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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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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幸福的终点》讲述了主人公袁诚的成长与爱情故事。在一所治安极差的高中,袁诚与同桌胖子一起,经常因为校园内的美女而讨论。当袁诚第一次看到短发的美丽女生时,他被深深吸引。随着故事的发展,袁诚目睹了校园暴力,女同学夏茵在公园遭受流氓围堵的事件,虽然心中燃起英雄救美的想法,但理智让他选择了退缩。回到家后,他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位女生,内心充满了懊悔与自责。终于,袁诚不可避免地遇见了另一个女孩——夏茵,她被人强暴并躺在公园里哭泣,他选择了帮助她,接纳她的痛苦,给予她关心与温暖。随着两人的相处,他们逐渐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故事的最后,在校园再次遇到之前被流氓围攻的短发女生时,袁诚感到内心强烈的酸痛和无奈,似乎隐隐预示着过去的纠葛未解与未来的种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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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幸福的终点.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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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Plain Text
Size 373481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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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5-02-10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未知
Region 中国大陆
Date 2007-02-06
Tags 校园, 爱情, 成长, 暴力, 强暴, 伪娘, 男娘, 治安问题, 英雄救美, 同情, 保护欲, 精神创伤, 社交, 人际关系, 心理健康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幸福的终点

幸福的终点

更新时间2007-2-6 16:02:00 字数:23163

“我投降了……别杀我!”歇斯底里的声音在暗夜下的空旷场地里回旋着。

地上零星地散落着一些古怪的残骸,以及一滩滩的血液。

在某个角落里,刚刚停止厮杀的两个人彼此对视着。全身覆盖着赤红色盔甲的战士高傲地站立,右手呈锐利的爪状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他身上的盔甲狰狞无比,随处可见突兀的牙刺。这盔甲明显不是金属所制,而是犹如鱼的鳞、龟的壳、虫的甲般闪烁着生物的光泽。

“求饶?”红色战士发出了鄙夷的笑声。

他的对手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双手和一只小腿,身上更是裂开了无数道伤口,鲜血流了满地。

“嘿嘿……你还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吧?”那残废的家伙装腔作势地说道。

“那又怎样?”

“如果你放过我的话,我就把他们的资料告诉你,这交易不错吧?”

“一点诱惑力都没有……你还有没有其他的筹码?”

“你、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蠢货,他们是谁,是生是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红色战士就捏断了对手的脖子。

————————————————

外面,阳光明媚。

“喂,袁诚,你看。”一个细眯眼的胖子推了推他的同桌。

“别吵我……”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袁诚懒洋洋地说道。

“操场上有个素质很不错的女生,以前没见过的。”胖子兴奋地说道。

“这学校里还有能入眼的女生啊?”袁诚稍微好奇了。

于是他们便在老师的眼皮底下交换了座位。因为是临窗的黄金座位,这里又是二楼,足以一清二楚地看到操场上的人——而上课时观看女生运动是一种很好的消遣,特别是在她们跑步的时候。

“就是在树下休息的那个。”

“喔?”袁诚瞬间屏住了呼吸。

的确,在这学校里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令他心动的女生。她坐在树下的石椅上,面容自然恬静,不知道在凝视着什么,或者是在沉思吧。稍微凌乱而反显活泼的短发下,是一张圆滑优美的鸭蛋脸。明媚得宛如宝石一样的双眼,小巧精致的鼻子,还有那微微抿着的嘴唇,显得十分清新。

“好可爱呀……”袁诚脱口而出。

“没错吧?我就知道你也会喜欢。”胖子笑着说道。

“这学校里的女生,不是丑到没法见人的,就是化妆得像中年妇女的,有点姿色的早就找靠山了……这么清纯的女生实在太罕见了!”袁诚赞叹道。

“所以说她很快就会被人把走啦。”胖子叹了一口气。“这么好的女孩……”

“可恶!”袁诚忍不住也骂了一句。

这间学校是全市风评最差的一所高中,几乎所有的不良学生都集中在这里。不仅如此,这个地区本身的治安也很混乱,学校里大大小小的帮派一直都和外面的地痞流氓来往密切。在这里读书的人,自然也形成了一套游戏规则,比如袁诚和胖子就认了一个大哥。而女生这种弱势群体在这学校里更是需要保护伞,况且还是这么漂亮的女生。

“她就这么坐了一节课啊,一点都不会运动么?”袁诚好奇地说道。

“我好想去保护她啊。”胖子露出痴笑。

“你去吃屎吧。”袁诚扭曲着脸说道。

“你也是在妄想。”胖子不客气地回敬。

“啧!”袁诚再次趴在桌子上。

要是能和这么可爱的女生交往该多好,就算短命十年也没问题吧。

“像我们这种人,就别嗜望什么啦……”胖子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

“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我长得比你帅多了!”袁诚不爽地说道。

“你有柳仓帅吗?算了吧你。”胖子嗤笑一声。

柳仓人称本校第一美男子,样子有如电影明星般俊俏,在学校里属于左右逢源的人物,据说他每几天就换一个女朋友。对于袁诚和胖子,还有绝大部分的底层小人物来说,柳仓是最招人怨恨的家伙。

放学后,袁诚准备回家了。因为和胖子不同路,所以他一直是单独回家。当他走到操场的时候,他不由得停住脚步,愣愣地看了一下那张摆在树下的空石凳。如果还有见面的机会,自己一定会好好把握的吧?

出了校门,拐过一个弯角,袁诚突然听到了一阵嘈杂的怪笑。他很熟悉这里的一切,知道是流氓们又集合起来了,连忙就要快步走人。

“这么清纯的小妹妹还真少见啊!”一个很粗鲁的声音传入袁诚的耳膜。

他瞬间站住了。

——莫非是在说“她”么?

袁诚缓缓地回头望去。虽然那个巷子被流氓们堵住了路口,但他还是从夹缝中很清楚地看到了那个短发女生。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尽管灾难就要降临到她身上。

他愣住了。

要去救她么?

不可能,那是在找死。

袁诚咬紧牙关,拳头用力地握着,双手不停地颤抖。

他在这学校里平安生活两年所得到的宝贵经验便是要明哲保身,谁都不能得罪,夹着尾巴做人是最安全的。虽然他很有英雄救美的冲动,但理智告诉他,那样做只会有一个下场——送进医院里躺几个月,也许还会落下残疾,而那个女生终究也不可能得救。

“要是我冲上去的话……”袁诚傻笑了一下。“虽然救不了她,但也起码也能让她认识我吧?她说不定还会感激我一阵子。靠,我在说什么啊。”

“——对不起!!”他突然转身大步奔跑。

废物、自己真是一个废物,连喜欢的女孩落难了都只能远远地看着。

在夕阳金黄的光辉照耀下,他一口气冲回家、将书包一甩,然后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想到同时间内在那巷子里正在发生的事,他就忍不住泪流。

明明是刚认识不到一天,不,是根本不认识的一个女生,为什么会令自己哭得如此悔恨?

他狠狠地用枕头捂住了脸。

因为是一个人住,不管心情如何,还是得自己做饭,所以他只能闷闷不乐地向厨房走去。

……

晚上吃完饭后,袁诚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今后是不是应该锻炼一下。不过,光有体魄也抗衡不了那些人吧。

——真正缺少的,是勇气。

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他走到一个小公园的附近。这里向来被人当成情侣幽会的场所,也时常发生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他没打算进去,准备沿公园的边缘走回家。

“呜……呜……”

突然间,他停住了脚步。这啜泣的声音是从公园里传来的,而且还是女生的声音,听起来年纪应该不大。

“是吵架了吧?还是被人甩了?”袁诚自言自语。

但除了哭声之外,他并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他感到心跳加速,冷汗也流了出来。这哭声不太寻常,好像受伤的小动物在悲鸣一样;他的心恍然间被触动了。

拨开灌木丛,袁诚小心翼翼地循声走去。然后,他彻底惊呆了。

在皎洁的月光下,一个年轻的女孩直挺挺地躺在水泥地上,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她那瀑布般的长发铺散开来,脸上布满了泪痕,嘴唇不断地微微颤动,好象离开水的鱼一样无助。

袁诚感到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立刻又想到了那个短发女生,想到她也和这个女孩一样遭受了同样的痛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同一天里撞见两出如此相似而残酷的悲剧,这令他心里无比沉重。接着,他走近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他赫然发现那个女生的裙子下面有一滩血迹!

“不要过来!”那女生本能地向后缩。

“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袁诚努力让自己显得友善点。

那女生见状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放声痛哭。

“啊,那个……”他尴尬地说道。“我不太会安慰人……这样吧,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那女生旁若无人地哭着,他开始觉得棘手了。但无论如何,这次绝对不能再一走了之。身为一个男人,如果只是一味逃避的话未免太可耻了。没错,她需要自己的帮助,其他的问题也不用顾虑了。

“其实现在的社会也相当开放不是吗。”袁诚搔着头说道。“这个,保守秘密的话,也不会有谁会知道的……啊,我一定会为你保守秘密的,不过我也不认识你……呃,我在说什么呢……”

那女生转为低声啜泣。

“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吧。”袁诚看了下手表。“啊,都快12点了……”

“我这样子……没法回家……”那女生哽咽着说道。

“要不,到我家洗个澡?”袁诚鼓起勇气说道。“我对你没有什么企图……真的!”

虽然自己的口才笨拙了点,但说的总是真心话吧。

“嗯。”那女生用微弱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啊,那我们走吧。”袁诚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一路上,袁诚走在前面,那女生怯怯地跟着。虽然双方都不再开口,不过袁诚还是轻松了许多。

回到家后,在客厅里。

袁诚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浴室里不断传来的水声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虽然对一个刚刚被人强暴的女生感到兴奋是会遭到天谴的,但向来与女生绝缘的他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

过了一阵。

“我……洗好了。”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袁诚自然地侧过脸望去。

之前在公园里看到的她,满脸都是泪痕,长发也披散在脸上,看不清面容。现在经过沐浴后,她整个人焕然一新,原来她也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虽然她看起来还有些疲倦,不过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她身上穿的是袁诚的衬衫,领口露出清晰的乳沟,两腿光滑修长。不知为何,她红着脸用双手按住衬衫的下摆,有些扭捏地站在客厅中间。

“你好漂亮……”袁诚脱口而出。

“是吗。”她羞涩地说道。

“对了,我叫袁诚,你叫什么名字?”袁诚微笑着说道。

“我……”她迟疑了一下。

“啊,如果介意的话,你不用告诉我!”袁诚连忙说道。

“没关系的。”她轻声说道。“我的名字叫夏茵。”

“嗯,夏茵,这件衬衫好象小了点……”袁诚站了起来,夏茵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能不能给我一条裤子……我没有内裤……”夏茵用蚊子般细微的声音说道。

“啊,你的衣服都洗了吧。”“不……是被抢走了。”

“哎?”袁诚愣了一下。“我马上就找给你,等会!”

不但强暴了她,还抢走了她的内裤,这是什么样的变态歹徒?

过了一会后。

“真是谢谢你了。”夏茵拘谨地坐在沙发上。

“找不到适合你穿的短裤,不过这条棉质的睡裤还可以吧。”袁诚有些尴尬地说道。

“嗯。”夏茵微微一笑。

两人沉默地看了一会电视。

“现在也很晚了……”袁诚看了下时钟,已经是12点半。

“袁诚同学。”夏茵像是下定了决心。

“嗯,什么?”袁诚转过脸看她。

“如果……我说如果。”夏茵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你的女朋友被人强暴了,你会抛弃她吗?”

“绝对不会。”袁诚不假思索地说道。

“真的?!”夏茵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呢……”

“因为那根本不是她的错,相反,她是最需要别人关心的人!”袁诚认真地说道。

“呜……”夏茵突然间猛地扑进袁诚的怀里痛哭起来。

“其实,别给自己压力就好了。”袁诚吃了一惊,随即镇定下来。“就当做了场短暂的噩梦,别想太多了。以后你如果需要我给你分担压力的话,就尽管来找我好了。”

第一次如此亲密地和女生拥抱在一起,意外的是心里并不紧张、连安慰都那么自然,他不禁有些自豪了。在这一刻,他心里没有任何歪念,潜意识里仿佛有个声音在激励他守护这个女孩。

“哭太多对身体不好的。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如就在我家睡吧,反正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住。啊,当然是我睡客厅你睡房间啦。”“那怎么可以……”“不要和我客气了。”

于是,袁诚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

“起床啦。”耳边响起了甜甜的声音。

“哇!”袁诚刚睁开眼睛就吓了一跳。

“哎,怎么啦,不认识我了?”夏茵歪着脑袋说道。

“呃……好久没人叫我起床了嘛。”袁诚搔了搔头。

“粥已经可以吃了,我还炒了两个荷包蛋。”夏茵笑了笑。

“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我再做顿饭请你吧?”袁诚说道。

“喔?那我下次就要见识一下你的手艺啦!”“没问题!!”

昨晚的阴霾一扫而空,两人融洽地一起吃早饭,也很自然地闲聊起来。最后,在分别之前,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既然有了开端,那么幸福也就在不远处了吧。

上学的路上,袁诚朝着学校的方向兴奋地奔跑,有如离弦之箭般冲进校门;然而经过操场的时候,他的脚步却嘎然而止。

因为,昨天那个坐在树下石凳沉思,那个被众多流氓包围在巷子里的短发女生,此时正从对面舒缓地走过来。

——袁诚忽然觉得眼睛里有种强烈的酸痛感。

短发女生平静地与他擦肩而过,没有注意到他的嘴巴张了几下。

他想说的是“你还好吧”,但这种话他实在无法说出口。

没错,自己不过是个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一伙人强暴的废物,根本就没有资格面对她。想到这里,原先快乐的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提着沉重的步子走上楼梯。

这天上午,因为满脑子都是复杂而混乱的思绪,他无论上课下课都一直坐在座位上发呆。

自己应该没有做错什么事,只是不去做而已。不,袖手旁观的自己与那些在交通事故现场冷漠地看热闹,什么事都不做、活活地让伤者死去的混蛋又有什么区别?究竟,还有什么补救的方法么?真想让自己得到惩罚,多严重的惩罚都行,那样的话也许就不用如此良心不安……

“喂,袁诚,我打听到了!”胖子凑了过来。

“我正在想事,你别吵!”袁诚不耐烦地说道。

“你不想知道昨天那女生的事?”胖子耸耸肩。

“什么?!”袁诚猛地站了起来。“快告诉我!”

“好啦好啦,瞧你急的。”胖子神秘地笑道。“原来她是一年B班的,名字叫叶希,叶子的叶,希望的希。听说她已经跟了宋山了,真可惜啊。”

“宋山?!”袁诚狠狠地咬住嘴唇。宋山是这学校里的头号老大,那个女生竟然被他占有了?!这下不是彻底完蛋了么……

“混蛋!!”袁诚狠狠地砸了下桌子,把胖子吓了一大跳。

“喂喂喂,你不是真的喜欢她了吧?”胖子说道。“省省啦你!像我们这种小人物还有什么好幻想的!!”

“可恶……可恶……”袁诚把脸伏在手臂上,衣袖开始被眼泪濡湿。

下一节是体育课,班里的同学陆续走下楼。

“阿仓!”一个女生在走廊里大声尖叫,引得大家都转过视线望去。

“柳仓那家伙又在当众表演甩马子了。”胖子鄙夷地说道。

“喂,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迟早会甩掉你吗?这么不干不脆的是什么意思?”柳仓斜睨着她说道。

“但我还是不能没有你呀!”那个女生死命缠住柳仓。

“啪!”

柳仓潇洒地给她一个反手耳光,然后手插裤袋扬长而去。

看热闹的人们顿时唏嘘不已。

“阿仓,阿仓!”那个女生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啧……他还真能扮酷啊。”袁诚不爽地说道。

“像我们这种连女朋友都没有的人,唉。”胖子叹了一口气。

不管是悲是喜,一天照常过去了。

夕阳仍然是那样温和,然而原本平淡如水的生活已经悄然改变。在回家的路上,袁诚的手机响了。

“喂?”

“是我,夏茵。”

“啊?!”

“怎么,吓了一跳?”

“没有啦,我很高兴。”

“因为想到你可能也放学了,所以就打给你了。没给你造成麻烦吧?”

“当然没有,我高兴还不及呢。”

“真的很高兴?”

“恩,很高兴。”

就这样,在回家的这段路上,他们有的没的闲聊了一大堆。

“星期天,我们能一起去玩吗?”

“哎?”袁诚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你有空吧?”

“有!”袁诚的声音颤动了一下。

“那我们就说定了唷,星期天!至于地点嘛,让我慢慢想吧,OK?”

“OK!”袁诚用力地回答。

从未有过的兴奋涌上心头,如此不可思议的感觉还是第一次。这就是约会么?而且还是女孩子主动邀请的?

在这条寂静的马路上,他一边用手机讲着电话,一边沐浴着夕阳的光芒、快乐地转着圈。

……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过来!!”那个叫叶希的女孩在无数只手的包围中尖声嘶吼。“救我!!快点来救我,快点啊!!”

“我……我……”袁诚呆滞地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被快速剥落。

“求求你,救救我!!”叶希凄厉地喊道。

“我……!!”袁诚一脸悲哀。

“小子,你有意见?”“你想怎样?”“救她?”“反抗?”“找死?”

一个又一个流氓齐刷刷地出现在袁诚的面前,全都是凶神恶煞的表情。

“哇……呀!!”叶希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我什么都没做啊……我什么都没做啊!!”袁诚惊恐地大叫起来。

“你以为什么都不做就没事了吗!!”一只拳头冲着他的脸挥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袁诚猛然惊醒,下意识地擦了下冷汗。

“讨厌的梦……可恶……”

学校的生活,仍然一成不变地继续。

课间休息的时候,袁诚像木偶一样望着窗外发呆。

“喂,袁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颓废啦?”胖子拍了一下袁诚的肩膀。“我现在要去看刺激的玩意,你去不去?”

“不去。”袁诚随口说道。

“叶希喔。”

“什么?!”

“哼,就知道你会有反应……我搞到情报了,现在叶希正和宋山一伙人在四楼的放映室里。想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嘿嘿……哇!”

袁诚狠狠地揍了他一拳。

“我好心告诉你,你竟然打我?!”胖子捂着腮帮说道。“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妈的,别去!”袁诚吼道。

“干嘛,你以为眼不见为净啊?骗自己都不管用吧!就算你看不到,在别的地方照样会发生你不想看到的事!地球不是围着你转的,傻瓜!”胖子说着就跑了。

“喂,你给我等下!!”袁诚也追了上去。

放映室的门不知道从哪个年代起就裂开了几道口子,刚好给他们提供了便利的条件。由于这学校里的公物经常遭人破坏,校方也懒得叫人修补,现在袁诚和胖子正趴在门上往里面偷窥。

果然,他看到了叶希。依然是那样清纯的面容,依然是那样恬静得仿佛不闻世事的神情。她似乎没有改变,一如袁诚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模样。

“喂……不会吧……”胖子压低声音兴奋地说道。

在那昏暗的房间里,数盏探照灯的白光集中照射一张桌子。一个全身赤裸的年轻男子仰躺在上面,另外一个同样一丝不挂的肥胖女生正骑在他胯间不断地上下运动,她身上那层层叠叠的赘肉也跟着像地震一样乱抖。

“哈哈哈……哈哈哈……”除了宋山外,房间里还有三个高年级的学生,他们都在狂笑不止。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DV,正在拍摄着这场令人反胃的真人表演。

“我说、我说……”胖子差点喘不过气来。“仔细看,那个男人不是柳仓么?”

“啥?!”袁诚吃了一惊,连忙瞪大眼睛一看。“没错,真的是柳仓……不会吧!”

学校的第一美男子,竟然会和这种肥婆当众苟合还拍成录像,这种匪夷所思的场面深深地呛到他们。

“啊……好舒服,我早就想和阿仓上床啦……太爽了!!”肥婆陶醉地大喊。

“柳仓那家伙居然连这么恶心的女生都不放过,真没想到啊。”胖子兴奋地说道。

“那家伙简直就像条死鱼一样嘛!我看他不怎么享受啊?”袁诚鄙夷地骂道。

“嘘,你小声点……被他们发现的话我们就死定了。”胖子又把眼睛贴到门缝上。

“再看我就要吐了,走吧。”袁诚正想走,那肥婆的呻吟声却越来越高。

“等等,她快高潮了耶。”胖子捂着嘴偷笑。

“哦哦哦哦哦哦哦——!!”肥婆歇斯底里地吼了一阵,突然整个人像座肉山一样压在柳仓身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把正在兴致勃勃观看的人吓了一跳。这还没完,她突然捧起柳仓的下巴,然后令人毛骨悚然地张开血盆大口吻住他。

“干得漂亮!”房间里的学生开始吹口哨。

“阿仓和我接吻了!哦!”肥婆紧紧地搂住柳仓亲个没完。

“喂,这也太惨绝人寰了吧……”袁诚吓呆了。“要是我被那样子攻击的话,我宁愿咬舌自尽啊!”

“好啦好啦,等一会再让你继续享受。”一个学生强忍着笑说道。“第二波节目开始吧!”

肥婆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柳仓,而他则像是被抽去外壳的软体动物般瘫倒在桌子上。

“接下来他们还想玩什么啊?!”胖子又兴奋起来了。

两个学生合力将柳仓后背朝上地翻过来,然后让他的屁股向上撅起。

“玩菊花?!”袁诚和胖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他们是来真的……”袁诚抖了一下。

“就是不知道是谁要上他。”胖子极度亢奋。

接着——

“宋山?!”袁诚和胖子又异口同声地说道。

正在解裤腰带的,居然是学校的头号老大宋山。

“没想到宋山竟然有这种嗜好啊……”胖子也呆掉了。

不容置疑的事实发生了,宋山站在柳仓身后,双手扶住了他的腰。

“哎哟!!”刚才还像死鱼一样闷声不吭的柳仓开始大叫起来。“不要!!好痛啊,不要!!”

“哈哈……哈哈哈!!”房间里的人都笑得前俯后仰,只有叶希从头到尾都没有表情变化。

“呜、呜!好痛啊!”柳仓不住地哀求,然而宋山却毫不留情地快速穿刺。

“太好笑了……哈哈哈!!”

等到宋山收工的时候,柳仓已经无法动弹了。

“他已经不行了。”“那今天就玩到这里吧?”

“喂,快溜!!”袁诚和胖子急忙像老鼠一样逃窜。

回到教室后,他们乐不可支地讨论刚才看到的场面。最后两人达成共识:看到柳仓被人那样摆弄,实在非常爽快。

放学了。

怀着既紧张而又期待的心情,袁诚慢吞吞地向校门口走去。每走一步,似乎就会有手机响起的可能,然后便是那天籁般动听的声音;他兴奋难抑地猜想着,忽然觉得自己被幸福包围了。

“快点啦……呃,她不是忘了吧……哎,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吧,人家又不是我的女朋友,为什么一定会在每天的固定时间打电话给我?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

正在自言自语的袁诚,瞬间愣住了。

“袁诚!!”夏茵出现在校门口,而且还骑着一辆绿色的单车。她看到袁诚出现,连忙一边喊着一边招手。

“你怎么会来这里……!!”袁诚赶紧跑了过去。

“来接你呀,不行吗?”夏茵露出灿烂的笑容。“正好下午我们学校提早放学,所以我就想来看看你了……”

“这里是很危险的,以后不要再来!!”袁诚喊道。

“你这么大声干吗?”夏茵吓了一跳。

“对不起……但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学校风气很差,里面都是很恶劣的不良学生……”袁诚紧张地说道。

“但也有像你这样的好人,不是吗。”夏茵眨了一下眼睛。

“不是这个问题啦,反正快点走吧!”袁诚还是很焦急。

“那请你上车啦。”夏茵指了指单车后座。

“欸?”

袁诚突然看到叶希随着放学的人潮走出了校门,而且正好望了过来。他第一次与她双眼对视,那犹如黑宝石般深邃的眼眸仿佛就要吸走他的魂魄,令他觉得好像有电流通过了身体。

“怎么啦,袁诚?”夏茵诧异地问道。

“没什么,走吧。”袁诚一屁股坐在单车后座上,夏茵骑车离开了现场。

让夏茵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的确让他安心了许多,但叶希的出现又令他的心情极度地复杂。

“那个女孩是谁啊?”虽然看不到夏茵的脸,不过听语调她似乎有些不满。

“呃?我、我不认识她。”袁诚有些慌张了。

“你们不是对望了很久?”夏茵说道。

“没有啦,我和她从来都没说过话,真的。”袁诚急忙说道。

“噗,我只是想稍微为难你一下而已,别在意喔!”夏茵压低声音说道。“现在我要带你去一个神秘的好地方,你猜猜看是哪里?”

“……”袁诚沉默了一会。

“呵呵,你的心跳声好大,我都听到了啦!”夏茵开朗地笑道。“你是不是想歪了?!”

“当然没有啦!”袁诚立刻回答。

“叽!”单车突然停了下来。袁诚正在诧异,夏茵已经把脸转了过来。

“你果然脸红了,连耳根都烧得好厉害——”夏茵捂着嘴偷笑。

“喂喂,作弄人很有趣啊?”袁诚尴尬地说道。

之后,他们来到一间超市。

“你想来的就是这里?”“嗯,我跟我父母说我今晚要在同学家吃饭,明白吗?”“所以来买做菜的材料?”“对啊,你不是说过想让我尝尝你的手艺怎样嘛!”“完全没问题!”

最后,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到袁诚的家里。

“会不会买得太多了……”袁诚窘迫地说道。

“哼,我做的菜你要是不吃完,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喔!”夏茵嘟着嘴说道。

“那我们……”“一起做菜吧!”

于是,在那间小小的厨房里,两人开始有条不紊地互相配合。一人切菜,另一个人便熬汤,还不时地交换菜刀和锅铲,忙得不亦乐乎。

“我们还真是满有默契呢。”夏茵擦了下额头的汗水。

“嗯,是啊。”袁诚随意地回答,心里充满了温馨的感觉。

接着,两人端着刚刚炒好的菜陆续上桌,组成一派热气腾腾的丰富佳肴。

“好香喔!”夏茵深呼吸了一下。

“不愧是我们共同努力的成果呢,不过它们待会就被彻底消灭啦——”袁诚装出夸张的表情。

“是你说的,要全部、全部吃完喔!”“尽力而为啦……”

夏茵把饭添得像座小山一样高,然后把碗递给袁诚,他苦笑着接下了。

“好,开动啦~”

正当两人坐下来准备吃饭的时候——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咦?我去看看。”袁诚放下碗筷走到玄关,打开了客厅的门。

“晚上好。”门外的人竟然是叶希。

“啊……?”袁诚愣住了。

“能让我进去么,袁诚同学?”叶希嫣然一笑。

“这……”袁诚觉得脑袋有点混乱。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找到这里来?明明素不相识,为什么她的态度那么从容?

“那么,打扰了。”叶希不再搭理袁诚,径直走进客厅里;客厅与食厅之间只隔着一道屏风。

“喂?”袁诚急忙追了上去,可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总不能把她赶出去吧,但这情况好象有些不太对劲。

“这位是……?”夏茵诧异地站了起来。

“我叫叶希,你呢?”叶希微笑着说道。

“夏茵。”夏茵迟疑地回答。

“啊,我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叶希似乎很高兴。“夏茵,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

袁诚不由得愣住了。难道说她要找的人其实是夏茵吗?这就更离奇了。

“你和袁诚同学是什么关系?”夏茵小心翼翼地说道。

“同校同学而已。”叶希很自然地说道。“我还没吃晚饭,你们做的菜又这么香,介意算我一个吗?”

“这个……”袁诚和夏茵陷入尴尬中,气氛一时变得非常僵。

“再不吃的话,菜要凉了喔。”叶希自顾自地给自己添饭,然后就坐在夏茵旁边开动了。

“吃饭吧。”袁诚用眼神向夏茵示意了一下。

原本应该是温馨,甚至甜蜜的二人晚餐,突然间毫无理由地变成沉默的三人聚餐,更要命的是袁诚和夏茵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而反客为主的叶希却显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袁诚的心里充满了不安。

他一开始看到的叶希,还有后来在学校里数次观察到的她都是个安静内敛的女生,起码他是这样认为的;没想到她现在竟然做出这种古怪的举动,难道说是因为和宋山那伙人在一起的关系?这实在令他无法想像。

“我吃饱了。”叶希笑眯眯地放下碗,往沙发那边走去。

“我……”“我也……”袁诚和夏茵同时说道。两人对视一眼,苦笑了一下。

“我来收拾就好。”“我来帮忙吧。”

于是两人堆起盘碟碗筷,一起向厨房走去。

“袁诚,这是怎么回事?!”夏茵迫不及待地说道。“你说你不认识她,为什么她会来你家吃饭?!”

“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袁诚无奈地说道。

“什么意思?你把话好好说清楚,我不会怪你的。”夏茵盯着他说道。

袁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可他现在也是百口莫辩。

“两位,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哇!”袁诚和夏茵同时吓了一跳。

“来客厅里,我会告诉你们一切。”叶希说着转身就走。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也离开了厨房。

“坐。”叶希指着沙发,袁诚和夏茵战战兢兢地并排坐下。

“首先,让你看一样东西吧。”

叶希信步走到夏茵面前。她露出了怪异的笑容,用她那像玉葱一样洁白的手指轻轻捏住裙子两侧的边角,然后竟然当着两人的面慢慢地将裙子撩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袁诚惊呆了。

纤细优美的小腿,光滑圆润的大腿,平坦白皙的小腹,完全一览无遗地展现在袁诚和夏茵的面前,覆盖着神秘地带的粉红色内裤也直接映入眼帘。

袁诚咽了一下口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都麻痹了。

“你……”夏茵惊疑不定地说道。

“你不记得了?”叶希暧昧地笑道。“这条内裤,是从你身上取下来的喔。”

“什么?!”夏茵满脸都是错愕的神情。

“前天晚上,在公园里强暴你的人就是我。我当时是蒙着脸的,但你的模样我记得很清楚。”叶希闪烁着妖魅的眼神。“得到你的身体后,我把你的内裤当成战利品穿在身上,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不可能,胡说八道!!”夏茵失声喊道。

“太离谱了吧……”袁诚僵硬地说道。

“啊,你以为女人就不能强暴女人吗?”叶希放声大笑。“只要在腰间绑上穿戴式的道具,我轻易就能进入你的身体了,小茵。”

“不……”夏茵用手抓着头发,恐慌地喃喃自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做,所以就做了。”叶希阴沉地说道。“我的人生错乱了,需要用发泄来纠正。”

“对不起,这里是我的家,我现在请你出去!”袁诚刷地站起来大声喝道。

看起来那么清纯的一个女孩,内心竟然如此变态——没错,不管她长得多可爱也要将她赶出去!

正当袁诚这么想着的时候,叶希随意挥了下手,给了他一记耳光。这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对袁诚来说却好似暴风卷至,他整个人都被甩得飞起来。他撞倒了一张椅子,又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袁诚!!”夏茵想冲过去,但叶希牢牢地按住她的肩膀,她只能动弹不得地坐在沙发上。

“好痛……”袁诚吃力地站起来。他感到牙齿都松动了,嘴里火辣辣地疼,鲜血也溢出了嘴角。

在任何人眼中,叶希都是个柔弱的女孩,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力气如此惊人。而接下来她还会干出什么事?袁诚完全不敢想象,他只是在为夏茵担忧。

“小茵,你长得真可爱。”叶希俯身托起夏茵的下巴。“我起初也只是想玩玩而已,可后来我却发现我越来越想念你……我想我喜欢上你了。”

“你给我滚开!!”夏茵用力拨开她的手。

“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但我不会乞求你原谅。”叶希傲然说道。“我会征服你的心,让你完全属于我。”

“做梦!!”夏茵愤怒地大喊。

“幸好下午在学校门口遇到了你们,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找到你呢。”叶希转身背向夏茵。“他是你的男朋友吗?很好,我现在就来解决这个问题。”

“你想干什么?!”夏茵不安地说道。

“我……”袁诚的呼吸变得急促。

“男人对我来说不过是随手捏着玩的橡皮泥而已。”叶希看着袁诚说道。“学校里的渣滓们都被我收服了,那个所谓的老大也被我踩在脚下。你有看到吧,那个小白脸的下场?呵呵呵呵……那都是我一手策划的。集合了全校最丑、最胖、最令人作呕的女生,让她们尽情地玩弄男人。这种事看起来非常过瘾对吧?”

“……”袁诚震惊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用那种手段对付你的。”叶希又恢复了清纯的面容。“不过呢,想让一个女人快速地斩断对旧爱的情思——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你想说什么?”袁诚觉得心脏在突突地狂跳,他忽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既然你们看起来已经是恋人关系……”叶希阴沉地说道。“就算让你离开小茵,她可能还会想你,对你念念不忘。那么,要让她对你死心的最好办法,就是当着她的面杀了你!”

“我、我又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杀我?!”袁诚无力地喊道。

事情竟然发展到这地步,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

“住手!!”夏茵猛地站起来,从后面抱住了叶希。“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放过袁诚!”

“啊。可要是你心里一直想着他,那我岂不是很没趣……”叶希不以为然地说道。

“袁诚,快逃!!”夏茵突然喊道。“快点离开这里,快!!”

“我不走!!”袁诚吼道。“既然那个伤害你的歹徒就是她,那我也绝对不会放任不理!!”

“袁诚……”夏茵愣愣地松开了手。

“呵呵……哈哈哈哈!”叶希大笑起来。“你是真的不怕死,还是死都要逞强?我倒是好奇你能对我做什么。你想跟我打架?还是打算报警抓我?”

“我……”袁诚满头都是冷汗。

忽然间。

“各位晚上好。”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袁诚转过身去,看到了某个站在玄关的年轻男子。他留着像刺猬一样硬直的寸头,五官棱角分明,有种逼人的锐气。他身穿整洁的黑色西装,手里还拎着一个银灰色的手提箱。

袁诚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心里更是狐疑。在这种紧急关头,居然又有一个不请自来的陌生人,这家伙是来帮忙的还是来火上浇油的?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观察一下好了。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黑衣男子将手提箱放下,对叶希露出了笑容。“上级的命令是活抓你,如遇抵抗就格杀勿论——不过我想我还是把你打死比较痛快,所以你就别投降了。”

“喔,你自信满满的呢?”叶希也笑了。她那像娃娃一样恬静的脸蛋上,并无一丝恐惧的神情。

听到这两人的对话,袁诚心里做出了判断。虽然这家伙看起来也不是善类,但他既然是前来制服叶希的,那就没问题了。于是,袁诚冲着黑衣男子跑了过去。

“请你救救我们……咦?”

“袁诚!!”夏茵失声尖叫起来,早有准备的叶希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剧烈的疼痛令袁诚恐惧地向下望,他看到了一个令他魂飞胆裂的事实——那个黑衣男子的右手手掌整个插进了他的腹部里。鲜血快速地喷涌出来,染红了他的衣服和裤子,又不断地滴落到地板上,汇成了一大滩。

“为、为什么……”袁诚颤抖着说道。

“笨蛋,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任何目击者都必须灭口!”

黑衣男子抽出手掌,袁诚身体一晃,随即倒在血泊中。

他从未想过,死亡会如此逼近自己。身体动弹不得,似乎连大脑也麻痹了一样;灵魂仿佛蒸气般渐渐流失,他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世界上停留的时间只剩几秒钟。再多不甘,再多留恋,他的一切都将转瞬即逝。

死亡,原来是这么真切么?

“夏茵……”

袁诚的瞳孔扩大了,他甚至连回头看夏茵一眼都无法做到。

“袁诚,你不能死!!”夏茵痛哭着。“我们约定好,星期天一起去玩的啊!”

“……”叶希冷冷地瞟了袁诚的尸体一眼。

————————————————

烈日当空,风强劲地刮着。

这在干燥无比的戈壁荒漠中,一个身裹灰色装甲的人低垂着头,孤独地站立着。在他前面几公里外的空地,四辆重型坦克正缓缓地将他包围。

“测试开始!”一个混杂着电波噪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猛地抬起头,瞬间便以肉眼难以辨认的速度向左边猛冲过去。在他移动的同时,他原先站着的地方便发生了大爆炸。

“轰!轰!轰!”四辆坦克疯狂地朝那人开炮。

火焰卷着浓烟燃起,砾石泥块漫天飞舞,雷鸣般的巨响此起彼伏。

在这猛烈的炮火倾泻下,那人以极其敏捷的身法忽左忽右地闪避。他的速度犹如闪电般凌厉,完全把那一波又一波袭来的爆炸当成虚幻的声光效果一样。就要逼近其中一辆坦克的时候,他用力一蹬,整个人霎时像是火箭般跃上超过十米的高度,接着向地面俯冲下去,准确地降落到坦克上。他双手握拳、充满野性地狂砸坦克的表面,另外三辆坦克不约而同地一起向他开火。那辆坦克在火焰中震抖了一下,随即四分五裂地炸开,钢板碎片与机械零件飞溅而出,而他早已在爆炸前的一瞬间高高跃起。

他以惊人的弹跳力及无以伦比的敏捷来回穿梭,转眼就巧妙地引爆了三辆坦克。

剩下最后一辆!

分秒时间都没浪费,他再次以老鹰般的身势向那辆坦克扑去,但这次他的落点似乎有误差?!

——他竟然降落在坦克的正前方,而且还张开了双手,直接用胸膛堵住了坦克的炮管!

“轰!!”骤然爆发的火舌吞噬了他。过了一会,他才从容地走出火海,身上毫发无伤。

“测试完成,开始回收。”一架军用直升机降落到他的身旁,他一语不发地走了上去。直升机起飞后,便向那隐藏在荒漠里的秘密基地飞去。

这个军事重地里所进行的研究课题只有一个:制造出最强的战士。

而所谓的战士,便是变异的生化兵。

进入基地内部后,在平台上已经有数人在等着迎接他。

“五号,你每次的表现都会带给大家惊喜呢。”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身穿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浑身充满成熟韵味的女人赞叹道。

“我回去休息了,博士。”他用沉闷的古怪嗓音回答,同时行了一个军礼。

这个女人便是生化兵研究部的负责人杨露。如此年轻的女性却担任了基地里最重要的职位,而且与生化兵接触最多、了解得最多的人也是她。

乘着电梯来到地下,穿过几条熟悉无比的通道,他进入了位于基地核心的生化兵特属专区。

“喜欢耍酷的人回来啦!”他刚迈进门,就听到了一阵起哄的声音。在这个银色的大厅里,他那些同样裹着灰色装甲的伙伴们早就在等待他回来了。

“喂,你是不是疯了啊,五号?”他最要好的同伴走了过来,用生化兵特有的那种古怪嗓音跟他打招呼。“用身体零距离地挡坦克炮弹,你是想拿自己的命来测试我们的殖装硬度吗……”

“本来打算一拳折断炮管的,不过突然间很想试试看堵炮管是什么感觉,所以就那么干了。”他随意地说道。

“你这小子!难怪你是我们中最强的战士,因为你够疯狂!”那同伴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也可以试一下嘛,六号。”

“既然你没事的话,我当然也不会有事,下次就轮到我表现吧!”

这个基地里的生化兵总共有十人,他们被上级以零至九号冠名,这简单的代号就是他们的名字。而五号是十人中能力最为出类拔萃的。他们在婴儿时期就进行了人体改造,在十几年的成长过程中整个身体都一直被包裹在名为“初态殖装”的生物护甲内。他们靠浸泡在营养液里获得能量补充,也没有普通人类的排泄方式。

生活了十几年,他们甚至连自己的真实外貌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而他们生活的全部内容,便是不断地接受训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们是最强的生化兵,是蕴藏着无限潜能的超级武器。他们可以是最精锐的特警部队,或者是进行暗杀、破坏的军事部队。在单兵作战的能力上,他们完全达到了一骑当千的程度。

忠诚,是他们的第一使命。

为了防止成为双刃剑,他们从刚懂事时就开始接受洗脑教育,被灌输了无数效忠国家的思想。再加上完全与世隔绝,他们也一直毫无怨言地服从上级的安排。

他们深信,为国家付出一切,就是他们生存的意义。

“各位,下午好。”房间里的液晶屏幕出现了杨博士的模样。

“博士好!”大伙一起响亮地回答。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杨博士露出迷人的微笑。“你们期待已久的愿望就要成真了!明天的实验将正式解除你们的初态殖装,让你们拥有普通人类的外表!”

“耶!!”房间里的声浪高得掀翻天。

“哈哈哈哈!太好啦!!”七号兴奋得手舞足蹈。“兄弟们一起来跳舞啊!明天我们就能看到自己长的是什么样子啦!!”

“说不定你长得很丑呢,还是别那么期待了。”五号耸耸肩。

“喂,你嘴积点德好不好!我有预感,我一定是个大帅哥!”七号嚷道。

“哈哈哈……”房间里顿时响起哄堂大笑。

“我要干女人!”忽然间二号大声地咆哮,把大家吓了一跳。

“我也要!!”“我也要!!”

寂静了一秒钟后,如梦初醒般的众人也跟着歇斯底里地狂吼,气氛再度推到高潮。是的,虽然他们也受过性教育,但那比纸上谈兵更遥远——别说女人的身体,他们就连自己原本的身体都看不到、摸不着。

“我们是最强的特种兵!国家一定会分配很多女人给我们当后勤的,哈哈!!”二号继续幻想。

“瞧你们都成什么样子了……”五号懒洋洋地躺在地板上。

“靠,难道你不想女人吗?”六号不满地说道。“这龟壳穿了整整十八年,都不知道自己那话儿会不会退化了呢!啊,要是真的退化了该怎么办?”

“哈哈……”五号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要是我退化了你也肯定退化了!!”六号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别老是你怎样我就怎样,我怎样你就怎样好不好……”五号没好气地说道。

“我们是从小待到大的兄弟,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六号认真地说道。“当然,你是比我强啦……”

“好吧好吧,那我们就共同期待吧……”五号又躺了下去。

“女人的身体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呢,哦哦哦……”六号抱着空气满地打滚。

“终于也等到这一天了吗……”五号喃喃自语。

第二天。

这是个奇特的房间,除了一面与控制室相连的玻璃窗外,地板、墙壁、天花板上都覆盖着一层皱巴巴的墨绿色物体,活象生物的表皮般丑陋。十个椭圆型的半透明卵镶嵌在凸起的墙面里,散发着诡异的紫色荧光。在这些卵内,生化兵们正浸泡在营养液中。

房间的中央放置着一台巨型机械,通过数根粗大的导管连接所有卵的上端。

“实验正式开始,大家可能会感到不适,请做好准备。”杨博士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隔着浑浊的营养液,他一直注视着杨露。虽然他平时保持着与战斗时判若两人的沉着内敛,然而他的内心却一直强烈地想以正常人类的身份接触杨露。杨露接手负责人的工作后,已经和他们整整相处了六年。对他们这帮少年来说,她是和蔼可亲的大姐姐,也是他们的心灵寄托之一。

正在想着,他忽然发现有一团红色的东西从上面进入卵中,并且迅速地扩散开来。紫色的营养液先是变成土黄色,然后渐渐越变越红。怪异的味道沁入心肺,视野变得赤红,身体不断地升温,他感到极其难受。

“啪!咕噜……”其中一个卵裂开了,一个赤裸的少年湿漉漉地滚落到地上,接着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不禁发出狂笑。“哈哈……我有人类的身体啦!!”

一会后,墙上的卵一个接一个裂开了。

“你是谁?!”“我是八号!你呢?”“我是三号!嘿,原来你是这个样子!”“哈哈,我那里比你大呀!”“靠,你的眼睛别乱瞄!”“哇,你长得好丑!”“不是吧?!敢唬我的话跟你没完,小子!!”

“兄弟,你怎么还没好?看看我,我是六号!!别认错人了唷!”六号兴高采烈地站在他的卵前大喊。

他也感到有些焦急。

身为最优秀的生化兵,难道自己会是最后一个解除殖装的么?他莫名其妙地觉得这是一种耻辱。

体内的高热,令他的精神几近陷入恍惚,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在不断消融。他低头一看,发现殖装开始溃散成无数的碎块,正不断地脱离他的躯体。

忽然间,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脑子也清醒起来。他猛地推裂卵膜,伴随着红色的溶液冲了出去。

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他发现所有人都在愣愣地看着他。

“兄……弟……?”六号一脸惊愕。

“怎么啦,都看着我干嘛?”他一开口,便觉得有些怪异。

再也不是古怪沉闷的嗓音,而是清脆悦耳的嗓音——不对,这简直是女人的声音!

“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顿时惊呆了。胸前一对乳房饱满地隆起,肌肤像蛋白一样光滑细嫩,纤细的腰肢下有着清幽的神秘地带。她所看到的,是一副动人的女性胴体!

在这一瞬间,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一个女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和其他人一样等待着解开身体的枷锁、成为真正的男人,那是早已植根在他们心灵上的信念啊——

“兄弟,你怎么变成女人了?而且还是好美的女人!”六号的眼睛都直了。

“别这么盯着我,可恶!!”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身体。

“哈哈,这样不是很好?”二号奸笑着说道。“真没想到和我们一起生活了18年的五号居然是女的,那个最强的五号居然是女的!喂,五号,大家一起来同乐吧,让我们成为男人吧!”

“对喔对喔!这么好的机会,千万别浪费了啊!嘿嘿……”

“妈的,你们想干吗!!”她暴躁地吼道。

虽然才刚刚认识到自己真正的身份,但她立刻就产生了女性独有的危机意识。现在大家都光着身子,自己却是男人堆里唯一的女人,这种状况实在很不妙。她知道这些家伙对女人有多渴求,她绝对不想沦为牺牲品,当下首要的问题是必须自保。对了,如果能重新殖装就好了!但那又要怎么做?

在她思绪混乱的时候,生化兵们开始蠢蠢欲动。二号给一号和九号使了个眼色,他们开始包围她。

“喂,六号,帮我!!”她焦急地说道。

“可是,兄弟……我也想知道女人是怎么一回事。”六号闪烁着灼热的眼神。“既然你是女人的话,那就要做好女人的本分嘛,不是吗?”

面对这九只色狼的步步逼近,就算是最强的五号也不由得恐惧起来,况且她还是一丝不挂的。

这时,透明窗后出现了杨博士的身影。

“实验完成,大家觉得怎样?”杨博士的声音适时缓解了房间里的紧张气氛。

“博士,这是怎么回事!!”她大声吼道。“我要男人的身体!还我男人的身体!!”

“五号变成女人了!哈哈哈……”幸灾乐祸的生化兵们大笑起来。

“很抱歉,但事实上你原本就是女性。”杨博士冷静地说道。“十八年前送到这里的十个婴儿里,你便是那唯一的一个女婴。”

“胡说!你们根本没告诉过我这件事!!”她咆哮道。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杨博士说道。“根据档案记载,当时你们被放入殖装后,由于出现了某些差错,无法确认那个女婴究竟是谁,所以也只好将错就错,让她与其他人共同生活。我也没想到,最强的战士五号,居然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婴。所以,你应该感到自豪才对。”

“自豪你妈!我才不想当女人!!”她气急败坏地喊道。“赶快让他们离我远点!混帐!!”

“很遗憾,五号。”杨博士淡然自若地说道。“我们制造女生化兵的最大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与其他生化兵交媾,以生出下一代更优秀的生化兵。”

“什么……”她震惊得无以复加,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哈哈哈,听到了没有!这是你的使命呀,你就乖乖的让兄弟们轮流上吧!!”“原来你天生就是要给我们上的!真是老天爷的恩赐!”“别做无谓的抵抗了,我们九个兄弟都会很温柔的,你放心!”

隐瞒了十八年的真相。

欺骗了十八年的谎言。

愚弄了十八年的人生。

这十八年来究竟是在做什么?被人鱼肉的准备吗?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吗?这就是自己付出一切所效忠的国家给予的回报吗?她突然感到头皮发麻,感到自己就要崩溃。

共同生活了十八年,昔日有如手足般亲密的同伴们,如今就像对待猎物一样团团围住了她。

罪恶的兽欲,即将在她身上无情地宣泄。

原本渴望得到的男性身体,现在对她来说犹如噩梦般可怕。一根又一根近在咫尺的、因为性冲动而高高昂起的丑恶器官更是令她几欲作呕。作为一个女人,她从此刻起开始厌恶所有的男人。

“嘿,谁先上她?”“当然是由我零号开始,按顺序排!!”“靠,那我九号算怎样?轮到我的时候,她早就被你们玩残了!”“不如一起上吧?”“哈哈,我们有九人,她能一次消受?”“这可说不定啊,她可是最强的五号呀!”

“你……你们……”她把嘴唇咬出了血。

身躯在颤动,血液在倒流,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如野兽般咆哮。

“啊啊啊啊啊——!!”随着一阵高声呐喊,她的后背上突然长出红色的凸状物,分成左右两端不断地伸展,不一会就形成了一对奇异的翅膀。接着,这对翅膀向前折弯合拢,以极其柔软的形态将她贴身包裹住,随即快速地膨胀起来,犹如沸腾的岩浆般由躯干向四肢和头部蔓延,最后完全覆盖全身,凝结成张牙舞爪的赤红色盔甲。

“怎么回事?!”机警的生化兵们迅速散开。“没见过这种殖装……好像很不寻常!”“喂,我们呢?我们要怎么穿上殖装?”

“你们在害怕什么……?”沉闷的古怪嗓音响起,显得威慑感十足。

“五号,你果然有天赋!”杨博士的声音充满激动。“恭喜你第一个成功地自启动殖装,那就是初态殖装的进化体,是真正的殖装!!”

“还恭喜我?!混帐!!”红色战士纵身一跃,击碎了玻璃窗,直接闯进了控制室。

“你……你要干什么?”杨博士吓得连连后退,左手下意识地扶了一下椅子,随即一屁股摔在地板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猛地用拳头往旁边的金属墙壁上砸出一个坑。“我问你,为什么要制造生化兵出来?!你拿我们当成什么了,实验品吗!!”

“求求你,别杀我……”杨博士颤抖着说道。“我、我也只是继承我父亲的事业而已……生化兵的研究资料也是他交给我的……”

望着这个原先憧憬已久的女人,她强压住满腔的怒火转身就跑,很快就冲出了控制室。

什么事都不想做,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什么责任,什么荣誉,什么忠诚,原来都是建立在虚影之上,比草芥更加不值一文!没错,再没有什么值得信任了,再也不用服从什么人了,自由才是最重要的!

在另一边,杨博士惊魂未定地走到监视屏幕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对讲器。“我是杨露,立即关闭A1,A3闸门并且锁定!目前五号正在基地内逃窜,任何人都不要阻止她,以免造成人员伤亡!”

“轰隆……”前面的闸门正在降落,她身子一低,从闸门与地板的缝隙间滑了进去,但过道另一边的闸门已经牢牢地关闭了。

“这样就想困住我?!”她一声大喝,右手腕立刻长出弧型的利刃。接着,她毫不犹豫地一挥手,火花四溅,那闸门便有如豆腐般被切开。

“立即中断所有电梯的动力电源!!”杨博士看到红色战士轻易地突破闸门,她急忙冲着对讲器大喊。

“一个人也没有,都躲起来了吗。”她飞快地奔跑,途中时不时观察周围环境。一会后,她来到电梯前,揿了几下按钮。见电梯毫无动作,她一拳砸开门缝,接着用双手强行掰开电梯门走了进去。

“想拖延时间么?”她手一举,利刃伸长到电梯的顶部,随即切开了一个窟窿。她轻轻一蹬,跳出电梯外,沿着管道向上攀登。

“已经……阻止不了她了。”杨博士看着监视器喃喃自语,接着又跑到破碎的玻璃窗前大喊。“你们快点自启动殖装,不然就来不及了!!”

“你来教我们怎么启动吧。”七号耸耸肩。

“对啊,根本就不知道五号那小妞是怎么办到的!”三号也一脸茫然。

“唉,兄弟啊……”六号欠身坐在地上。“为什么我们会那么不一样呢……”

“五号就要逃出基地了,立即准备出动三架直升机,追踪她的位置!!”杨博士气急败坏地吼道。

外面,广阔无垠的荒漠里。

她不知疲倦地奔跑着,思绪几乎接近空白。

不想了,什么都不用想了,反正离这里越远越好。不管怎样,就算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也要为自己而活!

刀削般耸立着的岩石渐渐稀少,地面也从粗砂砾石转为无边无际的细沙。是的,她已经离开了戈壁,进入沙漠之中。踏上延绵不断的金黄色沙丘,单调而苍凉的景色尽收眼底,只是她无心欣赏。

沙漠的风暴帮助了她,穷追不舍的直升机只能无奈地归航。

无论能见度有多低,无论风沙再怎么掩埋她,她都一心一意地前进。

入夜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她躺在沙丘上,凝视着璀璨的星空,还有那一轮明亮的圆月。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感到强烈的孤单,然而她并不后悔。她所珍惜的伙伴全部背叛了她,但她甚至连被抛弃的资格都没有——她拒绝充当别人的牺牲品,注定今后她势必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因为那些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既然如此,那就趁着还有自由的时候尽情地享乐吧。

她站了起来,重新开始在蓝黑色的苍穹下奔跑。

跑吧。

跑吧。

跑吧。

拂晓的曙光从天边出现,脚下再也不是无尽的沙丘。眼前出现的铁路轨道,象征着通往自由的方向。

这时候,她在路边看到了一棵树。

这是一棵干瘪的老树,它的躯干早已残旧不堪,与坏死的枯木无异。但它却发出了新芽,长出了新叶。这点点的绿意,让它焕发出生命的光彩。

“新的叶子,就是生命的希望。”她喃喃地说道。

决定了。

为自己起一个名字吧,就叫叶希好了。

————————————————

在狼籍不堪的客厅内。

“我这辈子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在逃出基地前没有把那九个混蛋杀了。”红色战士自言自语,接着顺手把对方的首级扔到角落里。“——不过,倒是多了一种解闷的方式。”

赤红色的狰狞盔甲从中间分裂,然后向两侧张开,露出了内里她那白皙光滑的赤裸胴体。接着,她身上的殖装开始不断消褪,直到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呜……袁诚……”夏茵坐在地板上,抱着袁诚那尚存余温的尸体啜泣。

叶希把黑衣男子留下来的手提箱打开了。

“我还以为里面藏的是什么宝贝呢,切……是衣服?”叶希不满地翻着箱子。“这家伙想得真周到,居然还准备了替换的服装……好吧,那我就不浪费了。”

她套上黑色西裤,收窄腰间的皮带,然后弯下腰将过长的裤管卷至脚踝。接着,她穿上宽大的白色衬衫,将衣袖卷到手肘处,用衣角在胸部下面紧紧地打了个结。虽然她的个子小巧玲珑,但这身男式西装在她的另类改造下却显得合身而俏皮。

“就这样吧。”叶希拨弄了下头发,向夏茵走了过去。

夏茵仍然失神地呜咽着。

“你就这么想和这个死人在一起?”叶希冷冰冰地说道。“那我就成全你,让你去天国和他相见怎样?”

“不,不要!”夏茵吓得蜷缩成一团。“我不想死……呜……”

“我开玩笑的。”叶希向她伸出了右手。“来,跟我走。”

“哎?”夏茵抬起头,愣住了。

“你没有选择。”叶希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很快就会有特殊部门的人过来这里善后,你也明白他们是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就算能够保住性命,你的余生也将在监禁中度过。”

“我、我又没做错什么事啊!”夏茵惊恐地说道。

“这里不正有一个没做错什么事,却照样被人杀死的可怜虫吗?”叶希指着袁诚的尸体说道。“遇上我是你们的不幸,但你不跟我走的话,只会更加不幸。”

“我才不想和你在一起。”夏茵低垂着头,颤抖着说道。

叶希强行将夏茵拉起身,然后搂着她向门口走去。

“从这一刻起,直到我死亡的前一瞬间,我都会好好地保护你。”

(幸福的终点完)

人间喜剧&183;开场

更新时间2007-2-9 1:43:00 字数:21666

晚上9点多。

在这条清冷的路上,一个背着旅行袋的少女正从容地走着。她有着一头深紫色的短发,尾梢则染成一抹红色。精心打理过的刘海均匀地覆盖在额头上,将她的眼睛藏在疏密有致的发丝后面,使人难以辨认其容颜。脸蛋白皙而小巧,嘴上涂着深红色的唇膏。她穿着一件咖啡色的薄纱衬衫,里面是件白色的露脐上衣,下身则是清一色的黑色装扮——黑色的超短裙、黑色的丝袜、黑色的长筒靴。

相隔两条路之外是灯火通明的繁华路段,而这里却是寂静的边缘地带。一幢幢无人居住的新楼死气沉沉地伫立着,街边的便利店早早关门,连路灯的光芒都显得那么黯淡。

长筒靴踏在水泥路上,发出“咯咯”的声音,同时还有一个沙沙轻响一直在伴随着。

少女忽然停下脚步,掉头走了回去。对面的年轻男孩顿时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喂,你跟着我很久了。”少女冷冷地说道。

“谁要跟着你啊?路又不是你的,我们只是刚好同路而已嘛。”男孩有点结巴地说道。

“20分钟前我见到你从对面走过来,怎么过三个路口后,你还跟在我后面,而且老是保持一定距离?”少女说道。“你想做什么,直说吧。”

“哼,反正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女人,管你去死!”男孩突然有些生气。“我走了,再见!”

“白痴。”少女转身就走。

因为往回走的话,就等于证明自己是故意跟着她走的,所以男孩只好尴尬地继续跟在少女后面,不过这下两人的距离反而缩短了。

“你不知道这里经常会发生抢劫吗?”男孩憋不住开口了。

“无所谓。”少女淡淡地说道。

“强奸也是常有的喔。反正你也无所谓吧?”男孩讥讽道。

“也就是说,你准备对我做这两件事?”少女说道。

“我才没那么下三滥!!”男孩又生气了。“我是好心跟着你的……哼,像你这种女人,倒霉了也是活该!”

“喂,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干嘛一副对我意见很大的样子?”少女说道。

“正经的女孩子哪里会涂这么深的口红,把头发弄成这样,还穿得那么风骚的!”男孩很不满地说道。

“请问这关你什么事?”少女冷冷地说道。“我还嫌我打扮得不够前卫哩,你这个土包子。”

这时,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车灯的强光照出了两人长长的影子。

“叽!”刺耳的煞车声过后,两个男子跳下车,向少女和男孩走去。一个是头发杂乱,下巴满是胡渣的瘦子,另一个是留着寸头,肚子明显发福的壮汉。

“啊……”男孩似乎着急了。

“阿海,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啦?嘿嘿。”瘦子咧开大嘴笑道。“不过我看着怎么觉得不对劲呀?瞧她这骚样……哈哈!小姐,一晚多少钱啊?跟我们兄弟走吧!”

“你们别乱来!”男孩拼命挤出一句话。

“臭小子,活腻了?”壮汉喝了一声,男孩顿时吓得脚下一阵跄踉。

“保护我。”少女突然说道。

“呃?!”男孩惊讶地转过脸看着她。

“你要保护我喔。”少女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这不就是你想做的事么?来,表现得勇敢一点吧,说不定我会喜欢上你唷。”

“哈哈哈!”瘦子和壮汉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男孩咬紧下唇,一语不发地盯着少女的脸,像是要透过发丝直接看到她的眼睛一样。然后,他下定了决心。

“明哥,这女人连眼睛都不敢见人,说不定其实她长得很丑。明哥你要找的当然是漂亮的小姐吧?我这里有三十块,够你们去……哇!”男孩还没说完,壮汉就猛地一脚踹中他的腹部。

“够你妈,三十块就想打发我们?!”壮汉凶悍地说道。

看到男孩痛苦地倒在地上捂肚子,少女叹了一口气。

“小妞,上车!”瘦子爽朗地说道。

“不行!!”男孩挣扎着站了起来。

“对了,就是这样。别怕他们,不过是两个小流氓而已。”少女轻松地说道。

瘦子和壮汉瞪着少女,半晌说不出话来。

“啊啊!”男孩呐喊着冲上去,但立刻又被壮汉一脚踹倒了。

“阿海,你发什么傻啊?这小妞一说话你就头脑发热啦?别忘了我们是同乡!敢惹我们?放把火烧死你全家信不信?!”瘦子骂道。

男孩又站了起来,不过他已经脸色发青了。

“给你一点信心好了。”少女向男孩走过去,将一个冰冷而沉重的东西塞到他手里。男孩低头一看,顿时惊呆了。

——左轮手枪。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男孩愣着说道。

“你可以验证一下嘛。”少女微笑着说道。“把枪举起来,干净利索地扣下扳机吧。这枪的后坐力不大,他们又站得很近,你应该能射得中。不过,我给你个忠告,最好是瞄准他们的腿开枪,不然出了人命我可不负责任的唷。”

“妈的,拿只玩具枪吓人还装得像模像样的!!”瘦子吼道。“有本事你就开枪啊,阿海!”

男孩缓缓地举起手枪,手臂不断地颤抖。他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到像是刚跑完五千米一样,心脏激动得仿佛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废物!”等得不耐烦的瘦子一脚踹倒了男孩,接着冲上去一顿狂踩,壮汉也跟着猛踢男孩。男孩只能抱着脑袋,蜷缩着身体,尽量避免被伤到要害。

“一、二、三,开枪!一、二、三,开枪!”少女大声地念着。

“臭小子,叫你夹着尾巴做人,你敢不听?!”壮汉一边踢一边用粗嗓门大吼。

“今晚把你打残废了,明天点汽油烧了你家!哈哈!”瘦子一边踩一边畅快地喊着。

“别瞧不起我!!”男孩突然一声怒喝,猛地把手枪顶在瘦子的小腿上。

“砰!”

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男孩看着手枪冒出的硝烟,露出一副五味杂陈的表情。“真的是……真的手枪。”

瘦子看着他那染红的裤管,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喂,我中枪了……怎么没觉得痛啊……哈哈,好象有点麻麻的……”

“那要不要给你第二枪呀。”男孩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随即举起手枪对准了瘦子的额头。

“哇,别杀我,别杀我!!”瘦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吓得手脚并用地连连后退。

“砰!”

瘦子脸一仰,直挺挺地躺在水泥地上;子弹射穿了他的喉咙。

“妈呀!”壮汉转身就跑。

“砰!砰!砰!”男孩面无表情地对着壮汉的背影连开三枪,壮汉身体一阵僵硬,接着就倒了下去。一枪中侧腹,一枪没打中,一枪中心脏。

看着两个跋扈飞扬、不可一世的家伙没一会就变成无声无息的尸体,男孩感到极度亢奋。

“哈,哈……手枪真是个好东西……”男孩喘着粗气说道。

“真是意外,居然闹成这样。”少女自言自语地说道。

“把头发拨开。”男孩不停喘气。“把你额头前面的头发拨开,我要看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很丑喔,你看了会后悔的。”少女微微一笑。

“给我看!!”男孩吼道。

“好嘛,别这么凶啦。”少女用手轻轻拨开了发丝,顿时露出了一双像黑宝石一样深邃的大眼睛。

“太美了……”男孩喃喃地说道。

“看够了吧?”少女把头发弄回原样。

“喂,谁叫你遮回去的!”男孩又开始喘气了。“等等……你给我、给我,把衣服脱了!”

“啥?”少女瞬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我叫你把衣服脱光了!我要上你!”男孩猛地举枪对准少女。“快点脱!快点!”

少女却扑哧一声笑了。她突然向前踏出一步,闪电般甩给男孩一巴掌。男孩的身体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到数米外的路边。

“再狂妄也该有个底线,别以为拿着手枪你就是全世界最强的人,白痴。”少女冷冷地说道。

“呜、呜……”男孩躺在地上,低声地哭泣起来。

“喂,哭什么?你还算是男人啊?”少女鄙夷地说道。

“我、我杀人了……”男孩哽咽着说道。

“一个耳光就让你脑子清醒了么?哼。”少女说道。“你刚才开了五枪,现在手枪里还有一颗子弹。现在有两条路给你选择。一是我把手枪送给你,你要拿去杀人或者自杀都可以。二是你把手枪还给我,然后回去过你的日子。如果警察找上门的话,你就蒙混一下吧。”

“我不想死,我不想回去!”男孩哀号着。“我想跟你在一起,可以吗?”

“那,就是第三条路了。”少女露出狡诈的微笑。“我提供地方收容你,你以后就跟随我,为我卖命。如果你愿意把人生交给我的话,那你就选择这第三条路吧。”

“我可以和你住在一起吗?!”男孩惊喜地说道。

“不,你要和其他同伙一起住。”少女说道。

“同伙……?”男孩疑惑地说道。

“和你同属危险人群的几个家伙,所谓物以类聚嘛。”少女说道。“你刚才开枪杀人的魄力不错,我需要你这种人才。不过,我讨厌懦弱的男人。你以后要是再哭的话,我就把你一脚踢开,明白吗?”

“明白……那我以后就能常常看到你了吧?”男孩试探着说道。

“当然。”少女的嘴角上翘了一下。“我们在这里留得太久了。走吧,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于是,两人继续前进。

“我叫冯海,你呢?”男孩边走边问道。

“叶希。”少女简单地回答。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手枪?”冯海继续问道。

“别问太多,慢慢你就懂了。”叶希淡然说道。

“你的眼睛很美,应该大方地露出来才对,这种发型不适合你。”冯海小心翼翼地说道。

“白痴。”叶希不快地说道。

走了一阵后,两人来到一间孤零零的屋子前面,叶希用钥匙开了门。

“你迟到了快半小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没办法,临时收了个小弟嘛。”叶希顺手开了灯,屋里顿时明亮起来。这是个空荡荡的客厅,几乎没什么家具和摆设。一个相貌阴沉的中年男子翘着腿坐在一张黑色沙发上,他前面的茶几上摆着一个蓝色的大袋子。

“你想让临时收的小弟看我们交易?”中年男子斜睨了冯海一眼。

“有什么不可以的。”叶希把背上的旅行袋拿下来,拉开拉链,然后倒着举在茶几上面。袋子里的东西啪啦一声掉下来,冯海顿时屏住了呼吸。

茶几上,出现了一捆又一捆的纸钞。

“OK,收货吧。”中年男子说道。

叶希打开蓝色的袋子,把手伸了进去。当她面无表情地抽出一把冲锋枪的时候,那真实的金属质感令冯海觉得自己快昏厥过去了。

“你的小弟脸色发白呢。”中年男子说道。

“他会习惯的。”叶希一边说着一边把袋子内的枪取出来,接着塞进自己的旅行袋里,动作十分熟练。

冯海精神恍惚地傻站了一会后,他们已经交易完毕了。

“合作愉快。”中年男子露出微笑。

“保持联系。”叶希转身对冯海说道。“喂,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过来背我的包!”

“好。”冯海心情复杂地把旅行袋提了起来。“哇,好重!”

“废话。”叶希不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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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电视上几个穿着韵律服的女人正一边喊着一边演示健身操。

夏茵也跟着一板一眼地学动作,她身上的贴身背心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虽然才十七岁,不过她的脸庞已经自然地展露出成熟的美感,一如她那头飘逸的黑亮长发,以及苗条优美的身段。随着肢体的不断舞动,她感到身心越发舒展而畅快。

节目结束后,她拿起桌上的可乐喝了一会。

“呼!”她舒了一口气。“去洗澡吧,运动得大汗淋漓后再洗澡最舒服了。”

她走到浴室里,想打开热水器,不料火怎么也点不起来。

“啊,不会吧?”她不甘心地又试了几下。

“啪,啪,啪,啪,啪。”依然是毫无迹象。

“讨厌,怎么可以这样啊……”夏茵无力地跪坐在浴室的地板上。“简直是要我的命嘛,全身都粘粘的要我怎么睡觉啊!!难道要我洗冷水澡?人家对冷水澡可是有心理阴影的!!才刚搬来第一天就遇到这种超级大危机,我还真命苦……”

沮丧地自言自语一会后,她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去邻居家洗澡。这幢单元楼的设计是两家住户分在一个楼层的隔间,共用一个外门,所以从理论上来说邻里关系应该比较亲密吧?

“可我连邻居们长什么模样还不知道耶,真伤脑筋……不管了,按门铃后,打个招呼吧?”夏茵又开始自言自语了。“说什么呢?‘你好,我是你的新邻居,借你的浴室洗个澡可以吗’?好象有点怪怪的……”

这时,外门响起了钥匙开锁的声音,夏茵顿时觉得希望降临了。她走出客厅,进来的却是一个小男孩。他看起来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眼睛相当有神采,看起来像是个乖巧伶俐的孩子。

夏茵和小男孩大眼瞪小眼地对望了一会后,还是小男孩先开口了。“大姐姐你好!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搬过来的吧?”

“嗯,我是今天才搬过来的。”夏茵连忙说道。

“我的名字叫龚遥胜,叫我遥胜就可以了。大姐姐你呢?”小男孩似乎对夏茵很感兴趣。

“我叫夏茵。”夏茵几次想说“去你家洗澡可以吗”,但每次都把话咽了回去。

“夏茵姐姐站在这里,是想到我家玩吗?”龚遥胜天真活泼地问道。

“啊?”夏茵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只穿了贴身内衣和短裤,而且衣服被汗水浸得有些透明,不由得尴尬起来。

“进去坐坐吧。”龚遥胜把房门打开。

“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浴室?!我家的热水器坏了,我没法洗澡!!”夏茵一口气说了出来。

“当然可以啊。”龚遥胜露出了笑容。

“谢谢。”夏茵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后。

享受着水流冲刷的夏茵,愉快得差点想唱歌了。不过,当她舒服地洗完澡,想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她忘了带衣物过来。

“又是一个大危机……我最近怎么越来越笨了。”夏茵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没办法,裹浴巾吧。”

然而她立刻发现了一个很糟糕的事实——浴巾太短了,而且只有一条。她将臀部以最低的尺度遮住后,丰满的乳峰仍然露出了近一半。

“胸部大不是我的错呀!!”夏茵悲伧地对天哀鸣。

在客厅里,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漫画的龚遥胜突然听到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他抬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夏茵双手捂着浴巾飞快地冲了出来,直接就往客厅的门口奔去。

“不好意思,我先回去穿衣服,浴巾待会还你!!”感到丢脸至极的她恨不得穿过墙壁回去,偏偏这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正在高速冲刺的夏茵急忙煞车,可脚底的湿滑加上惯性令她立刻就摔倒在地板上,更加不妙的是她身上的浴巾也跟着敞开了。

“好痛……哇!”发现自己春光外泄的夏茵慌张地遮住身体,样子有够狼狈的。

门口处站着一个身穿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刚刚在门外脱掉高跟鞋。她留着一头简洁整齐的短发,五官端庄秀丽,保养得很白皙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姐姐,你回来啦。”回过神的龚遥胜说道。

“遥胜,她是……”年轻女人错愕地看着夏茵。

“喔,她是夏茵姐姐,今天刚搬到隔壁。她家的热水器坏了,所以就过来洗澡了。”龚遥胜说道。

“我先回去了,实在不好意思!!”夏茵涨红了脸,低着头逃离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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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记程车上。

“我们要去哪?”冯海问道。

“去你该去的地方。”叶希说道。“喂,我不是叫你别问那么多吗。”

“我是想找个话题啦……”冯海窘迫地说道。

“你不会找个聪明点的话题么?”叶希冷冷地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和女孩子这么接近呢。”冯海露出纯情小男生的羞涩笑容。

“白痴。”叶希把脸转过去看窗外。

“呃……”吃了闭门羹的冯海一脸的苦闷。

下车后,两人进入了位于新城区的一幢三层小楼,然后直接走到二楼。在宽敞的客厅内,两个男子正侧躺在沙发上一边吃花生一边看电视。

“啪!”叶希打了个响指,那两人立刻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已过中年,个子不高,有着一副慈眉善目的好好先生脸孔。另一个头发染成金色,相貌相当英俊,不过看起来有些滑头。

“叶希姐!”“叶希姐来了啊!”两人热情地问候。

“我带了个新丁过来,你们互相介绍一下吧。”叶希说道。

“你们好,我叫冯海。”冯海有些拘谨地说道。

“嗨!我叫陆鸿,他叫林老师,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金发男子爽朗地打招呼。

“叫我林泉吧,我很久没当老师了。”好好先生连忙说道。

“林老师,您永远都是我敬爱的林老师!”陆鸿声色并茂地朗诵。

“喂,你还不把背包放下来?体力这么好的话,以后粗活就交给你啦!”叶希不快地说道。冯海赶紧把沉重的旅行袋往玻璃茶几上一搁,但他忘了轻拿轻放。清脆的破碎声响起,茶几顿时被砸得七零八落。

“……”现场陷入一片沉默。

“笨手笨脚的,早知道就不捡你回来了!”叶希踹了一下冯海的屁股。

“对不起,我以后会表现得好一点的。”冯海垂头丧气地说道。

“你这家伙需要好好地调教一下啊。喂,珍妮呢?”叶希环视了下周围。

“她在房间里,我去叫她。”陆鸿转身走了。

“调教……?”冯海愣住了。

叶希欠身坐在沙发上,露出了很诡异的笑容。

一会后。

“叶希姐,找我什么事呀?”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客厅里顿时充斥着一股能熏死人的香水味。她体态撩人地扭着腰,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容,居然穿着一件黑色的透明睡裙就大大咧咧地站在众人面前。

“珍妮,把这个未经世事的小男生变成大人吧。”叶希懒洋洋地说道。

“哎?!”冯海张大了嘴巴。

“哇,太棒啦,这么可爱的小弟弟!”珍妮立刻就像软体动物一样紧紧地粘在冯海身上,顿时把冯海吓得手足无措。

“你……你你干什么!!放开我!!”冯海拼命挣扎,可珍妮却亲热地伸出舌头舔着他的嘴唇。“小弟弟,跟姐姐回房间吧,姐姐会让你成为真正的男人的。”

“保证你一夜销魂!哈哈!”陆鸿添油加醋地说道。

“我才不要!叶希,我不要和她,我只想和你……”冯海紧张得语无伦次。

“啥?”叶希绷着脸说道。“你该不会是想把你的处男之身献给我吧?”

“哈哈哈哈!!”陆鸿和林泉同时捧腹大笑起来。

“我……”冯海脸红到耳根。珍妮趁机拉起他的手,捂在自己的胸部上。“怎样,又软又有弹性吧?”

冯海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哎呀,这个小弟弟的小弟弟已经翘起来啦。”珍妮故做惊奇地说道。

“哈哈哈哈!!”陆鸿和林泉笑得差点岔了气。

尽管还在眷恋叶希,但冯海的意志还是输给了肉欲。珍妮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走,他也没有再抗拒。走入房间后,他马上反客为主,猛地抱住了珍妮,喘着粗气对她上下其手。

“哇,这么急呀。”珍妮妖媚地笑道。

在客厅里。

碎玻璃打扫掉后,他们换上了一张矮桌当临时茶几,接着把旅行包里的枪支逐一摆放上去,仔细地调试。

这时,从客厅后传来的呻吟声开始从若有若无转为哀婉悠扬,接着就变得荡气回肠了。

“林老师,遥控器在哪?”陆鸿皱着眉头说道。“不把电视开大声点,还真顶不顺珍妮啊。”

“你是嫌太吵还是怕自己忍不住呢?”林泉笑着说道。

“叶希姐,下次带个女的回来啦!我和珍妮早就做腻了,偶尔也弄个新妞让我们玩玩嘛。”陆鸿淫笑着说道。

“喔?那你不想和我做吗?”叶希嘴角微微一歪。

“早就想了!!”陆鸿瞬间两眼放光。

“啪!”伴随着一个清脆的耳光,陆鸿被叶希扇得整个人滚落到地板上。

“你以为女人就是给男人随意玩弄的么!!”暴怒的叶希一下子骑在陆鸿身上,猛地向他的脑袋挥拳砸下,陆鸿吓得闭上了眼睛。

“砰!”一声巨响后,没感到痛楚的陆鸿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叶希低着头,前额的发丝垂了下来,没有遮挡的双眼寒光暴射地瞪着陆鸿,一会后她才站了起来。惊魂未定的陆鸿把头侧过去一看,他脸旁的水磨石地板已经凹下了一个深深的拳印。

“给我收敛点,下次再犯就干掉你!”叶希冷冷地说道。

“对不起,叶希姐,我以后不会乱说话的。”陆鸿低声下气地说道。

“……真闷,回家吧。”叶希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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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丢脸丢到家啦!”夏茵气得直捶沙发。“一切的一切,都要怪那该死的热水器,害我一再出糗!!如果没坏的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可恶啊!赶快搬家吧,这辈子最好别再遇到那对姐弟了……竟然在他们面前走光,叫我以后怎么做人啊!不对,我还得把浴巾还回去呢,脏衣服也留在他们家了……真惨,厚着脸皮再走一趟吧……”

习惯性地自言自语一阵后,夏茵硬着头皮再次拜访邻居。

“夏茵姐姐,坐吧!”龚遥胜热情地打招呼。

“你好,我叫龚思兰,是遥胜的姐姐。”坐在龚遥胜旁边的年轻女人说道。

“你好……”夏茵尴尬地坐下了。

“我姐姐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还很聪明能干喔,她一个人抚养照顾我。”龚遥胜自豪地说道。

“遥胜,别乱说话。”龚思兰嗔道。

“我说的是事实嘛!”龚遥胜嘟囔道。

“这么说,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住吗?”夏茵诧异地问道。

“嗯,没错!夏茵姐姐呢?”龚遥胜问道。

“我是和一个朋友搬过来一起住的。”夏茵说道。

“男朋友?!”龚遥胜脱口而出。

“女的啦……”夏茵脸刷地就红了。

“遥胜!”龚思兰沉下脸。

“我随便说说而已啦!咦,夏茵姐姐怎么脸红成那样啊?”龚遥胜好奇地说道。“既然是和朋友一起住的话,那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嘛。”

“那当然,呵呵。”夏茵僵硬地笑着。

这时,客厅的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小茵,你在这里啊。”

众人不约而同地把脸转了过去,只见那背着旅行袋的紫发少女径直走到夏茵面前,突然间捧起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嘴唇,这旁若无人的亲热举动当场就吓呆了两姐弟。

“叶希,你干什么!!”夏茵气急败坏地推开了少女。

“干嘛,不好意思啊?”叶希笑着说道。

“这位是……”恢复平静的龚思兰说道。

“她就是和夏茵姐姐一起住的朋友?!”龚遥胜僵硬地说道。

“是恋人,不是朋友。”叶希一本正经地说道。

“叶希,家里的热水器坏了,你赶快去修理啦!!”夏茵慌张地转移话题。

“修什么,明天再买个新的。”叶希说道。“两位,借用一下浴室可以吗?小茵,我们一起去洗澡吧。”

“你别老是这样厚颜无耻好不好!!”夏茵忍不住喊了起来。

“好吧好吧,我自己去。”叶希耸耸肩。

叶希离开客厅后,夏茵急忙连连道歉。“实在对不起,她太失礼了。”

“我先去休息了,你们慢慢坐。”龚思兰站了起来。

“啊,我也先告辞了!!”夏茵赶紧借机开溜。

“拜拜。”龚遥胜有点哭笑不得。

回到自己家里,夏茵虚脱般倒在沙发上,眼睛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棕黄色的木地板,橙色的沙发,淡蓝色的落地窗帘,随意乱扔的碎花坐垫,一切都显得很舒适。只是,这里并不是她真正的家,但她也只能留在这里。

过了一阵,叶希回来了。她把旅行袋放下后,就迫不及待地挤到夏茵旁边。

“小茵,生气啦?”叶希亲昵地说道。

“我怎么敢生你的气啊!”夏茵面无表情地说道。

“哇,气成这样了?”叶希笑着说道。“对我哪里不满,都说出来吧。”

“我几时才能回家,几时才能见到我爸爸妈妈?”夏茵瞪着她说道。

“妥当点的话,少说要等两三个月吧,那帮家伙不会轻易死心的。”叶希从容地说道。“如果你想冒险的话,那你也可以马上回家,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但我也只能保护你一个人,其他人我可管不了。”

“可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回来,还说什么保护我嘛!!”夏茵喊道。

“这里应该是安全的,而且我也有事要办……”“你觉得把我藏起来就万事大吉了吗?!”夏茵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想出去透透风也可以啦,不过就要像我一样打扮喔——虽然经常被误会成是干那行的,但起码要伪装一下自己吧,不然麻烦的事就多了。”叶希摊着手说道。“唉,谁叫我被他们发现了,不然还能继续留在学校里玩呢。”

“谁要弄成你那样啊!”夏茵撇撇嘴。“这里不是你的家吧?虽然家具都是旧的,可邻居都没见过你呢。”

“嗯,我以前很少来这里。”叶希说道。“但是,只要你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

“说得倒好听。”夏茵的脸微微一红。

“我一个人孤独很久了……认真说起来,我从生下来就一直在孤独啊。”叶希低沉地说道。“我不想再孤独下去了,我需要你,小茵。”

“肉麻!”觉得耳根发热的夏茵想站起来,但是被叶希一把抱住了。

“你别对我动手动脚的喔!”夏茵急忙说道。

“小茵,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心灵支柱了。”叶希喃喃地说道。“失去你的话,我会崩溃的。”

夏茵听得愣住了,任凭叶希把头紧靠在自己胸前。“肉麻死了……真是。”

“把你这么关着,你肯定不会开心啦。”叶希温柔地说道。“小茵,你有什么兴趣爱好?你想做的事我都会帮你实现的。”

“兴趣?我喜欢看小说、看电影,平常会做一些健身运动,以前在家里每天都会练习弹钢琴的。”夏茵说道。“还有就是逛街购物啦,买零食啦,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

“健身是个好习惯。”叶希点头。

“我可不想练出肌肉喔,只是想保持身材而已。”夏茵有点难为情地说道。

“这样不够,你应该学习点自卫的本领。”叶希认真地说道。“小茵,我来教你怎样格斗吧。”

“我才不学呢!”夏茵脱口而出。

“为什么?”叶希愣了一下。

“要是我能保护自己的话,你不是更有理由把我晾在一边了?!”夏茵瞪着叶希说道。

“别异想天开啦,小茵。如果是那些家伙的话,就算是一支装备精良的特种部队都保护不了你呀。”叶希耸耸肩。“话说回来,如果有特种部队的话也是和他们一伙的吧?我们可是两个逃犯喔。”

“还不都是因为你啊!!”夏茵咆哮起来。

————————————————

“你喜欢我吗?”眼前的紫发少女说道。

“喜欢!”冯海毫不犹豫地喊道。

“那你想看我的身体吗?”她魅惑地说道。

“想……”冯海顿时满脸通红。

“白痴。”她的表情骤然冰冷。

“啊?”冯海愣住了。突然间他脚下一沉,整个人都浸入深蓝色的水里。他无法呼吸,手脚不受控制地乱抓,只见无数的气泡不断上浮……

“唔!”冯海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是珍妮在捏着他的鼻子。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珍妮阴沉地松开了手指,冯海立刻大口喘气。他想起来了,这里是珍妮的房间,他昨晚就在这张床上变成了大人——不过他现在满脑子里想的不是这些。虽然刚才的梦因为被珍妮打岔而令结局变成了噩梦,不过还是满值得回味的。想到这里,冯海又躺了下去,闭上眼睛企图继续做那个梦。

“你想找死吗,叶希姐在等你耶!”珍妮没好气地说道。

“什么?!”冯海吃惊得一下子就光着屁股滚落到地上。“哇,我的衣服呢?快给我!!”

“你慢慢来,没关系。”珍妮幸灾乐祸地走出房间。

在客厅里,叶希正悠闲地喝着茶,陆鸿和林泉也在。

“这次的情报,是准确的吧?”叶希说道。

“有把握。”林泉谨慎地说道。

“要是再扑空的话,你会晓得我有多尴尬吧。”叶希不满地说道。

“我对林老师有信心!”陆鸿拍着胸脯说道。

“对不起,我来晚了。”冯海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叶希皱着眉头说道。

“呃,我本来一向都是早起的……”冯海窘迫地搔着头发。

“年轻人,纵欲过度会伤身的喔!”陆鸿意味深长地说道。

“废话少说,带他去化装吧。”叶希面无表情地说道。

“OK!小朋友,跟我来吧。”陆鸿对冯海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哎?”还在发愣的冯海被陆鸿一把拖走,来到另一个房间。一进去,就看到一面高大的试衣镜。镜子旁边摆着一套桌椅,桌子上都是些瓶瓶罐罐,还有剪刀、梳子、风筒等等。对面的墙边摆着一排衣柜,衣柜旁的长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墨镜、鸭舌帽、围巾、医用手套、防毒面具、假发……甚至连警帽都有。

“来这里坐,别紧张。”陆鸿指了指那张椅子。冯海坐下后,陆鸿往他脖子上围上一块白布,把他的上半身遮住。

“理发吗?”冯海好奇地说道。

“唔……”陆鸿盯着冯海的脑袋沉思了老半天。

“有什么问题吗?”冯海问道。

“嗯,很有问题。你的头发太短了,没什么发挥的余地啊。不如我给你剃光头,你以后就戴假发吧,反正这里假发多的是。”陆鸿奸笑着说道。

“你开什么玩笑!!”冯海立刻喊道。

“喂,是叶希姐要我给你化装的喔,莫非你想抗拒?”陆鸿凶神恶煞地说道。

“她没叫我剃光头吧?!”冯海急了。

“你给我听好,这里所有人的化装都是由我全权负责的。除了叶希姐特别要求之外,其余都任我自由发挥,明白吗?!”陆鸿说道。“叶希姐的发型也是我设计的,我可是这方面的专家喔。”

冯海抿着嘴没说话,仍然是一脸的不乐意。

“哼,与其想着怎么讨好叶希姐,倒不如想想你有什么本事吧?”陆鸿讥讽地说道。“我是化装师,林老师用情报网收集信息,珍妮负责行动的准备和善后。你呢?你能干什么?要是没本事的话,最好别得罪叶希姐,不然她肯定把你就地处决了!这样的先例我可见过不少啦。”

“……”冯海听得满脸都是冷汗。

陆鸿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接着立刻就干净利落地把冯海的头发剃个精光。然后,他把手掌放在冯海滑溜溜的脑袋上,像是很享受地抚摸着。“嗯,手感不错!”

“你干嘛?”冯海顿时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好,接下来就是面部整容啦。”陆鸿轻描淡写地说道。

“整容?!”冯海吓了一大跳。

“别紧张,又不是给你动手术,只是临时改变你的面容而已。”陆鸿仔细端详冯海的脸。“唔,你算是长得浓眉大眼的类型。这样的话,就把你的眼睛弄小一点吧。”

陆鸿打开了一个小瓶子,接着拿起一支毛笔伸进去轻轻一划,笔头上便蘸满了土黄色的膏状物。

“把眼睛闭上,等我说可以了再睁开。”陆鸿说着就开始在冯海的眼皮上涂抹。“这不是眼影,是特制的药膏。如果你觉得有点热热的,那属于正常现象,不会把你的眼睛弄瞎的。”

没多久,眼皮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冯海怀疑自己的眼睛快燃烧起来了。

“接下来,我可要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造工程啦。”陆鸿快活地说道。

闭着眼睛的冯海只好忐忑不安地任由陆鸿摆弄自己的脸,他在心里不断祈祷自己能变得帅一点——虽然他有很坏的预感。

过了一段时间后。

“OK!欣赏你脱胎换骨后的样子吧!”陆鸿自豪地说道。

冯海睁眼一看,顿时惊呆了。

他的头上戴着蓬松的球状假发,原本光洁的脸上跑出了无数个像青春痘一样的小疙瘩。一字型的浓黑眉毛纤细了许多,眼睛被浮肿厚重的眼皮压得眯成一条缝。鼻头变得又圆又大,鼻翼上夹着一个银环,耳朵上更是夹了一排,少说有五六个。

“这是我?!”冯海颤抖地说道。“你把我……弄得这么丑……”

“这样才不会被人认出来嘛!”陆鸿耸耸肩。“你可以去见叶希姐了,走吧。”

在客厅里,叶希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各位观众,敬请欣赏——朋克少年,冯海!”陆鸿大声吼道。

冯海板着脸走了出来,他觉得以这副模样去见叶希实在是太悲哀了。

“唷,不错嘛。”被吵醒的叶希慵懒地说道。

“我觉得丑死了……”冯海尴尬地说道。

“那么,我们去约会吧。”叶希露出迷人的微笑。

“哈?”冯海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

“今天,又要无聊一整天啊?”夏茵嘟囔着。

躺在床上睡了三小时懒觉后,她终于无力地爬下床,慢吞吞地走到浴室里。镜子里,是一张睡眼惺松、无精打采的脸,再加上披头散发、凌乱外翘的糟糕发型,倒是满符合她现在的心境。

“哼!”夏茵和镜中的自己互相瞪着。耍了一会白痴后,她悻悻地刷牙洗脸,顺便洗了个澡。因为快中午了,她也懒得吃早饭,就直接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电视。

“明天说什么也要和叶希一起出去,我又不是她的宠物,为什么要一直被她关着!”她自言自语。

想到“宠物”这个词,夏茵不由得脸红了。虽然她一直坚决地认为她与叶希只是朋友关系,但那家伙可完全不这么想。不过,虽然那家伙有着可怕的一面,但至少对自己是真心的吧。她从那天起便时常不加修饰地对自己表达爱意,在自己的面前她再也不是那个无情、冷酷的人。因为一场不幸而结成的羁绊,最终会如何演变呢?无论如何,现在也只有她能保护自己了吧。

“但是她也太过分了吧,整天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唉,好无聊啊!”夏茵抓着垫子顺手一扔。

这时。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谁呀?来了。”夏茵正要走去开门,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身上只穿着内衣裤,急忙冲回卧室套上一条长裙,接着再向客厅冲去。

门外是个穿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请问夏茵在吗?”

“我就是。”夏茵答道。

“我是货运公司的,请你在这里签个名。”中年男人递给她一张收据。

“有谁寄东西给我吗?”夏茵诧异地说道。

“一架钢琴。”中年男子说道。

“钢琴?!”夏茵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

晴空万里,白云厚得像棉花糖一样。无边无际的大海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碧波粼粼,雪白的浪花不断地涌上沙滩,柔和地冲刷着行人的脚。在这热闹的海边,几个小孩正在认真地堆着粗糙的沙雕,人们有的自由漫步,有的玩水嬉戏、或者豪爽地投奔大海,当然也有准备晒出一身古铜色的日光浴爱好者。

“人真多。”叶希微微抬了一下脸上的墨镜。她身上穿着简约而清爽的橙色泳衣,手里拎着一个旅行袋。

跟在后面的冯海几乎一刻都无法将视线从叶希身上移开,那匀称动人的曲线美、眩目的白皙肌肤像是吸走了他的魂魄一般。看到大海,他不由得回忆起早上那个梦。他凝视着叶希痴痴地幻想,偌大的海滩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叶希走到一张遮阳伞前,随手把旅行袋扔到伞下的阴影地,躺在椅子上的年轻女人顿时愣住了。叶希歪着头,面无表情地递出一张纸钞。“借用一下。”

达成交易后,她脱掉凉鞋,懒洋洋地享用躺椅。

“我们真的是来约会的?”冯海小心翼翼地说道。

“急什么,时间还没到。”叶希说道。“我口渴了,去买饮料吧。”

“喔,好!”冯海连忙走开。他心里又开始不断地猜测——“时间还没到”,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其实就是在约会吧,他快乐地想着。

一会后,冯海赶了回来,手里拿着两个冰淇淋。“对不起,买不到饮料,冰淇淋可以吧?”

“不然呢。”叶希不满地接过一个。忽然,冯海另一只手里的冰淇淋掉下了一大块,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叶希的脚背上,顿时把冯海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对不起!!我马上给你擦……”冯海慌张地说道。

“不准擦,给我舔干净!”叶希沉着脸说道。

“可是这里人很多耶……”冯海一脸的尴尬。

“赶快舔!”叶希喝道。

冯海知道她就要发怒,赶紧俯身跪在沙滩上,低头向她的小脚凑去。如此近距离的观察,顿时令冯海心跳加速。隐隐浮现出几根纤细的青筋、嫩白得像美玉一样的脚背,与那褐色的巧克力冰淇淋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对比。激动得无以复加的冯海立刻张嘴含住了冰淇淋,也不顾那冰冷的口感就急急地咽下去。大块的冰淇淋是被他吃掉了,不过溶化了的汁液却顺着脚背流到了脚趾,散发出甜腻腻的味道,令他不由得口内生津。他像个献殷勤的绅士般连连亲吻叶希的脚背,接着伸出舌头来回舔着汁液,感受着肌肤的细腻柔嫩。

脚背舔干净后,他恋恋不舍地将舌头向下一滑,开始细心地舔着叶希的脚趾。她那微弯的脚趾整齐地并拢在一起,修剪过的趾甲显得十分圆润,上面涂着粉红色的透明趾甲油,泛着诱人的光泽。完全沉醉其中的冯海觉得这样舔还不过瘾,他轻轻地分开了她那紧密闭合的脚趾,然后大胆地把舌头伸进趾缝里打钻舔舐。他发现叶希的脚掌弓了起来,急忙偷偷地观察她的反应,只见她脸色绯红,牙齿咬着下唇,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冯海顿时安心下来,既然她没有生气,那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他迫不及待地把软滑纤细的脚趾含在嘴里,随即贪婪地吸吮起来,就像在品尝最美味可口的甜点一般。

“可以了,可以了。”叶希用不自然的语调说道。

“我还想再……”冯海试探着说道。

“你是变态狂啊!”叶希一脚踩在冯海脸上,把他踹倒在沙滩上。

————————————————

折腾了一阵后,硕大的黑色钢琴终于搬进了客厅里。

“叶希那家伙还真有一套,昨晚才随口说到我在家里练习弹钢琴,她竟然这么快就买给我了。”夏茵轻轻地笑着。“连乐谱都买了一大叠,有没有搞错啊……”

她愉快地坐下去,开始按动黑白琴键。长期练就的乐感很快就找了回来,跳动的音符在她的手指引导下汇成悦耳动听的旋律,在这空间里久久地回旋萦绕。

当她入神地演奏完一首曲子后,一阵门铃声响起。

“又是送货上门的?”夏茵诧异地开了门,门外是龚遥胜。

“刚才是夏茵姐姐在弹钢琴吧?你弹得真好!我可以进来吗?”龚遥胜开朗地说道。

“当然可以啊。”夏茵好象想到什么。“咦,你不用上学吗?”

“今天是星期六啊。”

于是,两人走回客厅。

“啊,要不要看电视?”夏茵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饮料。

“我想看夏茵姐姐弹钢琴。”龚遥胜眨着眼睛说道。

“我弹得不怎么样啦。”夏茵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她还是重新坐在钢琴前,开始弹另一首曲子。一接触到琴键,她就宛如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眼睛微微闭着,脸上浮现出恬静而优雅的神情,修长白皙的手指就好象一群小人一样灵活地在键盘上跳舞,把乐章恰如其分地诠释出来,犹如天籁之音般震撼人心。

“夏茵姐姐好棒啊!!”一曲终了后,龚遥胜用力地鼓掌。

“没什么啦,只是练习得很熟而已。”夏茵微笑着说道。

“其实我也有去钢琴老师家学习喔。”龚遥胜说道。“不过我老师没你弹得这么好,他太中规中矩了,一点灵性都没有。”

“怎能这么说自己的老师……”夏茵僵硬地说道。“嗯,你也弹给我听听吧?”

“好啊。”龚遥胜坐到夏茵旁边,也有模有样地弹起来了。因为椅子不太宽,两人的身体不由得贴在一起,不过谁也没有在意这个。在夏茵的注视下,龚遥胜弹得极其流畅,展现出超乎年龄的娴熟技巧。正当他渐入佳境的时候,忽然一双纤手落在琴键上。

龚遥胜抬头一望,夏茵对他眨了一下眼睛,随即默契地同时演奏。两人配合得不差毫厘,和谐的乐章几近完美地进行着。这意想不到的绝妙效果令他们更加投入地弹奏,间隙时不时地相视一笑。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吓了我一跳,原来你弹得与我不相上下呢。”夏茵笑着说道。“可是你年纪还很小呀……你学了多久?”

“我今年13岁,去年开始学钢琴的。”龚遥胜说道。

“哇,不是吧?!”夏茵大吃一惊。“我可是从8岁就开始练习弹钢琴的!!和你相比起来,我简直连一点天分都没有嘛!!”

“哈哈,夏茵姐姐真可爱!”龚遥胜忍不住笑起来。

被一个小鬼头说自己可爱,夏茵顿时被呛到说不出话。

“真是人不可貌相。”龚遥胜一本正经地说道。“虽然夏茵姐姐外表看起来好像很成熟,弹钢琴的时候又很优雅,可你平常的举动倒是比小孩子更活泼呢。”

“你指的该不会是昨晚我丢脸的事吧?!”夏茵僵硬地说道。

“当然……不是啦。”龚遥胜连忙转移话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对我的姐姐印象怎样?”

“知性、独立,只是好像有点严肃啦。”夏茵答道。

“我姐姐看起来很坚强,其实她的内心是柔弱的。”龚遥胜缓缓地说道。

“哎?!那还真看不出来……”夏茵诧异地说道。

“我想快点长大,努力地赚钱,让姐姐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龚遥胜低沉地说道。“我现在,不过是姐姐的累赘而已……”

“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夏茵正色道。“我是不太清楚你的家庭背景啦,不过姐姐照顾弟弟是应该的吧。而且你才13岁,只要安心地学好功课就行了。唔,你家里不是装修、布置得很漂亮么?看起来经济状况满不错嘛,你姐姐不可能拮据到要你帮忙赚钱的地步吧?!”

“是呢。”龚遥胜淡淡地说道。

“别胡思乱想啦。”夏茵笑着说道。

“那么,你和那个叶希姐姐又是什么关系啊?”龚遥胜瞬间恢复了活泼的表情。

“啊?普通朋友、当然是普通朋友啦!!”夏茵慌张地说道。

“你们……接吻了喔。”龚遥胜提醒了她一下。

“那是因为她变态,我才没有那种不良嗜好呢!!”夏茵红着脸说道。

“可你为什么要和她一起住呢?”龚遥胜好奇地问道。

“说来话长啊,总之我的人生已经被她彻底地毁了……”夏茵哀叹道。“每个人都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吧,可我现在就像是个掉进大海里的遇难者,就算那个搭救我的家伙再可恶,我也只能认命啦……”

“原来夏茵姐姐也过着不寻常的生活呢。”龚遥胜颇有感触地说道。

“呃,我们才认识没多久,怎么好像开始推心置腹的样子……”夏茵有些尴尬地说道。

“夏茵姐姐真可爱!”龚遥胜噗的一声笑起来了。

“你比我小那么多,不许再把那个形容词加在我头上!!”夏茵瞪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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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海滩,不过这里要僻静得多。海浪拍击着黝黑的礁石群,泥沙地旁边停着一只白色的小汽艇,眼前则站着一个穿着臃肿工作服,面容和蔼、鱼尾纹很深的中年女人。

“准备就绪。”那女人点了下头。

“辛苦了。”叶希淡淡地说道。

听到珍妮的声音,冯海才醒悟到这个阿姨也是和他一样经过化装的。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难道珍妮就真的是珍妮吗?可能现在才是她的真面目也说不定啊!

“你又在发什么呆?”叶希皱着眉头说道。

“没有。”想到快昏厥过去的冯海立刻清醒过来。

——反正叶希总不会是假的吧。

“再不上船我就扔你下海了。”叶希将旅行袋往汽艇里一搁,冯海急忙走了上去。

“一路顺风!”珍妮招着手说道。

伴随着一阵轰鸣声,汽艇开始在海面上奔驰,破开的浪花形成了一道长长的弧线轨迹。因为叶希开得很快,强劲的海风呼啸着迎面而来,使得冯海不得不捂住脑袋以免假发被吹走。沿着山崖起伏的海岸行驶了一段时间后,叶希停下了汽艇,接着拿起一个望远镜向对岸望去。

“有人看风,好极了。”叶希嘴角一歪,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我还搞不清楚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呢。”冯海擦着汗说道。

“赚钱。”叶希简单地说道。她从旅行袋里抽出了一个扁平的黑皮箱,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些奇怪的金属零件。冯海正感诧异,叶希已经在迅速地拼装组合。

“这是……”冯海瞪大了眼睛。

狭长的枪身、显眼的瞄准镜——狙击步枪。叶希左手托着枪身,右手扣着扳机,纹丝不动地站在舱底上。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充满了飘逸的感觉,阳光照耀在她身上,令她的肌肤泛出朦胧的光晕。她那全神贯注的表情、自信而优美的持枪姿势,散发着无穷的魅力。冯海愣愣地看着叶希,心里觉得莫名的感动。

“砰!”突然一声沉闷悠长的巨响把他惊醒过来。

“走。”叶希把狙击枪往舱底一扔,立刻回到驾驶座。汽艇向岸边急速驶去,过了一阵子后便来到了一个废弃的码头。沿着岸边的台阶走上去,不远处有着一个大型仓库,仓库前面停着一排黑色的小轿车。两人藏身于杂物垒成的墙后面,看不到仓库内的情况,只见地上倒伏着一具男子的尸体,不用说当然是叶希的杰作了。

“我们要进去吗?!”冯海紧张地说道。

“还轮不到你。”叶希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冯海说道。“你给我原地站着,没有我命令,就算天打雷劈也不许你挪动一厘米,明白吗?!”

“明白。”冯海咽了下口水。

忽然,叶希把双手伸到背后,解开了泳衣系带的蝴蝶结。接着,她往肩膀上轻轻一扫,肩带随即滑落下来。不一会儿,她光洁的上身就寸缕不着了。

“接着!”叶希用手向后一抛,竟然把泳衣扔给冯海。正屏着呼吸欣赏诱人裸背的冯海慌忙接住,那上面残余的体温顿时令他脸红到耳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接下来又会怎样?他激动到快喘不过气,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叶希身上,仿佛忘却了世上一切事物。

更刺激他神经的事发生了,叶希将手移到腰侧,解开了泳裤的结。然后,她随手一抽,最后的遮挡也被取下了。纤细的腰肢下面,那浑圆丰盈的臀部一览无遗地展现在冯海面前。连梦中都无法看到的曼妙胴体,现在则真真切切地映入他眼中,看得他一股热血直往脑上涌,几乎冲动到无法自制。

叶希将泳裤叠成一团,又扔给了冯海。冯海颤抖地握着,连呼吸也变艰难了。

“替我保管一下。”叶希冷冷地说道。“要是你敢拿我的泳衣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我就把你干掉。”

“不会的,不会的!”冯海急忙回答。

“——我的身体美吗?”叶希暧昧地说道。

“实在太美了。”冯海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你可要好好看着呀。”叶希的声音里充满了妩媚。冯海还以为她会转过身来,不料她的背上突然长出一对红色的翅膀、并向前覆盖住她的身体,好象粘稠的液体一样迅速地蔓延开来,将她整个人包裹在里面。接着,那岩浆般的液体瞬间凝固,膨胀成骇人的赤红盔甲。

“这……”冯海惊呆了。

红色战士转过身,像一尊铁塔般威猛地伫立在冯海面前。那狰狞的外表、张牙舞爪的利刃、散发着绿色荧光的眼睛,令冯海感到魂飞魄散般的恐惧。

这时候,沉闷的古怪嗓音响起。“没吓得尿裤子吧你?”

还没等冯海反应过来,红色战士就像旋风一样从他眼前消失了。

仓库内,十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子分成两边站立,似乎正在进行某项交易。空地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两只黑色皮箱,由双方各派代表检查里面的东西。

“货色很纯,OK。”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合上了皮箱。

“两百万,没错。”对面的家伙收起皮箱。

“下次有货再留给我!”“当然,一起发财嘛——”

话音未落,突然一只断臂飞上桌子。在场的人顿时大惊失色,谁也没察觉到那穿着红色盔甲的战士早已鬼魅般出现,连那第一个倒霉的家伙也是感到痛楚后才发现自己失去了一只手臂。

“干掉他!”“开枪!!”那帮家伙纷纷从怀里掏出手枪。子弹打在盔甲上,溅起了一朵又一朵的火花,然而红色战士却无动于衷地手起刀落,像切萝卜一样轻松自如地斩下肢体。奇怪的是,她并不想杀人,只是单纯地攻击手和腿。才过数秒,大部分家伙都躺了下去。剩下四人见势不妙、拔腿就逃,但他们迈了两步后,大腿便齐刷刷地一起断掉,随即扑倒在地上。

在外面,冯海正看着手里的泳衣发愣。叶希警告他不能“做奇怪的事”,可又把刚脱下的泳衣交到他手里,根本就是在故意诱惑他。虽然他拼命控制自己,但他已经亢奋到了极点,就快忍耐不住了。

忽然间,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过来。他连忙抬头一望,不由得目瞪口呆。

赤红色的盔甲从中间分裂,接着向外展开,叶希那娇小纤细的身躯赤裸裸地镶嵌在盔甲内,看起来充满了异样的美感。冯海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去,但那嫣红的两点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喔,你还满纯情的嘛。”殖装消褪后,叶希走上前,从冯海手里取下泳衣。冯海意识到这一刻,叶希就在他身后不到几厘米的地方,而且她是完全一丝不挂的。竭力维持的理性终于宣告崩溃,他猛地转身、张开双手就想拥抱叶希。但是,叶希却像是早有预料般轻轻一挥手,赏给了他一个耳光,登时把他打飞到数米外。

“我承认我是比较喜欢捉弄你,但你要是想趁机占我便宜的话,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唷。”叶希冷冷地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冯海捂着腮帮,懊恼地说道。

叶希穿好泳衣,见冯海还趴在地上,于是走过去踢了他一脚。“起来啦!”

“刚才真是对不起……可我、我喜欢你!!”冯海脱口而出。

“是么。”叶希露出诡异的笑容。“你没看到我变成怪物了么?告诉你,那才是我的真面目喔。”

“啊?”冯海愣住了。

“其实我是外星人,为了和地球人交流,才伪装成女人的模样。”叶希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变回原形的样子很丑吧?声音很难听吧?你喜欢我的真面目吗?”

“我不信!!”冯海喊了起来。“叶希,你是最美的,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说到底,你不过是喜欢我这张脸罢了。”叶希随意地拨弄头发。

“不,我真的很喜欢你,你的全部我都喜欢!!”冯海激动不已地说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为你付出一切!!”

“现在就有一件事等着你去做呢。走吧,肉麻的白痴。”叶希转身就走。

两人进入仓库,里面的景象令冯海感到毛骨悚然。到处都是鲜血喷溅的痕迹,断手断脚零碎地散落满地。失去四肢的家伙们苟延残喘地痛苦呻吟,从伤口流出的血液在身体下形成了一片红色汪洋。他们虽然还活着,但已经无法活动,只能承受痛楚的折磨。他们中有的表情呆滞到与死人无异,有的因为死亡接近而恐慌得脸孔扭曲变形,有的则用歇斯底里的大吼来给自己壮胆。

“妈的,来杀我啊!老子从来不怕死!”

“这是你做的吗……”冯海颤抖地说道。

“我告诉过你,我们是来赚钱的,也就是俗称的黑吃黑。”叶希平静地说道。“只要收到黑道交易的消息,我们就有赚钱的机会。那边的箱子里有两百万,另一个箱子装的是同等价值的毒品,这样我们就得到四百万了,明白吗?至于这些奄奄一息的家伙嘛,他们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训练道具。地上有的是手枪,你随便捡一把。听好了,我要你把他们全部杀死,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要我杀这么多人?!”冯海惊呆了。

“没错,而且每一枪都要打中他们的脑袋,免得有大难不死的就麻烦了。”叶希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杀人时的样子满好玩的。来,表现给我看吧。”

冯海捡起了一把手枪,但他满脸都是犹豫不安的表情。

“别忘记,你已经杀过两个人了,少磨磨蹭蹭的!”叶希冷冷地说道。“我需要的是有本事的人,如果你连杀人都不敢的话,你就没有资格留在我身边!!”

一瞬间,冯海脑中的某根神经彻底崩断了。

“我会为你做任何事的。”冯海露出古怪的微笑,走到一个家伙面前。他蹲了下去,抵住了那家伙的额头。

“砰!”接着是下一个。

“救命!”那家伙恐惧地叫着,冯海趁机把枪管塞进他嘴里。

“砰!”接着是下一个。

这个家伙闭眼等死,冯海却强行掰开了他的眼皮,然后对准眼睛开枪。

“砰!”接着是下一个……下一个。

因为叶希限定他只能对头部开枪,所以冯海把那些家伙的五官位置轮流试了个够,下巴、头顶、后脑勺也被他玩出了花样。零距离的枪杀,而且是随心所欲的任意杀戮,令冯海越来越亢奋。在这一刻,他已经成为毫无理智、毫无人性的嗜血狂魔。

过了许久,仓库里终于沉寂下来,连一丝哀鸣都听不到了。

“叶希,我做得好吗?”冯海咧着嘴僵硬地笑道。他满脸都是鲜血与脑浆混合的污渍,瞪得滚圆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化装后的他本来就很丑,现在更是像鬼一样狰狞。

“算你及格了。”叶希说着伸了个懒腰。“——带上东西走吧,装酷的白痴。”

人间喜剧&183;交际

更新时间2007-2-9 13:06:00 字数:20389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处透射到床上,远处传来了清脆而悦耳的鸟鸣声。叶希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正当她掀开被子想起床的时候,被窝里忽然伸出一只手臂,一下子揪住了她的睡衣。

“小茵,你干嘛?”叶希没好气地说道。

“不看住你的话,你又要溜走啦。”夏茵嘟着嘴说道。“我今天要跟你一起出去,一定要!”

“没问题啊。”叶希说道。

“哎?!”本来打算进行一番艰苦斗争的夏茵见她这么爽快地答应,不由得愣住了。

“不过,你要戴帽子和墨镜喔。”叶希狡黠地说道。

“我又不是电影明星,为什么出门还要戴这些!!”夏茵不满地说道。

“那你就戴口罩吧。”叶希说道。

“我又没得传染病!!”夏茵气急败坏地说道。

“那你戴个咸蛋超人的面具怎样?”叶希一本正经地说道。

“给我美少女战士的面具还比较好吧,喂!!”夏茵歇斯底里地吼道。

“开玩笑的啦。”叶希拍了拍夏茵的肩膀。“其实我本来就打算和你出去玩了。嗯,既然你已经起床了,那就赶快去弄早饭吧。”

“就会支使我!”夏茵瞪了她一眼。

刷牙洗脸、吃完饭后,叶希把夏茵领到一个堆放着很多纸箱的房间里。

“你没有拆开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吗?”叶希故做神秘地说道。

“又不是礼物,有什么好拆的。”夏茵撇撇嘴。

“傻瓜,这些就是送给你的礼物啊!”叶希笑着说道。

“呃?”夏茵愣住了。叶希蹲在地板上,打开了一个纸箱,原来里面装的都是衣服。叶希把衣服搬出来后,又打开了另一个纸箱。于是,一叠又一叠的衣服接连出现在夏茵眼前,她都看得傻眼了。

“哇哇……都是高级女装耶!!”夏茵激动地随手拿起一件端详。“你该不会是做服装生意的吧?!这么好的衣服竟然直接用纸箱装!!”

“我是做无本生意的。”叶希耸耸肩。

“这些衣服……都给我吗?!”夏茵试探地说道。

“当然啦,全部都是你的。”叶希爽朗地说道。

“万岁!”夏茵兴奋得高举双手。

“多了几件衣服就陷入幸福感里,这就是女人吗……”叶希叹了一口气。

“你不是女人啊?!”夏茵瞪了她一下,接着开始眉开眼笑地试穿衣服。她换了一件又一件,对着镜子摆出各种姿势,完全陶醉其中了。

“这件怎样?!”“是不是比刚才那件好?”“我看起来漂亮吗?!”

“很美、很美!每一件衣服穿在你身上都很好看!”叶希躺在地板上懒洋洋地说道。“你就这样一直换衣服换到太阳下山也不错,我倒省事了。”

“什么嘛——好吧,就这件了!”夏茵打了个响指。她身上穿着一件吊带交叉的浅蓝色连衣裙,下摆是层层叠叠的褶皱,显得十分轻盈淡雅。

“还有得你选呢。”叶希说着打开了一个纸箱,然后随意地用脚一踢,里面的东西顿时哗啦一声倾泻到地板上,原来都是女式凉鞋。

“哇……你哪来这么多鞋子……”夏茵又呆掉了。

“接下来是皮鞋。”叶希面无表情地踢翻了另一个纸箱,五颜六色的高跟鞋滚得满地都是。

“我算是服了你了,可这些鞋子怎么连鞋盒都没有?!”夏茵疑惑地说道。

“鞋盒太占地方嘛。放心啦,所有的东西都是全新的。”叶希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样乱成一团糟,要我怎么找成对的鞋子啊……”夏茵嘟着嘴说道。

“不关我的事。”叶希说着又躺了下去。

不满只维持了三秒钟,夏茵开始兴致勃勃地东挑西选,看得叶希直打哈欠。

“OK了!”夏茵笑眯眯地说道。她选择的是一双很性感的细带水晶凉鞋,只是鞋跟高得有些夸张。

“你小心别跌倒了。”叶希僵硬地说道。

“没问题,我会掌握好重心的!”夏茵打出胜利的手势。

“好啦,那我们可以出发了吧。”叶希伸了个懒腰。

“等等,好象少了点什么……”夏茵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想要的东西在那里面。”叶希指着一个还没拆封的纸箱说道。夏茵好奇地打开一看,立刻惊喜地叫起来。“哇,这么多名牌包包!!”

“瞧你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子,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就傻笑个不停。”叶希冷不防说道。

“哼,你把我当成拜金主义的女生了吧!!”夏茵气得把手里的皮包往地上一扔。

“我没有那么说呀……”叶希立刻装傻。

夏茵咬着嘴唇,一副就要发怒的样子,叶希见势不妙,连忙露出微笑。“对不起,对不起啦,是我不对!唔,就用这个来表达我的歉意吧。”

叶希说着递给夏茵一张卡,夏茵疑惑地接下了。

“里面有五十万,随便你花个够。”叶希很严肃地说道。

“你是故意挑衅我啊!!”“没有啦,我是真心诚意的!!”“真心诚意地挑衅我对吧!!”“我看过你的钱包了,里面只有七块钱喔。”“七块钱也能做很多事的!!”“好吧好吧我相信……”

你来我往地小小吵架了一会后,夏茵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有那么多钱?!”

“当然都是非法所得啊。”叶希奸笑着说道。“所以说,穿我送的衣服、花我的钱都是犯罪行为喔。”

“我才不怕咧!!”夏茵说着把卡塞进皮包里。

“那我们就开心地去约会吧——唷,原来已经11点了。去做午饭吧,小茵。”叶希懒洋洋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穿得这么漂亮还要给你做饭啊?当然是要到气氛好、有情调的地方吃饭啦!”夏茵叉着腰,神采奕奕地说道。

“可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做的菜……”

“废话少说!!”夏茵拉着叶希就走。

————————————————

“呼、呼……”

房门关着、窗帘紧闭,在一张凌乱不堪的床铺上,两个赤裸的肉体正紧紧地交缠在一起。临近爆发的男子加快了速度,在他身下的年轻女人浮现出难以忍受的表情。

“啊——”

尽情地发泄完后,男子便像死猪一样压在她身上休息。过了一会,他爬下床,走到镜子前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身体,并不时地用鼻子闻来闻去。确认没有异样后,他迅速地穿上衣服、打好领带。

“我走了。”男子撂下一句话就匆匆走人。当他经过客厅,向门口走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怨毒地盯着他。

那受伤的灵魂反复地咆哮着——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在房间里,连一丝温存都没有得到的年轻女人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地向浴室走去。她刚刚拿起莲蓬头,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并没有回头,而少年直接走到她面前。

“那混蛋完全把你当成泄欲工具了吧!!”少年狠狠地咬着嘴唇。

“有什么办法呢。”年轻女人低头叹息。“是我在作践自己……”

为了不让他看到眼泪,她拧开水龙头,用水流冲刷着自己的脸。

“你坐下来,我给你擦身子吧。”少年温和地说道。

“嗯。”年轻女人微微一笑。“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少年一下子抱住了她。

“怎么可能嫌弃你呢……我最喜欢姐姐了。”

大约是在一年前。

在那寒冷的冬夜里,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火锅。肉片和青菜在热气腾腾的汤里不停地翻滚,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让人感到身心都暖和起来。男主人红光满面地喝下一口白酒,舒心地微微一笑。

“老公,别喝那么多啦,你又不是会喝酒的人。”女主人关切地说道。

“没关系,高兴才喝嘛。”男主人说道。“思兰,第一天上班的感觉怎样?”

“还行吧,同事们都挺友善的。”龚思兰回答。

“你可要用心点做事,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将来龚家的金字招牌就由你继承了!”男主人爽朗地说道。

“嗯,我知道。”龚思兰低下头,样子有点无精打采。

“姐姐,你怎么了?”龚遥胜好奇的问道。

“没有啦。”龚思兰连忙露出笑脸。

“思兰既文静又心细,当会计是再合适不过了。倒是遥胜这调皮的孩子,以后都不知道能干什么。”女主人叹了一口气。

“我要开公司,当老板!我才不想被人差使咧!”龚遥胜很不服气地说道。

“爸爸相信你,哈哈!”男主人笑着说道。

忽然,一阵门铃声响起。

“我去开门!”龚遥胜兴冲冲地跑去。门打开后,几个穿着大衣的中年男子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完全不搭理龚遥胜就向客厅冲去。

“你们找谁?”男主人诧异地说道。

其中一个男子从大衣里掏出一张纸并展示出来,同时洪亮地说道。“龚遥仁、王蕊,你们二人涉嫌贪污公款、制造虚假帐目,依我国法律,现将你们逮捕归案!”

气氛霎时降到冰点,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四人现在满脸都是不知所措和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陌生人迅速地给自己的父母亲戴上手铐,龚遥胜感到一阵天摇地转般的晕眩。

“这不是……真的吧……”龚思兰脸色发白,声音也在颤抖。

“不要抓我爸爸妈妈!!”龚遥胜歇斯底里地叫道。

然而,他们的父母却是沉默无语、一脸黯然,似乎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一天。警察们押着两人匆匆离去,只留下彷徨无助的一对姐弟。火锅还在洋溢着热气和香味,屋子里也很温暖,而他们却感到了彻骨的恶寒。

“呜,呜……”龚思兰掩面哭泣起来。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龚遥胜哭得脸都变形了。

“我不知道……”龚思兰哽咽着说道。

悲哀、凝重到令人喘不过气的场面维持了一段时间,烧干了汤水的火锅发出烧焦的臭味。龚思兰走过去关掉煤气炉,接着坐到龚遥胜旁边,将他轻轻地拥入怀中。

“别担心,姐姐会照顾你的。”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都要深情的一句言语,撼动了龚遥胜的心灵。

“姐姐!姐姐你不要离开我……一辈子都和我在一起,好吗?!”龚遥胜泣不成声地说道。

“傻瓜,我们是亲人嘛。”龚思兰抚摸着他的头发。“为了你,姐姐一定会振作的。”

在第二天下午,龚思兰被叫去经理办公室。

“很遗憾,你被解雇了。”眼前那个长相斯文的中年男子言简意赅地说道。

“为什么?!”龚思兰心头一阵狂跳。

“你父母的事已经传开了,虽然表面上与我们公司没有关系,但你的身份早已路人皆知。我不想说什么难听的话,世道就是这样。坦白跟你讲,现在没有一间公司敢收留你了,你走吧。”经理慢条斯理地说道。

“不行啊!!”龚思兰喊了起来。“如果没有经济收入的话,我和我弟弟要怎么生活下去?!求求你,让我留下来吧!”

“别胡搅蛮缠了,走吧。”经理轻蔑地说道。

“求求你……”龚思兰跪了下去。

“让你继续当会计是不可能了。”经理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想当我的秘书吗?不过,那可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看着经理欲盖弥彰的表情,龚思兰那张美丽的脸庞瞬间蒙上一层阴影。思考了一会后,她缓缓地说道。“如果我接受的话,能不能先预支一个月的薪水?”

“可以。”经理眯着眼说道。

“谢谢您的关照。”龚思兰露出苦涩的微笑。

数日后,法院做出了判决。他们的父母分别被判处了十年及八年有期徒刑,没有缓刑的余地。家里的财物相继被充公,房子也被查封。得知事情后,亲戚们一个个都冷眼旁观,甚至干脆将他们拒之门外。当龚遥胜以为他们就要无家可归的时候,龚思兰带着他来到了新居——装修完善,家具电器、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就像往日一样舒适的地方。

虽然知道父母有赌博的恶习,但他却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结果。父母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憎恨、厌恶、鄙夷的情感充塞他的心间,他以父母为耻。因此,和从小便依恋着的姐姐两个人一起生活,对他来说倒是再幸福不过了。

然而,现实却没有他想象中的美妙。

在那个晚上,龚思兰和一个陌生男子回来了。那人中等个子、长相斯文,穿着考究的西装,头发油光可鉴。虽然满脸笑容,但眼神并不友善。

“他就是你弟弟么?长得挺机灵的嘛!”男子说道。

面对疑惑的龚遥胜,龚思兰尴尬得说不出话来,她完全想不出要如何向龚遥胜介绍这个人。

“我时间有限。”男子不耐烦地说道。

“知道了。”龚思兰轻声说道。两人随即走进她的房间里,然后关上了房门。

“姐姐……?”龚遥胜愣住了。

看到这一幕,坏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自己的姐姐居然和别的男人同处一室,而且还不让他进去,里面会发生什么事,他完全不敢想象。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勇气敲门,而是伏在房门上忐忑不安地偷听。过了一会,里面似乎还没有动静。正当他感到诧异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那男子的声音。

“都上床了还在忍着干嘛,怕你弟弟听到啊?你不叫的话,我不是很没趣吗?”

瞬间一股无名火起,暴怒的龚遥胜用拳头猛砸房门。“开门!开门!”

但是,任凭他怎么吵闹,房门都一直紧闭着。

“姐姐……”龚遥胜流着泪,无力地跌坐在门旁。时钟滴滴答答、缓慢地走着,原本心急如焚的他,渐渐濒临绝望般黯然失神。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脑袋里一片空白,连滑落的泪都是冰冷的。

终于,龚思兰走出了房间,那男子则匆忙离去。

“他、他是你男朋友吗?!”龚遥胜吼了起来。“我们不是说好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吗,姐姐?!”

“不是男朋友……他是我上司。”龚思兰低着头说道。“他是有妻室的人,但我做了他的情妇。我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龚遥胜一脸惊愕。

“不这样做的话……”龚思兰笑着流出了眼泪。“姐姐没办法照顾你啊。”

“胡说!”龚遥胜喊道。

“他给了我工作,房子也是他买的。没有他的话,我们连吃饭都成问题,连住的地方都没有。”龚思兰轻声说道。“都怪姐姐没用,才会答应他的要求。遥胜,你要怎么骂我都没关系,我不祈求你原谅。”

“姐姐……”龚遥胜狠命地擦去泪水。“我就知道姐姐不会喜欢那种男人的,只要姐姐不丢下我就好了……可是,你不能一直和他在一起啊!!”

“只要我有能力,一定会离开他的。”龚思兰轻声说道。

“嗯。”龚遥胜露出挂满泪痕的笑容。

就这样,生活似乎重新安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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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用完一顿丰富而精美的午餐,又当成散步般逛了四条街后,夏茵渐渐面有难色。

“你怎么啦?”叶希善解人意地问道。

“脚……开始酸痛了。”夏茵僵硬地说道。

“早就知道会这样啦,谁叫你挑了双鞋跟最高的!”叶希没好气地说道。“不如叫辆记程车,去买鞋吧。”

“不要!”夏茵毫不迟疑地说道。“我要穿这双鞋,这样才有淑女的感觉!”

“奇谈怪论。”叶希耸耸肩。

“不过我是快走不动了,还是找个地方歇一下吧。”夏茵擦着汗说道。

前面有间咖啡店,叶希正想提议,夏茵却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喊道。“对了对了,我们不是快到电影院了吗?走吧!”

于是,夏茵便精神抖擞地阔步向前走,令叶希不得不叹服她的毅力。到了电影院门口,夏茵向街边的便利店走去。叶希知道她大概是想买饮料,不料她却买了两个冰淇淋。

“喏。”夏茵递给叶希一个,可叶希没有接。

“……我不要。”叶希阴沉地说道。“一看到冰淇淋我就会想起某个人的丑恶嘴脸,什么食欲都没了。”

“那我就不客气啦!”夏茵开心地在两个冰淇淋上左舔右舔。

之后,她们走进了电影院,摸黑找到空位坐下。虽然电影已经放映了十几分钟,不过她们并不介意。凑巧的是,这部电影似乎是爱情片,而且有不少大胆的镜头。正当夏茵看得脸红耳热的时候,叶希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干嘛?”夏茵吓了一跳。

“我喜欢你,小茵……”叶希羞涩地说道。

“你老大不小了就别装出一脸情窦初开的样子好不好!!”夏茵差点被呛到。

“切,你还真不配合。”叶希不满地说道。“你倒是看一下别人是怎样嘛?”

在她们的前一排,两个脑袋正紧靠在一起晃动个不停。就算被椅背挡着,也猜得出他们是在热吻——当然,在那看不到的地方有没有在进行更激烈的动作就不得而知了。

“在这种气氛下,任何情侣都会忍不住的。”叶希把嘴凑到夏茵耳边。

“我们又不是情侣!”夏茵不自然地说道。

“……我生气了。”叶希绷着脸说道。“我现在就走,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哼。”

她说着就站了起来,一副坚决离去的样子,夏茵连忙拉住她的手。

“少耍小孩子脾气了,坐下!”夏茵气势强硬地喝道。

“真没意思。”叶希悻悻地坐回原位。

两人安安静静地看了一阵后,电影的发展急转而下,悲情色彩越来越浓厚。被剧情感染到的夏茵看得满眼都是泪花,还时不时地用纸巾擦拭眼角。叶希皱着眉头一会看着夏茵,一会看着电影,脸上露出不可理解的表情。到了结局,终于上演生离死别的时候,夏茵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的了。

“一点都不感人嘛……”“闭嘴,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

散场之后,两人在明媚的阳光下走着。

“傻瓜,你的眼睛都红肿了,淑女风范尽失啦!”叶希没好气地说道。

“哇,不是吧?”夏茵赶紧从提包掏出镜子一照。“真的耶,糟糕……所以说我最讨厌看悲剧嘛!!逢看必哭,好讨厌的习惯……”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转换心情吧。不过,你要戴上这个喔。”叶希说着从提包里取出一条黑布,不容分说地绑在夏茵脸上,把她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的。

“喂喂,你想干什么……”“不会把你卖了啦!”

眼前一片黑暗的夏茵,感到自己被塞进一辆车子里,接着车子很快就起动了。虽然有些紧张,不过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后,叶希扶着她走下车。不一会儿,感觉忽然凉爽起来,听到的只有凉鞋踏在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响声,她猜出她们应该是走进了一个空旷的大厅里。接着,两人乘了一阵电梯。

“接下来要走楼梯,注意脚下喔。”叶希说道。

“搞什么嘛!!”夏茵不满地嘟囔。

咿嘎一声,似乎是打开了铁门的声音。一股暖风迎面吹袭过来,完全是那种置身户外、被太阳烘烤的酷热。

“这里该不会是天台吧?!”

“答对了。”

叶希突然间把夏茵拦腰抱起,迅速地向某个地方移动。

“你想带我来看风景啊?我可不想被晒成什么小麦色、古铜色的!”

“不会很久的,一瞬间就结束了。”

“为什么你说得好像是要跳楼自杀的样子?!”夏茵僵硬地说道。

“又答对了。”

“喂喂喂!!”夏茵慌忙地扯下黑布,阳光照得她一时睁不开眼睛。

“你可以稍微望一下没关系。”叶希面无表情地说道。

躺在叶希怀里的夏茵屏住呼吸,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脖子。在眼睛的余光里,她看到了遥远而渺茫的地面——而此时,原来叶希是站在天台的围栏上面的。

“哇,好高!!别开玩笑了,快放我下来!!”夏茵吓得直叫,又不敢乱动。“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什么意外惊喜呢,实在太离谱了!!”

“这是给你的意外惊喜没错啊,保证你又惊又喜。”叶希说道。“要跳了喔,好好地欣赏风景吧!”

“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呀!!”

“1、2、3!”

“哇——!!”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叶希便抱着她一跃而起,随即倒立着急速地坠落。视野内的景物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灌入耳朵的风声像是在锤打鼓膜般轰鸣。夏茵本能地像树袋熊似的紧紧缠在叶希身上,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悠长的尖叫声几乎响彻天际。正当她觉得自己就要跌入万丈深渊最底部的时候,忽然间不知从哪里涌现的一股力量将两人猛地拽回上空,她们犹如被狂风卷起的树叶般骤然反弹。

“飞起来了?!”夏茵觉得不可思议。仿佛有了火箭般的动力,蓝天白云似乎就要触手可及,恐惧的心情也变得兴奋起来。但这奇迹只维持了短暂的一会,原本拉着两人的无形大手突然松开,她们又再次摔了下去。天空与地面在飞快地旋转摇晃,身不由己的无助感越发强烈。在这第二次坠落的时候,惯性使她们像钟摆一样甩向高楼,叶希冷静地低头护住夏茵,用自己的背部迎了上去。高楼外表的玻璃窗倒映出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接着——

“磅铛!”一声破裂的巨响。

夏茵回过神来,眼前不是广阔无垠的蓝天,而是近在咫尺的天花板,这令她感到无比地安心。

“如果你没昏迷过去的话,拜托你尽快站起来可以吗?”被夏茵压在下面的叶希没好气地说道。

“啊,抱歉。”夏茵连忙闪到一边。“咦,你……”

叶希的脚踝上绑着像护腿一样的东西,上面还连着一根长长的绳子。其实,这是一早就待在天台上做准备工作的珍妮为她装上的,只不过夏茵一直没有发现。

“这是蹦极用的弹跳绳啦。怎样,刚才玩得很爽快吧?”叶希笑眯眯地说道。

“爽快你个头!!我都快被吓死了……呃?”夏茵张望了下环境,不由得呆住了。

原来她们横空闯入的地方是一个办公室,几个职员都放下了工作,正满脸错愕地看着这两人。深褐色的落地窗被撞出一个大空洞,地板上洒满了玻璃碎片。午后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照射进来,房间里倒是显得明亮多了。

“你们……”一个女职员嘴角不断地抽搐。

“请问,这里是三楼吗?”叶希把解开了的绑腿扔到一边,然后从容地问道。

“对。”

“OK,我们走吧。这点高度对我来说完全没问题!”叶希说着又把夏茵拦腰抱起,向窗边冲去。

“喂喂喂……哇!!”在夏茵的惨叫声中,她们安全落地了。

“不是告诉你没问题了嘛,你还叫什么叫?”叶希不满地说道。

“夭寿,真夭寿……”夏茵捂着胸口,装出很痛苦的样子。“跟你这种疯子在一起,我好命苦喔……”

“要不要给你吃点镇静剂啊?!”叶希沉着脸说道。

“不用,不用了!!”夏茵立刻恢复了神采奕奕的表情。

“接下来要玩什么好呢?不如去偷辆汽车,玩闯红灯游戏吧?”叶希歪着脑袋思考。

“你有毛病啊,那是犯罪吧!!”

“我可是个毫无道德感的家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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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

门铃叮咚叮咚地响着,夏茵走去开门。

“晚上好,夏茵姐姐。”龚遥胜很有礼貌地说道。

“进来吧,不用那么客气——啊,你先等一下!!”夏茵慌张地赶回客厅。原因很简单,现在叶希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而且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

“你这不知羞耻的家伙,赶快穿上衣服啦!!”夏茵用力地扔给她一件T恤。

“是隔壁的小鬼头吗,干嘛老是三天两头地找你啊?”叶希慢吞吞地穿上衣服。

“要你管!”

一会后。

“……打扰了。”龚遥胜有些尴尬地向叶希问好。

“唷,好。”叶希面无表情地回应他。

“不用理这个家伙,我们开始吧。对了,我学了一首新曲子喔。可惜啊,某人完全不懂欣赏我的演奏!”夏茵故意提高了声调。

“哼。”叶希闷闷不乐地走回房间。

夏茵很快地坐在钢琴前,像往常一样弹奏起来,而龚遥胜就在一旁静静地聆听着。在轻快而明朗的乐声中,叶希换好衣服,打开了房门。

“我到外面走走。喂,小子——不要以为你年纪小,就可以借机对我的女人做出越轨行为喔。”

“你在胡说什么啊!!”夏茵一下子就把双手拍在琴键上,显然是生气了。她扭头向叶希望去,却不由得有些呆掉。叶希穿着白色的肚兜装,下身则是一条短得不能再短的紧身裙。头发又弄成了覆盖着眼睛的发型,再加上深色的唇膏和指甲油,原本清新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了。

“你穿得还真凉快。”夏茵僵硬的说道。

“嗯,因为这两天很热。”叶希答道。

“……”夏茵被呛得说不出话来,然后用手支着额头,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

在临走之前,叶希撂下一句话。

“我早就懒得再扮清纯少女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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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的寓所里。

“已经五天了。”冯海神情恍惚地呢喃。

“你还真够痴情的咧。”陆鸿耸耸肩。“迷上她对你没好处的,趁早放弃吧你!”

“已经五天了。”冯海低垂着脑袋。

“要是没生意的话,她一两个月不回来也是正常的。”林泉说道。

“已经五天了。”冯海有气无力地哀叫。

“臭小子……”陆鸿用手支着额头,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你不会找点别的事做吗?你活着是为了干嘛?上次分的钱你还没花吧?走走走,我带你去快活!只要有钱,大把大把的漂亮女人还不随便你挑!!”

“我想到我要做的事了。”冯海忽然昂首起身。“从小就一直很想做的事……现在应该做得到了。”

在这个城市的北边,位于工业区和商业区中间,是一片废弃了的住宅区。而住宅区再往后,便是全市治安最混乱的边缘地带。肮脏的地面、老化的旧式住房、像蜘蛛网一样错综复杂的巷弄;这里是流动人口的集散地,也是频繁作案的不法之徒、追求刺激的青少年所钟爱的乐园。

虽然是在这种地方成长的,但冯海却有如出淤泥而不染般拥有强烈的正义感。也许是极端的环境造成的反作用,他一直渴望着自己能够站在正义的一方,受别人喜欢,受别人尊敬。但无论他怎么尝试去保护别人,最终都因为自己的软弱无力而失败告终,到头来他仍旧是个妥协者。

但是——

数日前,叶希给了他一把左轮手枪。

月亮从乌云中探出头来,在一片荒草丛生的空地内,篝火正熊熊地燃烧着。十几个穿戴各异的年轻人围绕在四周散漫地各自聚头,交易赃物或者交易药物,俨然形成了不折不扣的地下市场。橘红色的火光照耀着他们麻木不仁的脸,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粘稠的滞塞感。

冯海像个局外人般出现了。丑陋的化妆赋予他另一个身份,宽松的黑色T恤掩饰了他瘦弱的身躯,插在裤袋里的右手一刻不离地紧握手枪。那冰冷而坚硬的金属质感,令他感到体内充满了力量。怯懦畏缩的过去早已被临近爆发的冲动销毁,如今就要用自己的手来检验正义的存在……

“嘿,小子!”粗野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沉思。“新来的么?送你个礼物吧,这可是新品种!”

眼前的男人向他伸过手来,手掌上搁着四颗黄色的小药丸。

冯海沉默地盯了他两秒钟,接着从裤袋里抽出右手,将手枪瞄准了那人的大腿。

“咦——”“砰!”

“啊啊啊!”男人一下子跌倒下去,脸色瞬间变青。“妈的,你这混帐……!”

被枪声惊醒的众人骤然绷紧了神经,像饿狼一样的视线顿时聚焦到冯海身上。他感到一股蠢蠢欲动的危险气息就要扑噬而至,急忙像示威般举枪转身一圈。

“我的手枪里还有五颗子弹!给我保持3米距离,谁敢靠近我就开枪!”

那些年轻人阴沉地退却到一边,但气氛变得更加剑拔弩张。

“……那么你想干什么呢?”一个穿着运动背心,像篮球员一样高大的家伙冷冷地说道。

“吸毒是不行的喔。”冯海想了一会才找到自认为合适的台词。“而且,抢劫、伤人、破坏……种种恶行你们都习以为常了吧?你们是社会的害虫、只会给安分守己的平民百姓制造痛苦和不幸……唔……好,先把你们身上的毒品都给我扔到火里!快点!”

年轻人们互相交换了下眼神,接着缓缓地向火堆走去。

“这位大哥,我身上没有那种东西喔?不信的话,你来搜我的身吧?”一个家伙爽朗地笑着,张开双手好像毫无防备一样向冯海走过去。

“站住!不是叫你们离我3米远吗!”冯海紧张地吼道。在他注意力分散的时候,背心男悄悄地摸出了一把折叠刀,蓄势待发。

“我可是很诚实的唷。不然的话,我脱光衣服给你看吧?”那家伙说着就脱下了上衣,轻轻地向冯海抛去。“哪,接好!”

“你——”

当冯海的视野被屏蔽了的这一瞬间,背心男猛地一跃,犹如飞身扣篮般向冯海扑去——只不过他手里拿的不是篮球,而是锋利的小刀!预感不妙的冯海迅速地把手枪移到一旁,可惜他弄偏了方向。与此同时,背心男在他身侧落地,凶悍地向他一刀刺去。因为冯海刚好扭了一下腰,原本刺向心脏的刀锋顿时插中了左肩。剧痛令冯海更加清醒,他毫不迟疑地举起右手,但背心男已经像公牛一样蛮横地冲撞到他的眼皮底下……

冯海没有被撞飞,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用左手揪住了背心男的衣服。他把牙根咬得铁紧,被撞歪的右手顺势向上一顶,枪口正好贴住了背心男的下颚。

“砰!”

子弹贯穿了口腔,竖直地射入脑颅。喷出一朵血花后,背心男无声无息地栽倒在草地上,来不及逃开的冯海被那沉重的身躯压在下面。

“闪!”看到背心男挂掉,原本就要包围住冯海的众人立刻吓得鸟兽散。

“给我回来……喂!”冯海气急败坏地吼道。

很遗憾,现场除了他以外只剩下另一个活人——那个大腿中枪的倒霉男子,正一蹦一跳地尝试逃跑。虽然他的样子很努力,但还是被冯海抓到了。

“呜啊……”那家伙牙齿打颤,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告诉其他人,我明天晚上还会再来的。”冯海若有所思地说道。“虽然我很喜欢这把手枪,但下次还是拿冲锋枪过来好了。要是你们再乱跑的话,我也会乱枪扫射的喔。”

“了解……了解。”那家伙僵硬地回答。

“肩膀真痛。”冯海摇摇头,捂着伤口离去。

————————————————

在一间灯光朦胧的地下酒吧内,叶希正独自坐在吧台前面默默地喝酒。

“不介意一起喝一杯吧?”一个长得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凑了上去。

“嗯?”叶希转过脸瞟了他一眼,随即露出了微笑。“介意品尝我喝了一半的酒吗?”

中年男子看着纤手递来的透明液体,还有她故意留在玻璃杯边缘上的唇印,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叶希依然笑靥如花,嘴角充满了挑逗的意味,吧台后面的调酒师却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咕——”中年男子喝下一口酒后,忽然失手摔碎了玻璃杯。他双手捂着脖子,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大到了极限,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喉咙、食道、胃袋好像都着了火的痛楚,令他一下子就倒在地板上。

“废物。”叶希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种酒可不是普通人承受得了的。”调酒师摇了摇头。

“再来一杯。”“也给我一杯一样的。”

另一个声音响起,叶希有些诧异地望过去,只见那个男子满脸亲切友善的笑容。

“眼前不是已经躺了一个了,还想继续挑战吗?”调酒师怪笑着端出两杯同样的酒。叶希沉着脸没有开口,而那男子爽朗地对她说道——

“你喝得下的话,我当然喝得下啦。”

说完,他昂起头将酒一饮而尽,脸上笑容不改。调酒师惊讶地看着他,叶希却心里突地一跳。

“你的口头禅还是没变呢。”叶希淡淡地说道。

“其实已经很久没说了——三年没说了吧,因为我只会对你一个人这么说。过去我一直以你为目标追逐着,总认为你做得到的事我也要做到。就算是现在,我依然在追逐你。”男子认真地说道。“我很想你,兄弟。”

“我叫叶希。”叶希不快地说道。

“呵,这名字真好听。”男子说道。“那你也别叫我六号了,既然我叫你叶希的话,那你就叫我吕渊吧。虽然是政府给我起的名字,但还不算难听啦。”

“你今天就是来和我闲话家常的么?”叶希说道。

“我也希望这样啊。你愿意的话,我也愿意嘛——”吕渊耸耸肩。“唔,正题先放到一边吧,我可是有一肚子话要跟你说呢。我现在看起来成熟多了是吧?我啊,已经对女人这种动物的习性了如指掌啦……你呢?看你打扮得这么火辣,真是女人味十足啊!”

“所以你的肾上激素开始分泌了?”叶希歪着头说道。

“哈哈……也许吧。”吕渊大笑起来。“三年前,在你离开基地不久后,上头陆续运送了一班又一班的女囚犯到基地里给我们发泄,美名其曰‘次代优良生化兵培育计划’——但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坏处啦。总之,我们九个人就像种马一样和一大群女人大肆交配——”

“令人反胃。”叶希冷冷地说道。

“过了几个月,女囚们都怀孕喽。”吕渊自顾自地说道。“她们生下来的婴儿都有同样的特征——皮肤是青灰色的,而且又皱巴巴的。啊,虽然很难看,但还不算畸形啦。那些婴儿在成长的过程中,皮肤不断地甲质化,很显然是在形成初态殖装。很不得了吧?等到他们日后成人,那可是一股惊人的强大势力呀。”

“但是——非常遗憾,那些婴儿的存活率实在太低了。不管怎么悉心照顾,他们还是死了一批又一批,好像是无法阻止的自然死亡吧。六百多个婴儿里,能活到今天的只有十四个,其中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一年零八个月。天知道他们还能活多久,实在是糟糕啊。”

“所以你们就想找我播种?”叶希平静地说道。

“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生下健康的婴儿!”吕渊露出兴奋的表情。“你拥有和我们一样的体质,肯定能成为生化人之母!!”

“有哪个白痴会想当你们的女王蚁啊?”叶希绷紧了脸。

在一旁的调酒师被这谜一般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他还以为这两人是在讨论电影剧本。

“先别生气嘛……最重要的事我还没说呢。追寻你的行动,并不是上头的指令喔。”吕渊神秘地笑了笑。

“什么意思?”叶希疑惑地问道。

“也就是说啊,是我们自发要找你的——”吕渊有些激动。“告诉你吧,我们已经控制了基地!我们再也不是那群废物的试验品了,我们是主人!!”

“什么?!”叶希不由得吃了一惊。“你们……反叛了么?”

“暂时还没公开宣战啦,我们还在积蓄力量。现在基地里的对外联络还在正常运作,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上头那群傻子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资金、器材、女人还在源源不断地送来,哈哈!”吕渊狂笑起来。“我们有如此理想的根据地,还有政府的鼎力配合……想要成功还不是指日可待!现在我们最需要的就是你,一起颠覆全世界、开创生化人的新时代吧!!”

“说到底,在你们的宏伟大业里我算是什么角色?仍然是生产工具吧?”叶希一字一顿地说道。“废话少说,我生来就注定要与你们玩到玉石俱焚、鱼死网破为止!!”

随着一声怒喝,一双血红的翅膀从她的背部骤然生出。那超长的翼扫中了吧台后面的酒柜,玻璃器皿纷纷砸落到地上,发出了一阵乒乒乓乓的脆响。

“你想和我较量的话,我当然奉陪啦。”吕渊说着也长出了一对蓝黑色的翅膀。酒吧里的其他人被破碎声吸引过去,顿时被两个异变中的怪人吓得目瞪口呆。

两人的殖装几乎同时完成,就在叶希想动手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阵枪响和惨叫混杂的喧嚣声。几个手持着冲锋枪的黑衣男子有如幽灵般出现,站在不同的方位一起向现场的人疯狂开枪,动作娴熟而训练有素。在猛烈的火力镇压下,人们连逃走都是痴心妄想,大都是仍未反应过来就被原地打死。不到短短十秒,酒吧里又恢复了平静,一场杀戮闪电般地结束了。

“搜索残余者!”那些黑衣男子毫不停滞,立即就向包厢和厕所冲去。

“这里是地下二楼,想掩人耳目很方便,只要事后弄成火灾现场就可以了。”吕渊说道。

“我以为我已经毫无道德了,没想到你们更加毫无人性啊?”叶希看着满地的尸体,厌恶地说道。

“哈哈哈哈!软弱无力的人类,死再多也无所谓啦!”吕渊怪笑着说道。“地球上有六十亿人口,实在太拥挤了!等我们生化人掌控世界的时候,起码要杀掉一半的人类!!”

当他还在沉醉的时候,叶希已经举起利刃向他挥去。吕渊迎上去一挡,交织的爪刃擦出了尖锐的啸叫。一击未果,她在收回右手的同时用左手猛地一刺。吕渊以右脚为轴心作360度的旋转,迅速地绕到叶希背后,顺势斩向她的后脑。没有丝毫还手的机会,叶希瞬间半蹲到地上,像短跑运动员一样弯着腰,以低空的姿势向前俯冲,把吕渊远远地抛在后头。他正想追击,高速冲刺中的叶希骤然停下脚步,随即右腿一蹬,像绷紧后突然甩开的弹簧般凌空反扑,手腕上的刃也跟着突兀地伸长了两倍。

电光石火之间,吕渊竟然不闪也不躲,硬是用胸膛接下了这一击。强大的冲击力顶得他滑行着后退,双脚在地板上划出了粗糙的痕迹。

“什么?!”如此拼尽全力,刃器还是没有戳入他的盔甲,叶希顿时震惊得无以复加。

“尽管你是生化人中天赋最高的五号,可是在你尽情玩乐的三年间,我们依然不断地接受训练和调整。”吕渊沉稳地说道。“干掉了二号和九号,就让你自以为无敌了吧?别拿那两个废物与我相提并论啊。他们一个是墙头草,完全不可靠,另一个好大喜功,不自量力……你帮我们除掉害群之马,倒是好事一件呢。”

“啐!”叶希二话不说,挥着爪刃便向他的咽喉刺去,刚才还大大咧咧的吕渊立刻双手交叉护住要害。叶希左右开弓,像蜜蜂的螫针般精确而凶狠地攻击同一个位置,一时逼得吕渊手忙脚乱地连连防守。

“少装出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关节部位就是殖装最脆弱的地方!!”叶希的动作越来越快,刺耳的摩擦声不绝于耳。面对着她几欲发狂的猛攻,吕渊忽然间把左手臂围在脖子上,右手手肘向后拉伸到极限,接着抡圆了手臂向前砸去,一下子就把叶希整个人震开了。

“轮到我啦!!”吕渊继续一下接一下地猛砸,虽然速度不快,却强力到好像要把人斩成两半般霸道。叶希不想和他硬拼,连忙后撤两步,开始以吕渊为圆心急速地圈型移动,专挑他的侧面和后背下手。吕渊奋起一跃,跳出了包围圈,早有准备的叶希如影随形地贴上去,眼看就要鬼魅般地刺中他的脖子,但吕渊居然在半空中强行转身——

“锵!”在超近距离内,爪刃剧烈地碰撞。叶希仰面朝天地摔到地板上,而吕渊则居高临下、像暴风一样挥刃劈去,来不及站起来的叶希只好举手硬挡。再一次地重击之下,她的双刃猝然折断!

在这一瞬间,叶希毫不迟疑地伸长手臂,呈爪状掐住了吕渊的脖子。

“啪噗!”

鲜血从手指缝中溅出,失去连系的头颅弹射到一边,裹着蓝黑色盔甲的身躯随即沉甸甸地压倒在叶希身上。被捏断的脖子处像喷泉一样汹涌地宣泄着血液,仿佛是在为赤红色的盔甲涂上更鲜艳的色彩。

“要是你不伤害我的话,我也不会杀你。”叶希叹了一口气。

忽然,又一个沉闷古怪的声音响起。

“六号那个笨蛋,一直坚持要和五号单挑,结果就是这种下场吗……”

叶希猛然惊醒,眼前的情景令她的心沉到谷底——几个黑衣男子中,其中四人已经穿上殖装。仅有的一道通往自由的窄门被堵住,最强的敌人又这么多,她完全绝望了。

“没想到我居然要给六号陪葬,真不甘心。”叶希心里默念。“对不起,小茵。我保护不了你了……诺言这种东西,果然不能随便就许下呢?你要保重、保重啊……”

无法逃避的现实,也只能安然接受。

“一次来这么多人,你们还真看得起我啊。”叶希站了起来。

“哈哈,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害怕的话就投降吧?我们会怜香惜玉的,放心好了!”“五号,我对你的身体可是朝思暮想了很久啦!”

“……三年不见了,你们还是这副德性,一点长进都没有。”叶希冷冷地说道。“杀了我吧,别妄想我会解除殖装!”

“你再顽固也没用的,我们早就想好对策了。现在就先给你吃点苦头吧!”

四个生化兵富有默契地包围住叶希,他们没有使用爪刃,而是赤手空拳的攻击。虽然她本能地想反抗,但她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身体就像沙袋一样挨了一拳又一拳,痛楚透过盔甲深入了骨髓。四对一的所谓战斗,只是一面倒的殴打与被殴打而已。

不一会后,叶希无力地倒下了。

刚才还声称会对她怜香惜玉的生化兵们改换用脚猛踢她,毫不留情、毫无慈悲。直到她再也无法动弹的时候,他们才终于停止。

“喂……我还没死啊,快杀了我吧……”叶希气若游丝地说道。

“我们不会让你死的,你还得给我们生很多孩子呢,哈哈!”“别废话,是时候动手了。”

两个生化兵一左一右地架住叶希,另一个生化兵站在她面前,拳头上长出了爪刃。他手一挥,爪刃就像尖牙一样插入叶希的脖子侧面,然后又拔了出来。同时,一个黑衣男子拿着一把奇特的手枪迎了上去。枪身上附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管,里面有一些浅绿色的液体在滚动,充满了诡异的感觉。

“这是研究所的人用来对付我们生化兵的秘密武器喔,只要注入体内就能破坏殖装的结构,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这玩意是第一次用,也是最后一次用,我们可不想留对自己有害的东西。”

“混蛋……!!”叶希想挣扎,但她被死死地按住了脑袋。黑衣男子站在她旁边,把枪口贴在脖子上的伤处。他一扣下扳机,那些绿色液体立刻被注射到叶希的身体里。

一瞬间,她感到全身一阵恶寒。生化兵们放开了手,她一下子就跪在地板上,双手合抱在胸前,好像冷到无法忍受般不断地颤抖。

“呼、呼、呼……呼、呼、呼……”她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呼、呼、呼……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她撕心裂肺的惨叫,赤红色的盔甲竟然匪夷所思地溶解了。狰狞的坚硬外壳渐渐化成粘稠的流质,颜色也仿佛被稀释般变成了粉红色。没过多久,叶希那纤细的胴体也露了出来。她痛苦地哀鸣了一会后,突然间昏倒在那些流质上面,身体像婴儿一样蜷缩成一团。

流质像气球般膨胀起来,将叶希整个人吞没在里面,而且变得透明而晶莹。简直就像是一颗巨大的粉红色果冻,里面藏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女一样。

“哇,太美了……”几个家伙看得直喘粗气。“我想吃了她!!”“我也要!!”“挖出来吃掉!!”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把叶希弄出来,可惜那些流质已经凝固成胶状物。其中一个生化兵试着用爪刃去切割,结果发现那胶状物的表面既富有弹性、又极其坚韧,完全无法割开。

“搞什么,只能看不能玩啊?!”“没办法……带回基地吧,让那帮废物帮我们解决。”

沉睡着的叶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

他躲在房门后亲耳偷听到这样一段话。

“把那个拖油瓶甩了吧。”

“怎么可以,他的年纪还那么小!”

“我是说,把他送去寄宿学校。”

“为什么?那孩子一向都很乖呀。”

“上次我临走的时候被他踢了一下,腿都淤伤了!”

“什么?我看看!”

“不用了,你最好想出个解决方法!”

一会后,门开了。那个穿戴整齐、西装革履的男子昂首走出来,正好和愤怒的少年打了个照面。那居高临下的鄙夷目光和他那几欲喷火的狂躁眼神对撞到一起,顿时凝结成剑拔弩张般的气氛。

“怎么,再踢我啊?”男子讥笑道。

“我要杀了你。”龚遥胜咬牙切齿地说道。

“遥胜,你别乱来!!”龚思兰急忙冲出来挡在两人中间。

“好好管教他一下,我走了!”男子大摇大摆地离去。

“姐姐,你要抛弃我吗?!”龚遥胜带着哭腔喊道。

“不管发生什么事,姐姐都不会离开你的。”龚思兰轻声说道。

“我、我相信姐姐……”

下午时分,公共汽车在繁忙的市中心路段行驶着。闷热不堪的车厢内,汗流浃背的人们死气沉沉地挤在一起。龚遥胜把车窗开到最大,虽然从马路上吹进来的风也是浑浊的,不过总比呼吸车内的空气要好得多。回想起昨晚的事,他心里仍旧十分不安。

那个该死的男人,竟然想把自己从姐姐身边支走。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小偷!!”忽然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人们纷纷张望过去,只见在车厢前面,一个瘦弱的中年妇人正和一个高大的年轻人互相拉扯一个钱包。她用两只手死命地拽住钱包不放,那年轻人恼羞成怒,额头上青筋暴起。因为被人发现,偷窃顿时升级为抢劫。中年妇人显然不是对手,僵持了一会后就被年轻人硬是用蛮力夺走了钱包。

“谁来帮帮我呀!他抢了我的钱包!”中年妇人歇斯底里地叫道。

看到这光天化日下的抢劫,车里有一些人愤怒了。

“臭三八,再叫就要你的命!”年轻人忽然亮出了一把弹簧刀。

愤怒的群众们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明晃晃的刀锋摆在那里,谁还想当见义勇为的傻瓜?

“拿着刀子就很了不起么,哼……”龚遥胜心里嘀咕着。

“停车!”年轻人拿着战利品准备开溜了。

这时,一个很冷静的声音响起。“把钱包还给她,人渣。”

看热闹的人们自觉地退到两旁,中间的过道上站着一个样子很丑的男孩。浮肿的细眯眼,硕大的鼻头,像球一样的蓬松头发——不用说,他当然是冯海。

“……你说什么?”年轻人举起弹簧刀。“想死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冯海忽然大笑。“你有刀子,我有枪啊!”

话音未落,他猛地掏出左轮手枪,对准了年轻人的胸膛。车厢里顿时一阵骚动,年轻人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敢用玩具枪吓唬老子?!杀了你!”年轻人握着弹簧刀,如狼似虎地向冯海扑去。

“砰、砰、砰!”冯海毫不犹豫地连续射击,样子既沉稳又潇洒。中了三枪的年轻人颤抖了几下,便一头栽倒下去,当场死亡。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嘴角涌出一道血流,身上的T恤也跟着染红了。

“大家请放心,犯人已经死了。”冯海把手枪塞到裤袋里,同时露出了微笑。“我是为了伸张正义才干掉他的,我可是好人喔。”

但车里每个人脸上全是毛骨悚然的表情,显然都被吓到了。

冯海捡起地上的钱包,交到那个中年妇人的手里。“这是你的钱包,收好。”

“谢……谢。”中年妇人好不容易才挤出两个字。

心情愉快的冯海下了车,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不过,就算他再迟钝,也知道后面有人在跟踪他。于是,他拐进了小巷群里,沿着圆圈方向迅速地迂回折返,不一会儿就绕到了跟踪者的后面。

失去目标的龚遥胜机灵地向后一望,冯海正得意地看着他。

“你跟着我干嘛?”冯海问道。

“大哥哥,你很厉害,我想请你帮我杀一个坏人。”龚遥胜认真地说道。

“你开什么玩笑!”冯海皱着眉头说道。

“那个坏人仗着有钱有势,一直在欺凌我姐姐啊!”龚遥胜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不能再让姐姐遭受这种不幸了,我一定要干掉他,为姐姐报仇!”

“你开什么玩笑?”冯海仍然皱着眉头。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说真的!”龚遥胜喊道。“如果你的姐姐、或者是你喜欢的人被别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玷污,你能忍受得了吗?!”

“这个,当然是不能忍的。”冯海一下子青筋暴起。“是男人的话,就要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啊!”

“就是说嘛!!”龚遥胜听出了希望。

“——但是,我不能帮你。是男人的话,就自己去保护你姐姐吧。”冯海耸耸肩。“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帮你杀人。”

“我才13岁,还没有能力保护我姐姐啊!我还以为你会伸张正义呢,没想到你这么畏手畏脚的!”龚遥胜加重了语气。

“……”冯海被呛到了。“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鬼才会相信你咧。”

“唉,就算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也是白费口舌……根本没人能帮我,连警察、法院都定不了那家伙的罪吧?”龚遥胜掉头就走。“你就继续和那些小扒手作战,当你的正义使者好了!”

“喂!”冯海在他身后吼了起来。“交给我吧,我不过放过任何一个社会败类的!!”

“谢谢你啦,大哥哥。”龚遥胜转身,露出欣慰的微笑。

————————————————

“叶希那家伙,为什么两天没有回来了……”夏茵穿着睡裙,大字型地躺在地板上发呆。“连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她就这样把我一个人抛下不管了?!不是说好要保护我的吗,那个大笨蛋!”

她狠狠地擦去眼角涌出来的泪珠,顺手抓起身旁的坐垫,看也不看就用力一扔。接着,她刷地一下子站起来,气冲冲地坐在钢琴前面,开始发泄般敲击琴键。挥之不去的烦躁就像病毒一样困扰着她的神经,用来填充内心恐惧的那份安定感完全被掏空、自以为稳固的生存空间失去了支撑,她已经不知如何是好。

那怪腔怪调的琴声,正是她的真实独白。

“也许……我应该坚强一点?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能够坚强吧?”夏茵喃喃自语。“不行啊……一个人能做什么……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叶希,你给我回来啊!!”

琴声变得激昂,仿佛是为了赋予自己勇气而吟唱的咒语。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在心里默念着——

“我会等你回来,请你快点回来。”

天色已是黄昏,夕阳的金黄光芒洒满了整个客厅。她将披散在肩膀上的长发撩到一边,转过脸凝视着那些火红的云彩。左手轻轻地搭在腿上,右手无意识地在琴键上漫步,弹奏出一首简单而怀念的童谣。即使心灵再也得不到澄清,只要追寻那曾经无知而无邪的岁月,也总能得到令人心平气静的药方吧?

然后,她默然地合上了琴盖。

像往日一样,她静静地在厨房里忙碌起来。付出努力、做出一桌熠熠生辉的佳肴,单纯地祈求与最重要的人共享平淡的日常,如此而已。只是明明没有切洋葱,却不小心把泪水滴落到热气腾腾的汤里,这样抑郁的心情令她觉得连时间都是静止的……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她以舒缓的动作做好了一切准备。

精美的晚餐,两把筷子,两把汤匙,两碗盛得满满的白米饭。

还有,一张空的椅子。

“再不回来的话,菜要凉了喔。”她轻声地说道。

人间喜剧&183;独舞

更新时间2007-2-10 0:44:00 字数:17774

“叶希回来了没有?”刚刚回到寓所里,冯海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还没呢。喂,你这小子居然直呼她的名字……”躺在沙发上的陆鸿扭曲着脸说道。“虽然她是长着一张娃娃脸没错,但其内在的凶恶程度可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唷!”

“这个我知道。”冯海笑了笑。

“迷上她,根本就是在找死。”陆鸿说着把双腿架到茶几上。“等一下,你的气色不错喔?和前两天不一样了嘛。你是不是照我说的去召妓了?”

“胡说八道!!”冯海气急败坏地走进自己的房间。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盒子,然后把里面的子弹胡乱地倒进自己的裤袋里。

“你拿子弹干吗?”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身后的陆鸿冷不防说道。

“关你什么事。”冯海吓了一跳。

“用枪消遣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是闹出大事、惹上警察的话,这里每一个人都不会放过你。”陆鸿冷冰冰地说道。

“我自有分寸。”冯海信口胡诌。

“为了安全起见,给你换个新造型吧,跟我来。”陆鸿转身就走。

“我要求变得帅一点,我可不想再当丑八怪了。”冯海不满地说道。

“想都别想了你!”

结果,冯海从丑陋的朋克少年变成了老土的书呆子。锅盖式的假发、黑色宽边的平视眼镜,看起来满脸菜色而且瘦骨嶙峋。再加上陆鸿强迫他换上的白衬衫、黑长裤,冯海再次焕然一新——事实上的确是如此。他正想抱怨两句,他的手机就响了。

“猎物上门,来吧。”

看到这则短讯,他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完全没问题!”

————————————————

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出乎意料。

为什么,眼前的这两人都一脸开心的模样?那个男人,怎么不像往常一样,一来就直奔主题?别虚伪了,你明明是一个满脑性欲的家伙!!还有,姐姐……为什么你笑得那么甜蜜?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话?!

同处一个客厅内,仅是隔了一张茶几而已,但对面沙发上所运动着的景象却像是幻灯片的投影般不真实。少年就像是深陷在无声世界里,遥远地观看那些音容笑貌般抽离自我。弄不懂,完全弄不懂。眯着眼睛、嘴角上翘,那应该是喜悦的表现;但那是为什么呢?这个男人,明明只能带给你痛苦!

是那个混蛋给你痛苦,所以我才会给你安慰啊!

难道,你……不需要我安慰了吗?!

那么,你们这样嘴巴一张一合的是在说什么呢?为什么会说出那么荒诞不经的台词呢?对了,其实你们是在演戏吧?不要骗我、不要骗我了啦……一点都不好笑啊!

终于承受不住了。

少年跄跄踉踉地走到阳台上,手揪着头发,脸扭曲到变形。晚风无法让发烫的脑子变得冷静,胸膛下的心脏更加抽紧、抽紧到连阵阵的痛楚都那么清晰。

这样下去,目前所拥有的东西都将不复存在。

必须否定这错误的方向。

否定它!

……没错。

要用自己的手,令一切都回到正轨上。

能做到的,绝对能做到的。不需要任何人帮助,我一个人就能做到了。

下定了决心的少年,霎时觉得神清气爽。从未有过的愉快感传遍了全身的神经末梢,手臂充满了力量、双腿恢复了脚踏实地的沉稳感觉。

但是,当他回到客厅的时候,那个该死的男人却不见了。

“那个家伙呢……?”少年咬牙切齿地说道。

“已经回去了。”仍旧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我有一件事没告诉你……其实也算是一个小秘密吧。”

“你想说什么?”少年的眉头皱在一起。

于是她既高兴又难为情地说了。

“我……”

一瞬间,少年彻底地崩溃了。

——————冯海篇——————

“你在等人吗?”

看着在小区门口杵了很久的冯海,门房的老伯终于忍不住上去关心他。

“嗯,是啊。”

“口渴了吧,要不要进来喝水?”

因为他一副老实巴交的学生模样,老伯的态度也相当友善。

“谢谢你喔,大叔。”

于是,冯海便坐在靠近门的椅子上,一边心不在焉地喝水,一边留意着小区里的动静。在这狭小的房间里,一台陈旧的电风扇轰鸣着回来转动,卖力地驱散夏夜的酷热。对面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虽然电风扇的噪声很大,但冯海还是隐约听到了内容——

“今天下午,市区发生了一件奇特的抢劫案。大约3点20分左右,在7路公共汽车上,有一位男青年企图抢劫另一位中年妇女的钱包,结果被同车的一个乘客开枪击毙。据车上的目击者称……”

冯海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做梦也想不到,他在无意中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

记者:“请问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一脸严肃的路人A:“这是很严重的社会治安问题。那人怎么会有手枪?他肯定也是一个不法之徒。希望他早日被抓拿归案!”

记者:“请问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一脸遗憾的路人B:“如果那人是用正当的防身用具制服歹徒的话,那他还算是见义勇为吧?但他使用手枪的行为本身就是犯罪。”

记者:“请问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一脸愤慨的路人c:“虽然是抢劫犯,但他还罪不该死。如此草菅人命,简直目无法律!”

看到电视上的民众纷纷对他谴责,冯海不爽到了极点。在公共汽车上,其他人都对那个家伙敢怒不敢言,只有自己一个人挺身而出维护了正义。现在,那些胆小怕事的人们不仅没有记住他的功劳,反而还把他当成了不法份子——在需要见义勇为的时候畏畏缩缩,等自己安全了就用一副旁观者清的嘴脸大放厥词,难道世上到处都是这种混蛋吗?!

“这种人真是危险啊,说杀人就杀人。”老伯摇了摇头。

听到这种评语,正一股热血往脑上涌的冯海顿时更加火大了。“莫非让罪犯逍遥法外才好么?!别开玩笑了!!没有实力伸张正义的人,就别说些无谓的风凉话!!”

老伯被他这激动的一吼给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冯海本来还想继续慷慨演讲,但是他忽然间透过窗户看到了疑似目标人物的家伙——中等个子、长相斯文,头发整齐油亮的中年男人。眼看那个男人正向小区大门走过来,冯海连忙走出门房,迎了上去。

“你是……吗?”冯海说出了一个名字。

“是的。”那男人回答。

“那么,你去死吧。”确认无误,冯海从裤袋里掏出了左轮手枪。那男人看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子突然举枪对准了他,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砰!砰!砰!”快速的三枪,全部射中了头部。那男人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把门房的老伯吓得魂飞魄散。冯海把手枪塞回裤袋,接着不慌不忙地走到小区门口。

“你杀杀杀……杀人了……”老伯口齿不清地说道。

“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而已。”冯海从容地叫了一辆计程车,随即扬长而去。老伯发呆了一会儿,然后迈着蹒跚的步子走了回去,颤巍巍地拿起了电话。“喂……我、我报警……”

在距离数公里外的地方。

一个年轻女子在某间建筑的走廊里狂奔着,在打开一道门的同时脱口而出:“刚才在绿荫路新隆小区发生了一起枪击案,受害者死亡、犯罪嫌疑人乘计程车离去。据报案人称,那辆计程车的车牌尾数可能是835!”

会议室里的人立刻耸动了。

“马上联系交通部门,严密监控市区各个路口,对可疑的计程车进行拦截!!事情紧急,我们走!”

冯海当然不会知道,下午的公车事件发生后,警察局就迅速地成立了专案小组。虽然他杀的是一个抢劫犯而不是平民百姓,但以手枪作为凶器杀人的行径不仅为媒体所津津乐道,更是挑起了民众卫士们的敏感神经。为防止同情或者偏袒凶手的言论出现,尽快地将凶手抓拿归案以端正视听便成为刻不容缓的任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冯海所做的事甚至比抢劫杀人更加严重、更加危险。而在短短一天内就犯下两案,无疑会被认为是对警方的公然挑衅——他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焦点人物了。

警笛在街上此起彼伏地呼啸,令人心悸的紧张感充斥着这座城市的夜空。

在城北,一辆最接近目标的计程车被强制停靠到路边。便衣警察们飞快地包抄过去,六把手枪同时指住了计程车里的人——但那是一位肥胖的老妇人。

“警察!不许动!”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司机被这架势吓得六神无主。

“你刚才有没载过一个年轻男子?是不是这个人?!”一个警察递给他一张纸,那上面画的正是朋克少年冯海的相貌素描——细眯眼、大鼻头、蓬松发,特征十分明显。

“不是,刚才那个学生样子很瘦,戴着眼镜。头发是直的……”“他穿的是什么衣服?”“白色的短袖衬衫,黑色的长裤。”“他是在哪里下车的?!”“西园路,商业街那边。”“他什么时候下车?!”“大概五分钟前吧。”

盘问结束,警察们交换了一下眼神。

“虽然不是原先的案犯,但他和报案人说的是同一个人!!”“兵分两路,一部分人先去西园路!歹徒也可能是中途换车了,通知各检查站,一辆计程车都不能放过!!”

“队长,歹徒一路北上到西园路后,不可能会绕远路折返南下,我想他是朝东北方向去了……”

“你是说,那里?!”

“如果要到那里的话,最近的路线是……!!”

在另一边。

仍然在计程车上的冯海,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换车,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基于某种不安的预感吧。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改变自己的计划——重返自己的故乡,贯彻自己的正义。

车子驶上了跨江大桥。只要经过这里,那个灰暗的世界又将重现眼前……

前方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耀眼的红光不断地回旋闪烁着,似乎有几辆警车集结在一起。司机放慢了车子的速度,冯海则开始心跳加速。不安的感觉再度袭来,他的额头上流出了冷汗。为了给自己勇气,他把手伸进裤袋里,紧紧地握住了左轮手枪。

“前面那辆计程车,马上停下来接受检查!”扩音器的粗响骤然惊醒了他。

“掉头、回去!!”冯海冲着司机吼道。

“可是……”“回去!!”紧张到极点的冯海不假思索地掏出手枪,顶住了司机的头。

“哇,别乱来!”

车子急促地转弯,发出了刺耳的鸣叫。还没等冯海镇静下来,眼前又出现了那种闪烁不定的红光——数辆警车从桥的那边呼啸着迎面而来。往倒后镜一看,后面的警车也开动了。

“开快点!!”冯海喊道。

但是,前面的警车突然间纷纷煞车,横七竖八地排成了一道屏障,将大桥的过道完全堵住了。计程车司机慌忙的煞车,最终在离警车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停住。

“可恶……”冯海拔掉安全带,从后座爬到驾驶副座。与此同时,警察们跑步着冲了过来。冯海打开车门,挟持着司机仓皇下车,样子变得十分难看。

“可恶、可恶……为什么要追我啊,你们都想抓我吗?!”冯海吼道。“我、我可是正义的!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

“放下武器,立即投降!!”扩音器的啸叫盖过了他的声音。

……

身体好热,非常地热。

大概是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沸腾吧。

肺叶如同吹制中的炙态玻璃般膨胀,被吸入气管的风仿佛通过煅冶得发红的钢铁般暖得发烫。心脏就像高温熔炉的核一样吞吐卷动着灼热的气浪,猛烈地焚烧体腔、烘烤肌肉。于是,水分渐渐地被榨干,所有的毛孔都在喷泄汗液、然后污秽地粘在身上。也许,透过胸膛,也能看到那赤红色的火焰在熊熊蔓延——他确实地感觉到,自己将燃为灰烬,再也得不到重生。

“不,我才不想死!”冯海喊道。“我没有错,我用不着被你们这群废物抓住!”

他揪着司机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枪口一直顶在司机的脑袋上,警察们也不敢轻举妄动。面对着数十把手枪的包围,冯海的情绪更加激昂了。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放着真正需要惩治的恶徒不管,这样对我死缠烂打的算什么?!我是制裁者,我不会被你们制裁!!”

他一边喊着一边向大桥的边缘靠近,在司机的掩护下,他猛地翻身跃下栏杆——

“砰!”突如其来的一枪击中了他的侧腹,他浑然不知地摔了下去。

“别让他跑了!”警察们急忙赶到栏杆边察看。夜色很暗,再加上大桥的高度,江面上黑黝黝的一片模糊,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糟了,现在是洪汛期……”

……

好冷。

坠入水中的一瞬间,那种从体内弥漫出来的、有如蒸汽般的热力消失了。

脑子并没有变得清醒,反而像是被冻结了一样失去了思考能力。肢体在彻骨的浪潮中浮浮沉沉,严寒犹如针刺般渗入肌肤,内脏器官似乎正赤裸裸地浸泡在冰水之中。意识尚在、但感觉完全麻痹,整个人就像一块泡沫塑料般随波逐流。仰首凝视那连一点星光都没有的漆黑天幕,头颅里充斥着瀑布击石般的轰鸣。随着身躯不断地激荡,腹部的伤口在水底下涌出像烟雾般的褐黄色血液,只是他并没有发觉到。

浑浊的江水不时地灌入耳鼻,令他几欲窒息。假发、眼镜都被冲走了,脸上的化装也已经溶解。难道,自己会就这样被江河吞没,而在数日后成为一具肿胀不堪的尸体么?

就在他濒临绝望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把右手从水里举了出来——

那把左轮手枪,仍然牢牢地握在手中。

“还在……”他喃喃地说道。

这是他与叶希初次见面的时候,她送给他的礼物。

“我不能死!”滚烫的眼泪滑过脸庞,他咬紧牙根,奋力地向岸边游去。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死去,因为自己有生存下去的理由、即使是只有自己承认的理由。现实或许一直都会那么糟糕,但只要坚持下去的话,总会有快乐而满足的一天吧……

凭着坚韧的意志,他硬是横越洪流,爬上了堤坝下的浅滩。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他浑身脱力般地跪倒,同时急促而混乱的喘息。胸口的沉闷感令他咳嗽了几声,突然间有两个黑影在远处一晃!

“该死的警察!”刚刚平稳的内心瞬间被撕裂,他条件反射地举起手枪,随即愤怒地扣下扳机。

“砰砰砰!啪啪啪啪……”

两个黑影倒了下去,再也没有动弹。连续开了几下空枪后,他颤抖地推出转轮,然后从裤袋里取出子弹、逐一填入弹巢。冯海搞错了,他射杀的并不是警察,而是一对幽会中的情侣。枪声暴露了他的位置,正追踪他的警察们立刻循声摸了过去。

微弱的月光无法驱散黑暗,堤坝上树影婆娑、浅滩边杂草摇曳,仿佛到处都是鬼魅般的影子。他的呼吸越来越快,身体像弓一样弯着,睁大了的瞳孔里写满了恐慌。

看不见的地方,也就意味着里面蕴藏着危险吧?

“砰、砰、砰砰砰砰啪啪啪……!!”他对着视野内的暗处疯狂而盲目地开枪。

……

躲起来也没用!

我有手枪,我是无敌的!子弹、每一颗子弹都是那么强而有力!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

为什么这样寂静?出来啊,统统给我出来啊!!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不行了、再也不行了。

他终于承受不了这种沉重压力,转身就跑。可是他才跑了几步,就狠狠地摔倒了。他翻起身,装好子弹,接着继续狂奔、再接着摔倒、然后又朝身后胡乱地开枪。

如此重复几次后,子弹用光了。

赖以支撑的脆弱自信宣告粉碎、深深的绝望如墨般染遍身心,他一脸呆滞地站在那里,宛如雕像。

“不许动!放下武器!”警察们从堤坝上冲了下来。

冯海神情恍惚地举起了手枪——

“砰砰砰砰砰砰……!!”

身上中了一枪又一枪,他仍无意识地扣动扳机,射出并不存在的子弹。最后,他仰面朝天、倒在浅滩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眼睛余光里的世界,永远的关闭了。

——————夏茵篇——————

又一次独自吃完晚餐。

她麻木而机械地收拾桌子,然后走到厨房里。堆放碗筷的水槽堆起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泡沫,她把手伸到里面,仔细地抹除一切肥腻。接着,清水一冲,所有的餐具皆光洁如新。可是,她却慢吞吞地把已经干净了的餐具洗了一遍又一遍,好像有用不完的时间一样。

——尽管她想用家务劳动来强迫自己不去思索,可终究还是摆脱不了忧郁不安的心结。

所以,她迈着虚浮的步子回到了客厅里。

时间漫长得那么难熬,好不容易等待30分钟过去,还有30分钟、再30分钟、无数的30分钟必须接着等待……

但她相信,只要结束等待的那一瞬间到来,那么之前无论多久的等待都会值得。现在越是苦闷,最终得到的便越欢喜——那是能够令人忘却一切烦恼的畅快感。

可是,叶希真的会笑着回来,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地安然回来么?

“反正我一个人也能活着,我不用她保护也能活着。”

可是,真正的问题似乎并不在此。

“反正那家伙不会有事,她又不是普通人类。”

可是,自己还是很担心。

“所以,我要好好地活着。我不会输的……不管她是抛弃我了,还是无法回来了,还是……死了。”

她舒展了一下稍微僵硬的身躯,随后即兴地跳起静谧而和谐的舞蹈。手势优雅、步伐轻盈,在客厅的水晶吊灯下恣意挥洒着澄澈的光辉。心中已无杂念,每一个动作都犹如月夜的潮汐般充满生命感的韵律。

忽然,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她霎时精神一振,飞奔着冲去开门,可惜门外的人却是龚遥胜。

“啊,是你。”夏茵迟缓地打招呼。

“看到我,你又失望了吧。”龚遥胜笑着说道。“唉,谁叫我不是你等待的那个人呢。”

“对不起。”夏茵有些尴尬。

“夏茵姐姐,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老是愁眉苦脸的话,脸上会长皱纹的喔。”

夏茵忍不住噗哧一笑,龚遥胜顺势说道,“到我家坐坐吧,我有一样很好玩的东西想给你看。”

“嗯。”

于是,两人转到了隔壁。夏茵随意地往沙发上坐下,伸了个懒腰。的确,每分每秒脑海里都充塞着对叶希迷茫的思念,那样子的焦虑感早已令她不堪重负了。那么,暂时淡忘一下叶希的事吧……

“——你来当我的姐姐好不好?”

龚遥胜走到夏茵面前,忽然发问。

“哎?你不是已经有一个姐姐了嘛。”夏茵诧异地说道。

“她已经丧失资格了。”

少年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仅是这么一句话就让夏茵打了个寒颤。明明什么事都还没发生,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但她似乎本能地感觉得到,危险的触丝就要蔓延到她身上,令她连一刻也不想再停留在这个场所里。

“你看一下吧,这个东西。”

少年说着向她伸出握着拳的右手。随着他的手指慢慢张开,疑惑的夏茵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莫名的强烈紧张感令她胸口一阵闷塞,额头上不知不觉地冒出冷汗。

——掌心上,是一个只有小指般大的胎儿。

不,不可能是真的……

那一定是手工的艺术品,只不过精致得令人难以置信,逼真得十分可怕而已。但那有着生物质感的躯体、纤细得像火柴棒的手脚、模糊却有实感的五官,仍然弥漫着古怪而不详的感觉。

“讨厌,这……这是什么……”她颤抖地说道。

“孩子啊。告诉你,这是我从姐姐的肚子里取出来的喔。”少年阴沉地说道。

“你……?!”夏茵猛地瞪大了眼睛。“别恶作剧了,一点都不好玩……”

“怎么,不相信吗?”少年嗤笑一声。“来,跟我姐姐见个面吧。”

在夏茵恐慌的眼神注视下,少年走到冰箱面前,轻轻地拉开了门。夏茵触电般地把脸转到一边,只觉得身体麻痹得无法动弹。在一瞬间,她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冰箱里的什么东西——那朦胧得无法辨认,反而更加显得骇人的景象已如烙印般刻入脑海,像毒素一样蚕食着她的神经。她想站起来,但身体却紧张得无法动弹,只能僵硬地坐着不动。

“我一直都很喜欢我姐姐的啊。”少年说道。“就算她和那个男人一次又一次的上床,我也可以忍受……因为我知道,那不是她的错。”

“可是……她竟然怀上了那个男人的孩子?!而且还要和他结婚?!哈、哈哈……”少年弯曲着身体,发出刺耳的笑声。“原来如此,她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了!!还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呢……我多蠢啊,居然连那种廉价的谎话都相信了那么久!!”

“……”

“这个恶心的毒瘤,就是他们爱的结晶么!!”少年大吼一声,将手里的胎儿狠狠地扔到地板上,接着用力地踩下去,碾成一滩肉糊。

“我,我要回去了。”夏茵低着头喃喃自语。

“我不会让你回去的。”少年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个女人死了,你就代替她做我的姐姐吧。”

“谁要当你的姐姐!!”夏茵喊了起来。“如果你连自己的姐姐都能杀死的话,谁会信任你!!”

虽然她情绪十分激动,却始终不敢与少年正眼相对,生怕会一不小心看到他身后的东西。少年识穿了她的胆怯,不由得露出怪异的笑容。

“什么是信任啊……”少年冷冷地说道。“我把一切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够坦诚相见了吧?我信任你,你呢?你不信任我吗?好吧,那我直接了当地告诉你——要是你不愿意做我姐姐的话,我就让你和那个女人一起住在冰箱里。这样可以吗?”

“啊……哇!”夏茵吓得慌不择路地乱跑,一下子冲进了某个房间,接着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她跌坐在地板上急促地喘息,身体蜷缩成一团,手指插进发丝里颤抖着。

“躲起来也没用啦,我有钥匙啊。我给你半小时的时间考虑,如果你到最后还是不肯服从我的话,那我也只能放弃你了。反正,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乐趣可言……”

隔着门听到那些令人寒心的话语,夏茵的脸色越发苍白。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她感到脑子变得稀里糊涂的,完全无法思考。身心如同被紧紧地束缚住般沉重,连做梦都不曾有过如此的不真实感压迫得她无法挣扎,嗓子里发不出一丝声音。想逃,但双腿已被泥潭陷阱吞没。

“快来救我啊,叶希……”

她的眼角渗出了泪水。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她只觉得周围安静得可怕。在近乎无意识地呆坐了一阵后,她缓慢地打量了一下环境。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芬芳,从摆设和布置来看,这里应该是龚思兰的卧室。误打误撞,刚好闯进这个房间,似乎是个讽刺的结果。

她恍恍惚惚地踱步,既没有什么可想,也没有什么可做,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挪动着空壳般的身躯。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自己还能等待着什么,被毁灭吗?

“……叶希不可能会来救我。”

为什么,无法承认这样的事实呢。

“她那么强……如果我能像她那么强就好了。”

为什么,自己不能变强呢。

“——如果我是叶希就好了。”

为什么,我不是她呢?

夏茵的心猛然颤抖了一下。她若有所思地坐在梳妆台前,双手伸到脑后,将一头长发扎起。接着,她拿起眼线笔,仔细地描出粗浓的黑眼线。最后,她挑选了一支深褐色的口红,为自己的唇涂上成熟而沉着的色彩。

凝视着镜子中那冷酷、面无表情的自己,她感到无比地讶异。

——原来自己也可以变成这种模样,实在是不可思议。

“我真的变成她了。”夏茵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经过这个小小的仪式,原本疲惫不堪、肿胀烦闷的头脑霎时有如被清凉的风吹拂过般澄彻,精神亢奋得按捺不住阵阵的冲动。面容绷紧、瞳孔里仿佛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即将呼之欲出。

“没错……我一个人也能活着,我不用她保护也能活着。”

于是,一些被遗忘了的记忆又浮上心头。

叶希没有教过她如何格斗,只是告诉了她三个要点。

其一,格斗最重要的是勇气。力量、技巧、速度都是其次,如果畏惧对手的话就绝对没有胜算。

其二,要清楚地分析敌我的优劣势,找寻对方的弱点、攻击对方的要害。

其三,充分运用周围环境,挖掘身边一切可以充当武器的物品。

“我不用怕他。仔细想一下,他也不过是13岁的小孩。”夏茵静静地思索。“我平常都有做运动,臂力、柔韧度、反应神经都不可能比他差。最起码,我的身高就很有优势,手脚也比他长。但是……他应该有刀子。他会用刀子来对付我吗?……不管怎么说,还是做最坏的打算吧。”

她再次打量了这间布置得相当典雅、舒适的卧室。

房间里没有花瓶,也没有扫把之类的物品——大体上一个白领丽人的卧室里也不会有扫把。梳妆台上有一把折叠式的小剪刀,方便带在身上,但实在秀气得很不中用。唯一的一只椅子是实心的无靠背坐垫,抓在手里根本无处使劲,也只能放弃。翻遍了所有抽屉,一时间似乎找不到可以利用的东西,她不由得有些迷惑了。

“赤手空拳是绝对不行的……既然没有直接就能用的武器,那就得自己‘制造’出来了。”

她把眼光锁定住叠在床上的毯子。这张毯子很薄,体积也不大,而且质地坚韧。她将毯子卷成圆筒状,发现手感意外地好,挥舞起来相当流畅。当然,单是这样是不够稳固的。她打开衣柜,取出了一条连衣裙,随之用剪刀沿着裙边割开几个小口。然后,她捏着裙角一路撕下去,逐一将裙子撕成数道布条。接着,她把布条分别搓成绳索,在卷紧毯子的同时用力地捆住,并从前到后地绑了几个结。一番努力后,一根结实而有弹性的棍棒就完成了。

“这样还不够。”

她不停地用眼睛搜索房间,在书桌脚的内侧找到了一罐杀虫气雾剂。她拿起来摇晃了几下,确定里面还有液体,然后端详了一下说明。

“唔……‘95%成分为酒精,对人体无害’?”她歪着脑袋自言自语。“鬼才信呢!”

于是,她把气雾剂藏进毯子的尾部,以备不时之需。

“还不够,不能掉以轻心。”她反复地察看房间里的东西,脑海里也在不断联想着。“有了。”

她从书架上取下几本厚书,跟着在抽屉里找出一条长筒丝袜,把厚书塞了进去。为了保险起见,她又在外面加套了两条丝袜。这个玩意看起来虽然是很可笑的组合,但用手提起来时,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却好似打倒巨人歌利亚的投石器一样危险。

“……要是甩中头部的话可不得了。”她有些犹豫。“嗯,就放在门旁边,当最后的武器用吧。”

准备完毕,夏茵做了一个深呼吸。把门打开的话,似乎就会再次踏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而且还有一个非常识能想象的恶魔在等待着她。一想到那个恐怖的冰箱,她就觉得自己紧张得快要窒息。

“镇静、镇静下来……我不能害怕……平白无故地遇到这种事,真是够了……对,赶紧把他打晕……然后报警吧……现在也不知道几点了,今晚说不定还能睡个好觉呢,呵,呵呵……”

她当然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僵硬。

拖得越久,恐惧越是一点一点地加剧,最终要面对的还是必须面对。夏茵下定决心,咬紧牙关开了门,手里抱着棍状的毯子猛冲了出去——

忽然间,她感到脚下一滑!!

心脏猝然搐动了一下,强烈的不安感瞬间侵入神经,就像被无数道电流窜过般迅猛。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失去了平衡。毯子脱手飞去,整个人后仰、重重地摔到地板上。疼痛、麻痹,加上胸口一阵闷塞令她不知所措,脑袋暂时性地一片空白。她本能地爬起身坐在地板上,正想喘息一下,却突然看到了龚遥胜那张狰狞的脸就在旁边!!

时间,似乎在这一秒钟凝固住了。

——弓着身体、面露怪笑、饶有兴趣地观察夏茵的龚遥胜。

——无法动弹、表情呆滞、被龚遥胜吓得六神无主的夏茵。

紧接着,他向她挥出一击。被那双骇人的眼睛所吸引,甚至连他手里拿的是什么都没有看清楚的夏茵,在脑袋被击中之前,她心里咯噔地闪过一句话。

“一切都完了……”

随后,她便昏迷了。

夏茵完全没有意料到,在她躲进房间后,龚遥胜从厨房里拿出食用油并倾倒在房门前面。接着,他就一直在旁伺机偷袭。夏茵一旦摔倒,个子矮小的他便立刻掌控了高度的优势,可以轻易地打晕她。尽管夏茵费尽心思准备了几种武器,然而最终却因为大意,一下子败给了他的简单策略。

……

苏醒之后,感觉糟透了。

身体呈“火”字型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手腕、脚踝处被绑上绳索,整个人就好像蝴蝶标本一样遭受拉扯,唯一能灵活转动的恐怕只有脖子了。她缓缓地观察了一下环境,发现这里并不是先前待过的房间,应该是龚遥胜的卧室。

“你醒了呀,姐姐。”少年亲热地说道。他侧躺着依偎在夏茵身边,两人贴得很近,近得可以传递彼此的体温,但她却因此而感到一阵阵的恶寒。

“……”

眼下虽然是最糟的状况,但也不能轻易地意气用事。激怒他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目前所能做到的就是尽量地忍耐——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

“我本来是打算先让你考虑清楚的,可转念一想,要让你那么简单地接受我……似乎不太可能呢?”少年说道。“不过那也很自然,因为你还不了解我嘛。”

“男人都是满脑子肉欲的东西,但是我不一样。我不会玷污你的身体,也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你的身体。我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我需要依赖,需要你,姐姐。”

“也许,我比你更需要依赖。”夏茵忽然微微地笑了。“我不了解你,你也不太了解我啊。我……其实是有一个哥哥的。”

“我九岁那年,父母就离婚了。我被法院判给了我妈妈,后来她再婚了,对方就是我现在的爸爸。当时,爸爸也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我们算是两个单亲家庭结合在一起的吧。我忽然间多了一个大我三岁的哥哥,本来是很高兴的,可是……大概是因为陌生感吧,从共同生活开始后,哥哥便一直欺负我。”

“他欺负我的事多得说不清了……不过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他经常硬拉着我去踢足球,然后又借口我表现不好而把我揍得鼻青脸肿的。等回到家后,爸爸妈妈一问起来,他就说是因为我太笨,才会自己摔成那样。那时,我非常怕他,一点都不敢为自己说话。”

“每次我被他弄哭的时候,他总会说,‘你这个丑丫头,就算脸上没有受伤也还是很难看。’”

“不过……渐渐的,他欺负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人总是会长大的嘛,他开始成熟了,我也不再是丑丫头了。也许是因为我变漂亮了的缘故吧?呵呵……他对我的态度温柔了很多,时常体贴地呵护我。虽然我以前对他恨之入骨,可我却很快地就原谅了他。”

“可是……他竟然因为一场意外,莫名其妙地就死了……”

她的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只是暂时没有流下。

“怎么都没有想到,人生会那么无常……忽然间,我就失去了一个疼爱我的哥哥。这种转变快得令我难以置信,那时的感觉,就好像全世界都变得不真实了一样……”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处在孤寂和落寞之中。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依赖哥哥……”

无法擦拭泪水,只能任其滑过脸庞。

“叶希也伤害过我,她曾经深深地伤害了我……不过,她后来却对我很好。我感受到她对我的爱意,终于也原谅了她,接受了她……也许我这个人天生比较贱吧,只要别人稍微对我好一点点,我就感动了、软化了……”

“但如今,叶希也把我抛弃了。”

“……你可否别伤害我,对我好一点?”

夏茵露出了一个微弱的苦笑。

一直沉默着听她诉说的龚遥胜,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之后,两个人静静地躺着,维持了一段时间。

“对不起,我的肚子有些饿……”夏茵有些尴尬地说道。

“啊,那我给你煮面条吧。”

“嗯,当然是要那种鸡蛋、紫菜、虾仁、香菇、蒜头都一起下的面条啦。”夏茵调皮地笑道。“上次吃了你煮的面条,味道到现在还很难忘呢。”

“没问题,等我一下!”

看到龚遥胜起身离开了房间,夏茵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再温情的假象,也抵不过身体的麻痹,还有被绑处那火辣辣的痛楚——事实上,她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在拼命忍耐着。

那把折叠式的小剪刀就在她身上。

之前,因为穿的是没有口袋的连衣裙,于是她便戏谑式地把剪刀藏在了胸罩的中间,没想到这样无意识的举动反而成为了她最后的机会。但是,她现在手脚都被绑得牢牢的,要如何拿到剪刀……?

办法很简单,但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她运用自己身体的柔软度,开始竭力地向上弓腰,一下接一下地挺起腹部。双腿被拉着,能活动的距离实在太小,但她仍奋力地尝试。忽然间,剪刀从胸部里滑落下来,她赶紧支起肩胛挡住剪刀的来势,以免掉落到被单上。接着,她小心翼翼地一边挪动着肩膀,一边把嘴巴凑了过去。用牙齿咬住剪刀之后,她缓缓地转过头去,眼睛盯着被绑住的手腕。

——接下来的才是关键。

没有时间考虑,也没有机会可以试验。

她把脸转到左边,然后将头部猛地向右180度一转,同时用嘴巴把剪刀甩了过去。落点离手掌还有些远,幸好没有偏离得太厉害。这个结果也算是意料中的事,毕竟自己并非杂技演员,不可能直接就一次过成功。她毫不迟疑地用背部不断地向外磨蹭被单,利用被单上起伏的皱褶,艰难地将剪刀一点一点地传过去。

“快一点……快一点……”她心急如焚地在心里呼喊着。

汗水早就湿透了衣服,连额头上的头发都粘在一起了。汗珠流入眼睛,她也毫不在意。

当她觉得气力就要用尽的时候,她的小指忽然勾到了被单。她立刻发狂地扭曲、挥舞手指,接着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一小片被单狠命拉拽了一阵,然后其他的手指才勉强够得着。再来,她更加激烈地抽动手腕……

拿到剪刀的瞬间,她虚脱得只剩喘息的气力。

但是,她连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她重新振作起精神。因为这是把折叠式的剪刀,刀刃藏在里面,要单手打开并不容易,何况她的手腕是被绑着的。她明白,就算时间再紧急,此时此刻也必须保持高度的冷静。那弹奏过无数钢琴名曲、像是葱白一样的修长手指灵活地摆弄剪刀,以被割开两道伤口的代价终于将剪刀打开了。

想用这把小剪刀剪断绳索是绝对不可能的,于是她把刀刃抵在绳索上,吃力地来回锯动。

慢慢的。

慢慢的。

——断了。

她无暇去管手腕上绑着的结,在狂喜的心情下开始解放另一只手。

“你在干什么?!”忽然间有如晴天霹雳般的吼声响起。

夏茵过于全神贯注,居然完全没有发现龚遥胜已经捧着一大碗面条回来了。但是,她这时候作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完全不理睬龚遥胜,而是用更加快的速度去割绳索。

“混账!!你给我停下来!!”龚遥胜愤怒地把面条砸到地板上,但夏茵仍然无动于衷。双手获得自由后,她像疯子一样猛锉着左腿上的绳索——这时,同样失去理智的龚遥胜向她扑了过去。

预感到危机的夏茵吓得往后一躲,残余的绳索幸运地被拉断,但右腿上的绳索还牢牢地绑着。床铺被她的腿拉翻了,她跟着失去了重心,一下子摔倒在地板上。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她恐慌地抬头一看,龚遥胜手里握着的小刀已经近在咫尺!!

“哇!!”夏茵本能地低着头向前一顶,却正好撞到了龚遥胜的下腹。因为他个子矮小的关系,本来连坐都坐不直的夏茵居然击中了他的要害。

“……”龚遥胜满头冷汗地蹲了下去。

夏茵赶紧继续她未竟的事业,终于把最后一条绳索也割断了。

到目前为止,她的精神没有丝毫松懈过。接下来要做的事是——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少年突然发问。

“什么……?”

“放弃做我的姐姐,放弃生存么?”少年的嘴角笑得很歪。

“我一定会生存下去,但不是和你一起生存!!”夏茵喊道。

“你可以走出这个房间么?你可以离开这间房子么?”少年紧盯着夏茵的眼睛,盯得她毛骨悚然。

“我——”

“你会得到非同寻常的快感。”少年故意压低了声音。“那就是……肌肤被切割的……绝顶的快感。如果你想体会一下的话,我可以让你升华到极致。”

少年说完,拿起小刀在自己的手臂上闪电般横划了一下。刚开始看不到伤口,血珠随后才冒了出来,眨眼间汇成了一串。很快的,鲜血就像岩浆一样涌出。少年挥动着手臂,让鲜血宛如涓涓细流般四处游动,看起来仿佛是诡异的红色纹身。

“你觉得我会痛吗?不会,根本不会。”少年说道。“我感到有一些麻痹,血流出来的地方是热热的,但时不时又有点凉飕飕的。啊,真是奇妙。”

说着,他又往手臂上划了一刀。

“哇,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耶。每一刀切下去,背脊就会产生电流般的快感,爽得我忍不住打寒颤,爽得我鼻子发酸、酸得很想流泪。可惜,这种快感只有肌肤被切开的一瞬间才会有,实在太短暂了。怎样,要尝试一下么?我会让你反复体验这种快感的。”

鲜血在地板上汇成了一滩,然而他却熟视无睹,夏茵被他的变态行径震惊得愣住了。

“我给你最后一次选择。”少年慢条斯理地说道。“或者是继续做我的姐姐,或者是被我切割后当成收藏品,你选择吧。”

她感到双腿发软,软得就要跪下。但是……就算向他妥协,难道自己就会因此而活得好一点么?眼前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是连一丝丝的期望都不能寄托的。没有任何侥幸的余地,如果屈服等于被毁灭的话……!!

——绝对不能再害怕了。

害怕的话,就连最后的机会也将失去。

自己并没有犯任何过错,没有任何害怕的理由!!

想到这里,夏茵扔掉剪刀,猛地抓起被单。不会再有准备的时间,她简单地将被单抱在怀里,接着便向龚遥胜冲了过去。

“这就是你的回答么!!”龚遥胜吼着迎了上去。

——刹那间。

两个人撞到了一起,刀锋刺穿了被单。凭借着体力上的优势,夏茵撞倒了龚遥胜,自己在打了个跄踉后终于冲出了房间。

糟糕。

腹部那热热的感觉是……?

她不敢去摸,不敢去望,不敢去想。她强忍着委屈的泪水,向斜对面的房间跑去。还好,先前藏在门后的“武器”还在!!

弯腰捡起那东西的同时,她发现身上的白色连衣裙被染出一朵血花。强烈的刺痛感使得她的脸色异常苍白,就算如此,她现在也只能关心唯一的一件事——

握着小刀追过来的龚遥胜。

到了这个份上,心中已经毫无顾忌了。在客厅之中,她用双手紧握丝袜的一端,踏步、扭腰,将坚硬而沉重的凶器向龚遥胜抡了过去,那张力十足的气魄令他不由得退却三分。

“哈哈,好玩!你是从哪弄来这玩意的?!”龚遥胜一边闪避一边怪笑着。

夏茵没有开口,她阴沉地盯着龚遥胜的脑袋,恨不得把这个活蹦乱跳的家伙一下打倒。她的双手挥舞了一下又一下,空中发出了“呼”“呼”的风声,仿佛在奏响着生命的丧钟——

忽然间,她的武器脱手而出!!

因为丝袜的质地过于光滑,虽然她一直在留意着,但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更加不妙的是,包裹着厚书的丝袜落在了龚遥胜的身后,再没机会取回来了。

此时,龚遥胜背对客厅的门口,而夏茵背对客厅后的餐厅。

目标是……厨房!!

她当机立断,转身就拔腿狂奔。厨房里也许还有其他的刀具,在那里的机会应该大一点。但是,不过几秒钟之后,她便发现自己犯下了一个无可挽救的错误。

由于对龚家的环境还不是很熟悉,加上情绪过于激昂而失去辨识能力,她首先跑到的地点是左边的浴室前——而厨房是在右边。正当她想折返回去的时候,尾随过来的龚遥胜堵住了她的路。

后退。

她只能后退。

山穷水尽般地后退。

脚趾头紧紧地扭在一起,肩膀微微地缩着,头低低地垂着。身体越来越僵硬了,快要不能呼吸了。脸蛋哀愁地扭曲,眼泪无声无息地流淌,脑子里混乱得连思考都宣告停止。

……就算后退,也是绝路。

她终究承受不了巨大的压迫感,一下子打开门冲进了浴室。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踏入的原来是地狱。

——血,视野内到处都是血。

墙上像泼墨般地被刷上无数道朱红,垂下来的血流就像蜈蚣的细脚一样密密麻麻,在那些洁白的瓷砖上尤其显得刺眼。一朵又一朵的血花则仿佛是爆炸后的印记,喷溅得既妖娆又鲜艳。浴缸里盛满了暗红色的液体,满得溢了出来。被稀释后的血水呈现出深浅不一的颜色,好像红珊瑚一样流动扩散,在潮湿的地板上渲染出张牙舞爪的图案,上面还零零星星的漂浮着一些肉屑、残渣、以及无法辨认的器官碎块。

脑袋里似乎嗡嗡的在响。

她从来不曾想过,“红”这种颜色是如此恐怖的。

强烈的视觉冲击,加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她的胃袋犹如翻山倒海般难受。再也忍耐不住了……她连挪动脚步都做不到,就原地呕吐了起来。晚餐很快就被吐了个精光,她只能一阵阵地干呕,实在苦不堪言。感觉上,好像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哎呀,别把浴室弄脏嘛,真是的。”少年说道。“姐姐,你算是找对地方了,这里就是你的归宿喔。”

夏茵神情恍惚地站着。

残存的勇气早就消失殆尽,她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或许,自己的命运就是这样了。早知如此,为什么还要拼命挣扎了那么久呢?死亡是很可怕的,可死了之后就不会再痛苦了啊。对吧……

“你已经不会开口了吗?”少年说道。“没关系,我会把你的心脏取出来,贴在耳朵上好好听你的心声。”

身体好像在摇晃,大概很快就会倒下了吧。真是不可思议,恐惧好像完全消失了——应该说,所有的感情都消失了吧。内心空洞洞的,似乎什么都不曾存在。

“是啊,你就杀了我吧。”她踩着血泊,轻飘飘地向少年走去。

少年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忽然间,她无意中看到了浴室里的镜子。怎么回事,那双像黑宝石一样深邃的眼睛、泛着金属光泽的唇,宛如假人模特般的冷漠面容……是谁?

对啊。

为什么会失去自我呢。

只是因为忘记了自己的脸。

……原来,我的脸上并没有绝望!!

像被针蜇了一般,身体的最深处霎那间燃烧了起来。四肢恢复了知觉,头脑迅速清醒,失去的力量仿佛都找了回来。那么,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是——

夏茵突然间提起浴室里的一个塑料桶,接着猛地将桶里的血水向少年泼去。猝不及防的少年被泼得睁不开眼睛,夏茵趁机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自由。

我要自由。

纵使必须付出任何代价!!

……

追逐的终点,是在阳台。

“你无路可逃了,放弃吧!”少年怪笑着说道。“还是说,你准备用花盆和我搏斗?”

“我懒得理你了。”夏茵淡淡地说道。“自由的路就在我身后,你再也阻拦不了我。”

为什么,语调会轻松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不知道。只是心灵好像从未变得如此澄清。

夏茵爬上了围栏,高高地站在上面,张开了双手像是张开了翅膀一样。

“这里是四楼,摔下去会死得很难看的!!”少年突然紧张了起来。

“在落地前的一瞬间,我都相信我是最美的。”夏茵优雅地说道。

“不行!!你不能离开我,姐姐!!”

少年舍弃小刀,向夏茵冲了过去。她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向外一跃——在空中,少年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两人同时急速坠落。

……

在短暂的痛苦后,终归能获得安详吧。

逆转沙漏(前篇)

更新时间2007-2-10 0:52:00 字数:16176

——————叶希篇——————

依然是,这片辽阔无垠的戈壁砂漠。

一丝声音都没有,这里是寂静得连鸟兽都不曾眷恋的原始之地。千里之内,毫无生机,只有为数不多的仙人掌在茁壮地生长。黄褐色的大地上遍布砾石,长年累月被风蚀刻出无数横向纹理的岩石群孤傲地高耸,那近乎垂直的陡峭外表显得无比硬朗,仿佛是一个又一个守护著这片荒原的,伤痕累累的巨人。

雪白的云层不断的流动,那变幻不定的图案就犹如锦绣般壮丽。湛蓝的天空上,一架军用直升机滚动著强大的气浪,缓缓地朝著那隐秘的基地下降。著陆、打开舱门、放下滑梯之后,数名士兵推著一个大型金属柜冲下了直升机,并一刻不停地向目的地火速进发。

——特别诊疗室。

金属柜被打开后,早已待命多时的研究员们迎了上去。

“咦?!这是……”

原先像鸡蛋一样的椭圆形胶状物,竟然宛似溶化般充满了整个金属柜。在透明的粉红色流质里面,赤裸的叶希仍旧像婴儿一样安详地睡著。她那恬静的面容、纯净而晶莹的娇小身躯,仿佛琥珀般洋溢著无限的美好。

这时,一个医用吸取器伸了过去,将小部分流质抽入一个试管之内。

“立刻拿去化验。”“是,博士。”

接受这次任务的人正是杨露。她虽然丧失了基地的指挥权,但因为她在生化方面的研究造诣无人可及,所以仍然担任著科研部的最高负责人一职。

“看来不需要用镭射激光切割了嘛。”一个男研究员说道。

“不能随意下定论。”杨露用一根金属棒试探著插入流质里,然后缓缓地在不同位置搅动了几下。“并不全是液体,表层约6厘米以下的地方十分坚硬。”

那个研究员顿时不好意思地搔了下头皮。

“为什么会融解了一部份……”杨露皱著眉头思考著。“莫非,是在运送时受到沙漠的高温而产生变异?!”

想到这里,她下了决定。

“将生物储藏柜的温度加热到70度!你们留意看著,我先去检查一下化验的情况。”

在场的人除了她之外,还有三个研究员和四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其中两个研究员留在金属柜旁边观测,另一个在房间的另一侧进行化验,士兵们则把守著大门。由于杨露决定亲自化验,那个年轻的女研究员便待在一旁当助手。

过了半小时,事情还没有任何进展。

“喂,你说我们是在干嘛?”“很简单,欣赏女人的裸体啊。”

因为无聊,两个负责观测的研究员开始低声地窃窃私语。因为都是血气方刚的小夥子,加上眼前的景致又过于诱人,他们俩的聊天内容自然越来越龌龊。

“你看得到……下面么?”“我这个角度好像不太行耶。”“我也看不到,真可惜。”“都看不到你还举了起来?”“你不也是吗……”“废话,谁忍得住啊!”“对嘛……咦?”

叶希骤然睁开了眼睛。

绝无一丝迟缓,她瞬间就从粉红色的流质里钻了出来,同时用迅猛得难以相信的速度挥出左右两拳。那种无视任何对象、完全发自本能的强烈攻击性犹如毒蛇的尖牙般凶狠,霎那间就把两个研究员轰出数米外!!

发现异常的士兵们急忙举起冲锋枪,一齐向叶希开火。她的身形毫不停滞,像野兽一样疾奔腾跃,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流弹的火花如影随形地紧跟在她身后,只不过令她的步伐更加灿烂而已。眨眼间,她从半空中俯冲到第一个士兵的侧面,人还未落地、双手便抓住了他的头颅,接著右膝盖就如重锤般撞向他的太阳穴。一击完成,她随即用脚往他胸膛上一蹬,身体又像燕子一样飞了起来。在及时闪避转移过来的枪口同时,她一个后空翻踢弯了第二个士兵的后颈,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流畅。

剩下两个士兵慌张地胡乱扫射,她轻盈地几下弹跳,人已扑到其中一个士兵面前。她一巴掌甩过去,凭著一股惊人的蛮力将那士兵煽倒在地。手掌去势未尽,又向旁边一挥,直接贴住另一个士兵的面门猛地一推,他登时人一仰、后脑重重地撞到墙上,就像摔烂了的西红柿一样爆裂、迸发出混杂著鲜血的脑浆。被甩倒在地上的士兵正想趁她不备,她一个转身,左腿在空中划过像月牙一样的轨迹、脚踵狠狠地啄中了他的喉结。

所有的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十秒钟内。

看著士兵们被轻松地杀死,杨露也无计可施。两个男研究员都已命丧黄泉,其中一个脖子被折断,一个心脏被重击,而那个和自己在一起的女研究员则看得发愣。因为距离上的关系,她们暂时地逃过一死。但是,杀红了眼的叶希立刻就飙了过来。

“五号,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杨露高声喊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话音未落,叶希的拳头在她眼前不到10厘米的距离硬生生地停住。

“真可笑。”叶希冷冷的说道。“你不是想拿我做试验么?莫非还要我躺下来配合你的工作?”

“当然不是。”

杨露说著脱下了身上的白大褂,随之温和地给叶希披上。叶希没有拒绝,毕竟总不能一丝不挂地跑来跑去。为她细心地系好钮扣后,杨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

“我们要做的事是——”

突然间,充满整个房间里的银白色光源消失了。过了两三秒钟,在能见度完全为零的黑暗里,渐渐出现了幽幽的绿色荧光。这些光芒源自墙上的奇异壁灯,但只能朦胧地照耀小范围内的景物。

“消灭生化兵,夺回基地,这就是我们的计划。”杨露说道。“基地里有三套供电设施,分为总电源、主系统电源、紧急备用电源。刚才,我通知工程部把总电源切断了——停电,就是我们发起反攻的暗号。”

“电梯、闸门、监控摄像头全部废掉,所以你们就感到安全了?”叶希说道。

“我们必须掌握优势。”杨露说道。“就算他们能够照样横冲直撞,但我们只要利用通风管道行动的话,就不会被他们发现——这也是多亏了工程部的线路图呢。时间紧急,小荷,走吧。”

“是,博士。”被称为小荷的女研究员拿著小型手电筒跑到一边,好像变魔法似的在地面上掀起一块金属板。

“详细情况待会再说,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杨露说道。

“我不会钻狗洞,也不会帮你们。”叶希淡淡地说道。

“你一个人敌得过他们么?你不是被他们抓了回来吗?!”杨露有些激动。“你还不知道吧,注射在你体内的并不是殖装的瓦解剂,而是……进化剂!!”

“进化剂?!”叶希一脸诧异。

“总之……小荷,你带著‘那东西’先走,按计划行动!”“是,我先走了!!”

“我们换个地方谈吧!”杨露快步向大门走去,叶希跟在她后面。“直接走正门也可以,我有启动备用电源的密钥卡。但是,这样一来就危险得多了。”

“说到危险……”叶希说道。“我的耳朵是很灵敏的,他们也一样。……那么,能不能把你的高跟鞋脱掉?”

“啊,我差点忘了。”杨露连忙伏下身去。

过了一会,她们离开了房间。

每遇一道闸门,杨露就用密钥卡往门旁的读卡器上刷一下。于是,电源暂时被接通,而在她们通过后又随即断开。两人悄声无息地走著,却时不时能听到金属被破坏的刺耳噪音。

“他们果然强行突破了。”“当然……闸门也不过是纸门而已。”

“你也用过这种粗暴的方式啊。”杨露笑了笑。

“好了,继续之前的话题吧。”叶希说道。“所谓的进化剂是怎么回事?我的殖装明明是被毁了,而且现在想启动也启动不了……”

“你忘记了么?初态殖装也是被彻底地解除后,你才能启动真正的殖装的。”杨露说道。

没错,她回想了起来。那时,她浸泡在充满著营养液的卵里面,殖装渐渐地溃散,然后她才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并非自己想像中的强壮身躯,而竟然是婀娜的女性胴体。那就是一切灾难的开始,令她的命运翻天覆地般变化的起因。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痛恨自己身为女人呢?

也许,是在第一次喜欢上别人的瞬间。

“之前,我们上演了一场暴动的假戏,说那是可以破坏殖装的药剂,他们果然信以为真了。”杨露说道。“现在,才是我们真正的……”

“启动殖装时,身体会非常热,像是快烧起来一样。”叶希打断了她的话。“但是现在,我的身体冷得像块冰。你说我该怎么办?找个地方烤火吗?”

“我也没想到你会启动不了殖装,本来我还很期待你的再进化体呢。”杨露遗憾的说道。“关于你的殖装,我目前还没有详细的数据,也没有研究的时间。如果你觉得躺在生物储藏柜里加热的效果不错,那也是值得一试的——可惜,备用电源只限于外部设备和一些特殊场所,我现在帮不了你。”

“这么说,你准备拿我当炮灰的企图破灭了么?”叶希说道。

“基地里的研究人员都无法再忍受他们的统治,你又是他们的目标,所以,我们是站在同一战线的吧。”杨露冷静地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行动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馀地。”

“那么,你又准备如何‘消灭’那帮家伙呢?”

“不,我们暂时可能消灭不了他们……”杨露说道。“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抢夺中央控制室!!”

“为什么?”

“想要直接逃出基地是不可能的,这里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那架直升飞机而已。何况,那架直升机只做往来的运输使用,从来不停留在基地里的。”杨露说道。“中央控制室是基地的核心,也是唯一能对外联络的地方,那里一直都被他们霸占著,没有一个研究人员能够接近。现在,我们就要进攻那里,向国家发送基地的现状报告,同时也是我们的求救信号。”

“然后,你们就准备像老鼠一样躲在通风管里,等你们的好领导派兵救援么?!”叶希一脸的冷漠。

“当然不会那么轻松。”杨露轻轻地微笑。“如果能像间谍一样入侵中央控制室的话,那我们也不用这么大动干戈了。这次的行动……说不定会血流成河呢。反正我们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豁出一切了。”

“说到底,你想怎样和那帮家伙对抗?只要双方打个照面,你们就死路一条了吧!”

“所以,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我们的秘密武器。”

另一方面,在中央控制室里。

“那帮废物,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

因为这里是由主系统电源供电的,所以仍然灯火通明。在那个高高在上、仿佛皇座尊贵般的位子上,一个头戴军帽、身穿笔挺的军装、手戴著白手套的男子肃穆地端坐。看著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图像的监控屏幕墙,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恰巧在五号被送回基地后就发生这种事……不是偶然吧。”另一个男子说道。“我早说过,把杨露送去猪圈里再好不过了,她实在很危险。”

“五号,也不是会被随意差遣的人吧。”

“总之,我们静观其变。”

同时,在那所谓“猪圈”的地方……

“姐妹们,我们必须振作起来!!我们再也不能忍受那种非人的淩辱了!!”小荷高声地叫喊。“现在,就是现在!!我们要化成厉鬼,向那些没有人性的混蛋复仇!!”

她的态度激昂得好像是在对著选民慷慨演说的政要,然而身边的观众却是无动于衷。那都是些什么观众呢……赤身裸体、脸色惨白,肋骨一根一根清晰可见、四肢细得像麻秆一样,消瘦得不成人形的一群女人。她们曾经是囚犯,然而现在却沦落到比囚犯更加悲惨百倍的地步。身体一动不动、眼睛空洞无神,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麻木不仁的表情。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触动她们的心扉了吧?

“难道你们愿意一辈子就这么渡过、就这么结束吗!!”小荷吼道。“这样的话,不如自杀比较乾脆!!但就这么死去是毫无价值的!!跟随我来吧,发挥你们的光与热吧!!”

看著那些像活尸体一般的女人,小荷愤怒地将身上的衣服一件接一件地撕裂。然后,她拿起手电筒,照射自己的身体。雪白的肌肤上,到处都是像蚯蚓一样的伤痕,还有大片大片发黑的瘀伤。她的**上凝结著血痂,腹部已经隆起,显然是有了身孕。

“我也被他们淩辱过,我理解你们的痛苦!!”小荷噙著眼泪继续呐喊。“快点清醒吧,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女人们终于被震动了。

“来,一人一个。”在场的几个研究员开始分发药品。小荷自己也拿了一个,接著拆去包装——原来那是一个预先装好药液的注射器。

“准备好了,大家一起来吧!”小荷说著就往自己的手臂上注射。

“……那是兴奋剂么?”在一旁冷眼观看的叶希问道。

“比兴奋剂更有效。”杨露平静地说道。“那些是从死去的二号、九号身上提取的体液细胞。”

“什么?!”

“当然,其中也混合了一些刺激神经的药物。”杨露继续说道。“我们曾经用这种药剂在白老鼠身上做过注射试验,结果那些老鼠发生了异变,差点冲破了铁笼。”

“喔,那么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肯定很有趣了。”叶希不禁嘴角一歪。

“——我也怀孕了。”杨露眼看著前方说道。“跟小荷一样,我也受到了‘优待’。”

“……”

过了一会,异变开始。

女人们,包括小荷都痛苦地倒了下去。她们蜷缩在地上,双手交叉地抓著手臂,用力得连皮肉都被抓得血淋淋的。她们的眼睛难以忍受地紧闭,嘴巴张得大大的,嗓子里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呻吟。由于人数众多,此起彼伏的嘶叫声在黑暗中尤其令人毛骨悚然。

“就算她们还能站起来,也是去送死的吧。”叶希说道。“够了……我懒得再陪你们玩。”

“五号……”“我叫叶希。”

“叶希,如果你也是男人的话,你会变得像那帮人一样吗?”杨露突然问道。

叶希没有回答,只是用鼻子嗤笑了一声。

“你不会。”杨露坚定地说道。“其实,你的内心是很善良的。”

“胡说。”

“不是胡说。”杨露笑著说道。“你喜欢我吧?起码曾经喜欢过我吧——我是知道的,我并不迟钝。在那几年里,虽然我看不到你的脸,却知道你一直都在注视著我。”

“胡说!!”

“如果你是男人的话,也一定是个腆腆的男孩子。”

“够了,我走了!”叶希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这个给你。”杨露走上去,把那张密钥卡塞进她手里。“你去D12区的电梯,按住*号键三秒钟,然后就会出现一个小键盘。输入密码635—91—947,接著你就可以到达基地里最隐秘的地方。到了那里,你会了解到一些真相。”

“……谢谢。”叶希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另一方面。

在幽暗的过道里,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地潜行。作为军人,他们似乎早就忘却了自己的最初使命。为了生存,他们抛弃了荣誉感,而沦为生化兵们麾下的豺狼。而他们现在所进行的任务,便是镇q压暴动、杀死一切顽抗的人员。

“前面有声响,上!”

他们端著冲锋枪摸了上去。经过一个折弯,过道另一边的景象模糊地印入眼帘。阴森的绿色荧光反射下,似乎在黑暗中隐藏著一团什么东西……

“开枪!!”

霎时,枪口喷出了明亮而灼热的火焰,猛烈的枪械啸叫声与子弹打在金属上的脆响混杂在一起。就在他们凝神注视前方的时候,他们头顶上的天花板突然坍塌,数条人影随即扑了下去!!

——短兵相接。

还来不及散开,最先遭到攻击的士兵就发出了惨叫。有的眼球被戳穿、有的下颚被扯裂、有的胸膛被撕去一整块肌肉——都只不过是一瞬间内发生的事。血肉横飞、骨头赤裸裸地暴露,体腔像瓜果一样被轻易刨开,内脏喷泻外流,或者被强行地拉了出来。慌张、痛楚、咆哮、胡乱扫射,在这不足三平方米的空间里形成了血腥的风暴。火光闪烁不定、投影光怪陆离,在零距离的狂暴交错中,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猝然消逝。

袭击他们的,正是那些女囚。

她们的手中没有武器,因为她们本身已经是武器——经过异变,她们的皮肤上覆盖著青灰色的粗糙鳞甲,嘴里长出了獠牙,指甲也化成了倒勾爪。她们的面容已经狰狞得失去了人类的模样,脊椎再也无法挺直,只能佝偻著用最原始的爪和牙向对方攻击。但是,她们那无以伦比的速度、还有那毒辣得近乎残忍的肉搏方式却令士兵们陷入恐怖的炼狱之中。即使中枪,她们也不会有丝毫的退却,反而更加歇斯底里。

一会后,现场恢复寂静。

犹如落入河中,被无数食人鱼啃噬过一般,每个士兵都只留下了残缺不全的遗骸。

“唷,你们这帮母猪干得不错嘛。”

忽然间,黑暗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身裹著厚重而坚实的深褐色盔甲,威猛得像个古代骑士一样——他就是生化兵七号,一个蛮横无理的家伙。

被激起强烈敌意的女囚们向他冲了过去。面对来势汹汹的群起围攻,他从容地挥动手腕上的刃器,乾净利索地将最先扑到他眼前的一个女囚拦腰斩成两半。断开的下半身倒地,她仍用剩馀的双手抓紧七号的手臂,接著就张嘴猛咬——可惜那盔甲实在太坚硬了。

“敢跟我斗?!要杀你们比切萝卜还更容易!!”

他骄傲地挥舞利刃,鲜血、肉块、断肢漫天飞舞,一时间他压倒性地占了上风。女囚们虽然视死如归,但她们的努力却是徒劳无功的。对于七号来说,这种程度的攻击完全不痛不痒。

“姐妹们,缠住他的身体!!咬断他的脖子!!”小荷吼道。

长期以来遭受的屈辱化成深深的怨毒,女囚们发狂地前仆后继,就算身体被砍得支离破碎也无法阻止她们的愤怒。转眼间,像寄生藤蔓一样紧紧攀附在七号身上的女囚越来越多,多得连七号的动作也开始变得迟钝了。他想甩也甩不掉她们,只好用身体猛撞金属墙。每一次撞击,就有数人的内脏器官被挤压得破裂变形,鲜血大量地呕出来,然而她们却死也不肯松手。

“滚开,你们这帮母猪!!”

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没用,女囚们犹如叠罗汉般把他的身躯淹没了。殖装的颈部只有一层韧膜而没有护甲,而现在有四张嘴同时在撕咬他的脖子。韧膜被血淋淋地翻开后,尖锐的獠牙将皮肉组织急速的剥离,甚至连咽喉、气管也伴随著猩红的肉片一齐嚼碎后吞咽下肚。仿佛河狸啃咬树干一样疯狂,原先粗壮的脖子不一会儿就被吃得只剩下光秃秃的颈椎,然而她们仍未罢休。

之后,早已断气的七号终于头颅落地。

另一方面,在D12区。

“635—91—947。”

叶希往电梯上的隐藏键盘输入密码。接著,电梯开始缓缓地自动下降。她的心中并没有任何不安,也没有什么期待的心情,只是单纯地想找点事做而已。

电梯门开了,眼前是一个幽深的岩石隧道。赤脚踏在泥土地面上,感觉上和基地里的那种金属地板完全不同。也许,还有更加特别的事物在等著自己吧……

隧道的尽头旁边,有一个没有门的入口。叶希信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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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流回一千年前。

景德二年,正是北宋与辽订立澶渊之盟过后。阳春三月,都城东京马行街北,有一家唐家药铺。午后时分,坐堂医生唐治钦正欲匆匆出诊,却被他老母亲拦下问话。

“治钦我儿,又将去黄尚书府上么?”

“正是。臻月小姐仍然高烧不退,我须前去察看。”

唐治钦年二十三岁,长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虽然不比眉清目秀的公子哥,但也是个年轻才俊。唐家与黄家颇有渊源。于十五年前,黄尚书得了一种怪病,多方寻名医而不得其解。最终,却是默默无名的唐父,唐元观救得了黄尚书的性命。此后,黄家便厚待唐家,为其于东京城内开设了唐家药铺。恰巧黄家小姐黄臻月天生体质孱弱,时常染病,需有专人医师照料,故两家一直往来密切。唐元观过世后,其子因学有所成,继承父业而仍受黄家重用。

少顷,唐治钦便到达了尚书府。

这尚书府地广宅宽,厢房众多,门厅高大开敞。梁柱雕花精美,走廊曲径通幽。庭中凿有碧绿水池,黄石环池而镶嵌,假山伴竹而堆砌。凉亭水榭环绕其间,奇花异草点缀其中,是以满园皆春。

于西边的一厢房里,黄臻月正卧病在床。其芳龄一十六岁,面虽苍白,然有沉鱼落雁之貌,甚是娇艳动人。有二位姐姐,皆以出嫁,乃朝廷要官人家;黄臻月自是其父母的掌上明珠。

“唐大夫到——”

黄臻月的贴身丫环蝶儿赶紧迎了上去。

“大夫,您可到了;小姐的病情仍未好转哪!”

“我带了药,你便拿去熬。照常。”

蝶儿拿著药匆匆离去,唐治钦取一椅子,坐在黄臻月床边。黄臻月听到声音,于是缓缓睁开眼睛。

“唐大夫,你来了。”

“是。小姐感觉如何?”

“仍然是昏昏沉沉的。全身乏力,动弹不得。”

“可让我为你把脉。”

黄臻月从被中伸出一只白皙小手给与唐治钦。少许,唐治钦眉头一皱。

“且收回。小姐的脉象仍是混乱。”

“无妨,病自然是会好的。”

黄臻月见他脸色忧愁,便安慰了他一句。

“小姐不是寻常发烧,我实在束手无策。如今这药用了五天仍未有成效,是治钦无能。为免耽误小姐病情,还是另寻他医较好……”

说罢,他感情所至,不由得流下一滴泪。他将脸稍侧,为是不被黄臻月看到。

“大夫何出此言?你为我治疗数年,哪次这般灰心过?”

“非是我一味多想。受小姐信任,我甚感激;然事实固然如此,恐怕……”

“大夫请宽心。我今日已有好许,再多时日无妨。”

“但——”

“请宽心。”

黄臻月说得坚毅,唐治钦只能微微点头。

“小姐信任大夫,蝶儿也信任大夫哪!”

忽然间,蝶儿像是一阵风儿般溜回了房间。

“蝶儿,你又耍机灵。”

“小姐勿怪,小姐勿怪!”

蝶儿赶紧答道。

“小姐请多休息。如此,我先告辞。”

“唐大夫请慢走。”

唐治钦离去,黄臻月仍未睡。蝶儿在旁边服侍。

“小姐,你在想甚?莫非……”

“多嘴。”

“是是。”

过了一个时辰,熬好了药,蝶儿自取喂与黄臻月。一碗热汤下肚,黄臻月觉得大汗淋漓。

“蝶儿,取水为我擦身。”

“是,小姐。”

于是取水,闭了门窗;为免受风寒,又放下床幔。两人坐在床上,蝶儿为黄臻月宽衣解带,尔后用湿布擦拭身体,一寸一毫无不仔细。擦完身,为她换好衣服。接著,黄臻月又睡了。

如此过了一日。

正是辰时,忽然一个下人直往唐家药铺奔来。

“唐大夫,不好了!小姐昏迷不醒!请速往尚书府!”

唐治钦急忙起身就走。

闺房内,黄臻月闭目安睡,蝶儿正哭得眼肿。

“大夫,我今早本该服侍小姐吃早饭;见她不醒,以为她睡得香,不料却是千呼万唤久没动静。这该如何是好!大夫,您千万要救救小姐!”

唐治钦依然只是把脉,却把眉头紧锁,不发一言。

少顷,黄尚书同老夫人请唐治钦到了大厅。

“大夫,你可有法子?”

“其实难解。我已在遍寻百方,只为小姐病情;但求再给我一日时间。若无成效,小人愿受任何责罚。”

唐治钦言语诚恳,只是脸上掩不住的疲惫。因黄臻月寄托,他挑灯夜读,无论典籍,无论偏方,苦苦钻研而一宿未眠。心中别无他想,但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如令尊在世,当可解?”

“先父已全将医术倾囊相授,并一祖传医书继承。然,或是小人未能尽悟。”

“大夫毋躁。我见大夫尽心尽力,必有结果。”

老夫人甚是开明,黄尚书也点头称是。

“小女之事尽托大夫,望你寻得灵方。”

“那小人先告辞。如有紧急,再通告。”

回到家中,唐治钦关了药铺,只是埋头于书卷之中。老母亲虽是担忧,但无其他可做。时至中午,他仍未落一滴水米。于是,老母亲将饭菜一并送入书房。

“我儿,你仍须吃饭。稍作耽搁应无妨。”

“知了。”

有道是,闲时日子长,急时日子短。不知不觉,天色已近黄昏。唐治钦先是空焦急;后来便开始心灰意冷。只是黄臻月的病情事关重大,他不敢有一丝怠慢。

又是一夜无眠。

天色既亮,承诺的时限亦到。唐治钦只感无计可施,懊悔万分;事到如今也只能去尚书府负荆请罪了。

忽地,又一个下人登门传话。

“唐大夫,小姐醒了!且可以下床走动了!”

“如此?!”

唐治钦又是疑惑又是大喜,赶紧随家丁回去。

尚书府,待客厅里,坐在那儿的不是黄臻月却又是谁?只见她脸色红润,精神饱满,哪见得病怏怏的神色。蝶儿满脸的笑容,黄尚书和老夫人也是一派喜气洋洋。

“唐大夫果然手段高明,小女多得了你照顾。”

“小人才识粗浅,哪里称得上高明。”

“大夫客气了。如今小女得以痊愈,后天晚上,自当设宴款待大夫。”

“多谢大人。且让我与小姐重新把脉。”

一搭手腕,唐治钦便吃了一惊,更脱口而出:

“小姐的脉象如此强劲?!”

“不好么?”

黄臻月嫣然一笑。

“唐大夫医好了小姐,怎还懵懵的!”

蝶儿也忍俊不禁。

“非我功劳,实小姐有仙人所护。”

唐治钦老实答道。

“大夫却也胜似那仙人哪!”

满堂皆笑,唐治钦也不好应答。

“天气甚佳。蝶儿,我俩上街去罢。唐大夫,一同散心可好?”

“多谢小姐美意,只是我已两日未睡,困倦不堪……”

“大夫著实辛苦了。那么,我便权当送你归家。”

“不敢,不敢。”

于是,三人成行,离开了尚书府。

话说这东京城乃极其繁华之地,凡举目所望无处不有买卖交易。酒楼、茶坊、妓馆,纷繁林立;珠玉、匹帛、金银铺,商店宏伟。杂货、药铺、漆器铺,应有尽有;鱼行、肉行、果子行,遍布市场。论食店,则菜肴、瓠羹、小吃,足饱腹欲;论集市,则瓦肆、州桥、相国寺,热闹非凡。街上游人接踵比肩,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无论行至何处皆是一片喧嚣,可谓人间盛景。

“人何其多!”

黄臻月忽地感叹,蝶儿笑道:

“小姐数日未外出,自当恍若隔世乎?且说这东京城,哪一天不是人山人海?”

“人虽多,止于眼耳。”

蝶儿摸不透她的话,便老实不吭声。唐治钦道:

“此话怎讲?人与人之间,自有当中的联系。”

“说得是。我们三人,可一再如今日般同游么?”

“小姐言重了。只须小姐身体安康,何时不是良机。”

“但愿。”

待送了唐治钦归家,黄臻月与蝶儿继续游玩。黄臻月自是看也看不够,走也走不累;蝶儿却是心中古怪,眼睛便始终瞅著她。时近中午,黄臻月竟是毫无倦意。蝶儿便道:

“小姐,再不回去,恐老爷担心。”

“无妨。若你肚饿,我们寻一处吃去。”

蝶儿大惊。

“小姐,使不得!若老爷追究,诸多麻烦!”

“便回罢。”

黄臻月脸上甚是不悦。

饭毕,午后无事。蝶儿以为黄臻月将又出游,不料她却是自回房间,静坐沉思。

“小姐如何多了许多心事?”

“如今我已病愈,则唐大夫亦不复登门。如此,关爱我之人还有几多?”

“当然还有老爷、夫人。”

“有么?未见他们时时关心。”

“老爷自是朝中大忙人;夫人也与其他夫人多应酬。但问,天下父母,有哪个不关爱子女的?”

黄臻月却是摇了摇头。

“爱我之人,惟存蝶儿也。”

蝶儿听了脸直泛红晕,心中欢喜得便叫声音也发颤。

“蝶儿是小姐的奴婢,自当尽心尽力地侍奉小姐。若小姐不嫌弃,蝶儿愿侍奉小姐一世。”

“你我每日朝夕相处,是为最好。”

黄臻月眼灼灼地盯著蝶儿,倒是把她给盯得慌了。见她不知所措,黄臻月抒怀一笑。

“你却如何闭紧小嘴,不肯开口?也罢,我们上街去。”

两人便又四处游玩。黄臻月童心大发,肆无忌惮。看了杂耍,又要看傀儡戏;吃了一些鲜果饯脯,又吃了一些烧烤煎炸,端的是全无半分矜持。蝶儿跟在后面暗暗乍舌,却也吃得不亦乐乎。直至暮色降临,才意犹未尽,打道回府。

当天晚上,蝶儿趁黄臻月未有动作,赶紧说道:

“小姐,你须是要逛夜市了;这夜市著实好玩,只苦了蝶儿双脚麻痹,腹中翻滚哪。”

黄臻月不禁噗嗤一笑。

“既然如此,留在家中罢。你可去取书来。”

“多谢小姐善解人意。书顷刻便来。”

于是,黄臻月随手拾了一本,坐下了。她那椅子正对著缕空雕花木窗;透窗望去,则院内景致胜似仙境。月光皎洁,染得假山似银犹蓝。微风渺渺,拂得竹枝婀娜摇曳。园圃之中,花团锦簇,色彩斑斓如霓裳;那细石小径上,便是少了一位下凡的花仙女。

黄臻月拿的是一本词。她唱道: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此乃南唐后主李煜所作的《乌夜啼》。黄臻月吟毕,凝望窗外。许久之后,她缓缓道出:

“恍然沉梦花庐,似婴雏。

却见月下清影、印孤竹。

何堪寂,自知命,不能独。

试问今生何处、是终途。”

蝶儿仔细地听完,奇道:

“蝶儿从未听过小姐唱这首曲;莫非是灵感所至,及时作出?”

“正是。”

“这般了得!且小姐缘何孤寂?蝶儿仍做得不好么?”

“胡乱唱唱而已,无须介意。”

此后,黄臻月埋头看书,蝶儿静伴左右。又一会,黄臻月收书,道:

“蝶儿,取水为我擦身。”

蝶儿却是笑了。

“小姐,你前几日下不了床,故以布擦身;现在你病好了,自然是到浴室里去。”

“说得是。我倒糊涂了。”

到了浴室。蝶儿照常为黄臻月宽衣,自己则脱得只剩抹胸和亵裤。她只顾往里面走;黄臻月却拦住了她。

“蝶儿,你也脱光了。”

“小姐,我只是在旁服侍。不弄湿衣服为好,向来如此。”

“我便要你脱光了。”

“小姐命令,哪敢不从。”

蝶儿赶紧除去衣物,先是露出了一对小小的椒乳,接著又露出了光洁无暇的下体。她尚且年幼,比起黄臻月姣好的身段自是不如;而两人裸裎相对倒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她常年看惯了黄臻月的身体,当然毫无隔阂;自己虽初次露体,本也不该羞耻,怎奈黄臻月却又眼灼灼地看著她,不由得满脸通红。

“……小姐,请坐下。”

黄臻月往一张小木凳坐下,仍然目不转睛的盯住蝶儿。蝶儿逃也似的转到黄臻月身后,正好躲避她的视线。于是用勺舀了一瓢热水,慢慢淋将她身上;再取一香皂儿,用毛巾裹了,便开始搓背。因是熟稔活,蝶儿也忘却了许多,只顾拿捏好擦身的力度。忽地,黄臻月趁她不注意,冷不防把她拥入怀里。肌肤甫一接触,蝶儿登时大吃一惊。

“小姐,不可!”

“有何不可?”

一边说著,一边更是搂紧了她。贴胸摩腹的肉感何等滑腻!当下使左手抚摸其背脊,右手揉搓其臀部。蝶儿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兀自呆呆地任由黄臻月摆布,口中不断喃喃自语:

“蝶儿是小姐的奴婢,怎能与小姐有肌肤之亲,怎能……”

未及反应,黄臻月便捧起她的脸,啜住了她的小嘴。她眼睛一睁,霎时三魂不见了七魄。正当她惊骇之时,那柔软的丁香舌已经探开她的牙关,深入檀口内,又将舌尖挑出来唆。她心慌得好像有七八只兔子在咚咚地跳,脸颊红霞有似火般烧;双手却是窘迫得没处放。如此厮磨一会后,蝶儿全身酥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黄臻月见她有如瘫倒,便取了勺子,冲洗两人身上泡沫。蝶儿倒是即刻惊醒过来:

“使不得!须由蝶儿服侍小姐!”

她赶紧跳脱出黄臻月的怀抱,立定定地站著;却又不敢夺那勺子。黄臻月微微一笑:

“主仆之事,休再理会。你只须爱我。”

“怎可?蝶儿从未听说此般道理!我自爱小姐,但小姐始终是小姐!”

“不要被世俗拘泥。最紧要的是真心。”

“蝶儿是卑贱之人——”

“我独爱卑贱之人。”

蝶儿又呆住了。黄臻月亲手为她沐浴,满怀的温存都溢了出来;她哪里是受宠若惊,早就把魂儿丢到爪哇国去了。洗完澡,黄臻月又为她擦拭身体,穿好衣服。打从生下来就落得苦命的蝶儿,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服侍的一天;更没想到服侍她的竟然是她的小姐。如此遭遇,让她幸福得升了天。

见蝶儿还痴痴地想著,黄臻月不禁莞尔一笑。于是携了她的手,走出浴室,回到房间。

“时候不早,睡了。”

“小姐请稍等。”

蝶儿快手快脚地整好床铺,为黄臻月除去外衣,接著又为她盖好被子。正当要放下帐幔时,黄臻月道:

“蝶儿,与我一起睡。”

“这……千万使不得!千万使不得!小姐如此矜贵,却教蝶儿如何敢冒犯!”

“你又拘泥。赶快上来罢!”

“蝶儿不敢。”

“你当是嫌我?”

“岂敢!蝶儿只怕污了小姐……”

黄臻月忽地掀开被子,抓住了蝶儿的小手;便不由分说地将她硬拖到被子里。蝶儿虽诚惶诚恐,如何拗得过黄臻月?只得服服帖帖的被她拥在怀里。帐幔之中,充满馨香气息;两脸相对,皆是吐气如兰。

“小姐,你可是变了。”

“怎个变了?”

“蝶儿自幼服侍小姐,以为了解小姐脾气,今儿却是弄糊涂了。小姐一向待我很好,也未见你对我作过亲昵举动;你本是清雅尊礼的人物。蝶儿胡乱猜测,小姐病愈后,仿佛换了一个人。”

“那你是爱谁呢?爱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都爱。”

“更爱谁?”

“叫蝶儿如何能答?能与小姐同床共枕,蝶儿已经死而无憾了。”

“我不许你死。你须要与我终老。”

“只要小姐愿意。”

蝶儿羞红了脸,把小脑袋埋在黄臻月胸前。

这边厢,唐治钦仍然在发奋苦读。自归家后,他只是睡了半天,便猛然惊醒;饶是在梦中也不得安宁。皆因黄臻月虽然康复,却非自己之功,一想到这心便揣揣然;如不执书在手,似是惭愧。老母亲见他这般苛刻自己,便道:

“治钦我儿,医者必先打理好自己。须知,‘张弛有度’这四个字。”

“我亦明白。只是今次之事尽凭侥幸;且连小姐的病症都弄不明白,委实愧为医者。”

“便是和你父亲一样的强脾气!”

老母亲叹了一声,蹒跚离去。

如此两日过去,到了赴宴之期。黄尚书使下人过来传话,唐治钦欣然前往。不为别的,自是为了探询黄臻月的现况。他始终觉得蹊跷。上回把脉,其脉象有如大江奔腾;如此异禀,莫说是黄臻月这样的娇贵女子,即便是在身强力壮的大汉中也属罕见。究竟为何,他百思不得其解。

此刻的尚书府,正是一副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大堂上,宴席办了上百桌;虽则还未上菜,杯盏食具已然熠熠生辉。婢女下人穿梭如织,忙忙碌碌。达官贵人各自寒暄,攘攘熙熙。黄尚书和老夫人正忙著招呼客人,黄臻月和蝶儿静随旁边。见得唐治钦,黄尚书便迎了上去。

“唐大夫,请上坐。招待不周。”

“黄大人尽忙去,不用理会小人。”

如此闲聊了一会。黄尚书离去,便轮到了黄臻月。

“大夫不来,可就少了个为我嘘寒问暖的人呢。”

“我亦在惦念著小姐的健康。不知小姐这两天感觉如何?”

“甚佳。我应无大碍。”

“今晚不便,则改日复诊如何?”

“也好,有劳大夫了。”

见她表情温和,谈吐雅静,唐治钦自是宽下心来。再聊了一会,她们也跟唐治钦道了个暂别。原来这宴席一则为款待唐治钦;二则为庆黄臻月大病初愈;但最最紧要的却是为她觅个好夫婿。且说黄臻月虽是美人胚子,而脸色苍白,非粉黛能掩饰;如今她这般神采奕奕,为平生少有,当是谈婚论嫁的好时机。入席前的这会,黄尚书正忙著与人介绍女儿。

忽地,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过来跟唐治钦搭话。

“这黄家大小姐兀的对人不甚理睬;对你却有许多话说。你便是何人?”

“我只不过是一介大夫,为黄家做事而已。”

“原来如此!我却道她对你有几分情意!”

那书生挤眉弄眼,笑得十分轻浮。唐治钦却是怒了:

“大庭广众之下,休得乱说!”

“我止与你说些心腹之话,你又恼甚?亏你是个大夫!倒是看出黄家大小姐的门道了没?”

“听你疯颠!”

唐治钦掉头就要走,那书生却拉住了他的袖子,又凑到他耳边道:

“你看她,杏眼含春,颊如桃花,浑身都散著美妇人的风韵;腰身又是恁地丰腴。你倒是看,她有哪一分像黄花大闺女的?”

唐治钦登时大怒。

“好大胆,敢侮辱小姐!若不是在黄家宴上,当不饶你!”

“我也道你不是她情夫!你还不够格!”

未及说完,那书生拔腿就溜,生怕唐治钦会追打他。唐治钦起初只是愤愤然;远远望了下黄臻月,心头却渐渐疑了。想来尽是受了那书生挑拨,如此而已;但他越想越是不对,越看越觉得那书生说的有些道理,便是郁极。此时宴会开始了,他亦入座。别人敬酒,他亦一杯接一杯地喝,端的是来者不拒。怎奈他实在酒力不济,又加上心里不痛快,竟是没一会就醉倒了。黄尚书便使人将他抬入客房歇息。

不多时,黄臻月携蝶儿退了场。

却说那书生,其实是个登徒浪子;他在花丛中打滚多年,算是小有名气。今日得以混入尚书府,他自有一番打算,也不枉了他风流成癖的德行。自黄臻月起身将回房时,他便偷偷地一路跟踪;只是不敢贸然接近。眼见门窗都闭上了,他便寻个假山后的隐蔽去处,埋伏起来。

他一心想等黄臻月的情夫出现。却是为何?原来他以为,黄臻月不满足与一个情夫,所以勾引唐治钦;如果自己能捉到她的把柄,自然也有机会当她的情夫。只可惜,他垂涎欲滴了老半天,却迟迟不见动静。

“莫不是,已经藏在了房内?我真个糊涂!”

他拍了一下脑袋,便蹑手蹑脚地向闺房潜去。到了墙边,他伸出手指,往纸窗上戳了个窟窿;便心急火燎地将眼睛贴了上去。这一看可不得了,看得他几欲喷火!

但见那床上,黄臻月和蝶儿都寸缕不著,赤裸裸地抱在一块,便是连那腿都纠缠得难分难解。两人均是脸色绯红,互相品尝对方的朱唇;雪白的乳房都贴得扁了。两双小手兀自到处游走,最后滑入臀沟内,贪婪地索求。她们眼中只有对方的容颜,耳中只有对方的喘息,实在忘我到了极点。

“今可捡到宝了!一箭双雕可得矣!”

他暗自狂喜,正欲推门而入;却听到走廊上有嘈杂的脚步声接近。他情知不好,赶紧再寻个隐蔽的地方。但那走廊通往八方,假山那里决计躲不过;只得藏在走廊旁边的竹丛后。

那脚步声,源是来自数名家丁。尚书府大办宴席,为防一些窃贼混入偷盗,故使了一行人四处巡察。那书生本是躲得好好的;怎奈他时运不济,偏偏一阵风吹动了竹枝,露出了他一片衣角。

“何人!”

家丁们迅速包围了他。那书生怎会轻易认栽?他当即狡辩道:

“我是陈科学士的公子陈文旭,因寻茅厕不著,迷路至此。”

带头的黑须大汉却喝道:

“胡说!我见你鬼鬼祟祟,必不是好人!且捉你起来!”

“你少冤枉人!便叫黄尚书来与我当面对质,必遣了你们这帮蠢驴!”

“如你所愿,教你死个明白!”

于是一行人强行扭送他到一个厢房,又将他牢牢地捆绑在椅子上。黑须大汉留在房里,一个家丁赶去宴会通报黄尚书,其他家丁继续巡察。不多时,黄尚书到了。甫一对眼,他便怒道:

“陈公子长得你这副德性?给我杀了这假货!”

“慢著!我有天大的秘密要禀报黄尚书!千真万确,绝无妄言!若有虚假,我当被天打雷劈!”

“谁与信你!杀了!”

那书生见势不妙,便声嘶力竭地吼道:

“事关令嫒的名声!”

“什么?”

“此事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你先听了再杀我不迟!”

黄尚书使了个眼色,黑须大汉便识趣地走出厢房,守著门口。他走到那书生旁边,把身子低了下去;那书生便在他耳边低语道:

“我亲眼见到,令嫒和她的丫环光著身子,躺在床上搂抱嬉闹……”

黄尚书霎时脸就青了。那书生本想讨个功;可他哪里听得下去?头一句话还没听完,便走出了厢房,又给黑须大汉比了个手势。黑须大汉走进厢房里,手往腰间抽出明晃晃的朴刀;那登徒浪子吓得立地失禁,接著就被一刀抹了脖子。

这会正是好月光,满地亮堂堂。黄尚书独自赶去黄臻月的闺房,脚步急促且沉重,并不掩饰甚么。却说黄臻月更是胆大包天,虽与蝶儿暗自缠绵,竟是一不熄灯,二不闭帐;端的是百无禁忌。听得脚步声将近,蝶儿先慌了:

“小姐,有人来了!”

“你安心罢,便是天塌下来也不用怕。”

黄臻月搂紧了蝶儿,拉起被子盖好身体。房门随即被推开,黄尚书终于闯了进来。只见蝶儿伏在黄臻月胸前,两人又皆露出光滑裸肩;所作所为,一目了然。黄尚书登时怒得气结;黄臻月却是漠然笃定;蝶儿吓得埋藏脸蛋。一时间,倒是相对无语。约摸僵持了一会,黄尚书才骂道:

“不孝女!你却是如何做出这种苟且之事!”

“我自寻伴侣,何罪之有?”

“大胆!你尚未婚嫁,却有了此等龌龊嗜好!传言出去,我黄家脸面何在!”

“我怎管得了世人评说;真心相爱才是最紧要的!”

黄臻月说得理直气壮;黄尚书气得直抓胸口;蝶儿赶紧打圆场。

“大人,这全怪蝶儿不是!是蝶儿误了小姐,蝶儿该死!”

“你休得赔话,我俩没有错。”

正是气不打一处来,黄尚书更怒:

“蝶儿,你这个卑贱使女!谁给了你豹子胆,教你玷污了我儿!我儿的清白名节便教你毁了!便是一生都不得好归宿!你该千刀万剐,淩迟而死!”

蝶儿听得满头冷汗,脸像纸一样惨白;黄臻月便怜爱地抚著她的头发。

“怕他作甚。我自会保护你。”

黄尚书大骂了一通,又道:

“不孝女!我倒大度,给你个机会!赶快把那卑贱人儿交与我杀了!不然,你便永无指望!”

黄臻月冷若冰霜:

“你却先杀了我罢!”

“好,你强!便于明日见分晓!”

他气冲冲地来,气冲冲地走。蝶儿虽抱紧了黄臻月,身体却兀自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流;黄臻月便细心地安慰她。

“天下之大,哪无容身之地?今晚且暂歇,天一亮我们便离开这里。”

“小姐,是我害苦了你……”

“乱说。我自甘愿与你在一起。”

蝶儿只是哽噎;后来她哭得迷糊,在黄臻月的怀中沉沉睡了。

……

拂晓时分,天刚蒙蒙亮。

尚书府一带仍是寂静,街上还道清清冷冷。鸡啼之声,此起彼伏,嘹亮悠长;鸟雀飞出巢外,唧唧喳喳,悦耳动听。间或传来一两声犬吠,却也增添了几分情趣。

黄臻月醒了过来。

——蝶儿却是不在身边!

怀里成空,她兀的吃了一惊;转脸一望,人登时化成木雕泥塑。只见蝶儿那瘦小的身体孤零零地悬在大梁上,其面容平静,手脚无力地垂著;显是早已断气多时。

“蝶儿!!”

黄臻月大喊一声,眼泪夺眶而出。于是将蝶儿取了下来,再次拥入怀中,想用体温慰藉她;但她已然是冰冷的尸体。黄臻月失神地痛哭,不觉泪如雨下。

“蝶儿……你为何要寻死……为何如此糊涂……不该、不该……抛下我一个人……我如何能没了你……”

哭了许久,哀伤未淡,怒意更盛;她抱著蝶儿站了起来,便往门外冲去。

这边厢,黄尚书早早洗漱完毕,照例到了食厅。岂料精美早点才陆续上桌,黄臻月便如狼似虎地闯了进来。

“可是你逼死了我的蝶儿!”

“死了?!”

黄尚书不禁大喜;但黄臻月却是一脸骇人的阴冷。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腌臜老物,你听好了!黄臻月是你的女儿,但我却不是!你便纳命来,祭我的蝶儿!!”

说罢,她的后背上骤然冒出了一个黝黑刺球,戳破了衣裳;紧接著,刺球分成左右两端伸展,越伸越长,竟是变成了像老鹰那样的铁翅。不止这般离奇!那翅梢仿佛花蕾绽放,那花瓣犹如倒勾怪爪;她便宛似多了两只魔鬼的黑色巨臂!

“妖怪,妖怪!”

黄尚书吓得从椅子上跌了下来,那厅里的几个下人却是惊惶逃窜,奔走相告。黄臻月依然抱著蝶儿,一步接一步地向黄尚书走去,满脸皆是戾气;直教黄尚书浑身战栗不已。她每走一步,他就害怕一分,情知是危难关头,却逃也逃不动,双腿像灌了铅似的;便只能呆呆地看著她的眼睛,嘴巴兀自哆嗦个不停。待到黄臻月逼近,他终于转身就跑。但他如何逃得了?黄臻月只是轻轻一跃,那双黑色巨臂向前一伸,怪爪便伴著风挥将过去!

随著一声闷响,两只怪爪并拢在一起;夹在中间的那颗脑袋却是爆得血肉模糊。

手刃了仇人,黄臻月失却了愤怒,只剩馀无尽的哀伤。她仍抚摸著蝶儿的脸庞,痛惜那不再柔软的肌肤,追挽那不再露出的微笑,缅怀那不再拥有的爱意。空,一切皆成空。

“你是人还是妖怪?!”

忽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唐治钦。

“却又何妨?你可曾爱我?你可来爱我?”

黄臻月只是惨笑。唐治钦摇了摇头。

“你竟如此心狠手辣,杀了自己父亲!你便是那无血无泪、无情无义的妖怪!”

黄臻月黯然低头,轻声呢喃。

“蝶儿,却是惟有你一个人爱我呀。”

说罢,她抱著蝶儿绝尘而去。

自是云:

“何堪寂,自知命,不能独。

试问今生何处、是终途。”

逆转沙漏(后篇)

更新时间2010-4-12 1:19:38 字数:12667

眼前,是一间空旷的石室。

吸入肺叶的空气似乎带着一丝寒冽,那淡淡的味道勾起久别重逢般的熟悉感觉。灰色的石壁上刻着粗糙、硕大的文字,记载那些古老而沧桑的往事,而地面上则覆盖着墨绿色的怪异表皮。一个又一个散发着淡黄光芒的卵镶嵌在表皮里,犹如稍微凸起的镜子一般。在石室中央,有一个同样被墨绿表皮所包裹的圆盘平台,底部衍生出五根向上竖立的洁白弯角,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掌。

首先吸引叶希注意的,却是一张与这里的气氛不太搭调的木桌。

那桌子上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只塞满了书的简易书架,一盏台灯,一个杯子,一支钢笔。还有一本记事簿,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正中间。于是,叶希打开台灯,开始翻阅那本陈旧、发黄的记事簿。

“19XX年X月X日

我的好友王志阳这次的考古发现,足以轰动全世界!没有一个人能想像得出,在一千年前的北宋初期,竟然有一个来自外星的智能生命体混入了当时的社会,并与一位人类女性产生了爱情,最终自建陵墓,殉情而死——这些并不是我们凭空臆造、推测出来的。在这里的石壁上我们可以看到,那个自称‘黄臻月’的外星生命体用隶书刻下了她在地球上活动的生平事迹,写得十分详尽。

同时,在石壁上还刻着许多外星的文字符号。我们认为,那些外星文字可能是关于她拜访地球的缘由、关于她的母星与同类的数据。很可惜,我们暂时还无法解读这些珍贵的数据。

尽管我们连她原本的真实面貌都不知晓,但另一个重大发现更是振奋人心——在陵墓内,有十个外形像树的外星生物。每一棵‘大树’的身上都内嵌着一个椭圆型、浅绿色、半透明的卵,大小不尽相同,约有两米五高,一米七宽。这些卵质地柔软、脆弱,可以被轻松地破坏。卵被破坏时会流出大量的粘液,过一段时间又会自动修复。由此可见,它们可能没有智能,但是有生命迹象。这些卵难道是外星人的巢么?这是一个令人很感兴趣的问题。另外,地面上也埋着一些黄色的卵。这些卵则是非常坚硬,好像岩石一样。有待以后研究。”

“19XX年X月X日

志阳兄的发表会被阻止了。是的,他这一次的惊人发现涉及到了天文、历史、生物、文化等诸多领域,但更重要的是——运用到军事上的可能性。这次的发现已经被列入了国家特级机密,并且由此展开了一个研究计划。我以原生物研究院院长的身份,担任领导众人的光荣任务。感谢国家对我的信任……”

叶希立刻皱起眉头,不耐烦地翻页。后面都是一些艰深晦涩的文章,她也懒得去看。正当她想丢掉簿子的时候,她忽然在最后一页看到了一段话。

“谨以本书献给我亲爱的女儿杨露。请原谅我这个罪孽深重的父亲。杨骅绝笔”

叶希沉默了一会,吐出两个字。

“……白痴。”

接着,她向石室中央走去。

以圆盘为底座,五根弯角牢牢地擎住一块庞大的结晶体。在那像冰一样清澈透明、又如钻石般璀璨夺目的晶体内,两个少女手牵着手,安详地长眠着。左边的少女有着一张粉妆玉琢的瓜子脸,乌黑的秀发在头顶上结成高髻,上面插着银梳、花簪之类饰品。她身披淡紫色的宽袖长衫,露出内里的贴身抹胸,下身穿着褶纹繁多的白纱裙,充满高贵优雅的气质。右边的少女长相稍显稚嫩,身躯也比较纤细。她两侧的头发编成环圈垂在耳际,显得格外活泼,项上则戴着一条华贵的链坠。她身裹短小的直领对襟衣,底下是桃红色的平展裙。一条长长的鹅黄色披帛缠绕在她们身上,犹如纽带般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印证那永不分离的誓言。

叶希静静地凝望着那两个人恬静的面容,心中仿佛被激起了阵阵的涟漪。

突然间,她觉得脚下一软!

地面的墨绿表皮骤然开裂,就像张开了血盆大口。叶希的小腿瞬间陷了下去,接着整个人都被吞没了。并非深渊,她沉入了某种紫色溶液之中。身体渐渐热了起来,热得似乎要溶化了一样,可她却有种不可思议的安心感。没错……宛如婴儿浸泡在羊水里的那种安心感。非常温暖,非常舒服,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悬浮在紫色溶液里的叶希,开始做梦了。

她梦回一千年前的宋朝,梦到了黄臻月,梦到了蝶儿。梦到了繁华的东京城,梦到了临窗而作的那首词。梦到了她们的缠绵,梦到了她们的结局。梦到了梦到了梦到了——

悲怆。

梦做完的时候,叶希醒了。在溶液里她看不到一丝光明,她下意识地向上方游去。一只手首先伸出地面,然后她爬出了溶液。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的,但身体却如同脱胎换骨般地畅快。

“靠,这衣服还要怎么穿嘛……”

她全身都粘满了紫色的溶液,那件白大褂也变得不成样。她不爽地脱掉,可又变得一丝不挂的。

忽然,一阵不寻常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埋藏在墨绿表皮里的黄卵竟然鼓了起来,而且越鼓越高——转眼到了极限,卵一个接一个地爆裂,发出比鞭炮更响的“啪啪”声。从卵里面钻出来的,起初只是一团漆黑的肉块,接着那肉块慢慢地展开、站立,体积似乎在不断地增加。过了大约两三分钟,它们终于变形完毕。

——这是一种什么怪物呢?

它全身覆盖着黑色的盔甲,脑袋扁平而且狭长,脸不大,长得好像一只食蚁兽;而它的上身是直立的,两只手臂异常的健硕,比脑袋大两倍以上。更古怪的是,它的下身十分庞大,共有四条腿,脚掌是蹄而非爪。如果不是样子太糟糕,它倒是有点像传说中的人马。

不多不少,刚好是十只怪物。

叶希看着这些丑陋的家伙,倒是没有一丝嫌恶的感觉。正当她为自己的想法讶异的时候,十只怪物以惊人的速度团团围住了她,简直比闪电更快。

“喂,你们想干嘛。”叶希脱口而出。

叶希没有动手,而怪物们居然伸出了又长又细的舌头,争先恐后地往叶希身上舔。赤身裸体的叶希被舔得脸泛红晕,却又痒得忍不住手舞足蹈。

“哈哈……哈哈……你们这帮色狼,赶快走开啦!!”

怪物们依然不屈不饶地狂舔叶希,滑溜的长舌几乎扫遍了她身上每一寸肌肤,甚至连她的敏感部位都不放过。热辣的酥麻感直冲脑际,她被撩拨得差点就要呻吟。忽然间,全部的舌头都收了回去,她有些茫然若失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舔得乾乾净净的——原来,那些怪物的目的是为了舔食她身上的紫色溶液。

她叹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我变成了冰淇淋呢。”

另一方面,在中央控制室里,生化兵们正在悠哉游哉地聊天。

“那帮猪猡快上门了。”

“它们只会把基地弄脏而已。啧,明天叫人大扫除吧。”

“我准备了两个礼物给它们,不知道它们能不能消受得了,嘿嘿……”

同时,在位于中央警备室前的过道里。

不知道失去了多少同伴,但女囚们也终于接近了终点。她们能感觉到疼痛,但她们不想理会疼痛。所以,尽管伤痕累累,尽管不堪支撑,她们那完全麻木的脑袋里却始终只有一个信念。

——杀死一切令自己痛苦的家伙。

“中央控制室快到了,那里就是他们的老巢!!”小荷吼道。“杀光那帮混蛋!!大家冲吧!!”

闸门一打开,女囚们便一窝蜂地闯了进去——

霎那间,仿佛流星雨般猛烈的炮火向她们轰了过去!!

在这个空荡荡的白色房间内,一群士兵站在2楼的金属围栏后面,操纵着十二架重型机枪居高临下地扫射,枪声震耳欲聋、子弹壳喷洒纷飞。女囚们刚刚踏入门口,便成为活生生的靶子——在密集得犹如暴雨倾盆的火力网包围下,冲在最前面的两人瞬间就被打得粉身碎骨,溃散成一大滩血肉浆糊!!

——就算飞蛾扑火又怎样?!

凭藉着无比的敏捷,女囚们硬是集体飙入房间,连丝毫的犹豫都不屑一顾。但房间里完全空无一物,她们无遮无挡地暴露在枪口之下,只能在枪林弹雨中徒劳地四处逃窜。2楼的站台距离地面足有十米以上,不仅没有梯子、没有任何攀附物,而且墙壁光滑如镜,就算她们奋力跳跃也不可能爬得上去。虽然她们速度极快,但重型机枪盲目地狂轰滥炸更加致命,只要擦中了流弹、只要动作稍一迟钝,便当场被射杀,毁烂得不成人形。

“姐妹们,搭人梯!!”小荷大声咆哮。“分成三组,上!!”

第一个女囚率先扑到墙根下,她才停顿了一秒钟就被打成肉酱,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女囚都不约而同地扑了过去,一个搭着一个。士兵们转移枪口,火力再次集中在一起。无数的子弹钻入体内,人梯剧烈地颤抖,身躯犹如连珠炮般急速爆开,脆弱得好像是装满了红色液体的玻璃器皿。尽管如此,她们仍然不避也不躲,豪气万千地伫立在那里,即使生命终结了也要将同伴托起。可是,随着肢体被疯狂摧残,她们的骨架荡然无存,最终也只有将自己的肉泥伴着鲜血涂抹到墙上,当作愤怒的印记。底下的人瘫倒了,人梯仿佛积木般少了一格,接着又有人向最高点扑去。整架人梯都崩坏了,又有一架新的人梯搭上去。如此不断重复、不断重复,地板上积起一堆又一堆厚厚的肉糊山。她们虽然摇摇欲坠,却越搭越高,恨不得把自己的残骸也黏着在墙壁上。

——那便是,血肉凝结而成的支柱。

突然间,终于有一个女囚扑上了站台!!

忍耐已久的一爪挥去,便连左眼、鼻梁一起撕去了前面那个士兵的脸皮。他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高速运转的机枪口一偏移,却正好对准了那个女囚,霎时轰飞了她。她的腹部整个被击穿,身体在空中断裂成两半,然后各自坠落。

这时,另一个女囚用双手搭住了金属围栏!!

成千上万的子弹立刻排山倒海般地向她倾泻过去,眨眼间她只剩下双手还完整地悬挂在围栏上,其他部位都稀里哗啦地向地板散落下去。眼看这架人梯也将坍塌,小荷咬紧牙关冲了过去。她手足并用,像壁虎一样飞快地在人梯上攀沿爬行。重型机枪毫不停歇的扫射,那些早已凋零的人们把失去形状的肉体紧紧地绞结在一起,鸣唱着生命的悲歌,尽量地维系多一秒钟的时间。正当她们的最后奉献即将消失殆尽的时候,小荷向站台飞身跃起!!

——但是高度还不够。

小荷猛地抓住那只断手,顺势像钟摆一样转身、倒立着又向上一跃,落到围栏后面。她激昂地张大嘴巴,露出阴森的獠牙,接着便发狂地挥出一爪,撕开了一个士兵的喉咙。她不作任何停顿,直接向下一个士兵扑去。简直有如探囊取物般,手只一伸就掐住了那士兵的脖子,随即把他丢到围栏外活活摔死。空间过于狭窄,在她面前呈一直线站立的士兵们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看着战友被轻易杀死,他们不寒而栗,那不可一世的嚣张顿时变得恐慌而无助。

对面的士兵果断地将机枪口移向自己的战友,但小荷却似鬼魅般穿行自如。在火星四溅的环境中,她报复般地将士兵们一个接一个扔出围栏,以此祭奠那些死去的女囚。与此同时,另一架人梯成功搭起,宣告士兵们的末日来临。站台上彻底陷入杀戮,地板上那些奄奄一息的士兵也被女囚们强行撕成碎块。

一场血战,结束了。

“大家做得很好,真的很好。”小荷喘着粗气说道。“坚持到最后吧,我们会胜利的!!”

残存下来的女囚已经不多,但谁都明白,更加惨烈的战斗还在后面。只是她们并没有绝望——因为她们本来就连一丝希望都不想拥有。对于她们来说,黑夜过后仍然是黑夜,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在没有得到解脱之前,就先把那些该死的家伙送入地狱吧。

忽然,房间内响起了广播的声音。

“干得不错嘛,你们这帮猪猡!!我现在就敞开大门让你们进来,顺便送你们一个礼物。你们肯定会很惊喜的,哈哈哈哈……”

闸门缓缓地升起,里面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但即使那是噬人巨兽的嘴巴,她们也会义无反顾地冲进去、奋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再也……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当她们涌入黑暗的时候,突然间灯火通明,整条过道亮如白昼。从来没有畏惧过任何事物的女囚们愕然停下了步伐,眼前的景象冲击着她们的神经,熄灭了她们的斗志。

——婴儿!!

那些变异了的婴儿竟然出现在此时此地。它们一个个匍匐在地板上,面容扭曲、嘴巴抽搐、眼露凶光,青灰色的皮肤上覆盖着粗糙的鳞甲。早已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它们仿佛是怪物所生的幼兽。尽管它们是这样的丑陋、这样的乖张,女囚们却感动得颤抖不已。那些是她们的孩子,虽然不知道谁是谁的孩子,但是她们之间达成了共识,分享着同等的爱。

小荷预感到情况不妙,急忙喊道:“你们是怎么了?!千万别大意,它们……”

话音未落,婴儿们向她们爬了过去,动作快得难以置信!!

站在最前面的小荷第一次陷入彷徨。她很想回击那些穷凶极恶的婴儿,但如果她真的那么做的话,首先被撕成碎片的人是她自己——所有的女囚都不会放过她。

所谓同仇敌忾的姐妹情谊,是不可能战胜亲情的。

在战斗即将一触即发的关头,她最后作出的决定是……

逃避。

她用力一跃,躲开了婴儿们的来势,但令她心寒的事却如意料中发生——女囚们满怀欢喜地迎上去,然后被婴儿们反噬撕咬。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幼兽被“进食”的原始本能所驱使,它们不会理会自己的猎物究竟是什么人,它们只懂得饮血茹毛般地满足腹欲。可怜的母亲们发出了哀鸣,可是她们没有丝毫抵抗,只是默默地忍受着最痛苦的煎熬。

——因为这是她们的命运。

“真傻。”小荷喃喃地说道。“这样太傻了,你们。”

没有一个人能回应她,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她自己。

——那么,自己的命运呢?

再没有一个同伴,小荷孤身前进。

随着最后一道闸门打开,她终于踏入了中央控制室。中央控制室分成数部分,包括了指挥中心、内部机房、生化特区等。而这里,正是指挥中心。地方宽阔得有些空旷,离地甚高的穹顶仿佛满布星辰的天幕,巨大的阶梯耸立在正中间,最上面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座位。如果没有那些闪烁着各式光芒的仪器墙,这里简直像是一座宏伟的宫殿。

三个已经穿上殖装的生化兵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们分别是零号、三号和四号,每一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小荷。

“哈、哈哈!就剩下这一只猪猡了!”三号乐不可支地说道。“你居然还有胆子闯进来?不晓得什么叫螳臂当车吗!!”

“你是想死得爽快点呢,还是想死得缓慢点?”四号怪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荷突然也放声大笑,笑得生化兵们一阵鸦雀无声。

“蠢材,死到临头的人是你们!!”小荷说道。“外面的士兵都被我们杀光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就算你们杀了我,也没有关系!反正我已经杀得够本了!!”

“大言不惭!!”零号伸长手腕上的刃器,闪电般戳穿了小荷的腹部,接着将她举到半空中。

“我决定了,慢慢地折磨它、折磨到死为止!!”

忽然间,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传来。

“唷,很热闹嘛?刚好我带来了一群小可爱,正想开个party呢。”

在大门那边,叶希那窈窕的身影出现了。十只高大的怪物犹如贴身护卫般跟随在她左右,场面蔚为壮观。她用像舞蹈一样轻盈的步伐边走边跳,头发微微飘动,脸上充满暧昧的笑容。

“这些是什么家伙?!”生化兵们吃了一惊。

“即将陪你们玩耍的小可爱啊。”叶希张开双手,仿佛是站在舞台上接受聚光灯照射的演员。

“1、2、3,你们就3个人啊?那等会可有得你们忙喽。”叶希歪着脑袋说道。“喔,那边——很高很高的座位上,好像坐着一个人耶!没事坐得那么高干嘛,想上卫生间都不方便吧?”

“五号,你好像很有自信。”穿着笔挺军装的男子说道。“那么,就让我看看你那些牲畜有什么本事。”

一声令下,三个生化兵扔掉小荷,向叶希扑了过去。叶希不慌不忙地抬手一指,十只怪物立刻发足狂奔,围住了生化兵们。因为是以少敌多,对手又是从未见过的怪物,生化兵们谨慎地背靠背站在一起迎战。那些怪物只会用手臂左右开弓地攻击,模式单调而机械,但速度却是快得惊人,拳风呼呼有声。生化兵们用爪刃与它们的手臂对砍,结果不但无法伤到它们分毫,自己的手臂反而被震得发麻。见势不妙,他们连忙弹出包围圈。

但是,想从后面袭击怪物们的生化兵打错了主意。怪物们把腰一转,上半身竟然180度的扭过去,前胸和后背瞬间颠倒了位置,四条腿早已开始奔跑。无需整体转向,连丝毫的破绽、丝毫的动作停滞都没有。生化兵们被逼得四下分散,只好狼狈地各自应战。

叶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悠闲地观赏眼前的闹剧。

才五分钟,生化兵们就快撑不住了。就算他们的盔甲再结实,也禁不住怪物们像擂鼓般老拳相敬,何况他们连起码的抵挡都成问题——就像一个落魄的拳击手一样,他们只能龟缩着身体,用手臂护着自己的脸和前胸。怪物们以无比的韧性和倔强,一刻不停地痛殴生化兵,那是一种“不把你击倒就不罢休”的可怕执着。

突然间,在那高高的座位上,一条人影像老鹰般飞扑了下来!!

他稳稳当当地落到地板上,军装没有起一丝皱褶。那镇定自若、傲睨一切的霸道神态立刻令叶希很不爽快,不过她暂时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这时,倒霉的四号第一个倒下去,惨遭十二只铁蹄轮番践踏。那男子疾冲过去,抬腿、侧踢,竟然踹开了两只怪物——要知道,他脚上穿的只是皮鞋而已!!

本能地感到威胁的怪物们丢下四号,一起转向那个男子。只见他上身一偏,从容地躲过最先挥来的拳头,同时用左手搭住怪物的手臂,并滑步切入它怀内,右手一记上击拳打仰了它的脑袋,在收拳回身的时候手肘又顺势向后一撞,撞翻了那只怪物。接着,他先是抬起左腿踢退了另一只怪物,随即踏地、并以此为轴心,右腿一个强劲的回旋踢击中第三只怪物的脑袋。它那沉重的身体轰然倒地,脑袋又被他像踢足球一样近距离补上一脚,立刻失去了知觉。另一只怪物正要扑过来,他稍微转身,右腿骤然发动快速的三段踢,朝着它的膝盖、腹部、头部连踢三下,踢得它身体一阵摇晃。未等它反应过来,他高高跃起,左脚踏住它的肩膀,右腿后摆蓄力,然后像射门般狠狠地踢扁了它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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