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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茨菲尔探案集¥爱丽丝威震天¥【完美校对】(【_提取群】606793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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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希茨菲尔探案集》是一部在奇幻背景下的侦探小说,主要讲述了主人公艾苏恩-希茨菲尔的曲折经历与命运。在故事的初始,艾苏恩回忆起自己死而复生的那一天。在黑暗的庄园中,少年冷晴在后院的秘密房间里发现一只神秘的木匣,匣内藏有一颗新鲜的眼球。在一次意外中,他与这颗眼球产生了不可思议的联系,最终导致身体的性别转变,成为了名为艾苏恩的少女。小小的艾苏恩在接受这个新身份的同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充满诡秘的案件之中,而这个案件与她的过去息息相关。 故事描绘了一系列奇幻与悬疑的情节,探讨了身份与自我认同的问题。她的探案之旅不仅充满危险,还揭示了她身世的秘密。在这个充满魔法与神秘的克苏鲁风格世界里,第七天愈发成为一个危险的日子,邪祟与梦界的结合总在威胁着现实生活。

其他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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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希茨菲尔探案集¥爱丽丝威震天¥【完美校对】(【_提取群】606793406).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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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Plain Text
Size 1581362 bytes
MD5 280b67a79c688e506c0dba5fb4c1c1b3
Archived Date 2025-02-10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爱丽丝威震天
Region 未知
Date 2021-08-19
Tags 克苏鲁, 性转, 变身, 推理, 奇幻, 魔法, 神秘, 少女, 调查, 灵异, 悬疑, 冒险, 心理, 身份认同, 梦境, 后宫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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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信息〗:

━━━━━━━━━

「书名:希茨菲尔探案集」

「作者:爱丽丝威震天/著」

「创建:2021-08-19 11:08:29」

「字数:481089」

「章节总数:203」

「Tag:克苏鲁,性转」

「更新时间:2021-11-11 05:56:12」

「总点击:3048354」

「简介:长夏世界终日被诡异笼罩。每隔六日,第七天便会有诡异入侵梦界,释放出其中的邪祟影响现实。

这一天,黒木市的一桩异常杀人案连带牵扯出了一位神秘的少女。

她有可以在第七天看破虚妄的真实之眼。」

书籍链接:

第1节 第一章 死而复生

多年后,作为一名已经在王都维恩港小有名气的侦探,面对一位风尘仆仆、来自黒木市的年轻委托人,艾苏恩-希茨菲尔不禁又回想起了自己死而复生的那个下午。

那个时候她还不叫这个名字,她叫冷晴。实际作为冷晴的记忆只有从记事起至十六岁左右。

那时她还是一个男孩,身体里有四分之一的外族血统,在一次暑假被佣人带去国外亲戚的庄园避暑玩耍。

至于为什么不是父母……从她记事以来就从未见过父母的样子。她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混血白人,名叫曼苏拉-希茨菲尔。父亲则连姓名都没留下来,自从她记事起就一直是仆人沃菲阿姨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包括在每学期参加国内学校的家长会。

所以理所当然的,她国外的那些亲戚们多数也是“希茨菲尔”,一个在她看来半英不英,半德不德的奇怪姓氏。

希茨菲尔家族在当地是大族。但冷晴从未听说过他们的“事迹”。他们住的离城区很远,下飞机后坐车要行驶快三个小时才能抵达那栋庄园。庄园——说是这样说,但实际上以那座房子的恢弘规模称作城堡也不为过。她的英语那时已经很流利了,可以毫无障碍的和那些拥有稀奇古怪名字的亲戚交流。那些人对她都非常的好,包括自称是她曾祖母的卡德珊-希茨菲尔婆婆和自称是她婶婶的阿尼拉-希茨菲尔婶婶。这些人还告诉她她同样拥有一个与之类似的名字,叫“艾苏恩-希茨菲尔”,在庄园生活的日子里他们一直都用“艾苏恩”或是“艾尼”来称呼她。

一切似乎都是很愉快的,唯独有一点:不允许她和其他的孩子靠近后院。

一栋可以用城堡来形容的庄园宅邸,它的后院自然也小不到哪里去。冷晴至今还记得:走一座三米长的木桥穿过溪流来到对岸,入目所及是大片大片疯狂生长的树木、枝叶、茂盛野草,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花卉植物混在其中,一层带花纹的铁栅栏围墙就在这些东西里若隐若现。

一同若隐若现的还有围墙后被称为后院的建筑,那是一栋标准的“洋馆”。一脉相承的建筑风格,精美华丽又不失庄重。她和大部分处于这个年纪的人一样经受不住好奇心的诱惑,偷偷趁一次机会和小伙伴拿了后院大门的钥匙,翻过铁栅栏,开启房门溜进屋内,看到里面的建筑格局类似一个缩小版的教堂。

但和教堂又不一样。

在最前端的高台下方,地上用一种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巨大的五芒星,五芒星每条线的内角画着看不懂的暗色符文,四周是一堆堆已经熄灭、长短不一、底座被烧化的蜡粘连在一起的蜡烛,五芒星的正中间是一座供奉式的高台,四周两列共六根承重柱连着六道锁链缠绕在高台上,转头张望,每一根承重柱上都雕刻着不同形态的赤身女神像。

这种类似祭祀、或者某种封印的场景叫其他男孩子吓破了胆。他们停在五芒星的范围之外不敢上前一步,只有冷晴——她记得,只有他选择了继续往前走,来到高台前,嘎吱嘎吱的拖过旁边的一张长椅摆在下面,踩上去,踮脚,将高台上的东西拿了下来。

仔细看,那是一只比她的手掌还大些的木匣。

午后的阳光穿过五彩斑斓的百叶窗投射在木匣上,她看到它是深黑色的,但在反光时能清晰瞥见一层又一层的精美木纹。

那一瞬间,她听到那些同伴们都在对她大喊大叫。

他们说“不!艾苏恩!将它放回去!或是丢掉!”

她也想这么做。

但是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混乱的低语。

无止境、无规律……犹如一万个声音交叠在一起,操着各种语言,用不同的音调,语气在对她咆哮:打开它……打开它!

她重新找回了自我,但匣子已经被打开了。

里面摆放着一颗眼球。

那是一颗非常新鲜的眼球,那种水润的质感,鲜活灵动的神态,以及眼球后方拖拉出来的暗、白交织的神经血丝,这些无一不在向她炫耀:好似它是刚刚被从某具身体里摘下来的。

她和它对视,注意到它的眼瞳是非常漂亮的渐变暗金色。

她盯着那片梦幻般的色彩,渐渐一头从椅子上栽了下来,意识陷入一片无边黑暗。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

“希茨菲尔小姐。”

“希茨菲尔小姐。”

大脑很沉,连带思维运转都有些凝滞。冷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顿时被一阵强光刺激的又赶紧闭上。

这感觉……就好像有人拿强光手电筒在照她的眼睛。

而且“希茨菲尔小姐”是怎么回事?

就算他和希茨菲尔家族是有血脉上的联系,将来真要选择移居国外,他们对他的称呼不是应该为“希茨菲尔先生”吗?嗯?

“稳住,希茨菲尔小姐。”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冷晴感觉有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强迫他扭头正对强光。

“看着它,看着它,然后告诉我,这是几?几根手指?”

冷晴费力的半眯着眼,依稀看到眼前有人影在不断晃动。他竭力按照对方说的去辨识画面,看到的却只是一个收拢的拳头。

“……一根也没有。”

他回答道。

似乎是太久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又似乎是太久没有饮水进食,他感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变形的都认不出来。

比印象中的声音要尖细了太多,有些像他刚刚进入变声期换嗓的声线,但似乎又比那种声线好听的多。

“很好。”强光离开了。

“没有问题,夫人,这位小姐的意识非常清晰,同时她的瞳孔对光的反应也很正常,应该不是什么邪祟诡异。”

“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谢谢你,格里曼医生。”

房间里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它明显来自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妇人,声调沉稳,语气肃穆,听上去就给人一种循规蹈矩的教条感。

这个声音的主人怕是不怎么好相处……

声音稍微拉开了距离,伴随房门关闭的声音,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冷晴大脑里的晕眩感终于也稍稍褪去了些。

他挣扎着睁开眼,适应了一会,驱动身体半坐起来。

意识恢复清醒带来了更多的疑惑。

首先,这里是哪?

为什么,刚才那人会喊我希茨菲尔“小姐”?

本能的,冷晴觉得他可能已经不在希茨菲尔庄园了。

刚想用恢复的视力看向四周,他却注意到了身体的异样。

在坐起身体的过程中,有部分柔柔滑滑的类似丝絮的物体在不断挠他的脸。他伸手捞起一缕拿到眼前,没怎么用力,头皮却已感觉到拉扯的疼痛。

这是……头发?

惊讶的瞪眼,冷晴盯着这缕东西愣愣出神。

不是白色,也不是银色,看起来稍微有些枯槁,像是灰色,那种纯粹由营养不良而导致的参差不齐的灰。

好吧,先不管这异常的发色,就光他突然长了长头发这个问题,以及结合刚才那位“格里曼医生”对他的称呼,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低头,他看到了两座山包。

不是特别大,远远不到沃菲阿姨那种爆棚的程度。

但也绝对不小,以他对自己的年龄——大约16、7岁这个阶段的认知而言,称得上是发育超前。

它们被一圈浅棕色、针脚细致的布锦包着,外围绣着一层白色的蕾丝花边。再往下是呈双层交叠的浅棕色裙摆,裙摆最前方是一双裹在白色丝织袜子里的秀气小脚。

“……”这绝不是冷晴认知中的自己的身体。

他有些慌张的侧过身体,在床榻下方看到了一双可以称之为可爱的深黑色的圆头皮鞋——但这显然不是关注一个“猛男”应不应该穿这种鞋子的时候,他只胡乱将脚塞进鞋子,目光在房间里四处张望,略过那些典雅古朴的长桌、椅子、钢琴、座钟,迅速冲到一栋衣柜跟前,正面对着它镶嵌上的那面镜子。

他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镜子里映照出来的是一个非常年轻非常有特点的女孩。

她有一头捎带卷曲的银灰头发,长度刚刚及肩。穿着一身浅棕色、带深蓝花纹、黑色线条、纯白花边的有些繁琐的连身长裙。

裙子的领口开的很保守,但依然将她突出的锁骨露在外面。裙摆的长度只没过她小腿的大半,依稀能看到那双愚蠢的皮鞋和白丝脚踝。

脖子上戴着一只黑色的皮圈,黑色与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让女孩冰冷的气质中混入了一丝丝象征禁忌的魅惑感。

收腰拉的非常紧,显得女孩的腰肢盈盈一握。他本以为这样的收腰放在自己身上会卡的他喘不过气来,但实际上他好像没有什么不畅的体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和他原本的相貌有些相似,但却已经大变样了的柔和脸蛋。

睫毛很长。

眼角的线条更柔,更软。

蓝色的眼睛都比之前大了不少。

嘴唇比之前小了一些。

颜色也比之前浅了一些,是稍显黯淡的浅棕色。

当然,这些是不足以称之为“特别”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

他伸手摸上了左侧的黑色眼罩。

“这个是……?”

手指隔着眼罩和眼皮按上左眼,稍稍按压,有阵阵刺痛的感觉传来。

一道暗红色的液体从眼罩里流下,如同血泪,在这张白嫩精致的脸蛋上铭刻痕迹。

我……我的一只眼睛瞎了吗?

后退几步,冷晴有些惊惶的用手去抹脸上的血。

这是得了什么病吗?

眼睛离大脑那么近,会影响吗?

疼痛还在持续……我不会因此死掉吧?

对重伤甚至死亡的恐惧超越了性别转换带来的不适感,在这一刻,他发现他远远没有他预想中的那样在意曾经的身体。

因为他比他预想中的更惧怕死亡。

“那里刚刚上过药,3小时内不要用手碰它。”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猛地转身,冷晴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深棕色的头发大半挽起来束在脑后。一袭收腰黑色长裙,裙摆足足没过脚踝。

目光落在她的胸口,冷晴注意到她还佩戴着一条银色项链,挂坠是一颗类似向日葵一样的圆盘状物体。

“艾苏恩-希茨菲尔。”

她突然开口,继续用她之前听到的那种很庄重很肃穆的声线说道。

“什么?”冷晴一愣。

“艾苏恩-希茨菲尔。”对方重复一遍,“这是你的名字吗。”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冷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她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还抱有一定的警惕。

“因为它就在你的墓碑上刻着。”

妇人的回答叫她大吃一惊。

“你是说墓碑?”

“是的。”

“谁的墓碑?”

“当然是你的墓碑。”

“这不可能……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这里是哪?你是谁?”

“这里是格列家的祖宅, 我是格列夫人,一个普通的殡葬师。”

“殡葬师?”

冷晴轻声重复了一遍。

殡葬师,就是那种负责给死人送葬的职业吧。

怪不得她的穿着和语气会这么肃穆,身上也环绕着一股让人不快的死寂气息。

“今天是斋月的最后一天。”

格列夫人依然用那种让人不快的视线盯着她道,“我惯例前往那栋废弃的庄园,为那里的墓碑清扫落叶,恰好听到有极其微弱的碰撞声。”

“碰撞声是指——”

“我循着声音找到地方,那是一块墓碑,上面刻着‘艾苏恩-希茨菲尔,1926-1943’。”

“声音从坟墓正上方的大理石板下传来,我用携带的工具挖开石板,从一具封闭的棺木中找到了你。”

“……”沉默。

“所以那应该是你突兀醒来,但在地下缺少氧气的环境奋力挣扎所发出的动静。也多亏了你本能的挣扎,我才能发现你,救出你,把你带回……”

“等等。”

冷晴打断她,深吸一口气道:“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太荒谬了吗?”

假如她死了,她是怎么做到能在地下那种环境一直沉睡到现在还能醒过来的?

这算什么,死而复生吗?

而且这种听上去如此不科学的情况,她在描述的时候语气居然这么平淡。

如果她没记错,她生活的时代分明是两千年后的新世纪了。

结果她死了,在未来复活苏醒,她的出生日期和死亡时间却大大提前了?

除非这里是异世界。

那怎么她还提到了“那座废弃的庄园”呢……

难道那栋庄园和连带的墓地跟她一起穿越了吗。

她当时打开匣子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能是她刚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又或许是左眼的伤势带来的影响,越是思维高速运转,她左眼的刺痛就越是剧烈,连带牵扯的整个脑袋都在阵痛,连站立都快要维持不住。

快要摔倒的时候,她感觉有人搂住了自己。

“沉睡了那么久,你很虚弱。”

声音仿佛是从天边传来。

她想说话,但做不到。

疼痛愈演愈烈,她感到熟悉的黑暗在向她逼近。

“再睡一觉吧,艾苏恩-希茨菲尔。”

她听到格列夫人在对她低语。

“这一次,我保证它不会那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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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邪祟和告诫

再次醒来的时候,冷晴被床尾伫立的一尊高大人像吓了一跳。

它至少有2米高,通体由一种类似金属质感的材料制成,在脑门、肩膀等关节部位钉着巨大的螺丝钉,面部用红、白、绿的颜料画了一张鬼脸,和京剧中的脸谱有些相似。

这么个玩意儿……任何人醒来的时候发现它就靠在门后的阴影里正对着自己,估计都会被吓一跳的。

“一具机械魔像。”

伴随声音,格列夫人端着一个盘子走进房间。

“那是我丈夫的遗物,他曾相信自己的研究可以让这具魔像动起来,但一直到死都没能如愿。”

她将盘子放在一个小桌板上,再将小桌板端起来挪到床前,示意冷晴抬起手臂。

冷晴张了张嘴。

她脆弱的自尊心想让她拒绝,但她腹中的饥饿,以及房间里飘散的香气让她乖乖听话。

手臂抬起,桌板的四个脚像牢笼一样箍住了她的腰肢和大腿。

上面摆放着一盘肉粥,一杯水,和一把银质的勺子。

“吃吧。”格列夫人看着她。

“有什么问题,吃完再说。”

冷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还是循规蹈矩的站在旁边。

她想说点什么,比如“谢谢”之类,但说出口时却好死不死的变成了:“你没有在里面加东西吧?”

……她甚至恨不得用那把勺子把嘴巴缝上。

再次醒来,她没有变回去……这里依然是一个未知的地方,甚至未知的时代……如果这个女人没有撒谎的话那么她就救了她的命,无论如何,这决不是对待恩人的语气。

“如果我想,我有不下300种方式让你不知不觉的中毒死掉。”

格列夫人接下来的话让她眼角一跳。

“夜光花,鬼眼草,逆阳水仙,它们都是那种无形的杀手,这里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加危险。”

故弄玄虚的家伙。

拿从小说里看来的东西糊弄谁呢?

冷晴决定不去理她,用勺子舀了一勺肉粥送进嘴里。

粘稠的肉粥稍稍显烫,她搅动舌尖,立刻被唇齿间的风味浸润征服。

米粥的浓度刚刚好,既不过度粘稠,让人觉得每一口都有一层“粥皮”,也不太稀,正是恰好能让人分辨粥水的程度。

每一粒软糯的米中似乎都夹杂着游鱼般的肉丝,轻轻咀嚼,粥的清新和肉的浓香混着一起在口中爆开,让她不自觉的一口又一口,没几勺就消灭了一半。

“父母失踪的感觉是怎样的,能告诉我吗。”格列夫人突然说道。

“噗!咳咳咳咳!”

冷晴直接呛住,开始剧烈咳嗽。

“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

格列夫人的表情依然很平静。

“因为你太特别了。”

“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苏醒后居然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针对陌生人的那种强烈警惕……我知道你想说你已经表现的够警惕了,但正常的孩子不是你这样的,他们会更激动一些,因为他们无时不刻不在拿眼前的陌生环境和他们认知中的‘家’做对比,不断拿我去和他们的父母对比。”

“而你没有这种感觉,你连一丝丝的攻击性都没有表现出来,这说明你骨子里对环境的变化是有些自暴自弃、无所谓的。我想这要么是因为你对自己的家不报任何希望,要么干脆你就缺少这种对比的机会……但你的眼里又没有对世俗环境的冷漠和愤怨,所以我推测你不是单纯的孤儿,也不是被父母抛弃的可怜虫,你只是……你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冷晴心里十分震惊。

她曾以为这种“察言观色”的技能只会出现在柯南-道尔的小说剧情里,从未想过有真正见识它的一天。

尤其是表演者并不是一个有鹰钩鼻子的精瘦绅士,而是一个教条刻板的老女人。

“你还能看出些别的吗?”

她有些好奇,也有些不服气。

一时间,她忘了探寻自己的苏醒之谜,甚至忘了询问自己左眼的情况,只想知道格列夫人会怎样编排她的习惯。

“你拿勺子的方式和握笔一样,可能长时间处在高压式的学习环境里。”

她仅存的右眼微微睁大。

“我曾说我是将你从‘那片坟墓’里挖出来的,你只对自己是被挖出来的这件事产生了质疑,丝毫没有追问‘他们’情况的意思,好像整个希茨菲尔庄园里的人都和你无关。从那里开始我觉得你可能并不姓希茨菲尔……或许姓,但决不是经常在那里生活,可能只有四分之一,甚至更少的家族血统。”

她的小嘴也逐渐张开。

“你对他人的态度带着疏离,但仍能看出你受过良好的教育。而通常情况下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淑女是不会用那种坐姿站姿和口吻说话的,从这一点,我觉得你可能曾是个男孩……”

冷晴吓的勺子都掉了。

“但是这不太可能。”

她看到格列夫人低下头去。

“一个‘异常点’就足够了……不可能有第二个,这应该只是我的错觉……”

呼。

冷晴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

“‘异常点’是什么。”

她半眯着右眼看向格列夫人。心里隐约有一种感觉,这个所谓的‘异常点’可能涉及到她的死而复生。

“这栋房子的位置在黒木市的最边缘。”

格列夫人静静说道。

“我不知道在你生前的时代人们是否安居乐业,但在现在,1983年的今天,即使是城市这样的大型聚居地仍然会有邪祟诡异。”

“邪祟……诡异?”

没记错的话,她曾在格里曼医生口中听到过类似的词汇。

“一切异于常识的现象都可以被归类到邪祟诡异里去。区别在于有些无害,这种可以用‘异常点’称呼……但有些则极度危险,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夺走人们的性命。”

“比如?”

冷晴微微瞪眼。

“我的复活……算里面吗?”

“现在的问题是。”格列夫人嘴角微翘,“你无法证明你是墓穴的主人。”

“什么?”

“你无法证明你是艾苏恩-希茨菲尔,你无法证明你是墓碑上铭刻的那个死于四十年前的人。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身上既没有相片,也没有信函,更没有日记手记,那坟墓边上也没有你的雕像。我将你挖出来的时候你的皮肤光滑细嫩,毛发、衣着都完好无损,身上甚至不带土腥味,这种情况下即使你对别人说你是死者复活,你觉得有人会相信吗。”

“就算是我,我也可以认为你是一个贪玩的富家小姐,和同伴玩恶作剧把自己封在墓穴里,那些人可能因为某种意外丢弃你离开了……直到我将你挖出来为止。”

“……”冷晴被惊呆了。

好像还确实是这么回事。

“当然,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似乎被少女震惊中的可爱表情所逗乐,格列夫人嘴角的弧度再次扩大。

“昨天刚下过雨,周边没有别的脚印……我相信你就是艾苏恩-希茨菲尔,那个被诅咒的家族的最后成员。”

“被诅咒……”

“时候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眼见她有继续追问的意图,格列夫人走过来拿走了桌板。

她也吃的差不多了,连那杯水都喝的精光。

“但是——”

冷晴还想追问。

“艾苏恩-希茨菲尔。”

她打断她。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来自哪里。”

“如果你想好好活着,不想突然在某天夜里被未知的恐怖杀死吞噬,那么你最好牢记以下几点。”

她的语气在此时显得格外严厉。

“第一,今天是斋月的最后一天,今天一整天都是安全的,但从明天开始,你要小心第七天的黑夜。那是邪祟事件的高发期。”

“第二,在你周围,或是你的身体上发现任何异于常识的现象,不要试图自己解决,请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第三,克制过度旺盛的好奇心。有时候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保持沉默也没什么不好。”

冷晴愣愣的看着她,似乎有些被吓到了。

“好好休息。”

格列夫人放缓语气。

“明天我们来商讨一下,你要以何种方式在这里生活。”

做完这些告诫,她收拾了东西关上房门,咔哒一声给房门上锁。

奇怪的家伙。

冷晴抽抽嘴角。

格列夫人给她的感觉有些复杂,按理来说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她应该对她抱有最大限度的警惕才对,但从对方做出那番类似“演绎法”的推理将她的过去扒的差不多精光开始,她突然就变得亲切起来了。

一个有精密逻辑思维的人不可能是个疯子。

尤其是最后的那番告诫,打算对她不利的话也没必要编排这类说辞。

本想入睡,但她刚睡过两次,其中一次还是“长觉”,实在没什么困意,现代人的习惯更是让她起床寻找洗漱的地方。

她在墙角发现一个叠在椅子上的铜盆,里面是清水,盆的上方是一面椭圆镜子。

不知道边上的那些刷子是不是用来清洁口腔的,她只简单用水抹了把脸,小心翼翼避开了眼罩覆盖的区域,然后用手指凑合着刮了刮牙齿,含了些水漱口吐掉。

她还注意到水盆的右边是一个白瓷砖搭建的房间,从隐约飘来的怪异熏香判断,里面怕是方便的地方。

有完善的下水道系统。

头顶上挂着的是电灯没错,肯定进入了电气时代。

我这样算是穿越了么……

盯着镜子里那张稍显虚弱但无疑很漂亮细嫩的脸蛋,冷晴还是感觉像在做梦。

虽然已经从格列夫人口中得到了一部分解释,可她仍对一切抱有怀疑。

会不会我仍然在现代,这里只是欧洲某个乡下地方。

会不会我距离希茨菲尔庄园并不远,庄园里的人也都依然活着。

会不会格列夫人只是在逗她玩。

会不会……

镜子里的少女露出苦笑,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摇摇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真的是。

我在想什么呢?

连性别转换这种事情都发生了,穿越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低落的情绪过后,她对着镜子不断审视这具身体。

她对自己的新身体抱有某种好奇,但更多是敬畏,就连脱下衣服、或者触碰某些位置的事都不敢做。

伸手摸了摸眼罩,左眼好像没那么疼了。

它是怎么受伤的呢。

忽的,眼前一闪,她仿佛又看到了一只金色的眼球。

带着神经和血管,清新的,鲜活的,躺在手掌心里和她对视。

总不可能是……

微微蹙眉,冷晴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不。

应该不太可能。

她又在眼罩上按了按,尝试着活动左边的眼睛,能感觉到眼球在刺痛中来回旋转。

能被自己控制,听自己的话。

她长舒了口气。

果然。

那种想法太魔幻了。

放下心来,她小心翼翼的褪去长裙和袜子,只穿着类似现代睡裙的内衣躺下,裹上薄被,闭眼整理今天的一切。

她又想到了格列夫人。

夫人提到的邪祟到底是什么?

斋月是什么意思,“七天”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第七天是邪祟事件的高发期?

她说现在是1983年,所以我是和希茨菲尔庄园一起穿越回了过去吗。

还有那种逻辑推理能力……

她真的只是个殡葬师?

为什么她面对我这种死者复活的情况完全不害怕呢。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甚至下定决心,等明天和格列夫人商量好她接下来要怎么过日子之后,就要第一时间前往那“废弃的庄园”去看一眼。

她知道有些现实已经无法改变。

但她还是和多数人一样,要亲眼看过才会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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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镜中的左眼

天蒙蒙亮,冷晴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等格列夫人来给她开门。

她不知道格列夫人睡的怎样,但她……也许是因为她不久前睡过两觉,其中一觉还持续了整整40年的缘故,她完全不困。

所以她差不多是胡思乱想了一整夜,将她觉得自己会遭遇到的所有问题都考虑了一遍。

足足等到座钟指向七点半,门外才传来走动的声音。

钥匙插入锁孔,咔嚓一声,房门打开了。格列夫人推着一只小推车再次出现在冷晴面前。

推车上摆着一份闻味道像是南瓜粥的东西。照例有餐具和水。但这次冷晴注意到了格列夫人的手肘上还挂着一套全新的衣裙。

吃完东西,用墙角的水洗漱过,格列夫人将那套衣裙交给她,让她穿上。

她在此时离开了房间,使得冷晴可以毫不顾忌的替换衣物。她将这套新衣裙展开看了看,发现这根本就是一套“年轻版”的“格列夫人式装扮”。

黑色的连身裙,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穿上后冷晴对照镜子看了看,发现这具身体还有这张脸确实穿什么都不显得难看。

深色调使得她整个人在环境里更突出了,腰肢的纤细,裙摆下露出的小腿以及脚踝曲线都更加明显。

但可能是因为项圈和眼罩的缘故,看起来有点像现代那种卖弄风骚的cosplay。

冷晴试着扯了扯项圈,发现它戴的有点紧,完全找不到有任何锁扣。恰逢此时格列夫人开始敲门,她暂时放下拆掉它的心思,转身告诉她可以进来。

“很不错。”

这一次,老女人看她的眼神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有种感觉,好像对方并不是在凝视她这个人,而是透过她的皮囊在看别的东西。

“我想起了我的女儿。”格列夫人说道,“这就是她留下的衣服。”

“她叫安娜,死于一场由邪祟引发的意外……你想好你接下来要如何行动了吗。”

“还没有。”冷晴说道,“我想先去现场看看。”

她改主意了,可能是思前想后一整夜的效果,她想先去庄园看看。

“现场?”

“就是……你把我挖出来的地方。”

格列夫人点点头,并不显得有任何惊讶。她领着冷晴离开房间,穿过走廊来到前厅,在门口处停留,从鞋柜里找出两双长筒靴子。

“换上。”

她递给冷晴一双。

“上山的路可不好走,就算有马车,这东西也能让你少受点罪。”

冷晴并不拒绝这种好意,她换上靴子,看格列夫人用钥匙打开前厅的大门,心里对她的谨慎又多了点认识。

她应该不是在防止我逃跑。

毕竟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连该去哪里,怎么维生都不知道,没有必要来针对我。

所以这应该不是禁锢,而是类似保护的措施。

出来时她特地看过,格列家的祖宅不算小,她们是从二楼下来的,楼道口往上仍有台阶,说明这至少是一栋三层的别墅。

但奇怪的是,从二楼到三楼,从二楼到一楼的楼道口都设置有粗钢筋焊接而成的铁栅栏门。

结合格列夫人每次开关门都要上锁的习惯,冷晴不禁蹙起眉头,怀疑她到底在防备什么。

有什么东西是连待在家里都要如此小心谨慎去防备的吗?

说实话,她无法想象。

正思索着,迎面袭来了市井的喧嚣。

抬起头,冷晴发现她们已经走出了前院。面前是一条混着马车和那种古典四轮汽车的街道。

男人们不是穿着深色正装就是只穿着一件类似亚麻布所织成的短衫,妇人们穿着各类长裙,数量远远比前者稀少。

冷晴微微后退一步,使得一个应该是扫马粪的工人能将一坨不知名的黑块从她面前扫走,再次抬头,试图辨认街对面的商店招牌。

然后她发现她不识字。

……我和格列夫人交流使用的居然不是英语?

冷晴惊呆了。

语言是一种潜移默划的习惯,甚至关系着一个人如何思考。她“复生”后并未出现交流不畅的情况,致使她居然忽略了这样一个重大问题!

这下可糟了。

她心里一沉。

不管这鬼地方是不是1983年的过去的历史,文盲在这里都很难混。

“位于你正对面的是格里曼医生的药铺。”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格列夫人开始给她介绍。

“药铺的左边,有一大堆人围着的地方是邮局,你可以在那里给别人写信或者发电报。”

“药铺的右边是罗兰美人,一家香水店,老板绍利先生虽然吝啬但人还不错。”

“我们的右边是维尔家,老维尔喜欢抽烟,两个儿子都加入了本地街道的黑帮,所以我们从未被索取过保护费用。”

至于左边,左边则什么都没有了。

冷晴看的很清楚——这里有两个T型路口,格列家的位置就在一个T的右内角上,左边只是一条竖着的街道。

格列夫人带着她穿过马路,在对街朝北走了快100米,在第二个T的转角停顿,为她介绍到:“这里,金烛车行。”

不需要她说,冷晴也大致能猜到。

这里堆积了不少车子,大多是马车。人群的数量在这里大大增加了,到处都是因为排队和价格问题争执的人。

“夫人!”

两人来到一辆马车前停顿,那车夫立马溜下来对她们弯腰欠身。

“早上好夫人……这位就是您收的学徒?”

学徒?

冷晴眼角一跳。

她不太理解,实际上她从一路走来的时候就有疑惑了——那些人总是盯着她看,脸上还带着那种“赞许”的微笑。仿佛他们早早就对她有过了解,认识她一样。

“是的。”她听到格列夫人直接承认了,“从今天开始,希茨菲尔将跟随我学习殡葬业务的知识。”

“那么,发自衷心的恭喜您——”

车夫再次一弯腰,然后来到冷晴面前,以叫她有些吃不消的热情狠狠欠身。

“也赞美您,可怜又美丽的希茨菲尔小姐,希望您的记忆能早日恢复。”

“记忆?”

“啊?是的……格里曼医生都和大家说了,夫人在山间小路上捡到了一位失去记忆的贵族小姐,您连这个都不记得啦?”

冷晴僵硬着表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别说废话了,和你说好的,今天我们要去后山。”还是格列夫人搭救了她。

“好的……好的……”车夫搓着手,“还是……到上次的位置停吗?”

“不,是上上上次的位置。”

“好的……好的……我算算,来回往返26里,1里1贝克,26贝克,出城加10贝克,36贝克……今天是星期一,上山只要再加2贝克,一共38贝克。”

冷晴看到格列夫人取出4枚银色的钱币交给他。

“好的……好的……收您4歌利,1个银歌利等于11铜贝克,应该找您……”

车夫皱着眉头,愁眉苦脸的开始计算。

“6贝克,对吗。”

冷晴实在没忍住。

她从没想过会有如此愚笨之人。

“是的……是的!您说的对,就是6,看我这记性,明明之前不是没跑过,居然把算式忘的精光!”

车夫用看神祇的眼神瞪着她,还是格列夫人再次催促,冷晴才得以摆脱尴尬,跟着她一起登上这辆马车。

出城只用了不到10分钟,可见格列家确实在黒木市的边缘位置。充满颠簸的路途上,冷晴终于忍不住开口:“你都计划好了?”

“是的。”格列夫人低着头,正在浏览车上的报纸。

“我并没有答应要当你的学生,跟你学那些殡葬的玩意!”

“但你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

她的声音依然平淡:“如果想要安稳的在这里生活,你还缺少一门普遍受认可的谋生手艺。结合所有情况看,你除了给我当学徒外没有第二条路。”

“除非你愿意去站街。”

“……”

“你愿意吗?”

她翻眼朝向对面的少女,看到她嘴角一撇,微微扭过脸不再看来。

一路无话。

在一处荒山野岭的泥路边下车,吩咐正在擦拭一把手枪的车夫在这里等候,格列夫人带着冷晴来到一处小山丘上。

站在这里朝不远处眺望,冷晴眼角一跳,在一条小河的对岸看到了记忆中的那栋“城堡”式庄园。

它看起来破败了许多。

原本应该是浅黄色的墙壁和暗红的砖瓦,现在却都成了脏兮兮的黑绿色。大量的蔓藤爬墙虎疯狂缠绕着它,即使隔着老远也能嗅到那股破败的气息。

即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冷晴仍然吃了一惊。

真的……

希茨菲尔庄园真的跟她一起穿越过来了?

耗费半个小时摸到跟前,她和格列夫人站在庄园旁边的墓园里,凝视着一块灰白墓碑。

墓碑上如同描述的那样刻着‘艾苏恩-希茨菲尔,1926-1943’,前方压着一块方形大理石,边上是一把铲子,仔细看仍能看到土壤翻新留下的痕迹。

不需要格列夫人再说什么,冷晴知道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不同的语言。

不同的风俗。

闻所未闻的货币系统。

这一切都表明这个1983年根本不是她熟知的那段历史,而是一个全新的时代,全新的世界。

浑浑噩噩的回到格列家,冷晴坐在自己房间的床铺上发愣,开始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确实对感情比较迟钝没错,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完全不在乎它。

她也想过要找希茨菲尔的人问出自己父母的下落。

甚至想过如果他们还活着,重逢后的第一句话该问什么。

但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那一个个铭刻着熟悉名字和时间的墓碑,破败的庭院、屋顶、桥梁……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了她就是唯一的幸存者。

那么是谁埋葬了他们呢。

是谁给他们竖立了墓碑,铭刻了碑文呢。

希茨菲尔家族现在彻底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所有希茨菲尔的死亡时间都和我一样是1943年,是否意味着他们的死和我打开盒子有直接联系?

所以到底是……我打开那个盒子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断凝神,等惊醒的时候,发现座钟已经指向夜里10点。

困意袭来,她转过头,看到窗边的桌子上摆着几片粘上果酱的小麦面包和一杯水。

水杯旁边还有一串钥匙——这似乎是正式接纳她的证明。

“明天得和夫人道歉了。”

冷晴摇头,走过去狼吞虎咽的吃完东西。

她本就早熟,既然已经确定了自己现在位于一个全新的世界,那么格列夫人,这个不知为何对她的来历守口如瓶,只和旁人说她是失忆在路边的贵族小姐的老女人,她就不能再尝试得罪。

她看得出来,格列夫人绝对不止一个“普通的殡葬师”那么简单。

这是她现阶段能找到的最可靠的保护伞,她最好和她打好关系。

吃完东西,洗漱过,又去卫生间顶着尴尬和麻烦方便过一次,冷晴做完最后的清洁,脱下衣裙躺好睡觉。

尽管她长睡过,但昨天加今天也有两天没休息了。困意如幽灵般伸出触手席卷了她,她觉得不消半分钟自己就能坠入梦乡。

10点半的时候她是这么想的。

当座钟指针快指向12点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

“……?”

她坐起来,有些惊奇的摸着眼罩。

她很确信,这不是失眠。

自己失眠过,知道那种感觉。失眠者整个人应该是处于一种半困不困的状态,身体时冷时热,即使什么也不想都睡不着觉。

但她现在不是。

她很困,非常的困,又困又累,理应粘上枕头就能睡着。

“问题出在你身上?”

站在镜子前,银灰发色的少女虚按眼罩。

躺在床上时,她能感觉到有一阵又一阵清凉刺激的感觉从左眼窝传递向后方大脑。

不疼,不难受,还有些舒服,正是这种感觉在某种区间上和困意抵消了,叫她完全睡不着觉。

尝试着挪开眼罩,稍微感觉到一些痒痒的刺激。

眼罩内侧还包着一层薄纱布,纱布和眼皮中间被一层红黄相间、大概是脓血的东西粘连住了。冷晴稍微用力的揭开纱布,取了干净的水用手指抹开眼皮周围的凝结物,第一次,在穿越苏醒后尝试睁开了左眼。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只金色的眼球。如同最纯净、最完美的黄琥珀、黄宝石一样镶嵌在她的左眼窝里。就像曾躺在那只木匣里那样,通过镜面在和她对视。

“……!!!”

冷晴这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惊吓!

这只眼睛……

不!那颗眼珠子!

它——进到我的眼眶里了?

沙……

没等她仔细确认一下呢,从外面,似乎是窗子的位置传来了一阵沙沙的轻响。

窗户就在镜子的左侧,她本能扭头朝那边看,恰好看到一只漆黑如墨、完全不可能是人类的爪子搭在玻璃上,悄悄朝内推开了它。

与此同时,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尸臭。

————————

你们催了半天的新书,发出来了~

先来这么三章吧,然后每天大概2更5-6k左右。

其实这么说就隐约等于是恢复了3k的习惯,恩……这本书我会尽量尝试在原先的桎梏上再突破一下。

因为啊,这次我打算写单元剧~

PS:有些错别字不是我不知道,而是不改通不过审核,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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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四章 尸臭之怪

第一时间,冷晴蹲下身子,尽量蜷缩着,将自己完全藏在桌子下面。

她的大脑几乎宕机了,只是木讷的聆听着桌板上方传来的轻微摩擦声,整个身体不断颤抖。

那是……什么?

没记错的话,窗户外面应该同样用钢筋类的东西焊接了一个“防盗网”才对。

这个东西是怎么进来的?

思索之际,那股腐烂的臭味越发浓烈了。

冷晴曾经闻过尸臭。那是在“生前”,还在国内读小学的时候。那时小学的门口有一根水塔,她总喜欢透过锁上的水塔门缝往里面张望。

直到有一天她凑上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极度恶心的,险些没叫她把胆汁都吐出来的恶臭……第二天她才在同学们的商谈中得知,大人们在水塔里发现了一具腐烂的尸体。

她曾以为那种味道已经很剧烈了。

但房间里此刻弥漫的臭味,却比印象中的还要浓郁数倍。

沙……沙……

滴答……滴答……

伴随摩擦声,某种液体从桌沿上面低落下来。冷晴尽量蜷缩着身体,看到一条粗粗的、长长的怪影从桌子上方滑到了地上。

“啪嗒!”

怪影落地,发出一道充满粘腻质感的动静。仿佛它的身体上裹满了油脂或是粘液,光是听就足以让人生理不适。

冷晴眯着眼睛,她仔细观察这道怪影,逐渐看清了它的相貌。

有点像一条蛇,也有点像一头巨大的蜥蜴。

它大约有3米长,游动时的身高稍稍高过床沿,也就是大于1米。这种比例使得它的身体有些肥胖。它的身体两侧有两只漆黑如墨,极其细长,至少长达1.5米的臂膀。当它整个身体蹭在地上的时候它们就呈倒V型扒拉在地上辅助移动。

此外,她还借着偶尔照进来的月光看到了它身上的那些孔洞。

它那像蜥蜴或是蛇一样的蜿蜒身躯上有一条由瓶口粗的黑洞排列而成的线,洞口内部完全漆黑一片。每当它在地上爬行游动的时候都会有大量黏黏糊糊的液体从黑洞中挤压流淌出来。

从房间里越发刺鼻的恶臭判断,冷晴觉得这也液体应该就是味道的源头。

恢复冷静后,她飞快思索现在该怎么办。

她一点也不想试探一下这东西是不是素食主义者,尤其还是在有人告诫过她即使城市也不安全,有可能出现“邪祟诡异”的情况下。

现在的事实就是,有一只粘腻恶心,很可能是吃人的怪物,它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和它共处一间“密室”。

按照格列夫人的习惯,房门肯定被上了锁。她刚才并没有听到任何钢筋崩断的动静,窗户外的铁栅栏应该也还在。

冷晴判断它的身体或许可以像软体动物一样挤压的非常细非常扁,它可能就是用这种方式钻过的栅栏。

但她没有这种能力,所以她结结实实的被困住了。

该如何逃生?

她不知道这东西视力嗅觉怎么样,但房间实在太狭小了,如果她就这样保持不动,被发现不过是时间问题。

唯一的希望是桌上的钥匙。

格列夫人将钥匙留给了她,她注意到那是一串而不是一把——也就是很可能不只包括卧室房门的钥匙,还包括二楼通往一、三楼的铁栅栏门,甚至是窗户栅栏的钥匙。

桌子下方是背光面,我现在应该藏身在完全的黑暗里,它没发现我。

冷晴留意着怪物的动向。

它还没有回过头,因此不确定它是否拥有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我不能冒险,拿钥匙的时候必须尽量安静。

心里打鼓,冷晴悄然从桌子下伸出一只手,一点,一点的朝桌沿上伸。

怪物在这时蹭上了床。

它似乎是嗅到了什么味道,张开一张没有牙齿,但绝对够大的嘴咬住了她褪下的裙子,趴在床上不断扭动。

冷晴嘴角抽搐一下,她在桌上摸到了一手的粘液。

强行按捺住恶心感,尽量控制手指轻巧灵动的在桌上摸索。

终于,她摸到了钥匙。

在拉拽钥匙的过程中,粘液反倒起到了消音的作用。

紧紧将所有钥匙攥在手里,防止钥匙和钥匙之间碰撞发出声音,冷晴悄然钻出桌底,一边盯着怪物的动向一边慢动作的往桌子上爬,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心跳都没有这么快过。

怪物将床铺搅的一团糟,它的瘦长臂膀在这时抬了起来,用两只和人类相似、但大得多的漆黑爪子抓住那条裙子,如同野人扒饭般将它囫囵往嘴里塞。

冷晴已经站上了桌台。

赤果的双脚踩在散发尸臭的粘液上,有些恶心,但她更怕打滑。

一只脚跨出窗台以稳住姿势,她扭头继续盯着怪物,手指分出了一把钥匙,摸索着拿起栅栏的锁。

插不进去。

“……”

这很正常,钥匙串上一共有四把钥匙。25%的概率,没有命中太正常了。

但在这种关头,冷晴的心态真是差点爆炸。

她强忍着不适和紧张感,分出第二把钥匙。

还是插不进去。

你玩我呢?

她忍不住扭头仔细看向钥匙孔,确认是真的插不进去。

“砰!”

房间内传来一声巨响。吓得她脚一滑,差点摔回屋内。

拼命稳住,她小心翼翼的回头,看到那恶心的怪物居然和那具机械魔像犯起冲了,正在扒拉着它,不断用脑袋撞它的腿。

“砰!”

“砰!”

“砰!”

“……”

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钻破出来,冷晴只能屏住呼吸,强制要求自己冷静。

她分出了第三把钥匙。

没有狗血和通常艺术作品里的意外,钥匙顺利插入锁孔。

扭一下,锁打开了。

铁栅栏被她轻轻推开,虽然没有回头,但她能感受到柔和的夜风在吹拂身体。

密室,破解了。

她此时无比庆幸自己起床照镜子的时候没有开灯,这才留出了逃生的空间。

“铛——”

“铛——”

“铛——”

就在此时,座钟响了。

这是……午夜12点的钟声。

“呼!”

怪物猛地扭过身体,先是用一双幽蓝色的泡眼看向座钟,然后迅速一扭头,正正好和关注着它的冷晴对视。

冷晴嘴角一抽,用最快的速度扒拉住一边的铁栅栏,身体像荡秋千一样荡了出去。

刚刚悬空,她就感觉有一股浓烈的腥风从身后刮过。

这一下帮她避开了怪物的扑击。

这东西在刚刚用那双骇人的爪子用力凿地,类似蜥蜴又类似蝌蚪似的身躯像长了弹簧似的猛冲过来,却因冷晴荡开的动作扑了个空,在半空中费力用爪子扒拉住窗沿。

“咔嚓!”

“哗啦啦!”

窗沿被它的细长爪子扒拉出好几道深邃的痕迹,石灰碎屑淅沥沥的往下掉,落向那张已经完全张开的,正在不断试图探向冷晴的血盆大口。

它现在吊在窗沿上,一双幽蓝泡眼已经锁定冷晴。

“邦!”

它用那双巨爪支撑身体往上窜出一截,大嘴合拢,微微擦到了冷晴的脚尖。

她面色一白,再次用身体晃荡着栅栏往回荡,想要用这种方式返回屋内。

腥风几乎是同步袭来。

“邦!”

“砰!”

冷晴费力抬起身,强行避开了抬高的巨口。但代价却是脑袋撞在窗户的上框处,一伸脚恰好踩到桌上的粘液,整个人无比狼狈的摔在桌子上,又从桌子上翻滚着砸到地上。

“呃……”

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

翻过身,竭力抬头看向窗户,她看到那头恶心的怪物扒拉着窗沿逐渐升起,完全堵死了整个窗框。

那是常人只能从噩梦中才能窥见的怪影,它霸占住窗口,一点一点的爬进屋内。

这下全完蛋了。

冷晴心态炸裂。

经过刚才那一摔,她的腿脚已经麻了。此时就连站起来都办不到,只能学着怪物的姿态用手撑地往门口爬。

她还拿着钥匙,打开门的话,也许还来得及。

“通通通!”

但怪物的行动速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它飞快的爬进屋内,犹如饕餮附体扑向冷晴。

“呃……”

她竭力躲闪。

“哐!”

怪物撞上了那具机械魔像。

魔像的下盘遭受重击,重心不稳的摔倒下来,恰好将即将弹起扑过来的怪物压在下面。

“咔吧!”

“咔吧!咔吧!”

魔像很重,怪物疯狂挣扎着,不断用细长的手臂扒拉地板,甚至直接抓向冷晴,但一时半会挣脱不开。

“呵!”

冷晴此时也拼命了,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身体里涌现出一股力量,腿脚突然恢复行动力,挣扎着站起来躲过抓挠,双眼在房间里飞速巡视。

武器……武器!

她该用什么来对付它?

抄起椅子直接砸吗?

转身的时候,她的膝盖碰到了床垫,然后就感觉脚上挨了一下重击。

就像是一个坚实的、带棱角的铁坨砸在脚背上,疼的她龇牙咧嘴,赶忙低头去看情况。

这一看,她怔住了。

黑暗中躺着一个反射微光的“L”型金属物体,她条件反射的将它捡起来,这才确认它是一把手枪。

一把看上去就坚韧可靠的银色手枪。

它之前在床上?

枕头下面?

而我居然没有发现?

来不及笑自己的迟钝,怪物的又一次挣扎挤开魔像,上半身狠狠往前窜出一截,撞中冷晴,重重将她压在地上。

“混蛋……”

脑袋被撞的七荤八素,仅存的危机意识让冷晴拼命握紧手枪,连同手臂一起将它捅进怪物张开的血盆巨口。

“去死……死啊!!!”

“砰!砰砰砰砰砰!”

六发子弹被她一口气打光,全部倾泻进怪物的脑壳。这东西才终于颤抖着趴下,压在她身上不动弹了。

“呼……呼……呼……”

大口喘息着,冷晴抽出右手,两臂摊开躺在地上,连把这东西挪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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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五章 噩梦成真

“通通通通……”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门缝亮起微薄的灯光。

“咔擦”钥匙插进锁孔,旋转,格列太太同样拿着一把手枪站在门外,有些吃惊的看着房内的场景。

冷晴侧过脑袋看着她,倒是有心吐槽一句“我差点被您的防御措施坑杀在这里”,以及问问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枕头下藏着这么支枪。

但是一想对方毕竟算救过自己一命,自己今后的生活还得指望她,她又把这种欲望憋了回去。

而且枪的事格列夫人未必没有提过——她既然之前连格列夫人是什么时候将食物和水端进来的都不知道,那么忽略对方的告诫也是有可能的。

最关键的是,她是真的没力气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冷晴在赤果身体的基础上裹着一条还算厚的毯子,身体蜷缩着坐在原本摆放铜水盆的椅子上,手里仍紧紧攥着那把银色手枪——尽管她已经确认过它没有子弹了——就这样静静看着格列夫人打扫战场。

窗户已经重新关好,铁栅栏也再次锁上。

原本沾满她全身、甚至让她的头发都粘连在一起散发恶臭的粘液已经一扫而空。不但干净清爽,甚至还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花香。

之所以可以在二十分钟达成这样的效果,全赖格列夫人在卫生间手动安装了一只淋浴喷头,以及给了她一块香精肥皂。

冷晴也是这时才惊讶的发现这个鬼地方居然有自来水。

她敏锐的判断出这种享受恐怕不会便宜。

不过别说,这算是她苏醒穿越后洗的第一个真正的澡。

虽然不算是热水,充其量也就是比凉水温那么一点点的程度,但对那时的冷晴来说称得上是救命之恩了。

否则她简直难以想象,如果用木桶一遍一遍的装水清洗,要花多久才能将那身恶臭彻底洗掉。

“你洗了足足19分钟27秒。”

格列夫人一边掰碎煤渣往怪物的尸体和房间里沾染粘液的地板上撒一边说道。

“自来水的费用是每分钟4贝克,加热翻倍,算你19分钟,你现在欠我13歌利9贝克。”

冷晴把玩头发的动作一僵。

好家伙。

合着她还没开始工作,甚至连学徒生涯都没开始,巨额债务就先背上了?

她虽然还不是很清楚这个世界的物价,但是昨天她可是看到了,一趟包车来回的长途也不过才只要不到4歌利而已!

换算她生活的时代,这么做起码也得好几百块,顶一个人一周的生活费都没什么问题。

而现在她背负的债务是这个数字的差不多4倍。

我那素未谋面的妈妈唷,请原谅我。

继不小心丢掉您赐予我的胜利之矛之后,我又不当心连工作的自由也失去了。

“等等……”

她突然反应过来了。

“我还没问你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指着地面上被煤渣覆盖,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本面貌的恶心怪物。

人类的身躯到底还是太脆弱了,尤其还是作为年轻的女性,她的力气比穿越前更小了许多。

今天要不是她的几次决策都恰好正确,以及机缘巧合下发现了那把手枪,她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你不是一直对邪祟诡异和家里的布置很好奇吗。”

格列夫人抬起头,伸手指着地上的奇景。

“这就是邪祟的具现,它的名字是‘幼魇’。”

“幼魇?”

冷晴领悟到些许意思:“你的意思是,它还没长大?”

“你不觉得它很像某种蛙类的幼崽么。”

格列夫人点点下巴。

“类似蛇和蜥蜴的脑袋,前面大,越往后越细越小,长了陆生动物才有的手臂肢体……我可以肯定这东西长大后会是一只巨蛙。”

所以我是和一只半大的蝌蚪大战了半天,差一丁点还被它吃了?

冷晴瞪着眼,好半天才继续问道:“但那种臭味……”

“那是死亡的味道。”

格列夫人立刻说道。

“梦魇可以有无数种形态,你今天遭遇的是一只没长大的蛙,下次可能是蛇,是蜘蛛,是巨人……刚刚诞生的梦魇身上是没有额外异味的,这种如同腐烂尸体的味道只有在它们开过荤后才会出现。”

冷晴嘴角抽搐一下:“开过荤是指……”

“吃过人的意思。”

也就是说那是真正的腐尸液吗……

冷晴感觉胃部有些翻腾。

“我需要你详细的告诉我‘梦魇’是怎么回事。”

她压下不适,很认真的看向格列夫人,一个字一个字的对她说道。

这就不是考虑什么打不打工,尊不尊敬的时候了。

从现在的见闻推断,这些叫“梦魇”的东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人类的居所。如果不对它们有所了解,她怕是会一直处于最极端的紧张之中。

半夜睡觉的时候可能被床底下钻出来的魔怪吃掉,这种事情谁受得了。

“可以。”

格列夫人点点头。

“我此前告诫过你在第七天,也就是礼拜日的时候尽可能的不要外出,因为那是邪祟事件的高发期。”

“嗯……”

“原因就在于那是械阳之力最微弱的时候,也是梦界距离现实最近的时候。那一天只要有人做噩梦,并且被噩梦刺激的产生了‘腐化’反应,他们噩梦中的景象就有可能投影到现实中来,附带产生各种‘梦魇’。”

“梦……梦界?”

冷晴微微张嘴。

这是什么意思……

梦里还有另一个世界吗?

“这个词你最好不要在外面提及。”

格列夫人低垂眼帘盯着她。

“普通人是没有资格知道梦界的……只有具备‘骚灵’的潜能,可以做到‘灵视’的人才有资格获取梦界的初步资料。”

“……”

冷晴僵硬着脸,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原本只以为这是一个初步进入电气时代,文明风格偏向西方的异世界而已。

而现在,邪祟、梦魇、梦界、骚灵、灵视……还有那什么械阳之力。

这地方比她预想中的危险了太多。

“灵视是什么意思。”

缓了一会,她再次开口。

“你说只有能做到灵视的人才有资格知道梦界……那么你能灵视?你果然不只是一个殡葬师?”

“有人居住的地方就有噩梦。”

格列夫人平静的说道。

“无论怎样预防,无论怎样阻击,总是免不了会有人葬身在腐化之中……所以你应该能理解殡葬师这个职业总是知道的比常人更多。”

“因为那些尸体,那些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残骸、杀人案件,那最终的果实,是要由我们体面的送到坟墓里的。”

“……”

这个辩解还算有说服力,但冷晴还是本能的感觉她在隐瞒什么。

“那么那个‘械阳之力’……”

她张了张嘴,想要继续探索未知。

毕竟格列夫人的解释并不是很全面,她还有很多细节想要了解。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尖叫。

冷晴猛地回头,凝视着窗外的黑暗,透过院子里的灌木丛看到外面亮起了灯光。并夹杂着阵阵嘈杂,以及更急促尖锐的哨子的声音。

“终于来了。”

格列夫人在她身后说道。

“什么?”

冷晴扭头,一蓝一黄两只异色的眸子同时瞪大和她对视。

“这只幼魇还没长大,明显是刚刚从腐化中诞生不久。而通常来说这种东西不会在成熟前离开诞生地太远。”

“附近的街区在最近都很祥和太平,它一定是从更遥远的城区赶过来的。”

“能让它冒这种风险的只有更深层次的腐化,它想吞噬那个噩梦来加速成长。”

“所以这就意味着……”

“哐哐哐!”

院子外传来了用力晃动铁栅栏门的声音。

“夫人,您在家吗?”

一个声音遥遥传来。

“很抱歉,但是我看到二楼的灯亮着……”

“还有就是,兰德警长现在在您隔壁……就是老维尔家。”

“那边可能需要您过去看看。”

————————

我考虑固定一下更新时间,免得有些同学一直等一直等。

熟悉我的老读者都知道我最稳定的更新时间是凌晨3点后……但现在我考虑将这个时间改到下午3点到午夜12点前。

恩,在我存稿用完之前是这样的。

PS:没上架不好丢全订群,丢个暂且死气沉沉的备用群,群号1142351544(瑞弥伊斯之门),欢迎喜欢水群的来炸潜水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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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第六章 维尔家的惨案

在格列夫人接近命令的建议之下,冷晴重新换上一套内衣,穿上另一套带白色蕾丝花边的黑底连身裙,随便找了双袜子穿上,再戴上一顶扁扁的纯黑色的女士礼帽,这就打算跟她一起到隔壁去。

“还有眼罩。”出门的时候夫人递过来一个东西。

“你的眼睛不适合被常人看到,左边那个还是藏一下吧。”

“……”

冷晴的兴奋劲突然冷却下来了。

她原本还挺急迫的想要了解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番话倒提醒了她——从她在这里醒来一直到她拆开眼睛上的纱布,和她有过亲密接触的人就只有格列夫人。

药是格列夫人上的,纱布和眼罩也是格列夫人为她配的。

她早就知道她的左眼是有问题的,这是不是可以说这只眼睛就是被她安进自己眼眶的呢?

虽然这个时代不像是能进行这种精密手术的样子,但连梦魇这种怪物都见过了,冷晴也不敢说这不会发生。

“那个……夫人。”

院子里,她在后面凝视着格列夫人的背影。

“什么。”

“我的眼睛是你……”

“不是我,你被我挖出来的时候左眼在不断往外渗血,我只是给它做了一些正常人都会做的措施。”

“那是……”

“也不是格里曼医生。我并没有让格里曼医生触碰你的眼罩,他和其他人至今仍以为你是半个瞎子。”

好吧。

冷晴闭嘴。

但是她想不通这只眼睛是如何从匣子里进入自己的眼眶的。

就算它是活的,会自己钻进去,但我原来的眼睛呢?

被挤掉了?

总不会掉在当时装我的棺材里了吧?

胡思乱想……但冷晴并不过分惊慌。

她不久前体会过更大的惊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管这只眼睛藏着什么秘密,它现在是受她操控的。

它的神经血管以及一切是和她的身体、大脑连接在一起的,她可以控制它上下左右来回转向,也可以单独通过这只眼睛去看外界的一切。

不过说到看……

冷晴偷偷掀起眼罩,闭上右眼,单独用左眼看街上的灯光。

一切的风景确实变得模糊了不少。

视力应该是有所降低。

一只躺在盒子里不知道多久的破烂眼睛取代了我的左眼,在之前可能极其漫长的时光中它变成了一只近视眼——这似乎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冷晴用黑色幽默编排这东西的时候,随着铁栅栏门开启的声音,她看到外面站着一个晃动的人影。

“夫人!”那是个穿深灰色警官制服的人,很年轻,小跑上来帮格列夫人将门拉开。

“这一位是……噢!想必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希茨菲尔了!”

年轻的警官对冷晴点点,然后就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再度看向格列夫人。

少女的长相很出众,即使戴着眼罩也没有损毁那份美好多少,反而为她增添了一分清冷,让人情不自禁的想怜惜她。

如果是平常他肯定会对冷晴多看几眼,但现在不是一般的时间,“养眼”远不如“实用”重要。

“这是麦克。”夫人简单对冷晴介绍。一行人没有再多说话,迅速赶赴老维尔家。

格列家和老维尔家是邻居,这一路耗费的时间并不比冷晴从院子里走到大门口更久。她默默跟在麦克和格列夫人身后观察周边环境,看到街上的牌楼零零散散的都亮起了灯光,街道上出现了一些穿着各异、面容憔悴的人,正三五成群的汇聚在一起,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老维尔家围拢的人群规模比这更多,十多个人堵在院子门口,多是平民打扮,十多个人将一楼的大厅占满,全是警员。

冷晴进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一个背脊宽阔的男人从地上站起来,从前面露出的一截脚尖和地毯上蔓延开的一滩暗红痕迹判断,那十有扒九是一具尸体。

“晚上好,夫人。”

那人转过身来对她们问好。

“你做的不错,麦克,速度比我想象中快……更好的是夫人和这位小姐都没有出事,那么基本可以确定只有这一户受害者了。”

他一定就是麦克口中的兰德警长了,冷晴想到。

此人和麦克一样同样穿着深灰色的警服,头上戴着大盖帽。但他胸前还额外佩戴着一枚黄铜质感的盾形徽章,因为房间里较暗以及他身体总是晃动的原因,暂时看不起徽章铭刻的具体图案。

这些人好像都很尊敬夫人的样子。

左右看了看,冷晴注意到房间里站着的一队警察,包括戴徽章的这位都对夫人相当尊敬。

她看不太懂……如果说殡葬师因为要送死者最后一程的原因平时被大家尊敬还可以理解,但这可是一起牵扯到邪祟诡异的凶案!

能让一群代表官方力量的警察在事情发生后第一时间请过来帮忙,她越发感觉格列夫人绝不仅仅是个殡葬师了。

“让我不太理解的是您把希茨菲尔小姐也带过来了。”

兰德警长抬起帽檐,方便他更清晰的将冷晴的形象记忆下来。

“是……因为害怕留她一个人在家里遭遇意外吗?”

“一方面是。”夫人还是用那副平淡的语气在说话,“另一方面,她已经遭遇过了。”

冷晴感觉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冷了。

“那是一只幼魇,大约450磅重,它挤过窗户的铁栅栏悄悄潜入屋内,被她用一把装着银弹的普朗式解决掉了。”

“……”冷晴几乎可以用发丝感应那些警员震惊的目光。

“噢!”

短暂的寂静之后,兰德警长夸张的大叫一声。

“是这样!……唔,那确实。她有站在这里的资格。”

“尸体还在么?”

他跟着确认。

“就在二楼的卧房里,等这边的事情初步结束后我会带你去看。”

顿时,冷晴感觉到所有人对自己的感官瞬间变了。

如果说之前投注来的视线里含有不菲的“质疑”、“好奇”,那么现在,大多数视线给她的感觉就是“尊敬”和“认可”。

就类似他们对格列夫人的那种尊敬。

似乎还含有一种“格列夫人果然没选错人”的意味。

什么鬼?

她有些迷惑。

她曾以为殡葬学徒只需要学点殡葬相关的知识就可以了。

难不成她还得学如何和那些怪物战斗?

“你请我过来还是希望我像之前一样协助你吗。”

格列夫人开始和兰德警长交谈。

“是的,毕竟针对这些东西,您是我们为数不多能找到的专家。”

“太夸张了,我只是因为职业原因和邪祟有更多的接触,如果是我没遇到过的情况,我恐怕也帮不上忙。”

“没问题的……没问题的——真那样事情肯定也不是我们有资格处理的了,实际上我已经联系了维恩港,希望他们可以派专员过来……”

兰德警长摘掉帽子抹了把汗,用极其小声的音量继续道:“毕竟这已经是第三起了……”

格列夫人伸手示意他让开,站在他原来的位置半蹲下去,仔细打量着地上的尸体。

冷晴上前几步站在她旁边,她不好意思也蹲下去,但这个距离也差不多够了。

她开始跟着观察尸体。

说实话,它很凄惨。

死者穿着一件暗褐色睡袍,睡袍之下不着寸缕。皮肤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淤青、鞭痕和碰撞伤口,即使是像冷晴这样对刑侦知识一窍不通的人也能看出来,他生前一定经受过长久的虐待。

但真正致命的却还不是这些小伤,而是横贯交错在其胸腹位置的十几道深邃的刀痕。

她看向尸体的脸,那是一张极其苍老的男人面庞。

结合“老维尔家”的称呼,死者应该就是房子的主人,也就是她曾在夫人口中听说过的,那位喜欢抽烟,儿子都去参加黑帮的孤寡老人。

格列夫人似乎已经检查完了。她站起来,看向兰德警长。

“看上去只是一桩普通的凶杀案。”

对方知道她的意思,立刻说道。

“但是出事的时候房门是紧锁住的,我们在破开大门前尝试了每一扇门每一扇窗户,确定常人不可能潜入进来。如果他是之前就在房子里的,也不可能在杀完人之后离开房子。”

“会不会是有地下通道。”冷晴忍不住开口,“或者某种隐藏在墙壁地板缝隙中的密室之类的,说不定凶手还藏在这里没有离开?”

这也是很多侦探小说中用烂的桥段了,眼界不一样,她的思维要活络的多。

“确实有这种可能。”

兰德警长一愣,立刻叫来几个警员吩咐一番。

顿时一群人又再次活动起来,开始在整个房子里翻箱倒柜,查找那些隐藏的缝隙。

我就是提个建议而已……

冷晴心里有些发慌。

她还不太适应这种自己说一句话就有一大群人为她奔走的情况。

更让她感觉不安的是,她隐约还产生了一丝O感。

“应该不是。”

格列夫人的声音轻巧飘来。

冷晴和兰德警长转头看她,看到她又蹲下身子,手指在尸体表面那些淤青痕迹上来回抚摸,像在确认着什么。

“这个积累的淤青伤痕……想要变成这个样子,那肯定得是长期的,至少超过一星期的虐待才能造成。”

她将尸体的脸部掰过来,露出其颧骨位置的肿胀痕迹。

“非常明显的颜色。”兰德警长点头,“如果真的持续了一星期,在白天期间不可能没人发现异样……您是这个意思?”

格列夫人轻轻点头。

“找人问一下就知道了。”

恰逢此时那位麦克警员从外面进来,兰德警长立刻吩咐他:

“去外面询问谁在最近几天见过老维尔,把所有的人都带进来。”

“你觉得这也是邪祟干的?”

趁着这个时机,冷晴凑近格列夫人对她问道。

夫人之前的说法是……只有更深层次的腐化才能吸引其他梦魇。

但这现场看起来真的很普通,除了血腥味以外没有其他怪味。

如果是更厉害的腐化杀死了老维尔,那不是应该诞生出比那只大蝌蚪更厉害的梦魇才对么?

一点其他痕迹都没有,看着就像是普通的凶杀案吶。

“正常来说是这样的。”

格列夫人依然盯着尸体。

“做噩梦,受到邪祟的影响噩梦具现,梦魇吸食掉宿主的生命精华后破蛹而出……宿主的身体在这时就像一枚虫茧。”

“但是这个感觉却,没有腐化也没有梦魇。”

“而且时间也对不上号。”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凝重。

“刚刚渡过第七天就发生这种事,正常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出现。”

“那是……”

“除非这是人为的腐化。”

她缓缓站起来,看向那些走来走去的灰衣警察们。

“他的梦魇被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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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第七章 不眠症

格列夫人说最后那番话的语气让冷晴有些毛骨悚然。

这个老女人给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面瘫,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总是面无表情,连说话的语气也毫无波澜。

但在说那番话的时候,她却明显听出了她话语中隐藏的某种憎恨。

那是恨不得啖其肉、嚼其骨的恨意,虽然它只维持了很短暂的一瞬间,但冷晴肯定她没有弄错。

之后的格列夫人恢复了正常,开始和兰德警长继续商讨案情的细节。而她则被夫人以“现在接触这些还不合适”为由驱赶到了大厅门口,和那些刚刚经受过盘问调查的平民站在一起。

能抽走梦魇的人……这么说这个世界上有“超凡者”了。

冷晴默默思考着。

有“骚灵”,有“灵视”,那么肯定就会有在此基础上能够使用更强大超凡力量的人。

再根据蟑螂原理,这个国家的官方肯定不会放任这样的人不受控制。他们一定会将这些人聚集起来,也许会形成某种专门处理邪祟诡异的特殊部门。

那么……不愿受这种规则约束管理的超凡者,甚至专门与规则对立,骨子里就信奉邪祟的超凡者肯定也是存在的。

如果夫人的推测是真的,这真的是一起人为制造的腐化,那么这一片的居民——包括她自己在内,很可能会被卷入到一场麻烦中去。

因为她还记得兰德警长小声嘀咕过,说类似的案件已经是第三次了。

远远看着格列夫人,冷晴在想她到底还对自己隐藏了多少秘密。

她叫格列夫人,应该是嫁给了一个姓格列的男人。

她对那个男人提的不多,只说过他沉迷研究机械魔像。

她有说过她的女儿叫安娜,多年前死于一次邪祟事故,但她有说丈夫也是死于邪祟么?

……我好像有些记不清了。

如果都是的话,她那种憎恨的来源就可以解释了:即他们的死,导致当年他们死亡的邪祟事件很可能并非自然生成,同样也是来自人为。

“小姐!嘿小姐!希茨菲尔小姐!”

就在冷晴思考的时候,她感觉有人在用力拽她的裙子。

力道之大,如果她穿的不是连衣裙,而是短裙的话,保不齐就直接被拽下来了。

“……”她的嘴角不由一抽。

纵使她刚刚习惯这具身体没多久,自觉灵魂不契合,从里到外还算是一个“不完整的女人”,但她好歹也知道拽女孩裙子是极其失礼的行为。

带着恼火转头去看。

没人。

再一低头,她看到了一个带着皮帽,身穿格子衬衫的棕发小男孩在抬头看她。

年龄不大,充其量只有八岁的样子。

“……什么事。”

尽管语气还残留着不愉快,但冷晴还不至于对这种孩子发火。

“你好姐姐!我叫乔伊!家就住在街道对面,在香水店的旁边那条巷子往里走第三个门洞!”

男孩嘴倒是很甜,手捂胸口介绍起自己,“我听大家伙都说你是个失了忆的贵族小姐……这是真的么!?你真的是贵族小姐么?”

我是不是贵族小姐,和你这个流鼻涕的小瘪三又有什么关系呢。

冷晴原本就对自己转换性别一事感到郁闷,乔伊恰好戳中她的痛处,说实话她有些不想理他。

但是她和乔伊对视,看到了他那双纯净的黑眼睛。

他的帽子明显偏大,以至于他抬头的时候需要用手扶着才能保持不掉下去。

他的衣服有明显的缝补痕迹,这一切都表明他的家庭条件不怎么样。

对于这样出身底层的穷苦孩子而言,贵族……尤其是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娇艳如花的贵族小姐,应该向来只会出现在传说中吧。

冷晴的怒气消失了。

她伸手按住男孩的脑袋,隔着皮帽晃了晃它,说道:“我确实失了忆,但我不是贵族。”

她对这个世界的生活常识一窍不通,失忆是个很好的借口,她不打算放弃。

“不是吗?”乔伊的表情有些失落。

站在一群民众当中,冷晴的形象气质是很突出的。

精致的脸蛋,白皙的皮肤,没有任何老茧的手指手腕,几乎和他心目中幻想的贵族形象完美重叠。

尽管“瞎了一只眼睛”,但在乔伊看来这不算什么。

他有些无法想象,如果连希茨菲尔小姐都不是贵族,那真正的贵族该是什么样的?

“乔伊。”

看着男孩,冷晴心中一动。

小孩子比较懵懂无知,也就是……比较好骗。

她也许可以从他口中打听到一些关于夫人的消息。

“你知道大家为什么都对夫人那么尊敬吗。”

“当然是因为夫人能帮大家解决麻烦了!”

乔伊不假思索的答道。

“殡葬的礼仪非常复杂,价格也很贵,大家伙原本都是消受不起的。但夫人愿意用很低的价格提供服务,大家都很感激夫人!”

“哦……就这样吗?”

“还有……夫人知道的东西非常多,你没看到吗?连兰德警长遇到摆不平的事情经常都要去找夫人请教,足以见得她多厉害了!”

“那么你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吗?”

冷晴微微俯下身子,很认真的盯着乔伊。

“她过去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

男孩摇头。

“妈妈说过,从我出生前夫人就在做这个了。”

“乔伊!你在这里缠着希茨菲尔小姐干什么吶!”

一声呵斥从旁边传来,冷晴抬头,看到是昨天白天见过的车夫。

他挥舞着拳头冲过来,一副要揍男孩的样子,吓得乔伊一翻身钻进了人群的缝隙,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你是……”

“晚上好希茨菲尔小姐,我叫约瑟,乔伊给您添麻烦了……”

车夫很是谦卑的对她弯腰赔礼,冷晴花了老半天才让他明白这不算什么,又花了老半天才得到确切的答案:乔伊就是他的孩子。

果然是落后的世界,底层人民的活动范围都很狭小。

车夫约瑟离开后,冷晴又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瘦高瘦高,留着白色胡须的老年绅士。

他似乎跟她很熟,见她看过来半抬起帽子对她点头。

“那是格里曼医生。”

人群已经散的差不多,格列夫人从后面走过来,抓住冷晴的胳膊要带她离开。

“今晚结束,这里没我们的事了。”

“哎哎!”

被一路扯着回到格列家,冷晴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看着一群灰衣警察从楼下上来,找了个大木板把幼魇的尸体弄上去,一路磕磕撞撞的运送出去。

这些人非常勤劳,很是尽职的帮忙将粘液的痕迹也打扫了。

有格列夫人掰碎的煤渣,大部分粘液已经被渣土吸收,清理起来非常方便。

但依然会残留下淡淡的臭味,在臭味彻底散去前这栋屋子是不能住了。

格列夫人给冷晴换了个新的卧房。告诉她好好休息,一切留待明天再说。

关上灯,躺在柔软整洁的床铺上,冷晴转头去看座钟。

时间已经是凌晨4点。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她靠坐在枕头上,露出的右眼清醒发亮。

格列夫人曾说过身体上出现任何异常都要跟她汇报。

她在思考要不要按格列夫人的告诫跟她坦白。

自己再也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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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第八章 魔像之神

睡不着觉。

听起来是很令人困惑的描述……这个世界上怎可能会有人睡不着觉呢?

但冷晴确信这是真的。

她能感觉到身体的困倦。那种疲乏,那种劳累,有些像是剧烈运动了很长时间,终于逮到机会能沾上柔软的床垫,她理应眼睛刚闭上就睡着才对。

可实际上不是这样的,完全不是如此。

闭上眼睛,她感受到的是左眼在不断向大脑传递那种“清凉”的感觉。它不但能一定程度上抵消困意,另一面,清醒的大概是有些过头的思维还可能出现某类幻听。

这一点她倒是不能肯定——她曾隐约在一次试图入眠的寂静中聆听到一些模糊的低语,似有似无,若隐若现。而当她更集中以求听的更清楚时,那种声音却又听不到了。

一直到天亮,她起来洗漱过,换上一套新的黑底连身裙,最终下定决心,问问格列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在附近居民口中还是在兰德警长这种官方代表的眼里,夫人都无疑是一位可靠的智者。

既然我接下来需要依托于这位长辈的庇护在这里生活,那么她的告诫,哪怕是其中看似不太重要的部分,我都不能简单当做耳边风了。

下楼之前,冷晴在楼道里试着活动了一下。

她先是模仿前世广播体操,做了几个伸展动作。然后突然加快运动的频率,快速摆手或者快速抬腿,发现身体机能并不受影响。

她长睡了40年,醒来后又昏过去一次。在那之后,从所谓斋月的最后一天的夜晚到现在——星期二的早晨已经过去了快40个小时,她没有入睡过,身体的正常反应就有些奇怪。

是……因为修仙时间尚短所以损害影响还不明显么。

冷晴不太确定。

她走到一楼,恰好看到穿着正装的格列夫人关上大门,将一个很大的菜篮放在地上。

菜篮里装满了各种新鲜蔬菜,有不少还沾着露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从园子里摘下来的。

“我来吧。”

已经有寄人篱下的觉悟,冷晴走过去拎起篮子,在格列夫人一贯死板的注视中走向厨房。

她昨天就留意过房子的结构,厨房在哪里她当然知道。

穿过一条五米左右的走廊,通过廊柱可以看到院子里一簇簇扭曲的杂草。冷晴强忍着恶心和不适不去在意挂在角落里的巨大蜘蛛网和上面的东西,拿着大篮子走进一个昏暗的独间。

这里就是厨房了。地就是地板地,墙板吊顶也没有粉刷过什么,后面的几个池子里有一个还泡着她昨天替换下来的脏衣服。看来平日里还能当做洗衣间用。

有心回报格列夫人,冷晴找了调料和储存鸡蛋的冰块箱子,简单做了一份番茄蛋花汤。

吃的时候她一直留意夫人的表情,甚至试图听到一些赞许和夸奖什么的。

但让她失望的是夫人还是一切如常。

虽然她确实把汤喝的精光。

“在兰德警长给案件下结论之前,那具尸体不能被下葬。”

夫人突然说道,“这意味着在这段时间内我都是空闲的,可以先教给你一些殡葬方面,以及生活方面的基础常识。”

“现在你可以回去休息,上午10点的时候来三楼,我在书房等你。”

说是休息,但冷晴着实无事可做。

她无法偷懒——毕竟睡不着觉。只能趁这段时间将格列家的房子再逛一遍。

毕竟,万一以后又遇上昨天夜里那种惊魂情况呢?

多熟悉一点路况和地型,也许逃跑的时候就能救命。

格列家的房子没什么特点。

三层的小楼,一楼是客厅,客厅左边的走廊通往厨房,右边的走廊通往后院和厕所。

二楼是卧室,一共八间,同样在上楼后呈左右分布,每边各四间,冷晴住的一直是左边的卧房。

三楼是格列夫人活动的地方,她没上去过,但她估计布局和二楼也差不多,顶多就是其中几间卧房会被改成书房。

此外,房子的后院还有一个用泥土砖瓦狐乱砌起来的丑陋建筑。它连“房子”都算不上,冷晴估计那应该是储物室之类的地方。

暂且没发现地窖,但通常来说这样的大房子都是有地窖的。她打算等待会见到夫人的时候再详细询问。

10点很快就到了,她调整好状态上了三楼。

和二楼这一面的墙板开了巨大的窗户不同,三楼楼梯口正对的墙板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天花板上亮着一只灯泡解决照明问题。

那是幅油画,颜料色块堆积的很重,内容是在一片呈深黑色、到处冒着浓烟的焦土大地上有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在拉东西。

他们拉的是什么?

冷晴皱眉凑近去看,因为难民的位置比较远,她连他们的面容都看不清楚。自然他们拉拽的货物也很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一座雕像。

从比例判断,雕像应该有三人高,呈石灰色,像是一个矮胖的人坐在石墩子上。

画面的远方,天空由深沉的黑暗转变为淡淡的金黄,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可能是夕阳的血红色,看起来就有一股萧瑟、破败的古怪氛围。

“皮里斯-哈特-弗拉耶门迪……”

隐隐约约的,冷晴听到耳边响起一声叹息。

她立刻扭头,发现格列夫人就站在身后。

“你对这幅画感兴趣?”

夫人和她一样来到画前,双眼看向画中的天空。

“有一点。”冷晴瞥了她一眼,“我没看懂画的内容。”

“这是魔像之神的信徒在战乱后的焦土上搬运信奉者的雕像。”

“魔像之神?”

“是的,它被官方定性为邪神。在很多年前,这座城市只叫黒木镇的时候曾在这里作乱过一次,日蚀教会的一个分部打算将全镇超过八万的人口作为祭祀召唤这东西降临。”

这么疯狂的吗?

冷晴心里被吓了一跳。

但现在这里还有文明,甚至从黒木镇变成了黒木市……那就说明那个日蚀教会是失败了。

而且,日蚀……

“我可以知道‘械阳之力’是什么吗,夫人?”

冷晴趁机抛出心中的问题。

“可以,这本就是常识。”

夫人依然在看那幅画,只是翻动嘴唇给她解释。

“通常来说,我们认为梦界是人类的精神、神智升到天穹上形成的国度。”

“它包围着这颗星球,如同大气。当它过度浓郁的时候就会遮挡太阳。”

“遮挡太阳?”

“嗯……我之前和你说过第七天是最危险的,这个原因是因为,从周一至周六,夜里不管怎么说也有月亮。月光虽然微薄,但也不失为是一种脆弱的保护。”

“但从第七天破晓时分开始,天上连正常的月亮也会消失不见。”

“直到下周一的破晓,天空将一直维持‘永夜’,月亮将染上鲜血纱衣,现实和梦界的距离将无比接近。这将激发出更多可能导致腐化的情绪——也就是恐惧。”

冷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已知梦魇是由腐化而来,腐化是又是由噩梦而来,那么理论上,人们只要胆大包天什么都不怕,吃得好睡得香什么弔梦都不做,梦魇就不会出现。

但不可能如此……做不做梦,是不是噩梦这种事根本不是人们能控制的。越是恐惧就越是会做更多的噩梦,这种精神上的传染甚至比那些疫病还要可怕。

所以这地方的人类文明居然还没有被梦魇灭绝,这称得上是很奇妙了。

“是因为有械阳之力?”

她侧头问道。

“是的。”

夫人点头。

“一个人造的太阳,内部是巨大的气缸、齿轮还有机械……我是不懂他们怎么能把这个东西升到天上,甚至一定程度上取代太阳的作用。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我们之所以能一次又一次的撑过‘永夜’,械阳教团居功至伟。”

械阳教团。

听起来和日蚀教会是完全对立的组织……

“所以日蚀教会当年在黒木镇的失败就是他们干的吗。”

冷晴追问。

“那个魔像之神,也就是……”

她回忆了一遍那个名字。

“就是……皮里斯-哈特-弗拉耶门迪……”

没等她将后面的话说完,一双柔弱但坚实有力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肩膀。

“砰!”

“啊……!”

伴随冷晴的一声惊呼,她被格列夫人用力按在墙上——脑袋就枕在画框上面,磕的她剧痛无比,甚至差一点咬到了舌头。

“你是……从哪听到的这个名字?”

格列夫人的脸陡然凑近,原本死板的面容扭曲的不成模样,每一条皱纹沟壑里都在逸散恐惧。

“什……么?”

冷晴完全被吓蒙了。

她只是将夫人之前说过的名字再重复一遍而已,怎么会这样?

难道那不是……夫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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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第九章 红蔷薇与雄狮骑士团

一种冰冷的诡异悄然从虚空中将冷晴包围。

现在是白天,走廊里灯光通明,但冷晴还是感觉身体在一阵又一阵的起鸡皮疙瘩。

她怀疑是导致自己不眠的那种现象又“显灵”了。

那些低语,那种若有若无,刻意去捕捉又难以听到的声音,难不成刚才是它们念出了雕像的名字?

“我……昨晚站在人群里的时候我听人说的……”

本能的,她撒谎了。

她怀疑自己不说,或者直接说真话,现在这副状态的格列夫人会直接拧断她的脖子。

……她从来不知道夫人的力气有这么大!

看似瘦弱的躯体里潜藏着如同野兽般的力量,她根本就无力反抗,连挣脱的空间都扭不出来!

“咳咳咳咳……”

格列夫人这才松开她,放任她身体一软趴在地板上,一只手捂着锁骨位置拼命咳嗽。

上方的喘息声迅速平息。

冷晴小心翼翼的翻眼去看,夫人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不——还是不一样的,她的表情稍稍带了一些愧疚,朝她伸出一只手:“我很抱歉。”

“但是,实在是,这个名字,它不应该是你这种该知道的。”她的语气比平常结巴了太多,“因为有些腐化……那个力量是可以通过念诵名字为媒介大范围传染的……你最好忘了那个名字,而且千万,一定,绝对不要在其他人面前再念诵它!”

“……好的夫人。”冷晴看了她半晌,抓住她的手重新站稳,“我会尽力试着去忘掉它的。”

但实际上,此时此刻她想的却是她的另一位“救命恩人”。

那尊摆在她原来卧室里的机械魔像。

……

黒木市警局驻弗洛街分局,冷晴昨晚见过一面的兰德警长正立正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着主位那边点头哈腰。

那里坐着一个黑发女子,她莫约20岁出头,面容清冷,只微挑的眼角带着一丝媚意,身穿纯黑色的一看就是特制过的女式小礼服,腿上包裹着一双棕黑裤袜和黑色长靴。

“这么说,从发生了第三起开始,你们才想到要去给王都汇报?”

女子用手肘撑着下巴,一边翻看桌上的报告单一边询问。

语气很随意,但却给了兰德极大压力。

“因为现场太普通了……”他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有些颤颤巍巍的说道,“包括这一起的案子,所有的凶杀现场都更像是人为的……我们还找了那位夫人帮忙查看,同样看不出有任何邪祟的痕迹。”

“但是这里的记录显示,从第一起案件开始,你本人就在怀疑会不会是日蚀教会做的了。”

女子打断他,挑出一份报告单在半空中抖抖。

“看看,‘因为死者身上之伤势需要以长达2米的厚背砍刀用力劈砍才能造成,而最大的嫌疑人即死者的妻子、孩子和一切在这期间和死者有密切接触环境的人均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怀疑可能是有【人为】的因素夹杂其中,暂且先将档案封闭,上调权限至第五级别,如一个月内还无法发掘进一步线索,则考虑将资料寄往维恩港寻求帮助……’。”

“看看,看看,你这里的怀疑不是很精彩嘛?”女子讥诮的盯着男人,“我真的很好奇,一个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你眼前真正发生了,你心里几乎已经相信这就是邪祟的影响了,但你居然就因为它看起来‘不像是’而暂定压下资料不往上汇报?”

“你是怎么想的呢?兰德-安或者该叫你安兰德?也许你希望下一个受害人是你的妻子或女儿,你希望你下一次再找那位夫人不是去向她请教什么,而是单纯跟她谈一笔生意……”

“……绝对不是!”兰德警长汗如雨下,他有些惶恐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拼命摇头。

“我……我只是……因为黒木市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爆发这样的情况了,我只是不敢肯定……我……”

“可以了。”

女子再次打断他,站起来,从礼服内兜里掏出一只怀表看了看。

“快到中午了,我得去拜访我的老朋友,没时间跟你在这废话。”

她作势欲走,兰德警长一路眼巴巴的将她送到警局大门口,末了用很小心的语气对她叫到:“那个……夏警官?”

“嗯?”

女子面前停着一辆纯黑色、类似甲壳虫的四轮轿车,她只一只脚维持站立,另一只已经跨进后座。

“这个事情……我的意思是,既然您在黒木市,那么这件事是不是……”

“别指望我。”女子皱眉,“没看到我连制服都没穿么?这次我只是照例来拜访故人的,该怎么断案你们自己解决。”

车门“砰”的一声关闭,黑色甲壳虫在兰德警长和一众警员们的目送下渐行渐远。

“头儿。”

麦克警员瞥了眼旁边的警长。

“她是什么人?”

竟敢在他们的地盘上这么嚣张。

“你在警察系统里也混了挺久了吧,麦克。”

兰德警长突然问了他一句。

“嗯……已经快两年了?”

“那你应该听说过维恩港有一批秘密警察,和正常的警察有些不太一样。他们穿着制服是纯黑色,身上总是全副武装,胸口别着红蔷薇和雄狮的徽章,甚至有些闲的没事干的家伙给他们起了个别称……”

“‘红蔷薇与雄狮骑士团’!?”

旁边的警员中有人用惊叫补完了句子。

“她是那个部门的人?”

麦克同样非常震惊。

那个部门……那个部门对他们这一行的人来说几乎是传说啊。

“我不敢肯定,但十有扒九。”

兰德警长将双手枕在脑后,吹着口哨往里边走。

“头儿,嘿头儿!”

麦克等人跟在后面:“案子怎么办?她好像说了她不想管……”

“她不想管归不想管。”兰德警长嗤笑一声。

这话说的……如果可以劳资还想天天不上班呢。

“反正啊,她这样的人物绝不可能单纯因为探望谁而来黒木市。”

“有这些家伙在这里,我们绷紧点神经,准备收尾就可以了。”

……

“这是第五份密令。”

黑色甲壳虫,位于驾驶位的男人伸手递过去一封信函。

后座的女子伸手接过,惯例用左手捂住口鼻,戴着手套的右手拿远信函,拎住它的一角将其抖开。

这是为了防止里面飞出致命的粉尘。

确认完毕后,她低头看信:

[莉莉丝收养了一个失忆的孤儿,关于她的监管工作全盘由伊森接手。]

“看不起谁呢……”

她露出极其不爽的表情。

但不管怎么说,命令就是命令。

“调头。”

女子靠回椅背,闭上双眼轻声呓语。

“去械阳女神的教堂。”

“我要先见艾萨克罗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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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第十章 融入

格列夫人非常在意关于那尊魔像之神的事,在教授冷晴生活常识的过程中多次借着休息的空隙让她回想,昨夜是谁说出了那个名字。

这就是冷晴本能撒的谎,她只能支支吾吾的描述出一个用衣领遮着面容的瘦高男人,说自己并未看清他的相貌。

几次下来确认她是真的想不起其他细节,格列夫人彻底作罢,开始全心全意的传授她知识。

她教的很杂,因为她是唯一知道冷晴来自另一个时代的人。为了让她能更好的融入当今现代,她不光从最基础的文字开始教她,还在教学中穿插描述一些历史见闻。

冷晴学的也很认真——她已经通过苏醒后自己本能的一系列反应确定了她是真的很怕死。她确定,无论如何她也想好好活下去,那她就必须深刻掌握这些知识。

学习的进度不慢也不快。

目前而言,她已经了解了自己身处的是个什么地方。

黒木市位于萨拉王国的南部,是一座港口城市。在席卷全国的新工业化潮流冲击下拥有得天独厚的发展条件,因此算是全国崛起最快的那批城市之一。

别看她现在住的地方周围比较清冷,再往东北走,她就能见识到真正的繁华。

如果一直维持东北的方向不停前进,她将抵达王国的中心,也就是王都维恩港。

这个国家完成了初步工业化的积累和初期的电气革命,但却依然保留了传承下来的封建王权制度,这一点倒是让冷晴感到亲切。

无他,她看过的很多小说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

真正引起她兴趣的还是语言和文字。

萨拉文是一种典型的表音文字,书写上没有太多意象规律,但读音上的一丝丝轻微变化就可能导致整段句子韵味大变。

所以它其实还蛮好听的——尤其是像她这样的人用清脆的嗓音去念诵描述一段句子的时候,那种语音上抑扬顿挫的微妙变化听起来就叫人愉悦舒畅。

就像是唱歌……这种语言一定很适合去演歌剧吧。

冷晴对文字语言的掌握进度非常快,快到让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她系统的学习过英语,也自学了解过其他国家的一些小语种语言,自认在掌握语言方面有些天赋。但萨拉语的高级语法比日语还要繁琐一些,她以为自己初步理解清其中的规律至少也得一周时间。

而事实却是,这种教学不过持续了两天,她就自然领悟了这种规律。

学语言,领悟理解语法的规律是很重要的。这是一种很难用文字去描述的感觉,她过去的语言教师曾用“语感”来形容它。

语感好的人,哪怕学习进度不到位,看不懂一段文章的全部意思,她也能连蒙带猜的从几个选项中找出正确答案。

“不错。”

星期四的早晨,还是书房,格列夫人又一次考教完冷晴的作业,忍不住抬手扶了扶眼睛,由衷发出一句赞叹。

“现在的你已经比那些农夫强十倍了,按照这个进度,下周的这个时候你应该可以通过初等学校的文学考试。”

冷晴笑了笑没有说话。

实际上,她心里想的是如果能尽快掌握萨拉语,那么她就可以多一种选择,能够考虑在将来脱离夫人去学校教书。

虽然……她这具身体的年龄还非常小,充其量也就17岁左右。但是从她这些天的见闻,以及对周边居民的文化水平了解程度去看,她当个初等学校的数学老师还是绰绰有余的。

是的,数学——这是她发现自己为数不多具备的优势。

如果是和那些真正的数学家比,她的水平显然并不够看。

可最起码她知道加减乘除的口诀表吧……

有这些东西打底,教一些小屁孩,甚至对数学一窍不通的大人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很好。”格列夫人将书本放回桌子,“今天的课业又提前完成了。”

“作为奖励,你可以自由向我提出问题。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问题我都会解答。”

夫人之前或许当过教师。

冷晴是这样认为的。

她的教学水平很高,文字和语言的教学过程稍显枯燥,但她却可以生动的诠释教学内容又不显幼稚(想象一下幼儿园教孩子们认字),这就相当难能可贵。

她经常会因为冷晴的表现捣鼓出一些新花样,有时候是穿插历史、地理的见闻介绍,有时候是奖励她向自己提问题,这种小惊喜全程穿插在教学进程中,经常让冷晴忽略时间的流逝。

“我还是想知道关于黒木市,甚至关于这个国家更久远的历史。”冷晴说道。

这是她上次提出的问题,夫人当时以不合适为由拒绝掉了,让她换了别的提问。

但她还是更想知道这些方面的内容,因为她还记得格列夫人曾经说过希茨菲尔是受诅咒的家族。

夫人不愿意回答任何关于“诅咒”的问题,那她就只好从旁侧击,通过探寻历史的根源去追寻这个家族有过的故事。

“萨拉的故事吗……”

夫人顿了顿。

狡猾的冷晴,她这次对问题做了一定的修改,在黒木市的基础上扩大了概念,暗示她可以先讲整个萨拉王国。

“萨拉可能也是一个被诅咒的国度。”

她凝视冷晴半晌,低垂眉眼开始诉说:“有一种说法,械阳女神是从最深邃的阴影中诞生,而那片阴影其实来自于一位更崇高更伟大者,是她沐浴神火留下的影子。”

“根据不少资料的记载,最初的萨拉王国国土面积比现在要大起码三倍。当时全世界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陷入战乱,大地,海洋和天空都在燃烧硝烟。”

“是那位崇高伟大的神祇终结了一切混乱,使地上的纷争能够平息,更是她庇护着天上的太阳,让神火的光辉能洒遍万物。”

“资料里没有留下她的名字……但很多事迹记载中都表明有这样一位神祇存在……我们猜测她是萨拉人最早信奉的女神,甚至在其他地区也有极大的影响。”

“所以你应该也可以猜到,在最早的时候其实是没有邪祟的。”

“没有斋月,没有邪祟,没有噩梦,每一个七天都有日升日落。”

“……那它为什么又改变了呢?”

冷晴小声问道。

她原本就是当神话在听,并不在意。

但当神话开始和现实连接起来的时候,尤其在她亲自体验过面对梦魇之后,她发现这可能也不完全是神话故事。

“没有记载。”夫人摇头,“不然我怎么说是‘可能’呢……也许后来发生了某些意外,导致那位崇高伟大者放弃了继续庇护我们。也许她有某些不得已的苦衷……使得太阳不再有灵性之光,会在梦界靠近时被遮蔽光亮……”

“比如她可能在和外界邪神的斗争中失败了,因为有很多学者认为梦界是‘外来的’,包括那些诡异的东西,它们的名字……这些都算未解之谜。”

“我们唯一能庆幸的是……当邪祟诡异如同疫病般开始传播的时候,械阳女神选择搭救我们。”

“关于这方面的内容你可以等每周六的时候去教堂了解,在这之前你得先认识一个人。”

“就是他。”

夫人从旁边拿过报纸,翻到第二页,显露出一个戴眼镜老人的巨大肖像。

“巴比斯-艾萨克罗德。”

“黒木市的教团区首。”

……

夫人的讲解没有为冷晴解开多少困惑,反倒让她觉得这个世界更神秘了。

晚上,回到房间后,她没有休息,而是再一次来到镜子前,看向里面那位灰发少女。

黑色眼罩,以及还是取不下来的黑色项圈。

不知不觉的,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些东西,就好像她逐渐习惯这具身体,习惯每天夜里的不眠不寐。

是的……她的进步速度快固然和她有出色的语言天赋有关,但更多的还是她从未停止过对知识的探求。

每当深夜,格列夫人入睡过后,冷晴都会偷偷爬起来点亮电灯,趴在桌子上继续学习。

她不需要睡眠。

也无法入睡。

那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她只能尽量将问题变成优势。

也就是每天都可以多出将近10个小时的学习时间。

“还是毫无头绪……”

镜子里的少女耸拉起肩膀,像一只被遗弃的,迷路的小狗一样垂着脑袋。

她曾找夫人专门问过“希茨菲尔”是怎么书写的,记忆过那个文字图像,想着学好萨拉语之后就可以自己翻阅那些书籍去查找对希茨菲尔家族的历史记载。

但她这两天偷偷翻了好几本记载过去的书,一页页的找,一行行的找,却压根找不到这“关键词”。

“也许我该放弃某些坚持了。”

她看看桌上摊开的书,强打起精神,对镜中的少女扯出笑容。

“那就这样吧。”

“祝你顺利,希茨菲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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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第十一章 射击训练

周五,希茨菲尔起了个大早。

尽管她根本不需要睡觉,也睡不着,但她还是O惯在每天即将破晓的时候洗漱上床,闭上眼睛维持不动。

这不是她疯了,而是她在做某种尝试。

她想再次聆听那些诡异的低语,她想确认,当时在那幅画前念诵出那个名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颗金色的眼球目前为止都还受她控制,但也不排除它是某种邪物的可能。

“听到了……”

穿着换洗过的黑色连衣裙,裙摆下透出一小节白丝脚踝,希茨菲尔趴在二楼的窗台前看向后院。

“又听到了那些声音……”

奇奇怪怪的,诡异的低语。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刚刚将眼球从盒子里拿出来时听到的动静。

那时的动静比这些天的要大多了,如果说那时是成千上万人的大合唱,这些天最多也就是有人在十米内说悄悄话的程度。

只是因为寂静,让那些声音依稀能辨。

“是错觉么,总感觉这种现象在随时间推移而逐渐加剧。”

希茨菲尔心中算了一笔账。

在萨拉,每年11月是斋月,全国居民要在这个月份保持洁净的身体,尽量吃米粥、面食等“洁净”的食物,以此向械阳女神表示敬意。

在这个月份,械阳女神会持续升起——她其实还没搞懂这是什么意思,姑且猜测他们是打算让那个人造太阳一直挂在天上——用这种方式来镇压邪祟。

今年是1983年,她是在1983年11月的最后一天被格列夫人挖出来的。

第一天的时候她可以昏迷,昏迷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睡眠。

然后从第二天开始她就睡不着了。

不但如此,第二天的夜里她还再次听到了那些低语。

第三天第四天,低语响起的频率增多,音量的话,如果她的感觉没有出错,好像也比之前更大了一些。

这种增加会是无止境的么?

她现在比较担心这个。

无法入眠……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给她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甚至因为这个能力她还平白比别人多出了将近一倍的时间。

很多人总是念叨着要是可以不睡觉就好了,如今希茨菲尔真的实现了这个梦想,她只希望自己还是可以恢复正常。

因为如果那些怪异的低语会随着时间推移无止境的增加、加剧,那总有一天,患上“不眠症”的她会无时不刻沉浸在最初那种“万言低语”的环境里。

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

光是偶然来这么一次已经让她有些神经兮兮的了,要是天天沉浸在那种环境里,所有的低语偏偏还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听到,那她觉得自己一定会被逼疯掉的。

抱着某种担忧,她拿起篮子出门,准备给自己以及格列夫人购置早餐。

格列家没有仆从,日常杂务似乎都是夫人自己在做。希茨菲尔有寄人篱下的觉悟,从几天前开始,她就自觉帮夫人承担起了这些任务。

买菜,做菜,洗碗,清洁。

好在她从小就比较自立,做这些也算手到擒来。这些天出门抛头露面,也让她认识了更多街坊。

“希茨菲尔!”关上铁栅栏门,送奶工波克骑着一辆自行车恰好看到她,停下来对她大声吆喝。

“波克先生。”少女双手捏着篮子,按照夫人教导的礼仪置于身前,轻轻对着青年点头。

“这是今天的牛奶……那个,就交给你好了……”

大抵是从未被年轻女孩用这样正式的语气称呼过,青年的脸蛋一下涨的通红,他连少女伸过来拿奶瓶的手指都不敢触碰一下,强行绕过去将两个装奶的玻璃瓶塞进她的箩筐,骑车一溜烟就不见了。

嘴角微微带着笑意,希茨菲尔目送他彻底消失,这才开始往菜市口赶。

格列家是弗洛街12号,穿过街道往右边走第一个路口是她前不久才去过的金烛车行,再往前走大约150米,拐弯,有一条巷子,那里就是所谓的菜市。

路上她又遇见了格里曼医生,他叫住少女询问她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被她用夫人教的说辞搪塞过去。

“希茨菲尔小姐!”

车行门口,车夫约瑟拿着一只烤饼,膝盖上按着男孩乔伊在往他嘴里面塞。看到少女后他立刻丢掉男孩对着这边用力挥手。

“我都听说了!天呐……愿女神保佑你和夫人!”

“希茨菲尔小姐?”

“那是希茨菲尔小姐……”

“听麦克警探说她在家里受到了梦魇的袭击,杀死了怪物还毫发无损……”

“太不可思议了……”

“夫人果然挑选了一个好继承人。”

车行门口鱼龙混杂,空闲的车夫们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交流自己在天南地北听到的趣闻。

原理大抵和每个城市的出租车司机总是健谈类似,希茨菲尔的“光辉战绩”根本瞒不住他们。

许多车夫都从车上跳下来对她脱帽致意。

对这些底层的匹夫来说,这是他们唯一懂得表达敬意的方式。

希茨菲尔一一点头回应他们,拐入菜市后才垮下脸,深感当名人有多么不易。

但她的劫难还没有结束。

无论哪个世界,男人都不会比女人更八卦。体验过车行门口男人们的热情,少女即将面对的是菜市场的妇人们。

到家的时候,她蜕了层皮。

箩筐里装的满满担当。

她差不多一口气买了三天的分量。

这也是格列夫人特意吩咐过的。

因为明天就是星期六。

而后天,就是第七天了。

……

“把本子收起来。”

吃完早餐,休息过,上午10点的书房内,格列夫人这样说道。

“今天我们不需要这些东西。”

“?”

希茨菲尔动作上照办了,但她抬起眉毛盯着夫人,用表情表达自己的困惑。

“那支普朗式呢,你还留着吗?”

“当然。”

犹豫了一下,希茨菲尔伸手到桌底下,撩起裙子,从里面取出一把亮银手枪。

她专门用废弃的布料和皮革给自己做了个简易枪套,平时就用这玩意系在大腿上,时刻带着那把救命的手枪。

虽然它现在已经没子弹了,但她还是想这么做。

……不然她实在想不出来,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要怎么做才能获取更多安全感。

“之前我一直不给你子弹,那不是我不想让你再使用它,而是我要确认你的资格。”

看到希茨菲尔一直随身带着枪,格列夫人眯起眼睛,难得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

“现在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今天我们去院子。”

“教你怎么使用枪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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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第十二章 天赋

射击训练。

倒也不那么让人意外。

从车夫约瑟都拥有一把手枪来看,枪械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很稀罕的东西。再考虑到第七天的时限即将临近,夫人会训练她增强自保能力也在情理之中。

老实说,在穿过没开灯的走廊前往后院的时候,希茨菲尔曾幻想过,格列夫人会不会拖出一个大木箱,打开后里面摆满了军火。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现在的百姓家连插座这种东西都出现了,连发枪冲锋枪机枪这种东西应该也有才对。

但现实还是让她失望了。格列夫人确实拿出了足足五把枪械,但无一例外都是手枪。

第一把是转轮手枪,木质枪托,银灰枪身。

第二、三、四把和普朗式类似,区别是眼神更深邃些,其中一把是纯黑色。

第五把就是那天晚上她赶来“营救”希茨菲尔时手持的枪,那是另一把普朗式,和少女现在手持的这把一模一样。

“过来。”格列夫人用命令的语气对少女说道,“在所有这些枪械里挑选一把你最趁手的。”

“……有什么区别么。”希茨菲尔嘴上嘀咕,但还是过来照做了。

“对大部分人来说区别不大,但对你很有意义。”夫人趁她试枪的时候在边上讲解,“因为你的手掌比常人更小,力气也弱的多,一把合适趁手的手枪应该能提升你30%的近程命中率。”

会有那么多么?

希茨菲尔有些不信。

她放下一把枪,抬起自己的右手张开仔细打量,发现它小是小,但手指纤细修长,握紧枪把扣紧扳机是绝对没问题的。

力量倒确实是个隐患,这应该属于天生缺陷无法解决——谁让女孩子的力气就是小呢。

“我还是决定就要这把。”

挑拣了半天,她做出决定。还是要那把被称为普朗式的东西。

第一当然是它很趁手,她拿捏起这把枪有一种和什么东西紧密贴合,天生如此的感觉。第二则是它救过她一命,她潜意识对这玩意抱有好感。

“这是子弹。”夫人从旁边搬出来一个小木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纸盒递给少女,“自己装弹看看,然后对着那东西射击。”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冷晴看到了屹立在杂草堆里的那栋“丑陋平房”。

那就是后院里唯一的建筑物,深灰色的墙瓦上满是青苔,从大门前杂草的高度来看,最起码最起码也有四五年没进人了。

“如果子弹打偏不会伤到别人吗?”希茨菲尔有些不安。

“不会的。”夫人抱胸,“这里本就是临近市郊,这栋院子的围墙后面没有其他房屋,穿过一片小树林后就全是农田。”

“农田?”

“当然,不然你以为你每天吃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希茨菲尔发现当这个人比较偏向于常人的时候,她那张嘴是真的刻薄。

拉出弹匣,从盒子里取出子弹装好,少女有些惊讶的蹙起眉头。

十,她足足塞进去了十发子弹。

但是那天她对梦魇……好像一共只开了六七枪,枪里就确定没子弹了。

是本就没有装满吗。

想掂量一下手枪试试不同。

但她确实不是专业的,无法从重量中察觉出任何区别。

那就暂时不管了吧。

眉眼一冷,灰发的少女猛地抬起手臂,枪管和手臂、眼睛呈一条直线,不假思索的对着远方的目标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连绵的,如同爆炒豆子的声音在平地响起。一片淡淡的烟雾散开过后,希茨菲尔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平房前方的木头门板上刷了一层白漆,此时上面只有三个弹孔,其他的都不知道飞哪去了。

她估算了一下,从这里到平房差不多也就二十米不到的距离。这个距离,这么大的目标,十发子弹命中三发,百分之三十的命中率……

着实是低的没法看了。

“不错。”让她意外的是,格列夫人居然露出了赞许的神情。

“不要过分高估自己的能力……你之前那六发子弹能全中是因为你把枪口抵在它嘴里。但也别太低估自己,对一个门外汉来说——你姿势不对,对后坐力也没有准备——这已经够可以了。”

所以我还挺有天赋是吗……

少女稍稍好受了一些。

但在接下来的教学过程中,她被格列夫人批的几乎一无是处。

“手臂抬高,手肘不要绷那么紧!”

“你这种姿势,换后坐力更大的手枪,开第一枪就会崩断你的胳膊。”

“还有,你的力气本来就小,为什么还要坚持用单手持枪?是因为你觉得这样很帅气?还是你的脑子就不正常呢?”

射击本就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手枪并不轻……一直端着这东西对她来说算是体力活。再加上维持瞄准也需要投注不菲的精力,这么一番训斥叫她浑身冒汗,结束的时候手都在抖。

夫人调整了她的姿势,然后就是让她不断瞄准,不断开枪。

命中率在中期的时候从30%提升到了将近70%,但越往后,随着她的集中力和体力不断下滑,又很快跌下了40%。

“这个表现,算不上是有什么天赋……”

格列夫人看上去有些失望。

希茨菲尔对自己的表现也不满意。

毕竟门板上连标准的圆形标靶都没有,就只是要求20米内命中而已。

这么大的目标,这么近的距离,如果是天赋卓绝者,100%的命中率都不夸张。

心里一动,她试着动了下眼罩,将它撑开了一条细缝。

通过这条缝,她的左眼也能参与到“瞄准”中来。

它会有什么异于寻常的力量吗。

抱着某种心态,少女重新举起枪,右手握着枪把,左手张开拖着底座,再次将补充的子弹倾泻一空。

“嗯?”

格列夫人眉眼一动。

这一次,少女的动作、姿势堪称无可挑剔。

那舞动的裙角,跳跃的发丝,紧抿的嘴唇,坚毅的眼神……都在向外传递一股强大气场。

本能的,她预感到少女这次的成绩会很不错。

但当她看向门板的时候,她忍不住瞪大眼睛。

之前上面留下了多少弹孔现在就还是多少弹孔——因为中的本就不多,她肯定自己能记下它们的位置。

十发子弹居然全脱靶了?

少女这下傻眼了。

她瞪着眼,甚至还掀开眼罩凑过去看,确认上面没有增加任何一个新的弹孔。

“看来你也不是学什么东西都很快的。”

格列夫人在旁边讥讽的道。

“这个距离的命中率0%……”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很有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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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第十三章 幻想照进现实

星期六。

希茨菲尔很快接受了她是一个射击笨蛋的事实。

开玩笑,她连性别转换这种事都习惯了,不过就是在某个领域的才能不突出而已,根本无法让她纠结。

不会就练,笨鸟先飞。她相信每一个神射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只要她坚持练枪,五十米不敢说,以后达到十多米内指哪打哪绝不是奢望。

“所以……学习上尽快掌握殡葬学的基础知识和萨拉语,枪械上努力做到十米内超过九成的命中率,这就是我目前的两个小目标……”

“但是夫人过去到底是干什么的?”

她再次燃起了对格列夫人的好奇。

一个拥有一栋大房子,很会教学,家里有那么多支枪械,并且子弹几乎无限量供应的老女人,她应该只是一个殡葬师吗?

她对西方文化中殡葬师的印象只来源于两个地方。

一个是美国西部,那边牛仔决斗有时会邀请殡葬师,那些穿礼服戴礼帽的阴沉的家伙就坐在一架马车上,车后载着一口棺材,决斗的输家会被丢进去,运去埋葬。

还有就是日常生活中,同样穿戴打扮非常得体,看上去就像是高雅绅士的家伙——他们都带着虚假的笑容,不断在向居民们推销棺材。

白蜡烛、教堂、墓地、十字架、黑礼服、高礼帽……这就是她对这个职业的全部印象。

但是在格列家她完全看不到这些元素。

殡葬师不是应该在死者的葬礼上做一些装模作样的“仪式”么?

这里也完全看不到有什么相关的道具。

如果不是事先了解过夫人的职业,知道她只是殡葬师的话,光以这段时间的见闻判断,她会认为她是一个退役的警探。

也许那位已经故去的格列先生是类似的职业,所以导致夫人也沾染上了部分习惯?

希茨菲尔胡思乱想着,稍稍影响到了今天学习的效率。

格列夫人对她时不时的走神很不满,威胁她再这样就没收那把普朗式,她才端正态度收敛回来。

但课堂也没有继续,它被一群不速之客强行打断了。

“你们是?”

站在前院铁栅栏门的里侧,希茨菲尔有些惊讶的看向这几个人。

其中有些人她是认识的,兰德警长、麦克警员……但最前面的男人她从未见过。

他很高,穿着一件草绿色的长风衣,戴着棕色帽子,帽檐边露出一簇簇淡黄卷发,有一双很好看的湖蓝色眼睛。

“早上好,希茨菲尔。我是伊森。”他对她说道,“你可以把我当成他们的同事。”

“可以当成”……这就是说他并不是警察?

少女敏锐注意到了他的措辞。

但是兰德警长却并未对这番话做出任何反应,他无疑是默认了的。那他应该是来自比“警察”更高一层的系统,很有可能是萨拉王国特殊部门的人。

“别这样。”伊森对她投注过来的警惕眼神弄的哑然失笑,“我们没有恶意。”

真的是……虽然女孩尽量维持严肃这种态度称得上是很合他口味,他甚至希望每个平民对陌生人都有这种警惕心,但是她的漂亮外貌却让它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就像一只受到刺激的小狗,或是小鹿。只想让人撸她的头。

“是这样的,希茨菲尔……”兰德警长咳嗽一声,“其实是……关于上次你杀死的梦魇,我们有一些细节想要问你。”

“你们不去继续调查维尔家的案子吗?”少女看他们的目光更不善了。

在她看来,这些人就是纯粹闲的没事干。抓不到真正的凶手反而跑过来怀疑自己。

“带他们进来。”

楼上传来夫人的声音。

“进来吧。”

少女撇撇嘴,打开铁栅栏门。

十分钟后,客厅,三个大男人坐在靠门的这边,格列夫人坐在主位,希茨菲尔手持茶壶在给他们倒茶。

“我没想到这一次是你。”

夫人突然说道,让少女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什么意思。

她飞快瞥了眼夫人的脸,看到她直直盯着那位伊森警员。

这两人认识?

伊森基本已经被确认是来自萨拉王国特殊部门的人了,夫人和他们认识,这是否代表着夫人也和那个部门有着关联?

“队长这次有别的麻烦要处理……恰好我比较闲,所以这次就换成我了。”

伊森搓了搓手,接过少女给他的茶。

“谢谢……实际上我们就是为你来的,希茨菲尔。”

“你可能不太理解这种行为,这个我可以跟你详细解释。”

他喝了口茶,双手捧着杯子,身体前倾。

“从夫人口中,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这种怪物的部分底细……比如它是怎么来的,它又喜欢什么东西。”

“唔……”少女应了一声。

“它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我们回去后经过详细的调查和……商议,确定它是受到了更深层次腐化的吸引。”

“所以呢。”

语气和平静,但她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些夫人早已经跟她强调过了。

“问题就在这里,希茨菲尔。”

兰德警长插话进来。

“它的目标应该是老维尔。”

“……什么意思。”

少女一下没反应过来。

“它应该和可能存在但目前我们还没有发现的其他梦魇一样,当时的第一目标是维尔家。”

伊森说道,同时死死盯着少女露出的右眼。

“但是不知道什么情况,它临时决定改换目标,偷偷潜入了你的卧房。”

这……

希茨菲尔有些吃惊。

当时的画面在眼前闪回。她仿佛又看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的少女对她露出了一只金色左眼。

是……因为这个影响?

但是怎么会……这只眼睛并没有展现出任何特别的地方啊?

“然后,这是我们这些天注意到的一个可疑人物。”

从少女脸上捕捉到意料之中的惊诧,伊森满意的轻点下巴,接着从怀里取出一张黑白照片。

“我们怀疑你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他有过接触,亦或者是他曾对你做过什么,所以才导致了这种现象发生……”

“毕竟你失忆了。”兰德警长补充,“很可能你只是想不起来。”

“所以你看一看,希茨菲尔。”

伊森将照片推向少女。

“你对这个男人还有印象吗?”

这些人是魔怔了吧。

希茨菲尔蹙起眉头。

有没有失忆,她自己清楚。

她从醒来到现在一共才接触过几个人?

什么可疑的男人,她根本就——

然后她就看清了照片的内容。

这很明显是偷拍的,镜头从侧面记录下了一个匆匆从小巷子里走出来的高瘦男人。

他穿着一件棕色大衣,戴着黑礼帽,衣领高高竖起以遮蔽面容。

和她曾对格列夫人做过的描述——也就是那位告诉她邪神之名的陌生人,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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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第十四章 影狮

巧合?

完全没有去顾及自己的表情管理,希茨菲尔惊讶的瞪大双眼。

这番表现完全落入到对面三位专业人士的眼中,兰德警长兴奋的跟着一起瞪眼:“你见过……是不是这样?”

麦克警员扬起眉毛,依然没说话。伊森则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是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少女此刻心乱如麻。

好吧……她是见过,但那并不是在现实里,这只是她撒谎社稷出来的一个人物,理应只存在于幻想中才对。

所以她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这个谎,因为那次和夫人的冲突,她连自己身体的异变——睡不着觉这件事都不敢跟夫人说。难道她还得继续维持这个谎言吗?而且是对着一群专业警探?

她第一时间意识到,她的经验和阅历恐怕不足以支撑她面不改色的完成这一行为。

哪怕她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说,现在要她重复一遍那番话,她肯定她在语气和神态上是一定会帮穿的。

“希茨菲尔确实跟我说过这个人……”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格列夫人开口了。

她从桌子上拿起照片,仔细对着它打量一番,慢悠悠的道:“她说她曾在老维尔的屋子里见过此人,而且还听到对方说出了它的名字……”

“谁的名字?”

麦克警员和兰德警长对此一头雾水,伊森则是在短暂的茫然后瞪大眼睛,面容露出了一瞬的惊骇。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他死死盯着夫人的脸,“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是不能开玩笑的!”

夫人只是眯眼看着照片。

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少女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怀念,一丝眷恋,以及……无尽的仇恨。

一个人的眼神真的可以在短时间内有如此丰富的情感变化么?

她不禁怀疑。

“但是这不应该啊……”伊森的肩膀耸拉下去,已经完全不顾及仪态的抹了把脸:“所有的知情者应该都被处理掉了……除了我们自己……但我们可不会被它们感染!”

“伊森警官?”兰德警长有些尴尬的和麦克对视一眼,放低音量凑近伊森,“我可否详细了解下发生了什么?”

“唔。”伊森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翻开眼皮看了看希茨菲尔,“其实是一桩几十年前的恶性案件。”

“那时候这里还叫黒木镇吧……总之就是,当时死了很多人,为了防止恐慌蔓延让这个镇子上的人跑光,我们对消息做了一定的封锁处理。毕竟你们也知道黒木对维恩港的重要性,这里不但是南边最大的港口城市之一,从战略上来讲还是从岸边前往王都的必经之路。”

“几十年前吗……”兰德警长若有所思,“我好像从家人口中听过有类似的事件。”

但确实年代隔得太久远了,连诉说这件事的家人长辈都语焉不详,兰德-安这样的下一辈撑死也就是当听了个传说。

“咳!我们回归原本的问题。”伊森咳嗽一声,“希茨菲尔确实见过这个人,是这样吗?”

他直勾勾的盯着少女。

为了圆自己之前在夫人面前撒的谎,少女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然后你不光见过这个人——你不要在这里说那个名字——他还跟你说了一个奇怪的名字,是不是如此?”

“……”继续点头。

“新的问题。”这一次他转向兰德警长,“当时是在维尔家的客厅,听描述应该是你们喊人进去询问的关头,否则平民是没机会进房子的……但是我从没听你们说过当时的人群中有此人存在?”

“我确实没见过他!”他看兰德警长,兰德警长则扭头向麦克,逼迫年轻的警员紧张举手,“我敢对女神发誓,当时进来的人里根本没有谁是这个打扮!”

“那应该也不是我的记忆出问题了。”警长回去看伊森,“我对此人也没有印象。”

如此一来,客厅里四位大人的视线便都转向了希茨菲尔。

那就只可能是她的问题了。

“灵视?”少女听到兰德警长小声嘀咕一句,然后飞快瞥向夫人,微微摇头。

夫人当时也在现场,如果希茨菲尔看到的东西是邪祟诡异,那么没有道理夫人会对此无动于衷。

希茨菲尔人完全麻了。

如果可能她当初根本不会想要撒这个谎,搞的现在骑虎难下,还把自己和这样一桩诡异的案件牵扯到一起。

“夫人。”

伊森先是吸了口气,然后低声说道:“你捡到她之后有对她做过那种测试吗。”

“没有。”

夫人回答的很干脆,“我已经不带那样的学生了。”

“好吧。”伊森站了起来,双手有些不安交叉在一起搓了一下,“那么你介意……我在这里给她测一下吗?”

“请便。”夫人微微抬头。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你们带走她了。”

“我知道的。”

面对她的注视,伊森有些尴尬,甚至有些狼狈。

这个从见面到现在一直都能尽量维持礼仪的绅士后退了一步,偏开脸,有些不敢去面对那个眼神,只是转而看向少女这边:

“那么,希茨菲尔。”

“可以跟我来一下吗。”

……

借用了一间二楼的空房。希茨菲尔目睹伊森将房门锁上。

她有些不安的捏着裙角。

手里只有这个——现在她知道为什么捏裙角是大部分女孩子在尴尬时的O惯性动作了。

“你想对我做什么?”

她有些紧张的站在床铺后面,和伊森之间隔着一条过道。

“别紧张。”

看到她这受惊小鹿的样子,伊森又被逗乐。

唔……她还特意选了那个位置,是为了方便跳窗逃走吗?

但是窗子的铁栅栏还锁着呢……

啊,那么可能是想要用床板周旋,假设我扑过去的话她就能穿床底逃走……

很谨慎,也很聪明的一个女孩。

这是伊森暂时对她的全部印象。

“只是一个测试……不会要你的命,更不会要你在意识朦胧中答应什么。”

脱下手套,摘掉帽子,伊森干脆坐在床上,摆出一副亲和的姿态。

“你是夫人救起来的,虽然失了忆,但很快就遇到了那些不寻常的事,所以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超凡力量的。”

“嗯。”少女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夫人一定跟你讲解过细节,我能对你透露的内容不会比那更多……”

男人话锋一转:“但是我可以代替夫人做一件事,就是测试你的超凡天赋。”

“超凡天赋?”

“这些天你们一直在练枪。”

伊森的目光落到少女的白丝脚踝上,像是能透视一样顺着裙摆弧线往上游离,盯住她大腿中段的某个位置。

“……”希茨菲尔有一种错觉,他好像知道那里绑着什么。

“但是枪械是我们最后的底牌。”

伊森偏开目光,转而盯着她露出的右眼。

“应对邪祟最好的方法从来不是和它们硬钢,而是提前发现它们,将它们消灭在萌芽阶段。”

“而这需要主动让意识进入梦界,是否拥有这样的天赋则决定了一个人有没有资格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

希茨菲尔微微蹙眉。

她有预感,伊森好像是打算对她“摊牌”了。

“相信你已经有所猜测,所以……”

“重新介绍下。”

消瘦的男人再度站起,随意但优雅的对她欠了欠身。

“萨拉王国,秘密警察部队,‘影狮’,第十七小队,副队长,伊森-道尔。”

“憎恶但崇拜我的人叫我道尔。”

“心向太阳的人叫我伊森。”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道,脸上同时也挂着和善的笑容。

“所以……神秘的希茨菲尔小姐~”

“我们不但不会伤害你一丝一毫,还会竭尽全力的保护你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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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第十五章 断绝的路

伊森本以为这番耍帅可以迅速换得少女的信任。

但希茨菲尔……她在短时间内经历过太多不可思议的诡异事件,根本不会如此简单信任一个人,要求他必须出示能够证明身份的官方证件。

“这就是你们的探员证?”

把玩着一张类似护照的黑皮小本子,希茨菲尔用审问犯人的语气问道。

小本子的封面用凹刻法印着一朵蔷薇花,花瓣呈现出从鲜红到晦暗的渐变,看上去似乎有一种动态效果,像是一朵红蔷薇在一点一点的遁入黑暗。

背面就没有任何染色了,同样是凹刻法印了一只狮子,正面的玫瑰下方有一行字符:萨拉王国国土战略安全局。

再打开小本子,内容和护照也大差不差。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伊森的黑白色证件照比他本人看起来土鳖的多。

“……”希茨菲尔几乎快要按捺不住吐槽的欲望。

“你知道的……虽然是秘密警察,但我们总不能直接将这几个字印在证件上。”

伊森取回小本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那看起来也太土鳖了。”

“我同意这个观点。”

希茨菲尔很严肃的跟着点头。

两个人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放松下来,少女更是翘嘴露出一丝微笑。

格列夫人和兰德警长愿意让伊森和自己共处,这其实就已经相当于是双重背书了。他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坏人,对他有警惕心只是自己这段时间的某种习惯。

但是经过短暂的相处,她发现这个人还挺有意思……那她也没必要再僵着脸了。

毕竟她确实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超凡者的天赋,是否可以成为超凡者。

“我该怎么做。”

新的紧张很快袭来,此时的希茨菲尔回想起了自己记事以来第一次被带去打针。

穿白衣服的小姐姐很温柔也很漂亮,但她就是感到害怕。

那是一种纯粹的,针对未知的恐惧。

“别紧张,只是一次简单的测试而已……”

看到她放松下来,伊森舒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古典时代大大卷泡泡堂圆形盒子一样的玩意。

好吧,它更类似于早年夏利出租车喜欢摆在前台上的香膏盒子。伊森捏紧那盖子一扭一转,其表面的镂空铭文便调整到相应位置,将一股如梦似幻的淡淡香气释放出来。

希茨菲尔从未闻过这样的味道,但她觉得置身在这样的香气中很舒服。

它并不浓郁,不会让人恶心过敏。呼吸着夹杂香味的空气她的大脑反而感觉更清明了,思绪的转动都灵便许多。

“这是一种辅助手段。”伊森介绍到,“我知道你对这种力量抱有好奇,但恐怕恐惧的成分更多一些,所以在测试之前,我先跟你说一下原理。”

“好的。”这没道理拒绝。

“不要把超凡者当成神。”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伊森的表情非常严肃,“即使是最伟大的超凡者,只凭借肉体,他在现实里能做到的事情也不会比一个沥血归来的佣兵更多。我们更多的是让自己进入梦界,在梦界里小心翼翼的调查和探寻那些诡异的存在,然后在归来后根据调查到的情报和信息去针对那些东西的实体。”

是错觉吗。

少女抿唇。

听起来……有点过于怂了。

“你不要觉得这么做是过于谨慎。”伊森的表情更严肃了,“你以为梦界是什么地方?那里长眠着不知道多少阴森恐怖,有些存在只是看你一眼你就会死!即使是在那里走动也需要打起一万分注意!这可不是在玩侦探游戏!!”

“我明白了。”希茨菲尔吸了口气,端正表情,“那么我想我准备好了。”

“接下来呢,是不是就是用某种方式引导我去……”

“去梦界。”伊森点头,“是‘骚灵’。”

他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带上了一丝苦笑:“实际上,支撑着我,让我至今为止还对那个神话时代抱有期望的东西也就是它了。因为这是除了械阳之外,唯一能象征我们曾受神眷的证据。”

“坐到我面前。”

“闭上眼。”

“放松身体。”

“放空思想。”

他开始手把手的指导少女,少女也跟着照做。

“接下来我会用我的‘灵’引导你,如果你的意念强大到可以‘灵现’,那么顺着我的指引,你将能很轻松的漂浮到梦的国度。”

“记住!仔细听好!如果你成功了,那你当时感受到的应该是一种‘穿过某层阻隔、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感觉,一旦你产生了这种感觉,不要犹豫,不要眷恋,请立刻顺着那条路回来!”

“我准备好了。”

希茨菲尔点点头。

剧烈的心跳一点点平息,她竭尽全力,尽量让自己的思想一点点放空。

但这实在是太困难了。

只要一闭上眼,想的东西稍微少点。她的眼前就会重复出现庄园旁边的那片墓地,看到一块又一块铭刻熟悉名字的苍白墓碑。

【是你……】

【是你打开了魔盒……】

【你害死了他们……】

【害死了他们所有人……】

那种鬼祟的低语好像又出现了。

它们变的更多,开始聚集在一起,形成比之前“悄悄话”级别更大的音量,不断在她耳边呢喃着,徘徊着。

这是幻觉吗。

还是我的潜意识?

希茨菲尔蹙起眉头。

确实,她承认她心底里是有内疚情绪的,而且极其浓烈。

所有希茨菲尔家族的人,他们墓碑上铭刻的死亡日期都和她打开盒子是同一天,那么大概率就是她的行为导致了这一切发生,她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但是……但是……

希茨菲尔感觉身体开始大口喘气。

但是那个教堂,那个盒……匣子,它们周围几乎没有任何防范措施……

如果是可能导致这种灾难发生的东西,它的防范会如此疏漏吗?

【你在说什么……】

【魔盒周围不是铭刻着防范邪祟的法阵吗?】

【其他人都无法将魔盒从祭坛上拿下……】

【只有你……】

【艾苏恩-希茨菲尔……】

【你这‘潘多拉’!】

少女几乎快窒息了。

就在她快喘不过气的时候,她感觉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将她从那片绝望和懊悔编制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唔!”

猛地睁眼,她一只手撑着床边,低头开始剧烈干呕。

“慢点。”

伊森在旁边,很小心的用拳头轻轻锤她的背。

“别急,别急,第一次失败很正常,多试几次就会好了。”

“伊森……先生。”

希茨菲尔喘了一会,突然抬头看着他。

“怎么?”

“我有一个问题,就是进入所谓的梦界,这个方式,你是不是在引导我……进入睡眠状态?”

“啊?你看出来了?”伊森扬眉,“确实,包括宁神香在内,我就是为了引导你进入浅层睡眠。”

“因为在这个时候,人的精神和意识比较‘飘’,比起深层睡眠的呆板处于一种无控无序的状态,比较容易……”

“不用了。”

“……不用了什么?”

“谢谢你的好意,先生。”

少女彻底稳住呼吸,站到旁边,双手交叠在裙摆前微微欠身。

“我想我……并没有成为超凡的天赋。”

这一点其实早在一开始听伊森形容的时候她就该想到了。

毕竟一个不会做梦的人,又怎么能指望她去梦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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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弄定时了,稍微晚了点。

对了,本书目前已经签约,觉得不错的话也别光顾着养肥,可以多多推广和宣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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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第十六章 鸢尾花街221号

伊森对希茨菲尔的悲观有些惊讶。

他坚持放慢语速进行劝解,让少女再次闭上眼睛引导了她两次,确认她倒是没有说错。

她无法顺着他的“灵”进入梦的国度。

下楼的时候,他将这一结果通知了兰德两人还有格列夫人。两位警员对此同样惊讶,因为从希茨菲尔可以迅速发现入侵房间的邪祟梦魇和她描述的一系列诡异见闻来看,她的骚灵天赋应该很强。

夫人则对此无动于衷。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伊森一直蹙着眉,“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你的意志力,那个力量绝对称得上是有天赋的……但你完全调动不了它,或者说你无法利用它潜入那里。”

因为我压根就没法睡觉啊,先生……

希茨菲尔也很无奈。

她想她对梦的了解应该是比常人更多的,这是因为她此前听闻过一些关于解析梦的网络讲座。

排除那些“大师”得出的结论,他们为了包装自己,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可信的前置科学分析倒是极大拓展了她的见闻。让她大致知道了梦其实来源于“快眼动睡眠阶段”所引发的神经脉冲。

人的睡眠由一个个睡眠周期组成。

每个周期分为“快眼动睡眠阶段”和“慢波睡眠阶段”。

前者会导致做梦,后者基本不会。

现在她的情况是根本无法入眠,无法进入快眼动睡眠阶段,无法做梦,更无法顺着梦境的阶梯推开所谓的梦界之门。

当然,这些东西她是无法说出来的。

因为那个谎言,她连自己睡不着觉这种事都不能说。只能尽量表现出一副很平静的样子,在夫人的吩咐下送他们出门。

这也是让伊森感到有趣的地方。

格列夫人因为某些原因不希望希茨菲尔具备超凡天赋,这还可以说是能理解的。

但是,在已经遭遇过一次梦魇,差点丢掉性命的前提下,确认了自己无法成为超凡者,这个女孩居然还有心思尽力维持这份常态……

该说她心理素质真的过硬,还是该说无知者无畏,在她看来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伊森先生。”

大门口,希茨菲尔和三人面对面站着。

“我想单独和伊森先生说几句话。”

无须伊森示意,兰德警长摆出一副“我懂”的架势,拉着麦克躲到墙根外面。

“我能猜到。”伊森看着她的脸,中间偶尔抬头去看后面的房子,“你想知道她以前是否也在这个系统。”

“夫人对我很好。”希茨菲尔放慢语气说道,“她救了我,给我吃穿,教我知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原因,但是我想尽我所能回报一些。”

“你指的回报是哪方面?”伊森歪了歪头,“如果只是日常生活……”

“是‘非日常生活’的部分,先生。”

希茨菲尔的眼神十分坚决。

“所以我才想更多的了解那些事情,包括那位还没有被你们抓到的凶手,我想帮忙。”

伊森此前拿出来的那张照片,它的背景环境她太熟悉了——正是菜市口的另一头巷口,顺着那条路走到尽头就能看到,距离这里也不到1000米远。

这大概率意味着那个人,那个很可能是“日蚀教会”成员的家伙还留在附近等待行动。

无论是对希茨菲尔本人来说,还是对已经年迈的夫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你恐怕帮不了什么忙……”伊森皱眉,“即使对我们来说,我们从梦界渠道对那些家伙展开追踪尚且一无所获……很抱歉,希茨菲尔,我不是在打击你或是炫耀什么……但这真的不是一个孩子可以参与进来的事。”

“我不要求太多,只希望你们能将调查到的信息告知我一些。”

希茨菲尔还是坚持。

她这叫以退为进。

正如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树人所言,先提出要修屋顶,反对开窗户的人就会闭嘴。

这一招她之前就对格列夫人用过一次,收到了预料之中的良好效果。

“你很狡猾。”伊森直接咧嘴笑了,“别想那么多了,案子的进度和细节肯定是不能透露的,因为那可能引起恐慌……还有你想知道的夫人的过去我也不能说,这些全部都是保密内容。”

“好好练枪。”

临走之际,他趁希茨菲尔不注意,终于将一直幻想着的某种行为付诸行动——伸手在她柔软的、带着淡淡体温灰发小脑袋上揉了几下。

“希望下次有机会来的时候可以看到长大的你。”

“……”

所以这是在帮我立flag?

希茨菲尔嘴角抽搐。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准备关上栅栏回去,却听到墙后爆发出一阵喧哗。

走出去,探头张望,看到伊森三人正被一群人堵在街道口转角的地方。

11月已过,就气候而言已经入冬了……连觉得穿长筒袜和裤袜有些难为情的她都不得不在寒冷的驱使下和它们贴贴,这些人……包围他们的人居然大多只穿着一件水手短衫。

此外她还注意到了,那些人在露出来的左侧胳膊上都有纹身。

大致是一只狗……?

不……应该是一头狼的模样。

站在最里面和三人对峙的是两名独立出来的青年。他们明显要比其他人激动的多,一边翻动嘴唇说着什么一边还伴有丰富的肢体语言。

希茨菲尔凑近几步。

“……警官们!先生们!我的耐心真的快耗尽了!”

“我们的父亲……那是在我们的家里!家里!”

“他死在那里!不明不白……而你们至今连一丝进度都不肯公布!”

“……我们该如何安心?”

“整条弗洛街的居民又该如何安心呢?啊?”

不时有附近的居民或路人受到吸引凑过来观看,事态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这两人应该就是维尔兄弟。

和他们一起的暴O癖们应该就是夫人提过的银狼帮了。

希茨菲尔摇摇头,在不断放大的争论声中转身离去。

她对这种民间纠纷没有丝毫兴趣。

进大门的时候她O惯性抬头看了眼楼房,恰好瞥见二楼窗前有一道身影快速闪过。

……看来夫人也不像她表露出的那样对这些都漠不关心。

回到家,锁好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她就被夫人派发了一项新任务。

“麻烦,将这封信送到对街的邮局。”

夫人递给她一份雪白信函。

希茨菲尔看向封面,发现收信地址那一栏写着“维恩港丹顿区鸢尾花街221b”。

“您在王都有朋友?”

少女看向夫人。

她在这些天已不知不觉转变了对她的称呼。

“‘有一个非常要好,非常要好……好到几乎可以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朋友’。”

画面一转,希茨菲尔已经站在邮局的窗口。一边说一边轻轻点头。

“没错……夫人就是这么说的。”

“是嘛~”

邮差克兰利笑眯眯的看着她,动作娴熟的将邮票和信函粘贴在一起放到一边。

“你可以回去了小希茨菲尔。”

“放心,信件肯定会送到的,包括有回信我也会第一时间给你送去。”

“是给夫人送去!”

希茨菲尔强调了一遍。

真的是……

好吧——因为她干掉一只梦魇的事情被传开了,导致整条弗洛街的居民都对她青睐有加……但她却不太喜欢这种走到哪里都要被当成宝物的感觉。

“来回需要多少时间?”

她突然回头多问了一句。

“我们要先分类。”克兰利耐心的给她说明,“分类好之后分别寄送,去维恩港的一般会搭乘今晚10点的火车,不出意外的话——我是指那位好朋友会在收到信之后立刻回信,最早明天……不,后天下午下班前,最迟大后天上午你就可以看到它了。”

因为“永夜”邮局是不开张的。

“好的,谢谢你,克兰利先生。”

“不客气,希茨菲尔。”

做完这些,再次回家,少女却见格列夫人换上了一套新的黑裙,还额外添加了披肩、帽子、胸针等物件。

“这是在干什么?”

她不禁好奇。

“去教堂前的准备。”

夫人说道。

“你忘了今天是星期六吗。”

“‘永夜’降临前的礼拜。”

“我建议你现在上楼再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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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第十七章 夜中的礼拜

行走在夜路上,希茨菲尔紧紧跟住夫人。

她穿着一套纯黑连身裙,裙摆比之前的都更长一些,仅仅只露出了脚踝部位。和夫人一样戴上了黑色披肩、黑色帽子,以及一朵由白色纱布扎成的蔷薇花胸针。

全身上下除了内衣和两条白丝长袜的款式没动,几乎全部换了个遍。

微微抬头环顾周围,路上到处都是同行的人。

男人们穿礼服正装,女人们和她是一个打扮。

没有人说话,就连脚步声都放的很轻。

希茨菲尔问过夫人,知道她们和这些同行者有着相同的目的地——位于城区正中间的“机械与太阳女神大圣堂”。

步行是为了诠释虔诚的信仰,因此在朝圣礼拜的道路上是没有人敢搭乘代步工具的,所有人都必须走着过去。

还好这个时代的城市依然算不上太大,而且归程的时候可以坐车……

喘了两口气,希茨菲尔有些怨念。

为了准备礼拜,她在出门前特地找夫人要了一本黒木市的城市地图。在详细研究过黒木市的复杂路况后得出结论——从弗洛街12号走到曜日街1号的路程差不多相当于现代城市公交线路的10站路。

根据地方情况站牌数会有所出入,但浮动不大,差不多就是这个距离。

对她来说,这绝对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她在体力上没有任何天赋,按照夫人在训练时对她嘲讽的内容,“连寻常同龄女孩子一半的力气都有所不如”。

而且她已经足足六天没合眼了。

无法入眠,看起来没有对她的身体机能产生影响。但她的精神免不了会感到疲惫。

正如此前她回想过的梦的原理……人类的睡眠除了辅助恢复精神体力之外,还承担着处理、记忆信息的重任。

在“快眼动睡眠阶段”,大脑会处理“程序性记忆”。

在“慢波睡眠阶段”,大脑会处理“陈述性记忆”。

她这些天受到的射击训练,这些属于动作类、肢体类的技能,它们都属于“程序性记忆”。

而更多通过书本,通过夫人口述学习到的知识,例如萨拉语的语法——这些都属于“陈述性记忆”。

睡眠可以加深这些记忆。

而作为一个不眠症患者,希茨菲尔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学习效率正在从最开始的“突飞猛进”快速下降。

尽管她一直像重复某种仪式一样,坚持每天洗漱上床闭眼假寐一段时间,但除了偶尔能听到更多的低语,对精神疲乏的缓解并不是非常有效。

所以就可想而知了。

一个身体上虽然没问题,但体力孱弱,精神上整整六天没睡觉的人,你让她靠11路公交车走完10站路?

快到的时候,就连周围那些路人都能明显察觉到希茨菲尔状态不对。

她微张着嘴,面色像醉酒般潮红,每一步落下身体都会摇晃一阵,鬓角的发丝都被汗水粘连在一起,看起来无比柔弱和狼狈。

“小姐,需要帮助吗?”

“抱歉夫人,但是这位小姐……”

“我们有女士可以背她,这应该不算违反戒律。”

夫人拒绝了所有的帮助。

希茨菲尔对此无动于衷。

跑过长跑的人应该都知道,在体力枯竭的那段路程上,人的精神很难被外界讯息轻易影响。

她现在差不多就是这个状态。

可以聆听到剧烈的心跳,感受到每一次落脚,从脚掌传递上来的酸涩痛苦。

但是其他东西她几乎感觉不到了。

周围的声音,图像,甚至穿着被汗水浸透的内衣那种难受的感觉,这一切似乎都像梦境一般远离了她。

恍恍惚惚中再次踏出一步。

身体好像穿过了某层薄薄的阻隔。

很熟悉的形容,很陌生的感觉。

就像是,瞬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时,因为汗水的润滑,她一直佩戴着的黑色眼罩微微滑脱,露出了那只金色左眼。

这是……什么?

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图像。

就类似于……在作图软件里使用正片叠底功能,将两副背景相似、但细节不同的画交叠在一起。

而且,是动态的。

几乎是本能的,希茨菲尔闭上了右眼。

这就相当于原本的底片被抽掉了。

用这只金色的左眼——这些天已经被她判定为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眼睛,她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诡异画面。

排列整齐的路灯下,一位位黑衣行人走在朝圣路上,低垂着脑袋,面色虔诚,不断在胸口划着圆和十字。

夜雾从行道的两侧蔓延至路中,摸过人们的鞋子以及裤脚,随着风的律动颤颤巍巍,在每个人的头顶形成一片半透明的蒙蒙胧影。

它们很多。

很大。

无数的胧影在半空中汇聚起来,升高,升高……遮蔽了灯光,也挡住了月亮,使得这片画面越发阴沉晦暗。

那是一片深灰的雾,无数的人影、兽影、怪影在其中交叠着、游动着,一张张扭曲的面容带着兴奋和嗜血盯着人群,疯狂拥挤着,隔空对人们伸出细长的魔爪。

“嘁嘁嘁嘁嘁……”

“嘻嘻嘻嘻嘻嘻嘻……”

身边仿佛有什么东西飘拂着擦过,发出一串阴冷怪笑。

“杀戮……”

“疯狂……”

“吃……好饿……”

“复仇……”

“保护……”

“代价……”

“力量……!”

无数的低语在耳边陡然放大,希茨菲尔猛地打了个冷战。

她的精神立刻清醒过来,伸手给脸上来了一巴掌。

“啪!”

眼前的画面仍未改变。

耳边的嘈杂也并未消失。

这……居然不是幻觉!?

她大吃一惊。

“这到底是……”

“夫人!夫人!!!”

转头去叫格列夫人,但不管希茨菲尔怎么大喊大叫,夫人和周围的人都无动于衷。

仿佛他们根本感受不到这些东西。

“今天是星期六,希望明天一切安好……”

“一定要看护好乔伊那个顽皮鬼,不能再让他偷偷溜出去玩了……”

“女神保佑,保佑我的家人们健康平安……”

“弗洛街的惨案会像之前那两起案件一样延续下去么?王都的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开始行动……”

嘈杂在继续,而且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

不……

少女彻底闭上两只眼,极其痛苦的捂住脑袋。

这也太多……

太密集了……

犹如一千个,一万个人在她耳边重复、争吵,她那本就衰弱的精神根本受不了这种刺激。

再这样下去,她会疯掉。

她感觉她的精神快要到极限了。

就在这时,她眼前出现了一幕画面。

那是一个暗巷,暗巷中站着两个模糊的影子。

这是什么?

他们似乎在交谈,她费力想要顶着嘈杂辨认内容。

“第三起祭祀……干得不错。”

“我的义务。”

“但你已经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了,这和你之前说的可不一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不知道她和安兰德那么熟。”

“这是借口。”

“……我很抱歉。”

“算了,没能提前调查到她和安兰德打过照面是我的失误……但好在现在影响还不算大。”

“他们不是已经来人了吗?”

“但不是为我们而来,亲爱的……他们已经有所怀疑并提高了警惕,可大多数平民依然认为那是普通的凶杀案。”

“这么说我还可以再多做几次。”

“如果他们真想插手,一天时间就能从维恩港过来。所以你最多还有两次机会……你找好目标了吗?”

“找好了。”

“是谁?”

“那个车夫。”

铛——

一声钟鸣。

如同黑暗遇到阳光,如同冰雪被炽热消融。

一切的幻觉、嘈杂、低语瞬间离去。

少女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正被夫人半抱在怀里。

她们站在一座庄严恢弘的大教堂门口,她抬起头,看到黑夜里伫立着一座高大的黑影。

铛——

铛——

钟声就是从黑影的顶端传下来的。

张了张嘴,希茨菲尔想要说些什么。

但下一刻,从黑影中央猛地迸射出一股璀璨到极点的光,照亮了黑夜,照亮了阴影,照亮了无数朝圣者痴狂的面庞。

唯独希茨菲尔是个例外。

在无尽璀璨的光芒之中,她再一次的看到了异象。

画面好似一个人的主视角。

桥梁。

街道。

她在不断前进。

路牌上标注着鸢尾花大街。

到221号,停顿。

推开门。

一栋空旷的屋子,一个妇人坐在桌前写信。

特写:

[收信地址:黒木市桥街区弗洛街12号]

妇人在刺目的光芒中抬起头。

少女瞪大双眼。

那是——

格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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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第十八章 确认目标

希茨菲尔从一些书籍上看过这座教堂。

类似素描的油墨插图,精细描绘出主教堂、塔楼、钟楼的模样。

钟楼是所有建筑中最高的,它会在每天的四个整点——即0点,6点,15点,21点各响三次,刚刚响起则说明时间已经过了21……也就是晚上9点。

她和格列夫人是吃过东西、沐浴过后就过来的,出发是在18点以后,光路程就走了两个多小时。

看向钟楼,希茨菲尔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代。

它有四个面……每个面都有一个圆盘表钟,但那些钟的背景却好像是玻璃做的,此时此刻正有璀璨的光芒从钟楼顶的内部爆发出来,使得它此时更像是一座巨型灯塔。

圆盘表钟……圆形,还有时间和日冕仪的关系……是用这个方式代表太阳吗。

少女的意识在短时间内经受了太多冲击,此时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看到钟楼后很本能的就这么想了。

“这就是械阳的显灵。”格列夫人的声音传来,“之前我和你说过的能自己飞上天空的机械太阳,那是只有在王都才能见到的东西。其他驻扎有械阳教团的城市都是用这种方式传播神恩的。”

“是吗……啊!”

少女哀叫一声。

意识从那些异象中回归,她才开始感觉到身体的不适。

腰酸,背酸,脚软,腿麻……这具身体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刚被一台压路机压过一样。

还有那些完全被汗水浸湿的内衣,几乎半湿透,粘在腿脚上的白丝长袜……那种紧贴着的感觉也让人非常难受。

如果不是有格列夫人一路搀着她进教堂,她可能直接就在原地坐下或者躺下,不进来了。

反正她也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之所以答应和夫人一起来,一方面是不好直接在这种事情上违逆她,一方面也是自己想看看“周六夜里的礼拜”到底是什么样的。

笨蛋希茨菲尔,你真是自讨苦吃……

少女苦笑着在心中嘲讽自己。

礼拜能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是一群信徒专门跑过来给自己找罪受……她在地球上又不是没去过更大的教堂,乖乖跟夫人坦白然后留在家里等她回来不久得啦……

被人群簇拥着,她们进入教堂的大厅。这里莫约已经堆积了近1000人,每个人就位后都自发低着头,在胸口划着圆和十字,嘴唇翻动念念有词。

这个地方叫“机械与太阳女神大圣堂”,机械与太阳女神教,这就是“械阳教团”的的全称吗。

因为累,少女时不时将重心换脚站着,即使如此还是感觉非常难熬,颇有此前参加学校那些乱七八糟的表彰大会或者运动会等领导发言的感觉。

所以她要多胡思乱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礼拜的过程确实无聊,也就是一群人站在这祷告、忏悔。

要说有什么新奇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忏悔的并不是平时做了什么坏事,而是忏悔做了噩梦。

这赋予了教堂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希茨菲尔已经蹙起眉头,她感觉这种忏悔是有问题的。

人生在世理当是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这些人居然为自己做过噩梦而忏悔,这样平时生活中精神压力该大到什么程度?

但仔细想想,她接触的每一个本地居民好像都没表现出太多的压力。似乎他们早已O惯了将压力寄存起来,再通过周六的礼拜,一口气向所谓的女神释放出来。

“纯粹的风俗文化不同吗。”她也只能这么想了。

她并非是什么信徒,对教团和女神缺乏敬畏,其他人低头祷告的时候,她便偷偷翻着眼睛四处张望,同时回想之前通过左眼看到的、听到的异象是怎么回事。

幻觉?

不太像,反而有点像是伊森描述的抵达梦界的那种感觉。

所以那些像怨灵聚集体一样的雾,还有无数汇聚起来响彻其中的低语,也是梦界的一种表现形式?

希茨菲尔有些后悔:进不去归进不去,她当时应该多问问伊森身处梦界是什么感觉。

但是,这具身体不是无法入眠的吗?

无法入眠,无法入梦,理应是不可能推开梦界之门,连看到和听到都做不到才对……

是因为这只左眼吗。

左眼已经重新戴好眼罩,少女剩余的脸蛋有些愁苦——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用科学一点思路去推测,她会遇到这些事情,很可能跟她当时体力枯竭有一定关系。

如果是可以睡觉的正常人,那个时候一定已经晕倒了吧?

但我连晕倒都做不到,身体和精神却又因为疲惫达到了某种极限,恰恰好是那种极限满足了某种条件,使我进入了一个似梦非梦,似清醒非清醒的状态。

这样推理,她看到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梦界。

至少是梦界在地上的一种具现。

“都是真实的……吗。”

梦界是人们的精神意志飘到天上所形成的。

这差不多是夫人的原话。

好吧……不管她是怎么做到的,总之在那种状态,她能看到它们,能听到它们。

大部分的低语都没什么营养,但她还记得暗巷中的两个影子,记得它们的那段对话。

“他们很可能是日蚀教会的人。”

有了更多见闻,希茨菲尔已经敢做出这种推测。

这个世界上可能潜藏着无数个非官方的超凡者组织,但敢这样玩,就是要和械阳教团作对的只有他们。

她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这段对话披露出了很多信息,包括他们的身份,他们忌惮一些来自维恩港的人——很可能就是“影狮”,以及他们打算在今天夜里也就是第七天再次动手,两个确定好的目标里包括一名车夫……

但要说能凭借这些信息断案抓人,那是不可能的。

即使是守株待兔……不说整个黒木市,就光弗洛街的金烛车行,那里平时堆积了多少车夫?

不下300个。

一夜的时间,300个人,想要从其中准确筛选出凶手的目标是天方夜谭。

她希茨菲尔没这种本事,估计兰德警长也没有。

伊森……他可能有,所以她决定如果回去的时候还能看到兰德警长在维尔家附近巡逻,她就找警长提醒一下伊森,让他们多注意保护车夫。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姐姐?”

“希茨菲尔姐姐!”

就在她略过这段异象,开始想格列夫人怎么会出现在鸢尾花街221号那栋房子里的时候,熟悉的裙子被拉拽的感觉从下面传来。

低头,果不其然看到了男孩乔伊。

天气冷,这次他真流了鼻涕。希茨菲尔低头的时候恰好看到他用手指将鼻涕抹掉,然后用一种很自然的,很本能的姿态伸向她的裙子。

“……”头顶的视线像刀子般凌厉,乔伊的手伸到一半强行顿住,朝少女露出一个傻笑,背回去抹在自己裤子后面。

看来约瑟的教育之路还任重道远。

希茨菲尔在心里龇牙。

但是紧接着,她隐约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就像是有什么很关键的信息被她忽略了一样。

……是什么呢?

视线惯性盯着乔伊,她突然猛地一个激灵。

车夫是体力活,在外时常也会遇到危险,能做的都是年龄不低也不太大的青壮年。

这地方已经电气革命,四轮汽车在大城市中心区已经普及,马车夫的行业市场每一天都在快速萎缩。

不景气的大环境,极高的失业率导致从事这一行的人很难娶妻生子,像约瑟这样住在周边有老婆也有儿子的车夫屈指可数。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那家伙说“两个目标”,但在详细表达时却只说“那个车夫”的原因吗?

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希茨菲尔现在就想见到伊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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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第十九章 冷血侦探

这一突然发现让少女的心思完全从教堂里飘了出去。

她别的什么都不想了,就想找到伊森告诉他:我,希茨菲尔!可以精准确定凶手接下来的犯罪目标!

可能是约瑟和乔伊……也有可能是别的车夫家庭。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家庭在弗洛街非常少,在确定凶手今晚一定会动手的前提下,通过在每个目标家庭外蹲点就一定能发现他们的行踪!

但是我该怎么说呢?

血液逐渐冷却下来,希茨菲尔意识到这件事可能会很麻烦。

首先,她已经被伊森做过测试,确定了她没有成为超凡者的天赋。

那她得到的这个消息该怎么跟他讲?

她已经不能再直接说这是从梦界里看到听到的了!

一个已经被确定不能前往梦界的人,却用这种超凡者的方式找到了线索……

希茨菲尔不知道伊森的上级是否是个正常人,但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例子,她肯定会将这个人强制控制起来,然后秘密研究她的一切。

不……不……我不能就这样告诉他们……

希茨菲尔很快确定了她该做什么。

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太广袤,太复杂了。

而她太渺小,也太弱。贸然将自己的秘密暴露出去可能会沦落为官方或者其他组织的小白鼠。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异常。

包括眼睛,包括不眠症!

所以兰德警长也不能说了。

兰德警长根本就是伊森的狗腿子,影狮这种来自王都的秘密警察对地方警察系统控制力太强,可能她前脚刚给兰德警长暗示,后脚就会被伊森怀疑。

但是不说的话……不说的话……

皱眉盯着矮小的男孩,少女表情十分挣扎。

她曾以为自己是个冷血的人。

有很多影响力巨大的,内容很感人的电影、电视剧、新闻、小说……当她周围的大众可以很轻易的从主人公身上获得情感上的共鸣,聚集在一起喊着感动和泪目的时候,她大抵总是无动于衷。

可能是从小缺失某种情感填补的原因,她在这些方面非常敏感,自有一套区分真假的标准。

是真实的,她会跟着一起感动。

但如果是假的,或者本就是编造的故事,但手法在她看来很拙劣的。

她会觉得这些东西很空洞、很蠢,然后怀疑轻易落入那些情感骗子、故事编造者圈套,跟着喊泪目的人都是蠢货。

在和周围的人表露过几次这样的观点之后,她就多了个“冷血、傲慢”的标签。

她不知道,也不是很懂。

但他们都说她冷血。

那她大抵就是冷血的吧。

希茨菲尔家族给她找的小学和中学都是那座城市最好的,这种跳级很可能导致她的初中、高中里充斥着她曾经的小学同学。

冷血之名便很自然的随之流传,她因此而没有任何朋友。

这种印象和标签贴了这么多年,以至于连希茨菲尔本身都觉得她确实有问题,骨子里确实可能比较冷血。

但现在她有些动摇了。

我是一个冷血、傲慢,崇尚理智的人。

她对自己强调。

这件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明哲保身,不要做任何事,不要说一个字,尽可能在所有人面前隐藏自己。

这些人……该让他们自生自灭。

“希茨菲尔!”

乔伊拉低音量将她唤醒。

“怎么了?”少女扬眉。

“是……是不是我不该这样称呼你呢?不该喊你姐姐什么的……我听阿爸说这对贵族小姐来说很不礼貌……”

男孩看上去有些不安。

希茨菲尔看了眼周围默默低头祷告的人群。

格列夫人跟她已经隔了两个人。

很棒,这样她说什么夫人应该也是听不见的。

转头回来,希茨菲尔半弯下身子。

“乔伊。”她很认真的看着男孩。

“我不止一次听约瑟先生和其他人说你很调皮。甚至在‘永夜’即将降临的夜晚里也喜欢和其他孩子出去玩探险游戏。”

“我想知道为什么?”

“明明这样很危险,不光是你和你的朋友,你们还可能牵连到自己的家人……”

“啊……?”

乔伊微微张嘴,脸上表情非常惶恐。

过去可没什么人这样给他讲道理,每次他犯错约瑟只会用脱鞋用力抽他的屁股。

“我……这可能连累阿爸和阿妈?我不知道……我以后都不会做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

希茨菲尔嘴角微翘。

社会底层的孩子缺乏教育,这种因为无知而犯下的错误,既然她看到了,那最好是……

“但是我真的对周围有什么很好奇啊。”

乔伊抬头和她对视,双眼一闪一闪。

“我阿姐在我出生前就死了,阿爸说她从出生到死亡——除了来教堂,连弗洛街都没有出过。”

“阿爸以后也是要死的,阿妈也是。我也是。”

“我不想……不想以后我们死的时候也像阿姐……尽管我已经出过弗洛街,但是桥街区很大!我还有很多地方想去看,想带阿妈和阿爸去看……”

“……”

希茨菲尔微微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简单的东西最震撼人心。

在这个愿望面前,她哑口无言。

教堂后厅。

一个穿戴纯黑长袍,佩戴一串由极其复杂极其精密的零件所组成的类似三圈“日轮”状项链的老者转过身来。

“那么我该怎么帮你?”

“我追查‘噩梦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坐着的女子松开腮帮,轻轻在半空中转动手指。

“他们今夜肯定会行动。”

“我需要你确保钟楼里的光今夜不灭。”

……

依靠夫人破费,希茨菲尔难得坐了回气缸驱动的四轮出租车回家。

但她已经没有什么心思放在这上面了,回家后她和夫人打过招呼,第一时间来到自己房间,先是沐浴,更衣,然后从脏兮兮的枪套里取出那把普朗式,拉开抽屉找出两只小盒子,仔细检查里面的子弹。

普朗式压满能装10发子弹。

两只盒子每只也有10发,加起来就是30发子弹。

确认一切没问题,她合衣躺到床上假寐休息。

座钟指向11点30分的时候,她睁开眼睛,换好鞋,撩开裙子将枪套紧紧绑在大腿上。

至于子弹盒子……

摸遍裙子也没找到什么能放东西的地方,希茨菲尔犹豫了一下,红着脸,将两只小纸盒塞进胸口。

一切准备就绪。

尽量轻手轻脚的踩着椅子爬上桌,少女用钥匙打开窗户的栅栏,立足在墙沿上,很是小心仔细的将栅栏重新锁好。

然后她屏住呼吸,摸着排水管一点一点的往下蹭,在离地将近两米高的位置松手,轻巧落上前院草坪。

“我是一个冷血的侦探。”

她对自己强调。

“不抓住凶手他们可能会再来找我,所以我这是自保。”

“嗯,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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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第二十章 枪声

“咔嚓!”

弗洛街,维尔家门口的路灯下,戴礼帽的男人咬下一块苹果大口咀嚼,同时看着街对面,目送一个行人走进一家街牌店。

“都这个时候了。”他乌龙不清的说道,“这一片的居民胆子挺大。”

“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了。”

旁边的兰德警长抖了抖身子,拉扯着黑色大衣将身体又裹紧了点。

他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视线落到相当于二楼的牌匾上,依稀能辨认出上面是“格里曼医药铺”几个字符。

“上次弄的这么紧张还是去年二月。”他继续说道,“黒木市现在繁华起来了不假,但是这条街毕竟不靠中心也不靠海,顺着拐弯那条路直走往西都是荒郊野岭,大家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节奏。”

“而且那是药店,不是吗……?危险来临前去做好准备,要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就太好了。”

“被安乐麻痹是很危险的。”

又咬了一口苹果,伊森微微调整了一下帽子的角度。

“我知道这样说很矛盾,但是人们享受安乐的同时也不能忘记曾经的教训。”

“要是让那些人听到这番话,他们又要说‘养你们这群人没点用’了。”兰德警长冷笑一声。

白天在格列家门口遇到的那些刁民……他真是想想就能窜出一肚子火。

大冬天的,又是“永夜”,他不想回家陪老婆孩子?他带着一大队人在冬夜里受冻是为了谁们?

就这样还要被说欺瞒真相,不用心,没用,那种感觉回想起来……真是比飘落的雪花还要刺骨。

“人是多变的。”伊森笑了,“你已经很幸运了,安兰德。至少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穿着制服,告诉他们你曾做过什么……”

他们在路灯下低声交谈,不时会有灰衣警察手持步枪、乘坐四轮汽车巡逻过来。

没人发现维尔家的院子里悄悄摸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夫人女儿的衣柜里怎么就没裤子呢?

有些狼狈的在草坪上摔了一跤,希茨菲尔挣扎着爬起来,呸的吐掉了几片草叶。

搞秘密行动,裙子尤其是到脚踝的长裙实在太碍事了。

没办法,外面全是警察。冷血侦探希茨菲尔不会潜行术,只能用这种方式掩人耳目。

她打算就这样穿过几户人家的院子,到这条路的尽头时等巡逻的车子过去,再偷过马路。

但是,就在她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阵嘈杂争吵。

那是主宅,维尔家的灯亮着,争吵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希茨菲尔稍稍摸近距离。

“我上星期才来看过阿爸,现在他死了,这栋房子和后面的田产应该由我来处置。”

“不可能!你想得美……!”

“杰克-维尔,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在帮派里帮了你那么多,你能拿下那片区域是谁当初帮你的忙?是谁顶着那么多压力挺你?是我!你的哥哥!”

“那又能代表什么呢?你也说了你是哥哥,我们可是亲兄弟!而你现在却妄图将我从这笔生意中排除出去!”

“生意?哈……这么说倒也没错。”

“你承认了?”

“我从未否认过。”

“哼……”

“听好了杰克,我就明着告诉你吧,你的头脑和手段都不足以支撑你在帮里继续高升,一旦将这些财产交给你,你很快会在那些狐朋狗友的蛊惑下将它们败光。”

“说的好像你在为我着想一样!”

“这本来就是……!”

“那你呢哈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刚才都看到了……格里曼已经乘船走了!”

“你……”

“不光我那些兄弟,你怕是从一开始就压根儿没看得起我这个弟弟!你做梦都想发财去上流社会当上等人!现在你有机会拿到你的起步资金了,你就想安抚我之后好卷了钱和地契偷偷离开……你想得美!有我在这里你哪都不能去!”

“杰克!你这该死的——”

“砰!”

房屋里传来了打斗碰撞的动静,以及更加激化的争吵谩骂。

“……”

希茨菲尔摇摇头,翻过灌木丛前往下一个院子。

她没心思搀和别人的家务事。

就是有一点替老维尔不值。

她没见过老人生前的样子,但在街坊邻居的口中,他总是喜欢在午后搬一张椅子坐在门口,一边晒太阳一边抽烟,无论谁经过都会打声招呼。

仿佛对他来说,外面的大街要比清幽的院子和舒适的家都更温暖些。

如果老人当时不是一个人在家的话,他被日蚀教会选中当“祭品”的概率会否更低些呢?

姑且将这些抛到脑后,不一会儿,希茨菲尔终于等到了她要的时机。

躲在一簇灌木丛后,看着一辆满载灰衣警察的汽车从面前驶过。

少女左右观察一番,弯腰小跑溜过马路。

黑夜,她的影子在路上拉长。伴随她脚步折叠着上墙,远远望去仿佛窜动的诡影。

约瑟家……

约瑟家……

香水店旁边的巷子,希茨菲尔不断回忆乔伊当时说过的话。

他说的应该是第三个门洞。

在第三个门洞口停步,少女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

左右都有?

这……

到底是哪边?

悄悄从裙子下拿出普朗式,打开保险,她盘算着是不是先找一家进去看看。

但这个时间点,又是永夜,摸错地方的话,怕不是会被当成邪祟对待。

就在这时,天上的云层将一轮弯月显露出来。

淡淡的月光洒进巷子,照亮了左侧墙壁,这让少女看清了左边门洞——那里离地大约1.2米高的位置有一层黄白色的不明凝结物。

看起来有点像……不,就是鼻屎。

“……”

她觉得她知道是哪边了。

“砰砰。”

希茨菲尔轻轻敲门,用有些轻,但非常清朗清晰的嗓音念道:“约瑟先生,是我,希茨菲尔。”

没有回应。

眉头一跳,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希茨菲尔抬起一脚踹上木门。

巷子里的民居都很简陋,这种大门的锁也就只能防防正派君子,被她一脚直接踹开。

“嘎——吱——”

门弹开,露出漆黑一片的院子。

没有草,也没有树木,就是一片水泥地,占地面积还不如她的卧室。

主屋没有灯光,没有动静,屋子的正门很诡异的朝外敞开着,大门里完全漆黑一片。

我来迟了?

心里跳出一个糟糕的预想,少女举着枪,一点一点的往前蹭。

“砰!”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类似鞭炮炸裂的动静。

那是枪声。

好像是……来自对门后院里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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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第二十一章 惊魂

飞快转头往回冲,回到巷子里,希茨菲尔再次抬起脚,想要炮制将对门踹开。

但这扇门完全就没锁——或者说早在那之前锁扣已经被破坏了!房门一直假掩着,如此用力的一脚反而让她整个人都失去重心,踉跄着一头撞了进去。

刚进门是前院,和对门的约瑟家布局一样。同样是敞开的大门和一片昏暗的主屋,但这次希茨菲尔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

她对这种味道已经很熟悉了。

不同于上一次纯粹的尸臭,这次还夹杂着一股极其强烈的铁锈腥味。

希茨菲尔庆幸自己在约瑟家的院子里已经让眼睛习惯了黑暗,这导致她撞进来后能第一时间发现脚下的那些障碍物,不至于被当场绊倒。

这都是尸体?

跳了两步稳住身形,她先是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大门,然后迅速将目光放到地上几具黑漆漆的影子上。

色调比环境更深,大致能看出是人型。

枪交左手,希茨菲尔右手伸进胸口,掏出一盒火柴,极为灵巧的单手打开它抽出一根,用两根手指捏着它划燃。

“嗤!”

橙黄火焰在黑暗中爆开,照亮了她的脸,也照亮了前院里的恐怖情景。

这里一共有六具尸体。

一具的穿着和平民无异,应该是房主人,另外五具都穿着深灰色的警察制服,地上还散落着数把长管步枪。

在火柴熄灭之前,希茨菲尔尽可能迅速的将几具尸体都翻看了一遍。发现他们的伤势和老维尔的截然不同。

老维尔尸体的致命伤是胸口到腰腹,躯干部位被巨大的砍刀砍的稀烂,但除此之外他身上的其他部位有很密集很明显的淤青,生前像是受过残酷的虐待。

而这些尸体无一例外都是被一击毙命——他们的躯干——要么是正面,要么是背面,有些还囊括了面部……全都有一条狭长的划痕。

最长的划痕甚至超过一米,最短的也有半米多,而且伤口下的肋骨全被平整切开,有些连内脏都流了出来。

“唔……”

少女捂着口鼻后退一步,有些想吐。

不管希茨菲尔是不是真的冷血,她都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凄惨情景。

这可比维尔家的凶杀现场刺激多了……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老维尔的血几乎都流干了,那些器官可不会这么的……鲜活。

“砰!”

后院又传来一声枪响。

希茨菲尔呼的一下支起身体。她面向主屋,火柴和手枪分别换手,有些笨拙的用左手抽出一根火柴用嘴叼着,嚓的一下再次点燃。

然后她打开火柴盒,把点燃的火柴吐进去,迅速将其扔进主屋大门。

想法是好的,但是被点燃的火柴至多只有一半,大部分都在丢出的过程中散落掉了。

已经足够。

希茨菲尔握紧普朗式冲进屋子——她要的只是能看清屋内的情况!

“穷人的屋子”在布局上不可能和对街相比。进门后的走道同时连接着客厅厨房厕所卧室,而且一条道走到头就是后院。

火苗的燃烧照亮了屋子,让希茨菲尔在冲进去之前就能确认里面没人。

所以她毫不留恋的掠过那些房间,如同一阵风冲进后院,一眼就看到了一棵树,以及半靠在树上,一手捂腹,一手持枪的伊森警探。

“当心!”

伊森嘴角溢血,帽子歪歪戴在头上,看到少女进来后先是一愣,然后猛地提气警告她。

“别停下!继续跑!”

如果没有这番提醒,希茨菲尔是想停下来或者放慢脚步看看情况的。

但在听到这番警告的瞬间,她的大脑还没理解清楚其中含义,她的身体就再次提起一股劲,支撑着继续迈步快速奔跑。

“呼——”

齐肩的长发在跑动过程中蹦跳甩动,少女仿佛听到一股袭来的风声,发丝被触碰的感觉紧随其后。

有些狼狈的窜到那棵树后,也就是专门将伊森当成了掩护手,她才有闲暇回头细看。

月光照进院子,衬托出一个穿衣的怪影。

它戴着帽子,穿着大衣,两侧衣领高高竖起遮住大半张脸。宽大的衣袖里衍生出两对类似镰刀一样的武器,如果观察够仔细,还能看到上面在不断滴血……

嘴角抽搐一下,希茨菲尔左手颤抖着摸向脑后。

后面的头发少了一截。

这东西朝前踩出一步,完全从阴影里走出来。

希茨菲尔惊愕瞪眼——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依稀看到它的脸,那俨然就是一具干尸?

消瘦,称得上是皮包骨头。眼里燃烧着两点蓝色火焰,已经腐烂不堪的面部皮肤无法掩盖牙床将之暴露出来,光阴中交错的器官如同犬牙,尖锐,且透着寒意……

“砰!”

用不着伊森提醒,她第一时间瞄准它的头开了一枪。

“铛!”

火花出现在墙壁上,偏了至少有十厘米。

希茨菲尔:“……”

伊森:“……”

这一举动显然激怒了对方,它加快速度冲向少女,然后在中途猛地变向,抬起一根镰刀砍向伊森。

伊森一个翻滚狼狈躲过。

“跑!”

他大声说道。

“不要试图和它对抗!你赢不了!”

“我来拖住它!你去喊人!”

别小看人啊。

希茨菲尔半蹙起眉。

他说得好听让自己跑,但自从自己出现之后,这东西的每一次扑击都恰好挡住了主屋后门,她很难有机会绕过去逃走!

我就不信了——

趁着伊森一次被擦到的机会,少女猛地从树后跳出来,普朗式几乎零距离贴上这东西的脑门,表情发狠扣动扳机。

“砰!”

火花依然是在墙上出现。

这怎么可能?

她瞪大眼睛。

这种距离……她再“天才”也不至于?

没等她多想,那个已经将伊森扑倒在地的东西陡然虚化了。

仿佛从实体转为虚幻,它的身体飘散成烟,在风的带动下成千丝万缕拂过她的身体,在她身后再一次的汇聚成型。

“砰!”

一声闷响。

“啊……”

伊森的视角,希茨菲尔的右眼陡然睁大,眼中神采正在快速消散。

“不……你这畜生!!!!!”

伊森双眼顿时红了。

虽然才认识少女没几天,还不是很清楚她的底细,但她的聪明、谨慎,以及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那种……善良?这些都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她很会为别人着想,在发现自己没有天赋后立刻想叫停他,希望他不要浪费时间。

还有她想帮夫人的那番话……以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这些东西随便想想就能明白。

少女的身体软软倒下,没等伊森爬起来,一道寒光骤然落下。

翻身,镰刀深深砍进水泥。

就在这时,伊森看到少女的身体动了一下。

“!?”

这怎么可能?

刚才那个距离无法挥刀,她受到的应该是撞击。

但这东西力大无穷……那一下,她的脑子都该在里面爆了?

希茨菲尔确实没死。

她翻过身子,挣扎着抬手扯掉眼罩,果不其然又再次进入了那种“梦界”状态。

无数的低语。

无数嘈杂的梦。

世界在眼前异化,她看到怪影的后背处衍生出一个虚幻人影,下意识的抬枪对它扣动扳机。

“砰!”

好像有什么重物倒下压了下来。

“唔噗!”

少女胸口一闷,差点以为自己会喷血暴毙。

————————

快4年没系统的用过定时发布,我完全把这玩意忘了!

今天睡过了,咳咳,意外,我尽量以后都用定时发布来丢更新。

此外还看到有读者说不好发弹幕吐槽这个问题。唔……那也许我会隔一阵子就发点这样的小尾巴?偏日常的,可以随意聊聊。

最后就是为了改变我已经淡然到有些咸鱼的心态,我决定还是要把每天打赏名单都标出来,不然设身处地的想丢石子没声音时间久了会很无趣。

就是这样。

明天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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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第二十二章 噩梦人

挣扎着把身上的重物——也就是那具干尸推开,少女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我是不是这辈子就这么废了?

浑身酸麻,大脑一阵阵的刺痛,两只眼睛都紧紧的闭着,希茨菲尔心中哀叹自己的未来。

睡不着觉,这是其一。

体力废物,这是其二。

枪法稀烂……这是其三。

还得面对随着时间推移肯定会继续加剧的怪异低语,生活的又是这样一个随时可能有梦魇怪物出没的世界。

也许她是太过不自量力了,就她这小身板,能保护好自己就算烧高香,她居然还有空去替别人着想。

而且……

大半夜出现在这个地方,她待会该怎么和伊森去解释呢……

要是可以昏倒就太好了。

“希茨菲尔!”

闭着眼,她感觉一道气息凑了过来。一双沾着灰尘的粗糙大手捧住她的脸轻轻拍动。

“醒醒!希茨菲尔!”

少女巍然不动。

她得装的更像一点。

这可吓坏了伊森,他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扭开盖将其放到少女鼻下。

一股仿佛腐烂的咸鱼+三个月没洗的臭袜子+下水道里淤泥的恐怖味道瞬间支配了她的嗅觉。

“噗!咳咳咳咳!”

她顿时一个翻身,脑袋撞在伊森鼻子上,趴在那边一边咳嗽一边干呕。

“这是特制的嗅盐。”伊森捂着鼻子又凑过来,还是很绅士的握紧拳头,这样轻轻锤她的背。

“抱歉……没想到你反应会这么激烈……”

“但你救了我的命,希茨菲尔。”

“看在这一点上,我可以不追究你偷偷溜出来的事,也就是不会去找夫人告状。”

“咳咳……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征得夫人同意?”

“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语气稍微有些犹豫。

但伊森很快下定决心。

“就当你救我的报酬……”

反正也不是什么关系特别大的情报,而且她现在算当事人,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应该听夫人提到过,她曾有个女儿。”

他开始讲解。

“是。”少女擦擦嘴角,趁他看那具干尸的时候偷偷将眼罩重新复原。

“你的某些猜测是对的。”

伊森说道。

“她确实曾经是我们的一员,而且地位不低,在当时的组织里有‘铁血教官’的称号。”

“只不过她在40年前的一次大案后就退休了,她的……心理上出了一些问题,不再坚持认同某些理念。”

“但我们依然很尊重她,她也很尊重我们,我们每次去探望她都能得到热情接待。”

“一切是从安娜出事后开始改变的……其实这确实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发现了她有成为超凡者的天赋,在夫人反对的情况下偷偷联系安娜咨询她自己的想法,用这种方式将她带走。”

“但安娜很快就出事了。”

“她被卷入到一场极其恐怖的腐化事件里,连同我们当时派出的探员一起……牺牲就义。”

“所以这就是夫人为什么不喜欢你们?”

希茨菲尔喘息着,感觉体力在逐渐恢复。

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还算不算人。

不需要睡觉,体力孱弱却总是能在极短周期后恢复过来。

哪有人类是这样的?

不过和这些担忧相比,伊森难得愿意吐露的情报确实更有吸引力。

她想起了夫人对伊森的态度,想起了伊森面对夫人时总是有些躲闪的目光,心里涌现出一股复杂的感情。

所以那个时候……夫人是把我……当成了安娜么……

也许是,又也许,只把我当成一个替代品。

但那份担忧却是真的。

她不希望我加入“影狮”,因为她害怕我会重蹈安娜的覆辙。

那些曾经看不太懂的东西终于可以解释的通了。

自然的,这样的夫人也不可能答应她这时出去。

“我会偷偷送你回去。”

伊森又取出一卷纱布开始给自己包扎。

“然后把你锁起来……你这样的孩子就该老老实实躲起来睡觉。”

他解开衬衫,露出小腹位置一道横着的切口。

和那些尸体比,这切口已经很小了。但即使如此它仍有十厘米长,需要伊森小心翼翼的先敷上药物才能开始包扎。

“我来吧。”

看着他费劲的样子,少女收拢裙角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跪下,开始帮忙处理伤势。

“我还有一点没想通,就是你居然没事。”

看着少女半垂下来的灰色发丝,伊森有些不太自然的撇过脸,看向倒在旁边的干尸人。

“它打的不重。”

希茨菲尔只能这么解释。

“我想也许是它没用上力吧。”

“是吗?但是当时……”

伊森皱着眉。

那种动静,那么大的“砰”的一声下来,就算没事也该昏过去了。

“不然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稍稍用了点力,痛的伊森龇牙咧嘴,希茨菲尔开始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它是什么。”

她也看向旁边的干尸。

它依然穿着大衣,戴着帽子,如果不是走近看它的脸,任何人都会以为那是同类。

“‘噩梦人’……一个狡猾的杀手。”

伊森回道。

“它有两种形态,一种就是你现在看到的,另一种则是可以虚化身体潜入梦界,并随意在这两种形态间自由切换。老维尔和之前发生在桥街区的两起案件都是它的手笔。”

“这么确定?”

“我听安兰德说你去过现场,那你应该知道尸体上遍布长久虐待的痕迹。”

“嗯……”

“很多痕迹是需要三四天甚至一周多才能留下的,但在之前几天死者一切表现如常。这只可能是降临下来的伤势。”

“降临?”

“从梦界降临。”伊森缓了口气,“这个东西……”

他指了指干尸。

“它在噩梦里折磨他们,虐待他们,吸收他们痛苦哀嚎时泄掉的精气。死者那段时间只以为是做噩梦——它可能还用了点法子让他们醒来后忘记一切,等它认为时机成熟它就会开始收割果实,它会在现实中杀死他们,此时噩梦中积累的记忆和痛苦会一瞬间降临在他们身上,那些痕迹就是这么来的。”

“那腐化呢?这样不会发生腐化诞生梦魇吗?”

“梦魇的诞生需要大量生命精华。”伊森蹙眉,“他们在死去之前就损失了不少精气,死亡后当场被将精气抽干,这样的蛹可孵不出梦魇。”

“大概率是日蚀教会新一代的实验产物……我们十七小队就是为了这东西来的黒木市。”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队长念叨这东西很久了……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也很高兴。

少女松了口气。

看样子,凶杀案的根源就在这东西上。

尽管背后的主谋日蚀教会还处理不了,但这就是影狮该操心的事情了,她接下来的生活也能恢复平静……

出于谨慎,她在包扎好之后拎着枪走到干尸旁边,考虑着是否要再补几枪。

她可是带了满满一个弹匣和整整两盒子弹。

装子弹的小盒子棱角分明,虽然是纸,但依然顶的她那里不太舒服。

反正夫人子弹多,不多来几发岂不是亏了。

她这么想着,伸手摘掉了干尸的帽子。

然后让她和伊森目瞪口呆的情景出现了——

细小的粉尘汇入微风中缓缓飘散,帽子下哪儿还有干尸的脸?

衣服、裤子和鞋子迅速干瘪歪倒,包括从袖口延伸出来的两把镰刀……这个叫“噩梦人”的东西居然又消失了?

“看来它的制造者预计到了这种情况,还专门给它留了后路。”

伊森站起来将衣服穿好,表情再次恢复严肃。

“这种特殊的尸偶在被消灭过一次后会再度虚化,自动寻找周围最深沉的欲念噩梦加以附身。”

“之前它已经被队长弄死过一次,我们以为这种能力只有一次……”

“有些麻烦了……”

伊森皱眉。

主屋的座钟开始响了,黒木市正式进入“永夜”。

这个时候,这个环境,他们要怎么去敲开那些人家的大门?

怕是还没等找到什么线索,重新附体的“噩梦人”就又逃走了。

“最深沉的欲念和噩梦是吗?”

希茨菲尔若有所思。

“贪婪、嫉妒之类的算不算?”

“算的。”伊森点头,“实际上,一切比较极端的负面情绪都很容易吸引它附身。”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看到独眼少女露出微笑。

“那它逃的可并不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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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第二十三章 生命和死亡

制造了好一些响动之后,曾经的凶宅终于安静下来,陷入到一种可怕的氛围之中。

哈维-维尔手里拿着一根沾血的椅子腿,面前躺着他的亲弟弟杰克-维尔,后者脑袋被开了个大洞,正在缓缓往外流一些恶心的东西。

“这不怪我……杰克。”

哈维轻轻喘着气,走到尸体旁边,僵硬的脸色一阵抽搐,“所有人都知道我很爱你,杰克……这都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

他表现的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一会儿指着尸体愤怒咒骂,骂它生前干嘛要那样违逆自己,一会儿又坐在地板上双手捂脸痛苦出声。

“我……我居然真的把杰克给杀了!”

“女神在上,难道我要坠入那不可视的深渊了吗?”

平静了好一会儿,他才接受自己真的杀死弟弟的事实。

“……没想到真被格里曼说对了。”

愣愣盯着不远处的尸体,哈维表情阴晴不定。

整个弗洛街,甚至整个萨拉王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格里曼的真实身份并不是医生,而是来自邻国的商业间谍。

他来到当地需要眼线搜集足够的情报,维尔兄弟能说上话的银狼帮自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便顺势找了兄弟中的哈维合作,并承诺自己离开时会给予他足够的报酬。

这被哈维视为离开底层的机会。

别看银狼帮在附近一带混的风生水起,但去过王都的哈维知道,桥街区真的是个旮旯地方。

这里连黒木市的中心都算不上,看看金烛车行就懂,都什么年代了那边门口还全是马夫。

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犹豫下去。

但杰克不同。

这个弟弟从小就有些胸无大志,仿佛对他来说世上最重要的只有吃喝玩乐和那些朋友。

……曾经这个“最重要”的里面也包括哈维。

【做大事的人不能拘泥于一时的感情,如果你弟弟要阻碍你的话你可以考虑把他干掉。】

【给,这是药物,一份是给活人吃的,一份是给死人吃的。活人那份可以帮你暂时换一副面孔来逃过检查,死人那份嘛……】

格里曼医生的话在哈维脑袋里持续回响。

【可以让他看起来像是死于邪祟……】

他从衣兜里取出两个小纸包,每个纸包上都特地用笔标注了“生命”和“死亡”的单词。

“做也做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听他的了。”

面色发狠,哈维决定立刻行动。

他忍着恶心和恐惧凑到杰克的尸体旁边,摆正他那可怖的脑袋,掰开他的嘴,将“死亡”之药粉倒了进去。

然后他去厨房接了杯水,将“生命”之药粉倒进去搅匀,咕嘟咕嘟喝的精光。

坐在三条腿的椅子上等,半天了也没见有什么反应。

“也许药效发挥还需要点时间……”

正好可以趁此间隙去收拾行李,哈维三步并作上楼,找出一只破旧的大旅行箱,开始收拾家里值钱的器物准备带走。

杰克说格里曼那个混蛋已经先坐船跑了……

一边收拾,一边对这种“背叛”行为咬牙切齿。

好在他提前跟他要了这些药物,不至于连桥街区都逃不出去。

到时候看看在约定好的地点他还会不会信守承诺吧。

如果不守,凭借这些房屋田产的地契还有现金,他也能在维恩港做点小本买卖,总比留在这里当嫌疑人要好得多。

银器餐具。

镀金灯盏。

珍珠项链。

绝版的邮册。

一件件器物被用衣物包好装进箱子,哈维全神贯注,完全没发现门外的阴影中多了只脚。

但他再迟钝,腥臭味还是闻得到的。

下意识转身,他猛地瞪眼,后退几步撞倒了桌子,伸手指着那个影子,浑身颤抖说不出话。

因为那正是刚被他杀死的杰克-维尔。

他的脑袋上开了个大洞,随着迈步时产生的晃动,每一步都会有红白混杂的东西从中流淌滴落。

对哈维来说,没有比这更恐怖的情景了。

他大喊大叫着往后退,不断命令它不要过来。

但这显然没用。

在这个东西眼里,此刻的哈维就像世界上最甘美最珍贵的食物,它要一点点的撕烂他,把他的一切都吃进肚子。

“该死的格里曼——该死的!!!”

终于意识到自己上了恶魔的当,哈维愤怒的尖叫起来,试图挥舞那根椅子腿再杀它一次。

就在他冲出来的时候,一股诡异的风从门外狂卷进来,裹挟着一股淡淡的黑烟,迅速没入到杰克-维尔的尸体里消失不见。

哈维踏出第一步,尸体的身高猛地一窜,从原本的173公分拔高到了至少180公分。

哈维踏出第二步,尸体的面容包括伤口迅速干瘪起来,显露出一张陌生的,可以称之为干尸的脸。

嘴唇微张,他是再也不敢踏出第三步了。

而是转身,摸向窗户。

他记得,栅栏应该没锁……

然后他就摸到了一个锁死的扣子,也看到了贴在窗户边的一张小纸条。

[马上就永夜了居然还这么粗心大意……不用谢,回头请我喝酒就好。]

颤抖着转身,他看到了弟弟最后的变化。

五根手指拉长、螺旋交错扭在一起,再拉长……延伸、变形,最终成为了两把类似螳螂前肢的镰刀状器官。

两点幽幽的蓝火出现在怪物的眼眶里,一股浓烈的腐烂尸臭开始从它体内朝四周弥漫。

“杰克……不……杰克?”

腥风扑面。

哈维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天旋地转的房间和一具正在喷血的无头尸体。

然后他被什么东西拽住了头发,一股更尖锐的刺痛刺穿了后脑。

“砰!”

枪声回荡。

干尸吸取浆液的动作猛地顿住,眉心出现一个穿透弹孔,抱着头颅缓缓倒下。

……正好显露出门框处的希茨菲尔。

“总算赶上了……”

伊森气喘吁吁的跟上了楼,看到这一幕松了口气。

“我发了烟火,支援马上就会抵达。”

“为了你的好日子着想,我建议你立刻回家洗洗睡觉……”

“我也是这么想的。”

放下枪,希茨菲尔嘴角微翘。

正中眉心。

这一次发挥倒是很完美。

不枉费她一路拼命奔跑——为了进入那种恍惚的状态。

收枪,退掉一枚空弹壳。用自以为潇洒的动作甩了个枪花,少女沉浸在发掘出“异能”的喜悦和发挥出关键作用的自豪感里。

但她没注意到,伊森一直盯着那普通的弹壳。

嘴巴正在越张越大。

————————

奥兹玛看到出罐子了激动的拍了个3000w,然后全团疯狂问号,仔细一看第一个是恐怖之瞳(2个装),罐子在第二个。

懊悔充斥我的脑海,就在我以为我要当天帝的时候,有个人更高价把我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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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鸣谢:

干锅毛玉、八云菜、小黑样儿、黎明—热诚之心、木天蓼、?双狼贴贴、????????……等同学的打赏!

感谢支持!

PS:最后那个ID是全是符号?看的我一脸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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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第二十四章 纹身

永夜过去了。

第七天的尾声,星期一的破晓时分,第一缕阳光从天边钻出,微微照亮少女的脸。

依然穿着长裙,她手脚并用的趴在桌子上,想要透过窗户和低矮的灌木辨识外界正在发生的事。

房内亮着灯,桌上摆着一本《萨拉语日常书写语法大全》和一个笔记本,本子上密密麻麻全是练习的字符,更远点的位置则是一瓶墨水和一支笔。

“医生来了吗?”

“早就来过了。”

“情况如何?”

“非常糟,六个人都是一击毙命,除了那位探长先生外可以说是无人生还。”

“他叫什么来着?”

“伊森……伊森-道尔。”

“伊森吗……他居然能单枪匹马制服那个怪物,真让人吃惊。”

“可不,所有队员都在议论他呢。”

“不过你说六个人……我刚才可是看到了九个担架?”

“前面六个担架上肯定是尸体,另外三个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伊森-道尔和兰德警长守在那里,谁过去都不给检查,甚至靠近担架都不允许。”

“但是刚才我看到有几个人进房子了,其中还有个漂亮女人……”

“嘘……!”

“你这笨蛋,那可不是什么漂亮女人……”

稍显嘈杂的议论声从前院的灌木和铁栅栏后飘到二楼,有些模糊和断断续续,但仍能大致听清意思。

希茨菲尔现在满脑子都是她的爱枪。

一切结束后,她就被伊森撵了回来。她是踩在他的肩膀上爬上二楼回到房间的,没有惊动过夫人,这个确实得谢谢他。

他答应了要对此事保密,希茨菲尔其实不信他在作报告的时候会隐瞒自己的事,但对她来说只要能瞒住夫人就好。

冒险过程中她应该没有展露出什么特别的本领,伊森上报就上报,她可不怕。

但夫人就不同了。如果夫人真的是把她当做安娜……哪怕只是替代品看待,自己不打招呼又和影狮的人出去冒险,这件事一定会让她很伤心的。

毕竟,安娜就是这么死的。

“说什么是这把枪的子弹打死的,所以要拿枪去糊弄上级……”

一边眼巴巴的想往旁边院子里瞅,少女一边回想伊森的说辞。

“这个看一下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待会可是要被监督练习的……他最好能给我快点送来。”

与此同时,维尔家再次进驻了一队警察。

一群人在屋子里来回搜查翻弄,重复着他们前几天才做过的事。

二楼楼梯口,兰德警长靠在扶手上看着墙上的画,表现的有些意味阑珊。

他是被从房间里撵出来的。

不爽,但没办法。只能苦中作乐,想想不用管事也挺轻松的。

房间内摆着三个简易担架,担架上盖着布,其中一个有些垮塌。

“就是这个?”

夏依冰踩着高跟长靴,穿着一件棕毛大衣走进屋内,指着那个垮塌的担架问。

伊森和其他两个人跟在后面,闻言立刻点头:“就是这个。”

“唰”的一下,那层白布被女子掀开。显露出一条长风衣,里面的衬衫,一条裤子和一双鞋。

之所以这样去描述,是因为它们是被拼接到一起的。仿佛其中有个隐形人在穿着它们,让它们可以保持完整。

动了动下巴,伊森外的两人里立刻分出一人上前检查。半晌后抬起头:“是腐血和尸液。”

“这些东西粘在衣服里面,浸透了它,一段时间后就硬了,导致它们依然能维持这个样子。”

“采一下血样。”

她命令道。

“我正在做了。”

点点头,走到另外一边,将其他两副担架也全部揭开。

哈维-维尔的可怖尸体和一具瘦长干尸顿时显露出来,房间里的血腥味和腐臭味都浓烈了几倍。

夏依冰好像没受到影响,她仔细检查这两具尸体,将哈维的断头和干尸眉心处的洞都看了。

视线落在干尸的脑袋旁边。

那里放着一把银色的普朗式手枪,以及全部褪下来的6发子弹和4枚弹壳。

“伊森。”

拿起那把枪看了看,她扬扬眉,“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这种普通的黄铜子弹可以打死一只尸偶?”

“不可能的。”

伊森旁边的眼镜男握拢拳头轻咳一声,“只有银弹才能对付邪祟……每期学员都会在第一课被教导这样的知识。”

“这是我亲眼所见。”

伊森斜了他一眼,“她就这样拿着枪瞄准——然后开枪——然后这个东西就倒下了。”

“如果你以后不干了,一定可以去马戏团找一份工作。”

看着伊森半蹲在那,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惟妙惟肖的模仿“开枪”动作,眼镜男嘴角狠狠一抽。

“哦?是这样么?”

嘴角勾起,夏依冰重新把枪拿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将它拆成一堆零件,又用极快的速度将它组装回去。

“普通的普朗式。”她评价道,“大概产于1960年到1964年之间,卫国战争期间由德柯-普朗发明的款式……在今天称得上是老古董了。”

“这把枪保养的不错,但我也不信她能做到。

率领十七小队追查“噩梦人”那么久,之前也和它正面碰撞过。他们得出的情报是这东西具备所有邪祟都有的特性——可以自由往返梦界与现实。而且发动的比其他怪物更快,更随心所欲。

这让它几乎免疫常规的物理攻击,只有特殊处理过的子弹——可以打进梦界的那种——才能伤害到它。

然后现在她的副队长告诉她:一个普通的16、7岁的小女孩拿着一把普通的普朗式用普通的黄铜子弹就把它打死了。

……她要怎么信?

“我想她应该是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伊森蠕动嘴唇道。

“她身上有很多谜团……我了解到的说法是她是失了忆被夫人捡回去的贵族小姐,但我这几天调查了黒木市本地的贵族商贾圈,并没有哪家人丢了了女儿。”

“你说她叫希茨菲尔?”

夏依冰突然问道。

“对,希茨菲尔——艾苏恩-希茨菲尔。”

“这么说这是姓氏,奇怪了,这个词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们有印象吗?”

她看向另外三个男人。

一致摇头。

“看来这几天我得回总部一趟,或者去图书馆住上两天。”

摇摇头,夏依冰姑且不再想这件事。

“在我调查清楚之前,伊森。”

“嗯?”

“你稳住她,和她打好关系,最好能取得她的信任。”

“我觉得已经做到一大半了。”

伊森苦笑。

“但信任的话……她的警惕心很强。”

“那是你的事。”

愉快的微笑,女子一甩长发。

“穆柯过来,也搞一下这两具尸体。”

“遵命,亲爱的队长。”

放着穆柯和眼镜男在里面研究尸体,伊森和她来到走道。

“不能掉以轻心。”

她嘱咐道,“尸偶被我们干掉了,不排除他们还有更多,或者更邪恶的祭祀计划。”

“能肯定吗。”伊森掏出一个烟斗拿在手里把玩。

“日蚀教会的一切都是对标械阳的,既然教团在黒木市派遣了艾萨克罗德作为区首,那么黒木市就一定也有一个日蚀的区首。”

“但这只是你的猜测。”

“不,这是女人的直觉。”

“那为什么男人就不能有直觉呢?”

“男人有啊?只不过男人通常用直觉做别的事情。”

“比如……”

“用一根会伸缩的魔术棒测验对方性不性感。”

“……”伊森发现他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他可以申请换一位队长吗?

她几乎杀死了他对“女探员”的所有美好想象。

“之前他们不露头是一点痕迹都抓不到……现在他们卷土重来,我们一定不能放过机会。”

夏依冰还在喃喃自语。

“一定要抓住他们,最好能将日蚀的根须从这座城市连根拔起!”

“队长。”

穆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想你们该看看这个。”

“看什么?”

重新进去,两人看到穆柯和眼镜男蹲在那具干尸旁边,着重将它左边的胳膊架了起来。

“你看这个,这有个纹身。”

“银狼帮的纹身吧。”

夏依冰点头,看了眼旁边哈维的尸体。

他的左臂上也有一个狼头纹身。

“这个身体是用附身和药物制造出来的,保留一些原本的特征也很……”

“并不是那样。”

穆柯打断她,语气听上去有些不安。

“你们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他让出位置,让夏依冰可以凑到跟前仔细观察。

“……”

她微微皱眉。

确实……并不一样。

银狼帮的纹身画的是一个普通狼头,因为毛发是灰白色,所以叫银狼。

而这个纹身,不光狼的毛发颜色更深,它的嘴巴从中间竖着居然还有一道开口,也就是和正常咧嘴的开口一起形成了一个十字,看上去非常的邪恶诡异。

“裂嘴狼……”

伊森听到她声音在抖。

“立刻发电报回去。”

“我们需要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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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第二十五章 回信

“‘裂嘴狼是一种人为制造出来的邪祟生物’。”

房间内,希茨菲尔用类似初中生念英语课文的语调干巴巴的念出这段句子。

“‘和自然孵化的梦魇相比,它的嗜血性被大大提高了。它们在准备攻击的时候会低下头,两只眼睛呈斗鸡眼状翻起盯着猎物,同时四瓣儿的嘴唇——每一瓣都布满利齿——会像章鱼的触须一样交错蠕动,发出类似钢铁摩擦的声音和一些呜咽。如果你在午夜时分遭遇到一只裂嘴狼那你一定要认清它的危险,它跑的像风一样快,甚至可以无视地形在墙面上飞奔。最重要也最可怕的是,我们至今仍然不能确定裂嘴狼是独行动物还是群居动物……’”

读到这里,希茨菲尔有些夸张的咧开嘴。

这么危险的东西,写的好像你真见过一样。

而且这种书居然也能出版?萨拉王国的国王怕是恨不得民众连梦魇这回事都不知道,会允许这玩意出版散布恐慌?

她翻到第一页,决定看看这怪书的作者是谁。

“《邪祟生物和梦魇》,1941年,维恩王立图书馆出版,作者,莉莉丝-道森。”

“特别标注:内部参议用本,禁止流传,禁止出售。”

“这还差不多……”

嘀咕一句,少女翻回去继续看。

在口语上,她的萨拉语是很流利的。流利到她连思考都是用的这种语言,一开始甚至没发现自己说的不是英语和汉语。

但在书写和阅读上,她差的还比较多。这种复杂,充斥长篇介绍但又十分有趣的书籍正适合这个阶段阅读。

“裂嘴狼……”

对照着词典看完这一段,希茨菲尔在本子上认真写下“裂嘴狼”这组单词,一边书写一边记忆。

书里说这玩意是被日蚀教会人工培育出来的,一半是梦魇,一半是生物。为了和梦魇区分开专门列了个邪祟生物的分支出来,这么看她遇到的“噩梦人”应该也是邪祟生物。

毕竟伊森说过,噩梦人也是人造产物。

楼下传来电铃的声音。

“来了!”希茨菲尔精神一振,一改有气无力的面貌奔跑下来,果不其然在开门后看到了十七小队的副队长。

“我来给你送东西。”伊森很礼貌的对她拉了下帽子,手里是一个用报纸包起来的物件和一封信。

物件的外形像个臃肿的L,应该就是她念念不忘的普朗式手枪。但那封信……

“咳……其实是这样的。”伊森有些尴尬,“我和同事就腐血和尸油的问题起了些争执,他告诉我尸油其实并不是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东西,举例说那些最高等的香水里都会添加尸油……”

“0vΦ?”希茨菲尔听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然后正好之前调查环境的时候记得对面有一家香水店,我们就去……咳!实地考察了一下。”

“再然后从那边回来,路过邮局的时候被一个邮差叫住,他让我帮忙将信一起送来。”

“那谢谢了。”希茨菲尔当然记得曾帮夫人送信的事。

但是居然真的在星期一的早上就来了回信……

她心里腹诽,夫人这个朋友确实跟她关系很棒。

但她现在更关心的是——

“结果呢?”

“……什么结果?”

“你们去问了绍利先生?那他是怎么回答的?他们店里有香水添加了尸油?”

希茨菲尔是真的很好奇。

难道香水这东西就和臭豆腐的原理一样?

极致的臭味会闻着很香?

“他非常严肃的当着一名顾客的面跟我们发誓,说他店里绝对没有任何一瓶香水里有加尸油。”

伊森忍不住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不过等那人走了之后他又说了,确实有香水是添加尸油的……但那都是真正的高级货,根本不会出现在弗洛街,找遍桥街区也不可能有。”

“总之就是一大堆专业名词吧,说了我们也不懂。似乎尸油在这个行当里是一种极珍贵的材料,只有最高级的制香师才有资格申请它们。”

“真是神奇……”

少女感慨着。

然后她就听到伊森说道:“早上好夫人。”

飞快将包裹和信做了分离,一只手拿着包裹藏到裙摆后面同时转身,少女同样对来人欠身:“夫人,早上好。”

“你来干什么。”

格列夫人照例穿着严肃的黑裙,一双严厉的眼睛透过镜片瞪着伊森。

“送信。”伊森看向少女特地摆在裙摆前面的那封信,嘴角微翘。

“现在信送到了,没有其他事,我先告退。”

伊森离开后,夫人将少女带到三楼书房。

“坐下。”

她命令道。

“把信拆开,念给我听。”

“!??”

她说什么?

希茨菲尔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鬼地方很多风俗习惯是和地球不同,但常识大多是共通的。

拆别人的信阅读这种事,在这里也很失礼吧?

“为了考教你的学习进度。”

夫人很自然的说道。

“读吧。”

“对了,不许用字典。”

这倒差不多能说过去……

有些犹豫,少女最终还是当着夫人的面将信封拆开。

拆开前她看了下信封,上面果然写着收信地址:黒木市桥街区弗洛街12号。

……和她当初在光芒中看到的字迹一模一样。

她一想到这个,就总是忍不住想到转过身来的那位妇人。

她怎么会……怎么会和格列夫人长的一模一样?

“‘我……知道……信件送达的日期……星期一上午’。”

她开始磕磕绊绊的念信。

大部分内容都是一些废话,说自己过的还不错,和周围邻居关系和睦。

但在末尾,信的内容发生了巨大变化。

“‘……听说你,收养了,一个孩子。我很,好奇……想看看她’。”

“‘这是前往维恩港的车票,还有路费’。”

“‘出发时间,星期一下午19点20’。”

“‘希望,能,早日相见’。”

希茨菲尔先是哑然。

然后抖了抖信封,从里飘出好几张纸。

一张是车票,正面写着出发地点、出发时间和大致抵达时间,还特地标注了是卧房,餐点免费且提供水果。

反面是一幅油墨风景画,两面都盖着“黒木市北部火车站”的出票印章。

其他则是几张钞票。

希茨菲尔仔细数了数,分别有:

11、22、55、110面值的铜贝克。

土黄色,每种面值各2张。

55、110面值的银歌利。

青绿色,每种面值各2张。

“……”

她完全被惊呆了。

好吧,她现在已经搞清了这个国家的货币体系,知道11铜贝克=1银歌利,并且11银歌利=1金瑟拉……

那么通过简单的心算,大致能得出这些钞票的总价值超过了4300贝克。

4300贝克……路费?

约瑟拉一趟车跑半天也才只收38贝克而已。

这么多钱,怕是都可以买他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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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第二十六章 初遇

缓过劲之后,希茨菲尔意识到自己把约瑟看的太低贱了。

如果生意好,约瑟一天就能赚50多贝克,4000贝克再怎么夸张工作个一年也该攒下来了,远远不到买命的程度。

当然,前提是他能一直有生意,而且马车行业的市场不会在遭受四轮汽车的进一步冲击。

老实说这挺难的,因为根据这几天她浏览到的报纸新闻,黒木市的下一条公交汽车线就要推到弗洛街了。

“你想去吗?”

夫人的话将她唤醒。

“呃,这个嘛……”

希茨菲尔有些犹豫。

“没什么好犹豫的。”夫人说道,“早上的动静我听到了,似乎他们已经抓住了那几起凶案的嫌疑人,那么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弗洛街都不会再有事故。”

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夫人就能看出我是在担心她么。

希茨菲尔不由想起了刚见面时,夫人靠演绎法差点把她的底细扒的精光。

是纯粹的观察力还是结合了直觉?

她都不知道我偷偷溜出去帮忙抓犯人的事,未免敏锐的有些过分。

“那么。”少女按照礼仪要求对她欠身,“我尽量在星期四之前回来。”

夫人说的对,既然噩梦人已经被抓住,那么接下来的弗洛街必将恢复平静。就算幕后指使人还在活动也不会继续将目光停留在弗洛街这种市郊地带,他们肯定更愿意去找影狮报复,而影狮从今天起也会离开这里。

至于为什么是星期四之前……她刚才注意到那是一张往返车票,它有两个可供裁剪的票据,一张是去的,一张是返回的。

返回的时限就是从抵达第一个目的地之后的七天之内,不包括永夜。也就是说她可以在周一晚上出发,大概周二上午抵达,在维恩港停留三天半以上,周六傍晚回来即可。

格列夫人很快帮少女弄好了行李。

一只半人高的旅行箱,下面用锁扣安装了两只滑轮。里面塞了四条裙子和四套内衣,黑、白、棕三色的裤袜长筒袜各两套,还有一件吊袜带,以及一大堆少女从未见过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挑出一瓶长的像香水似的东西,希茨菲尔扭开盖子,嗅到一股非常浓烈,但却并不会惹人厌恶的混合奇香。

有点像橘子……又有点像玉兰花,其中带着类似柠檬的清新气息,更多复杂的她认不出来。

“这是……我有时候闲的没事干时做的小玩意。”格列夫人将那些小瓶子统一装进一个单独的匣子,匣子里有很多布料分格,看上去专门就是装它们的。

“如果你在维恩港需要出入那些最顶级的场所,那一定别忘了给自己喷点。”

“有那个必要吗……”希茨菲尔有些似懂非懂。

“维恩港不是这种乡下地方。”夫人低垂眼帘看着地板,“虽然黒木市离它算近了,但就算本身就住在维恩港,身份和阶级也能强行划出巨大差异。”

“他们单纯靠香水来证明身份吗?”少女好奇。

“当然不全是,还有衣着,相貌,气质……但香水确实是很重要的,一款浓烈好闻不刺鼻能让人印象深刻——尤其是绝版的香水能够大大衬托人的身份。”

“夫人给我的香水都是这种吗。”

希茨菲尔试探性的开了个玩笑。

“当然不是。”夫人的反应也没有出乎预料,还是很刻板,“反正真正顶级的地方你也进不去,只是不想让你被看低而已。”

火车是傍晚7点20出发,时间就是今天。这意味着收拾完东西,希茨菲尔就得准备走了。

“需要我送你吗。”

夫人站在台阶上看着少女。

“不用。”希茨菲尔嘴角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快笑容,她看了眼外面的街道,“应该有更闲的人可以送我。”

挥手道别,她拎着旅行箱离开格列家。顺着街道往前走50米,在转角尽头处拉开一辆汽车的车门。

“你怎么知道是我?”驾驶座上的伊森惊了。

他记得车玻璃做过特殊处理,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

“我记下了你的车牌号。”

希茨菲尔敲敲车窗。

“别愣着了,赶紧出来开后备箱。”

一直到一切安排妥当,开车行驶在去北部火车站的路上,伊森依然有些浑浑噩噩的。

他搞不明白……他是接受了和她打好关系的任务不假,但是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专属车夫了?

“你怎么想起来去维恩港?”

有点糟糕……因为他的任务是不允许他离开黒木市的。

“夫人的朋友邀请我去那里,鸢尾花街221号……你们知道那地方吗?”

格列夫人早年是影狮的教官,既然伊森也是影狮的人,那她搞不好能提前打听这个地方该怎么去。

“想想她的岁数,40年前她就退休了,我和她隔了起码两代。”

伊森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不过应该会有人告诉你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他翘起嘴角。

“谁?”

“你很快会知道。”

半蹙起眉毛,少女很不满这种卖关子的行为。

不过她今天心情好,就不计较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伊森闲聊,希茨菲尔一路都在注意看路上的风景。

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那时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任何陌生的地段都像新世界一样,所以她很喜欢坐的士,因为的士可以选前排看沿路的风景。

现在倒真的像那时一样了……这些路段,这些景象对她来说都是新的。她就像一只刚破壳的雏鸟,迫不及待的想熟悉世界。

火车站不近,但汽车的速度不是马车能比。他们在六点之前就到了地方。

“周一车站人多。”

将箱子从后备箱里弄出来,伊森看着拥堵的人群。

“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我也不需要你送。”

希茨菲尔没好气的斜他一眼。

告别伊森,拉着箱子汇入人群,她根据导流牌子的提示找到了队伍。

“王家秋日号……”

反复对过车票上的字母,少女确认自己没有弄错。

排队进了候车区就轻松了,可能是因为票价较贵的缘故,和她同乘一班车的人很少,她不再需要守着位置怕被人插队,可以在候车区随便走随便逛。

逛了一会儿,希茨菲尔得出结论:和老旧的车站没什么区别。

但月台禁止没买票的人进,这一点就很先进了。

这里有常驻售卖餐点的小贩,她想到自己午餐后还没吃东西,按捺不住,花了8贝克买了一只肉饼和一杯果汁,迅速将它们干的精光。

然后她就悲剧了,在火车即将到站的时候肚子开始剧烈绞痛。

“+﹏Φ”

希茨菲尔难受的想死。

怎么办……她可没坐过这里的火车,也不知道车上有没有厕所。

黑漆漆的车头冒着白烟驶入车站,人们开始检票登车。

希茨菲尔拉着箱子站在月台上,身体僵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车上有厕所。”

一个女声从她旁边传来。

很好听,但有些轻佻。

“箱子我可以帮你看……下次旅行记得不要吃太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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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第二十七章 冬日之夏

大抵是车名里带了“王家”这个词的缘故,火车上的一切设施都很豪华。

车厢宽敞,地上甚至铺着暗红地毯。卧铺是两人一间房,每间房都是封闭式隔离。

解决了生理问题,又用盥洗室附赠的、包装好的一次性香皂更进一步的清洁过身体,希茨菲尔软绵绵的找到房间,看到自己的箱子后松了口气。

走进去关上门,一屁股坐到床榻上,悬空的双脚甚至还在颤抖。

“看来挺严重……”

那个轻佻的声音又出现了。

希茨菲尔翻眼对那人怒目而视。

之前难受没注意,现在仔细观察,她忽然发现这个女人长的还挺有味道。

很年轻,大约20上下。面容白皙,五官精致的有点像是带了一丁点西方血统的东方人种,黑发黑眼,眼角微微在往上翘。

这让她即使板着脸什么表情都不做看起来都自带一份媚意,再加上她很有个性用黑礼服白衬衫搭配短裙长靴,腿上还裹着一双肉色丝袜,顿时就叫少女的怨气消掉大半。

果然人都是颜狗。

至少在长的好看的人真正做出什么坏事之前,包括她希茨菲尔在内都是颜狗。

“生气了?”女子挑挑眉,嘴角的笑容有扩大趋势,“别误会……我也不想窥探你的隐私。只是作为一个长辈指点一下你,让你知道混社会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长辈……19或者20岁的长辈么?

嘴角抽抽,希茨菲尔突然开口:“你怎么看出来我是那个问题。”

“那是秋日号的专属月台,能进去,在那里等候的都是买过票打算坐车的乘客。这是其一。”

女子开始夸夸其谈,“确定了你的身份,再看看旁边垃圾桶里新丢进去的油纸包和杯子,看看你那僵硬的站姿、时不时就要因为疼痛贴在一起扭动的腿,判断出你的情况并不困难。”

这是又一个格列夫人啊……

希茨菲尔微微瞪眼。

演绎法就是这样的,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拆开来分析非常简单,但却鲜少有人能在一瞬间贯通它们,并切实将它们利用起来。

还有做出结论的胆量……她这段时间也有试图学习用演绎法去观察别人,但总是不敢确定自己是对的。

“……这是理论方面的原因。”

女子的收尾让她微微一愣。

“啊?那是还有别的方面?”

“当然……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布林克的东西不太干净,而且你不知道有时候是饼子不干净还是饮料不干净,是的……因为我也上过当,所以我非常清楚。”

说到这里时,她表情很夸张的扭在一起:“当时真的是……害我错过了一班车,出来的时候不扶墙都走不稳路。”

“……”寂静。

嘴角忍不住的微微上翘,然后弧线越拉越大,越来越夸张,少女最终没能维持住仪态,捂住了嘴低声笑了起来。

她感觉这个女的好有意思。

有了这份声明,不光彻底消除了她的尴尬,双方距离更拉近许多。她们很快交换了名字,她得知对方有一个非常诡异的名字,夏依冰。

“我的祖辈可能来自艾莎……那片传说中已经失落的大陆。也有些人说我这种面相的人其实来自瑟雷斯,那地方应该和艾莎一样远。”

夏依冰很健谈,她并不回避自己相貌和名字的特殊,反而耐心跟少女解释一切的来源。

“我知道我应该不是这片土地的原住民,我从小就想回到我出生的地方去看看。我还有一个偏当地化的名字叫夏莎,但几乎没人这么喊我,我的朋友们和上级都能理解我的坚持。”

车窗外的景物在不断远去,伴随车厢轻微的震动,她们保持这种氛围,一边交谈一边干掉了送来的晚餐。

“我可以问一下你是去维恩港做什么吗?希茨菲尔?”

昏黄灯光给夏依冰的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她撑着下巴看向对面,眼里全是少女的倒影。

她可能并没有意识到她有多么迷人。

独特的灰发,独眼眼罩,露出的蓝眼睛大且水润,五官精致的不像当地人种。

这也就算了。

关键是她的穿着。

黑色长袖长裙外加黑色披肩,脑袋上还有一顶黑色遮阳帽。

非常保守的打扮,仅仅如此的话其实没有问题。

但别忽略了她脖子上的那只黑皮项圈。

对一个清纯可人、穿着保守的女孩来说,这个东西可以让她的一切穿搭起到反向效果,甚至在原本的基础上更暴烈几倍。

夏依冰不知道是自己太邪恶还是单纯想象力太丰富,看到这样的希茨菲尔,她满脑子都在想她保守的长裙下会是什么。

同样保守的袜子和内衣吗?

还是比项圈更大胆的……其他款式?

“我是受一个……亲人的朋友邀请去那边做客。”

希茨菲尔不知道对面这个人满脑子都是脏东西,语气还是非常愉快。

毕竟夏依冰也是女孩子嘛……

在她的认知中,这种程度的亲密是完全没问题的。

“那你的职业是什么呢。”

“……职业?”

“就是你现在在做的事……学生?学徒?还是别的?”

“学徒吧。”

想想夫人这些天穿插在语言教学里的一部分殡葬礼仪教学,少女摇头。

“不过让我自己选的话……”

“嗯?”

“我更想换个不同的职业。”

她抬起头,转而看向窗外的风景。

“一个可以四处旅行、走动的职业……我想在我老死之前多走走看看。”

她很尊重格列夫人。

但是有些东西是天性,让她学夫人现在的样子一直守在一座房子里,她会觉得那太无聊了。

而且夫人年轻的时候也不是做这个的嘛。

影狮……应该也会四处跑动执行任务?

希茨菲尔不知道,当她露出这番神态说这番话的时候,夏依冰定定盯着她足足10秒。

“猜猜看我是做什么的。”

她突然说道。

“什么……?”

“你不是说,你喜欢一个可以四处旅行的职业?从你的性格分析我觉得你不喜欢受规则约束,那要么是邮差要么是侦探……无论哪个都得学会看人。”

“试试看吧,就像我之前猜测你遇到麻烦那样,观察我,猜测我是做什么的。”

这倒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

希茨菲尔有些兴奋起来了。

“你应该有很好的工作……”

她盯着女子那套裁剪得体的礼服外套。

“但是同样需要四处奔波……”

看向桌下的那双长筒高跟皮靴,注意到底部有不少干掉的泥污。

“再加上你有敏锐的观察力……”

“侦探?或者警察?”

她试探问道,整个上半身无意识的微微前倾。

“猜的不对。”

鬼使神差的,夏依冰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0vΦ?”希茨菲尔一时懵了。

“哈哈哈哈……”

夏依冰看着懵逼的少女大笑起来。

车厢内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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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第二十八章 空屋

[如果排除偶尔喜欢恶作剧、捉弄人的坏习惯,夏小姐真的是个不错的人……]

拿着小本子,在一幅简单的钢笔素描肖像画的边上写下评语,希茨菲尔捂着嘴,打了个超级大的哈欠。

她好困。

非常矛盾……她睡不着觉,但她能感觉到困意。这种交错而又矛盾的感觉在她什么事都不做的时候堪称折磨。

所以她总是尽量动起来,能学习就学习,实在闲的没事干了就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我先睡了。”

对面床铺上传来一个魅惑的声音。

把本子微微往下挪,露出一只蓝色眼睛,希茨菲尔恰好看到夏依冰双手捏着衣服的下摆将它脱掉。

这一下,细嫩的皮肤……健美的马甲线……以及紫黑色的镂空花纹胸衣就全看到了。

“0///Φ”

她立刻用本子把眼睛挡上。

然后又忍不住好奇,再拿下来偷看。

夏依冰已经盖好被子躺下去了。

“……”大失所望,追悔莫及,索然无味,然后又开始怀疑自己心理是有问题。

你成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希茨菲尔……

她给自己的脑袋瓜轻轻来了一拳。

真的是……不就是睡不着觉无聊,至于胡思乱想这些邪恶的吗?

夏依冰很快睡着了,少女可以听到她平稳的呼吸。

她觉得这女人有些心大。

尽管,啊,尽管她自己知道自己是“好人”。但是也不排除会有年轻女孩子喜欢偷鸡摸狗。

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当着她的面睡着了,这是信任她呢,还是觉得她这样的人完全不可能做什么坏事?

要不要翻翻她的口袋,看一下工作证件之类的东西……

毕竟她一直没说自己是什么职业,她很好奇。

心底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挑拨,但希茨菲尔犹豫半天还是决定不做。

她继续拿起本子开始落笔。

当她重新恢复清明的时候,她既尴尬又无奈的发现:她画了整整十六页,每一页都是各个角度呈现出来的健美女体。

……

第二天,阳光破晓。

火车在一片白雾中抵达月台,希茨菲尔和夏依冰一起下车,一起来到车站外,相互看着对方准备道别。

“开始下雪了……”

希茨菲尔先是被雪花吸引了注意。

超大片的雪,比鹅毛大雪还要夸张。密密麻麻的落在街区风景上,一瞬间她仿佛以为这里还是家乡。

她的家乡应该也喜欢下雪……

这是她的想象和推测,根据她曾经拥有过的另一个名字。

“看起来你是第一次来维恩港。”

夏依冰很自然的伸出手,帮她扫掉头上的雪,从她手里抢过帽子给她好好卡上。

“如果你需要去丹顿区之类的地方,你最好得有一瓶合格的香水。”

“如果你需要去工业园、佣兵街之类的地方……我其实非常不建议你去……你最好买一个类似发箍的那种小圈子,就是带蕾丝的那种,把你脖子上的东西遮挡一下。”

“我要去丹顿区!”希茨菲尔精神一振,她差点忘了——她要找人问路!

那还有比夏小姐更适合的人选吗?

“丹顿区啊……”夏依冰的双眼眯了起来。

“那是维恩的中心……过了丹顿就是不折不扣的贵族区,没想到你的朋友居然住在那种地方。”

“丹顿区,鸢尾花大街。”希茨菲尔背出那封信上的地址。

“夏小姐……可以告诉我该怎么走吗?”

她留了个心眼,没报221这个门牌号。

夏依冰敢神经大条也许是有她的道理,但她嘛……她还不敢信任这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女人。

“顺着这条西川路一直走,有一条河,过桥后左转,找到到‘阿德莱克连锁超市’的站牌,在那里坐3路公交车,17站后在‘野鸭妈妈烤肉店’站下,换乘19路公交车……”

夏依冰开始详细介绍。

“……Σ(°Д Φ;)”

希茨菲尔听的浑身冒汗。

“有……有没有更简单方便的方法呢……”

她讪笑着问道。

“那就直接打的士过去。”

夏依冰指了指街对面。

那里有很多在路边排队的四轮汽车,旁边的人行道上全是旅客在排队,上一辆车开走后面的车才开上来,循环往复。

“差不多28站路,单人包车14歌利,找人拼车……如果你会砍价的话能便宜一半。”

希茨菲尔最终还是用本子记下了夏依冰说的复杂方法,决定自己一路摸索着过去。

14歌利太贵了。尽管她身上有将近400歌利,但她总不能每次走这条路都这么破费。

记下来,走一遍,熟悉路途,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那么再见了,夏小姐!”

她咧嘴对夏依冰欠了欠身。

“很高兴认识你,下次再见我可以请你吃好吃的!”

“……”

少女迈着急促而又欢快的步伐过了马路。夏依冰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嘴角不自觉的又开始上翘。

“真难得……‘夏夜的刀鬼’也会有如此温柔的时刻。”

夏依冰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斜眼,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乞丐似的糟老头子。

“你申请回维恩他们是给你过了。”

老头一边抽着烟斗一边自言自语。

“但时间被砍掉了一半,也就是你必须在下个永夜降临前回到黒木……”

“凭什么?”

她蹙起眉头,然后微微挑眉。

“难道是……”

“你的预感成真了。”

老头嘿嘿低笑着。

“巴比斯死了。”

“我们已经确定他们在黒木市部署有一个区首级的人物。”

“也就是忽略‘噩梦人’,他们一定还有更庞大的后续计划。”

“这样……”

夏依冰低头沉思不语。

“你刚才给那小姑娘指了路?”

老头突然话锋一转。

“组织每次换新的联络点你都要绕一大圈,耗费比其他人多三倍的时间才能找到,你给她指路,不怕害她夜不归宿?”

“铮——”

一道巨大的、让人牙酸的金铁交鸣声在街上回荡。

不少旅客捂着耳朵循声望去,只看到那边站着一个黑衣女子,以及从她旁边逃窜飞开的一群乌鸦。

……

傍晚,月轮高照。

“呼……呼……”

希茨菲尔拖着箱子,喘着粗气走在大街上,心里满满都是对某个女人的怨念。

说什么28站路,说什么转车……

明明在南部车站坐专线电车就能直达的……

想起公交车司机和一群乘客“善意的嘲笑”,少女脸蛋涨得通红,都不知道这是累的还是气的。

“鸢尾花街……”

“是这里吧?”

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她停下脚步擦了把汗,仰头看着四周的景色。

路灯亮着,街牌店的招牌、墙壁上的吊灯也都亮着。

肯定不至于达到现代化都市的标准,但比傍晚后就一片死寂的弗洛街强太多了。

实际上,在一分钟前,她就依稀可以认得路了。

尽管她确实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这条路,她曾在那片光芒中用主视角走过一次。

“221号……就是这里。”

来到十字路口的对面,站在一个隐藏的很好的狭窄门洞口停下,少女看到门口挂着一个牌子。

【221-222号】

费力的拖着箱子上楼,顺着记忆画面摸到二楼一扇棕黑木门前停下,希茨菲尔对比了一下,确认和记忆中打开的那扇门一模一样。

走廊的布局也和记忆里相同——这里对着牌楼的内侧,下面是一个院子,走廊那面是留空的,只有一排水泥栏杆。云层稀薄的时候站在这里就能直接看到月亮,坏处是夏天的蚊虫会比较多。

现在已经快八点了吧。

他们说维恩港的生活节奏比较快,希望房主还没休息。

抱着忐忑的心态,希茨菲尔按下电铃。

根本就不响。

她改成敲门。

没有回应。

她等了一会,又敲了一次,并将这种循环重复了三遍,这才注意到门口挂着的邮箱里塞满了纸。

抽出一把仔细辨认,发现全是水电欠费逾期的通知账单。

“不会吧……”

她再后退一步,低头,借着月光看到门口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仅有的几道鞋印,全是她刚刚踩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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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第二十九章 阿弗雷德

已经不需要伊森或者其他人觉得少女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了。

她可以肯定,自己现在的垮塌表情看起来就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我特么……这地方没人住的?

那夫人送过来的信是怎么回事?回信又是怎么回事?

最关键的——她今天晚上该去哪里睡觉?

“咳嗯,咳嗯!”

就在希茨菲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几声极其刻意的咳嗽。

回头,看到一个穿的像乞丐一样的糟老头子在墙上靠着。

再看看对门,门缝开着,里面透出一道昏黄的灯光。

很显然,老头应该就是来自那里。

这个楼道里每一层都有两户,221号这一户算是二楼的牌店,如果进去应该可以透过玻璃直接看到十字路口。

而相对应的,222号就比较靠内,不朝街道,好处可能就是更清静些。

“先生。”

希茨菲尔觉得这个人故意咳嗽是脑子有毛病,但夫人这些天的教导还是有成果的,她尽量礼貌的问他:“你是住在对门的人家?可以问一下221号这边是什么情况吗?”

“你和221的主人很熟?”

老头抽了口烟斗,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飘渺的烟雾之后。

“并不。”少女摇头,“只是我的一个朋友和房主很熟,之前我的朋友给房主写信介绍了我的情况,房主一时好奇,便邀请我前来作客……”

从小没亲人照顾让她相对早熟,之前和夏依冰说的还是“亲人”,到这里又换成了“朋友”。

……鬼晓得房主有没有欠谁的钱,她可不想被讨债的缠上。

“你被骗了。”老头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

“……什么?”

“我说你被骗了。”他冷笑一声,“221号……哼,这鬼地方最起码有三十多年没来过人了。”

“您认真的吗?”希茨菲尔深深皱眉。

她是完全被搞糊涂了。

“我在这里住了三十六年,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三十六年里,除了前十年还时不时有人来送账单通知,后续这里就和闹了鬼的凶宅一样,再没有半个人愿意上来。”

“这样……”希茨菲尔调整了下表情,走近了一些对他欠身。

“艾苏恩-希茨菲尔……”

然后又是没等说完,这老头一把抓住她的一只手用力摇晃起来。

“你好希茨菲尔,我是阿弗雷德。”

“……”要不是看在他是个老人的份上,希茨菲尔能举起行李箱给他砸楼道里去。

“那么阿弗雷德先生……”

“不,不!别那么见外,我很讨厌有人用敬语称呼我,谁知道你们心里其实是怎么想的?直接喊我名字,就喊阿弗雷德!”

“好吧,那么阿弗雷德。”希茨菲尔按捺脾气,“像这类消息,除了在您这里,我还可以在哪些地方打听到呢?”

“对面的猪排店,冰淇淋店,衣料店……你随便打听。当然了他们最多也只搬来二十多年,如果你想打听打比我还久远的消息,那你可以去十字路口对面的冰波大酒店,他们最起码有百年历史。”

“谢谢。”少女礼貌点头,这就打算立即动身。

“你信不过我这糟老头子?”

就在她刚下到楼道中层的平台时,上面又传来阿弗雷德幽幽的声音。

“并不是。”希茨菲尔尽量让语气听上去更平和一些,“我天生比较谨慎,这不是对您的偏见,换成任何一个人站在您的位置我也还是会这么做的。”

“哈哈哈哈……”

上面传来一阵大笑。

“接着!”

一个带点金属反光的东西突然从上面扔了下来。

希茨菲尔条件反射躲了一下,让它砸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响动。

捡起来,赫然是一大串黄铜钥匙。

“这是221的钥匙。”

“如果你得到答案后又不想住陌生的酒店,那么你可以自己动手打扫一下。”

“但先声明,那里可是有起码三十六年没住过人了。灰尘、蜘蛛网什么的……你最好做足心理准备。”

他居然有221的钥匙?

他怎么不早说?

“阿弗雷德!?”

希茨菲尔放大音量叫了一声,丢下箱子在楼道里窜回二楼,却只看到了几只受到惊吓飞走的乌鸦。

222号的门再次关上了。

敲门没反应。

看门缝。

里面漆黑一片。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再次低头看地板。

布满灰尘的水泥地面,还是只有她自己的鞋印。

……

第二天,希茨菲尔在冰波大酒店的一间卧房醒来。

洗漱过,包括用热水淋浴痛快洗了个澡。少女只穿着内衣回到床边坐下,放下头发等自然晾干。

消息打听过了。

阿弗雷德没有说谎。

无论是附近的店铺还是这家酒店的负责人,他们都信誓旦旦的跟她保证,最起码在长达38~40年的时间里,对面的221号是无人居住的。

最早那里应该是一个私人性质的文创工作室——没记错的话酒店老板科曼昨天说的是“道森文社”,它当年就是挂的这个牌子。

但现在牌子早拆了,二楼的窗户常年紧闭,人们都说那里“闹鬼”,甚至没有人敢进一楼的门洞。

没有人敢上去。

三四十年没有打扫。

再加上肯定早就断了水电。

管道等方面也存在老化急需维护的问题。

这一切问题加起来,就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醒来的原因。

钥匙同样确认过,也是真的。少女打算待会找老板问问当地有没有家政公司,否则她一个人可没法让房子重新变得可以住人。

至于为什么人家老板会这么耐心解答她这“乡下村姑”的疑惑……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

“希茨菲尔小姐在吗?”

“我想继续和您咨询一下,您那款香水的配方问题……”

……

希茨菲尔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斜对面的一家咖啡社里正坐着昨晚那位邋遢老人。

“拒绝和蜘蛛老鼠过夜,哼,还算聪明。”

“调查清楚了。”

坐在对面的一个高大男人敲了敲桌子。

“艾苏恩-希茨菲尔,失了忆,大概七天前被莉莉丝捡到。为人善良,性格谨慎,警惕性强。缺乏生活常识,刚摸枪不久,枪法介于稀烂和优良之间,曾配合伊森一起处理了困扰十七小队许久的人造尸偶‘噩梦人’……”

“情报提供者,十七小队队长夏依冰……这代表她对情报准确性付全部责任。”

“所以很奇怪。”

男人盯着阿弗雷德。

“她是不至于在这件事上说谎的,你确定这些年从来没人找过221号?”

“没有。”

“送信的也没有?”

“我甚至不曾见过有人踏足那个门洞,更别说是送信的邮差。”

“那就真奇怪了……”

高大男人皱眉沉思。

“并不是毫无线索。”

阿弗雷德突然说道。

“还记得她当年留下的那些书卷吗?”

“道森文社最宝贵的遗产……我当然记得。”

“那时她决定退出这个圈子,却又没有将那些东西都带走。我曾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她会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将它们都捐给组织,没想到她是单独在王家国立图书馆开了个书架。”

“是啊……”

男人叹了口气。

“没有信物,哪怕是国王陛下也休想碰到它们……”

“等等,你的意思难不成是?”

“嘿嘿。”

阿弗雷德咧嘴冷笑。

“两边口供都对不上,那就总有一个人是在撒谎。”

“最起码希茨菲尔来王都这件事她是知道并确认过的。”

“我不相信,她会让这个孩子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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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又下雨了,天气变的好凉快~

可惜我讨厌虫子,所以晚上还是得关窗开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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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第三十章 王家国立图书馆

和冰波大酒店的老板科曼先生商谈完关于香水配方的问题,时间差不多就该吃午饭了。

希茨菲尔对此很无奈,实际上她只选用了那些香水里“最普通的一款”——这是夫人的原话,而且已经说明了她无法准确提供所有配方,但科曼先生的热情还是有些吓到她了。

住宿费全免,餐饮费全免,直接登记成为冰波大酒店的初级会员,从今天起的20年内在这里消费享有八折优惠……

盘算着今天肯定会花一大笔钱,她犹豫了一番,决定接受科曼的好意。

午餐是奶酪土豆泥配黑胡椒焗猪排,加上四片冰镇过、撒上砂糖的番茄。

味道很棒,希茨菲尔第一次觉得西餐也可以这么好吃。

吃完后她主动找到科曼先生,询问附近是否有合适的家政公司。

“有,‘派克兄弟邻居装潢公司’应该符合你的要求。”

“但这是装潢公司吧……”希茨菲尔担心破费,“我只是想将房子打扫一遍。”

“啊,他们也接这种活的。”科曼先生愉快的说道,“而且那地方很久没去过人了,尘埃、蜘蛛网,甚至一些会让你这种女孩子尖叫的大型节肢动物都很麻烦,不是专业人员还真不好处理。”

“在这一点上我是不会误导你的,希茨菲尔,你刚刚帮了我一个大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来帮忙谈这件事,你全程旁听,只要觉得价格合适一点前就能签合同了。”

“那就麻烦你了,科曼先生。”

这个套路也许叫顺势而为?

她不知道,但她一直以来的生活智慧告诉她,如果自身能力实在不足,那么在突然陷入一个陌生环境、且确认它对自己不具备危险的时候,选择表现出对亲近者的信任没什么坏处。

嗯……是“表现出”,并不是她真的信任。

酒店里有安装电话,派克兄弟的人很快来了。科曼专门找了个大房间安置两拨人,尽力帮少女谈下了这笔生意。

“清洁费用+翻新费用+疏通管道费用一共221歌利,1歌利给您免掉,您给220歌利就好。”

对方笑眯眯的将一份刚打印好的合同和一支笔摆在少女面前。

希茨菲尔看了遍合同,扭开钢笔签下名字。

在生意谈完之前她偷偷溜出去问了四周的店铺,得到的信息和科曼说的并无二致。

再考虑到那是长达近40年都没人愿意上去的“鬼屋”,这个价格已经不算贵了。

合同生效,派克兄弟公司的一大群人立刻跟着她过马路上楼,看她用一串黄铜钥匙打开了221的深沉木门。

“真神奇……”领头的男人叫帕特里克,看到这一幕吹了声口哨。

“包括我父母辈的人都以为这里一辈子都不会有人住了,能摆弄这里也算是我的荣幸。”

“你能这么想就好。”希茨菲尔僵笑一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拉开门,将屋内的景象显露出来。

不光帕特里克陷入呆滞,其他人也逐渐张大嘴,甚至连提着的桶子都差点砸了。

无他,实在是太脏、太乱。

房子不小,它是复式结构,上面还有一小层。下面是一个类似咖啡屋的大厅,火炉、地毯、茶几、桌椅、沙发等家具一应俱全,不远处靠窗户的位置还摆放着几排书架。

但是现在这一切全被灰蒙蒙的蜘蛛丝覆盖住了,通过从窗户透进来的光芒看上面至少存在几十只拳头大小的黑壳蜘蛛,地上、蜘蛛网上挂满了昆虫、蝙蝠还有老鼠的尸体。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希茨菲尔不觉得贵了。

还好他们没有看过房子再签合同,否则她估计300歌利都谈不下来。

帕特里克是个实在人。

既然合同已经生效,再怎样也只有捏鼻子认了。

在征得少女同意之后,他们找来水箱,将喷头压力调的不大不小,迅速冲掉了那些繁杂蛛网。

“有未知物品存在的地方不要喷。”希茨菲尔跟在后面指挥,“书架也不要喷,其他地方可以随意。”

一脚踩死一只爬到脚边的黑壳蜘蛛,少女抬起脚,感觉鞋底黏黏的很不舒服。

这种蜘蛛在当地有一个外号叫“清道夫”。

虽然块头大,而且带毒,但毒性对人类这种大型动物几乎无效。

而且它们非常胆小,见到人会主动逃跑,专门吃那些流窜的毒虫和老鼠,很多人即使捉住了也会选择放生。

但这一次,可能是考虑到雇主是年轻女性的缘故,帕特里克带人对这些大虫子实施了惨无人道的大灭绝。

他们用带点压力的喷雾将它们冲下来,冲到墙角堆成一堆,然后撒上专用的灭虫粉末,制造出一个会让人半夜做噩梦的虫尸墙角。

解决了虫子和那些吃剩的尸体,接下来的进度就更快了。

清洗地板。

擦拭墙壁和吊顶。

用滚筒沾染神奇液体在木头上一滚,原本灰扑扑的表面顿时被刷出一道漂亮的木纹。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天黑之前,房子的清理进度已经推进至九成以上。

大厅清理完毕。

卧室清理完毕。

厨房清理完毕。

盥洗室清理完毕。

只剩下一些带灰尘的书,难以简单清理干净的沙发。

还有灯台、笔筒之类的小玩意……这些工人不敢动,留待少女自己处理。

“沙发我们搬走。”

帕特里克擦着汗道。

“清洗、晾干……大概最迟明天这个时候给您送过来,绝对和新买的一样安逸舒服!”

“那就谢谢了,帕特里克。”

“都说了是荣幸。”

帕特里克的脸上占满灰尘,但笑的确实很开心。

“能处理鬼屋,这将会是我的资历,而且回去后可以跟他们炫耀……叫他们睡午觉,哈哈哈哈——”

天黑,工人们将沙发搬上货车突突突的走了。

希茨菲尔拖着箱子来到窗前,透过干净的玻璃往下看,整个十字路口的布局、细节一览无余。

这房子的位置真的很好。

如果有机会一直住在这应该也挺不错……

鬼使神差的,她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放下箱子,她走到墙边拉下绳索。

橘黄色的灯泡在黑暗里出现,暖色的光打在木纹地板和墙壁上,额外带来些许温馨。

水电费都付过了,同样是科曼先生帮忙。

好在欠费不多,加上40年的延迟罚款也才不到60歌利。

“60,再算上清洁的费用,这直接就去了将近300……”

少女苦笑。

她还以为400歌利是一笔巨款,没想到王都的消费水平如此恐怖。

不光是因为要清洁房子花了大钱,想想夏依冰说的28站路打的士要花14歌利,即使没这事400歌利也用不了多久。

“让我想想……今天晚上该怎么住呢。”

她在房子里转来转去,思考是打地铺还是睡床板。

这里只有一间卧室,床垫早被虫子老鼠啃完,被当垃圾拿出去丢了,只剩下硬邦邦的床板和几件家具。

“还是在大厅打地铺吧……”

从箱子里拿出布匹毛毯铺在干净的木地板上,少女的动作非常认真。

……就好像她是真的需要它们一样。

做完这些,希茨菲尔出门买了点东西吃。回来之后撸起袖子,拿起湿抹布将那些藏书都擦了一遍。

书的质量不错,应该都喷过东西做了防虫处理,这么多年下来大致保存完好。

她的想法是反正睡不着,这一夜可以看看这些书对付过去。

清理到一半,她在翻动一本书的时候找到了一张便签纸条。

“‘书架开设租赁协议’。”

她依稀辨认着那些字符。

“‘出具日期,1943年12月29日’。”

“‘维恩港……王家国立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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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第三十一章 道森文社的凭证

第二天,希茨菲尔前来找科曼道谢。

“你是说你愿意将这瓶香水提出一部分赠送给我?”

科曼的表情完全可以用惊喜来形容。

“为了报答您的帮忙。”希茨菲尔面带微笑。

这么大一家店铺的老板,遇到一个看上去有些穷酸的女孩不傲慢不欺诈,而是专心尽力帮她的忙……虽然夫人给的香水是主要诱因,但最起码证明了他人不坏。

真正的坏人可是做得出强取豪夺那类事的,这就更对比出了科曼的高洁。

哪怕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取得一部分香水,至少他的手段是磊落的。

就当是一场交易。

反正按照夫人对这瓶香水的态度来看……它和另外几个小瓶子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均了一部分香水过去,希茨菲尔这才抛出她过来的另一个目的。

“王立图书馆?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清理书本的时候找到了一张租赁协议,上面写着在图书馆单独开了一个书架,应该是还有很多书籍寄存在那里。“

昨夜,她对比过那些书籍和书架,发现它们完全填不满书架的空缺。

那么应该是大部分的书籍都运到图书馆去了,她觉得自己作为房主朋友的……养女?应该将这些东西拿来物归原主。

房主是还没找到,但可以先拿回来嘛……

拿回来放好,等回去将事情给夫人说明白,夫人肯定会过来处理它的。

“这是应该的。”科曼点头,不过眉头依然没有松开。

“但你要做好空手归来的准备。”

“……为什么?”

“王立图书馆是一个非常古老非常古老的组织……对,你没听错,他们是‘组织’。”

科曼的语气有些严肃:“这里的王立可不是由当下的萨拉王室所设立的意思,这和其他的王立不一样,它的传承甚至比萨拉王国还要古老,传说是和古代王甚至神谕有关。”

“具体是怎么回事,因为有人刻意清除消息,你在市面上是找不到答案的。”

“除非你能加入萨拉王国最顶尖的学府——普斯林特大学,在你导师的推荐下取得他们的信任,他们才有可能对你打开方便之门。”

“否则任何人想将寄存的书籍拿回去都需要凭证。”

“没有凭证,就算当今的陛下都不能在那强取书籍。”

这么麻烦的吗……

画面一转,缓过一套衣裙的少女站在马路这头,凝视着街对面一栋非常有气势的钟楼建筑。

它最起码有七八层高,顶端是个钟楼,下面铺开一层顶部宽十米、底部宽达二十米的梯形台阶。正大门的上方是个罗马式的三角形屋檐,上面雕刻着‘王家国立图书馆’这行字符。

“科曼先生是猜到我没有凭证所以才那样说的……”

她回想起上午科曼对她说的话。

“但是我要怎么加入普斯林特大学啊……我现在充其量算是刚刚脱离文盲阶层,别说当学生了,给人家看大门都不一定要。”

凭证……先不说她从来没听过那玩意,就算它真的存在,40年期间应该也早被老鼠昆虫撕碎吃了。

她估摸着凭证应该是类似便签纸、欠条一类的东西,这种载体根本不能指望长期保存。

所以对她来说方法就只剩一个了。

取出一个口红大小的小瓶子,拧开盖子,希茨菲尔将其喷洒在头发和身上。

这是所有香水中最被夫人重视的一瓶。

虽然她当时的说辞是“闲的没事干才做出来的小玩意”,但她看向这东西的表情并不一般。

应该很贵重。

是所有香水中最特殊,最贵重的一瓶。

能不能靠这玩意蒙混进去呢?

“……”希茨菲尔对此其实不抱希望。

人家审查的又不是机器人,测个味儿就无条件放行。

但她总得试一试,就这样回去可不甘心。

浓烈但并不刺鼻的芳香依附到她身上后骤然变淡。

嗅了嗅,她惊讶的发现它产生了一种神奇的变化。

就是……不仔细闻几乎闻不出来,但就算走出十多步,隔好一会再回到原处,嗅空气依然能捕捉到那丝淡香。

厉害。

这种变化,尽管希茨菲尔对香水一窍不通,她也知道想做到这一点有多困难。

还好之前没有贸然用这瓶。

不然科曼先生怕是要疯掉了。

准备好一切,希茨菲尔拍拍裙子过马路,低眉顺眼的跟着一些一看就非富即贵的人一起走上台阶。

随着她的经过,不时有人皱眉停下来抽抽鼻子,目光游离在周围寻找。

她尽量低头,快步掠过他们进入大门。

一进门,冷冽的空气就消失了。

屋内很温暖,人们在柜台前排着队,在这个柜台的斜对面另有一个高大的吧台,前面有个牌子:双向书架租赁。

这一定就是我要找的东西了。

希茨菲尔挤开人群,不敢去看那些灼热的盯来的视线,几乎是小跑到那台子跟前,踮脚扒拉着:“我要提书!”

这台子未免太高了……

她至少有一米六二,不踮脚视线都无法和桌面平齐。

“条子。”

柜台后传来一个公鸭嗓子,同时还有一阵抽气声。

少女将那张便签递了过去。

“1943年?唔……道森文社的书架啊……”

“是的。”

她紧张并期待着。

最好不要凭证。

最好不要凭证。

“但是没有凭证的话是不能提书的,规矩你应该懂……”

完了。

希茨菲尔翻了个白眼。

“不过道森文社的凭证……别急,我先查查……”

又传来一阵书页翻动的声音。

“……?”

希茨菲尔莫名其妙。

凭证这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有什么好查的?

总不可能房主40年前就画出了她的肖像,让别人看到这张脸就无条件放行?

“是这样啊……”

公鸭嗓又响了起来。

同时又传来一阵密集的吸鼻子、抽气的声音。

“这个味道……确实没错。”

“你有凭证怎么不早说?浪费时间……”

一个印着“5-53”的圆形金属牌被丢了上来。

“赶紧走吧!”

“上五楼,把这个给他们看,他们自然会带你去的。”

……

与此同时,五楼。

“这就是您要找的书架了,夏小姐。”

“按照规矩,我们会扣除您在图书馆的会员积分。”

“知道了知道了,真烦!”

挥手扫开一道人影,夏依冰跨步进入一间书架,自己在一列列书籍里仔细寻找。

“希茨菲尔……希茨菲尔……”

“哈,找到了。”

抽出一本《家族秘史》,她直接靠在柜子上就开始翻看。

“突兀出现的神秘女孩……”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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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第三十二章 黒木镇的魔像之难(一)

夏依冰很信任自己的直觉。

对普通人来说,这会加大他们死亡的风险。但对超凡者来说则恰恰相反,她已经很多次被直觉救下性命。

这次也一样,在听到“希茨菲尔”这个词汇的时候,她就感觉它非常重要,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但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我百分之百的肯定我的记忆没有出任何问题,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一边翻书,夏依冰的眼睛越来越亮。

“就是这条信息被以女神的名义施加了‘令言’,任何听过它的人都会强制将之遗忘!”

正是这个认知才让她暂时放下了黒木市的工作回来维恩港。

很多证据显示,日蚀教会打算在黒木市酝酿一场空前的阴谋。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她不该死板的留在那里。

顺着内心指引一步步的搞清这些问题,才是她该走的路。

“希茨菲尔……希茨菲尔……”

她翻到姓氏首字母对应的目录,手指按在书页上,一个字符一个字符的往下移动。

“找到了!”

终于看到梦寐以求的【希茨菲尔】词条,夏依冰精神一振,立刻翻到对应书页开始阅读。

刚刚翻到,她的眉头就微微一皱。

左边一面,右边半面,加起来甚至不到一页纸。

“连《家族秘史》都只有这么点内容么……”

她有些惊讶。

《家族秘史》,这本书的名字乍一看很平庸。

但怎么说呢……这种平庸才是它可怕的地方。

就类似于《萨拉秘史》、《神史》、《维恩图记》这些同样平庸,听起来就让人昏昏欲睡的书名,这本身就代表着一个领域的极致。

夏依冰敢肯定,就算找遍萨拉王国,也不会有哪本书在记载家族秘闻方面比《家族秘史》更出色。

连这本书都只有不到一页纸的内容,这个家族该有多神秘啊……

但是,反过来看,这也正说明了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她将所有多余的情绪全部压下,开始认真研读记载的内容。

“‘希茨菲尔庄园——一个可能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

“‘传说中,这座庄园永远存在于四季交替的一刹那。只有在那一瞬间踏入庄园范围内,你才能有幸成为庄园的客人’。”

“‘在庄园里,早晨是春天,中午是盛夏,下午是深秋,入夜则自动转为寒冬’。”

“‘我知道我将这些东西写在这里会有人认为我是疯了,一定是我老的连‘灵’都调动不了,是在梦界中窥见了臆想和幻觉……’”

“‘但是我要说我就是那个幸运儿,在接下来的篇幅里,我会带领正在读这篇文章的人进入一个神异的世界……’”

……

“五楼……就是这儿吧?”

扶着楼梯,几乎是两步一个台阶的蹭到地方,希茨菲尔气喘吁吁的看向墙壁,看到上面标着“5”的字符。

“您好。”一个干巴巴的声音突然响起,“您是要借书还是提书?”

“我要……”

一边喘气一边回头,希茨菲尔的右眼骤然睁大,身体往后退了一大步。

站在她面前的赫赫赫赫赫赫赫然是……一个假人?

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穿着白衬衫,黑西装,长筒裤子。虽然这东西会动也在尽量模仿活人的作态,但那张脸根本就是个木刻人偶!

“您看到我似乎很激动。”

人偶对她歪了歪头。

“非常奇怪,因为通常来说能上到第五层的客人……是不会对我的存在感到有任何惊讶的。”

“……”少女小心翼翼的挪回原位,试探着用手指尖在木偶的脸上触碰了一下。

“这算调戏?”木偶忽的低头看她。

“不!”她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我就是想看看那是面具还是真实的木头……”

“是木头哦~”木偶的嘴巴拼装出一个浅浅笑脸,“三十年份以上的胡桃木,用圣水净化过的邪祟精华作为心脏,怎么样?我敢说我在五楼绝对是最靓的木偶!”

“是……是这样吗?”

希茨菲尔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打断它的自恋进程,只好巴巴的顺着它的话往下问。

“那,第五层有没有别的木偶……不!我是说向导……有没有别的向导呢?”

“没有。”

这问题一出,木偶的脸立刻垮塌下来。

“我是五楼唯一的向导,也是五楼唯一的木偶。”

“……”

合着最靓是这个意思。

“其实你不用太难过。”

看到它低眉顺眼一副非常悲痛的样子,希茨菲尔心头一软。

“我上来的时候也看过别的楼层,其他木偶的……木纹,对木纹……还有光泽都不如你靓。”

“真的吗!”

双手直接被牵起来转了七八圈。

“您太温柔了!客人!……谢谢您!胡桃会永远记得您的!”

“+皿Φ三三三”

希茨菲尔人快晕了。

“我……我要提书!”

再不想办法让这东西停下,她就真的要被折腾死了。

“提书……好的……您手上有牌子,53号书架……这就带您过去……”

木偶立刻停下转圈,拉着她的手开始前进。

“那个……”

“怎么了,客人。”

“你刚才说你叫胡桃?”

“对~因为我是用胡桃木制作的木偶,所以胡桃就是我的名字。”

“是谁给你取的名字?”

希茨菲尔好奇瞪着它的木制手指。

“是谁让你能……动起来,还有开口说话?”

“是伟大的主人阿德曼。”

“——还有曾经的主人,魔像之神。”

魔像之神?

“53号书架,到了。”

胡桃的声音突然变的非常非常轻。

“请小声些,客人。”

“这里还有别的客人在浏览书籍,我们尽量不要打扰他们。”

53号书架就是这里吗。

希茨菲尔抬头张望,嘴角稍微抽搐起来。

眼前是一条夹在书架中的走道,但她一直抬头一直抬头……看到书架的顶端几乎和五米高的吊顶板持平。

再看一眼书架边上的小铁牌子。

[5-53,道森文社,

“……”

地方没错。

但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我它们有这么多。

这要怎么搬走?

转头想去问胡桃的,结果转了两次身却找不到它。

这神出鬼没的怪人偶……居然就这样把她丢在这了!

无奈,希茨菲尔索性走进书架,右眼扫过各种书名。

《梦魇怪谈》……

《制香师速成手册》……

《香水、草药以及毒药》……

《莉莉丝-道森见闻手记》……

……

等等。

莉莉丝……道森?

希茨菲尔记得这个名字,那本描写裂嘴狼的书……出版于1941年的《邪祟生物和梦魇》就是这个家伙写的。

但关键是——

“道森?”

皱眉。

将这本《莉莉丝-道森见闻手记》抽出来。

快步回到书架入口,盯着小铁牌仔细对比字符画。

……一模一样。

“莉莉丝-道森的道森就是道森文社的道森?”

轻轻抽了口气,希茨菲尔兴奋起来了。

难道这个莉莉丝就是鸢尾花街221号的房主?当年创立道森文社的人?

她就是夫人的朋友?是她回信邀请我来做客?

兴奋了一会,血液重新冷却下来。

不对……

她微微蹙眉。

说是邀请,但自己却在长达40年的时间里不曾露面,反要我这个客人帮忙清理屋子。

她想干什么?

那张便签?

因为链条过于连贯,希茨菲尔很快将“受邀来到维恩港”和“找到便签”、“来图书馆提书”几件事串联起来。

甚至在现在的她看来,连路费的数额都可能是被计算过的。

400歌利正好足够她清洁屋子,再往返吃住一轮也就差不多了。

还有香水……

她知道夫人也懂制香,所以这么设置也解释得通。

“目的就是让我到这里来么。”

沉思半晌,她直接靠着书架的柜子坐到地上,将那本《莉莉丝-道森见闻手记》翻开第一页。

[如果是10年前……不,哪怕1年前有人告诉我我会在将来背弃我爱的这份事业,我都会大声咒骂他让他赶紧去死。]

果然是手记,记录的语气非常随意。

[一切的改变发生自我和伊万结合。]

[我永远忘不了1942年的深秋。]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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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第三十三章 黒木镇的魔像之难(二)

[1942年的深秋,我和伊万的孩子出生。]

[这本该是一件非常令人满足的事,作为妻子,我应该在好好安养身体的同时尽到责任,留在他们身边好好陪伴。]

[但是那一年的邪祟事件实在太多了……日蚀教会就像发疯了一样,不断制造一起又一起的事故,用各种方式,各种手段对每个城市的械阳石刻发动冲击。]

[组织缺人,非常的缺。缺到我必须临危受命,在一星期后和‘夜鸦’一起去执行任务……]

这段记录写的很杂。

包括和‘夜鸦’的争执、分歧,还包括莉莉丝对任务地点的混乱描述。

[黒木镇是个神奇的地方。]

[它距离王都如此之近,这么多年来却没有受到他们重视,以至于作为大型村镇的它缺乏足够的防卫力量,被那些狂信徒趁虚而入。]

[老实说,尽管更年轻的时候我曾见过远比这些还血腥数倍的场景——我确定那些画面即使在我做教官的这些年里也不曾忘却——但我从未见过规模如此庞大的腐化感染。]

[情报传递的不够及时,以至于等我们抵达这里的时候,当地居民已经出现了上千的死伤。]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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