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成了魔女之王⊙午晌⊙第119章【已TJ】

下载: 修仙成了魔女之王⊙午晌⊙第119章【已TJ】.txt

在线阅读 修仙成了魔女之王⊙午晌⊙第119章【已TJ】.txt

摘要

《修仙成了魔女之王》是一部充满奇幻色彩的性转小说，讲述了昔日仙尊在跨越时空的重生后，竟意外化身为异界最美的魔女，从而引发出一连串的命运波澜。故事从神秘的恩赐仪式展开，莱茵——这位出身于王室、背负着家国命运的金发少年，在仪式中获得象征力量的蓝叶时，他那份淡然与冷静背后却隐藏着深刻的心灵创伤与秘密。小说中，不仅描绘了他与家族之间复杂的情感纠葛与权谋纷争，还刻画了一位魔力等级为零、命运多舛的魔女的神秘出现，她的出现令莱茵内心泛起难以言喻的波动，仿佛命中注定的双生火焰正互相呼唤。作品中充满悬念与戏剧性的对话——例如那句“说吧，今天到底和谁睡？”——和充满诗意的描写，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既充满宏大史诗感又细腻温情的异界校园。情节跌宕起伏，既有天空下的仪式感，也有暗涌的家族纷争和王国内部的权谋斗争，每个角色都在命运的漩涡中挣扎前行，使整部小说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反转与惊喜。

其他信息

其他信息

Attribute	Value
Filename	修仙成了魔女之王⊙午晌⊙第119章【已TJ】.txt
Type	document
Format	Plain Text
Size	1145575 bytes
MD5	237e3c36ce4d1c1f2206b1d1a150dcea
Archived Date	2025-03-11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午晌
Region	中国大陆
Date	未知
Tags	魔女, 魔法, 奇幻, 玄幻, 轻小说, 言情, 百合, 伪娘, 穿越, 异世界, 修仙成神, 恩赐仪式, 王国纷争, 校园权谋, 命运反转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修仙成了魔女之王

作者: 午晌

简介:

跨越纪元的仙尊醒来，却发现自己转生成了异界最美的魔女。

那一天，各族终于回想起了，曾经被魔女支配的恐惧。

神圣皇帝:没人能在我投降前占领圣城！即使是那个女人！

时空古龙:她的恶行从圣居山到深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地狱公爵:能做女王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

罪魁祸首此刻却被自己养成的一众女神，女帝，女魔王……堵在了墙角。

“说吧，今天到底和谁睡？”

希格莉特不禁叹道:

“真怀念你们过去听话的时候……”

序章 零之魔女（修）

九月的恩赐日是每个奥塔国民翘首以待的节日。即使再穷苦的人此时也会想尽办法省出几枚铜塔仑，在餐桌上添一份象征着希望的蓝叶饼，来感谢这个世界对于人类最后的仁慈。

而对于王立公学高等部的新生们来说，这一天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紧张，期待，担忧……此刻各种情绪都拥上了这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心头。

究竟只是碌碌无为的奔波，还是收获无限荣耀的未来。

命运，或许就在此刻落定。

“莱茵·牧巴斯塔·佩莱·冯·洛莫奎因·阿迪蒂亚，上前受领恩赐仪式。”

听到主持者的呼声，一位金发少年从队列中健步走出，他淡然地踏过四周目光的注视，那极为俊俏的脸上里显露着与周遭截然不同的冷静气质。

“将双手互握交叉放在胸前，用心聆听恩赐之树的声音。”

少年走上前方的石台，清澈的眸光仰望着十数米高的巨树，肃穆的光泽瞬时倒映在了那翡翠般的眸瞳间。

“太阳在上，愿世界眷顾于你。”

淡蓝的树叶在秋风的轻抚下，紧接着散播出无数的光点，微微摇曳间就已经回应了少年最真挚的祈愿。

沙沙——

轻灵的声响仿佛从天际传来，又似直接在心中响起。少年只觉得瞬时脑海间一片空白，等他再度睁开眼睛，却发现手掌中已经不自觉地多出了一片书卷大小的蓝叶，一道道充满了奥秘的自然符文整齐地镌刻在了叶片上。

“需要我公布结果吗？殿下。”

主持仪式的副院长摸着白花花的胡须，矍铄的目光扫过恩赐之叶，满满洋溢着对于少年的赞许之意。

“请公布吧，博格斯先生。”

少年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捧起蓝叶交给了副院长。

无需有所保留，彰显出自己出众的力量与潜能，对于少年那高贵的身份来说来本就是一种必要的事情。

“职阶：光辉骑士；天性：空手，武器掌控，强直感，元素抵抗，警醒，指挥精要，快速术式，太阳……”

博格斯的声音落下，取而代之的喧嚣里早已填满了惊叹的神色。

没人会质疑少年的优秀，但高位职阶加上九个优秀天性，这结果还是超出了大多数人的预期。少年毫无疑问已是世间罕有的天才。特别是他太阳的传承天性，更代表着不可估量的成就。

“魔力等级，十三。”

博格斯的视线掠过台下，挑起的嘴角再次蹦出了惊人的言辞。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十六岁到四十岁就是魔力的自然快速增长期，而少年能在十六岁前就达到十三级的高度，对于在场的其他学生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少年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得意与自足。对于十六岁的年轻人来说，如此谦逊的姿态实则有些过分的成熟。

但是，没有办法。

因为少年肩负着的，是整个奥塔王国的未来命运，以及身体里那古老却又落寞的血脉最后留存的傲然。

“莱茵，你做的很好，回去记得把恩赐之叶放进封存柜里。”

观礼席首位的高大男人盯着金发少年，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倒也让少年翡翠的眸瞳微微动摇，毕竟在莱茵印象里，男人上一次像这样笑，似乎已经是四年之前的事情了。

只是对方挑起的嘴角依旧沉重，沧桑的纹路下隐约可见曾经的英俊，倒与少年的面容有着几分的相似。

“是的，父王。”

面对国王卡斯汀的关切，莱茵的回答依旧简练，只因他就是奥塔王国的王储殿下，卡斯汀现存唯一的子嗣。

“还有……记得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母亲……和妹妹吧。”

“嗯。”

听到这句叮嘱，少年稍稍一愣，然后猛然避开了卡斯汀的视线，仿佛被触碰到了伤痕一般。他别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快步走下了阶梯。今天的恩赐仪式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数百位新生再等待着接受恩赐之仪的洗礼。

“母亲和……。”

回到队伍的莱茵没有理会周遭崇拜艳羡的目光，翡翠眸子只是默默望着天空，拳头不自觉间捏紧起来，痛苦的潮水快速淹没了刚刚萌生的松懈。

“一定，一定要……”

少年咬紧的牙冠喃喃着，仿佛在咀嚼着刻骨的仇恨与自责。

“真不愧是您啊，殿下！恭喜您觉醒了上位职阶和九个天性，魔力竟也超过了初阶，实在是令人钦佩啊！”

不知过了多久，这份压抑的情绪还是被身旁的恭维声打破了。

莱茵偏过头，只见身旁正站着个面带微笑的少年。对方棕色的头发梳理的油光锃亮，身上的正装制服缀着根金色编织的长链，显得笔挺而有型。

但即使是出众的外表，也难以遮掩对方身上轻浮的味道，莱茵依稀记得他是铁剑公爵的幼子，名叫埃斯利。

“谢谢。”

莱茵微微颔首，同时不动声色地与埃斯利稍稍拉开了距离。对于这个花花公子，他着实不想有多余的接触。

“殿下，这可是值得庆祝的事情，正好今晚要举办入学宴会，这次还请殿下一定要驾临接受大家的景仰啊。”

自从四年前的事变之后，莱茵的生活就向来深居浅出。他几乎不参加贵族的交际活动，平日课程都由专职私教负责，此次入学也只是挂名，这让那些千方百计想讨好王储的人格外头疼。

“不了，今晚我已经安排了训练项目，祝大家能够玩的尽兴吧。”

莱茵轻轻摇了摇头，他对于这种宴会向来都不敢兴趣，他也没有时间与资格去贪恋些安逸放纵的事情。

“诶，无法接受您的训导还真是遗憾，那不知我们是否有机会瞻仰一下您的恩赐之叶呢，大家都很期待呢！”

埃斯利似乎没有发觉王子眼中的冷漠，又自顾自地靠近了几分，这让莱茵不禁眉头微皱，正想回绝之时，却有另一个清亮的声音抢先响了起来。

“可以离莱茵殿下远一点吗！竟然向殿下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巴尔因家的脸都要被你给丢尽了！”

一抹鲜亮的红色倏然挡在了莱茵的面前，毫不畏惧地开始指责起眼前这位公爵家的少爷，那强势的气场让满脸谄笑的莱斯利顿时是身形一滞。

“斯图亚特……”

莱斯利不禁咋了咋舌，目光顿时就阴沉了几分，显然他也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红发少女同样充满了敌意。

“啧，没想到还和这个假正经是同年入学，可还真是晦气啊。”

埃斯利狠狠地瞪了少女一眼，没有继续自讨没趣，他嘟囔着就走到旁边和其他贵族少爷攀谈起来，毕竟少女的家世可以说比他还要强上半分。

“莱茵哥哥，不能给这种家伙好脸色看，不然他肯定会得寸进尺的！”

“麻烦你了，爱莎。好久不见，看来以后我还需要你的照顾呢。”

莱茵望着面前气势汹汹的少女，话气瞬时温和了许多，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但面对这位曾经的挚友，他同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麻烦！不麻烦！以后在一起学习，我才是要殿下多多帮助的……”

只是获得了简单的称赞，爱莎漂亮的脸蛋瞬时涨红了起来。原本强势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直接偏过脑袋，似乎不好意思去瞅莱茵的笑容，一时间重逢的两人倒又沉默下来。正当莱茵思考该怎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时，四处乍起的喧闹声倒适时地帮了他一把。

“天哪！那……那是哪个家族的小姐？即使是拉弗里亚教堂壁画里的女神，也无法和她媲美！”

“不可思议的美貌！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和她相遇的这一天了。”

“三分钟！我要她的全部资料！”

听着周围的惊叹，莱茵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有漂亮的新生入学了。

对于情窦初开的男生而言，美丽的女性往往比权利和力量更能挑动年轻的神经。莱茵对此不置可否，身为王子的他自然也了解那些贵族光环包绕下的龌蹉之事。自成为王储的那天起，他就收到了周围无数女性的明示与暗示。

各种赤果裸的挑逗对于任何青春期的男性而言，都是难以抵抗的诱惑。但莱茵却总是无动于衷，原因只有自己清楚，他有着绝对无法动心的秘密。

只是从刚刚那刻起，莱茵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坚定。

目光越过众人的喧嚣，瞬时就精确找到了那立在阶梯上的女子，仿佛视线本就该被她夺走一般。

翡翠眸光随之凝固了起来。

这位冷漠王子心里原本还装着几分对于同学们大惊小怪的轻视，却转瞬间染成了远处少女的颜色，一种莫名的欣喜感在他的胸口间跳动个不停。

她是？

乌黑如墨的秀发柔顺地披在了肩膀上，颈部裸露的肌肤若隐若现，比王城北矿上等的白晶翡还要纯净无暇。精致的五官浑然天成，每处细微的勾勒，皆有难以言喻的出尘韵味，即使再严苛的人也从中挑不出一丝不足，这种美貌已经完全超出了人类幻想的极限。

不免让人怀疑，这位美人是否是天界诸神的艺术品，因为什么意外才遗落在了这片名为西赛德的大陆上。

那是超越了年龄、种族与性别，一种绝无死角的杀伤力。

“……真是位美丽的小姐。”

莱茵无法再吝惜自己的赞美，追求美丽本就是人类的天性，更何况眼前的少女让他感到不知由来的亲近感。

仿佛他们是曾经相识一般。

莱茵努力安抚住喷薄的情绪，让心思仅停在了赞美的地步。眼神也逐渐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只是隐约听到身后埃斯利等人极为亢奋的私语声，他又不免有些担心这位少女将来的命运。

一般过分美丽的花朵，往往也会被过分的提前的折断。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

“莱茵殿下，难道您不知道吗？她就是蔷薇大公的养女！”

旁边的爱莎同样有些愣神，可当她听到身旁莱茵的赞叹，脸上原本的几分希冀顿时就被不忿的色彩取代了。

“师父的养女……”

莱茵原本回避的目光再次回到了远处少女的身上。原来这位美人，就是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表姐。

“希格莉特……”

他知道这位表姐的名字。

“……还真是可惜了。”

莱茵眸子里蓦然泛起碧色的涟漪，却又带着叹息在蓦然沉寂。

“哼！如果不是因为她，蔷薇大公也不会就这么蒙难！”

爱莎似乎错意了莱茵的感叹，附和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敌意。这让莱茵不免有些诧异，倒不是因为得知这位漂亮得过分的少女，与自己那已逝的老师有所关联，而是他知道，过去的爱莎绝不是这种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女孩。

“肃静！”

高台上再次响起博格斯的声音，倒让喧闹迅速平息了下去，只是所有目光依旧集中在那手捧蓝叶的少女身上。

恩赐之树的淡蓝光泽如群星一般降下，拱卫着安谧的黑发少女。如此梦幻般的场景，倒真如吟游诗人口中的神明领域一般，充满了无限遐思。

“职阶：魔女，天性，无……”

博格斯话音刚落，少女就再次引起了人群的震动，但这次不再因为少女的美貌，而是那名为魔女的职阶。

魔女是相当罕见的职阶，也曾经是被真理教会视为不祥的职阶。

数百年前的西赛德大陆，还发生过大规模捕杀魔女的事件，而即使如今某些真理教会势力根深蒂固的区域，魔女依然是极不受待见的存在。

但莱茵自然不相信这些，地处西北边陲的奥塔王国，向来是真理教会影响最薄弱的地区之一，而如此的美丽的少女，怎么看也不像是从地狱而来。

“魔力——”

说到这，博格斯洪亮的声音兀然一顿，他深深看了眼身旁美丽的少女，却只收获了对方一个明媚的微笑，只得摇摇头继续念了下去。

“魔力等级为……零。”

全场顿时是一片哗然，就连莱茵也不免瞪大了眼睛。少女的等级是绝无仅有的案例，正常情况下，即使是刚出生的婴儿，魔力等级也不可能为零。

魔力值为零的魔女。

这可能真是来自魔鬼的玩笑。

第1章 凶残的睡美人（修）

咚咚咚——

急促的脚步声如鼓点般在走廊中响起，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人群中慌张地冲出。在这所重视贵族礼仪的精英学院内，这无疑是一种失礼的行为。

“看啊，她好像就是赫尔曼家的二小姐，蔷薇大公的继承者。”

“虽然比不上姐姐，但长得也挺漂亮，可这不成体统的模样倒像个乡下小贵族似的。”

而作为大贵族的模范生，少女的鲁莽更是引起了周遭学生的议论。但此刻她明显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神啊！请您一定要眷顾姐姐！”

少女樱色的嘴唇紧咬着，稚嫩的脸蛋上写满了忧虑。向来不怎么信神的她此刻也只能在心里重复着这种无用的祈祷，为了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砰——

医务室的大门被猛然推开，赫尔曼二小姐圆滚滚的眸子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纤细身影。

“希格莉特姐姐……”

她快步扑了上去，看着那熟悉的面庞，涌起的思绪瞬时间吞没了心头，只能失神地喃喃着对方的名字。

而名为希格莉特的少女，面对这殷切的呼唤，却依旧紧锁着双眸，宛若童话里的睡美人一般恬静。

“探查！”

赫尔曼二小姐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地构建出了魔法，开始感知希格莉特的生命体征。心跳，呼吸，一切都是那么的强健而有力。

“呼——”

确认希格莉特的身体并无大碍，少女悬着的心终于坠了下来，她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瘫坐在了床边。

“果然啊，那么厉害的姐姐根本不需要我来操心。”

少女的有些自嘲地笑着，身在初等部的她偶然听说姐姐在炼金课程中发生了意外，便不顾一切地赶来了。本以为希格莉特是在爆炸中受了伤，如今看来倒只是昏睡症的老毛病犯了。

“我都这么担心你了，你为什么也不来看看我……”

少女的喃喃声越来越小，万般的委屈最终都堵在了喉头上。即使昏迷的姐姐听不见她的声音，少女似乎也缺乏足够的勇气将内心的感情吐露出去。

她清楚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姐姐疏离自己也是应该的惩罚。

低垂的眸光不自觉聚焦在了睡美人的脸蛋上，距离上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已经过去两年多了。火光中冷漠的脸庞，轻触在唇上的食指，最后离别的画面都无时不纠缠在少女的心头。

“姐姐还是漂亮的……不讲道理。”

虽然称为姐妹，但二人的样貌并不相像。如果说妹妹是清晨里沾着露水的郁金香，元气而又优雅；那姐姐的就像是无云夏夜中漫天璀璨的星河。

那是足以震撼心魄的霸道之美。

只是对方那份沉睡的美丽中，此刻却夹杂着几分苍白与憔悴，让赫尔曼二小姐不自觉地又懊恼了起来。

“如果我能勇敢些就好了……”

自言自语间，少女的指尖慢慢伸向了希格莉特的面庞，长期的隔阂让她甚是怀念那吹弹可破的触感，但此时触碰希格莉特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患有昏睡症的希格莉特时常会突然地陷入昏迷，但这不代表失去意识的她是毫无防备的。除了希格莉特认可的亲近者，其他企图接近她的人，都会被身体本能的防卫能力直接地打倒。

但赫尔曼二小姐依然相信，即使有着这两年时光的隔阂，自己在姐姐心里绝对还是无可替代的亲近之人。

然而——

就在即将碰到希格莉特的一刻，那沉睡的美人猛然地睁开了眼睛，赫尔曼二小姐还未来得及惊讶，便只觉得身体一阵天旋地转地失去了平衡。

“呜——”

脖子像是被钢钳卡住一般，少女只能倒在床上无助地挣扎，却难以移动分毫。余光惊恐的窥视着敌人，却发现摁倒自己的正是自己最爱的姐姐。

深邃，悠远，沧桑……

四眸相对之间，少女在那双乌黑的美丽眸子里，阅读到了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陌生意志。那绝不是她亲爱的姐姐平日里该有的眼神，她只感觉面前是一只传说里的古龙在凝视着自己。

“要死了吗……”

感受到眸光间的恐怖气息，赫尔曼二小姐浑身颤抖起来，强烈的窒息感涌上脑袋，思维只剩下了空白的一片，唯有泪水无法控制地冲出了眼眶。

“姐……姐……”

就在少女准备迎接死亡之时，颈部的压迫感却兀然消失了。紧接着希格莉特眸子里的冰冷与沧桑也快速褪去，恢复了往日那耀眼迷人的光华。

“我……又昏迷了吗？”

希格莉特揉了揉还有些沉重混乱的脑袋，待她彻底清醒时，却发现许久不见的妹妹此刻正被自己摁在了床上。

“优洛……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希格莉特清冷的声线，优洛此刻更是伤心不已，莫大的委屈顺着眼角就一滴接一滴地滑落了下来。

“呜……”

自己现在不是姐姐信任的人了，下手这么重她一定很讨厌自己……

看着妹妹眼里的泪珠，希格莉特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可当她松开手准备解释时，身下可怜巴巴的少女却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从床上猛然跃起，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医务室。

“优洛！”

扶着脑门的希格莉特呼喊着少女的名字，她知道对方是误会了什么，却又想到现在不是面对妹妹的最佳时机，无奈的她终究是没有追出大门。

“真是的，莉莉大人如今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打算放过了嘛？”

似乎算好了时机，另一个悦耳的声音满是调侃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位清秀少女挎着果篮走进了医务室。

栗色的头发梳成了整齐的麻花辫垂在脑后，素色的学院制服之上没有丝毫多余的坠饰，显得简约而又大方。清秀的脸蛋上印着几点雀斑，平添了几分青春的气息。总的来说虽称得上靓丽，但在这所精英云集的院校中，栗发少女只能算是外貌比较平凡的女生。

“既然早都来了，还躲在外面看热闹。真是学坏了呢，薇薇安。”

“那也是跟您学的呢，莉莉大人。”

面对希格莉特的无端责问，名为薇薇安的少女歪过头来，将鄙夷的白眼和手中的洗好的苹果一同递了过去。

“我要是进来的话，那刚刚被摁在床上的就该是两个人了吧？哇！莉莉大人可还真是不知足呢。”

薇薇安虽然嘴上不依不饶，但眼神却不住地在希格莉特身上来回打量，确认了对方确实恢复了精神，眼中的暗藏的担忧才逐渐消弭。

“优洛之后会更害怕见我了。”

希格莉特昂扬的眉宇间，夹杂着一丝罕见的苦恼。明明是副惹人怜爱的模样，薇薇安却不知为何冷哼了一声。

“还是先担心下自己吧，这已经是您这个月第三次昏迷了，我可不想再每天都把全部时间都用来照顾您了，您知道把您给抱到医务室有多累吗？”

薇薇安碧玺般的眸子里闪着几分埋怨，她作为商人的女儿入学这所王立公学，相比贵族多了许多限制。其中之一便是必须有一位高年级的贵族学生作为她的指导者来监督她的学院生活，而薇薇安的指导者自然就是希格莉特。

而面对这位三天两头昏倒的姐姐大人，照顾的义务自然就落在了薇薇安的头上，导致她连学业都很难进行。

“我有这么重嘛……”

幽暗的眸子里泛起薄薄的水雾，那可怜楚楚的模样，顿时让身为同性的薇薇安顿时心里也不免荡漾了起来。

“看来，小薇薇安不太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呢，身为一个失格的指导者 ，是已经打算把我给换掉了吗？”

薇薇安咬着牙强行别过了头去，同时在心里不断提醒着自己，这只是希格莉特惯用的鬼把戏，千万不能被她的外表给欺骗了，她可是深刻的领会过，这个女人是个真正的恶鬼。

“我可没开玩笑！你最近病情明显在加重，在这么混乱的的地方倒下去，就算你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可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那该怎么办啊！”

“小薇薇安原来是在担心我呢。”

希格莉特咬了口手中的苹果，瞥了眼身旁即将炸毛的薇薇安，眼底泛起了深邃的光泽，随即又莞尔着答道：

“放心吧，这次我算是恢复了，不会再让你孤孤单单地陪着我了。”

不知从何时起，希格莉特的脑海中总是会跳出一些陌生而又奇异的记忆片段。林立浩瀚的钢铁森林，遮天蔽日的无名巨兽，无穷无尽的荒凉剑冢，以及漫无边际的尸山血海……

这些都是本不该存在于她人生之中的东西。但另一方面，她却又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这些记忆确确实实是自己过去经历过的事物。而如此矛盾又玄奥的记忆，即使只是些微小的碎片，也是希格莉特原本难以承受的重量。

自从两年多那次事件之后，这些记忆跳动的频率愈加剧烈。

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的她可能稍受刺激，便会直接昏睡过去，短则数个小时长则三五天，可谓是家常便饭了。

而在今天的睡梦中，那些飘忽的记忆碎片终于沉淀了下来，在希格莉特的灵魂中构建出了所谓“识海”的存在。只要不再去刻意触动挖掘，她就不会再陷入之前突然昏睡的尴尬境地。

“仙……”

希格莉特默念着这记忆中不存在于西赛德大陆的文字，嘴角不自觉地挑了起来。虽然只取回来小部分的记忆，但希格莉特也十分清楚，曾经的自己似乎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

同时也背负着恐怖的因果。

盯着沉思的希格莉特，薇薇安敏锐的神经只觉得微微刺痛。她隐约觉得这个女人这次醒来后，似乎要比之前更危险了。一直与希格莉特朝夕的相处的薇薇安，自然清楚这个被戏称为零之魔女的女人，可远比表面要神秘的多。

“既然莉莉大人已经康复，那我也能放心告诉您一个坏消息了。”

强忍着心中莫名的敬畏，薇薇安还是取出了皮包中的文件。迎着希格莉特带着疑问的目光，薇薇安有些勉强地回应了对方一个不落下风的笑容。

“您可能要被退学了。”

咔——

今天的魔女依旧云淡风轻，只是咬苹果的声音更清脆了几分。

第2章 嫁人是不可能的

中央塔楼的顶层大厅，对于王立公学的学生来说，是个颇为神秘的地方。

巨大的橱柜接连着彩绘的玻璃穹顶，神秘的幽暗气息弥散在林林总总的藏品间。

这间充斥着古典魔法主义风格的屋子，比起现代学院的校长室，更像是个古女巫的魔法塔。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此间的宁静，靠在椅背上的希格莉特，毫不客气地把手中的文件甩向了桌子对面的红发女人。

“解释？我只是在按校规办事罢了。”

红发女人轻轻搅拌着杯中的红茶，看起来并不在意希格莉特的嚣张举动。但那酒红发丝间迸出的火花，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文件上劝退的理由确实充分，因为昏睡的缘故，希格莉特出勤时间严重不足，加之其无法参加所有操作类魔法和实战课程，对于普通学生来说确实只有退学这一条路可选。

但希格莉特显然并不普通。

“那感谢你的秉公执法，明天我就会带优洛离开这里。”

对于红发女子敷衍的回答，希格莉特恍若夜空的眸子里不见丝毫的波动，平静的话语倒让对面女人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

“你可以走，但那个孩子不可以，她是未来的蔷薇大公，必须在王国的保护下活动。”

透过红茶弥散的雾气，隐约可以看到红发女人那双同样炙热的双眼，此刻已经灼灼燃烧了起来。

“请问这是在教我做事吗？”

希格莉特面带微笑的回应，让红发女人披着的黑色法袍霎时间疯狂摇曳，头顶上宽大的巫师兜帽也随之燃起了火焰。

法袍前襟佩戴着醒目的树状秘银徽章，做工十分精细，枝繁叶茂的模样与学院中央的那棵恩赐之树极为相似。树上环绕着六颗星星，皆是用圣星石雕凿而成，这是魔法联合会中高阶魔法师的标志。

两边则分别是代表“元素”的大炼金师徽章，以及代表“机械”的大魔导士徽章。它们与周围其他许多不知名的纹章连成一片，亮闪闪的模样仿佛在傲然述说着拥有者不凡的地位。

红发女人确实有着自傲的资本，她正是这所王立公学的学院长，奥塔宫廷首席魔法师——“深红的女巫”奥珞伊。

只是那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年轻面容，很难让人把她和那位威震王国的高阶法师联系在一起。

保守而又古典的女巫装束，将那还略带稚气的风姿完全遮掩了起来；看似娇小的身躯里，却又蕴含着足以匹敌魔王的可怖力量，整个人充满了矛盾且又迷人的魅力。

“是又怎么样！想打一架吗？碧池女人！”

高阶魔法师露出了凶恶的表情，露出两颗小虎牙反倒显得有些可爱，但那也是可以把人轻易撕碎的可爱。

面对这样的威压，希格莉特依旧是泰然自若，嘴角挑出的微笑却比往日更加危险了几分。

“那你来试试啊，矮萝卜。”

砰——

话音刚落，红木制成的方桌在两股气势的挤压间，蓦然崩开了一条裂缝。黑色的夜空与爆裂的火焰互相对峙，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起来，战斗一触即发。

“奥珞伊大人！希格莉特小姐！请你们冷静一点啊！”

门外的女仆察觉到气氛不对，赶忙推着餐车小跑着冲进了房间，慌乱间却撞在了桌子上，本来就岌岌可危的木桌彻底报销，餐车上的糕点也随之洒落了一地。

“呜呜，奥珞伊大人对不起！我……我这就去收拾！”

短发女仆顾不得自己雪白的围裙上已经沾满了奶油和水渍，她慌忙站起身，只想要抓紧收拾起这满地的狼藉。

“你……”

这位冒失的女仆小姐希格莉特已经见过很多次了。身材中等，留着整齐的短发，雪白的脸蛋像是个瓷娃娃般惹人怜惜。

只是那裸露在外右手却泛着金属的光泽，似乎述说女仆身上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

“呀！”

然而慌乱之间，女仆脚下一滑再次摔倒在了地上，这次彻底失去了斗志，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奥珞伊，泪水就在眼眶里来回的打转。

“呜～对不起，奥珞伊大人，真的对不起。”

奥珞伊看着面前笨手笨脚的女仆，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发梢燃着的烈焰也随之暗淡了下来。

“算了，你先出去，等会再来收拾。”

等这番闹剧落幕，希格莉特与奥珞伊之间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已经被女仆小姐用泪水浇灭了。

作为学院的绝对权威，即使是身为王子的莱茵也不敢对奥珞伊有丝毫的冒犯，只有眼前的希格莉特作为特例，在连续挑战着她的神经。

“如果你不想离开学院，那就完成当初的契约，没有其他的选择。”

看着奥珞伊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希格莉特忽然笑了起来，她从一开始就清楚奥珞伊逼迫自己的真正目的，就为了那一纸婚约。

“我没有兴趣成为你们王子妃，即使只是演戏。”

而希格莉特婚约的对象正是如今国王卡斯汀唯一的子嗣，奥塔王国的王储——莱茵。

这位王子殿下不仅魔法天赋出类拔萃，在军事、政治等方面也皆已展露头角。

在个人品德方面，王子也是无可挑剔的完美，恪守骑士礼的他从有过任何负面的传闻。如今身上早已背负了一代“贤王”的期望。

容貌上王子也同时继承了父亲的英气和母亲的美貌，可以说莱茵王子就是全王国少女的梦中情人。

当然，这里要除去不屑一顾的希格莉特。

就算没有觉醒记忆前，希格莉特也不会选择嫁给一位陌生的王子，更何况是现在的她。

“当然，如果你们的王子需要其他帮助，我是不会吝惜的。”

希格莉特脑海里不觉浮现出了某个混蛋女人的身影，她自顾自地撒手人寰就罢了，还给自己留下了一地烂摊子，甚至把自己的人生大事都给私下订好了。

如果可以，希格莉特真想把她从墓地里拽起来，给她胖揍的鼻青脸肿。

“现在只需要你嫁给他。”

听到奥珞伊笃定的话语，希格莉特知道已经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但离开之前，她还是给深红的女巫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是不会离开学院的，如果是校规的问题，我会从校规的层面解决，请记得秉公执法。”

希格莉特自然知道，所谓的校规不过是女巫逼迫的说辞。

在这所学院里，奥珞伊惩罚学生从不需要校规，她自己就是绝对的真理，比真理之神还要真。

希格莉特明白奥珞伊之所以这样兜圈子，说明她并不打算和自己彻底翻脸。

这也是希格莉特有恃无恐的原因，她这次来也只是为了表明态度。

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嫁人的。

轰——

“啊啊啊！混蛋碧池！你以为我想让那可爱的孩子娶你，还不是因为那个蠢货的预言！”

确认了希格莉特已经离开了中央塔楼，奥珞伊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开始在不停地挥舞空拳。如此幼稚的模样如果让外人看到，定然会大跌眼镜。

“我看她的天性肯定是魅惑！好想把她那张只会勾引人的臭脸，给打的鼻青脸肿啊啊啊！”

片刻之后，彻底冷静下来的奥珞伊看着那被逸散出的火焰彻底燃成了灰烬的木桌残骸，才觉得有些心疼。开始思忖如何能让卡斯汀双倍赔偿给自己，毕竟这可都是在为他的孩子操心。

“呼，奥珞伊大人可真是愁人啊。”

另一边门外的女仆看着屋内的情景不觉叹了口气，但嘴角却无法控制地挑起了微笑。

自从格瑞亚大人逝世之后，她就发觉自己的主人变得越来越冷漠，喜怒哀乐所有的感情都像是陪着自己的挚友一同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个脾气火爆，曾经一言不合就暴打了全校男生的奥珞伊；那个喜欢发光宝石财迷心窍的奥珞伊；那个没有甜食就会吵闹的奥珞伊，女仆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充满了热情与活力的深红，不何时已经被染成了压抑的黑色。

直到希格莉特第一次来访后，奥珞伊摔掉了她最宝贝的白晶杯，一遍又一遍大骂碧池的时候，女仆才再次看见了那个曾经的深红女巫，哪怕只是愤怒。

那一天，女仆并非演戏地掉出了眼泪。

她知道主人讨厌神明，所以只能向着恩赐之树默默许愿，希望希格莉特小姐可以多来拜访几次。

如今看来，世界听见了她的声音。

第3章 心眼看不见心

西境的严寒不知从何时起逐渐怠惰了起来，放任着暖风唤醒了大地的生机。

王都曙光城，这里总是奥塔王国最先迎来春天的地方。

希格莉特看着花园里正在忙碌着的园丁，迎春木的枝头已然被修剪成一团锦簇。如此盎然的景意，倒让少女恼怒的心情也平复了些许。

奥塔王立公学坐落于曙光城的东郊，建校迄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它旨在推行新魔法运动，摆脱古典魔法哲学中的封闭主义思想，对于王国这些年的发展功不可没。

来来往往的学生身上皆是白金相间的学院正装制服，设计主体取自于传统骑士装束，编织的花纹简约且不简单。同时引进诸多流行元素，最大程度上兼顾了服饰的美观。

特别是在女性制服的设计中，上装采取了短外套与高腰收腰的风格。下装更是大胆选用了短裙与尼龙长袜的搭配。在相对偏远的大陆西陲，这绝对是最为新潮的打扮。

希格莉特一直很好奇，奥珞伊那个保守的老女人，是怎么能够允许通过这样的提案。

而这身衣服出现在了希格莉特的身上时，则又是完全不同的风采。

高挑有致的身材将制服的优点凸显的淋漓尽致，每一寸弧线都彰显着女性特有的温婉与柔润，但同时又兼顾着骑士装本该所有的英姿飒爽，凛然的气度宣誓着一种堪称霸道的美。

而这种美丽，只叫做希格莉特。

“快快看！那边的那个女生！你你知道她是谁吗？”

花园的另一角，又有路过的少年一不小心被希格莉特勾走了心神，突然间说话都有些不流利。

“你竟然不知道？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零之魔女啊。”

身旁的同伴显然是知晓希格莉特的威名，对此稍微有了些抵抗力，但那飘忽的眼神依旧真实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只是夸张的传闻，这么看来真的太可惜了。如果魔力正常的话，她以后成为王妃也是大有可能的吧。”

贵族之间的婚姻关系绝大多数还是建立在利益与政治交换的基础上，但这种出格的美貌，本身就可以视作绝佳筹码，那是装饰贵族们虚荣心的最好勋章。

“你可惜什么？就算她真只是花瓶，这种程度也不是我们能考虑的。”

少年的同伴倒是看的很透彻，这种时候就应该抓紧时间多欣赏一会才对。

然而他们并不知晓的是，即使隔着半个花园，他们之间的对话依旧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希格莉特的耳朵中。

“这些小家伙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如果这劲头都放在学习，奥塔王国也不会这样苟延残喘了。”

虽然希格莉特很清楚自己无论走到哪里，一直都是众人注视与议论的对象。但对于那些窃窃私语，她还是第一次听得如此真切。

灵魂中“识海”的稳固其实并没有直接帮她提升战斗力，刚刚她在奥珞伊面前那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完全是在虚张声势。但“识海”还是帮她找回了一个不得了的能力。

名之为“心眼”。

虽以眼为名，但其并非只作用于视觉。残破的记忆里依稀可以找到它的信息。

所谓凡知觉处便是心，天心合一方即为道；心外无物，心即理也；心眼见微而知著，晓万物之理也。

这些玄而又玄的记载，对于西塞德大陆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无法理解的存在。但对于希格莉特却没有丝毫的阻碍，那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虽然希格莉特此时苏醒的心眼，还远未及曾经可以直视大道的程度，但那清晰可控的五感还是让希格莉特有了一种尽在掌握的愉悦。

直至走到炼金实验楼前，刺耳的吵闹声才打断了希格莉特的思绪。

“真是个粗鲁的贱民，连这种基本的礼节都不知道该怎么做，真不清楚你的指导者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

“别以为在学院里我们无法行使处置权，贱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记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

处置权，是贵族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可以越过律法直接处置麾下平民的权利。而对于王都的某些大贵族而言，这项权利则对于所有平民全部生效。

但在学校里内，这项权利却被奥珞伊明言取缔了。

开始时自然引起了许多贵族学生的不满，让这些自傲的贵族容忍和平民坐在同一教室学习，就已经越过了他们的底线，更何况又剥夺了他们这项高高在上的权力。

但很快贵族们认识到了血淋淋的现实，这个学校里只有一个绝对的规则，而那叫做奥珞伊。

奥珞伊的手段虽然杜绝了贵族学生对于平民明面上的欺凌，但私下的刁难与威胁依然屡见不鲜。而只要不是直接伤害，奥珞伊对此也是不闻不问，这更助长了某些人的嚣张气焰。

“这些贵族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希格莉特眸光冰冷，但也没有提供帮助的打算。

如果不懂得反抗，那么拯救必定只是徒劳。自己不愿站起来的平民，失去搀扶就会再次倒下，想必奥珞伊也很清楚这点。

除非，从根本改变这一切。

不知为何，希格莉特突然觉得有些厌烦，仿佛自己已经做够了这样的事情。

“嗯——”

被欺凌者似乎摔倒在了地上，发出的闷哼却让希格莉特乌黑的眸子瞬时间寒光凛冽。

“薇薇安。”

被欺凌者的声音希格莉特无比熟悉，正是那个日日夜夜照顾自己，总在不停抱怨却是口不对心的小姑娘。

砰——

炼金实验室的大门被猛然拉开，里面站着的几人显然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

“你们在干些什么？”

一如往日动听的声音里夹杂着彻骨的寒意，让整个实验室的温度仿佛瞬间冰冷了几分。

希格莉特谛视着其中为首的那个女孩，记得她叫波琳，是王都卡特侯爵的女儿，似乎一直在不知所以地仇视着自己。

“我……我……”

波琳只觉得牙齿有些打战，明明自己最讨厌的那个女人就在眼前，如何刁难她的计划早已经排练了无数遍，可是事到临头，她却忽然觉得自己丧失了全部的勇气。

明明只是个花瓶！只是个会勾引男人的娼妓！只是个无能的零之魔女！

波琳在心里不停地呐喊着，颤抖的牙齿里却蹦不出一个字符。

“你们干了些什么？”

余光找到了倒在地上的薇薇安，她身上原本整洁的学院制服此时已经完全湿透，暗绿色的液体还在滴落散发着刺鼻的异味，希格莉特知道这对于那个爱干净的小姑娘而言是多么难受的事情。

深渊般的眸子变得更加漆黑，找不出一丝光亮，希格莉特向着一众贵族小姐们慢慢走了过去，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质问。

扑通——

为首的波琳在这样的威压之下直接倒在了地上，旁边其他几个贵族小姐也都是脸色煞白。

“和我没有关系啊！是她自己跌倒的！她自己跌倒的啊！”

波琳完全不觉得自己是在面对一个同龄的少女，即使是她那个久经沙场，战功赫赫的父亲发怒时，似乎也没有这么恐怖。

她颤抖之中，拼尽最后的勇气，将堵在嗓子眼里的话给吼了出去。

“那身上的东西是谁倒的呢？”

“我……我……”

希格莉特看着眼前已经被吓哭了的女孩，心中没有一丝怜悯。就在她扬起了手准备赏赐她一个此生难忘的教训时，却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住了。

“确实是我自己摔倒的。”

拽着衣角的自然就是薇薇安，她看见希格莉特还没有把手放下，于是又轻轻拽了拽。

希格莉特见状深深吸了口气，拿过旁边桌子上另一瓶炼金液体，全部倒在了波琳的身上，然后把烧瓶直接摔碎在了众小姐的面前，差点又吓到了几个。

“滚。”

听到希格莉特冷漠的言辞，众人却如释重负般的向着门外冲去，她们一刻也不想多待在这里了。

“把她带上。”

瘫坐在地上的波琳已经完全吓破了神，走在最后的两个贵族小姐听到希格莉特的命令，当然不敢不从，只能咬着牙颤颤巍巍地合力把波琳架了出去。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确认那些烦人的苍蝇都已经滚出了实验室，希格莉特才叹了口气蹲在了薇薇安的身旁，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手帕，悉心地帮女孩擦拭着沾染在脸蛋和头发上的绿色液体。

“我来帮你整理之前炼金课留下了的物品……”

希格莉特之前直接在炼金课程中昏迷了出去，原本上课用的道具也还在这里，她没有想到这丫头会主动来帮自己收拾。

“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出气？是怕我违规会被直接开除吗？”

希格莉特又想起了刚才那拽着自己衣角的小手。

“是怕你太激动又会昏过去，浪费我的时间。”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薇薇安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口是心非。

“上来吧。”

帮薇薇安擦拭完的希格莉特随手扔掉了手帕，转过身背朝着薇薇安勾了勾手，但薇薇安那有些茫然的表情似乎并不理解她的意思。

“上来，你不是脚扭了吗？”

“你怎么知道……”

薇薇安看了看光彩亮丽的希格莉特，又看了看自己还在滴落着绿色液体的肮脏制服，一时间不免有些犹豫。

“上来，难道想让我抱你回去吗？”

薇薇安撅着嘴巴，最后还是乖乖靠在了希格莉特的背上。她知道如果让希格莉特重复第四遍，就真的要生气了。

“不是怕你背不动我吗？”

希格莉特要比薇薇安高出半头，背着她步伐也依旧很平稳，这让薇薇安放心下来，觉得自己不会被半路摔在地上了。

“那你可真该好好减肥了。”

二人就这样慢慢走在返回宿舍的路上，如此的组合自然吸引了无数的目光。但薇薇安能够感觉到身前的希格莉特没有丝毫的在意，那么她自然也不会在意。

“其实你过来不只是专门帮我收拾东西的吧。”

就在薇薇安以为二人就将这样沉默着走回宿舍的时候，希格莉特突然开口说话了。

“嗯。”

虽然回答的很简短，但薇薇安还是承认了下来。

“你也发觉我之前炼金术课的意外，其实是因为材料被人动过手脚。”

希格莉特的口吻与其说是在询问，更像是在阐述事情的经过。

“嗯。”

薇薇安也依旧配合。

“所以你想了个办法，故意把犯人引了出来，然后你动用天性能力，窥探了她们的心灵。”

“嗯。”

“你不是最讨厌动用那个能力的吗？”

“嗯。”

“你是担心我被退学，所以想寻找我被害导致缺课的证据，然后去找学院长求情。”

“……”

这次干脆连回答都没有了。

“真是个傻孩子。”

希格莉特没有继续追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让气氛再一次回到了沉默的怀抱里。

此刻的薇薇安出奇的乖巧，她把头埋在了希格莉特乌黑柔顺的秀发之中，让人看不清面孔。

她在思索着这个女人明明和自己用的是一款洗发液，为什么却感觉要香了那么多？连制服上那讨人厌的气味都已经闻不到了。

“讨厌……”

恍惚间，薇薇安想起了自己十岁生日时，那漫天的火光。

她立下誓言，今生将永远讨厌漂亮的女人，越漂亮的越讨厌。

“真是最讨厌你了……”

薇薇安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边把头埋得更深了些。

PS:新书加更，求收求赞啊

第4章 苦涩的茶会

学院北区是专门提供给学生组织和结社团体的活动区域。在没有课程的休息日中，这里便是贵族子弟们最佳的社交场。

华丽的衣着，碰撞的高脚杯，舞池中转着慢三步的翩翩姿态。在这些年轻人身上，已然可以看见他们父辈的影子。

虽然他们现在还是羽翼未丰的雏鸟，但作为王国精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然代表了整个国家的未来。

临近学院中心花园，是所精致的独幢别墅，王国大名鼎鼎的“龙心会”便是从这里开始发迹。

如今“龙心会”虽然已发展全国性的组织，仍在学院留有分部来吸纳新鲜血液。

别墅顶层有个相对封闭的房间，此刻按例举办着每周的小型茶会，与会者都是当代院内龙心会的骨干成员。

“波琳，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只是往常最为活跃的波琳小姐此时却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苍白的容颜就仿佛刚刚大病了一场。

“我……我没事……”

波琳向着爱莎勉强摆出了一个笑容，可惜这个笑容看起来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今天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了。”

爱莎颇为关切的看着身旁的波琳，身为“红龙”公爵的女儿，她自然是这个贵族团体的领导者。

对于同伴的反常表现，她不禁有些忧虑，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

“她可能是想起那个零之魔女又开始害怕了，记得波琳小时候就是个爱哭鬼呢。”

另一边梳着螺丝卷的贵族少女瞥了眼对面憔悴的波琳，把不屑两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好了玛姬，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对于这样冷嘲热讽的举动，爱莎自然给了玛姬一个警告的眼神，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打算收敛。

“爱莎大人，她根本没能完成任务，之后还被敌人当众羞辱，您都不打算责备她吗？”

“那件事本就不该去做，既然失败了，那就算了吧……”

爱莎叹了口气，眉宇有些低垂，感受着周围一道道问询的视线，心里不禁又有些迷茫。

“爱莎大人，您可不能气馁，难道您就甘心看着那个恶毒女人嫁给莱茵殿下吗！”

玛姬眼见爱莎有些消沉，赶忙添油加醋地刺激道：

“您可是莱茵殿下的青梅竹马，只有您成为王子妃才是众望所归，才能协助殿下治理好这个国家！如果真让那个魔女彻底蛊惑住殿下，我们的国家可怎么办啊！”

爱莎听着玛姬的劝告，只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似乎正在刀刃上跳舞。

自从四年前那场动乱，她的莱茵哥哥失去了母亲与妹妹后，就仿佛变了个人般，与她渐行渐远。

明明曾经答应过会娶她，让她变成最美丽的新娘。虽然只是儿时的戏言，但那也是爱莎永远醒不来的梦。

“可是你也看到了，那个女人并不是花瓶，她有着我们所不了解的能力，还那么漂亮，如果殿下也喜欢她的话……”

爱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知道如果再继续说下去，眼眶里的泪水可能就真的控制不住了。

爱莎心里很清楚虽然自己也很漂亮，但那种漂亮和希格莉特之间是有着天堑般的巨大差距。

那是没有男人可以抵御的美貌，即使是她的莱茵哥哥，爱莎也没有多少信心，更何况他本就不属于自己。

“什么力量！那肯定只是魔女的鬼把戏，也就只有能骗骗波琳那样的胆小鬼。”

玛姬一边不以为意的放着厥词，一边还在嘲笑着对面的波琳。

面色苍白的少女深深看了玛姬一眼，却没有再作反驳。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会相信一个没有魔力的魔女，身上会背负着堪比古龙的骇人气势？她只盼着玛姬能自己去体验一下。

“可她是陛下承认的……”

爱莎那副嗫嚅的模样，与其说是想说服玛姬，更像是想说服自己。

“陛下不过念着蔷薇大公的余情而已！一个养女也配作王子妃？爱莎大人还是太仁慈了，总是说什么别真伤到她，把她赶出学院就好。依我看之前的炼金药水就该换成烈性制剂，把那张脸给炸的稀巴烂！”

玛姬咬着牙，心中的恨意似乎越说越盛，继续着自己恶毒的诅咒：

“魔女就应该被绑到火刑架上统统烧死才对，真理之神的惩罚终将让她们粉身碎骨！”

“够了！不要再说了！”

爆裂的魔力从橙发少女身上升腾而起，眼见爱莎真的动了火气，玛姬才悻悻闭上了嘴巴。

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即使爱莎最后放弃对付希格莉特，她自己也要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为了她曾经对自己的羞辱。

感受着笼罩在整个茶会中的压抑气氛，爱莎只能无奈地品着杯中的红茶，来掩饰自己的表情。

明明已经加了四块方糖，可不知道为什么，味道还是那么的苦涩。

“莱茵哥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当她从父亲那打听到，莱茵和希格莉特两人似乎存在着隐秘的婚约之时，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我到底该怎么做……”

茶会就这么不欢而散，看着失魂落魄的爱莎，玛姬只能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准备回去自己研究对付希格莉特的计划，她可不是那么优柔寡断的女人。

就在她穿过长廊准备即将离开北区时，一个高个身影忽然从花园的转角落中走了出来，似乎是专门等在那里。

“玛姬小姐，请您留步。”

玛姬狐疑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只依稀记得这是哪个男爵的儿子，平素并没有太多来往，只是简单地聊过几次。

“丹尼尔同学，有什么事情吗？”

“很荣幸您还记得我。”

男子俊朗的面容带着彬彬有礼的微笑，整齐的服饰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但不知为何，玛姬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寒意。

“对于您所烦闷的事情，我可能会有更好的方法。”

玛姬紧盯了一会，皱起的眉头忽然放开。她自然明白这个男人十分可疑，但这是她无法拒绝的邀请。

“要去哪里谈谈呢？”

二人相视一笑，一场针对希格莉特的阴谋似乎正在发芽。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只更为恐怖的魔爪，也已然伸到了他们的颈后。

花园边缘有棵高大的栗树，它宽阔的树杈一直是希格莉特小憩的好去处。曼妙的身姿轻轻晃动着自己雪白的小腿，悠闲之间已经把数百米外房间里的秘密会议给听得一清二楚。

“可真是无聊。”

对于这些宛若过家家般的结党与阴谋，希格莉特可谓是提不起一点干劲。

虽然这些学生在家族中多半耳濡目染了些手段，但终究是差了些火候，即使是觉醒记忆前的希格莉特也可以轻松击垮他们。

“哈，还不如待在宿舍睡午觉呢。”

长时间使用心眼让希格莉特不觉有些疲倦，虽然她现在不像以前会直接倒地昏睡三五天，但相比正常人还是相当嗜睡的。

“还真是辛苦小薇薇安了，牺牲了一套衣服就换来了这么无趣的情报。”

薇薇安那天引出波琳等人后，也是故意激起对方的怒火。

薇薇安所拥有的「天性」名为「心灵间谍」，它可以在一定程度内窥视别人的思想与记忆，而且对方的情绪波动越剧烈，窥视的范围也就越大，是个相当罕见且强力的天性。

而从波琳等人的记忆中，薇薇安就窥视到了这个龙心会，以及那个名为爱莎的公爵小姐。

“要让我怎么处理你们呢？坏孩子们。”

希格莉特笔尖轻敲着手中的笔记本，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一排名字，后面所作的标记似乎也决定了他们未来的命运。

茶会大多数人都是期待着爱莎能够登上王后之位，自己可以顺带捞些好处的小贵族，而真正对希格莉特抱有恶意的似乎只有三四个。

她们手段虽然愚蠢，但险恶却一点都不少。既然奥珞伊天天不闻不问，那希格莉特决定自己来帮她一把，把这些不听话的学生捶打成社会的栋梁。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不会被不小心锤断，希格莉特也不敢做保证就是了。

名字排在最后的是那个叫**莎的小姑娘。

希格莉特自然能够看出她虽然是主导者，但并非是多么恶劣的人，在一众贵族中反而是比较良善的存在。

“沦陷在爱情中的女人啊。”

希格莉特不禁摇了摇头，对于这种复杂的感情似乎有些不能理解。觉醒前她就是相当另类的存在，而觉醒了仙人时期的部分记忆后，只觉得自己与普通人类的感情要更加遥远了。

看来自己永远是体会不到其中的奥妙了。

思忖了片刻，希格莉特还是在爱莎的名字后面打上了个对勾。

虽然希格莉特很想告诉她，自己一点也不想要她的莱茵殿下。

但她终究还是冒犯了自己，那就必须接受惩罚。

第5章 没有魔力也得上课

对于精英教育的王立公学来说，学生所要负担的课业也是相当繁重，基本每天都有数门课程需要修习。

在足足可以容纳三四百人的巨型阶梯教室中，今天整个高等部的二年级生，都要在这里聆听副院长博格斯教授的通用课程。

高阶魔法师亲自大规模授课，放在过去的古典魔法时代，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许多好学的学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早早就来到了教室，在前排占了个好位置。

当然也有例外情况，此刻的希格莉特就已经在后排打起了瞌睡。

“本来以为报名要花点时间的，没想到一下子就给通过了。”

缩水的睡眠时间让这位睡美人的心情明显有些不悦。但即使是那无精打采的模样也没有减少她一分的靓丽，慵懒的姿态反倒让平日里的“高岭之花”多了几分亲切感。

“赫尔曼小姐，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不知昏昏沉沉了多久，耳畔传来温柔呼喊声倏地打断了希格莉特的睡意。

赫尔曼是希格莉特如今的姓氏，也是那个享誉全国的蔷薇家族的姓氏。

她轻轻侧过头，只见身旁是位戴着圆框眼镜，拥有一头亚麻色长发的文静姑娘。她低垂着的脑袋泛着微微的羞赧，腼腆的笑容里满是单纯的味道。

希格莉特记得这位姑娘，是个来自平民家庭的朴实孩子。

或者说希格莉特脑袋记得住全校一千六百多名学生的全部信息，只是日常会过滤掉部分她不想记住的人。

而面前的女孩显然不在此列。

“请坐吧，凯琳达小姐。”

见自己的偶像不仅记得自己的名字，还直接用名来称呼自己，少女大大的眼睛里满是遮掩不住的欣喜，就差直接原地跳跃了。

而附近还有几位女生则是满脸的懊恼，悔恨自己没能再大胆一些，否则坐在旁边的就是自己了。

相比于希格莉特对男性贵族们的不假辞色，希格莉特对于女生，特别是平民出生的女孩子，则明显要温柔了许多。如此做派，也使希格莉特在学院里又多了一批女粉丝。

“我……我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

凯琳达拿出了自己厚实的课本，磨损的书页上面满满的书签与标记，能够看出这是个刻苦的孩子。

相较于贵族而言，入学的平民学生在初始教育上要落后太多，所需的努力自然也是前者的数倍。

“当然可以。”

对于这种孩子，希格莉特向来没有恶感。而这些平民女生仰慕得也不仅仅是希格莉特的样貌与家世，更让她们钦佩的，其实是才学。

刚刚进校的时候就有人质疑过，一个无法使用魔法的魔女，凭什么可以入学这所以魔法为根基的学府。

但希格莉特很快就用全部通用理论课程第一名的成绩，狠狠打了这些质疑者的脸面。

甚至有导师透露，以希格莉特的学识完全有资格直接加入学院附属的研究所。至此之后，“零之魔女”也从当初颇有讽刺意味的绰号，转变成了真正的威名。

“请帮看下这题，雄性红尾蜥在求偶时所会不断释放的红蜥素，其本质是种负反馈调节，还是种正……”

少女的问题积攒了了很多，从《魔法生物学》、《构型几何学》乃至《大陆历史学》都向希格莉特仔细讨教了一番，直到博格斯走进教室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书。

如果这位副院长大人知道自己的课程还没一个学生受欢迎，肯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吧。

而希格莉特的讲解确实比导师们浅显易懂，即使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她所具有的见识，也是绝大多数高阶魔法师难以企及的。

住在赫尔曼家的那几年间，她也阅读了大量的书籍文献，对于这个魔力世界的情况，也有了相当深刻的了解。

如今西赛德大陆的魔法学，相比于数百年前的古典时代，各方面都已经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农业领域的催熟增产，运输业的魔动车辆，炼金领域衍生的日用化妆品都已经出现在了奥塔这个相对偏远的小国。但因为成本的问题，这些技术往往只服务于贵族，生产关系仍未产生根本的变革。

“魔力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这时，讲台上的博格斯突然问出了一个入学级的问题。

“不，你们不知道！”

然而学生们还没反应过来，所有人都耳朵里又充斥着他通过扩音魔法加倍的咆哮声。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是不是打算背书，背魔法基础学的第一节第一行，魔力是能量的基本存在形式，是一切属性能量的前置形态？”

博格斯穿着笔挺的正装，眼睛上挂着秘银链的单片眼镜，配上那花白的胡须，整个人显得极有涵养。

“没错，这是正确的！但如果你们只知道这些，那恭喜你们，这辈子就可以安稳做一个低阶魔法师了。”

听到如此理论，学生们的注意力瞬间就集中在了博格斯的身上，作为学院内资历最老的教授，教学水平果然出众。

“记住，魔力是法则的末端，而法则是构建世界的基础！魔力的流动是绝对的，回溯的源头，就是魔法师追寻的方向！”

就连打瞌睡的希格莉特，此刻也流露出了几分思索。在她看来，魔力与仙力一样，都是“道”投影在客观世界的表现形式而已。

而她无法使用魔力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浸染了仙道的灵魂，被此方世界的终极大道，或者说主规则所排斥。

“然后你们认为法则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力量吗？”

已经没有人再感回答博格斯的问题。

“我知道你们又错了！它确实高不可攀，你们在座的有三百多人，可能这辈子没有一个人能领悟丝毫的法则！但是——”

博格斯是声音微微一顿，事关前途的问题也让学生们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法则又并非遥不可及，相反你们中很多人虽然不能理解，却已经可以使用法则的力量！那就是世界的恩赐！”

在恩赐之仪中一个学生所获得恩赐的优劣，很大程度已经决定了他将来的命运。

“感恩世界吧！是它让你们这些脆弱如蚂蚁般的小家伙，有机会触碰到这个世界最崇高的存在。而人类最常获得的恩赐有两种，就是「职阶」与「天性」！”

说到这，希格莉特不禁回想了自己一直在困惑的问题。

为什么被此界被主规则排斥的自己，会获得“魔女”的职阶恩赐呢？

第6章 野兽的智慧

自己莫名转生到这个世界，真的只是飞升的偏差？失去的记忆里，是否藏着重要的线索？最初醒来时，为什么会出现在混沌之地……

越来越多的谜团挤进了希格莉特的脑海，这种深陷浓雾的感觉，总让她觉得身旁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危机。

笔尖轻轻划过纸页，竟不自觉地画出了那个混蛋女人的面孔，看到那张傻笑的蠢脸，希格莉特就不禁就来了火气。

咔嚓——

铅芯不堪重负地断裂开来，在栩栩如生的肖像画上留下了大块的污渍，剪水的眸子里也漾起了不定的波纹。

即使忘却了太多的曾经，但在这里她也已经有了需要保护的珍物。

是该和王室好好谈谈了。

希格莉特知道奥塔王室保管着自己需要的东西，和“仙”有关的东西。

少女那副沉思的模样，放在不知情者眼中，定以为是今天博格斯先生的讲课太过出彩，连那位不听课的魔女此刻也是专心致志。

“天性是什么？天性就是法则对能力直接的提升。比方说猛火，巨力，这些你们听听名字就能明白，魔力相同的情况下，火系魔法就是威力更强，力量就是可以压倒对手！”

滔滔不绝了几十分钟的博格斯讲得有些口干舌燥，拿起茶杯吨吨了几口又继续吼了起来：

“而职阶！多是有益于成长性，比方说巫师，术士类法职，就可以加速成长魔力，更容易理解魔法知识；而骑士，剑士类武职，就更偏向于体质增强，更容易领悟相应武技。”

了解了大量恩赐相关的知识，不少学生的面色反倒有些黯淡起来。

“我知道你们又在想什么！是不是又在气馁自己为什么没有个稀有的恩赐？”

博格斯自然看穿了那点小心思，他激动地挥舞起双手，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精神冲击般，砸到了学生们的脑袋上。

“错了！你们又错了！记住稀有并不意味着强大！即使是最常见的恩赐，只要不断发掘其中的法则，有朝一日也能成长为真正可怕的力量。”

说到这博格斯苍老的眼神里，开始闪动钦佩的光彩。

“比如我们崇敬的院长，奥珞伊阁下！她的恩赐是常见的猛火与巫师，如今却已经是位列大陆顶尖的存在！”

“又比如积雪山的那位苦修者，他天生没有任何恩赐，完全靠着苦行觉醒武僧，百余年的磨砺却让他有了窥探最强者的资格！”

博格斯激情的演说，为这些初行者揭开了神秘世界的一角。相信除了希格莉特，每位学生都在这节课上受益良多。

“同学们，最后请记住！魔力的路途才是根本，坚持走下去，命运的星轨也将为你们移动！”

说完这句话，博格斯没有丝毫的逗留，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

他手上还有三个魔导学研究项目尚未完成，自然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身后留下的是一片经久不息的掌声。

后面几堂课相对就平庸了许多，课程结束时已临近中午，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都开始往食堂涌去。

“希格莉特同学，可以邀请你共进午餐吗？我想我们也可以交流一下对于博格斯先生课程的感悟。”

刚准备离开的希格莉特，此时却被一个不速之客堵在了位置上。

“原来是巴尔因同学。”

希格莉特瞥了眼面前的棕发青年，好看的娥眉顿时蹙了起来，星瞳之中里布满了锐利的寒芒。

这是一种生理性的反感，如果说在学院里非要她挑选一个最讨厌的家伙，那眼前的男人必定是首选。

“我说怎么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看来巴尔因同学上次不小心掉进水沟，可能还没有洗干净呢。”

听到这毫不留情的讥讽，埃斯利脸上优雅的笑容明显一僵，他明白那次“事故”定然是眼前女人的手笔。

“希格莉特小姐说笑了，这次特意来邀请你，我可是由内而外的焕然一新。”

不得不承认，埃斯利·巴尔因继承了铁剑公爵英朗的外表，深邃的五官已有了几分成熟的韵味。而血脉带来的天赋，使他的成绩在年级中也算是名列前茅。

但这屈指可数的优点，与他指染的女人数量相对比的话，就实在是差了个数量级。

“那真是太可惜了，其实用下水道的味道来挡一挡身上的人渣味，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面如此的数落，埃斯利却依然强作着笑容。如此有耐心好脾气的巴尔因少爷，在围观者眼中只能是啧啧称奇的存在。

“希格莉特小姐，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呢！”

埃斯利这番浪子回头的表演，对于一般女孩子的话，还是颇有杀伤力的。但在希格莉特眼中，和一出马戏并没有太大差别。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出现在我周围十米之内吗，巴尔因同学？”

希格莉特完全不想在这种人身上浪费一秒的时间，轻蔑的视线像是座山般压在了埃斯利的头上。

“请相信我，亲爱的希格莉特！无论你之前听到了什么传闻，那都已经是过去了，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是真心……”

砰——

屋顶的吊灯不知为何，猝然间掉落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狠狠地砸在了这位公爵少爷的脑袋上，痛苦的惨叫让围观者们不禁缩了缩脖子。

这朵带刺的蔷薇，果然还是远观更适合些。

“那就请你之后，和我保持五十米远的距离吧。”

希格莉特撩起长发，俯下身子对着血泊中的公爵少爷轻声说道。

这个要求不得不说有点过分，要是认真履行的话，埃斯利少爷从此以后就得蹲在门外上课了。

言罢，希格莉特直接从埃斯利身上轻盈地迈了过去，仿佛那倒在地上的只是条死狗而已。

少爷的跟班们一时也不敢向前搀扶，只能注视着那窈窕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

“看什么看！快给我扶起来！”

教室就这样沉寂了片刻，埃斯利才稍稍回复了意识。头晕目眩的他捂着自己鲜血直流的后脑勺，灰色的眼睛就是一匹饿久了的野狼。

“忍耐！”

他在心里咆哮着，不断提醒着自己保持住理智。

入学后不久，他第一次骚扰希格莉特的时候，就被对方用凌厉的手段惩治了一番。

恼羞成怒的他，不是没想过寻求家族的手段来报复，强行拿下这个女人。

但是他的父亲，那位以凌厉狠辣著称的当代铁剑公爵，却拒绝了他的请求，并笑着告诉了他一个道理。

“狼的狩猎，最重要的是耐心。”

埃斯利马上明白了，这是父亲对于自己的考验。

他需要伪装，需要隐忍，需要把这个女人一步步带入自己设计好了的陷阱里。

然后，吃掉她。

如今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等着吧，自负的女人，你会为今天感到后悔的！

看着那门外的光景，埃斯利仿佛已经看到了令人血液沸腾的未来。

把这个桀骜不驯的女人驯服之后，再如何把她摁在床上，把之前受到的一切屈辱报复回来。

这便是野兽的智慧。

第7章 能打几队你

王立公学占地千余亩，院内总共设有六处食堂，各自有着不同的口味与特色。其中位于教学区与北区之间的那栋红砖小楼，是希格莉特平日里最常去的地方。

小楼二层拥有一处半开放的露天平台，最适合这种温和天气里，在用餐的同时享受一下暖洋洋的太阳。

“都已经这个时间了，薇薇安估计又要抱怨了吧。”

摆脱了埃斯利那令人厌恶的纠缠，希格莉特只觉得大厅里弥漫的食物气息，都比往日里喷香了许多。

餐厅的桌椅与装饰多为木质，搭配着绿植和橘色的灯光，温色调的整体氛围给人一种温馨的舒适。

因为在教室耽搁了时间，一楼大厅内此刻已经坐满了学生。他们大都是平民和小贵族。而能在二楼用餐的，则多是身份显赫的存在。

当希格莉特的圆头小皮鞋刚刚踏上台阶，心眼却探查到了楼上纷乱的议论声。

“这个地方什么时候平民可以随便出入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些家伙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要不是那个女人护着她们……”

这是在针对她的小薇薇安？

星眸之中顿时凝起一层寒霜，因为刚刚埃斯利的骚扰，本就心情不佳的希格莉特恍若一把出鞘的剑，凌厉的气势直接破开了脚下的大理石砖。

“连吃个饭都不太平。”

最近总是遇到这种令人不悦的事情，让希格莉特怀疑自己近来是不是过于温和了些，使某些贵族少爷小姐忘记了什么叫做恐惧。

“对……对不起，是我自己跟来的，我这就离开……”

然而那软糯的声线，很明显并不属于薇薇安，不过希格莉特依然第一时间辨认了出来，声音的主人就是今天坐在自己身旁的凯琳达小姐。

“你没有犯错误，不需要道歉，自然也不需要离开。”

这义正言辞的反驳声倒是薇薇安的，看来她正和凯琳达待在一起。

“这个地方，你还没有发言的资格！”

“你把自己当什么人了？没有那个魔女你什么都不是！”

薇薇安的强硬态度也瞬间引起了周遭的反弹，尖锐的批判如潮水般将两个小姑娘的声音淹没。

“你那个指导者天天纵容你，我们没有办法！我们想问问这个平民的指导者，是不是也知道她管教的人敢如此逾越！”

听到这，希格莉特大概也清楚了今天冲突爆发的原因。

往日里薇薇安即使独自前来，楼上的贵族也知道是魔女的意思，自然敢怒不敢言。而今天薇薇安却私自带来个平民同伴，如此僭越的举动，彻底践踏了他们骄傲的底线。

希格莉特快走上楼，正好看见了人群包围中瑟瑟发抖的凯琳达。

她不是薇薇安，跟随着希格莉特见惯了各种场面。这个朴实的平民孩子对于贵族的敬畏是刻进骨肉里的，面对如此压迫的环境，已经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我……”

就在希格莉特准备上前，终结这些贵族们愚蠢的荣誉游戏时，竟有人比她先一步站了出来。

“她们不过是想在这里用餐而已，值得摆出这种场面吗？”

柔软却又威严的声音一时间滞住了喧嚣的议论，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走上露天平台的是位高挑的美人。

轻纱的发带束着粉红的长发，鹅蛋般的脸庞明净而清澈，晶莹眸子里透着知性的成熟，却又有种令人心安的亲切。整洁的正装制服烘托出苗条的腰肢，修长且又匀称的双腿在尼龙袜的包裹下更显风韵。

如此过人的姿色和左臂的纹章，都表明了来者的身份。她就是王立公学现任学生会长，三年级生薇莎·艾德里安。

虽然比不了希格莉特那超越了概念的美貌，但在魔女入学之前，她也是学院里公认的第一美人。

“薇莎姐姐……”

凯琳达看着走到面前的女子，局促不安的抬起了自己含泪的眼睛，求助的模样似乎是认识眼前这位会长。

“我就是她的指导者，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来说。”

薇纱轻轻摸了摸凯琳达的脑袋，柔弱的身姿面对着整群气势汹汹的贵族，竟丝毫不落入下风。

“艾德里安会长，你也打算学那个魔女，帮这些无能的平民开脱吗？”

贵族中领头的也是位三年级学生，名字叫劳伦，是萨姆侯爵家的女儿。她眼中蕴含的熊熊怒火，似乎并没有因为薇纱的出面而熄灭，反倒愈演愈烈了起来。

“并非是学习任何人，这只是出自我个人的意志。”

薇纱的话语温柔且有坚定，她平视着众人的愤怒，眼眸之中却没有沾染丝毫的波澜。

“校规并没有规定平民不可以在二楼用餐。而各位的聚众喧闹，才是真正影响了秩序的行为。”

这有掷地有声的言辞，不卑不亢的态度，一时间倒是博得了部分围观者的支持。

“这是身为贵族不可丢弃的荣誉，是高于校规的问题，会长大人不会不清楚吧。”

但劳伦不仅没有退让的意思，反倒上前一步，用自己高傲的下巴直直地对着薇纱，开始讽刺起来:

“果然，破落贵族家的女人，是不懂得这些东西的。”

面对这咄咄逼人的态势，薇纱却依旧用自己温柔的笑意，淡然自若地做出了回应:

“以吃饭来彰显的荣誉？那可真是不可触碰呢。”

“你说什么！我们先辈用血汗换来的东西！你究竟当成什么了！”

而那淡然的反击，倒是彻底点燃了劳伦最后的理性，她指着薇纱直接大声呵斥起来：

“我的兄长在黑潮之中，就是因为这些愚蠢的平民拖累才会阵亡！如今陛下允许他们入学已经是天大的恩宠，难道我们还要容忍这些废物侵占我们的领域！”

“不能忍！应该让他们滚出学院！”

“只知道吃的蠢货！战场上我一个人可以打垮一支民兵！”

劳伦的声讨再次引发了不少贵族的共鸣，声嘶力竭的讨伐让气氛愈加紧张，眼看着就要有人直接动手了。

“你们说完了吗？”

然而就在此时，众人背后寒彻的声音就像是桶冰水，毫不留情地浇在了他们滚热的脑袋上。

全场的视线顿时集中在了同一焦点，那风华绝代身姿一如往日豪横地夺走了所有的存在感。

“说完就可以让开了，别打扰我用餐。”

希格莉特端着套餐的托盘慢慢走来，人群自然而然分开，为她让出了一条道路。

冷漠的眼神慢慢划过每一个叫嚣的面孔，让刚刚还群情激奋的贵族们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一时间鸦雀无声。

“你……”

站在前排的方脸男子，血气方刚地还准备说些什么，就被希格莉特压来的目光直接堵了回去。

“就是你能打一支民兵？”

感受着这位魔女学妹轻蔑的挑衅，方脸男子却不敢再做声了，难堪的脸色像是块腐坏的猪肝。

他虽然没有见过希格莉特出手，但传闻中这个看似纤弱的女人，明明没有魔力却有着堪比资深战士的身体素质。

而且她掌握的手段与技艺，更是诡异至极，除了那位天才王子，估计学生里已经没人有资格和她交手了。

“那你猜猜我能打几队你？”

回答中只有无言的寂静。

第8章 能做我的女友吗

“对不起，都是我任性的缘故……才害得大家……”

餐桌前的凯琳达还是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连摆在面前难得的精致美食，似乎也完全失去了吸引力。

“应该惭愧的是我，身为会长却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最后还需要学妹站出来帮助，可真是难堪。”

凯琳达身旁坐着的是薇纱，在那些叫嚣的贵族退缩后，这位漂亮学姐并没有离开，而是留了下来和希格莉特等人一同用餐。

她进餐的姿势一如平日的温婉，樱桃小口一点点地咬着叉子上的圣女果，让人不禁好奇那一小盘沙拉究竟能吃多久。

“都是我的错误，是我自作主张带着凯琳达来到了二楼，没有考虑周全。”

薇薇安坐在希格莉特的身边，看起来也有些食欲不振，连她往常最喜欢的三文鱼千层卷，也才将将吃了几口。

她和凯琳达本就是图书协会的朋友，今天正巧在一楼偶遇了没有位置的凯琳达，交谈中又得知对方想要感谢希格莉特，就把她带到了楼上。

“你们这是在开检讨大会吗？”

只有希格莉特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清空着面前的食物。

那不断垒起的餐盘惊动了凯琳达与薇纱的眼球，她们也曾听说过关于魔女食量的恐怖传闻，但都把那当成了玩笑话。没人会相信，一个拥有完美身材的女孩子会是个超级大胃王。

但当事实摆在了眼前的时候，她们才体会到了其中的震撼。

不得不说，希格莉特进餐的仪态十分优雅，没有丝毫违背礼节的地方。女神的气质从任何角度观察，依旧保持着无可挑剔的完美。

只是精准无误的刀叉交错，毫无冗余的肩肘动作，让盘中的食物如变魔术般的消失在了少女的口中，奇迹的效率简直是一门进食的艺术。

“这并非你们的过错，非要追究的话，就怪那些蠢伙们可笑的自傲吧。”

希格莉特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拿起餐巾轻轻擦了擦嘴唇。轻灵一笑，百媚丛生，看得对面二人有些恍惚，只觉得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虽然是凯琳达的指导者，但平时忙于工作，其实基本上和她没有多少交流，相比于你，我实在是太不合格了。”

惊诧褪去后，粉晶般的眸子认真打量了起面前的幽暗之花。如此近距离的欣赏，让薇莎瞬间就明悟了，自己这个第二实在是输得心服口服。

“请不要这么说，姐姐大人！您来当我的指导者实在太好了！”

不过这消沉的自检，倒是让凯琳达急忙作出了反对。在对待平民的态度上，薇莎确实是贵族中极为少见的温和了。

“谢谢你，凯琳达。”

听到学妹如此真切的赞许，薇莎的脸庞才恢复了温柔的笑意，继续说道：

“学生会其实经常能收到平民学生被霸凌的求助，但凭我的力量根本解决不了这些问题，所以我总在想，是我太过无能了吗？”

另一边，希格莉特也注意到了那粉晶眸子中重叠的复杂。

她知道这位会长并非平庸之辈；相反，她在任期间整个学生会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在工作中也从未出现过失误。

薇莎的个人声誉也是极佳，她才貌双全，注重礼节，身上带着传统淑女的温柔气质。无论是教师，贵族，平民哪个群体，对她的态度总体来说都是积极的。如此做派，也让希格莉特一度认为她是个长袖善舞之人。

但今天这位会长挺身而出的举动，倒使希格莉特的看法有所改观。做这种明显失大于得的事情，绝不像是个精致利己者的选择。

“这也绝非你个人的过失，我想无论换谁做会长，都解决不了这些问题。”

希格莉特抿了口杯中的甜果汁，恰到好处地做出了安慰。在这个大贵族遍地的学院内，学生会的权力实则是相当有限的。

“不，我想希格莉特同学来处理的话，就能做到更好吧。”

感受到希格莉特关怀的视线，薇纱轻柔地笑了笑，承迎的目光之中似乎包含了许多莫名的意味。

“我这只是武力的逼迫，强权最多是支镇定剂而已，想要根本解决这些矛盾，问题根本就不在学院里。”

希格莉特摇了摇头，她也没想到薇莎会这么赞扬自己，毕竟她也曾和学生会发生过冲突。

“那么问题究竟在哪里呢？”

眸子中传来的希冀，像是灼热的火焰般落在了希格莉特的身上。魔女下意识蹙了下眉头，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天赋秉承于血脉，贵族中本就更容易诞生强大的魔力者，在过去知识封闭的年代，冥想法与锻体法又遭到垄断，贵族与平民虽说同为人类，但已经是接近二元社会的存在。”

关于平民与贵族间的矛盾，这个国家应该没人能比希格莉特认识更深刻。

“新魔法运动的推进后，魔力修行普及化，王室开始从平民中吸收新鲜血液。虽说贵族遗传的天赋更为稳定，但平民数百倍的人口基数诞生几个突变个体也很正常。于是平民与贵族间产生了流通通道，界限就此变得暧昧了起来。”

“这不是很好嘛……对大家都很好……”

凯琳达小声喃喃着，对于刚刚莫名的压迫与歧视似乎仍心有余悸，估计小姑娘得暗自委屈个把月了。

“这么想就太简单了，通道开启有上就必定有下。王国内优质的土地早已全部被分封，东西地缘又受到两大帝国的压迫，除了北边的混沌山脉几乎没有向外扩张的可能。掌握力量的平民只能加剧王国的内卷，必有旧贵族被取而代之。”

薇薇安本就聪慧爱学，加上长期受到希格莉特的熏陶，轻而易举地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就像莉莉大人常说的那句话，新事物的崛起必定伴随着旧事物的灭亡。”

听到这番话的薇纱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一个平民出生的孩子，竟然也会有如此高深的见识，投向魔女的目光也更郑重了几分。

“贵族荣誉都是古老的传承，数百年间有无数英雄牺牲在了与黑暗的战斗之中，如果就这么舍弃他们的后代确实有失公允吧。”

薇纱终究还是贵族出身，对于贵族的荣誉感还是存在的。听到希格莉特等人像是在讨论换衣服般讨论着整个贵族的未来，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可惜历史不讲情面。”

希格莉特的语气似乎和历史一样的无情。

“王国注册的魔力者中，贵族在高阶占比九成以上，在中阶占比七成左右，而低阶的却占不到两成，这里还要刨除许多生活在灰色地带的未登记者。而这三个比例每年还在不断下降，这样的现实必然会使某些人感到恐惧。“

魔女的声音再次停顿，脸上露出了调侃式的微笑。

“我们至少还是自由民，如果某一天贵族麾下的农奴们都拥有了超越他的力量，那些被兼并的土地该怎么办呢？”

薇薇安紧盯着希格莉特充满了自信的侧脸，习惯性地随声附和起来。这种模式下的莉莉大人，是她最喜欢看到的模样。

“所以说，所谓贵族，究竟指的是血缘呢，还是指力量呢？”

希格莉特的话语像是柄重锤砸在了薇纱的心上，让少女透过心中的阴云，暂且看见了许多未曾见过的事物。等她回过神来，那迷茫的粉色眸子中又夹带上了几抹恐惧。

“欺压有时未必是因为轻视，余荫遮蔽的也未必就是荣誉。”

之后便是长足的寂静。薇纱和薇薇安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就连凯琳达摇摆着脑袋，仿佛也悟出了几分道理。

“我对学妹你，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稍许片刻，薇莎就恢复了平常的笑靥。她一边愉快地消灭着盘中的蔬果，一边用忽闪的大眼睛直直对着希格莉特，就像是看到了巨大的宝藏。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疯狂的迷恋你了，我要是男人的话的话，估计也逃不掉吧。”

这有些暧昧的赞扬倒是让希格莉特喝果汁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

“学姐那么漂亮，追求者应该也不会少。”

事实上薇纱的追求者数量更多，相比于希格莉特这片难以接近的神秘星河，这位会长至少表面上的亲和感要高了太多。

“那么学妹……”

对上那坚定且温柔的目光，希格莉特心中倏然有了种异样的预感。

“你……能做我的女友吗？”

第9章 女人的直觉

哐当——

这是薇薇安手中叉子掉落地面的声音。

“诶？”

这是凯琳达抬起迷惑的小脑袋，满脸问号的表情。

“……”

这是希格莉特拿着果汁杯，浑身僵硬的动作。

“哈哈哈——”

这是薇纱仿佛恶作剧得逞了般的愉悦笑声。

“只是开个玩笑，你们这是都当真了吗？”

看着几人震惊的模样，薇纱反倒是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这位端庄淑雅的学姐，没想到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毕竟学妹确实是太好看了，我真的很喜欢，一时没能克制住呢。”

虽然言辞依旧有些暧昧，但却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两种语气。眼神中的坚定已然完全消散，只剩下了女孩子间玩闹的笑意。

“女孩子之间……也可以那样……谈恋爱吗？”

在座最为单纯的莫过于凯琳达，这个生活在小村落里的小姑娘，以前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此刻恍若大悟的模样，宛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理论上没有问题，听说真理教会的家伙比较反对，不过也管不到我们这里。”

薇薇安边低下头去捡地上的叉子，边嘀嘀咕咕地讲解了起来。

看着众人的反应，粉晶的眸子匿起了深邃的光，正当薇莎以为这个话题可以一笔带过了的时候，魔女那清冷的声线，却让气氛再次回到了古怪之中。

“这个玩笑可不怎么好笑。”

魔女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严肃的眼神中透着些许审视的意味，看得薇纱兀然间有些心慌意乱。

“我也想体验一下被奥塔第——不，可能是大陆第一美人拒绝的感受，毕竟这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人生经历。”

躲开魔女充满压迫感的视线，薇纱不禁垂下了脑袋，拿起叉子又开始戳起了盘子里的圣女果，轻笑的解释听起来多少有些心虚。

“是吗？那如果我不拒绝呢？”

哐当——

薇薇安刚刚才拾起来的叉子，又掉在了地上。

“不是拒绝，而是恋爱的话，那应该更难得了吧？”

听到希格莉特那平静的反问，薇纱脸色明显有些不自然起来，手上猛一用力，圆圆的圣女果直接飞出了盘子，正巧落在了魔女的面前。

“我……”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视线正好又对上了那双乌黑的眸子，深邃之中像是藏着口万年幽寂的古井，看不出魔女丝毫的情绪波澜。

“嗯哼——”

就在薇纱进退维谷，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希格莉特脸上的冷漠却像是冰雪般化开，留下来的只有那小恶魔式的微笑。

“开个玩笑啦，学姐……不会也当真了吧？”

魔女歪过头，如瀑的青丝正被春风拂起，那星空般带着光点的眸子对着薇莎轻轻眨了一下。

砰砰——

倏忽间薇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只奔跑的小鹿撞了个正着，不知加速了多久才找回了原本的节律。茫然中薇莎又低下了脑袋，让那粉色的长发肆意遮住了面庞。

“学妹的魅力……还真是可怕呢……”

等到再抬起头时，薇纱温柔的笑容中已夹杂了几分无可奈何，看着希格莉特的眼神也更复杂了几分。

自然也不敢再做出什么反击，她只觉得再来几次，就真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不过我确实有一个请求，还请学妹认真考虑一下。”

眼见对方已然认输，希格莉特只是轻笑，也没有继续揶揄。倒是薇莎依旧躲着希格莉特的眼睛，视线完全不敢有丝毫触碰。

“学妹你应该听说过，恩赐的试炼吧。”

听到这个名字，希格莉特的神色终于端正了几分，向来注重情报收集的她，自然知道恩赐之树所蕴含的真正意义。

“当然有听说过，我可是很期待呢。”

恩赐之树的作用，远不只是辅助适龄者觉醒恩赐那么简单。最大的价值在于每棵树本质上都是一处链接亚位面的空间信标。

这些亚位面可以说是国家最为重要的战略资源，正常情况下每处都拥有着珍贵的物产储备。

虽然亚位面中也存在着一定的危险性，但相比深渊或是混沌之地那种九死一生的地方，收益与风险的性价关系实在是高出了太多。所以人类也把这些亚位面看作世界的怜悯，称其为「恩赐之域」。

等级越高的恩赐之树，所连接的恩赐之域也越是广袤。像是学院中央的那棵千年古树，所连接的恩赐之域据说有七层之多，其中最辽阔的一层面积要比整个曙光领还大。

而恩赐之域也有许多既定的法则，比如其中的生物与资源被人猎杀取走后，经过一定时间就会进行再生复原。

又比如其不同层数对于魔力者等级的容量是有限的，像学院的这处恩赐之域，前三层就只能容纳中阶之下的魔力使用者进入。

“二年级生的第一次试炼是要和三年级生一同前往的，所以我想邀请学妹加入我的队伍。”

因为等级限制，前三层也成为了学生们历练的最佳去处，即使在试炼中所得的全部物资，都要上交一半给王国，但余下部分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依然是笔巨额收入。

“学姐不会是为了这个目的，才特意和我处好关系的吧？那样我可就要伤心了。”

希格莉特听到对方郑重的请求，美丽的脸蛋露出了几分娇柔的作态，言语试探却又如此单刀直入，让人根本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请相信我的心意，拥有能与学妹成为朋友的机会，我想任何人都不会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薇莎处变不惊的笑容，似乎也回到了之前那位会长的模样。

“那么，价码呢？”

“我们此行的全部收获都会再额外分出三成给你，而学妹只需要帮助我们解决第三层的领主，其他时候都不用出手。”

“四成。”

“可以。”

见此情况，二人都不再绕圈子，开门见山的谈判看得旁边的凯琳达是眼神发愣。

“也就是说，在讨伐三层领主之前，我可以自由行动。”

“是的，当然如果学妹想和我待在一起的话，我也会很高兴……”

看出了希格莉特的意动，薇莎的兴致又高涨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又想去调侃几句，但当视线触碰到魔女微笑的一刹那，她又回想起了刚才的窘迫，赶忙把脑袋扭到了一边。

“我答应你。”

听到希格莉特轻灵的声音，薇莎不禁有些惊诧。对方如此轻易的应允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她还有不少张牌没有用出来。

“不过我也需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情……”

果然，和魔女的交易绝没有那么简单。

二人商讨完毕后，红砖小楼里已然见不到几个学生的身影了。等到希格莉特和薇薇安走在返回宿舍的路上，周围只剩下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音。

“我总觉得那位会长……有些奇怪。”

一路沉默的薇薇安突然开口说道。

“怎么，你使用天性了？”

旁边的希格莉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秀发，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没有。”

薇薇安并不喜欢那个天性。

“那你怎么知道？”

乌黑的眸子里，倒映出了一张满不在乎的脸蛋。

“女人的直觉。”

如是的回答后，又只剩下了春风的寂静。

第10章 少女的泪

“莉莉大人，您要去参加休息日的钢琴比赛？”

薇薇安看着书桌前正认真修改着乐谱的希格莉特，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是啊，我还特意起了大早去报名，结果上课都打不起精神呢。”

希格莉特伸了个懒腰，今天还不满十个小时的睡眠，对于这位睡之魔女来说着实有些难熬。

“今天的太阳，原来是从西边升出来的吗？”

薇薇安放下了手中的扫把，凑到了希格莉特的身边，打量起了桌上的乐谱。两团相同款式的毛茸茸睡衣挤在一起，看起来格外温暖。

“怎么说我也算是个大家闺秀，去参加个钢琴比赛值得你那么惊讶吗？”

希格莉特轻轻敲动着笔尖，对于薇薇安的大惊小怪似乎相当不满。那蹙着眉头的可爱样子，如果被外人看见，想必又能倾倒一片仰慕者。

但这样的伎俩对于精神坚定的薇薇安来说，自然是无效的。

嗯，对自己是无效。

薇薇安在心里默默又给自己施加了一层暗示。

“莉莉大人，恕我直言，您除了那张脸蛋外，我不觉得还有哪里和贵族小姐的身份相匹配。”

薇薇安绝不是故意诋毁，虽说在绝大多数正式场合，希格莉特的举止和穿着都恪守着基本的礼仪，与生俱来的优雅感更是让人会自动忽略她某些细节上的缺失。

但只有和希格莉特同住一室的薇薇安，清楚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什么溜到树杈上睡午觉，什么穿着短裙不注意遮掩，还说自己发明了什么所谓的安全裤，对于这位姐姐大人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最让薇薇安头大的是，这位姐姐大人时常会只穿内衣出现在房间里，还会拍着肩膀笑着告诉她，都是女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希格莉特的胸衣并不是传统款式，是她自己剪裁的，叫做什么“文胸”，比起传统款式要暴露了太多。

那颇具规模的胸前，白花花的一片看得薇薇安是面红耳赤，完全不知道把眼睛放在哪里。

然后希格莉特竟还毫无自觉地向她推荐同款，说要亲手给薇薇安裁剪一套做礼物。

这么羞人的事情，她怎么可能答应嘛！

但另一方面，薇薇安也清楚自己的姐姐大人绝不是个放浪的女人。

曾经有个色胆包天的贵族少爷准备用天性能力偷窥希格莉特，结果非但没能得逞，第二天还被打成了猪头倒挂在了学院门口的梧桐树上。

该男生觉得受辱反倒跑去找学院老师告状，结果又被奥珞伊从中央塔楼直接扔了出来。自此以后，就很少有人敢打希格莉特的歪主意了。

“哎呀，想夸我漂亮就直夸嘛，这么扭扭捏捏的干嘛。”

“……”

而且这厚脸皮的功底，薇薇安也从没有在其他贵族小姐们的身上见到过。

“所以莉莉大人，您真的会弹钢琴吗？”

虽然知道自己的姐姐大人深不可测，就算突然点亮了音乐技能也不稀奇，但不知为何，薇薇安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不会啊。”

结果就收到了希格莉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不会你参加什么钢琴比赛！后天！大后天可就要比赛了！您难道是打算现学吗？”

薇薇安使劲拍了拍额头，虽然她已经适应了姐姐大人向来不着边际的思路，但猛然间这么刺激，还是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别那么紧张，小薇薇安，我也是懂些音律的。”

希格莉特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倒让薇薇安一时有些摸不准情况。

“那莉莉大人都会些什么乐器？”

“瑶琴，鸾筝，笛子，二胡什么的，我都会一点点吧。”

希格莉特的记忆里，自己从前在仙界就没少琢磨这些东西，在乐律方面她也可以算作一派宗师了。

“哦对了，我还会吹唢呐。”

希格莉特拍了拍手，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一连串稀奇古怪的名字，薇薇安却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些……都是夏族的乐器吧？”

这倒让希格莉特有些惊讶了，她没想到薇薇安会知道这些。

“我曾经在书里看到过，克里斯蒂安王后就很擅长一种叫鸾筝的夏族乐器，用橡木为面板，上面拉紧有二十一根山铜丝，拨动它们就会发出清脆的乐声。

薇薇安向来秉承着知识就是力量的信条，平素里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而且不局限于种类，无论是文学艺术，历史政治，或是自然地理，她通通是来者不拒。

“小薇薇安真是博学呢。”

看着少女那副娓娓道来的模样，希格莉特不禁想伸手揉揉那栗色的小脑袋。

“比……比不过莉莉大人您了！”

忽然间受到夸奖的薇薇安，似乎有几分羞涩。向往知识的她自然清楚，眼前看似不靠谱的姐姐大人才是真正的智慧宝库。

“但这些夏族乐器和钢琴完全是不同的机制，这和从零开始学习根本没有区别！”

强行克制住心中的羞涩，薇薇安知道现在可不是纵容希格莉特的时候，她努力让自己批评的声音变得刻薄了几分。

“可是……比赛前三名可以获得额外的学分奖励，人家只是不想被退学嘛。”

面对厉声的责问，希格莉特马上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薇薇安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这又是这个女人做作的表演。

但即使明知道是假的，薇薇安的心还是不听使唤的软了下来，不忍再说出一句重话。

“但您也不该这么冲动！那些参赛者基本都是从小就开始学习钢琴，您就算再天才，也不可能在一天时间里超过他们的！”

面对薇薇安充满关切的质问，希格莉特只是眸光流转，莞尔一笑。

“所以……薇薇安你愿意教我的，对吧？”

“我……”

不知为何，薇薇安看着希格莉特那双充满了希冀的大眼睛，连口是心非的被动技能都差点失效了。

“想取胜是没什么希望了，我……我尽量帮您不在赛场上出丑。”

果然，如愿以偿之后，希格莉特那泫然欲泣的可怜表情，马上转换成了狡黠的笑容，像是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哼哼，小薇薇安果然舍不得我退学呢。”

“我……我才没！”

没等希格莉特继续调侃，薇薇安赶忙转身冲进了浴室，不让希格莉特看见自己那泛起红晕的脸蛋。

“我……先洗澡了。”

浴室的门猛然被带上，沉重的响声才让薇薇安的混杂的脑袋稍稍清醒了一些。

架子上整齐摆放的牙刷，杯子，毛巾，浴球，浴巾等等都是二人一同购买的，那成双成对的款式看得薇薇安心里更是纷乱。

她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模样，片刻之后却把拳头倏然握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讨厌……”

那镜子中的人儿，为什么要带着两行泪呢？

第11章 仙曲

今日的曙光城还未迎来曙光，学院的琴房之中就已充溢起了悠扬的乐声。黑白琴键里走出的美妙和弦，便是少女心意最真切的写照。

一曲终了，薇薇安长舒了口气，许久没有弹奏过钢琴的她，多少还是觉得有些生疏。

“我刚刚教的指法都记住了吗？莉莉大人！”

“zzz～都记住了记住了zzz～”

然而希格莉特那断断续续的回答声，似乎正在梦境与现实的界限中挣扎。

“莉莉大人！请您认真一点，这可是为了您自己！昨晚是怎么答应我的！”

看着希格莉特那副快要睡着了的神情，薇薇安柔嫩的脸蛋上写满了抓狂。

“竟然不相信我，那小薇薇安你手把手教我吧。”

看着薇薇安气鼓鼓的模样，希格莉特惺忪的睡眼里突却然放射出一丝精明，所说的话更是让薇薇安瞬间别过了头去。

“真是的！莉莉大人，有精神开玩笑的话，也请认真点学习啊！”

不知为何，希格莉特总觉得今天薇薇安要比往日里更别扭了些。

“真的学会了哦。”

说着希格莉特就在薇薇安的惊诧之中，直接挤坐在了她的凳子上。没有理会小姑娘的反应，伸手直接开始了弹奏。

“这……”

刚开始，薇薇安还对希格莉特冒失的举动颇有微词，但很快她就被希格莉特展示出的钢琴技艺所震惊了。

“莉莉大人，您之前真的没有学过钢琴吗？”

“当然，骗你干什么呢。”

在希格莉特的记忆中，自己在那个遥远的地球时期，似乎接触过类似的东西，不过那少说也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说没学过也并算不得假话。

“那您的天赋……可真是骇人听闻。”

轻快的小夜曲在希格莉特的指尖焕发出了别样的生命力，薇薇安看着对方愈加沉着自信的姿态，竟不觉间有了几分大师的风采。

“难道……”

薇薇安仔细观察着希格莉特的演奏，却发现对方的指法，节奏，力度都与自己刚刚弹奏时几乎完全一致。

甚至连曲中所倾注的感情，也还原得八九不离十。

还真是个坏心眼！

聆听着小夜曲的情意，紧贴着的身躯间感受着来自对方的温度。薇薇安不禁有些忸怩了起来，只觉得这个女人又是在故意嘲弄自己。

这是复制或者洞察相关的天性能力？为什么没有察觉到魔力波动？

但当脑海冷静后，少女的思绪又开始往更遥远的方向追寻。

又是种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起过的能力。

看着成竹在胸的希格莉特，薇薇安的心情蓦然间又走向了低谷。这忽上忽下的波动，只让她觉得胸口有种空落落的酸楚。

她知道自己即使不小心窥视过希格莉特的心中一角，所看到也不过是她的九牛一毛。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个恍若星河的女人。

此刻虽然挨在一起，坐得很近，近到能看清她的每根睫毛，那闻到她身上淡雅的冷调香味，能听见她的均匀呼吸。

但却怎么也摸索不到她的心。

为什么不能让我更看清你一点呢？

心里这么抱怨着，栗色的脑袋却把自己垂得更低了些。薇薇安心里明白，自己这种人绝无资格去祈盼他人的坦诚。

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想被探查的地方。

可是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我也没想到薇薇安你钢琴弹得那么好，真是个好老师。”

魔女突如其来的夸赞，让薇薇安又把心猝然提了起来，避开了那流溢着智慧的黑瞳，薇薇安手忙脚乱间拿起了乐谱。

“一共有十三篇命题乐曲，比赛中要随机抽取两篇进行弹奏，所以必须全部掌握。另外还要弹奏一篇自选曲目，莉莉大人您已经决定好了吗？”

“放心吧，都已经准备好了。”

薇薇安想起来昨晚希格莉特在修改的乐谱，想必就是准备好的自选曲目。对于姐姐大人亲手所作的曲子，薇薇安心中又不禁燃起了好奇。

“可以告诉我作品的名字吗？”

听到这样的问题，希格莉特明媚的眼睛像星星般闪了闪，似乎在回荡着些悠远的记忆。

“就叫仙王破阵乐。”

听到这奇奇怪怪的音节，薇薇安脸上又挂上了一如往日的困惑。

又是自己所不了解的东西呢。

低垂的小脑袋忍不住又开始了乱想，刚刚才抑制住的惆怅，稍一放松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怎么，花时间教我弹钢琴就这么让你难过吗，薇薇安？”

希格莉特这个时候却仿佛看破了少女的落寞，她不知觉间凑到薇薇安的耳旁轻声调侃道。

“我……”

微热的气息冲刷着敏感的耳缘，被发现了心思的薇薇安顿时失去了往日的自若，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自以为能够控制住情绪的薇薇安，不知为何总是会在这个女人面前轻易失了方寸。不得不怀疑，这才是属于魔女的真正能力。

“这样吧，薇薇安想学这个曲子的话，之后我可以手把手教你哦。”

而希格莉特也没有给薇薇安喘息的机会，又一股热浪顺着耳廓笔直冲进了少女的心中，浸浴之中薇薇安只觉得浑身一阵瘫软。

“真是的，莉莉大人又开这种玩笑！”

强行克制住声线的颤抖，薇薇安咬牙坚持着自己的嘴硬。

“没有开玩笑哦，如果薇薇安想学瑶琴或者鸾筝的话，我也都可以慢慢教你，姐姐我会的很多呢，不会让你吃亏的。”

薇薇安真的很想推开这个女人，又很舍不得推开这个女人。

“啊啦，难道非要我教你吹唢呐吗？感觉不太适合女孩子呢。”

就在薇薇安纠结之时，希格莉特却突然自己拉开了距离，摆出了一副沉思的模样。

薇薇安有些愣神，目光不禁跟随着而去，下一刻填入眼帘的却是那晨曦中的明媚笑靥。

不得不说，美丽得有点过分。

于是那原本还撇着的嘴角，也不自觉间遛出了一抹藏不住的得意。

少女的心思，就像窗外那悄然乍现的春光，一样得捉摸不定。

第12章 赌局

“你是说赫尔曼家那位大小姐，也报名参加了后天的比赛？”

听完女仆汇报的消息，爱莎本就昏沉的眸子更是黯淡了几分。指尖毫无规律地敲击着黑白琴键，仿佛想要弹奏出自己杂乱无章的心。

不知为何，那个她最不想听到的名字，最近却总是阴魂不散地缠绕在她的耳边。

“名单已经公布了，她的出场顺序就排在您之后。”

“嗯……有其他相关的消息吗？”

瞄了眼女仆难看的脸色，爱莎就已经知晓了问题的答案，那个女人的神秘她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抱歉小姐，除了今早出现在琴房外，没有找到她之前学习和弹奏钢琴的任何情报，甚至从未听闻她参加过音乐相关的活动。”

“那为什么会突然参加比赛……”

望着主人那张阴郁的俏脸，女仆忍不住咬了咬牙。

这些日子爱莎消极的变化她都一点一滴地看在眼中，原本活泼爱笑的模样最近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小姐，我怀疑她的目标可能就是您，还请务必小心。”

这可不是女仆第一次调查希格莉特的履历信息了，可越是探查越是让她觉得忌惮。

希格莉特原本上是蔷薇公国附属伯爵柏宜斯·奥劳拉的女儿。

而奥劳拉家主力在黑潮之战中死伤殆尽后，病弱的希格莉特便被蔷薇大公格瑞亚·赫尔曼收作养女。

然而这些信息，便是少女十六岁前的全部情报了。

原本在奥劳拉家中，病弱的希格莉特几乎没有走出过房间，只和伯爵夫妇和服侍她的女仆有过接触，而这些人在黑潮中已经全部死亡了。

蔷薇大公亲自把希格莉特接走后，她依旧居于深闺，只有少数赫尔曼家的核心成员可以见到。

当这个女孩第一次进入大众视野，便是震惊全国的“诺门案”了。

正是在这次事件中，蔷薇大公为了保护她才引得旧疾复发，不幸于战后逝世。

因此，希格莉特也被许多人视作导致大公离世的重要原因之一。

为了避祸，她在王室的帮助下进入了王立公学，并在恩赐之仪上用美貌与「零魔」震惊了整个曙光城。

至这为止，这看起来不过是个花瓶女孩的悲剧人生。

但在入学之后，这位「零之魔女」却一改故辙，展现出了难以揣测的手段，并让所有觊觎者全部铩羽而归。

随后她更是通过自己超强的人格魅力，快速在学院中积累出惊人的声望。特别是不少平民学生，大有把希格莉特当作信仰的态势。

这一切手笔，都让曙光城的贵族们联想到了另一个远在蔷薇公国的恐怖存在，那位被称为「贵族之敌」的大执政官。

“稳妥起见，我建议还是寻求公爵大人的帮助为好。”

在女仆看来，要挑战这样不知深浅的敌人，对于不太善长权谋的爱莎小姐来说，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放心，只是个钢琴比赛而已，不用麻烦父亲大人了。况且只论弹奏技巧的话，即便对手是她，我也有足够的信心获胜。”

爱莎看出了女仆的担忧，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黯然神伤下去了。

爱莎虽然敌视希格莉特，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个优秀而又聪慧的女性，想要击败她，就必须拿出自己的最佳状态。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畏惧你。”

黯淡的眸子里逐渐燃起了战意的火苗，她之前很后悔同意手下用卑劣的手段去对付希格莉特，但如果能正大光明的击败对方，她也绝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就算这样做并不能唤回莱茵殿下的爱，她也要拿出十二分的干劲去迎击。因为她是“红龙”斯图亚特家的女儿，这是属于她的骄傲。

“这次，我不会再输了！”

直到第二天走上台前，爱莎一直都在心中这么鼓舞着自己。

金碧辉煌的音乐大厅中，坐满了前来观演的宾客。这虽然只是内部比赛，但也是学院每年最重要的公开活动之一，对于贵族们一直有着不弱的吸引力。

毕竟在这些精英学生中，诞生一两个大音乐家也并非稀罕的事情。

“伊菲尔，你妹妹马上就要登台了吧。我好久没见过小爱莎了呢，也不知道长高了没有，真是期待啊！”

音乐大厅的上层是专门提供给大贵族的包厢，富丽堂皇的装点尽显着奢靡的味道，就连附送的水果都是魔法栽培出的新鲜货。

“是嘛？我怎么不觉得你是在期待爱莎呢，罗文堂哥。”

伊菲尔轻蔑地瞥了眼对面不修边幅的罗文，就继续整理起了身上的魔装盔甲，那迸溅在银色裙甲片上泥渍，都还未完全干透。

身为龙心骑士团副团长的她，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是戍边在外，今天也是难得才能抽出时间来观看妹妹的比赛，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更换。

“哈哈哈，我确实是来看望小爱莎的啦。当然也想顺道瞻观一下传闻中的希格莉特小姐，毕竟她的名声都已经从曙光城流传到马特港了。”

罗文并不在意旁边伊菲尔那锐利而又轻蔑的视线，自顾自地表示着对于魔女的期许之意。

希格莉特那传奇般的美貌早已被吟游诗人们传遍了全国，乃至走向了国外。但她本人极少走出学院，有机会一睹芳容的贵族只是少数。

今天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其他贵族自然不会错过，虽说这只是学生的汇演，音乐大厅的票价却比往日里直接翻了三倍，但即便如此也依旧是座无虚席。

“哼，如果都是为此而来，那还真是玷污了这音乐的圣堂。”

伊菲尔俯视着下方的观席，冷漠的眸子里满是强势的傲慢。明明是相当漂亮的脸蛋，在她身上却只能感受到威严的存在。

在西赛德大陆，音乐绝不只是简单的消遣，在这样精神生活有限的世界里，它有着更为深刻的文化内涵。

上流社会喜欢端坐在金色大厅，品鉴着恢宏的交响乐；佣兵商人总爱聚在酒馆，拉着手风琴来些快节奏的小调；平民农夫则中意围在田间草垛，唱几声通俗的民谣。

艺术这种东西看似缺乏养料，实则是黑暗时代里文明传承的载体，音乐家在西赛德大陆的地位也自然不会低。

“我也想听听那位传闻中赫尔曼家的大小姐，究竟能弹奏出怎么样的音乐，是不是只会像花瓶那样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对于爱莎届不到的爱恋，伊菲尔也是有所耳闻的。对于这个传闻中似乎只剩下了美貌的零之魔女，她自然更没了好感。

在伊菲尔眼中，女性绝不该是这种只能用来观赏的软弱存在。

“希格莉特小姐是最美丽的，我相信她的音乐也同样是最美丽的。”

罗文微微一笑，马上提出了反对的意见。明明都还没有见过希格莉特，却已然摆出了一副脑残粉的架势，即使面对自己这个要强的堂妹，也依旧是寸步不让。

“哦，你是想和我打赌吗？罗文堂哥。”

伊菲尔紧盯着面前的轻浮男人，她知道这位善于经商的堂哥这些年已经积累了不小的身家。

“那堂妹你想赌些什么呢？”

罗文摸了摸下巴的胡茬，他知道伊菲尔现在是真的动了肝火，但此时退缩也不是他的性格。

“一颗恩赐之种，如何？”

此刻，身在后台的希格莉特自然不会知晓，自己随性的举动，已然引发了一场天价的赌局。

第13章 梦境的婚礼

“我必须穿成这样，去参加比赛吗？”

希格莉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琼口瑶鼻，细润如脂，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无论怎样的赞颂，对她而言都绝非溢美之词。

魔女难得的体会到了自己容貌的杀伤力，破碎记忆中的诗词不断翻动，终于领悟了那句“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的含义。

她脸上的妆容很淡，只有寥寥几处修饰。倒不是因为薇薇安故意偷懒，只是在这本就完美的作品上填涂，稍微的失误都会变成画蛇添足的败笔。

幸运的是，小姑娘今天发挥得很超常。薇薇安本以为自己早就该适应了这种魅惑，可现实却是，她只觉得再多看几眼，灵魂就要被魔女摄走了。

香槟色的晚礼服绣着蔷薇的暗纹，典雅且华贵；修身型设计将魔女曼妙的曲线，烘托得淋漓尽致；外衬的轻纱直接落在地上，每一次摇曳都像是在轻盈作舞。

耳饰与项链都选用了简约款式的晶坠，没有丝毫喧宾夺主的张扬。颈旁锁骨间隐约闪烁着光辉，显得清新而又高级。

颀长的身姿又搭上了细跟的高跟鞋，让本就完美的比例里平添了几分女王式的压迫，让人明白那是只能仰望的风华。

“为什么，莉莉大人是觉得我的眼光不行吗？都怪我自作主张呢。”

听到这暗含抱怨的言辞，正在帮希格莉特梳头发的薇薇安不禁撅起了嘴巴。她竟模仿起了平日里希格莉特装可怜时的姿态，眼泪汪汪得倒真有几分神似。

“你真是越来越学坏了。”

透过镜子，希格莉特自然看出了小姑娘是在调侃自己，转身想要去捏薇薇安的小脸蛋，却被对方笑着躲了过去。

“都是和您学的，莉莉大人。”

倒不是希格莉特适应不了如此女性化的装扮，或是吝惜于自己的魅力，只是这身衣服实在有些妨碍行动。

“虽说莉莉大人怎么穿都好看，但这么正式的场合，还是不能像之前那么随便了。”

其实，自从领悟到美貌本身就是一种无可匹敌的武器后，希格莉特便不怎么抵触打扮了，最多只是嫌麻烦占用了她的睡眠时间。

“都听你的喽。”

魔女不再抱怨就此闭上了眼睛，像是只猫儿般享受着梳齿掠过的滋味。薇薇安帮她梳头发的时间，也是她最享受的休闲。

“那个爱莎小姐已经开始演奏了，您要过去听一听吗？”

就在这美妙的氛围里，薇薇安隐约听见了前台演奏的乐声，看了看身旁的座钟，差不多是爱莎比赛的时间。

她知道希格莉特来参加比赛，不只是为了学分，多半也和爱莎有所关联，她这位姐姐大人可是从不吃亏的主。

“不用，继续帮我梳着就好。”

拥有心眼的希格莉特自然不会被这点距离所阻碍，其实她在后台也一直关注着场上的情况。

“弹得不错，是个才女嘛。”

不管面对多弱小的对手，她也不喜欢留给对方一丁点的机会。

“呼——”

全场掌声震动着爱莎的耳膜，观众的热烈反响将比赛推至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还不够……”

即使获得如此多的好评，爱莎也没有丝毫松懈。她深深吸了口气，很清楚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终于到了这一刻嘛……”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纤细的手指开始弹奏最后的自选曲目，那是她自己的音乐，也是自己的心。

“我不会再输了！”

柔和而又暗淡的g小调旋律在大厅中响起，少女那独有的忧郁让人们一时间忘却了呼吸。

“小爱莎这么有音乐天赋，我之前还真的没看出来呢。”

罗文看着台上的爱莎不觉有些感慨，那个从前活泼开朗的妹妹不知何时也有了这么多愁肠。

弥漫在包厢里的悲伤的旋律，不禁让他想起了自己第七任女友，还真是往事依稀。

“安静。”

闭着眼睛的伊菲尔只给了罗文这简短的回应，她不想听漏任何一个音符，那里藏着的都是爱莎的心意。

六岁的那年，是冬天的雪。

年幼的玩伴们找到了彼此。

十岁的那年，是远郊的春。

你送给花束，我送给你心。

十二岁的那年，黑色的潮水将这一切阻隔。

我不能靠近你，无法安慰你，只能看着你远去。

太年轻的我们可能不懂约定，更不懂爱情。

有些东西终究无法压抑。

但当我归来时，却发现城堡里张灯结彩。

有人说，王子将在这里举办他的婚礼。

我听见了自己梦碎的声音。

大婚那天，我本站的很远，想再见他一面，自此永远别离。

但命运却让我挡在了他的胸前。

锋利的羽矢帮我做出了决定，也打碎了我那颗破烂不堪的心。

再度睁开眼睛，却发现你穿着礼服站在我的对面。

含笑里是脉脉的爱意。

“是梦吗？”

周围环绕祝福的天使没有作答。

“有梦就够了。”

这是少女最后的喃喃自语。

演奏终了，全场寂静。

啪啪啪——

最先响起掌声的是评委席，随后直接点燃全场，如雷般的掌声是对少女最高的赞扬。

“天才，这是真理之神眷顾的天才，这周的报道我要给她最大的版面，她是奥塔的荣光！”

坐在评委席左边的是《奥塔音乐周刊》杂志最挑剔的主编文森特，如今却对一个十七岁少女，给予了毫不保留的赞扬。

“即使是我，在这个年纪也写不出如此水平的钢琴小品。一个短乐章里竟融汇了如此丰富的思想与感情，虽然在一些细节上还有提升空间，但毫无疑问，这绝对是部经典作品。”

另一边则是奥塔王国最负盛名的音乐家霍根先生，少女满含情意的演奏让他也不禁动容。

“奥珞伊院长，假以时日，你们学院必定能出个大音乐家了。”

坐在中间奥珞伊对于这样的恭维，不知为何却只回应了微微的叹息，看着爱莎的眼神中也多了分怜悯。

“小姑娘，能问一下这首曲子的名字是什么吗？”

霍根望着台上少女，颇为和蔼地询问道。

“名字叫做《梦境的婚礼》。”

听到这，包厢里的伊菲尔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面色还是一如往常的严肃，只是微润的眼角似乎暴露了自己不同寻常的心境。

“小爱莎还真是厉害，即使没有你这么能打，也比我这个废物哥哥强太多了。”

另一边的罗文竟拿出手帕在不停地擦拭泪水，悲伤的模样倒真像是回忆起了逝去的青春。

“现在想要违约可是已经迟了。”

“不不不，小爱莎虽然很厉害，但并不意味着希格莉特小姐就会输。”

即使听完爱莎这远超同龄，触摸到大师水准的演奏。已然泪流满面的罗文依旧回答得自信满满，这让伊菲尔不禁有些诧异。

“那就但愿那个花瓶，能输得稍微漂亮点吧。”

在伊菲尔心中，自己的妹妹当然不可能会输，她会永远记得今天的曲子。

爱莎向观众们行礼后，强撑着向着幕后走去。她的后背早已汗湿，连日来的高强度练习，实在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

突然，爱莎脚步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倒在了地上时，迎接她的却不是冷硬的大理石砖，而是某种柔软的触感。

她慢慢抬起头，却看见了那个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人。

“你……”

恍惚了片刻，明白了自己是倒在了希格莉特怀里的爱莎，赶忙勉强直起了身子。看着面前这个惊艳绝伦的女人，一时不知道是该致谢，还是该示威。

“……对不起。”

最后，她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希格莉特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晃晃悠悠地继续向着后台走去。

“还挺可爱……不过只是道歉可还不够呢。”

希格莉特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知道爱莎此时绝不会退场，必定会听完自己的演奏。

“好好感受我的礼物吧。”

第14章 所谓震撼

大厅内的灯光黯淡了下去，气氛反倒更加热烈了几分。

即使爱莎的钢琴演奏已经将比赛拔高了一个档次，却依旧无法遮掩宾客们对于即将出场之人的望眼欲穿。

所有视线都齐聚于此，它们等待着灯光点亮下一刻的光景，去见证所谓的人间绝色。

她登台了。

所有的言语，动作，呼吸乃至心跳，都在这一瞬间，被魔女不留情面地夺走。万物禁锢之中，那轻灵的身影仿佛便是此间时空的唯一主人。

……

即使已经在心中将那期待无限拔高，但到众人真正所见之时，还是觉得自己的想象过于保守了些。

目之所视，可能本就是世界的一种恩赐。

恬淡的笑容，优雅的行礼，全场震惊的浪潮却被魔女置若罔闻，她淡然得在钢琴前坐下，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这六个金塔仑的包厢简直太值了啊！”

坐在沙发上的罗文呆愣了片刻后竟激动地跳了起来，如此风采即使是久经风月的他也觉得心神震动。

“确实很漂亮。”

就连另一边严肃的伊菲尔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比她过去见过所有花瓶都要漂亮得多的花瓶。

“可惜，她现在的压力很大吧。”

伊菲尔的嘴角不自觉地挑起了一丝得逞的笑容。

正常情况下，凭着那张不可思议的脸蛋，希格莉特的演奏只要能达到平均水平，也绝对会成为这场比赛唯一的焦点。

但刚刚爱莎的演奏实在是太过出色，而希格莉特又紧跟着出场。这时如果演奏水平差距过大，会彻底落实她花瓶的名声。

“我相信希格莉特小姐，因为她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罗文的模样宛若一位虔诚的教徒，而希格莉特就是他唯一的女神。

“哼！那就拭目以待吧。”

万众瞩目之间，希格莉特从容不迫地开始了自己的演奏。

规定曲目的弹奏很轻松，薇薇安的钢琴水平完全不比爱莎要差，希格莉特只要用心眼完全复制之前的所学，就可以轻松过关。

“又是个很不错的苗子，没想到长相如此出色，琴技也那么精湛。”

“但这终究是钢琴比赛，不是选美比赛。她本有争夺第一的实力，只可惜爱莎小姐实在是太过天才了。”

规定曲目弹奏完毕，两位评委纷纷给出了自己的评价。但坐在中间的奥珞伊却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她知道这个碧池女人既然出现在这里，就必然会闹出点大动静。

演奏这才刚刚开始。

“当！”

砸在钢琴上的音符像是把无情利剑，直接破开人们心中的阴云。

从极尽之海到冰霜古地，从神国门扉到末日黑渊，仿佛皆回荡着此间之音。

一幅囊括了整个大陆的史诗绘卷，瞬间挤占了每一双眼睛。

那独自神伤的忧郁，在这浩瀚地倾轧下瞬间化为灰烬。

在这无尽的岁月里，究竟隐藏了多少悲伤与哭泣。

渺小的人生啊，终究只是历史的埃尘。

再悲壮的爱情，也终将化作时代的一声叹息。

“这……这是什么曲子！不应该，不应该啊……”

如此滂湃的气势竟然出现在钢琴独奏上，那震撼心魄的力量足以碾压任何一个完整乐团。

霍根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女，却觉得眼睛愈发刺痛，就像是在警示凡人，怎敢窥视神明的领地。

乐曲进入第二乐章，曲调不仅没有缓和，反倒愈发的激烈与昂扬，所有听众的心也随着音符一同飞驰了起来。

似千军万马在驰骋，似无数英雄在怒吼。

这是文明的对决，是诸神的战争。

无尽的恶魔从地狱爬出，如潮水般滚过，覆盖了每一寸疆域。

漫空的天军从神国降临，他们张开了翅膀，遮蔽了太阳与月星。

人类，你为何如此脆弱？

在夹缝中生存，不如拿起刀剑，逆着宿命而行！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幸福只靠我们自己！

站在包厢里的伊菲尔，此刻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

“这是……真正的战争。”

她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踏入战场的那天，看着长刀从敌人的脑袋下划过，腥臭的血液如泉水般喷涌了数米高。

恐惧间夹杂着兴奋，恶心里藏掖着喜悦，她明白战争即是自己的归宿，她的刀将斩尽王国之敌。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见识！”

曲调愈发高亢，即使是久经沙场的伊菲尔也从中听出了敬畏。很震惊这个少女是如何能够轻描淡写间，弹奏出如此恐怖的旋律。

仿佛那钢琴前的魔女，已经坐上了高高的王座，而那高跟鞋下踩着的不是大理石砖，而是用尸山血海堆砌出的权势高台。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冷若冰霜的眸子顿然间崩裂出最炽热的火焰，看着旁边堂妹倏忽间变得比自己还要热切，让罗文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看你还怎么嘲笑我。”

片刻之后，罗文哈哈一笑，他知道希格莉特的粉丝团可能又要多出一人了。

然而，当第三章乐章的奏响时，罗文又瞬间闭上了嘴巴。

那就像是冰川巨龙的吐息，刹那间冲刷了所有人心灵。

大战落幕，文明荒芜。

山河破碎，古剑残朽。

苍生皆逝，命运凋零。

那是独自为万物送葬的孤寂。

凡人的心头，怎能堪得住千载岁月的悠悠。

“噗——”

坐在一边看台上的玛姬，本来是打算坐观希格莉特的笑话。此时她的脸色却苍白如腊，只觉得每个音符都像是柄战锤在猛击着她的胸口，一口鲜血直接从口中呕了出来。

“魔鬼！她是魔鬼！”

她想要叫喊，却仿佛被人堵住了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空寂的乐声继续勾动着她心中最阴暗的角落，黑暗逐渐吞噬了她的视野，再无一点的光明。

扑通——

在那浩渺的奏鸣声里，她就像是一株随处可见的稻草，无力地倒了下去。

而在幕后的墙角处，爱莎虚弱的身躯也孤独地缩成了一团，听着场中气势恢宏的奏鸣曲，泪水已然浸湿了漂亮的衣襟。

当第一乐章的前奏响起时，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也许只有这种女孩子才能配的上莱茵哥哥了……”

此刻她终于明白，自己那踌躇懦弱的爱意，在希格莉特超然的心智面前，就像是只小白兔在不知天高地厚地挑衅着古龙。

钢琴磅礴的旋律中，爱莎感受了无与伦比的器量，那花容月貌下藏着的竟是山海般辽阔的胸襟。

如果有这样的女性辅佐，王国毫无疑问可以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真的好不甘心……”

然而也只剩下不甘心，少女早已认清了自己一败涂地的现实。

当音乐来到了第三乐章，蜷缩的爱莎突然打了个寒战。无穷的孤寂感像是深渊般扑来，不断撕咬着少女脆弱的心灵的最后防线。

“那我……还剩下什么呢？”

此刻的爱莎像是只被遗弃在路边小兽，眼神里只剩下了茫然。

“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如何散播谣言，如何暗算希格莉特，私下里如何诅咒……

无数的画面像是幻灯片般开始在爱莎的脑海中循环播放，她开始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幻觉。

只是看着那个会不断变得越来越阴鸷与险恶的自己，少女除了痛哭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这不是我……不是我……”

鲜血从那苍白的嘴角间不断溢出，爱莎只觉得自己像是浸溺在了水中，仿佛下一秒就会淹死在这无尽的罪恶里。

挣扎……放弃……

也许，现在就是离去最好的时机。

就在爱莎意识愈加模糊，整个人就要彻底坠入黑暗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一只手拉住了自己。

“同学，你没事吧？”

对方的声音很轻灵，爱莎感受着呼唤的方向，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后台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当然爱莎也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这幅狼狈透顶的模样。

“我……没事……”

虚弱的回答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本来想在这里好好欣赏莉莉大人的钢琴曲，结果只听见你的哭声了。”

“对不……”

听到对方的抱怨，爱莎下意识地就想去道歉，然而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就彻底被黑暗拥入了怀中。

第15章 以神之名

“竟然藏着这种东西，还真是小看你了啊，碧池女人。”

当众人的心思都陶醉在那梦幻般的旋律中时，也有强者洞察到了藏在音乐更深处的奥秘，坐在评委席中间的奥珞伊正是其中之一。

没有任何魔力波动的表现，仅仅以音律为媒介，就能引动人心潜伏的不安定因素，诱使其反噬本身，这种手段是奥珞伊从未听闻的。

“这是……法则的力量吗？不，感觉也不对。”

魔女的表现完全违背了《魔法学基础》、《魔力的构成与运用》等诸多经典论著，即使拥有着悠远传承的奥珞伊，也看不透其中的隐秘。

不过这手段虽然诡异，但在奥珞伊眼中却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顶多像这样用来欺负小孩子。

能够沟通法则的存在，只要动用星许魔力，就能达到成倍的效果；而魔力还未触及边界的魔法师，也根本不可能窥视到法则。这对于任何魔力使用者来说都是件格外矛盾的事情，放在零之魔女身上反倒显得相当契合。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只是无用的杂技，但以奥珞伊对泛魔力学的求知欲，心里还是好奇得像是有一群猫咪在挠来挠去。

迥然的眼睛紧盯着台上那神采飞扬的身姿，想要看出些破绽，却看得奥珞伊是愈发火大，总觉得魔女那淡然的微笑就是在嘲讽自己。

“早晚要把你藏的东西全都挖出来。”

突然间，奥珞伊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舍不得让这个碧池女人，直接滚出学院了。

“我最近真是忙昏头了，都有了这么可怕的幻觉。”

察觉到刚刚冒尖的念头，奥珞伊赶忙揉了揉太阳穴。就在她自我纠结之时，希格莉特的演奏已经走向了尾声。

场上的钢琴声蓦然消弭，但那玄妙的乐律依旧在众人的心坎上荡漾。许久之后，依然无人主动打破此间的宁静。

希格莉特站在那里，就像是位女神自带着圣光，在众人的眼中已绝非美丽两个字所能形容了。

特别是那些特意前来“欣赏”希格莉特的贵族们，原本还带着几分歪心思的眼神，在这场音乐的洗礼下，都已经变得清净了许多，一个个都有了几分贤者的做派。

“咳咳，非常棒的演奏，富有革命性的创新，感谢你给大家带来了如此震撼的音乐，赫尔曼同学。”

眼见四下无人发声，奥珞伊迫不得已只能率先开口，强笑着给了希格莉特一个正面的评价。望着那张写满了忍耐的“稚嫩”脸蛋，魔女差点就笑出了声来。

纵使是来凑热闹的外行人，在听完演奏之后也十分清楚，比赛的桂冠毫无疑问属于魔女。

而奥珞伊则是王国著名的全才，多领域中的权威人物。除了泛魔力学科，她在音乐、美术、雕塑、建筑等诸多方面也颇有建树。纵然再讨厌希格莉特，以她对于艺术的傲慢，也不会违心去给魔女打一个低分。

“雄壮！激昂！深刻！非常大胆的创新，这是部不可思议的奏鸣曲！”

旁边的霍根终于回过神来，马上也给出了极高的评价，但随后又小心翼翼地补问道:

“赫尔曼小姐，恕我冒昧的问一句，这真的是您所作吗？”

霍根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着台上的少女竟不知觉间用上了敬称。他明白如果这首曲子真的是少女所作，那他头上这个奥塔第一音乐家的名号，估计就要易主了。

“这是我根据夏族的传统曲目，进行改编后的作品。”

希格莉特所说也是实话，据她的考究，这个世界的夏族和仙脉之间，确实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原来如此！不过即使只是改编，也无可否认这是部足以载入音乐史的伟大作品！”

霍根勉强作出了个笑容，身上的冷汗也稍微收敛了些，夏族在大陆上的神秘地位他也有所耳闻，流传着如此奇妙的民族乐曲倒也算正常。

面前的少女已经拥有了超凡的美貌，现如今音乐才华也是如此惊世骇俗。即使是淡泊名利的霍根，也不免生出几分感慨。

为什么世界会这么宠爱于她？难道诸神们真的都是偏心眼吗？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下赫尔曼小姐。”

原本闭目凝思的主编文森特，突然间睁开了眼睛，那看似温和的目光里似乎纠缠着几种复杂的意味。

“第一乐章我听出了是世界史的浩瀚，第二乐章我感受到了人类对抗邪恶的奋战，但第三乐章……那份孤独感究竟是在表达什么呢？”

希格莉特眸光微凝，她倒没料到会有人提出这种的问题。心眼打量起这位主编，很快就注意到了对方颈前那枚眼睛形状的吊坠。

真理之目，那是真理教信仰的标记。代表着洞穿现实的智慧，与绝对真理的救赎。

奥塔王国虽然不属于真理教会的传统势力范围，但这些年在大量传教士渗入后，国内教徒的数量也在快速增长。

甚至一度传出过奥塔王室已经做出妥协，将全面放开管制，把真理教设立为国教的传闻。当然，这只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试探。

而真理教徒对于魔女的偏见与敌意是有目共睹的，文森特如此挑刺的原因也就不难理解了。

“战争终会带来创伤和悲痛，会有英雄逝世，会有家破人亡。失去了挚爱的人们，哀伤且又坚定的心，不正是这般的孤寂吗？”

这样的陷阱，自然也难不住智慧的魔女，笃定的言语一时间就令在场的众人都恍然大悟。

“无可否认，这是部出色的奏鸣曲，赫尔曼小姐的钢琴技巧也同样的无可挑剔，但是……”

眼见魔女云淡风轻地化解了自己的刁难，文森特笑容里的刀刃再也难以掩饰，看似赞扬的评价突然话锋一转。

“我认为它在思想性上，存在着明显的缺陷！”

再次开口便是更为直白的批判，引得观众席上开始议论纷纷。

“神终会拯救世人，赐予世界光明的未来，尾章就应该用更宏伟的旋律，去赞颂神的恩典。而不是像这样带着……些许黑暗的味道。你觉得呢，赫尔曼小姐？”

此言一出，更是举座哗然。

魔女寂静的眸子溢着寒彻的光芒，对方的手段比她料想的更加险恶，已然触犯了她的底线。

在西赛德大陆，黑暗可以只是个普通的形容词，也可以指代那个全人类共同敌对的阵营。

数百年前的魔女正是因为被怀疑与「黑暗」有所关联，才遭到大肆扑杀。不只是真理教会，几乎所有人类领地对于沾染黑暗者都是零容忍。如果被罗织上暗通黑暗的罪名，那火刑架便是唯一的归宿。

这个“黑暗”的评价如果坐实，就可以直接封杀魔女一切的道路，无论她多么的天才与美丽。

“当然，我相信赫尔曼小姐是心向光明的，只是担心你走上歧路。相信真理之神愿意守护你的意志，愿你可以继续在主的荣光下，谱写出更完美的乐曲贡献给神上。”

眼见魔女神情有变，文森特倒以为是自己震慑住了这个年轻女孩，又摆出了一副“温和”的笑容，目光多出了几分希冀，言辞里的劝诱更是丝毫不作掩饰。

文森特仿佛已经看见了魔女手足无措向他祈求，向他哭诉的模样。

就算再天才，终究只是个十七岁的姑娘。

他要让魔女彻底屈服。

希格莉特的美丽与音乐天赋都可以说是举世无双，但对于真理的信仰又使文森特无法承认这件事情。

所以最好的平衡方法就是让这位「魔女」承认真理之神的恩典。如果能把她拉入真理的怀抱，然后再写几篇文章打造成皈依的「圣女」，那对于文森特来说更是莫大的功劳。

之后再利用希格莉特创作出几篇同等级的宗教乐曲，那么他在真理教和音乐两条道路上都将获得难以想象的地位。

那到时候是否可以在逼迫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呢？

看着台上那堪比女神的身姿，文森特仿佛看见了未来的光。

这一刻，文森特仿佛理解了某些异教徒渎神的愉悦。

哦！可真是罪孽！

他赶忙在心里开始了祈祷。

第16章 救救你的信徒

欲望，总是不经意间在心里某个阴暗角落里兀自燃起，又在不经意间就把整个人吞噬殆尽。

希格莉特望着那正在欲念中强作着道貌岸然的面孔，脸上的笑容反倒更灿烂了些，让此间的灯火辉煌也显得黯然失色。

“真是很有意思的说法呢。”

清冷的声线像是仲夏夜里的清风，给纷乱的大厅里平填了几分肃然的冷静。言辞间似乎在恭维着文森特的批判，轻佻的语气却又像是在评价环城马戏团的小丑表演。

“我倒觉得文森特先生如此专业的点评，已经有了几分真理裁判所的风采，不知道的话，我还以为是哪位红衣主教莅临于此了呢。 ”

魔女那不以为然的轻视落在了文森特的身上，就像根尖刺触上了膨胀到极致的气球。扎破了这个男人所有的虚伪，包裹于其中的自负也随之爆炸开来。

“赫尔曼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我只是出于对你天赋的惋惜，才不希望你走上错误的道路！而你却想一意孤行吗！”

无能者的怒火总是伴随着恫吓，本以为可以轻易拿捏的女孩竟然抬脚开始践踏他引以为傲的尊严，理性的思考瞬间就被傲慢引燃着的本性彻底吞噬。

而少女眸子间隐约闪动的光彩，便是这自焚之火最好的助燃剂。

“你这样的行为毫无谦逊的风范！更无对于真理的敬畏！我深刻怀疑你谱写出如此的曲子，是不是已经受到了黑暗的蛊惑，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再无底线的攻讦，眼瞅着就要把堕落黑暗的帽子直接扣在希格莉特的头上了，如此武断的言语让大厅内的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致。

这是最严厉的指控，事关黑暗的裁判，无人再敢轻易发声。

“根据王国宪章，只有被国王授予了太阳之纹的英雄，才有资格裁决黑暗。我记得如今除了王室，王国内只有一个人还保有着此纹章，原来就是文森特先生您啊？那我还真是有失恭敬。”

希格莉特依旧是那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一边说一边提起了裙边，优雅地向文森特行了个宫廷礼，那身姿要多美丽就有多讽刺。

“你！我……我这不是审判，只是对你的告诫！告诫！检举一切触及黑暗者，正是我等崇尚光明者的职责！”

犀利的回击让文森特彻底乱了阵脚，看着魔女的眼神里忌惮也终于挤走了贪婪。

他此刻倒是清醒了几分，明白了这个女人从开始就看穿了一切。没有与自己争论黑暗与否的问题，反倒跳脱出来把审判的火引回了自己身上，文森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跟随对方的节奏走下去了。

“检举？看来文森特先生已经掌握到了什么确凿证据，我很是好奇呢。”

灯光投映着少女曼妙的影子，落在地上却像是个无底的深渊。美貌，音乐，智慧，没有人能够知晓其中还隐藏着些什么。

“根据我的了解，你过去从来没有学习过钢琴！甚至没有学习过音乐！突然能写出如此黑暗的曲子，还敢说没有受到黑暗蛊惑！”

文森特看似强横的责问里已然生出了几分怯意，突然有些后悔答应那一位的要求。

不怕！

有真理神的保佑，还有那一位的支持，就算魔女伶牙俐齿自证了清白，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件可以随意揭过的小事情。

他在心里继续鼓舞着自己，紧咬的牙关却已经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原来如此，文森特先生倒是比王国的黑暗审判者还看得透彻，真不愧是受过真理恩惠的虔诚教徒。”

希格莉特眸光微凝，如此详细的信息倒让她明白了文森特的攻讦并非一时之兴，而是有预谋的诬陷。

相信除了她，场上还有其他人也看出了这点。于是魔女嘲弄的目光带着莫名的意味微微偏转，让文森特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的视线也跟随而去，却看见了深红女巫阴沉的脸色，看见了法袍前的一片璀璨徽章，看见了细长发梢处燃烧着的“审判之火”。

“我的音乐都是跟随尊敬的蔷薇大公阁下所学习的，文森特先生莫非认为大公阁下也被黑暗蛊惑了？”

听到这，文森特瞬时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汗流浃背。愤怒之中他竟然忘却了王国的真正的黑暗审判者，蔷薇大公生前的挚友，就一直就坐在他的身旁。

原本的暗示敲打已经变为了越俎代庖的审问，这无疑是一种僭越。

“我请愿让文森特先生作为真理教会的代言人来执行黑暗审判之权，不然真是枉费了他的才能。院长大人，您觉得如何呢？”

全场注目的焦点再次转移到了那个法袍下的娇小身影，慵懒与稚嫩蓦然间从奥珞伊的身上完全褪去，就像是只打盹的巨龙忽然从睡梦中醒来。

睥睨的威势刹那间填满了大厅，震慑住了在座的所有人。似乎在宣告着自己无可违逆的权威，任何敢于触犯者都将粉身碎骨。

当然，这里要排除一下正在心里偷笑的魔女。

“好，很好。”

奥珞伊终于开口了，所述的评价却出乎意料的简短，引得在座的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甚至是连在对谁说好都弄不清楚，自然不敢出声附和，场面寂静得有些尴尬。

果然，上位者个个都是谜语人。

此间，只有两道相交的视线看穿了彼此的想法，智慧者的交流无需通过言语进行。

一个淡然，一个暴躁，彼此厌恶的两人却在电光火石间，达成了心有灵犀的联盟。

靠你了，矮萝卜。

麻烦的碧池女人。

奥珞伊自然能够看出，文森特之所以情绪激动至口不择言，多半是魔女暗中做手脚，推动了对方的情绪进展。

文森特作为音乐评论家，魔力水平本就只和公学学生相近。这微小的“助燃”效果无需乐曲做承载，魔女只以目光为媒介就可以做到。

奥珞伊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小看了这个碧池女人表演的“杂耍”。这些没有魔力波动的小动作，在某些时候似乎能实现神奇的效果。

就像现在，这个碧池女人把敲打真理教会的绝佳机会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比起她与希格莉特互看不顺眼的“私仇”，作为政治老手的奥珞伊，自然不会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犯错误。她知道文森特的背后那双无形的手也是在试探自己。

真是些令人厌烦的臭虫。

“你的演奏值得满分，赫尔曼同学。”

悄无声息的寂静再次等来了奥珞伊的声音，看似轻描淡写的评价已然表明了深红女巫的态度。

“至于文森特先生的问题嘛，之后我们单独详谈。”

感受着深红女巫身周环绕的烈焰，文森特却觉得如坠冰窟般的寒冷，脸色煞白得再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观众席上希格莉特的一众粉丝们终于松了口气，他们可不忍心让这么美丽的可人儿走上火刑架。

“这家伙简直丧心病狂，竟然想诬陷天使般的赫尔曼小姐！”

“百年过去了还在诬告魔女，真理教会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舆情瞬间倒向了预想的方向，但奥珞伊的心情却没有因此好转，反而更恶劣了几分。

只因她与魔女的视线仍在僵持着，像是被胶水黏在了半空，谁也不愿意率先移开。

四目相对间，奥珞伊只觉得那双幽暗的眸子里透着满满的揶揄，仿佛是在对她说“不用谢，这就赏给你了”一般，无比令人火大。

明明是我救了你这个碧池女人，你骄傲个什么劲？

啪——

深红女巫直接捏爆了手中的茶杯，散出的茶水瞬间就蒸发成了水汽，没有让一滴水珠沾湿法袍。

而这兀然的变故倒把身旁的文森特吓得够呛，只以为奥珞伊是在暗示自己的下场，宛若惊弓之鸟般差点栽在了地上。

我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他只能在心里又开始了祈祷。

真理的神啊，请救救你的信徒。

第17章 绝对有病

“真不愧是希格莉特小姐，无时无刻都是如此风采夺目！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女人！不！我想一定是真的女神降世了！”

台上的局势在风云变幻，顶层包厢内某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却在放声大笑，仿佛刚刚欣赏了一出绝佳的喜剧。

“疯病治不好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团里的军医。他最近发明了种额前叶精准诅咒术，应该可以缓解你的症状。”

伊菲尔瞟了眼对面眉飞色舞的罗文，只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理解这位堂哥的奇思妙想。

“这个蠢货完蛋了，凭他那点可悲的能耐也敢冒犯女神。估计是祈祷的时候，把脑子也顺带献祭给他的真理了吧。”

罗文狂妄的言辞之中满是对于真理教会的不屑，以及对于魔女的疯狂崇拜，惹得伊菲尔更是连连侧目。

“你倒是看得很明白啊。”

清冷的视线深深审视着那团红棕色的乱发，似乎想看透这位堂哥脑壳里是不是真的装着大智若愚。

“这个蠢货竟想利用黑暗来污名女神，但在我们这唯一有资格审判黑暗的只有伟大的太阳。”

奥塔并非没有本土信仰，传统上多为自然神论者，并把太阳与恩赐之树作为自然崇拜的象征印记。在遥远的岁月里，这些自然神论者更是曾建立起过横跨西北的太阳帝国，而如今却只剩下奥塔一地仍在坚守。

“以王国法典来说，他的行为并不构成诽谤，顶多被抓去拘役两天，罚几个金塔仑罢了。”

那张漂亮脸蛋依旧布满了冰霜，似乎之前的热切全都是幻觉，完全看不出她任何的感情偏向。

“可惜这不是法理，是政治，我亲爱的堂妹！”

罗文挠了挠自己略显油腻的头发，明明算是沧桑英俊的脸，配上他那狡黠的眸光却只觉得有几分猥琐。

“真理教会对于这片土地觊觎多长时间了？女神把事件上升到了对于黑暗裁定权的争夺，直接关系王室的独立主权，身为王党的深红阁下怎么会不作表态，那岂不是默认了教会的权柄？”

听完罗文的长篇大论，伊菲尔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是默默咬了口手中的苹果。

“另外，这个文森特背后估计有人指使。既是在试探女神，也在试探真理教会的手到底能伸多远。堂妹啊，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呢？”

说到这罗文才舍得把视线从希格莉特的身上移开，转身对着沙发上的伊菲尔挤了挤眼睛。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对方满脸的寒意，那位恐怖的战场女武神倏然降临，肃杀的气势瞬间填满了整个包厢。

“你想说什么呢，堂哥。”

凌厉的眼神像是把锋利的刀刃直接抵在了罗文的喉咙上，毫无感情的声线如同在血海里浸过一般，散着浓烈的杀气。

“诶，别这么认真嘛，我只是随便说说。”

直面这种杀意的压迫，罗文赶忙举了举手表示投降，他不怀疑自己再说错一句，就真的会被妹妹给剜上几刀。只是眼神里的几分意味深长仍未散去，他知道自己那位伯父对于真理教会的暧昧态度。

“还真是不可爱呢，伊菲尔。你这样下去可是嫁不出去的。”

罗文嬉笑着坐回了沙发，翘着腿又恢复之前懒散的模样。而听到他这恶趣味的调侃，女武神身上的血腥味道反倒是收敛了几分。

“无所谓，我以大公阁下和深红阁下为榜样，国家就是我最终的归宿。”

眼瞅着妹妹那番不通情理的模样，让包间里的气氛再次回归沉默，罗文笑着抬了抬眉毛，倒想起来了件重要的事情。

“嘛，反正这也不是我该担心的问题，我只担心我的那颗恩赐之种你有没有准备好啊，亲爱的堂妹。”

希格莉特的夺冠已成定局，二人间的赌约也自然尘埃落定。看着罗文那张凑近过来的欠揍面孔，伊菲尔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苹果。

“诶？不会吧？不会吧？堂妹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伊菲尔深吸了口气把头扭到了一边，如果继续看着罗文那张充满了嘲讽的臭脸，她知道自己真会一拳揍上去。

“我说的话从不食言。”

说罢，伊菲尔从盔甲内取出一枚闪耀的金色晶体，直接扔给了对面的罗文。只是这潇洒的动作里，是否藏了几分肉痛就不为人知了。

“堂妹果然有传奇英雄的气概！打赌之前竟然就已经准备好……”

看着伊菲尔那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杀人的眼神，罗文明白自己又该闭上嘴巴了。

罗文先是拿出手帕小心擦拭起手中的金色晶体，然后有对着光从各个角度欣赏了半天，把自己的财迷神态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枚恩赐之种通体清透，中间可以隐约能看见几条彩色的奇异纹路，每一处折叠转角都带着最原始的几何美感，那便是万物魔法的源头——自然符文。

“三条彩，还真是不错啊。我还以为你会拿块最劣等的出来，是我小看你了啊，堂妹。”

如此品相的恩赐之种，市场价值差不多在三千金塔仑，还经常有价无市。要知道曙光城平民辛苦工作一年也最多收获两三个金塔伦。

这笔花费对于一位公爵家的小姐，骑士团的副团长来说，也算是不小的花费了。

“唉，真想把你放进我的储藏架啊，可惜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你更好的归宿。”

罗文一边嘀咕，一边又满脸心疼地把恩赐之种抛还给了伊菲尔。这反常的举动又让女骑士冰冷的脸上多了几分诧异，她第一次见吃进罗文嘴里的肉竟然还能吐出来。

“你不会是真的病了吧？”

面对这略带关心的嘲讽，罗文依旧是无所谓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是浑浊的眼睛里隐约多出了几分深邃。

“别误会，我也没说要还给你啊。”

伊菲尔感受着恩赐之种的冰凉触感，眼中的审视又凌厉了几分，只想看看这个故作高深的家伙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这枚恩赐之种，是我为了希格莉特小姐而战获得的战利品，所以我打算把它作为礼物献给希格莉特小姐，来表明我的崇敬的心意。”

罗文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聆听着冰块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不禁回想了刚刚那段震撼人心的钢琴曲。

“哦，只为了博得美人倾心？一段时间不见，你的魔力没怎么成长，挥霍的本事倒是又厉害了不少。”

听到罗文的回答，伊菲尔只觉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位堂哥的风流韵事她可是知之甚多，而那位魔女也完全值得付出如此的价码。

“想活得久一点的话，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那个女人明显不是你能够指染的。”

但仅凭刚才那首钢琴曲，伊菲尔就敢断言那个魔女极度危险，倾倒众生的外表下藏着她前所未见的凶恶。

“哈哈哈，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只可惜我并不打算作为一名爱慕者，而是打算作为一名商人送出这份小礼物。”

罗文轻笑间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脸色微醺得又补充了一句。

“一个喜欢投资的商人。”

伊菲尔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明悟，罗文的心思她已然猜到了八九，只是最后一点还不理解。

“那你自己去就是，把它扔给我做什么？”

罗文微微一笑，古怪的目光不知是在盯着那枚恩赐之种，还是在盯着自己的堂妹。反正那像是在打量货物的眼神，让伊菲尔只觉得是浑身不适。

“我晚上就要离开曙光城，自然没时间去送。所以这个任务就拜托给你了啊，我亲爱的堂妹。”

就在伊菲尔即将暴起之时，却听到了罗文醉醺醺的言语，对此女骑士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个家伙绝对有病。

第18章 薇莎的礼物

离开辉煌灯火的注视，幕后的光景大抵要黯淡了许多。唯有那双载满星辰的眸子，依旧是黑暗里熠熠生辉的方向。

“终于把你等出来了呢，学妹。”

窈窕的身影伫立在走廊的尽头，第一时间就寻到了那抹期待已久的光彩。成束的粉色蔷薇花紧紧靠在臂弯里，配着几株满天星，艳丽且清新的姿态，倒如同少女的脸蛋同样娇嫩含羞。

“我可没想到学姐你会在这里等我，不然肯定跑着来见你了。”

看着迎面走来的薇纱，希格莉特还在惊讶间，满簇的花香就已经挤进了她的怀中。

“那可不行，穿着这么高跟的鞋子，要是不小心摔着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原本薇纱的身高只比魔女略矮两三公分，此刻却只能仰视着那双眸子里的点点星芒。

“堪称完美的演奏，学妹你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身上到底藏着多少才华呢？”

无法掩饰的惊喜在粉色晶眸中不停闪烁，对于希格莉特的评价薇纱完全是真心实意的流露，没有半分恭维的意思。

“感谢你的赞扬，薇纱学姐。不过特意在这等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隔着花束，薇纱那张俏丽的脸蛋也跟着贴了上来。看着希格莉特平淡的反应，粉晶般的眸子又微微闪动着不满的娇嗔。

“没有事情我就不能来看你了吗？还是觉得看到我会不开心呢？”

肆意调侃的语气里，薇莎似乎已经忘记了上次开玩笑时的窘迫。

“能第一时间看到这么美丽的礼物，我当然很开心。”

魔女浅笑着闻了闻花束的芬芳，言语似乎在描述着手中的锦簇。眼睛却又直直打量着面前的佳人，让人弄不清她到底是在夸赞哪里的美丽。

“这是学院魔法植物研究所栽培出的特殊品种，名字叫做粉萃之虹。相传只要把它当作礼物，就没有追不到的姑娘。”

粉色花瓣上流转着晶莹的水露，展现出宝石般的光华。但无论如何摇晃摆动，水珠都牢牢依附在其上，不愧是象征忠贞爱情的绝妙礼物。

透过大幕的灯光散入其中，隐约折射出一片绚烂的彩虹光弧。萦绕在少女们身周，倒让昏暗的环境里多出了几分梦幻的味道。

“这种花现在可是有价无市，很多人费尽心机都难买到一株，你知道我是怎么弄来这么一束的吗？”

薇莎脸蛋上带着成熟又稳重的美感，灵动的目光间却又藏着难以言表的可爱。邀功似的炫耀丝毫不让人觉得厌烦，反倒是平添了几分真实的少女气息。

“哦，是因为他们觉得薇纱学姐才配得上这么美丽的花朵吗？”

不得不说，这片清新的粉色与薇纱的气质极度相衬，似乎看见了花就看见了人一般。

“我只是问他们‘你们觉得追希格莉特小姐的话得需要多少？’然后他们就让我把剩下的花全部都拿走了。”

薇莎边说边向魔女调皮地眨了眨眼，两双明媚的眸子互相倒映着彼此的神采。

话里，似有似无；眼里，似暗似明。

“是嘛？我还以为是你以权谋私得来的呢。”

希格莉特却选择对那份暗含的情绪视而不见，此刻的玩笑不得不说有些不解风情。

“就让我说些漂亮话嘛！明明这么辛苦才准备到的。”

少女的心意混在粉色的花丛里似乎还看得不太真切，但气氛里的暧昧却显然易见的勾绕了起来，将此间的三种美丽的交织在一起，融成一处超然外物的景致。

“那就谢谢美丽的会长大人，我会好好珍惜它们的。”

希格莉特透着澄澈的露珠，看见了少女脸蛋上淡染的红晕。

显然这位学姐今天也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红色系的妆容如同醇厚的红酒般令人迷醉，洁白的连衣长裙上绣着古典风格的图案，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极致的典雅之美，颦笑之间都能轻易动人心魄。

可以说在学院一众靓丽的贵族小姐们中，薇莎也是绝对出类拔萃的存在。

“就等着学妹这句话呢，其实后台送给你的花已经堆满桌子了，我怕之后你随手就把我的礼物和它们一起丢了。”

负责维持秩序的正是学生会成员，后台只允许礼物送进来，人员则是不准随便出入的。薇莎确实可以说是以权谋私，才独占了魔女的时间。

“学姐看起来很有经验嘛，应该是收到过很多花了。”

听到魔女的调侃，薇纱又撒娇似地瞪了她一眼，她可不认为希格莉特收到的会比她少。

只是这位会长今天明显是有备而来，无论是面对希格莉特模糊的暧昧擦边，或是假装不解风情的直言直语，应对得都是游刃有余。

“确实收到很多，多到每天都足够我在实验室萃取一瓶精油。不过他们送的花，可没有一束能比的上我为你准备的。”

这位被无数绅士追求觊觎的美人，如今却似乎在为另一朵高岭之花倾尽心血。如果让外界知晓，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为此瞠目结舌。

“学姐的心意对我来说，自然也不是那些贵族少爷可以比拟的。”

希格莉特的眸光里漂浮起了星点的愉悦，只是深层之下还是一如往日的幽暗，让人永远猜不透她的思绪。

“哼哼，能得到学妹这样的优待，那我可真是荣幸。”

薇莎敏锐的心思自然也察觉到了藏在这份亲密中的疏远，触手可及之处仿佛阻隔着难以估测的距离，但少女心中并没有因此失落。

她知道圣辉城不是一天建成的，先要达成目标可不能操之过急。

第19章 继续谈情说爱吗？

靠近候场区的拐角处，几张无人光顾的长椅，此刻却成了少女们谈话的最佳去处。

今天的薇纱似乎格外积极，不断旁敲侧击地询问着希格莉特的兴趣偏好，而魔女竟也没有急着脱身，反倒颇为配合这位会长的玩闹。

旁边的回廊偶尔也有其他参赛选手和工作人员路过，隐约察觉到了那角落里朦胧如烟，清淡似水的暧昧，却都默契的选择了假装无视地离去。

不仅是因为这两位都是不好惹的存在；更是不忍打搅了此间唯美的景致。

站在远处悄悄欣赏几眼，留下会心一笑，对他们来说也就是种心满意足的快乐了。

“会长，赫尔曼小姐。抱歉，打扰一下两位。”

当然也有对于美丽事物毫不怜惜的存在，眼前这位戴着无框眼镜，留着青色中发的清秀姑娘明显就是其中之一。

“丽塔，你怎么来了？”

少女的姿态很恭敬，但反光的镜片之下却看不见多少歉意。

被打搅了兴致的薇纱，脸上没有流露出不悦，却是多了几分惊异。并非是青发少女本身的缘故，而是因为对方手中那捧鲜艳的郁金香。

“你……也要给希格莉特小姐送花？”

青发少女丽塔正是学生会的副会长，薇纱最为器重的左膀右臂。但根据薇纱的了解，对方绝不可能和希格莉特存在什么特殊联系。

“是，也不是。”

丽塔的目光也在静静打量着对面的两人，瞥见了那束傲人的粉色蔷薇后，素来平淡的脸上竟也流出了微微的诧异。

她作为魔法植物研究所的一员，自然明白这束花的价值。

“是我妹妹让你送来的吧，麻烦你了呢。”

魔女却轻笑着接过了丽塔手中的郁金香。她那笃定的语气，自然又勾起了薇纱心中的好奇。

“这是优洛亲手种的郁金香，也是我过去栽培出的特殊品种，所以能记得这种香味。”

魔女一边做出解释，一边把脸庞贴在了锦簇之间。

闻着那熟悉的芳香，恍若有一阵清风吹进了希格莉特的心田，恬淡且安谧的气息，让她不禁回忆起了曾在公国度过的时光。

可惜已经无法回去了。

“确实是优洛小姐托人送来的，不过对方交代不能放在后台，必须直接交到希格莉特小姐手中，于是我就找到了这里。”

作为王国中最有权势的家族，赫尔曼家的这点要求学生会自然是不敢拒绝。而且魔女记得这位副会长，本就是出身于公国的贵族。

“感谢你的帮助，丽塔小姐。”

薇莎凝视着魔女对于那束郁金香毫不掩饰的喜爱，只觉得自己感性的心中竟溢出了些许酸涩的味道。

而理智的脑海中则流动着更为深邃的思考，传言中赫尔曼两姐妹的关系向来不和，可眼前所见明显并非如此。

“不用客气，为赫尔曼家效劳这是我的荣幸。”

而魔女则在用心眼悄悄打量着面前的丽塔，只觉得对方那毫无波澜的面孔下隐藏着对于自己颇为微妙的情绪。

十分恭敬，却又极度复杂。

这与大多数赫尔曼附属家系之人的态度截然不同，那些人只盼望魔女能够尽早死去。

“会长大人，比赛的后勤工作还有许多需要您的指挥，请问您还要继续留在这里谈情说爱吗？”

随后的丽塔更是语出惊人，朦胧的思绪被粗暴地一语道破，薇莎的俏脸倏然间泛起了红晕，但很快又消失的杳无踪迹。

到底是位成熟优雅的女性，精英干练的会长，这点情绪薇莎自然可以做到收放自如。

“请不要乱说这样的话，丽塔。我只是在和希格莉特学妹谈论试炼相关的事宜。”

薇莎言辞凿凿的正经模样，差点都让希格莉特以为自己刚刚经历的全是幻觉。

“抱歉，是我误会了。”

依旧是毫无歉意的抱歉，或者说这个女孩的脸上根本就看不见感情。

“那请问会长，您还要继续在这里谈论试炼吗？”

薇莎自然习惯了这位副会长不苟言笑的模样，也不会责怪她的冒犯，只能叹了口气应承了下来：

“好了好了，我谈完就过去。”

得到了薇莎的保证的回复，丽塔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向着魔女行礼示意后，又把此间的氛围交还给了二人。

“抱歉学妹，丽塔她向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可惜，被捅破了的气氛就再也无法恢复原样，被戳穿了的暧昧也失去了原本的自若。

薇莎放下了会长的架势后，身上反倒多了几分拘束，只能小心翼翼地偷瞄起身旁希格莉特的表情。

“没有关系，其实我很乐于此。”

但她偷到的又是魔女那恍惚人心的笑靥。轻妆淡抹，青丝散乱，眉目之间皆为星河。

所有准备的计划，设计的说辞……都像是一缕烟尘被魔女轻然扫出了脑海。烦乱的内心寻回了片刻的安宁，只剩那唯一的身影挥之不去。

“真是可怕的魅力……”

一刻的松懈，便换来了阵线全面崩溃的颓势。

“本来还想和学妹多聊一会的，看来只能下次再找时间了。”

从失神中回归，薇纱毅然扭断了心中萌发的异样思绪。竭尽全力维持住了脸上的温柔笑意，不让魔女察觉自己的感情波动。

“我先失陪啦，抱歉哦学妹。”

而那双带着星辉的眼睛，却又似乎藏着足以直视心底的智慧，让薇莎更是觉得意乱。

“没有关系，是我应该表示感谢才对。”

优雅致意后，薇莎转身的背影里没有不舍，她此刻只想落荒而逃，越远越好。

“期待接下来我们的合作哦。”

“我同样期待。”

目送那远去的曼妙身影，逐渐消失在了昏暗的视野。魔女没有急着离去，深邃的目光端详起身旁两束姿态各异的鲜花，然后轻轻捧起了其中的郁金香。

“看来上次还是吓着小优洛了。”

片刻之后，魔女轻车熟路地从中翻找出了一张精致的卡片。

上面只有工整的一排小字——送给最爱的姐姐。

希格莉特淡笑着妹妹的小手段，摘下了一片郁金香花瓣，在卡片背后用力擦拭了起来。

少顷，变故发生了。

卡片背面浮现出了同样工整的小字——25日下午四点，白厅大街35号花语咖啡馆。

只有时间地点的简单标注，但希格莉特却能清晰感知到少女藏于其中的真挚心意。

回想起初次见面时的倔强模样，又想起了在医务室逃走的身影。

希格莉特不禁叹然，分开的一年岁月，竟让那个自己与那个爱撒娇的妹妹生出了如此的隔阂。

“是该做个了断了。”

距离优洛十六岁的生日越来越近，也就意味着距离新一代蔷薇大公继位的日子不远了。

就算到时仍未能和王室达成协议，她也将亲手葬送整个赫尔曼家。

也不知天国的那个蠢女人收到这份礼物后，是会欣慰还是会难过。

不过，这都已经无所谓了。

思忖片时，希格莉特放下郁金香，又打量起了怀中的粉色蔷薇。

只见花束里也同样摆放着一张纸片，描金的纹边显得十分庄重，优美的花体字看起来是薇莎精心练习的成果。

致最美丽的莉莉小姐。

希格莉特没想到薇莎会这么称呼自己，比言谈时又大胆了一步。

卡片背后也是同样空白，只是正面那娟秀的笔触，已然晕穿了几处杂乱的墨点。

“用力过度……”

所谓的唯美，最终也只化作了一处微不可闻的叹息。

第20章 曾经的梦

习习春风翻过层层青翠，精准地掠走了少女头顶的花冠，似要将这片芬芳带向遥远的天际。

“等……请等一下啊！”

少女疏松的金色卷发也随之飞散开来，在阳光下泛着灿烂的光泽，就像是那午后晒过的棉被，满是温柔与暖意。

金发少女呆愣了片刻，才慌乱提起了白色的裙边，努力地与风儿开始了竞足。

扑通——

终究是奥塔的春风要技高一筹，少女稍不注意便被草叶绊倒在了地上，只能目送着风儿飞舞着战利品，飘向了未知的远方。

“呜~我的花冠！”

所幸茂盛的草海之下全是松软的泥土，摔倒的少女只是稍稍弄脏了衣襟，委屈的神色也只因为失去了心爱的东西。

“迦娜殿下，不要突然跑开啊！”

身后另一个少女也紧跟着追了过来，她鲜红的头发扎成了两条麻花辫，随着奔跑在不停地摇摆，圆滚滚的眸子里满是可爱与明媚。

“抱……抱歉爱莎！花儿它……它们被风儿吹走了。”

迦娜低头搓着手指，完全不敢去看挚友的眼睛，毕竟自己弄丢了那么漂亮的礼物。

“这算什么嘛！我刚才在山坡那边找到了好多花，一会给你编一个更漂亮的！”

爱莎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胸脯，大大咧咧地拽住了迦娜的小手。听到更多漂亮的花儿，小公主的眼睛里又重新升起了温暖的太阳。

“这个是你们谁的掉下的吗？”

就在此时，一个稚嫩却又沉稳的声音叫住了两人。

同样灿烂的金色在碧草间浮起，英俊的少年背着把长长的木剑，手中摇晃着花冠慢步走到了二人的面前。

“莱茵哥哥！”

看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小公主开心地直接蹦到了兄长的怀里。兄妹二人的长相，猛然间看上去近乎一模一样，只是性格似乎相差了太多。

“小心点，怎么又摔着了。”

莱茵体贴地把花冠带回了妹妹的脑袋上，接着又帮她掸了掸尘土，眼神里满满都是宠溺。

“嘻嘻，好看嘛？”

迦娜在芃芃碧草间轻轻旋转了起来，舞动的白色连衣裙像是朵盛开的百合，艳压了四周的芬芳。

“当然，我家妹妹肯定是最好看的！”

莱茵的回答虽然听上去有些敷衍，但也是绝对的事实。

年仅十岁的迦娜就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金色的长发衬着雪白的肌肤，不会辜负任何童话故事里对于公主的幻想，烂漫的笑容此间恍若比太阳还要耀眼。

“诶，那我就不好看了吗？莱茵殿下。”

听到莱茵对妹妹的赞扬，另一边的爱莎倒是鼓起了嘴巴。这位继承了红龙血的少女，也完全不像她那个好斗的姐姐，整天就喜欢陪着体弱的迦娜玩闹。

“哈哈，爱莎小姐也是非常美丽的淑女呢！”

感受着爱莎那灼热的目光，莱茵只能作出一脸无奈的傻笑，只觉得对付女孩子，要比学习魔法与武艺加一起还困难。

“哥哥，陪我们一起玩一会吧。”

迦娜有些可怜地拽了拽莱茵的衣角，在她的印象里上一次哥哥陪自己玩耍，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格瑞亚师父跟我说，我的剑技还有许多需要磨练的地方，所以……”

莱茵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沉稳的眸光里也不禁流露了几分叹息。

虽然他年龄还小，但已经领略到了王道之路的艰辛。想要保护这个国家，想让小迦娜可以永远这样欢样笑下去，莱茵必须付出所有努力，来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

“好吧，哥哥……”

迦娜虽然黏人，但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见哥哥这么说，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的衣角。

“这样吧……我带你们认识一个新朋友！”

眼见迦娜明亮的眸子又蒙上了一层阴郁，莱茵倒是有些心疼起来。他微思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咻——”

悠长的口哨声从莱茵口中响起，当少女们还在好奇之际，就见一道白色的光影从碧浪间飞速穿过，它高扬着前蹄似乎在炫耀自己矫健的身姿。

“咴——”

这是一匹相当漂亮的白色战马，长长的鬃毛迎风飞舞，散出星星点点的银光，梦幻般的模样应该是具有幻兽血统的混血种，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灵光，仿佛听得懂人类的话语。

“它叫做小白，以后也是我们的朋友了。”

莱茵轻轻拍了拍马儿的身体，骠壮的肌肉跟随着震颤了起来。

“我……我可以摸摸它吗！”

此刻的迦娜已经完全变成了星星眼，另一边的爱莎同样也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如此美丽的马儿，都是她们从未见过的。

“当然可以，或者说……你们想骑上去看看吗？”

看到少女们如此崇拜的神情，莱茵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些许少年的得意。小白是他的老师，那位蔷薇大公，前天送给他的结课礼物。

虽然对于这随意的名字，莱茵不得不抱怨两声老师的品位。但如此品相的骏马，还是瞬间就俘获了莱茵的心，这位王子殿下这几天就差搬到马厩里去睡觉了。

“我真的也可以骑吗？谢谢哥哥！”

小白显然也不反感迦娜和爱莎的抚摸，嘶嘶的模样仿佛还很享受这种感觉。

“不过我得带着你们一起骑。”

即使知道小白很通人性，莱茵还是不敢放任迦娜和爱莎独自骑乘。身为幻兽混血种的小白，在速度与冲劲上都是普通马儿难以比拟的。

“你们先去吧，我坐在这里等你们。”

爱莎倒是没有和迦娜争抢优先的位置，只是静静地坐在草地上，看着那远去的白色光影，嘴角露出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她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那位王子终将会骑着白马来迎接自己。

就在少女沉溺于美好幻想之时，原本还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间已是阴云密布，黑压压的天空让人喘不过气来得沉重。

“怎么了！”

爱莎有些害怕地站起身来，却发现四周的草地也正在被快速侵染成黑色。它们疯狂扭曲起来，宛若一只只触须，要把少女拽入深渊。

“不要！不要！莱茵殿下！迦娜殿下！”

爱莎拼命呼喊着自己的伙伴，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泪水婆娑的少女在恐惧中跌倒，最终只能无助颤抖地蹲在了地上。

他们大概已经抛下自己而去了。

大地彻底崩陷下，娇小的身躯直接坠入了无尽的黑渊，眼眸之中已经再无一丝其余的色彩。

啪——

“好痛！”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陷落绝望之时，少女忽然觉得脑门被人狠狠地弹了一下。弹得她不禁惨叫出了声，也弹得那周身的黑暗瞬间杳无踪影。

“我这是……做噩梦了吗？”

惊恐的爱莎猛然睁开了眼睛，映入视野的不再是无尽的深渊，而是个栗色头发的清秀少女，在用百无聊赖的眼神来回打量着自己。

“你是……”

恍惚间，爱莎记起了对方的身份，她曾经在希格莉特的信息报告中看见过这张面孔。

“你应该先对薇薇安说声谢谢。”

身旁另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让爱莎的身体倏然颤抖了起来。虽然她并没有听过多少次，但这个声线却仿佛已经刻在了她的灵魂之中。

声音的主人叫做希格莉特。

第21章 我喜欢女孩子

循着声音的方向，爱莎怯懦的目光再次找到了那个堵在她心坎上的噩梦。只是微微一瞬的触及，便让视线不听命令地选择了落荒而逃。

无需血腥暴力的粉饰，也没有冷酷凶狠的做作。

魔女靠在椅子里的身形看起来十分纤细，爱莎甚至觉得自己的臂弯就足以把她完全抱进怀里。

只是那样的娇躯却找不出丝毫的脆弱可言，明明很单薄的肩膀，却堪比传说里那座圣居山般的浩瀚，挡在了所有想要怜惜她的人心之前。

无可攀登的禁区，绝对仰止的高岭。

直面那浑然天成的威势，爱莎只觉得手脚冰冷。往日好胜的她，竟提不起丝毫的反抗之心，唯剩下一丝渺小的无力感。

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爱莎彻底认清了现实，不只是输了这场钢琴比赛，而是在心理层次的完败。似乎只要站在魔女面前，她就再也没法抬起头来。

舒缓了片刻，沮丧的眼神里才恢复了少许的光泽。

看着身旁正在收拾东西的栗发少女，隐约之中记起了就是这个女孩在幕后救下了昏迷的自己。

“谢……谢你。”

爱莎怯生生地望着薇薇安清澈的眼睛，小声地嚅嗫道。

略显害臊的神情里，流露得倒也是少女的真挚。

“不用谢我，要感谢的话还是去找莉莉大人吧，要不然你可能就醒不来了。”

听到薇薇安的言语，爱莎心中再次浮现出了那抹吞噬人心的黑暗，身体无法克制得颤抖起来，她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身旁的魔女所操纵。

但额头上那清晰的痛感又在提醒着她，刚刚确实是有人在紧要关头拯救了自己。

“是她……又救了我吗？”

爱莎努力克服住心中的恐惧，把目光又小心翼翼地伸向了远处的希格莉特。

只见对方正端着本不知名的书籍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在意自己。

精致的侧脸划出完美的下颌线，鼻梁英挺却丝毫不显得厚重，浓密的睫毛高高上翘。

果然，无论从那个角度去看，她都是无可挑剔的美丽。

已经是个美人的爱莎，竟体会到了一种丑小鸭望着天鹅的自卑。

“真是完全比不过……”

而当摒弃对于魔女的敌意之后，在心理上获得的也是一种全新体验。

原本绝然无情的黑暗里，此刻却看见了点点温柔的星芒。

静谧的优雅中，藏着的是一种令人心安的强大，仿佛只要靠在她的身边，天塌下来都没有什么值得恐惧。

而这种奇妙的安全感，又与自己父亲或是卡斯汀陛下等男性长辈身上的气场截然不同。

是一种可以埋在对方柔软胸脯中撒娇，可以牵着那双素手吐露心绪的温柔。

爱莎不禁回想起了对方在幕后接住自己时候的触感，脸颊不免有些泛红，再次明白了魔女的魅力绝不仅仅在于她超凡的美貌。

她真不想与这样的女子成为敌人。

“我们该回去了，薇薇安。”

就在此时，希格莉特抬起了头，淡然地视线刚好对上了偷瞄自己的爱莎，只见对方像是只受惊的兔子般赶忙缩进了怀中的抱枕。

对于这个被自己吓破了胆的女孩，魔女依旧是视而不见。

她抱起桌上的两束鲜花起身向着门外走去，薇薇安也提着首饰盒和化妆包快步跟了上来。

就在这时，背后那怯声怯气的话语止住了两人的步伐。

“赫尔曼小姐……”

希格莉特回过头，只见沙发上的爱莎正满脸纠结地看着自己，两片嘴唇不断地颤动着，却不见再发出一点声音。

“谢……谢你。”

犹豫了半天，少女最终只迸出了这几个字。

“嗯，不用谢。”

希格莉特自然不会特意关照她的踌躇，眼见少女再次陷入了纠结的状态。鞋跟触地的响声就如同正在倒计时的钟摆，在爱莎耳朵中回荡。

“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终于，红发少女鼓起全身的勇气，将藏在心里的话语喊出了口，整个人瞬时大汗淋漓。

“说吧。”

希格莉特凝视着少女那稍显侘傺的模样，嘴角竟微微挑起，慢步走回坐在了爱莎对面的椅子上。

“请问，您……您真的和莱茵殿下有婚约吗？”

如此近距离的直视，让爱莎的心情更加忐忑起来，连之前钢琴赛的紧张程度和此时相比也完全不值一提。

虽然爱莎相信家族的情报，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想得到当事人的亲口承认。

坐在旁边的薇薇安原本是副托着腮帮的无趣表情，但听到这样的问题前额的翘发却猛然直立了起来，像是探测到了感兴趣的东西。

“如果我说是，你要怎么样呢？”

希格莉特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深邃地眸光却让爱莎觉得自己完全藏不起心思。

“我……我会祝福你们的……”

话说得很漂亮，只是刚刚出口，爱莎的脸蛋就已经宛如抹了层墙灰般苍白。

“嗯，是的。我和那位王子殿下确实有婚约。”

爱莎低垂着脑袋，强行作出了一个笑容，但眼泪却又止不住地从眼角溢了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我……真是没用……明明都说了祝福的……我这是在干什么啊！”

希格莉特静静凝视着眼前的泪崩的少女，脸上那莫名的笑意却愈发灿烂起来。看得一旁的薇薇安不禁有些颤抖，只觉得自己的姐姐大人是不是又觉醒了什么特殊癖好。

“可我没说会嫁给他啊。”

希格莉特云淡风轻的话语，倏然间停住了少女的泪水，爱莎抬起自己微微红肿的大眼睛，有些茫然地盯着对面那笑盈盈的美人儿。

“婚约而已，但并不代表我会执行，不是吗？”

爱莎依旧呆愣愣地看着前方，此刻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惊讶还是该喜悦比较好。

“为……为什么呢？莱茵殿下哪里不够好吗？”

话刚说出口，爱莎就发现自己是真的哭傻了，竟然问出了如此愚蠢的问题。

果然，对面的魔女蓦然蹙起了眉毛，虽然还是那么的好看，但身上的温润却显而易见的转化成了凌厉。

就在爱莎以为自己又惹恼了这位姐姐，眼泪又吓得往外冒的时候。

却发现希格莉特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强行用食指挑起了她的下巴，逼迫爱莎不得不对视着那双星空般的眼睛。

“如果我说……我喜欢女孩子，你相信吗？”

“诶？”

爱莎只觉得大脑更加空白，完全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来姐姐说得没错，人哭多了确实会变傻。

这是少女此间唯有的心思。

第22章 不速之客

三之月青月，是西赛德大陆十二轮月亮中光芒最为澄澈的一个。亦是所有大诗人笔下，出场率最高的那位。

含蓄而又温柔的月色正对应着早春悄然复苏的生机，同时也象征着少时懵懂无知的爱恋。

独自行走在月光下的希格莉特，似乎也染上了这朦胧的意境，深邃的眸瞳里流动着几分从未有过的思索。

“忘掉的事情太多，连我也变得不太对劲了吗？”

因为等待爱莎苏醒的缘故，钢琴比赛此刻已经结束了一个多小时。

得到少女真挚的忏悔与道歉，魔女最终宽恕了对方，毕竟她给予的惩罚也算是足够的严厉。

好心的薇薇安就先送着虚弱的爱莎回了公爵家，此刻城郊僻静的小道上，只剩下了魔女细跟落地时的清脆响声。

节律而规整的敲击，似乎只用耳朵听听声音，就能知道这是位充满了魅力的女性。

“女孩子……”

身着如此拘束的装扮，才让希格莉特在这个世界上对于自己的女性身份有了更多的实感。

对视着无垠的夜空，也不知是那漫天星辰，照亮了明眸里的神彩；还是目光流溢的光影，挥洒出了整片浩缈的银河。

希格莉特之所以配合着回答了爱莎的问题，主要是想到她和那位王子殿下若真是对有情人，等撮合了他们俩，自己也就能从奥珞伊等人对婚约的纠缠中解脱了。

但当最后那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自己也不禁惊讶了起来。

人性果然是种有趣的东西，就连自己的也是。

她喜欢女孩子。

确实，相较于男性而言，她对于女孩子的喜爱是毫无疑问的。

无论是调侃时双颊轻泛的夭夭，还是关切里欲语还休的温柔。

香软外表下往往藏着执着又坚忍的灵魂，那是令希格莉特不禁为之呵护的光彩。

并非否认男性中优秀的存在，魔女模糊的记忆里留存着无数英雄勇士的身影。

即使忘却了他们的来历身份，单说那残留的热血与理想，就足以使整片天地动容。

只是“喜欢”大抵和魔女一样，习惯了蛮不讲理。

但要说自己的“喜欢”与爱莎那要死要活的“爱情”就是同一种东西的话，魔女又不敢妄言了。

博学广识的仙尊，如今也遇到了陷入困惑的时候。

她只觉得自己的“喜欢”倒更像是薇薇安在路边看到了可爱猫咪时，想要揉搓撸毛的样子；像是小优洛喝到自己调制的肥宅快乐水后，打着饱嗝幸福洋溢的表情。

“我也变得贪婪了吗……”

希格莉特原谅爱莎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她也想看看，那名为“爱情”的东西究竟是怎样的。

为何能使人飞升碧落，又为何能使人落入深渊。

似乎在弥久的过去里，自己也曾保有过类似的情感。

“爱”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缺失记忆的希格莉特并不清楚，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在那段失落的岁月中，究竟是独行了几千年，几万年，或是更长久的光阴。

她只知道自己很孤独，孤独到不能再被称为“人”而存在。

她叫做“仙”，高高在上俯视着万物生演的仙。

但如今莫名的转生后，所经历的生活已经让她找回了些许属于“人”的感觉。

似乎，非常奇妙的样子。

呼扇的睫毛飘舞着少女的思绪，触摸着自己胸腔内轻搏的悸动，希格莉特的嘴角不禁翘起了美丽的弧度。

这由心而发的笑意，似比平日任何时刻的美都更纯粹了几分，恍惚了春风，恍惚了时间。

沙沙——

树梢的新叶轻盈摇摆，恰似也沉醉进了少女的温柔。只是那细碎的声响里，倒还是掺杂了些许不太和谐的味道。

比如摩擦，呼吸与心跳。

嗒——

高跟鞋清脆的敲击声戛然而止，明媚的笑意顿时杳无踪迹。

层层叠叠的枝叶遮挡不住那悠远的目光，洞穿人心的力量似乎在质问着藏匿的不速客，是否懂得搅扰了风情的罪过。

无需言语的警告，只是这轻然的对视，就让隐者知晓了自己绝无继续躲藏的必要。

哗——

树稍的枝叶剧烈晃动起来，只见一个身披黑色长袍，脸上带着面具的古怪身影从树冠上跃下。

他窸窸窣窣地穿过茂密的灌木，来到了希格莉特的面前。

即使没有完全放开心眼，希格莉特依然可以捕捉附近数十米范围内的风吹草动。

面前的神秘人明显懂得些潜行手段，身上的黑袍和面具也都是描绘了魔力纹路的隐匿型魔装，阻止了心眼的深度探查。

但以希格莉特的阅历自然可以看出，对方并非那种行走在阴影下的专业人士。

“现在下跪道歉的话，说不定我会原谅你呢，变态先生。”

希格莉特虽然没有在眼前之人的身上察觉到敌意与杀气，但对待他的口吻却依旧充满了冷漠的压迫。

类似的狂热粉丝魔女也碰到过很多次，她也会像之前那样，让这些苍蝇知道该如何遵守规矩。

“万分抱歉，赫尔曼小姐。请宽恕在下的冒昧，我也是有难言之隐才采用这个方式与您见面。”

黑衣人的声音清澈而稳重，听起来应该是个年轻人。恭敬的态度毫不吝啬地表露着自己的坦诚，倒让希格莉特的观感稍稍舒适了些。

“大半夜在这种没人的地方，挡住一个女孩子的去路，怎么看也不像是绅士的作为。”

但仅此而已的话，这点恭敬还不足以让希格莉特原谅他的冒犯。而且面对这种有骨气和节操的对手，魔女也不用太过顾忌惩治的手段。

记得曾经有一次，希格莉特把敢于冒犯她的人踩在了脚下，但却从对方假装痛苦的面容中却读出了了极度的欢愉。

于是她明白了，惩罚的方式有时也需要因人而异的。

人性可真是复杂。

“我愿意对自己的冒犯进行补偿，还望您可以熄灭怒火。”

虽然看不见面具下的神情，希格莉特却能清晰感知到对方诚恳道歉的态度。

面对魔女几近实质的威压，黑衣人依旧挺直着躯干，用平视的目光宣誓着不卑不亢的气度，倒让希格莉特又高看了他一眼。

“我想要的只有您刚才弹奏的琴谱，以及琴谱的出处。”

听到对方的请求后，魔女的笑容倒是变得有些玩味起来。

那首钢琴曲是因为她融入了“道”来演奏，才能产生那超越常识的玄妙效果。如果落入其他人手中，也就和普通钢琴曲没有什么区别了。

“那我希望可以听到一个，足以熄灭我怒火的价格。”

虽然不知道神秘人要乐谱有什么用处，但希格莉特也不会和金币过意不去。对她来说现在也有许多需要用钱的地方，送上门来的冤大头可以说是不宰白不宰。

“两千金币，您意下得如何……”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后，开出的价码却让希格莉特眸光微微闪烁。

她对于黑衣人的身份的思考也多了几分猜测，毕竟这笔钱放在奥塔的贵族手里也不是个小数目。

“还算不错的价格，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听到魔女的应允，黑衣人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但听到后面的条件这口气又瞬间憋了回去。

“我从来不和藏头露尾的人交易，你必须把面具取下来。”

感受到魔女那不容置疑的强势口吻，黑袍之下又是一片长久的寂静。

希格莉特也没有着急催促，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揣度着对方的内心博弈。

“请问赫尔曼小姐，能否保证不将在下的身份告诉第三人？”

听到对方的问询，希格莉特嘴角勾起了得逞的微笑，只觉得这黑袍之下藏着的心思倒还挺单纯。

“可以。”

晚风撩动着晚礼服的轻纱，亭亭玉立的身姿衬映着月光的皎洁。

明媚的笑容似乎让黑夜也退散了三分，这幅模样与其说是魔女倒更像是传说里的圣女，让人无法质疑她的纯净。

黑衣人似乎也被此等风采彻底折服，正当他的手刚刚触及面具，却忽然发现对面的魔女完全变了脸色。

“闪开！”

那一刻，他只觉得浑身战栗，背后迎来的是生死危机的考验。

第23章 遇袭

听到希格莉特的提醒，黑衣人没有丝毫迟疑，竭尽全力扭转过自己的身体。

嗖——

极速的暗箭拖拽着深紫色的尾光从背后袭来，恐怖的威势瞬间绞碎了大块的黑布。

即使黑衣人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致命的箭头，但附着的暴风同样展现出了令人骇然的威力，细碎的伤口已然遍及了黑衣人的腰侧。

鲜血淋漓而下，这毫无疑问是场专业级的暗杀。

羽箭的去势仍然没有丝毫衰弱，锋芒直奔着魔女的胸膛而来。若是正面击中，怕是瞬间就能让这纤细的娇躯粉身碎骨。

但希格莉特爆裂着怒火的心中，已然容纳不下丝毫的慌乱。

她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袭击者的目标并非是黑衣人，冰冷的杀意显然是针对自己而来。

今天是魔女难得离开学院的日子，参加比赛的行程又完全公开。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倒是黑衣人遭遇了无妄之灾，敌人的用意就是通过他的身形做掩护，从魔女最容易忽视的方位动手，直接将两人捅个对穿。

可惜他们不知道希格莉特已经觉醒了「心眼」这种超乎常识的能力。

“很久没人来送死了呢……”

即使如此，魔女也没有丝毫的松懈，谨慎是她万年岁月里养成的宝贵习惯。敌人的暗杀技艺不容小觑，连她也是在偷袭的箭矢射出之后，才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这说明袭击者至少躲在一百码以外的地方，并且拥有相当强劲的隐匿手段。

“还真是久违的愉悦。”

眼底的幽暗闪动着玄奥的光点，识海觉醒后的心眼第一次获得了完全解放的机会。

在那双星眸的视界里，疾速的羽箭在半空中竟逐渐停滞了移动，每一寸细节都暴露在魔女的审视之中。

并非是希格莉特现在能用出什么超规格的时空类术法，而是她的思维速度已经提升到了身体极致。

无数信息在脑海中快速流动，魔女很快就得到了全部想要的情报。

羽箭通体为黑钢打造，箭头表层还镀上了秘银，直线型箭羽采用了风川鸟的尾毛，大幅度提升了箭矢的飞行稳定性。

箭身是只有四十公分的短杆，可以看出此箭并非出自于弓，而是专配的劲弩。

铭刻于箭体上的魔力符文层层套叠相当复杂，整体水平应该已经达到了精致级，乃至是大师的手笔。

在心眼的快速解构下，大致分析出了Ⅱ级「加速」、Ⅱ级「穿透」、Ⅲ级「暴风」三组不同效用的魔装符文核心。

这一击的威力完全堪比三十级魔法师正常吟诵时的A类魔法。

仅这一支弩箭，在奥塔黑市里就能卖出两千金塔伦以上的价格，敌人为了杀她可以说是下足了血本。

到底是谁想杀自己？

短箭本身没有《奥塔魔装管理办法》中规定的制式编码，也没有抹除的痕迹，排除了官方渠道的可能。

而各系贵族，真理教会，帝国间谍，福音会，黑暗堕落者乃至奥塔王室都有着暗杀魔女的理由。

希格莉特知道自己早就站在了汹涌暗流的中央，但那颗千万年锤炼的心却泛不起丝毫的波澜。

所有敌人终将被暴力所碾碎。

晚礼服的轻纱披肩忽然间飘舞而起，顺着魔女的指尖的轻曳，映照出几分月影的梦幻。

黑眸之中的星光加速流动旋转，唤醒了无垠识海的沉寂。

一缕黑白之息升腾而出，那是来自遥远文明最精粹的意志，穿越无尽岁月的洗礼在此界降临。

轻盈的长纱为气息浸染，顺着暴风流转的方向竟缠卷上了暗光中的箭矢，微微轻摇间箭身便已偏离了前进的方向。

碎落的尘屑闪着淡淡的珠光，零落间魔女恍若沐浴着神圣的恩露，身上再现出几分“仙”的意境。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这便是道之「太极」。

只是本世界的法则压制随即接踵而来，灵魂中的识海猛烈对抗间开始不断颤动。强烈的痛楚也在魔女的身体里快速蔓延开来。

但那张漂亮脸蛋上，却看不出分毫失色，闪烁的眸子里唯有睥睨天下的风华。

轰——

偏离出去的箭矢余劲不减，连续穿透了数棵乔木后不知所踪，碎裂的树干在片刻之后轰然倒塌。

激起的烟尘瞬时弥散开来，浑浊了此间的视野，这自然又是敌人暗中的手脚。

“变态先生，不想死的话马上离开这里，交易我们下次再谈吧。”

魔女瞥了眼身旁的黑袍人，此刻对方的模样着实有些狼狈。

左侧长袍被绞碎后露出了隐藏于其中的学院制服，腰部渗出的鲜血已然将其浸成了暗红。

脸上的面具还牢牢带着，但可以想象对方此刻的痛苦神情。

“不，赫尔曼小姐。”

然而对方的回答却是出乎意料的坚定。

“不战而逃对我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情，请允许我一同而战。”

少年沉着的声音中带着咬牙的坚毅，笔直的身影似乎完全没有受到箭伤的影响，依然屹立在烟尘之中。

希格莉特可以看出，对方并非是在自己面前的刻意表现，而是真正有着直面生死的觉悟。

“不错嘛小伙子，原来学院里还有你这样的男子汉。”

魔女完全以长辈的姿态做出了评价，对于学院里那些没怎么见过血的学生来说，如此当机立断的应变，临危不惧的风范，都堪称绝对优异的表现。

“千万不要逞强，我可还等着你的两千金币呢。”

希格莉特自然不需要一个小男孩的保护，只是隐约猜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便多了几分试探的想法。

嗖嗖嗖——

暗杀者们十分谨慎，依然没有选择接近作战，锐利的箭矢从多个方向开始朝着魔女齐射而来。

不过这次使用的箭矢，并非刚刚使用的同型号魔装弩箭，只是普通级别的量产型。

速度威力全部大打折扣，放在希格莉特眼中自然完全没了威胁。

但这样的攻势对于一个魔力未满二十级的学生来说，防御起来还是颇为吃力的事情。

敌人的箭矢显然也把黑衣人列入了清除的对象。少年通过敏捷的步伐躲开数次攻击后，最终还是被箭矢逼入了死角。

身体在空中失去平衡，完全无法移动的少年，面对这重重杀机依旧没有慌乱。

食指上的戒指突然快速闪烁，于掌心处迸发出无数金色的光点，最终凝聚成了长剑的形状。

这是铭刻了Ⅵ级魔装符文「空间折叠」的武器，只有大师级的铭纹师才能完成的高难度作品。

当——

长剑之上流转着形态奇异的魔力符文，与迎面袭来的箭矢碰撞出绚烂的火花，但势大力沉的一击也将少年顶翻在了地上。

嗖——

又一支箭矢毫不留情地锁定了摔倒的少年，却见那柄银色长剑放射出耀眼的光点。

少年以一种奇异姿态翻身而起斩出了强势一击，金色的光弧在碰撞中爆开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果然……”

希格莉特轻巧闪避着周遭暗箭的同时，也在用心眼仔细观察着少年的剑术。

每处肌肉发力的习惯，每剑挥舞的身形角度，都与脑海中那个旧识的身影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她把你教得有模有样呢。”

希格莉特已然基本肯定了对方的身份，只是想不清楚这家伙为什么会大晚上独自来找自己购买琴谱。

其中必然隐含着深层的秘密。

“与普通人相比是很优秀了。”

以希格莉特推算，周围存在至少五名二十级以上的手持魔装弩机的职业杀手。

而少年能够在敌人的远程围攻中周旋如此之久，在这个年龄段可以说是绝对的天才了。

“可惜我来评价的话，只能给你不及格。”

魔女向来很严苛。

对于王子殿下则更是如此。

第24章 竟然是女孩子

与弩箭连续强硬的碰撞很快让莱茵的手臂开始麻木，身形也随之滞缓了几分。

但敌人却没有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愈发密集的箭矢誓要把他先钉死在这里。

必须想出办法！

四肢已然又多出了几道擦伤，此刻少年只能以轻伤为代价去躲开致命伤害，其结果就是身体愈发沉重，眼看就要到达极限。

退到树林里！

比起空旷的路面，在树林里通过地形与敌人展开游击，无疑是此时最佳的选择。

危急关头，莱茵尽力维持着内心的镇静，但要在这种高强度实战的同时快速做出决断，对于这个年龄的学生来说，多少还是力不从心。

嗖——

就在莱茵准备呼喊希格莉特一同潜入树林的时候，又一支短箭笔直奔着他的脑袋而来。

少年努力想要移动，两条腿却仿佛灌了铅般挪不开分毫，恍惚间箭头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脸旁。

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色光芒从他眼前极速闪过，迎面撞在了箭头之上，让那夺命的箭锋稍稍偏离与他的面具擦边而过。

而银光弹开后又高高抛起，直直砸在了少年的脑壳上，倒让他觉得比身上的伤口还要疼痛。

“说了不要逞强，那个女人难道没有教你，打不过就赶紧跑吗？”

银光几经波折最终落入了少年的手中，定睛看去却只是枚普通银币，此刻已经完全扭曲变形。

从死神的注视下逃脱，莱茵才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他身上还留有最后保命的底牌，但刚才的情况也是毫无疑问的凶恶。

是被她救下了吗？

听到魔女带着嘲讽的训斥，少年心中并没有多少叛逆的抵触。他知道批评是正确的，对于救命之恩心存感激才是合格骑士应有的风范。

“感谢您的帮助，赫尔曼小姐。”

只是微弱的不甘与懊恼还是像顽固的野草，在少年心中最薄弱的部位无法控制地滋长起来。

真是不堪的表现。

并非被同龄女孩所救后，少年敏感自尊的作祟，只是因为莱茵无法容忍自己的弱小。

心中的重负无时无刻不凌压着那尚未成熟的躯干，却无法阻止少年再次挺起的脊梁。

他没有资格去黯然神伤。

“如果只是为了彰显你的骑士精神，现在可以退场了，这本就不是你该加入的战斗。”

清冷的嘲弄满不在乎地吹散了莱茵心中的纷乱，望着夜空下那随风飞扬的长发，是少年唯有梦里才有的自若与洒脱。

仔细回想着魔女刚刚用银币弹开箭矢的操作，方才理解了这个女人到底有多恐怖。

视线捕捉，轨迹运算，弹射银币复杂的步骤竟在顷刻间完成。如此高超的技巧性即使是一般的高阶者都很难达到。

甚至最后敲中自己的脑袋，可能都在魔女的计划之中。

果然……和老师描述的一样。

少年不禁回忆起了在那段苦修的岁月中，老师曾经和自己谈论过魔女的事情。

“她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

这是那位久经沙场的蔷薇大公对于魔女的评价。

少年知道老师虽然看起来随性洒脱，其实很少夸赞别人。而这种由衷的敬佩感，更是他第一次在对方身上见到。

“怎么？是她的天赋很高吗？”

翡翠的眸子里闪烁的并非嫉妒，只是某种不服输的意境罢了。

“等你见到她时就明白了。”

想起大公微扬的嘴角，少年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了话中的意境。

“我还能战斗！请告诉我该怎么做，赫尔曼小姐！”

他无法退缩，但也不愿做别人的拖累，服从强者的安排是莱茵此刻能想到的最佳选择。

“那就睁大眼睛看好了吧。”

少年如此出乎意料的回答，终于换取了希格莉特淡然的轻笑。

再无挑刺的严苛，星眸里流露着的一种自上而下超然的包容。

相比于莱茵的窘迫，魔女闲庭信步般的闪避，从容得像是在跳一支优美的舞蹈。

只见她素手轻轻一翻，六枚银币就顿然夹在了葱指之间。

箭矢的运动轨迹，魔力波动，风力矢量……

所有数据在魔女的脑海中快速运转，识海剧烈摇晃着仿佛一座即将喷薄而出的火山。

“找到你们了，躲躲藏藏的老鼠。”

强大的运算力瞬间推演出所有敌人此刻隐藏的方位，星眸之中的光点愈发密集，难以言喻的玄妙之息随之从魔女身上升腾而起。

“这……是什么！”

近距离旁观的莱茵自然感触最为深刻，虽然他对魔力学的认知尚属浅薄，此刻却能清晰感知到这是种与魔力根源截然不同的恐怖力量。

砰砰——

剧烈的心跳似乎与那玄奥的节律建立了共鸣，胸膛里仿佛燃起了一团炙热的火焰，散发的热流瞬时开始在全身涌动。

轰——

刹那间，少年翡翠的眸子被完全染成了金色，宛若一轮太阳从中冉冉升起。炽热的阳炎直接照亮了灵魂中的深处，让那长久沉眠的力量开始复苏。

他终于明白了，刚刚在音乐大厅里唤醒天性「太阳」的并非乐谱，而是这个女人存在的本身。

“这就是老师……想告诉我的事情吗？”

望着那风华绝代的身姿，少年彻底陷入了迷茫。

家族血脉相传的力量竟与外人产生了奇异的反应，浸染了阳光的眸瞳恍惚间跨越了千载的命运长河，隐约看到了尽头之处的模糊身影。

那一刻，巨大的悲戚感瞬间填满了少年的胸怀，竟让他已然干涸的泪腺重新松动，泪水随之夺眶而出。

“为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轰——

鞋尖触地，裙边旋转。

魔女全部的注意力此刻却都集中在敌人的身上，蓄积的仙势也已经到达了顶峰。

全部的玄妙之力最终汇聚在了魔女的指间，六道银色洪流霎时以不可匹敌的威势席卷了隐匿的黑暗，誓要将其中所有的魑魅驱逐殆尽。

耀眼银光映照出希格莉特绝美的脸庞，此刻的淡漠神情是绝对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傲视。

虽然只是须臾，但这无疑是属于真仙的威势。

道之破军。

没有丝毫反应的时间，躲藏在百米外松木下的杀手就直接收到了死亡的宣判。

银色的破魔之光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灼热的高温中整个身体完全炸开化作一摊碎肉。

砰砰砰——

行走在黑暗里的杀手们被魔女彻底埋葬在黑暗之中，可能这也是种必然的宿命。

“竟然还有人活下来了。”

仅仅通过远方回传的声音，魔女就已然确定了此战的成果。心眼全力捕捉着唯一逃逸的对象，只是她此刻的状态也并非表面那般自若。

这是自一年多前那场大战以来，希格莉特首次解放如此浩荡的仙力。

虽然识海已然彻底稳固，但猛烈的反噬还是让她的脑袋如同爆炸般的疼痛。

压力汇聚的指尖同样不堪重负，已然断裂了数块指骨。只不过对于希格莉特的体质而言，这些都是多睡几觉就能恢复的伤势。

“看来还需要再麻烦一下。”

即使是潜行高手在重伤情况下也难免暴露破绽，正当魔女打算继续追踪彻底消灭最后的杀手时，却察觉到了自己身后的变故。

“赫尔曼小姐……”

莱茵眼眸中的金色褪去，已然透支的身体愈加虚弱起来，拄着长剑的右手忽然脱力便倒在了地上。

“这是？”

希格莉特自然无法放任这位王储殿下就这样躺尸荒野，但当手指刚刚触及黑袍包裹的身体时，心眼却隐约察觉到了一种违和的波动。

“固定式的幻术……”

溯着魔力轨迹，魔女很快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真相，古井般的眼眸里竟也泛出了微微的波澜。

“王子……是个女孩子？”

第25章 灭国的密谈

咚咚咚——

沉重又急促的敲门声不停回荡在昏暗的中央塔楼中。对于素来喜欢安静的奥珞伊的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冒犯的举动。

而学院里如此大胆的存在，自然也只有希格莉特一人。

“拜托请……请不要这么用力，希格莉特小姐。”

女仆手忙脚乱地冲下楼，打开了塔楼的大门，看着门口那曼妙的身影眼泪巴巴的恳求道：

“奥珞伊大人生气的话，会把我的那份布丁也吃掉的！”

对于如此可爱的女仆小姐，希格莉特自然不会为难，况且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快来帮忙，把你们的……王储殿下给搬进去。”

对于这位昏迷的“王子”，希格莉特思忖了半天，还是认为把她带到奥珞伊这里最为妥善。

作为王室如今最紧密的盟友，那个向她天天逼婚的矮萝卜必然知道王子身份的内情。

大厅的吊灯全部点亮，只见奥珞伊娇小的身影从螺旋长梯快步走了下来，大晚上依旧整齐穿着平日里的正装法袍。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脸上并没有对于魔女突然打搅的愠色，巫师帽下反倒只有一双担忧的眼睛。

“这孩子情况怎么样？”

奥珞伊坐在了沙发旁，轻轻抚摸着少女的额头，如此温柔的做派看得希格莉特很不适应。

“外伤很浅没有伤到内脏，体内虽然渗入了少量毒素，但没有生命危险。”

希格莉特手中银针准确封堵了毒素的流动方向。对于这种奇特的治疗方法，奥珞伊虽然疑惑但也没有直接发问。

毕竟她知道，这个魔女全身上下都是秘密。

“我已经做了应急处理，不过你最好还是尽快给她解毒。”

希格莉特的心眼其实一直监视着少女的生命体征，但奇怪的是对方的身体不仅没有衰弱的迹象，反倒有一种蓬勃的生机不断涌动。

更让魔女惊奇的是，她能感应到这股力量和自己存在着微弱的联系。

也正因如此，她才对这位“王子”殿下表现得如此上心。

“这里都交给我。”

奥珞伊也完成了对少女的探查后，紧蹙的眉毛也舒缓了许多，她抬头莫名瞪了魔女一眼后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上楼吧，那里的人会告诉你一切。”

听到这话，星眸之中倏然泛起异样的光彩，魔女觉得自己很可能被别人多算计了一步。

顶层的办公室中还是熟悉的古典味道，只是上次破碎的木桌已然更换成了崭新款式。

宽阔的桌面前正坐着个宽厚的身影，矍铄的目光从进门起就与希格莉特直直相对。

“好久不见，希格莉特小姐。”

魔女没有丝毫的拘束，优雅从容地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即使直面王者的气场，她也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强势。

当奥珞伊说出口时，她就已经猜到了是谁在等待自己。

“你的女儿受伤昏迷，当父亲的难道不去关心一下吗？”

听到魔女的调侃，对面那位国王陛下的脸上既没有担忧，也没有秘密暴露的紧张，更没有对于魔女无礼的恼怒。

“我相信那孩子没有这么脆弱，也相信希格莉特小姐。”

那双碧绿的眼睛依旧巍然不动地盯着希格莉特。只是那直视的目光与其说是在打量美人，反倒更像是看着即将决斗的对手。

“还真是严厉的父亲，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你信任。”

感受着国王身上那浑厚如山的气势，幽暗的星眸里也流动起更为深邃的色彩。寂静地针锋相对中，二人都是在考验着对方的意志。

“坦诚的说，你是现在这个国家中，除了奥珞伊与阿尔杰我最能信任的盟友。”

虽说是夸赞，但卡斯汀淡漠的脸色就像是波克湾的辽阔海面，平静之下不知隐藏着多少惊涛骇浪。

“我可不敢当此殊荣，瞒着我王子的真实身份，还逼迫我嫁给她，真是无与伦比的信任。”

听到魔女的讥讽，那沧桑的眉宇间终究还是多了几抹叹息的味道。不过并非因为言语，只因为提及到了自己的孩子。

“抱歉，这是最核心的机密。在达成协议之前，我是不打算告诉你的，可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少女的伪装手段极其高明，胸前那条特制魔装吊坠，是多层次的幻术叠构加持，即使以魔女的心眼在视听觉上也没有发现丝毫破绽。

直到通过触觉，希格莉特才隐约发现了魔力流转的漏洞，可以说这条项链就至少价值五千金币。

“所以比起莱茵，我应该称她为迦娜才对吗？”

希格莉特自然知道，奥塔王国曾经有一位叫做迦娜的公主。只是在官方的宣称中，这朵王国之花本应凋亡在了四年前的事故里。

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是的，不过那孩子比起迦娜，现在更愿意替代她的哥哥而活。”

“你就放任她这样？”

面对魔女的质问，卡斯汀深沉的眸子可能有心痛，但绝没有丝毫的后悔与动摇。

“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也是国家唯一的生路。”

卡斯汀淡然陈述着事实。

“因为迦娜她觉醒了太阳。”

说到这，魔女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隐情。

身在奥塔的这四年中，魔女收集了大量王国上下的情报，某些王室的隐秘她也是有所耳闻。

其中就包括那件王国唯一供奉着的圣器魔装——太阳之轮。

相传那是太阳帝国伟大的开国皇帝所佩戴的魔装，在他逝世之前又将毕生领悟的法则全部融汇到了那枚太阳之轮中。

只有拥有皇室之血并觉醒太阳天性的后人，才能唤醒其中蕴含的史诗力量。而奥塔王室作为阿迪蒂亚家最后的遗脉，自然继承了这枚魔装。

但同时历代王族也只有男性后裔才能觉醒太阳天性，自然也只有男性才能继承王位。

“既然迦娜已经觉醒了太阳，使用自己的身份成为王储也没什么关系吧。”

虽然不知道这位公主例外觉醒的原因，但继承的归属明显取决于天性而非性别。

“即使迦娜觉醒了太阳，以国内目前的形式来看，若是以女性身份继承王位，也必然成为那些守旧派贵族作乱的缘由。”

魔女对此淡然一笑，她自己身为守旧派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自然明白那些人的顽固程度。

“另一方面，迦娜的天性并不稳定，她至今只成功激发过一次太阳。之后天性一直都处于休眠状态，根本无法唤醒太阳之轮。”

说到这里，卡斯汀沉稳的目光间多了几分灼热的味道。

“直到今天，你在比赛上弹奏的那首曲子，成功引动了迦娜休眠的太阳天性，所以她才执意去找你交易琴谱。”

自己仙道的力量激活了此间世界规则所衍生的恩赐？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希格莉特的脑海之中快速闪动，想要捕捉却又抓不住切实的痕迹。

“所以你们想要我签订婚约，是因为早就预见到了这件事情？”

只有希格莉特的帮助，迦娜才能真正稳定自己的天性继承王位。同时以希格莉特的可信度，一旦达成协议就不可能暴露迦娜的真实身份。

从各个方面来说，魔女确实都是作为迦娜“妻子”的最好人选。

“是，也不是。你应该知道这是格瑞亚的遗愿，是她在预言中看见了某些东西才执意于此。”

蔷薇大公在死前总共留下了三封遗书，一封给魔女，一封给优洛，只有最后一封留给王室的信件希格莉特未曾看过。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给你看那封遗书吗？”

卡斯汀沉重的眼神里有多出了几分凌厉的味道。坦白来说，他根本不想和对面的女人做交易。

多年战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美丽少女，比他过去面对过的任何敌人都更为可怕，那是种超越了人类局限的凌驾。

如果得到她的帮助，必然能振兴整个国家，但她一旦失去控制，产生的后果更是难以估量。

“因为她在预言中看见你……毁灭了这个国家。”

第26章 公主的伪装

“你的身体今天已经到极限了，好好回去休息吧。”

看着少女刻苦挥剑的模样，格瑞亚原本严厉的眸光不觉间就已被怜惜侵染。只觉得这个新收的弟子训练起来，比自己上个学生还要拼命。

“老师，我还可以继续。”

连同样不服输的语气，都显得更倔强了几分。

哐——

只是逞强并不能换来成果，步伐踉跄的少女终究还是脱力地摔在了地上。但她没有丝毫迟疑马上咬着牙再次起身，肌肉剧烈的酸痛感让那瘦弱的身体止不住得颤抖。

但即使如此，被磨出了水疱的手心依旧牢牢抓着练习的木剑。

“其实你不用这样……”

格瑞亚微皱着眉头，从树荫下缓缓直起了身子。慰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淡然的叹息。

迦娜却没有回应，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懈怠，余生的岁月里变强成就是她唯一的执念。

这是她是责任，亦是宿命，背负起那些逝者的理想不停走下去。

只是如今这羸弱的肩膀，终究还承受不起这份重量。发软的膝盖再次强迫少女再次倒下，只是这次却是跌在了老师柔软的怀里。

揉了揉迦娜金色的小脑袋，少女原本灿烂的齐腰长发已经剪到了肩膀之上的长度。

柔顺的触感反倒格瑞亚心里的惆怅更长了几分，安慰地口吻里也带上了几分自嘲的味道。

“我只是个没用又庸俗的老女人，没有超凡的智慧为你引路，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帮你分担。所以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迦娜。”

“您是我的榜样，是王国的英雄！”

少女立刻做出了反驳，她无法容忍别人评价赫尔曼大公，即便是对方自己。

“哈哈哈，我这一生只有自己清楚，什么荣耀，什么战功，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格瑞亚的面孔看着并不衰老，身为高阶战士她拥有着超越二百岁的寿命。而作为迦娜的姨母，克里斯蒂安王后的同胞姐姐，她亦有着相当出众的美貌。

只是这位大公显然并不在意于此，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划至面颊，凌乱的头发简单地扎起，碎落的鬓角在空中微微清扬。

那双澄澈而又坚毅的眼睛对视着长空，只是眼角流落的微微萧索，深深刺痛了少女的心。

“您是最棒的战士。”

虽不似自己父亲那般严肃沉重，只是格瑞亚那潇洒的气度里流露的细微伤痕都会为人所叹息。

那是残缺了的艺术。

“可我并不希望你活成我的模样，所以……”

轻语的呢喃既是老师对学生的劝诫，也是格瑞亚自我的审视。

只是那沧桑的灵魂里终究还有些未曾看破的东西，回忆起那珍藏在心底的欢笑，平和的嘴角也因此多出了一撇淡然的幸福。

“有一天，当你遇到她的时候……”

叽叽——

清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细碎地洒进屋内，在少女酣甜的睡脸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树梢上的鸟儿也已开始了今日的忙碌，叽叽喳喳的争鸣，彷佛炫耀着自己遵循了早起鸟儿有虫吃的祖训。

“唔……”

窗外喋喋不休的喧嚣，自然搅扰了少女久违的清梦。

迦娜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依依不舍地回味着刚刚梦境怀抱里残存的温柔，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抱过自己了。

想到这，少女忽然回想起昨晚昏迷前最后的意识，那带着馨香的柔软仿佛是能抚平一切伤痛的归所。

是她救了我吗？

“诶！”

下一刻，少女猛然睁大了眼睛，片刻的贪恋也被她决绝地挤出了眸子。

日常的晨练还没有完成，之后迦娜还被安排了军事指挥和行政管理的专项课程，这都是作为王储不可或缺的功课。

在睡眠中不觉浪费了这么多宝贵的时间，是她难以忍受的奢侈。无论再温暖的地方，都不是她可以懈怠的理由。

急着起身时却又牵动了腰部的伤口，剧烈的痛感倒让少女的神智顿时更清醒了几分。

这是五年来，她第一次在早起的比赛上输给了太阳。

环顾四周，迦娜依稀认出了这是中央塔楼里的客房。奥珞伊老师进行魔法教学的时期，她也曾在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吊坠！”

迷茫之间，撩动着脸颊的金发再次牵动了少女敏感的神经，这种发丝飘然的感觉，已是她许久未有的奇妙体验。

少女顿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原本坚强的伪装，惶恐与不安的心瞬间就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她急忙下床去寻找吊坠，却发现身上已经换好了白色的睡裙，轻飘飘的裙边更泛起少女复杂的思绪。

迎面的巨大落地镜中，正映照着少女青春靓丽的身形。

“是……我？”

脸蛋柔软的线条在原本的可爱之间填染了几分刚毅的色彩。令人怜惜的娇嫩早已在命运的打磨中，成长出了一种铿锵成熟的出尘气度。

这样的变化不仅没有影响到少女的美貌，反倒酝酿出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独特韵味，让人不禁想去品味其中暗含的芳泽。

愣怔地望着镜子中那张绝美的面容，少女混乱的心中却只有一种茫然的陌生。

她已经快要忘记自己真实的模样了。

推开门顺着长梯慢步到一楼的大厅，离得很远就已经闻到了早餐的香味。只是餐桌前坐着的并非奥珞伊老师，而是自己最爱也最难以面对的父亲。

“……”

迟疑的步伐不肯再向前一步，惊异的眸光间，阻拦父女二人的是五年时光的隔阂。

那位向来深沉不苟言笑的卡斯汀国王，此刻竟颇有闲情逸致地摆弄着桌上的积木。

“终于醒了吗，迦娜。洗漱完赶紧来吃早餐，准备了最爱的蛋黄鱼子酱三明治。”

卡斯汀如此随和亲切的问候，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父亲。深入灵魂的违和感让迦娜一时间分不清是自己恍惚了精神，还是世界背离了真实。

他上一次这么称呼自己是什么时候？上一次陪自己吃早餐又是什么时候？

这些事情，早已如烟尘般消散在了少女的记忆里。

翡翠的眸子里泛动着不可察觉的颤抖，但无论是怀念，是愤怒，是悲痛，是担忧，终究只能放任那漫不经心的疏远将其完全淹没。

是的，迦娜毫不在意。

第27章 无法接受

可无论多么想要无视，那慈祥的目光终究像是枚绵软的针，缓慢飘落进了少女心防的缝隙。

随之而来的清晰刺痛让她不禁别过了脑袋。

“嗯。”

没有千言，只有一语。

在女仆的引导下洗漱完毕后，迦娜就静静地坐到了餐桌前。

她没有疑问，亦没有忤逆，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相顾无言的交流。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迎着卡斯汀希冀的眼神，少女却未经丝毫的品味，就寥寥几口解决掉了面前的三明治，如此效率化的表现完全不像外表那般的温润。

“国王陛下，我马上要去演武场进行剑术练习，之后还要训练弓箭，请问可以把吊坠还给我吗？”

礼貌的言语中表露着直白的冷漠，让人很难想象这是父女间的对话。

但这也并非迦娜对于父亲的敌意，只是种公事公办的态度。

“很久没看见你这个样子了，让我再多看一会吧。”

透过层层叠叠的积木，卡斯汀躲藏的眼神里隐匿着复杂的思绪。

望着女儿漂亮的脸蛋上再也寻不到曾经丝毫的天真浪漫，坚韧成熟的气质倒更像她逝去的哥哥。

至于那压抑在眉宇间沉重，则明显是继承了身为父亲的自己。

“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都出落得比你母亲还漂亮了。如果她能看到的话，想必也会很开心吧。”

“……”

听到卡斯汀那可能带着关切的絮叨，少女本能的质问却差点地脱口而出，但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不要着急，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

到底还是血缘相连的父亲，卡斯汀似一眼就看穿了女儿心中的倔强，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你的太阳天性被希格莉特小姐给唤醒了对吧？”

昨晚的记忆再次被唤醒，那场艰苦的战斗虽然凶险，但也让迦娜受益匪浅有了不少领悟。

身体里沉眠的太阳已经重新归于沉寂，只是那在灵魂中涌动的炽热迦娜依然记忆犹新，困扰了多年的心结终于找到了解答的方向。

少女努力平复下了纷乱的心绪，这确实是比训练优先度更高的事情。

“是的，而且我确定并非是因为琴谱，而是希格莉特小姐本人。”

卡斯汀面前的积木越搭越高，却也越来越倾斜，渐渐已经走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

“我已经和她达成了协议，之后希格莉特会全力协助你复苏天性。”

听到这样的消息，迦娜只觉得心头万钧的重担瞬间释然了半分，可以说这是她五年之中听到的最为舒心的事情。

“不过在此期间，那个魔女要求你必须完全服从她的命令，你能够做到吗？”

“可以。”

少女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如果能够完全觉醒天性，带领这个国家继续走下去，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在所不惜。

她早就拥有了这样的觉悟。

“话先别说满，她可比你想象的还要严厉，做好心理准备。”

对于父亲的提醒，迦娜平静的脸蛋不置可否，这些年的磨炼让她已然成长为了一名坚强的战士。

只是回想那风华绝代的身影，心中还是掀起了一阵莫名的意动。

“话说你对那位魔女怎么看？”

“……十分优秀的女性。”

依旧是简短的评价，但少女心中所想的可远不只这些。

摇曳的星芒，睥睨的眼神，以及温暖的怀抱……

思绪的闸门拉开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明明昨天才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那位神秘的魔女，迦娜却发现对方已经在自己心里占据了难以撼动的位置。

倾倒众生的美貌，不可言喻的强大，超越世俗的绝尘气质，此时此刻依旧在震撼着少女的心灵。

“话说她现在也算你名义上的妻子了，开心吗？”

卡斯汀笑看着那蹙起的娥眉，又轻而易举地猜中了少女的心思，只是不免感叹魔女的魅力实在惊人。

“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国王陛下。”

蹙起的眉头反而更紧凑了些，眼神躲开了父亲揶揄的目光。

并非是因为羞涩，只是卡斯汀这样的神色让迦娜不禁回忆起了五年前的岁月，她不允许自己心中再有丝毫软弱的温床。

“赫尔曼小姐是不会同意这项婚约的，而我也同样认为取消为好。”

少女的言辞异常决然，只是依然没有去看父亲的眼睛。

“怎么，你不喜欢她吗？别人可是做梦也娶不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喜欢”是种很暧昧的界定，迦娜无法否认自己对于那位神秘魔女抱有着莫名的好感。

只是她虽然已经以男性的身份生活了五年，却从没有想到过自己会真的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或者说她从没有想象过自己会拥有爱情。

所谓婚姻，对她来说明明只该是利益的考量。

“先不说我个人的态度，但我毕竟是女性，您告诉希格莉特小姐我的真实身份了吗？”

另一方面，迦娜也很清楚魔女是自己掩饰身份的最佳人选。

但少女还无法做出如此自私的决定，那样绝色的女子如果被她耽误了人生，实在是又给自己添上了几分难赎的罪孽。

“她已经知道了，或者说我应该早一些告诉她才对。”

昨晚商谈时，卡斯汀也没想到希格莉特会如此轻易的答应。联想到某些奇怪的情报，他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些许玩味的笑容。

“放心吧迦娜，如果不是出自本身的意志，没有人可以强迫她做任何事情。”

细微的喜悦像是无声的春雨落入了干涸的心田，新生的嫩芽竟出乎意料得从恶劣环境里破土而出，那是少女曾经埋葬的祈愿。

“那……我也没有异议。”

得到这如尝所愿的答案，少女似乎没有了继续抵触的理由。

但心中随之而来的却是种五味陈杂的痛楚，冲刷着灵魂的同时，也让少女看清了自己心底的伤口。

紧握的手突然间就更用力了几分，白皙的肌肤瞬时被自己掐出了几道深深的红印。

惶恐，迷茫。

她突然意识到这份愉悦的来源并非因为自己即将稳定的天性，也不是因为获得了可靠的政治盟友。

而是单单想到了能与希格莉特小姐常常相处，就油然而生的确幸。

就像是潜意识在宣告着，自己渴求依靠的懦弱。

“不……我……不能同意……”

听到迦娜细若蚊声的呢喃，卡斯汀不禁抬了抬眉毛，寄托在魔女身上是期望反倒是又多了几分。

第28章 公主床上有什么

咳——

沉重的脚步刚刚告别中央塔楼，卡斯汀健硕的身躯就猛然一滞。他慌忙掏出了怀中的手帕，咳出的鲜血瞬时就浸透了整块布料。

“还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看着血液中夹带的污秽，卡斯汀不禁回想起了过去跟随妻子学习夏族文字时，曾经读到过的一段文字。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五年之中，黑暗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身体。本该身处壮年的卡斯汀，如今却有了这样深刻的体会，不得不说是种命运的嘲讽。

揣起了沾血的手帕，卡斯汀再次挺直了腰杆。这口血他其实已经忍耐了很久，但合格的父亲永远不会在子女面前露出自己无能的模样。

即使他已经做了太多不合格的事情。

卡斯汀自然也能感受到迦娜身心之上的重负，可惜他也无力改变。但只要他还能挺直脊梁一日，天就不会真的塌在女儿身上。

颤抖的手慢慢掏出了藏在衣襟里的破旧怀表，打开表盖上面正放着一家四口的留光合影。

看着照片里那比阳光还要温暖的笑容，卡斯汀不禁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很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以父亲的身份与迦娜谈话了。

“我给你配制了新的药剂，已经派人送到了王宫，记得按照字条上的方式服用，能让你多苟延残喘几天。”

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后，深红女巫正用精心打理着自己的魔法花圃，卡斯汀那糟糕的身体状况她显然已经熟视无睹。

“多谢了，奥珞伊老师。”

对于这位长辈独特的关怀方式，卡斯汀也只能笑着接受。毕竟从他记事起，奥珞伊就已经成为了曙光城中无人敢惹的霸主。

随着十五年前那位传奇老院长的逝去，如今已然无人记得奥珞伊究竟是何时来到的奥塔，更无人知晓她原本的身份。

只是这些年她立下的不朽功勋，早已将深红女巫的名字与奥塔牢牢绑定在了一起。

“你真的放心把国家的命运，交到那个女人的手里？”

奥珞伊虽然有着超然的地位与威望，却继承了老院长醉心学术研究的传统，过去很少过问政治事务。只是近些年愈发紧张的形势，才让卡斯汀迫不得已请她出山稳住乱局。

“我明白这是场赌博，但是如今已经是不得不赌。”

卡斯汀沧桑的眸光里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借助他人之手来完成自己的理想。

“你应该知道如果按照她的想法去实践，全国上下究竟会死多少人？会有多少无辜者受难？”

深红女巫的赫赫威名也是用无数鲜血冲刷出来的，但即使如此她对于魔女那超然世俗的想法，依然无法全盘接受。

“可能这就是格局的差别，正如她经常提及的什么天道，万物枯荣，生老病死，在她眼里国家兴亡想必也不过是相似的新陈代谢规律。”

昨夜与魔女的长谈让卡斯汀仿佛打开了人间的大门，领略到了绝不属于此方世界的风采，心中的余震至今仍未停歇。

他能明白魔女的漠视绝非暴君恶徒之类对于生命的亵渎，反倒是种绝对超然的悲天悯人。

“所以我才讨厌她……总是用那种凌驾的眼光俯视所有人！俯视文明！在她眼里仿佛再辉煌的成就也不过是终将埋葬的腐朽！”

提及魔女，奥珞伊的火气明显就旺盛了几分，发丝迸发的烈焰落在了身后的火鳞草上，随之沸腾而起的是整片呼啸的火海。

“按照格瑞亚的说法，她这些年身上的感情已经很接近普通人了。如果再坚持几年，说不定就能看到她更为稳妥的决断。”

卡斯汀叹了口气，又默默点着了根卷烟，似乎想从那缭乱的烟雾里找出前路的方向。

“那不过是慢慢学会伪装成人罢了。我虽然不知道她是天使还是魔鬼，是神明还是恶魔，但可以肯定绝不是人类。”

奥珞伊轻轻捻灭了自己发梢的火苗，她虽然表面看起来异常激动，但内心对于魔女的真实感受绝非三言两语所能表达。

阅历与知识越是丰富的人愈能从希格莉特身上看到不同的东西。而奥珞伊自然就是整个王国最高位的智者，看到最多的那个人。

“毕竟她在公国的实绩已经足够证明，而且这件事终究是我在攀附于她，如果不是当年欠下了格瑞亚三个约定，想必她根本不会搭理我。”

浓厚的烟味能灌满了卡斯汀的肺腔却给不了他丝毫的底气，纵然以他坚毅的心志，也难以断言自己决定的对错，有些是非功过只能交由历史来评价。

只可惜现实并非轻飘飘的书页，历史的车轮每向前一步都必定都会碾满了淋漓的血。

“最近树底遗迹又有了松动的迹象，我没法帮你太多事情，自求多福吧。”

看穿卡斯汀的心意已经不会再动摇，奥珞伊也没有继续多语。从某种层面上她可能比国王更信任着希格莉特的能力，只是感性上看不惯罢了。

“我没有关系，倒是辛苦老师您了，当学生的我没法分担什么实在是过意不去。”

提到遗迹松动时，卡斯汀沉稳的眸光恍惚了片刻，只因四年前那次遗迹松动正好也是黑潮来袭之时。

那是他这一生永远无法抚平的伤痛。

“先照顾好自己吧，国王陛下。别再让我总为自己的学生操办葬礼，就算是替我省心了。”

奥珞伊酒红的眸子里则看不出多少情绪，但说出的话语却更是无比的沉重，让卡斯汀不禁捻断了指间的香烟。

“那我就尽力再多活一会吧……”

卡斯汀盯着悠远的苍空的太阳默默祈愿，他不希冀再活五百年，只要能看着迦娜长大就好。

只是这番心意，女儿却未必能够领会得到。

劳累，疲倦，疼痛……

强忍着全身的不适，迦娜依旧坚持完成了日常的课业。

虽然通过治愈魔法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但在高强度训练中还是成为了少女前进的拖累。

只是今天影响少女效率的，似乎不只有身体的空乏。

书写完最后一篇笔记，迦娜长舒一口气终于合上了书籍。抬头眺望着那挂满了窗扉的星辰，就是少女平日里难得的静谧。

只是此间那闪烁的光彩，落入少女的思绪里就不免又变成了某人那双漂亮的眼睛。

有些东西越想摒弃，就越无法控制，纠缠之中反倒搅起了原本沉淀在心底的酸楚，让整个人的心情愈发不是滋味。

睡觉……

迦娜抚了抚额头，干脆利落地倒在了床上。手中的魔力水晶承载着睡眠魔法的符文链，这是少女此时能想到的最好解脱方法。

至于梦里能不能见到所想之物，就交由命运来决定。

……

然而一夜无梦，迦娜再度睁开眼睛时周遭依旧是那片熟悉的黑沉。

早春的凌晨还未摆脱冬日的清冷，身上的棉被也不知掉落在了哪里，让少女的身体不免沾染了几分寒意。

这种氛围，再坚强的孩子也会品出几分孤独的苦涩，微微的失落感让少女的心又开始了习惯的自责。

即使在梦里，她也没有寻求片刻舒怡的资格。

此时离太阳升起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的工夫，但少女并没有丝毫磨蹭的打算。

就在她准备起身之际，灵敏的鼻尖却隐约嗅到了空气中弥散着的淡然香味。

那是不属于她的陌生味道。

“什么……”

头脑里的困意被陡然肃清，食指戒指闪烁间长剑就已凝聚成型，绝对警戒的姿态瞬时摆出。

面对这种未知的状况，少女再次展现出了自己优秀的应变能力。

“唔……”

只是迦娜如此阵势的行动，似乎打搅到了此间另一人的美梦。

少女顺着那微弱的呼吸声小心翼翼地转头望去，没有找到穷凶极恶的敌人，却看见了一张美到极致的睡脸。

那一刻，迦娜只觉得其实是自己还没有清醒，日思夜想中竟生出了如此离谱的梦境。

实在是应该做个检讨。

“……希格莉特小姐。”

只见希格莉特正躺在床的另外一侧，曼妙的身姿完全包裹在迦娜的素色棉被之中，严严实实的模样倒像是个新鲜的西兰肉菜卷。

相比于清醒时分，那令人只能仰望的绝世风华，酣睡之中的魔女明显少了几分睥睨的锐气，多了星许难言的可爱，让人不禁想要戳戳那白嫩的脸蛋。

“希格莉特小姐？”

确认自己并非在做梦后，有些茫然的迦娜又尝试着呼唤了一下沉睡的魔女，这次对方终于有了些许的反应。

“……早安。”

希格莉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半梦半醒间与迦娜打了个招呼，只是那摇摇晃晃的模样开起来随时可能再次倒下。

“不行……还是太困了……等我睡醒起来再说吧zzz……”

哐当——

希格莉特再次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公主的床铺，蒙圈了的迦娜也能手足无措地坐在床旁睖睁着魔女的睡姿。

自己是应该先行离开？还是应该等在这里？或者干脆躺下一起睡？

无奈的长叹之中，迦娜只知道今天的晨练肯定要耽搁了，只是那嘴角不经流露的曲线，却像帮她找到了难得的偷懒理由。

你梦到了什么呢？

绝美的睡颜，迷糊的嘤咛，兰香的吐息，混合之中轻松驱散了迦娜卧室里那长久驻留的清冷与寂寞，依稀填上了几分幸福的味道。

那想必是个甜蜜的美梦。

当然也可能是个噩梦的开端。

第29章 羞辱的训练

典雅舒适的餐厅内，希格莉特正阅读着今日份的曙光时报。

上面俨然用最大篇幅报道了魔女在钢琴比赛中宛若天人的表现，以及对于音乐周刊主编文森特诬陷行为的处罚，敬告各位市民对于疑似黑暗接触者通过官方手段进行检举。

“还真是会借风使力。”

香软的吐司在嘴里慢慢化开，魔女自然明白这是王族势力故意为之的结果，她也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希格莉特小姐……”

毕竟连奥塔的王储，那位美丽又帅气的公主殿下，都已经被她折腾成了这副奇怪的模样。

“培根……煎好了……”

伪装吊坠被魔女没收后，灿烂的金发就带上了白色花边的发箍，柔顺的发丝随意披散在了肩膀。

迦娜身上黑白色调的女仆装并非传统款式，在大幅度缩短了裙长的同时，又增加了精致的蕾丝荷叶边作为点缀，轻飘飘的质感可爱却不显得累赘。

白色吊带长袜与中跟小皮鞋修饰着一双匀称而又修长的腿，让少女青春的活力感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火候掌握的不错，没想到公主殿下厨艺也这么出色。”

得到了魔女的夸奖，迦娜却依旧羞赧地低垂着脑袋，手指用力抓着围裙的裙边，两条修长的腿紧紧靠在一起显得格外拘束。

不说这些年早已习惯了男装，如此羞耻的装扮即使对于曾经的迦娜来说，也是难以接受的存在。

“这只是很简单的操作……请问希格莉特小姐，我现在可以把衣服换回来了吗？”

即使身躯在颤抖，迦娜言语间依旧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骑士风度，只是那副逞强的窘迫反倒让她显得更可爱了几分。

“不可以哦，这就是你今天的修行，必须一直穿着它。”

悠然吃着公主殿下亲手制作的早餐，希格莉特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如此蛮横得把迦娜当成了自己的女仆，就算是奥塔国王也不可能享受到此等待遇。

“尊崇您的指示。”

但无论多么不情愿，迦娜只要听到这是修行的说辞，脸上淡淡的羞色又会瞬间被沉重的执着取代。

只要能够唤醒太阳天性，这点屈辱在她看来完全不算什么。

“餐具收拾好后，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一个人打扫干净这座别馆。”

魔女的余光找到了墙角沉默的少女，只是对方逆来顺受的神情反倒再次蹙起了那双好看的眉毛。

“是，我会完成的。”

收到新的命令，迦娜抬起头明显想要问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化作了恭敬的回应。

金色的小脑袋随即沉得更低了几分，语气里也找回了原本的疏远。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联想到之前父王所说与魔女达成协议协助自己唤醒天性的特训，迦娜就已经猜到了希格莉特的来意。

只是今早魔女醒来之后，迦娜等来的却不是自己料想中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也不是深奥的理论知识学习，更不是复杂的魔力练习。

在暂时遣散了别馆中所有的佣人后，那套奇怪的女仆装就成了迦娜噩梦的起点，她再次领略到了魔女不可违抗的霸道。

“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准使用魔力。”

少女尽力隐匿着心绪的波动，却始终逃脱不过魔女心眼的捕获。意味深长的微笑没有丝毫收敛的打算，反倒变本加厉得刻薄了几分。

“一丁点都不行哦。”

清冷的声线掠过那女仆装下裸露的肌肤，让迦娜扯着蕾丝边的手指猛然间用力起来，只是这次明显不再是因为羞涩的缘故。

虽然在不使用魔力的情况下，少女的体能依然要强于普通人。但对于这偌大的别馆来说依旧是个过于苛刻的要求。

“是，我会努力的……”

少女的执拗的心思终究换不来希格莉特的心软，魔女慢慢放下手中的报纸，笑盈盈的视线落在少女身上，却像是座巍峨高峰压向了心坎，让迦娜一时间有些难以呼吸。

“另外，所有的食材都在厨房中，希望中午之间能在餐桌上看到一顿让我满意的午餐。”

命令可以说是越来越过分。

“……是。”

紧咬了牙关的迦娜依旧没能提出质疑。

以她的聪慧当然明白这所谓的修行与唤醒天性根本毫无关联，但究竟是一种考验，还是另类仪式，或者只是魔女单纯的恶趣味？

这些少女就不得而知了。

“好了，你先去忙吧。”

本该进行训练的大好时光浪费在这些琐事之中，渐渐涌动的焦虑里却又放不下对于魔女朦胧的好感。

如此复杂而又矛盾的心情，像是块尖锐的沙砾摩擦着少女最细腻的心思。虽说不上痛楚，却又是种令人难以忍受的不适。

“有其他事情需要交代的话，请再呼唤我，希格莉特小姐。”

默默转身离开后，连迦娜自己都不知道说出这句话时的心絮里究竟是赌气，还是信任占据了上风。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背负逝者的理想坚强地走下去。

哪怕是为此牺牲自我。

看着那离去挺直的背影，明明换上了最可爱的打扮，在魔女眼里却又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少年模样。

轻叹之中，星眸的深邃里酝酿出了难以品味的深思，目光转向了有着鸟鸣的窗外。

今日，阴天，没有太阳。

早春的光阴就在这样魔女的使唤中虚度了过去，不知觉间夜空的黑暗又已经主宰了整片天空。

不同于往日训练的艰辛，女仆的工作可以说是让迦娜身心俱疲，隐约之中竟觉得魔力得到了微弱的成长。

可能这真的是种修行吧。

抱着这种自欺欺人的态度，既是种无奈的自嘲，也是在试图帮助魔女的开脱。

迦娜依然想继续信任希格莉特，就像那天在战场上一样。

“迦娜殿下，今天你还有最后的任务需要完成。”

那双比银河还要闪耀的眼睛，却流露着令人心寒的光芒。前日里迦娜最寄挂的明眸，此刻却成了她最不想接触的视线。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唯美而又脆弱的梦境，即将被魔女亲手打碎。

“帮我洗脚。”

很简单的命令。

迦娜恍惚的脑海里却再也容纳不下其他思绪，相比于之前的指派，强迫一国王储做这种事情，无疑是种更为直白的羞辱。

望着那高高在上的魔女，迦娜的眼里没有愤怒，没有为难，只有一种淡然的失落。就像那好不容易萌生的幼芽枯萎了一般。

“是的。”

依旧是没有抑扬顿挫的应答。

沉默之中，少女已经端来了盛满热水的木盆，那俯身单膝跪地的谦卑模样里完全找不出一丝身为王储的矜持。

看来破碎的并非少女的自尊，而是某种更为微妙的东西。

“水温正好呢。”

一袭黑色长裙包裹着魔女充满了魅力的身躯，素手拽着裙边轻轻提至膝盖，那双白玉般纤细修长的小腿就近距离展现在了迦娜的视野中。

如果说美丽存在一个极限的值，那必然就是面前的女人。

指尖将将触及到那柔润的肌肤之时，迦娜就再次领略到了勾魂夺魄的含义。

明明想要割舍掉的那些不该有的杂念，心跳却不听使唤的兀自奔腾了起来。

玉瓣般的脚趾微微翘起，显得玲珑有致，跖跗之间划出一道曲线优美的足弓，像是天上那轮弯弯的月，通体饱满圆润却又是那般娇小。

趾甲修剪的圆润整齐，找不出丝毫藏匿的污秽，晶莹剔透的模样就像是打磨好的上乘白晶，于清水间泛着淡淡的光泽。

纤细的脚踝双指可环，隐约隆起的骨痕平添了几分刚柔相济的韵味。脚面有着轻盈柔软的触感，轻压之后柔韧的回弹让人欲罢不能。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抚揉着魔女的芊足，迦娜心中并没有原本意想中的屈辱，反倒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心思快速塞满了脑袋。

升腾的水汽阻碍了迦娜的视线，让她愈发难以看清魔女的面孔。

似有似无的隔阂触动着少女心中压抑了的燥乱，手上的力度也不觉间重了几分。

“不能温柔一点吗？”

此时听到魔女的抱怨，一股无名火彻底从迦娜胸膛里燃烧而起，她倏然站起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却见那明镜似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愠怒的脸庞，心中不禁涌上一股空落落的委屈，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

“怎么，是准备对我发火了吗，迦娜？”

魔女优雅从容的笑意里，似乎早就预料了少女的冲动。

轻描淡写间被戳破的心思更让迦娜无地自容，无名之火只能焚烧起自己无名的心意。

真是狡猾。

少女低垂着脑袋，白皙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低声的喃喃不知是在向谁倾诉。

“我相信希格莉特小姐。”

此时此刻，这是迦娜唯一敢于袒露的心里话。

“抱歉，请让我静一静……”

话还没有说完，少女就转身跑出了房间，不知去了何处。

魔女望着那决然离去的身影，散去笑容的脸上也沾染了几分了然于心的无可奈何。

还真是个倔强的孩子。

第30章 惩罚与奖励

出于来往学院的便利，也为了躲开那些触景生情的忧伤，迦娜平日基本不会住在王宫。

这栋位于城郊的别苑就成了少女最常留居的地方，只是今夜除了外围巡逻的卫兵，偌大的屋舍里似乎就只剩下了孤独的苦涩。

不同于往日，那与现实本身格格不入的疏离。身处于人群之中，无论多么辉煌的灯火都永远照耀不到少女隐藏的角落。

“莱茵”是万众瞩目的天才王储。

迦娜，只是个寂寞的孩子。

隔着厚重的伪装生活，少女其实早已习惯了孤独的滋味。

无需他人的理解与宽慰，正是经受了这番艰难困苦的磨砺，才让曾经娇嫩的“王国之花”，习得了如今傲雪凌霜的本事。

可惜今日份的孤独是特殊的。

“小白，我这么冲动跑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隔着马厩的窗户，阴沉的夜空里找不到一颗闪耀的星星。远处主卧传来的隐约灯火，就是此间少女眼睛里唯一的光泽。

“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要回去道歉吗？”

只有面对这位无言的朋友，少女还保留着畅所欲言的资格。也不知这到底是种悲哀的幸运，还是种幸运的悲哀。

抚摸着柔顺的白色毛发，淡淡的光点随风飘然而起。少女的心情渐渐舒缓了下来，只是依然不想回去面对那个人。

“她真的是在戏弄我吗？可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裙角下渗入的丝丝凉意，提醒着少女失去了伪装后的脆弱，久违的寂寥感已然浸没了少女的心头。

咴咴——

通人性的马儿似乎听懂了迦娜的烦恼，轻轻磨蹭着少女的身躯表示着自己的关切。

“她……很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只有故事书里才有这么优秀的人，总之是我完全不能比的……”

靠在木栅旁的干草垛上，迦娜无论怎样努力，心里却都撇不开魔女的影子。

“她还曾救过我，按照父王所说也只有她才能挽救国家……”

既然无法摒弃，少女就决定把能想到的全部说出来。

“我想向她学习……却又一点也看不懂她。”

自言自语中，少女逐渐找到了自己失落的真心，那无名怒火并非源于受到的屈辱。

如果仅就代价而言，以迦娜如今的觉悟，只要不与背负的理想相悖，就算再忍受十倍于今日的侮辱，她也能咬牙接受。

“明明毫不留情揭穿了我的真面目……自己却又躲在迷雾里……”

只因对方是希格莉特。

迦娜不得不承认，即使只是短暂的相处，那朵遗世独立的绝世之花已经开在了自己心田最特殊的位置。

“我怕她和我幻想的不一样……”

她无法忍受对方欺骗自己，也无法接受那挟私的戏弄。

那是她心中最后的景仰，是所不愿惊扰的梦呓。

“我还真是和过去一样懦弱。”

格瑞亚老师逝去之后，那心中缺失的信念支柱，让少女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她确实想要依靠。

当然也并非那种软弱的依赖，少女只是想找到前者的背影，在黑暗中追随正确的方向。

仅此而已。

却万分困难。

“如果是哥哥，一定会比我做得好很多吧……”

嘶嘶——

听着少女的喃喃，小白似乎也想起了自己过去的主人。它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迦娜的脸蛋，表示着自己对于这位现任主人的鼓励。

“别闹了，小白！”

瘙痒的触感倒是一时间倒是驱散了那暗自神伤的气氛。

揪了揪马儿长长的鬃毛，迦娜似乎也从那乌黑发亮的眼睛里读出了担忧的味道。

“小白，你也觉得我应该相信她，是吗？”

摸着胸膛里怦然的跳动，其实在刚才的自诉中少女就已然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但看到马儿轻点的脑袋，少女翡翠般的眼睛还是随之唤起了神采，她轻笑着抱了抱俊秀的小白。

“谢谢你，下次来给你带最好的草料哦。”

咴咴的道别后，小白终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看到主人终于恢复了精神，它也能放心得睡个好觉。

人类可真是难懂。

心意落定，脚步就不再踌躇。

远处隐约的灯光映照在少女的眼里，也从昏沉的迷茫转变成了清晰的决意。

“对不起……希格莉特小姐。”

等迦娜返回主卧之后，却发现善后的工作都已经被魔女完成了。

那高挑的身影不知何时还换了件丝绸的睡裙，焕然一新的模样似乎又漂亮了几分。

“哦，你哪里错了？”

希格莉特平静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恍若无事发生的神情反倒让迦娜身上的压迫感更重了几分。

“我……不该没有完成任务，就自作主张地跑出去，更不该发火，请您原谅我的错误，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看着少女恭敬鞠身的姿态，希格莉特隐约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所见的黑袍“少年”，只是同样不卑不亢的动作里多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之后无论您有什么样的指示，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全力执行！”

压抑的已久的心意被全然释放，迦娜感觉到了许久未有的畅快。

翡翠的眸子毫不畏缩地直视着魔女的眼睛。并非是屈服，反倒是种自我独立的坚毅。

“什么惩罚都愿意？”

希格莉特的语气格外冷冽，刺骨的寒意似乎是准备让少女见识什么极为恐怖的手段。

“是的！”

坚韧的心儿还是有些颤动，但迦娜已然决心无条件的信任魔女。

“那你先过来。”

迎着那清冷的目光，脚步没有犹豫，身体却不由僵硬了几分，未知的心绪还是无法克制本能的紧张。

“闭上眼睛。”

视觉的缺失加剧着人心的恐惧，但近在咫尺的幽香却又带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出乎意料轻柔的触感却从发丝间传来，感受着那双素手的抚摸，又仿佛是直接揪住了她的心儿。

“唔——”

然而还没等迦娜放松心情，额头传来的清晰痛楚，差点就让她叫出了声音。

“好了，这就是你的惩罚。”

捂着通红的额头，睁开的翡翠眸子里并没有丝毫的怨色。

少女明白弹额头的简单处置其实是魔女的宽恕，只是心中隐约的失落连她自己也找不到情绪的根源。

“希格莉特小姐……”

对视着那双亮盈盈的星眸，迦娜恍惚间觉得此时的魔女又变化了。

温和的笑意里，充满了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亲和。仿佛之前那睥睨天下的锋芒，不可违抗的压迫都只是泡影般的幻象。

“惩罚结束，接下来还是你的奖励时间。”

“奖励？”

比起这出乎意料的惩罚，所谓的奖励更是让迦娜寻不到头绪。

“今天辛苦了，任务做得不错。”

头顶传来的温柔抚摸瞬间驱散了迦娜这一天的困苦，久违的安全感更让少女认定了选择的正确。

“我从你父王那里，把这个宝贝借了过来。”

希格莉特轻轻触摸着自己的耳饰，随之绽放的光芒中一块长木出现在了魔女的手里，熟悉的气息瞬间唤醒了迦娜最为美好的回忆。

“这是母亲的……鸾筝！”

即使相隔五年的岁月，少女依然一眼就认出了它。

这种特殊的乐器整个奥塔不存在第二件，原本也只有克里斯蒂安王后一人会弹奏。

“我已经校音过了，想听什么曲子，直接跟我说就好。”

希格莉特手中的鸾筝虽然与她记忆里的款制还是有所差别，但相比于钢琴来说，魔女还是容易上手得多。

“您……竟然还会弹这种乐器！”

翡翠的眸子里闪烁着无法抑制的欣喜，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听到那熟悉的旋律。

“当然，你以前没有跟你母亲学过吗？”

希格莉特知道迦娜的外祖母，也就是格瑞亚大公与克里斯蒂安王后两姐妹的母亲是夏族之人。

王后演奏鸾筝的技艺也是从那里传承而来。

“没有，我以前很贪玩没有好好学……等到想学的时候……”

原本眼睛闪动的光辉随即就暗沉了下去，虽然没有说完但希格莉特已然知晓了结局。

“想学的话以后有时间，我也可以教你。”

魔女隐约之中想起，自己前段时间似乎和薇薇安也说过类似的话。

“可以麻烦您吗，我想学！”

把训练时间视若生命的少女，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学习这种无关紧要的艺术。

“没问题，现在想好听什么曲子了吗？我这一曲可是一千金币都换不来的哦。”

希格莉特并没有开玩笑，破碎的记忆里即使那些挥手间翻天覆地的仙帝，也极难求得她的一曲倾听。

眼前的少女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享受了何等的殊荣。

“我想听……您在比赛中弹得那首曲子。”

迦娜微微思忖了片刻，回答却有些出乎魔女的意料。本以为少女会选择她母亲留下的曲谱，特别是那几首民谣曲，希格莉特还特意去翻阅了一遍。

“好。”

没有再说多余的话，魔女眼眸之中的光点开始流转，仙力替代拨片直接开始了弹奏。

铮——

虽然是相似的旋律，但却与钢琴之声截然不同的感受。

看着魔女神采飞扬的模样，迦娜不由得再次感叹人世的奇迹，这是本应只存于神国的姿色。

清晰连贯的摇指直接撞开了少女心灵的门扉，这一刻迦娜只觉得自己脱离了全部重力的束缚。

身体随着泛音飘忽而起，游荡在无垠的尘世之间。

直到山海的尽头之处，一缕耀眼的光破开了昏沉的天，冉冉升起的太阳照彻了少女纯净的灵魂。

迦娜挥了挥手，一朵金色的火苗从掌心处慢慢浮起，那是她沉眠已久的太阳天性。

席卷全身的温暖热流之中，迦娜再次感应到了自己与魔女之间存在的冥冥联系。

不同于首次相见时，那跨越宿命般的悲戚感。

充满温暖的心绪里，此刻只剩下了淡然却又笃定的亲睦。

这是什么？

望着迦娜那逐渐染成了金色的瞳孔，演奏之中的魔女脸上竟也多出来几分惊色。

并非是因为少女的变化，之前对于唤醒迦娜天性各种的情况，希格莉特已经做了初步的研究。

只是此刻她自己体内涌动的仙力，竟也在共鸣中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细弱如丝缕的脉络似乎也被镀上了一层淡金的光泽，其中包裹蕴含着魔女尚未了解的超凡力量。

似乎是……魔力？

第31章 同床共枕

“晚安，迦娜殿下。”

不管白天怎么折腾，晚上的睡眠对于“睡之魔女”而言，从来都是不可耽搁的大事。

“晚安……希格莉特小姐。”

只是面对如今的状况，迦娜不安分的心跳里却找不出丝毫的困意。

好近……

对于两个身材都很纤细的女孩子来说，迦娜的两米宽的木床其实足够宽敞了。

只是早已习惯了独居的少女，面对这突然多出的“床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新奇的悸动。

很好闻的味道……

虽然天鹅绒的被子间隔着二人，但那淡然的幽香却毫无顾忌地撩拨着少女的心弦。

像是雪原花般的清冷，又带着几分月珠木的厚重，最后还藏着星点风铃草的温柔。

总之是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想再靠近一点点。

这样的念头一旦触发，就变得不可收拾起来。迦娜的被脚就像只蜗牛般慢慢向着魔女挪动了过去。

所幸希格莉特此刻背朝着迦娜，少女这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似乎并没有被机敏的魔女发觉。

怦怦——

初步尝试的成功，也让迦娜愈发大胆了起来，只是胸膛里急促的心跳依旧没有丝毫放缓的迹象。

理性的思考也被这股汹涌的血流冲散，少女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魔鬼诱惑了般得欲罢不能起来。

脑袋也慢慢凑近了那散开的黑色长发，沁人的香气就紧贴着鼻尖，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自己真是越来越软弱了。

就这样沉溺了许久，少女才找回了些许的自知，习惯性的自责后却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可能这就是贵族的放纵吧。

怎么又变成了这样呢？

混乱的思绪在脑海不休地奔走，少女不觉间又想起了刚刚的对话。

“希格莉特小姐，客房的话我已经为您收拾好了。”

鸾筝曲毕之后，二人间无形的信任感仿佛又牢固了几分。

迦娜已经很自觉地把自己代入了女仆的角色，相较于早上那害羞窘迫的模样，此时干练的效率已经足够提拔为女仆长了。

“不用，我和你一起睡就好。”

然而魔女平淡的回答却再度攻破了少女的心防。

无论是身为严格贵族礼节培养出的淑女，还是以骑士精神为自我要求的王储。如此不合规矩的做法都让迦娜一时间欲语还休。

不过想起昨晚，魔女可是直接就霸占了自己的床铺，此刻毫不拘束的决定也就显得不足为奇了。

“迦娜殿下讨厌和我一起睡？或是不习惯别人睡你的床铺？”

察觉迦娜脸上的异色，希格莉特星眸间流动着智慧的光泽，反客为主的疑问向来是魔女的专长。

“不，不是，我只是怕打扰到希格莉特小姐您休息。”

少女慌忙解释了起来，她自然不可能讨厌魔女，反倒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多余的情绪。

“我是怕你不听话，趁我休息的时候偷偷跑去看书，所以得想办法看好你了。”

迦娜一时语塞起来，其实她心里还真考虑过这个主意，没想到又被魔女轻易看穿了心绪。

“所以你今晚的任务，就是和我一起好好休息，我不起床之前你也不许起来。”

魔女轻巧地伸了个懒腰，触动识海所耗费的精力，需要通过充足的睡眠弥补才能回来。

“是的，我这就去整理。”

染上了浅红的脸庞，自然没有了再做拒绝的余力，倒是已经思量起为魔女准备哪种被子为好。

想到即将连续三天荒废的早训，迦娜多少还是有些忧虑。但无可否认那怦然的心动里更多怀揣着与魔女同眠的期许。

“我睡眠很深，不容易被吵醒，所以别趁着我睡着时候，做什么不应该的事情哦。”

魔女轻轻眨了眨眼睛，戏谑的目光更像是玩笑般的调侃。

“我一定不会打扰您休息的。”

少女当时回答得十分干脆，但不知此时此刻她的行为，究竟算不算得上不该做的事情呢？

应该不算吧……

毕竟她只是稍微贴近了一点。

如果再近一点呢？

迦娜隐约间记起，自己上次和别人同床共枕还是五年前，怕黑的她偷偷钻到了母亲的身旁。

五年过去了，迦娜早已不再惧怕夜晚的黑暗，但是所做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进步。

感受着魔女平稳深沉的呼吸，此刻大抵已经进入了梦乡，奇妙的氛围再次诱导着少女的冲动。

迦娜屏住呼吸，试探着伸出了小脚，找到了魔女被子的边缘，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探了进去，只为感受一下对方的温度。

毫无疑问的幼稚行径。

又是毫无疑问的温暖。

就在这时，脚趾却似乎碰到了东西，没有给迦娜反应的时间，眼睛就已经对上了那熠熠生辉的视线。

近到咫尺也成了遥远的距离。

“为什么要踢我呢，迦娜殿下。”

黑暗里魔女的神情看得不是很清晰，但那双明亮的星眸里可以清晰读出揶揄的光彩。

“我，不是……我刚刚抽筋了……”

如此羞人的举动被发现，少女瞬间无地自容了起来，赶忙抽回了脚掌，又把脑袋深深埋进了被子。

“赶快睡吧，莫非还想让我给你唱摇篮曲吗？”

“唔……”

摩挲着那将将露出的小脑袋，希格莉特能够从那轻颤的身躯里，感受到对方努力躲藏的羞赧。

当然，魔女也并非故意假寐想去捉弄迦娜，只是她也在暗中思考今天发生的事情。

魔力……

那泛起的渺小波纹，虽然在她浩瀚的识海面前，大抵只若太仓一粟般得微不足道。

但其代表的意义却是非同凡响的。

表明自己灵魂容纳的仙道，在一定情况下竟会被此界的主规则认可。

而媒介就是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孩子。

乐曲奏毕，迦娜的太阳天性再度归于沉眠时，希格莉特身体里流动的魔力也就随之消散开来。

这究竟只是巧合的相遇，还是转生后冥冥的宿命？

夜已深，困惑终究伴着少女的心思，共同步入了悠远的梦乡。

各怀心思，却睡得同样安稳。

————

————

ps:晚上还有一更

第32章 我说了算

一如往日的黑沉里，迦娜徐徐睁开了睡眼。

划破迷惘，翡翠眸光里闪动着前所未有的神采，毕竟醒来第一眼就欣赏到了所憧憬的美丽。

习惯了注视天花板的少女，能在苏醒时看到思念之人，温暖就足以慰藉自己空洞的心。

不管多久也看不厌。

时光飞逝，太阳已然越过地平线赢得了早起比赛的胜利。

虽然迦娜多少还是摆脱不了偷懒带来的负罪感，但只要魔女说可以，她就绝对相信。

这也是种特殊的修行。

“有这么好看吗？”

长长的睫毛终于抬起，四目相对间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笑意。

“您确实很好看……”

羞涩依旧，红晕的俏脸却没有选择躲藏，大抵也算是种不错的进步。

早餐，清洁，整理……

起床后的公主殿下依旧从事着女仆的工作，只是心里已然散去了昨日的浮躁。

轻飘飘的女仆裙也觉得舒适了几分，或许只因是在魔女眼前。

“希格莉特小姐？”

前来汇报工作时，迦娜却看见了卧室里高高垒起的积木，歪歪扭扭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会轰然倒塌。

“这是留给你的今日谜题。”

希格莉特把手中的积木块抛给了少女，意味深长的笑容里藏着不可知的神秘。

“不准借用外力，如何能把这些积木搭得更高。”

这是几何学问题吗……

知晓了考题，迦娜马上就进入了紧张的状态，开始从各个角度观察起了积木堆的受力。

“这……”

然而无论怎样分析，由于基底搭建的过分歪斜，重心的偏置已经到达了绝对的极限。

“很难吗？”

迎着希格莉特期冀的目光，少女没有选择放弃，仔细思量后还是从最可能的角度小心翼翼地把积木块摆了上去。

最终，积木堆不出所料地迎来了倒塌的宿命。

“抱歉，我失败了……”

迦娜有些沮丧地看着那满地的狼藉，刚刚准备致歉，魔女的食指却轻轻点在了她的樱唇上。

“恭喜你，回答正确。”

“诶？”

魔女的神情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如此的奇怪的成功自然让迦娜满头雾水。

“把这些倒下的积木重新搭起来，不就能堆得更高了吗？”

望着星眸之中绝无止境的深邃，迦娜思忖了片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当然这需要一双灵巧的手，不然可能还达不到之前的高度。”

魔女边说着就抓住了迦娜的小手，那手背的肌肤白嫩细腻，掌丘和指腹却因为长期的训练，摩擦出了不少的硬茧。

“我看这双手就一定可以。”

虽然没能彻底领会这云里雾里的说辞，但掌心温柔的触感却实实在在地传到了少女的心尖。

“夏族有种传统的手相学，据说观察手的纹理就能看透人一生的命运。”

迦娜微微偏过泛红的脸蛋，僵硬地抬着胳膊，任由魔女继续捏揉着自己的手掌。

“这么神奇……那希格莉特小姐可以帮我看看吗？”

因为身体里流淌着四分之一的夏族血脉，公主殿下对于这个极为神秘的族群自然也充满了好奇。

“你就不用看了。”

魔女干脆地拒绝了少女的请求，并用指间在对方掌心轻轻划动着奇怪的痕迹。

“为什么呢？”

在眸光的深邃里，迦娜隐约看到了一抹霸道而又笃定的色彩。

“毕竟你现在的命运，只由我说了算。”

话音未落，少女脸上原本细微的红晕瞬间浸透了每一寸的肌肤。脑海嗡嗡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

“我……希格莉特小姐……”

这句话如果是他人所言，迦娜只会认为是种无知的狂妄。但从魔女口中说出，她却生不出丝毫质疑，仿佛本该如此一般。

“这就是你答对问题的奖励，一会换好衣服陪我出门。”

然而少女还未走出窘迫，手心里的温暖就已倏然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冰冰的硬块，熟悉的触感终于帮迦娜找回了些许理性。

那是她的伪装吊坠。

……

终于回到了最习惯的模样。

少女默默注视着镜子里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努力想从对方脸上读懂自己心里的复杂。

看到这副面孔，思绪就会自然而然追寻那些藏在心底的沉重。

她不禁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却从清晰的痛楚里体验到了茫然的陌生。

明明只有两天没见。

却总觉得时隔多年。

这真的是自己吗？

迦娜第一次对这本该深信不疑的事情产生了疑问。

“迦娜，换好衣服了吗？”

听到屋外魔女的呼喊，少女下意识想要回应，然而张开的嘴唇里最终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现在的她又能被称为迦娜吗？

“变化也不是很大嘛，就是线条硬朗了一些。”

犹豫之间，脸颊突然传来的触感让迦娜下意识的躲开，转过头却发现那对星眸已经在近处打量起自己。

“还算挺可爱的，今天我就勉强接受一下吧。”

身着晚礼服的希格莉特依旧展现着倾倒众生的美丽，可夺目的风采却让迦娜下意识地偏过了视线。

“我……”

隔着这份厚重的伪装，她总觉得自己与魔女又拉开了距离，甚至连对话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打起精神来，今天还要靠你好好发挥呢，未婚夫先生。”

旁观着少女暗自的惆怅，希格莉特却不由分说地挎上了对方的臂弯，亲昵的模样倒真像是对情侣。

“这可是命令。”

暧昧又霸道的语气冲击着迦娜的心神，恍惚之间却没能再现少女的面红耳赤。

“我会完成任务的，希格莉特小姐。”

但嘴角还是尽力挑起了微笑，一如既往的标准且礼貌。

第33章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骑士俱乐部位于香槟大道与白厅大街的交汇处，是整个曙光内城最为繁华的地带。

作为最顶级的会员制俱乐部，这里即是大贵族们火热的社交场，也是人脉联络的重要节点。

“欢迎您的到来！莱茵殿下……赫尔曼小姐！”

迦娜刚刚绅士地扶着希格莉特走下车，就看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恭维地迎了上来。

“辛苦你了，诺维德卿，带我们进去吧。”

面对那两撇谄媚的小胡子，迦娜成熟干练的回应里，丝毫看不出之前纯挚的少女模样。

“不辛苦，能为殿下效劳那就是我的荣幸。”

作为这家俱乐部的负责人，王国第一副财务大臣，诺维德伯爵的政治嗅觉向来极为敏感。

得知今晚王储殿下这位稀客要莅临俱乐部，他就猜测将有什么大事发生，便亲自候在门口接待。

“赫尔曼小姐也还是那么的美丽绝伦啊。”

“谢谢。”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看到王子身旁那曼妙的身影时，向来油滑的诺维德也差点惊呼出声。

那位声名远扬的“零之魔女”。

虽然表面看起来二人只是同乘关系，但诺维德知道这可是希格莉特第一次与男性作伴出席公开活动。

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明天那些小报的新闻头版，已经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先抛开这件事的政治影响。

单说那朵所有男人梦想中的高岭之花可能找到了归属，这事传出去就不知会令多少人垂头顿足。

而原本传言莱茵殿下不近女色，看来也只是瞧不上那些庸脂俗粉。多少梦想成为王后的贵族小姐，想必也会因此悲伤落泪。

太阳在上，愿您照耀这个国家。

深思其中暗含的政治因素，就更令诺维德毛骨悚然，除了祈祷已经没有什么是他能做的了。

精致的魔晶吊灯照耀着鲜亮的毛呢红毯，还未步入大厅耳朵里就已经弥漫起悠扬乐声。

透过彩绘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台上有一整支专业乐团正在演奏古典舞曲。中央宽阔的舞池中，不少人随之成双成对地翩翩起舞着。

“还真是惬意的享受。”

大厅四周则布置着几排不大的圆桌，是言谈休息的最佳去处。

举办聚会的话，旁边提供几种小型的分厅；如果要进行更为私密的会谈，楼上还有专用的隔音包间。

“我们留在大厅就好。”

听到王子的命令，诺维德赶忙小跑着拉开了桌前的木椅，恭敬地邀请两人坐下。

崭新的桌布上摆放着盏豪华的水晶台灯，淡淡的温色光芒烘托着此间的浪漫气氛。

“殿下，我们刚到了批沃尔兹堡五三年份的干红，想喝烈酒的话有拉图原桶的威士忌。对了！还有从布拉加进口的上好冰酒，可是这里女士们的最爱！”

诺维德言谈之中做足了准备，显得比旁边的侍者还要专业。

“那就给我们两支冰酒，谢谢。”

然而他没有等到王子开口，一旁的希格莉特反倒抢先答道。

“这……”

诺维德没有立即回应，又试探地望向了王储殿下。

“都听希格莉特小姐的……”

迎着魔女笑盈盈的目光，迦娜无奈地摸了摸头发，显然对方是故意在将她当作女士来调侃。

以迦娜现在的伪装，虽然这种小事情并没有暴露的风险，但也应该尽量避免才是。

不过抱怨归抱怨，少女伪装开始后一直僵硬的嘴角，也终于迎来了一丝会心的笑意。

“好的，我这就让人送上来。”

看着面前两人的互动，诺维德尽力维持着脸部的平静，只是那两撇胡须却像抽筋般得乱抖着。

这根本不是场政治作秀，完全就是对在秀恩爱的情侣！

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太阳在上，也请照耀一下我吧！

慌忙告退后，诺维德又在心里开始了新的祈祷。

自从魔女和迦娜入场以来，大厅内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们身上，却又因为超然的地位无人敢于上前打扰。

“这种环境可真是让人难受。”

希格莉特的心眼更是直观感受着周围灼热的视线，以及各种喋喋不休的议论。

如此嘈杂的环境对于喜好清静的魔女而言完全是种痛苦的折磨。

只是达成协议后，适当展示与迦娜间的亲密关系，也是她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嗯，我也这么认为。”

向来勤奋的迦娜自然也不习惯这种靡靡的气氛，不过杯中的冰酒倒是喝得十分畅快。

“那可不行，你可是未来的国王陛下，被人注目的日子还多着呢。”

魔女举起酒杯与迦娜轻碰后，看着对方微醺的脸蛋，不禁又轻笑着开始了调侃。

“那你也不行，你可是我的王后殿下，自然要站在我的身边。”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紧盯着魔女的翡翠眸子只觉得涌动着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流，大胆的言辞随即脱口而出让两人都微微一愣。

“那你得先让我同意才行。”

魔女瞬间就恢复了原本的从容自若，轻轻摇晃着酒杯，醇厚的酒液映照着那张绝美的脸。

“那希格莉特小姐，请问可以邀请您共舞一曲吗？”

望着那轻笑揶揄的视线，迦娜只觉得心中里一阵灼灼的热痛。于是深吸了口气，站起躬身向希格莉特发出了邀请。

众目睽睽之下，魔女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真是出了门就不听话了呢。”

没有迟疑，希格莉特轻轻将手交到了迦娜的掌心，任由着对方把自己带到了舞池。

“等回去什么都听你的。”

这是只有彼此能够听见的对话。

慢三的舞姿优雅且端庄，之字步的走法错落有致，不常跳舞的两人竟出乎意料的配合默契。

出类拔萃的风采，恍若太阳般照耀得身周一切黯然失色，轻身旋转间再次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是不是经常带着小姑娘跳舞？”

单人旋转之中，魔女落入了迦娜的怀里，从对方耳鬓划过的瞬间还不忘继续自己的调侃。

“我没有……明明希格莉特小姐才更熟练……”

迦娜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出于礼仪的缘故，从前她确实和其他贵族小姐跳过舞。

但魔女传言中完全不接近男人，如今也能跳出如此出色的女步，就更值得人惊讶了。

“哼哼，因为我是天才。”

看似是骄傲的玩笑，但希格莉特其实所言非虚。

在用心眼观摩其他人的舞步后，她几乎是在片刻之中就掌握了其中的技巧。

“好好，您就是天才。”

一曲舞毕，在就在二人即将携手走出舞池之时，突然有人阻挡在了她们的路径之前。

“哦！多么美丽的小姐，我能邀您跳一支舞吗？”

第34章 决斗

面对这满是惊叹的邀请，魔女星眸中闪动着异色的光芒。

眼前的男人外貌英俊，身材高大魁梧，有着一只英挺的鼻子。暗金色的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年龄看起来差不多二十五六。

身上华丽的正装礼服上刺绣着不知名的三角徽记，正中央则是枚标准的真理之目。

腰间的皮带，脚上的靴子看起来都是上好的魔兽皮料，最外面裹着深蓝的烫金披风，满是副精英贵族的做派。

当然让魔女惊讶的并非他的奢侈装扮，而是因为这个人并不存在于她所知的情报中。

他并不是奥塔的贵族。

“哦，美丽的小姐。请容许我介绍一下自己。”

男人似乎看出了希格莉特眼中的疑虑，满怀自信地再次开口说道：

“我叫契布曼，来自于伟大的神圣真理帝国，我的父亲就是本次到访的特使穆特堡公爵。”

神圣真理帝国，这是整个西塞德大陆无人不晓的存在。

即使是不认字的田间老农，也知道在远方有一座遥远的圣城，那里是人类文明的起源之地。

作为现如今最古老的人类帝国，直到近百年间它大陆霸主的地位才开始遭到某些新兴大国的挑战。然而作为真理教会的大本营，无可否认它依然拥有着最为强大的实力。

而这位特使穆特堡公爵，也算是颇有来头。他属于神圣帝国十二选帝侯家族之一的乔治家族。

其祖先作为真理神使的追随者，建立护教家族从神圣帝国建国以来延续至今已有数千年的历史。

提及自己的来历时，契布曼看似绅士的神情中流露着不加掩饰的傲慢，同时他也在用余光偷偷打量着魔女的反应。

他的父亲穆特堡公爵身为帝国的外交大臣，经常周转于各国之间，契布曼自然也随之游历诸多地域。

以过往的经验，每当他自曝身份之时，这些小国的乡巴佬们都会瞬间换上敬畏与崇拜的目光，漂亮的贵族小姐们也会纷纷投怀送抱。

今天他抱着一如往日的猎艳心态闲逛时，却没想到在这种穷乡僻壤领略到了真正的绝世之姿。

多么美丽的姑娘！

他在圣城瞻仰过教廷圣女的容颜，在中心城邦目睹过那位女皇的风采，在舍尔沙恩观赏过那位曾经公认的第一美人玛佩尔皇妃的画像。

即使有幸领略过这些超凡脱俗的美丽，契布曼还是觉得她们没有一个比得上此间的少女。

哦！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让他能相遇这位神国的遗珠！

“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请。”

然而还在契布曼自我陶醉之时，清冷的声线却宛若盆冰水直接劈头盖脸得浇在了他的身上。

“为……为什么？要是不想跳舞的话，那请允许我为你点杯淡酒，我可以为你讲讲圣城的风貌……”

契布曼的声音不觉有些僵硬，别说幻想之中的投怀送抱，就连跳支舞的简单要求都被直接拒绝，这可是他这些年猎艳史上从未有过的失败。

不过想拿下这种绝世美人本就应该多花些力气，这一定是真理神在考验他的虔诚！

“你确定要请一位魔女共饮？”

希格莉特的下一句话再次让契布曼猛然一惊，原本满是觊觎的眼睛里也终于多了抹徘徊的异色。

他来奥塔之前就听说过这里有一位无比美丽的魔女。本以为只是民间传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正主。

“我……”

那这一定是真理神赐予他的任务，让他来感化这个魔女！

在信仰与欲望的纠结之间，契布曼很快帮自己找好了借口。

“没有关系，美丽的小姐。敌视魔女那都是百年前的历史了，我们这些年轻人可没那么保守，听说前日子还有教徒侮辱于你，那正好由我替他赔罪！”

契布曼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已经把魔女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这是人生不可再得的机遇，他当然要死缠烂打到底。

“契布曼先生，希格莉特小姐现在不想被打扰，请你让开一下。”

看着眼前不停纠扰的男人，旁边的迦娜不禁皱起了眉毛，直接向前半步把魔女挡在了自己身后。

“请问阁下是？”

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契布曼这才注意到魔女的舞伴并没有离开，微微恼怒的视线打量起这位挺身而出的金发少年。

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的经历也稍稍练就了契布曼的眼力。

他能看出对方虽然穿着算不上名贵，但浑身天成的高贵气质绝不是普通贵族。于是没有立即发作，打算先问问对方的底细。

“莱茵·阿迪蒂亚。”

听到这个名字契布曼的神色微微一变，就算再看不起这个国家，他也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奥塔的王储。

“原来是王子殿下，请恕我的失礼。”

嘴上说着恭敬，但契布曼的语气之间却透着隐约的敌意。奥塔的贵族们不敢开罪于莱茵，但在契布曼眼中一个小国的王子还不至于吓退他。

“我只是想和这位小姐商量些事情，莱茵殿下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

眼见契布曼还不退让，迦娜翡翠眸子里的光芒也更加犀利了几分。

“希格莉特小姐已经和我有约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

毫不客气的警告自然也加重了契布曼脸上的愠色，寸步不让的视线在空中相持着，仿佛碰撞出了一片火花。

“我听说莱茵殿下的剑术十分精湛，不知今天我能不能有幸讨教一番？”

契布曼心中的侵略欲望被彻底激发，以他多年的经历来看，决斗永远是争夺雌性最好的方法。

“契布曼先生，以你的年龄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有失风范吧。”

魔女本还颇为打趣得看着为自己出头的迦娜，但听到契布曼这样恶劣的挑衅，星眸也不禁露出了寒芒。

“美丽的小姐，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请你不要插手。况且我只打算比试剑术，不会靠着魔力以大欺小的。”

热血翻涌中契布曼的气焰愈加的旺盛，他抬起头狠狠瞪着迦娜说道：

“如果是小孩子的话，就不要跑出来抢女人了！”

听到这样的羞辱，迦娜心中若隐若现的无名火终于找到了爆发的机会。锐利的翡翠眸光宛若出鞘的利剑，温顺谦逊的气质瞬间沾染了几分戾气。

“我希望立即听到你的道歉！你把希格莉特小姐当作什么了！”

她无法容忍任何人侮辱魔女。

第35章 迦娜的危机

决斗，对于贵族而言不只是种争强斗狠的方式，更是种象征荣誉的神判法。一旦誓约完毕，就不允许任何外人干涉进程。

而这场王储与神圣帝国特使之子因为魔女而爆发的决斗，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英雄与美人的故事历来就是人们最热衷传唱的题材，更别说是身份特殊的几人。想必那些市井小报，明早就能编纂出几万字的爱恨纠葛。

“真是让人头疼的孩子。”

别人为了守护自己挺身而出，这种事情对于魔女而言也是种相当稀有的体验。

她可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望着那寒风中笔直屹立的身影，魔女脸上挂满了无奈的笑意。不觉间她又联想到了那个蠢女人，不禁感叹这二人不愧是师徒关系。

心思比谁都要复杂，感情却比谁都要纯粹。

“现在认输的话还能少出点丑，莱茵殿下。”

契布曼轻轻擦拭着手中训练用的木剑，斜视着对面少年的眼神里满是轻蔑的味道。

他可不认为自己输给这个比自己年幼将近十岁的乡下王子。

这场比赛并非生死决斗，双方禁止使用魔力和其他道具，仅仅进行剑术比拼。

即便这样点到为止的规则，契布曼也做好了阴险的谋划，他打算扯破这位王子殿下的衣服。

就算是男人，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身躯也是绝对的羞辱，却又不会导致任何严重的后果。

“如果你现在向希格莉特小姐道歉的话，我也可以破例饶你一次。”

那不知挥舞过多少次的木剑握在手中，迦娜心中已经酝酿出坚定而又执着的战意。这是她一次为了理想以外的事情挥剑。

当然也可能是一种全新的理想。

诺维德作为这场决斗的见证者，肥胖的身躯此刻已是大汗淋漓。这两位无论哪个在这里出现意外，他都绝对担待不起。

太阳在上，让这两位大爷赶紧消停下来吧。

他只能边祈祷边用余光偷偷瞥了眼远处笑盈盈的魔女，暗叹一声这可怕的红颜祸水。

“决斗开始！”

砰——

话音刚落，二人的身影就如同离弦之箭般碰撞在了一起，激起的暴风扫荡着四周灌木的枝叶。

明明只是无刃的木剑，此刻却散发着极度骇人的锋利气势。

“莱茵殿下只有这点力气吗？简直像是个女人一样！”

迦娜没有理会契布曼的挑衅，依旧在快速的攻防中冷静分析着战局，毕竟她本来就是女人。

不同于远程系的魔法师，在性别基本不存在差异。近战系中男性因为体质强壮的原因，往往比同级女性更具有优势，魔力等级越低这种差距也越明显。

当达到高阶之后，这种性别差距就可以忽略不计了。正如曾经的蔷薇大公就力压王国一众男性战士，夺得了最强的名号。

此时力量稍显弱势的迦娜很快就改变了打法，尽量避免与契布曼正面硬碰硬，转而通过灵活的身形诱导敌人的进攻方向，再利用她技巧性的剑术做出有效反击。

“呸！还真是女人似的打法！”

契布曼很快也就发现了情况不对，形式上自己明明占据着绝对的上风，却总是无法完成决胜一击。反倒是对方在绝境之中屡出奇招，差点就把自己直接缴械。

“加油啊！莱茵殿下！”

“莱茵殿下！一定要把赫尔曼小姐抢回来！”

因为险要的地理环境，奥塔人也算是比较有血性的民族。

四周围观的人群基本都在支持迦娜，就算他们把王子殿下当作了“情敌”，那也比交给外国人要好。

“这些无知的乡巴佬！”

感受着周围的喧嚣，契布曼糟糕的心情又填了几分恼怒。但他手中的剑招不仅没有丝毫的混乱，反倒变得愈加狡猾起来。

作为圣乔治家族的后代，契布曼虽然算不上神圣帝国最顶级的精英，但在各种优质资源的培养下，也遥遥领先着绝大多数的贵族。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金发少年的剑术造诣竟然丝毫不弱于自己。但同时他也在心中嘲讽着对手，实战经验上着实还差了分火候。

他能看出迦娜实在太想取胜，所以才采用了这种冒险的打法。不然战局继续僵持下去，二人最终很可能会以平局收场。

真是幼稚！就这么想在女人面前显摆吗！

契布曼冷笑着开始利用迦娜这种心态，加剧对方的体能消耗，此消彼长中他才能抓住机会取得一锤定音的胜利。

美女一定是属于他的！

呼——

翡翠的眸子努力搜寻着契布曼的破绽，但对方保守的架势中留给她的发挥空间愈发有限，自己故意暴露出的诱饵也开始被对方视而不见。

必须让他给希格莉特小姐道歉！

执着的信念也影响着迦娜的剑锋的走向，她也察觉到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力量速度都开始有了微弱的衰减迹象，必须在短时间内决出胜负。

但没有魔力的情况下，迦娜很多一击制敌的强力招式都难以施展，仅靠着基础的物理碰撞想要打破契布曼严密的防御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就是这里！

终于迦娜找到了机会，蔷薇家族的剑术向来以敏捷与精准著称，眼见对方的微弱破绽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敌人击垮。

带着风啸的剑刃急速突击之时，却见对方的剑刃突然一转，似乎已然预料到了迦娜的出招。

势大力沉的撞击直接弹开了两人的长剑，就在少女尽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时，翡翠眸子瞥见了对方脸上阴险的笑容。

文件内容超过上限。请下载txt文件获取完整版。

Share on Share 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