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下载自搜书吧:www.soushu2022.com 备用地址:www.soushu2023.com 转生成零级少女的冒险生活 作者: 刑青然 簡介: 上辈子碌碌无为,这一世只想安逸生活的安君,却在出生的那一刻被命运开了个玩笑:经验获取强制为0,身为lv0的他该如何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生存下去? 绝境之中布局反击,威胁面前向死而生,只要有一丝希望,便绝不向命运低头,以幼女之躯,守护想要守护的一切…… —— 注:封面是自己画的,也是本作的男(女)主角。 也有原创人物专属处刑曲,欢迎入群查阅~ 一起来玩吧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序章:注定的平凡与注定的不凡   滴——滴——   不知名的仪器有规律的声响,无影灯强烈的光,七八个医生环绕着的嘈杂,在安君模糊的五感中留下了若有若无的回响。   安君最后的记忆,是那辆失去控制的轿车,惊慌的女孩,还有自己把女孩用尽全力推出去时,那名叫洛洛的,自己一直暗恋着的那名女孩的眼睛。   之后世界变成了黑色。   意识很模糊,思考也难以进行,但是不痛。安君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要死了吗?也许吧,但安君自己似乎并不怎么害怕。   安君不怕死,但他最怕的就是死的毫无意义。   记忆如幻灯片般浮现,一年,两年,好像都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事情。   ……但翻到这一页时,安君拨慢了幻灯片播放的速度。   “安君——你这么内向,怎么可能会有朋友啊?”   那是第一次见到时,那女孩的模样。   “正好顺路,要不要一起回家?”   那时的安君还不会和陌生的同学说话,只是磕巴地从嘴里憋出一个“好”字,心脏却比以往任何时候跳的都要快。   最开始聊的什么,安君早就忘记了,但那个感觉却记忆犹新。记忆回溯到了这里,安君不自然地笑了,尽管从外表上基本看不出来。   仪器与医生嘈杂的声音却渐渐变淡,只觉得仪器声的节奏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安君就这样睡了过去。   ——————   “……!”   醒来的时候,安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静谧的草地上。微风携着草香,凉爽的空气与温柔的草地仿佛最美好的床被,让人想永远地在这里安眠。   安君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诶?”不自然的声音发了出来,那是女孩子特有的纤细嗓音。身体也变得娇小白嫩,全身盖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轻薄白睡裙。披散的白色长发轻柔的拂过他的脸,有点痒,但很舒服。   “诶——??”安君又发出了不自然的声音。他慌张的转了转身体,尽力地去看清自己的全身。   这——怎么看都是女孩子的身体吧?!   他没敢再往里确认,但凭感觉也已经猜到了。不远处有一片毫无波澜的湖,他起身走向那里。   湖面倒映着自己的模样,那是一张远超安君想象的可爱的面孔,一双宝石般的蓝色眼睛仿佛在发光,但这一切出现在安君自己身上,就显得很奇怪了。   “果然是女孩子啊……”安君揉了揉自己的脸,止不住的诧异。仿佛没有实感。   静止的湖面突然产生了阵阵波纹,在那纹路的中央,浮在空中不科学的符文与圆形图案夹杂着道道流光,从中走出来的,是一位身材曼妙的少女,只是她的衣着很是奇怪,像是幻想剧中的仙人,但又有些区别。   “你醒啦?”少女的声音很是好听,“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适应的感觉?”   “你……我……这……”安君一时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在做梦吗……?不过这也太真实了吧……”   “嗯……虽然还是很不想告诉你真相,但是……”少女略一沉吟,然后宣告道:“现实中安君的话,已经……死掉了哦。”   “……”安君沉默,但并不是不能接受,比起自己的死亡,更令他在意的是现在的情况,“那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了吗……天堂?原来像我这样的人也可以进天堂啊。”   “本来的话,你的确是应该就此准备遗忘世间然后进入轮回的,不过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呢,我准备给安君一点小惊喜——异世界的新人生!怎么样,开不开心?”   “……”   “哎呀,反应别这么冷淡嘛,我可是好不容易打算换个形象来招待人的……”   “比起这个什么稀里糊涂的新人生,我更想问问……你刚刚说的,特殊原因?是指的什么?还有……为什么是我?现在的状况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嘛,本来呢,是想用召唤术把洛洛酱召唤到异世界的来着,她是「剑圣」特质的拥有者,勇者的最佳候补呢,可是我们根本没想到安君居然这么大胆,明明连告白这种小事都做不到的呢……”   “所以……你不会是为了嘲讽我才把我召唤到这的吧……顺带一提,我可不是那种会做出大事业的人,就算是将错就错那也请不要把什么奇怪的希望安放在我身上。”   “怎么会呢,只是单纯的因为召唤术一段时间只能使用一次,又不小心把安君牵扯进来,所以就干脆给安君第二人生用来做补偿而已……还有哦,安君的特质和性格一样,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所以,这次只是单纯的「补偿」而已哦。”   “难道所谓的召唤术就是那辆失灵的汽车吗?也太随便了吧!”   “比起这些,”少女从身后凭空抽出一张蜡黄色的契约书,“来签订契约吧,只要你在它面前许下自己的愿望就可以完成仪式了哦。”   “愿望……?这怎么看都很可疑吧?不过话说回来……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只是一个仪式而已啦,小愿望什么的还可以获得加持,要是许下什么大而空的愿望是一点用都没有咯。”   “那?比如……让父母不再担心我,也别再为我感到失望,这种的也行?”   下一个瞬间,从契约书上的魔法阵中闪耀出的光芒,如漩涡般包裹住了安君全身。   “诶?等等!我还没想好呢,刚才只是比如吧……!”   “啊啦,反正只是个仪式而已嘛,不要磨蹭啦就这样吧~”少女仿佛嫌安君麻烦一样敷衍着挥了挥手,“啊对了,原本的世界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不需要再为家人担心啦,我在他们身边安排了模拟出来的安君,比真实的安君还要帅气能干,他们现在都过的很好哦。”   “啊,那真是太好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来着——”安君被光芒不断地吞噬,挣扎着问道,“我的身体为什么——”   少女狡诈一笑,露出了个奇怪的表情:“这个嘛……个人爱好哦。”   “喂——————”安君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意识已经被光芒吞噬,失去了与少女的联系。   ……   “啊——工作完成了,该准备准备召唤下一个咯。”少女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这次可不能再冒失了,我可不想再召唤一个这么普普通通的人啊。”   「契约成立。契约者:安君。潜力等级:G。赋予特性:遗传算法。」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一章:女孩子的身体也可以去冒险吗   安君睁开双眼,虽然意识和记忆还在,但是身体却使不上一点力量,他勉强抬起手,才发现那是一只婴儿的手。   (啊……原来是从零开始的吗?)   视线里出现了一位年轻的女性,她抱起了安君,温柔地晃了晃。   “安,饿了吗,安?”   (安?是在叫我吗?)安君说不出话,只能支吾两声,不知道是特殊的加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女性的语言和自己的母语竟一模一样。(连名字都这么像,这样的服务质量真的不错啊……)   另一个婴儿的啼哭从身边传来,安君才发现自己身边居然还有一个孩子。   “啊呀,铃……”   听名字,像是自己姐妹。安君木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三分疑惑,三分新奇。他的灵魂依然还是安君自己,但身体已经不是原本的安君了,虽然是婴孩,但他却有着完整的意志。   (总之首先得搞清楚现在的状况……目前的我还是孩子的身体,但貌似只能做一点简单的动作,一岁不到吗?异世界的话,应该有什么特殊手段才对……)   像是要回应安君的疑惑一样,毫无征兆的,一张淡淡的光屏出现在安君面前,上面记载着一些简单的数据。   「安,LV0。生命3/3。力量0,抗性0,魔力0,敏捷0,潜力等级:G……技能:物品识别、语言……」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繁杂的信息,比如出生年月,身高体重之类。   最让他在意的是「潜力等级」的属性,把目光放在那里之后,会出现一串注解:「潜力等级是战斗经验获取量的额外加成,比如A级为100%,即双倍加成。C级为0%,即无加成。F级最末等,为—70%,即战斗经验获得量仅为原本的30%。」   (诶?……等等,可我是G级啊?)   注解之后,再次出现的,是一串红色小字——   「特殊等级:G级。经验加成为—100%,所有战斗经验获取量均为0。」   (……0?!也就是说我连从lv0到lv1都做不到?)这个事实让安君止不住地颤抖,婴儿脆弱的身体还是影响到了他,很明显,HP仅为3的身体甚至支撑不住这样的情绪波动。   年轻的女性——也许是他们的母亲,并没有发现安君的不自然,她正在安抚啼哭着的铃。   安君突然明白了,那个时候,自己许下的“比如说”的愿望。   「不让周围的人失望。」   只要从来没有对他抱有希望,那又谈何失望。   (开玩笑吧……)感觉到自己被坑的安君有些气愤,但转念一想似乎又有一些释怀。   安君从小就是最平凡的那类人,平凡的一切让他早已失去了类似“逆天改命”的幼稚想法。总要有大部分的人是平凡的,那这些人为什么不会是自己呢?   也许就像那女神所说的,只是个单纯的补偿。   一辈子没风没浪的,在完全没有经历过的世界,度过这样没有风浪的一生,其实也不错。   想到这里,他似乎安心了些,但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咽在心口,许多年之后他才明白,这样的感觉,叫做“不甘心”。   至少要保证一个健康的身体。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安然入睡了,就像所有婴孩那样渴求着长时间的睡眠,或者,只是单纯的无聊罢了。   只是安君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睡眠,那么无聊之际,他只能尝试着努力去尽早地爬起来,站起来,走起来……   他看到了月历,那种设计风格是安君从未见过的。上面写着3001年2月,简单推算一下的话,自己和铃大概就是正巧3000年出生的了。   婴孩时期的时间过的很快。这些日子安君知道了许多事情,比如铃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尽管两人长的一点也不像。母亲是村子里圣职者的一员,负责医护工作,而父亲则是退役的冒险者,但似乎因为协会的事情常年在外……而令安君十分想要吐槽的一点是,父母和妹妹明明都是亚麻色的头发,而唯独自己却是一片雪白,显得和整个家庭格格不入。幸好,貌似根本没有人在意过这件事。   安君很快就学会了爬行,站立,走路,说话……完全超过了同龄的铃,当然,铃似乎也天资聪颖,比一般的孩子更快的学会了很多事情。   这个世界的文字与原本世界一模一样,安君猜测很有可能是有转换机制之类的,但这问题的答案并没有令他纠结太长时间,毕竟,他现在第一目标是……   以超越同龄人的进度了解这个世界。   ……   时间过的很快。   坐在一堆书之中,少女忘却了时间,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摆在地上的书堆成了一座镂空的小山,而在那书山之中几乎看不见人影的,正是转生成少女的安君。   或者,应该称呼“她”为“安”。白色的长发已经留过了肩,身体年龄已经五岁的他也显露出了几分姿色。但这件事安君自己并不清楚。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受到了很大的压制,也许是因为魔法的作用。文明在这片大陆上传承了三千多年,科技和文明的变革却谨小甚微,但也传承了大量文化产品,其中最令安君兴奋的,就是这个世界的书籍,尤其是,有关于“魔法”的书籍。   这个世界,魔法是存在的。这一点正好戳中了妄想爱好者安君的下怀。自三岁开始,他就瞒着父母开始了阅读生涯,尽管在他人眼里,安君还只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家中的书籍早已烂熟于心,所以早在半年之前,安君就转移阵地,来到了全村藏书最多的地方,村长之家。   村长是个性格很好的男人,他的儿子身在帝国首都,身边只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外孙,而最令安君头疼的,正是这个孙子。   “喂!白毛女,你还打算在我家蹲多久啊?”一个小小的人影突然跳了出来,站在了书堆之上,那是一位七分稚气三分英气的少年,不用多说,正是这位每天都要来打扰安君的村长外孙,“我说你,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看书,有什么意思啊?”   “不要在一个集中注意力的人身边大声喧哗,我之前已经告诉你很多次了吧?”安君把书插好书签,放回原位,按揉了几下太阳穴。“还有赶紧从书上下来,脏。”   “明明这里是我家哎。而且我比你大两岁,你才没资格教育我。”少年从书堆上跳下,拍了拍踩过的地方,又坐到了另一堆书上,“我说白毛女,你看了那么多书,到底学会了啥啊?明明你除了治疗术就没法习得其他技能了啊?”   “……”虽然只是个孩子说的话,但仍然戳到了安君的痛处。安的母亲是村子里的圣职者兼医生,最擅长的就是治疗术,而在听安君说想要学魔法的时候,就顺便教给了安君。   这本不是什么坏事,但别忘了,安君只有lv0,而且战斗经验的获取量被强制降低至0。   安君没有办法升级,而lv0,只能学习「一个技能」。   再怎样努力的学,lv0就是lv0,只要不能升级,就没办法习得其他技能。   “西恩。”安君叫出了少年的名字,“如果在外面的话,这种事请不要随便说。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要继续看书了。”   “嗯……可是……可是我是来通知你,「试炼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喔,你不会忘记了吧?”西恩从书堆上下来,整理了下衣着,“而且lv0的你该怎么通过试炼仪式,你想到办法了吗?”   “啊?!是今天?”安君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二章:试炼仪式的血战?   所谓试炼仪式,是这个国度的宗教传统仪式,每隔三年,就会在各自的村中举行,其内容是带领村中五到七岁的孩子参与试炼,如果通过了试炼,那么就将由村中的神职人员赐予“来自神明”的祝福。   这个试炼,本身只是一个普通的仪式,再怎么普通的孩子都可以通过,毕竟试炼的内容……   只是“打败一只弱小的史莱姆”。   那种农田或者路边十分常见的魔物,弱的不能再弱,基本上只会依从本能的吃一些庄稼叶子,没什么价值,也没什么危害,甚至普通人路过可以单纯地把它们当成一滩水来对待……   而就是这样的试炼,却让安君紧张不已。   “安姐——”很远就听到了来自妹妹铃的呼唤,“快一点,马上就要开始啦——!”   与安的性格不同,铃的个性要远比同龄的男孩子活泼,虽然一开始铃还十分愿意和安君一同扎在书海里,可时间一长,铃就耐不住性子跑去玩了。   到了广场,看到的是四五十号人呈半圆形围着一男一女,那男人正是饱经沧桑的村长,而一旁静立着的年轻女性,正是村中负责赐予祝福的圣职者——丽娜·凯尔拉,同时也是安君和铃的母亲。   (顺带一提,安君和铃的全名就叫安·凯尔拉和铃·凯尔拉。)   身边大多是同龄的孩童,也有一些来参观的孩子父母,但是不多。村长在台上进行了约有二十分钟不明所以的宣讲,仪式便伴随着一股轻松的氛围开始了。十几个男人各抬着几只一人环抱大小的木娄,木娄中垫着油处理后的布料,不用说,这些便是这次试炼的牺牲者,史莱姆们了。   它们没有思维,没有意识,本质上和一滩会动的软胶没什么区别。史莱姆通体淡蓝色,约有这些孩童一半高,质感像是软泥。进攻性几乎没有,即使被它们击中也不会太疼,所以这次试炼非常安全。   说是试炼,其实就是村里组织的儿童节游戏罢了。   被叫到的第一个孩子,拿着村长给予的木剑上台,一个男人把史莱姆放了出来便离开了。如果只是单纯的殴打这些史莱姆,估计攻击会很难奏效,但史莱姆的中心有一个拳头大的透明的“核”,如果击中那里,只需不太大的力量就可以直接破坏史莱姆的躯体。   “嘿——”   这个技巧早就传授给了这些孩子们,所以仪式进行的很快。上台,砍来砍去,即使是碰运气也能在几分钟内解决战斗,然后跑到安的母亲面前接受祝福,结束。   简直就像是在开玩笑一般。   仪式到了尾声,只剩下西恩,安君和铃三人,似乎是村长和丽娜偷偷安排的结果。西恩看了一眼身后的两名少女,什么也没说,径直地走上了板台。   村长把木剑递过去,西恩只是单手接剑,却在下一个瞬间将木剑向前方甩去,伴随着一声破空呼啸,一道灰黄色的残影切过史莱姆的躯体,正好斩破它的内核。   西恩转过头,又看了一眼台下了两位少女,与其说是两位,不如说只是安君,这个过程只有短短一瞬间,西恩便扭过头向丽娜走去。   “啧。”   “挑衅哦?”铃似乎有一点不爽,她一跃而起,落在木板搭出的台面上,却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小铃,过来拿着。”村长对铃招手道。   “不啦,太麻烦了——”话音未落,只见铃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史莱姆面前。   几乎看不清她的动作——那大概只是一记直拳——下一个瞬间,铃的面前便只有一圈残留在空气中的水雾,与迟顿了一瞬间的爆破声。   “……!”   安君从来没想象过,自己的孪生妹妹,铃·凯尔拉,居然有这样的力量。安君这才想起自己曾在转生时被赋予过的固有技能「勘察」,他看向了铃……   「铃,lv17,HP1650/1650,力量117,防御75,敏捷135……潜力等级:A+,特殊特性:武者·A。」   特殊特性。   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天生的特性,其中绝大多数的特性都只是对单一技能,或者单一属性进行的加成,这些特性被称为普通特性,比如丽娜的「治疗术精通」和西恩的「精准强化」。而极少数出现的,则是像铃这样拥有特定称谓的特性,正如「武者」。   而铃,则又是其中的佼佼者,特殊特性等级为A(巅峰级)。   这种人,世间称之为——「勇者」。   “嘿嘿——”铃得意一笑,只留场下众人一阵惊叹。谁也未曾想到,眼前这个从未战斗过的孩子,竟隐藏了这样的实力……   此番场景仿佛点燃了沉寂已久的村庄,惊叹之后便是许久不止的哗然——   “喔——!!!”   就连村长的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很明显,他也使用了勘察技能,确定了铃的等级:“勇者……!铃……!难道你是千禧年的勇者——?!”   ——传说在这个世界,每过一千年就会变得灾难多端,而与之对应诞生而来的,便是几位受到神明加护、拥有极高成长速度与天赋的勇者特性的拥有者,世称「千禧年的勇者」。   要知道,铃才五岁。   年龄对等级成长的速度限制很大,五岁的孩子,就算再怎样天赋异禀,升级到lv5都已经是奇迹了。   而铃,是lv17。   “啊咧?”但是五岁的铃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些。村长突然单膝下跪,对着面前那五岁的孩童低下了身,嘴里不停念叨着“感恩神明”。   这个村子,与这位村长,从此将被载入史册,甚至会被刻在帝国的石碑林书中,颂扬万古。   “伟大的神明,女神阿弥司大人,感谢您为人类与此处降下的光……”   “哇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铃顿时不知所措,村长也好,村民也好,不谙世事的孩童也被他们的父母拉到了身边,行了一个俯首礼。就连母亲丽娜,也微微低下了头,只不过她是在向上天祈祷。   这样的过程整整持续了三分钟——   “对了。”村长起身,“还有一位孩子没有进行试炼——她就是勇者铃的孪生姐姐,安——快上来,小安,既然你和铃是孪生姐妹,那么说不定你也……”   “那个……”   安刚想说什么,却被众人此起彼伏的喧哗给盖住了,“对啊,说不定安也是勇者!”“安从小就十分听话,很聪明的……”“千禧年的勇者?两人啊!天呐……”   “快来,快来。”村长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不等安推脱,村民们已经把安推上了台子。   安只好被迫拿起了木剑,看着眼前的史莱姆,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姐姐加油——”   “安!加油啊!”   ……而在茫茫喧哗之中,只有一个安静的影子,西恩。安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只有在西恩身上,他的目光才停留了片刻。   (……只,只是一个史莱姆而已……虽然我不是勇者,但是……真的不想辜负他们的希望……)   “好……!”安君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木剑,向史莱姆冲了过去。啪!安君实实在在的砍中了敌人,但很明显的,根本没有击中它的内核……   而下一秒,史莱姆伸出一条成人手臂大小的触手,那触手突然硬化,向安君甩了过去。   只听一声闷响,安君居然摔到了地上,甚至翻滚了两圈。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   安君捂住被击中的胸腹,差点站不起来。   好痛啊啊啊啊!为什么会这么痛?!   属性面板出现在安君的面前——「受到1点伤害……   剩余HP:2/3。」   只有三点HP?!   「史莱姆:lv1,HP5/5,力量1,防御0,敏捷0……」   「安君:lv0,HP2/3,MP2/2,力量0,防御0,敏捷0,魔力0……」   原来,从婴孩时期,安君的属性值就几乎未有变化。安君也该想到,防御为0HP为3的自己,碰见力量为1的史莱姆,确实会有这样的结果。可场下的村民群众里,却发出了阵阵笑声……   “安是在逗我们玩吧?”本就情绪高涨的小观众们似乎对这种小丑般的“表演”感到格外欣喜,没有人知道安发生了什么,他们只以为这是安的耍宝。   这是连妹妹铃和母亲丽娜,都不知道的事——安的等级为0。   安站了起来,重新握住木剑,他低吟咒文,治疗术微弱的流光注入到他的体内。本就不多的2mp为了治疗术的发动消耗殆尽,而恢复量却仅为1hp。   他又冲了上去,挥动木剑向史莱姆砍去——而下一个瞬间,却是安君被确实命中的声音,碰——这一次的冲击比上一击强了太多,安君足足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受到暴击伤害2点,剩余生命值:1/3。」   但敌人仿佛没有被攻击过一样,像一滩完全无害的果冻。   安君突然明白了什么事情:史莱姆的内核是会移动的。在敏捷值超过1的其他人面前,只要多试几次,史莱姆的内核是根本逃不过自己的攻击的,可是唯独安君的敏捷值,只有0。   他躲不开史莱姆的攻击,也难以命中史莱姆的内核。mp已经归零,hp只剩1点,如果再次受到伤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安君就不知道了。   最坏的情况,是死。   知道了这个事实后的安君,看着眼前的史莱姆,就仿佛在看一直庞然巨兽。   他突然不敢动了,来自死亡的恐惧从灵魂的最深处蔓延出来——那是前世今生掺杂在一起的,对死亡的双倍恐惧。   精神医学中有一种现象,很适合现在的安君:创伤后应激障碍。   史莱姆慢悠悠的向安君爬来,它没有感情,却受到了安君身上这股恐惧气息的吸引。史莱姆偶尔也食腐,就像乌鸦会飞到濒死动物身边准备享用美食一样,史莱姆也具备类似的感知能力。   可在安君眼中,这只“庞然巨兽”,却是来向自己夺命的。   “啊啊啊——!”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三章:史莱姆PTSD   任谁都不会想到的戏剧般的事件,发生在刚才本该平淡无奇的试炼台上。   第一幕是丽娜·凯尔拉的女儿,铃·凯尔拉,她向众人展示了远超同龄人的力量,村长勘察她的特性之后,才发现铃居然是千禧年的勇者。   第二幕也是丽娜·凯尔拉的女儿,安,她是千禧年勇者的孪生姐姐,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之下,她,面对着世上最弱的魔物史莱姆,逃跑了。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村长的外孙西恩。   村长的「勘察」技能在一分钟内只能使用一次,而从铃的展示,到安的逃跑,一共也才刚刚一分钟。   “lv0?真的?安的等级是0?”众人——尤其是安的母亲丽娜,围住了跟大家解释着的村长。   “对不起,丽娜……如果我的勘察可以早一点使用,也许就不会……”   “村长……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安她……她有什么特殊的特性?所以才……”   “刚刚来不及仔细看,不过……”村长略一沉吟,然后道:“安的特性,好像叫做「遗传算法」。没有任何其他描述,也没有特性等级,只有一句:战斗经验获取量强制为0。”   “0……?那岂不是说……安现在的身体素质,其实和婴儿差不多?!”   众人相视,有的疑惑,有的伤感,不过大多数人都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唯独安的特性只有负面效果?   “那肯定是因为铃吧。”从人群中,那声清脆嘹亮的嗓音说道,那少年走到丽娜和铃的面前,揪住了铃的衣襟:“我早就想说了,白毛女一直没跟我仔细讲她的特性,到现在看来,她的「潜力等级」,全部都转移到你身上来了啊?勇·者?”   “西恩!不得无礼!”村长急忙制止西恩,可还没等村长上前,铃就一把拍掉了西恩的手,拥有A级武者特性的铃无论在哪项属性上都要碾压同龄人。   “我没有!”铃怒喝道,“我什么都没做过!”   “……白毛在看书的时候啊,曾经跟我讲过,这个世界每过一千年都会降生数位异常强大的勇者——她还说过,「勇者的成长总是伴随着身边人各种各样的牺牲」什么的……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你的成长速度怎么看都不对劲吧,上一个千禧年的勇者们在这个年龄最高也不过lv10而已!”   “我什么都不知道!”铃的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大,众人光是把他们拉开就费了很大的力气。   “那家伙可是弱的连史莱姆都打不过啊,说不定她连摔个跤都会死啊!可你这家伙又强的不可理喻,怎么想都太奇怪了吧!”小孩子的脾气说爆就爆,西恩的理论其实根本站不住脚,可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无端业火,根本忍不住,“铃!我要和你单挑!”   铃却一把推开身边拉扯她的大人们,一拳甩到了西恩脸上,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少年便躺了下去。虽然铃也是怒在心口,但还是收了些力道,尽管对于西恩来说已经是沉重的一击了。   铃就这样跑开,本应该无比欢乐的试炼仪式就这样不欢而散。   ……   言归正传。话说丽娜和铃再次找到安君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在安和铃很小的时候,身为退役冒险者的父亲就因为冒险者协会的紧急邀请而重新归职,平时只能靠信件交流。安君还记得父亲的模样,那是一位健壮成熟的男人,谈吐很风趣,也很爱自己的家人,只有在得知归职消息的时候,他的神情才忽然严肃得陌生。   母亲丽娜未曾提过太多父亲的事,但安大概也猜到了些什么,大概只有千禧年的灾祸才会让冒险者协会缺人手缺到这个地步。   冒险吗?听起来真好啊。安君偶尔也会这样想,如果可以,他也想成为一名强大的冒险者,打败邪恶的魔物,拯救世人,然后受人敬仰……   如果可以的话。   “安。”母亲丽娜坐到安君的床边,“起来说说话,好吗?”   “姐……”铃也想说点什么,但是又把话咽了回去。   “妈,铃,我没事的。我……没受伤。”安君的心理已经成年已久,他学会了怎么去压抑情感的流露,“妈,对不起啊,我没通过试炼……”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妈妈我才是……孩子,妈没有勘察技能,感觉到自己有什么情况应该赶紧跟我说……我也是,要是我可以使用勘察……”   “是我自己想隐瞒的,我没想到lv0连那种东西都没法打倒……试炼的话,按照规定,即使是妈妈也没办法私下为我祝福的吧……以后有机会……我还可以再参加吗?”   “当然,当然……”丽娜想哭,但是不敢,她抱住了安君,轻轻地拍了拍他。   这时候铃终于说话了:“姐……西恩说是我害了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姐,我从来都没有对你不好的想法,你要相信我啊。”   “怎么可能呢。西恩脑子直,他经常口无遮拦的说一些胡思乱想的事,而且……”安伸出手,拉起了铃的手,“而且,我的妹妹居然这么厉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以后,可要你来保护我们啦。”   “……嗯、嗯!当然!”   “那么,妈妈,铃。”安君道,“我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   “那我和妈妈在家里准备晚饭!”   “做好的话我就回来哦。”安君摸了摸铃的额头,然后走出了房间。   ……   好累。   安君现在最想要的,是一个人静静的待着。没有人指责,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身边的一个空间。一个人,不需要假装冷静平常。   广阔无垠的田地里,安君却蹲在好几个摞了一人高的草垛之间,这是他能找到的最狭小最安静的地方。   蹲坐在这里,想了很多事情,风吹过眼角,吹落了几滴不争气的眼泪。他不怕大庭广众之下出了丑,而是那之后,连自己的母亲都要忍着那么多感情来安慰自己——这个世界的母亲太过温柔,比起丽娜,安君更希望她像前世的母亲那样严厉苛责,被骂或被打,至少他心底还有个底。   而这个世界天生就把「天赋」二字摆在眼前,父母连恨铁不成钢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嫉妒铃,不如说只有宽慰,幸好有铃在,如果自己不在了,那么还有个天赋异禀的孩子让父母幸福。   以后的自己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他问了自己好几遍这个问题,却没有答案。也许就这样一辈子在田间劳作,然后为铃的勇者之路送上祝福,成为一个旁观者……   ——上辈子已经是个废物了,这辈子依旧如此。对吧。   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他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现实——然而,现实却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哗——哗——   慢悠悠的声音越来越近,出现在他眼前的——   是一只「弱小的史莱姆」。   ——心脏骤停的感觉,经历过吗?那是胸口一痛,大脑缺氧,四肢冰凉麻痹,没有力气也没有什么感觉,只有晕、冷和麻木——这就是安君正在经历的。   他失声叫了出来:“啊——!”   安君转身,想站起来却没能发力,只好一边爬一边抬高重心,他在地上摸索出一根一臂长腕口粗的木棍,指着眼前的史莱姆却不停往身后爬。   “别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应激反应下,安也顾不得什么理智,只好胡乱挥着木棍,企图驱散眼前这只魔物。   史莱姆没有思想,它简陋的内核只是受到了来自安负面情绪的吸引,不明所以的爬了过来,仅此而已。可这团会动的果冻却在安君眼里像一只杀人巨兽。   后来安君才慢慢明白,自己患上了史莱姆恐惧症。史莱姆就这样爬啊爬的,很慢,但是比慌张的安君爬的稍微快一些,就算安君什么也不做,史莱姆也不会对他做什么,这种史莱姆无法消化活物,就算以植物为食也只能选择枯枝败叶。   人类的恐惧被逼到极端,就变成了恐惧与愤怒并存的状态,那是刺激激素分泌,提高身体兴奋度,只为活命的本能,安挥动着木棍向史莱姆胡乱殴打而去——   史莱姆想要反击,但不凑巧被安君的木棍打了下来,安君的挥动越来越快,他的皮肤通红,仿佛要透支一切力量一般。   史莱姆后退了。胡乱的攻击仍没有打中内核,只是对方的情绪波动由「消极」变成了「积极」,重新充满了活力,所以已经没必要继续探索了。所以它往后爬去,安君的攻击也就此停下。   “哈,哈哈……哈……”短暂的无氧运动爆发之后是长时间的乏力,安君喘着粗气,瘫坐了下来。   “哈……我……我活下来了……!治疗术……不行,没力气了……我……我受伤了吗……”   状态面板出现,提醒他生命值仍为3/3。很健康   “好……诶?这……这是……?”视线突然停留在面板上,生命值后的其他属性——   「安,LV0,HP3/3,MP2/2,力量:1,防御0,敏捷0,魔力1……」   1?   是我记错了吗?明明我记得,我的所有属性……都是0才对……   力量:1。安君再次确认,又回想了一下之前看过的面板。他从来没注意自己的面板,因为全是0的属性根本没有注意的必要。   Lv仍然为0,其他属性依旧,但唯独力量和魔力变成了「1」。   他快速翻阅着自己的面板,试图找到些什么,再次看向自己的「特性」时,他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特性:遗传算法。效果:1,战斗经验获取量强制为0。2,战斗可以获得属性值并记录。」   第二条?第二条哪来的?   属性值?   然而这些疑惑,还未等安君得到解答,新的危机诞生了。   哗啦——哗啦——   声音越来越多——从田地作物的掩护下出现的,是一群史莱姆。一共有八只,不知为何,也许是感受到方才安君莫名的尖叫,也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   总之,安君被包围了。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四章:史莱姆!打!   “哇啊啊啊——!!”   更令人绝望的事情,安君被史莱姆包围了。史莱姆本身没什么恶意,它们只是想探究一下这不自然声音的主人,或许会爬到她的身上,不过恐怕那时安君就已经理智丧失了吧。   安君现在的状态就像是蜘蛛恐惧患者,面对一群半个人大的白额高脚蛛,明明它们不会危害自己,但是自己却只会怀疑这个事实。   除了把对方杀死,不可能再有更令人安心的做法了。   做得到才有鬼。   只能把它们喝退,驱赶。安君手持木棍,汗水已经湿透了全身,他撅起地上的草木泥土向史莱姆抛去。   可没有感觉的史莱姆并不理会这样的威慑,它们只是向安慢慢的爬去……   在安君不知所措的时候,一股冰凉的触感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脚踝。   “啊啊啊——”安君胡乱地向脚边的史莱姆挥去,运气极好的,命中了史莱姆的内核,史莱姆融成了一滩。这真的只是运气使然,毕竟敏捷为0,想要命中还是极其困难的。   安君还想感慨一下,可其他史莱姆已经包围到了眼前。   “唔哇——”   安君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被吓死的。   可下一个瞬间——   啪!啪!连续几声清脆的击水般的声音传来,离自己最近的几只史莱姆尽数破碎,而站在一边的,则是那位三分英气七分稚气的少年。   “西恩?!”   “能被史莱姆吓的嗷嗷叫,我可是第一次见。”   “喂!”   “你退后。”西恩不管安君的反感,把安君揽到了身后,“白毛女,别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乱跑行不行。”   “你……”安君却从西恩身后站了出来,“你不要管我了。”   “哈?”   未等西恩反应,安君就已经跳了出来,冲向最近的一只史莱姆殴打过去,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总之安君好像不那么害怕了。   “动作快一点,这么慢吞吞的连史莱姆都躲得开你的攻击啊。”   “不用你管——”安君就这么和面前的史莱姆硬碰硬的互殴,魔力提升之后连治疗术的效果都随之提升,提供给安君的容错空间就大了许多。   啪——安君似乎找到了技巧,也许是胡乱的敲打削减了史莱姆的体积,他横扫一棒发挥出了完美的一击。   “我——”安扭头看去,却发现西恩在做着奇怪的事情,他把剩下的几只史莱姆揉在了一起,然后扯下外衣把团成一团的史莱姆包住——   “喂,白毛女快过来!我坚持不住了!”   “你在干嘛啊?!”   “别管了!打它!”   没有时间让安君多想,他握紧了木棒,冲着史莱姆团就是一棍。   多个内核凑在一起的史莱姆有了更强的力量与抗性,只是被西恩死死摁住,动弹不得。   “打它!别停!”   “啊啊啊——!!”今天积攒的所有情绪在此刻爆发,安君一边大叫着一边殴打着史莱姆团。“史莱姆!坏史莱姆!打!!!”   一棍,两棍……十棍,二十棍……史莱姆团的体积越来越小,力量也越来越弱,最后化成一大滩粘液,即使这样安君也没停下手里的棍子,即使他已经虚弱的连敲个响都很困难了。   粘液湿透了两个人的全身,初夏轻薄的服装隐约地透出了皮肤色,两个人躺在一旁的干草上,大口呼吸着急缺的空气。   “怎么样?痛快吧。”西恩笑道,“我啊,就是大人眼中典型的坏孩子,我最喜欢打架了,看到不顺眼的人,我就想和他打一架,但他们,他们都不跟我玩,所以我平常只好拿这些魔物来撒气。你是好孩子,我不懂你,但我觉得就算是你肯定也会觉得这样很痛快吧。”   安君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讲不流畅:“哈,我只是,不喜欢出门。不过,我感觉还不错,谢谢。”   “那个,作为回报,你帮我给你妹妹带个话,就说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   “这种事……你自己亲自去说呗……”   “我才不要。我又不打算道歉,她打了我一拳,这事就算过去了,我和她互不相欠。”   “诶?你不要紧吗?”安君这才看见他脸上贴着半个掌心大的药帖,之前情绪太过激动所以根本没注意。   “没事,区区铃而已,打不痛我的……喂,你干嘛啊!”   “铃的力气,不能小瞧啊……”一道淡白色的流光从安君手中升起,注入到西恩的体内。   “不疼了……我才没有要求你帮我治疗吧!”西恩不悦道,“不过……谢了。”   “对了,西恩。”安君想起了什么,说道,“我记得你也会「勘察」吧,来看我一下。”   “啊?咋了……”西恩这才发现安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他的勘察技能失效了,除了安的名字和等级之外,其他的属性一点也看不见。   “被动技能「隐瞒」,我刚刚才发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我的面板里了。”   “真的……看不见你的属性了……不过这个技能是用来迷惑敌人用的吧,隐藏自己的实力之类的,可是你……”   “至少眼不见心不烦了嘛。”安君一笑,又说道,“而且不止这个技能,我的属性也发生了变化。”安君说着,解除了自己的「隐瞒」效果,“你看——”   「安,LV0。HP4/4,MP1/3,力量3,魔力4,防御1,敏捷2……」   “这……!这怎么可能?”西恩惊叹不已,这个现象就连传说故事书中都没有记载过,“明明没有祝福的加持,也没有升级……!”   “我想,我大概知道自己的「特性」是什么了——虽然无法获得经验,但是,我仍然可以通过战斗获得属性值。”   “奇怪的效果……可这依然是多此一举吧?高等级单位就算属性上比低等级的弱一点,但是由技能和等级压制所带来的效果,根本就没法补足吧?如果一直是lv0,那么只能使用治疗术的你就算有属性也没用吧。”   “没有关系!”安君满足的笑了笑,“我决定了,我——要当医生!圣职者!然后把唯一的技能治疗术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就好了!”   “诶?哦——”   “反应挺平淡呢……像你们这些有天赋的人根本不懂吧,你们害怕变得平凡,但当我连平均值都做不到的时候,我最渴望的却是你们最不想成为的平凡。”   “白毛女你又再说一些听不懂的话了。”   “嘛,不过说实话,我真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释然过,接受自己的事实之后,又知道了自己还是有用处的,真的轻松了不少呢……”   “你休息够了吗?”   “嗯?”   “难得你跑出来一回,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不啦,要准备回家吃饭了……”安君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她们还在等我的吧。”   “你饿了?”“不算很饿。”“累了吗?”“有点吧。”   “那跟我来,就一会,就一会还不行吗。”   “诶——”在安君眼里,西恩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平常没什么人愿意和他一起玩,好不容易逮着个伴了,就想这样尽兴一把。“要早点回家才是好孩子哦。”   “难道你真的就想一直当什么「好孩子」吗?”西恩坐起身,说道,“这根本就没意义吧,那些大人都说,你不像其他小孩,就这么乖乖的从早坐到晚——根本没意义的吧?”西恩不由分说的拉起安君的手,“就一会,离这不远的。”   “唔……那就一会。”安君不情愿的被拉起来,疲惫残留在身体里,但似乎并不碍事,孩童的身体似乎总是有无限的活力。“喂,别跑那么快啊——”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五章:无名祭坛封印着诅咒   钻过村子外围栅栏的缺口,便进入了森林区,这个方向正对着森林深处,村子里一直没有开荒这里的计划。   栅栏仿佛隔离着两个世界,一边是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田园村庄,另一边则是幽静无垠神秘未知的森林深处。栅栏前有一块木牌,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腐朽不堪,但大概能辨认一些字符的含义。   「森林危险,禁止跨越」。   “我们就这样钻出来了啊……我记得村里有规定,不允许随意进入森林的啊。”安君有些担心,这里是他从未来过的地方。   “管他呢,反正我经常来。进来这么多次也从没遇见过厉害的魔物,我猜女神的祝福不止覆盖村庄,还包括村庄周围一圈的森林吧。”仿佛很了解这些的西恩得意的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不会打架,我也不敢带你去深处。”   “原来你已经去过森林深处了吗?!”   “嘘,我可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把秘密告诉你的啊,你可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听见没有。”爬过几层密集的草木之后,西恩拉了安君一把,然后说道,“你看那。”   引入眼帘的,是一片翠绿的草地,面积约有半个足球场大小,这片草地仿佛不属于这个森林一般,里面没有任何高耸的树木,只有清一色的同一个品种的绿草。   草地中央,是一片不大的水潭,水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在太阳的余晖下仿佛平置于地的一面镜子。   值得注意的是,水潭的正中心立着一支奇特的黑色石碑,上面似乎刻着些什么,但是看不清。   绿草没过脚踝,这里的草也好,潭水也好,似乎都不属于这个森林一般,纯粹,温柔,安静……似乎有一股无形的能量滋润着这里,安君感到很舒服,像是在被治疗术治愈一般。   这里,很熟悉。   安君想起来,这里很像刚刚被召唤时的那个地方,但很明显不是。这里虽然狭小很多,但仍有一些共同点,比如,这里的草。   如果记得没错,这里的草给安君的感觉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温柔,舒适,而且周围没有一棵其他树木。他努力回想着之前读过的书本,似乎的确有那么一种植物可以解释这样的现象。   「流芥,外形似草,常生长于充满魔力乱流的地界,拥有从乱流的魔力中筛选吸收自己所需的属性魔力的能力。流芥几乎没有与其他种类植物竞争的生存资本,而部分地区因各类原因造成的魔力乱流现象,让其他植物无法生存,因此流芥在这类地区获得了垄断性的生存空间。」   也就是说,仅有流芥大量存在的地方,一定有着魔力乱流。安君伸出手,发现凝聚魔力的时候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阻力,凝聚过程十分困难,而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魔力,又像在风雨中使用打火机一样,转瞬间就被熄灭了。   “喂,西恩,这个地方……有魔力乱流啊!”   “啊?那是什么?”   “你感觉不到吗?在这里凝聚魔力变得十分困难了,我不知道这里的魔力乱流会对人体造成什么影响,但是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   “放心啦,我都来这里好几次了,这个地方是以前村子里废弃了的祭坛,可能魔力乱流就是因为以前总是在这里搞些什么仪式才造成的吧。”西恩道,“所以,现在变成了我的专属修炼场了。”   “修……炼?”   “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很适合修炼吗?我七岁就有了lv8,一定和这个地方有关系吧。所以……所以我才想找个机会带你过来,说不定可以找到解决你特性的方法。”   “……”安君一开始还以为西恩只是单纯的任性,没想到竟是为了自己。   “对了,你说你可以通过战斗获得属性值没错吧——我记得这里经常会有一些蓝色史莱姆出现,它们还挺有进攻性的,应该是个不错的陪练对象……嗯……今天没有出现吗?”   而安君则走到水潭边,看着水中自己的模样,不禁出神。虽然家里有镜子,但看向水中的这个动作却让他回想起了之前的自己。   “谢啦。”安君说,“我已经决定好要当圣职者啦,修炼什么的,果然还是太危险了吧……不过,真的很感谢你,西恩。”   “我又不是为了让你谢我,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太没意思了而已……”   安君想笑,但是没出声。   西恩走过来,又说:“对了,这里的水也很干净,能喝的。”   似乎魔力乱流现象让这里的水无比清澈,安君捧一把水,嗅了嗅气味,那是一股几乎嗅不出来的清香,却令人无比舒适。可以肯定,这里的水质比教堂里的圣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把水拍在脸上,感觉整个世界都清爽了不少。   安君望向了水潭中心的石碑,端详许久,那是一块已经看不清上面纹路的石碑,应该已经被废弃几十年,甚至更久了。   “这块碑是谁放在那里的呢。”安君问。   “不知道,听说建村之前就存在了,因为这周围似乎很适合开启女神祝福的缘故,所以老辈好像就顺便在这里定居了。我爷爷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喔!找到了!”   看到了什么的西恩忽然一喜,安君顺着西恩的方向看去,十几米远的地方,冷不丁地冒出一只蓝色的史莱姆。“你等我一下啊。”西恩一跃而起,向着史莱姆的方向小心前行。   安君一笑,又回过头来望向石碑,他似乎猜到了些什么,村落建立在这个地方,也许就是因为这块曾经的祭坛,才让女神的祝福得以在这里延续。   这里,是孕育自己新生命的地方。想到这里,安君闭上眼,小心的行了一个礼,那是身为圣职者的母亲教过他好几遍的,对神的感恩礼。   “嘿!白毛女,你看,我没骗你吧,这里真的有蓝色的史莱姆。”再回神时,西恩已经把史莱姆抓了回来,那只史莱姆通体淡蓝,个头却比一般史莱姆要小的多。   “这么小……放过它吧。”   “史莱姆又不算生命体吧,而且这只吸收过这里的魔力,让它长大了也只会跑到田里刨菜根吃吧……嘿!你还想跑?!”蓝色史莱姆的力气似乎格外的大,又湿滑,即使是西恩也很不好抓。   啪嗒。   好像刚刚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西恩忙着抓史莱姆根本没注意,而安君则本能的看向身后。   (错觉吗?)   啪嗒。   安君好像知道了什么,也许只是猜测——是石碑,这声音是石头崩碎的声音。   石碑证实了他的猜想,黑色的石碑表面突然迸出了几道裂纹,仔细看可以看出裂纹内部透着金黄色的光。   啪嗒。   裂纹交界处的中心,破碎出一个硬币大小的缺口,那缺口中冒着爆燃一般的光,随之出现的,是一股明显的魔力流动——   不好——安君想都没想,一个箭步,用了全身的力道一把将西恩推开:“快趴下——!”   轰——   一股异常暴敛的能量束向安君喷射而出,来不及卧倒的安君受到了能量束的直击,这一个瞬间,西恩眼中的世界完完全全变成了耀眼的纯白——   轰轰轰轰——!!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六章:远古的神罚(一)   轰轰轰轰——!!   以命中点为中心,能量呈球形展开,连同西恩和史莱姆一起抛向了空中,西恩受到这股力量的推动,完全不由自主地被甩出几十米远,直接被丢出了草地。   西恩还有意识,史莱姆则在那个瞬间消失了。   他踉跄站起,眼前的那片修炼场则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模样——那是一颗纯白色的半球体,完完全全的覆盖在整片草地,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样子。   “白毛女——?!喂!你听得到吗?!说话——!”   西恩冲了过去,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根本让他来不及反应:“喂……!别开玩笑了!白毛!安!混账!你赶紧说句话啊!”   他跑到光球跟前,停顿了一下,然后把手伸了过去——然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出现疼痛,反而什么感觉都没有——   但他没法进入这个光球。   球面韧性极强,西恩试了好几次,无论怎么用力,无论怎样敲打,都无济于事,他拾起一根木棍刺向光球,木棍却仿佛毫无阻拦一般穿了进去,又确确实实地阻挡住了西恩的手。   “为什么……?!”对于非生命体而言似乎这层球面似乎并不存在,而对西恩来说,却像一层永远都进不了半步的铁壁。   傍晚正是蝙蝠觅食的时候,一只不大的黑影从头顶掠过,没有视觉的它似乎受到了来自光球的吸引,一头扎向那片纯白之中。   蝙蝠进去了。   难道之前的史莱姆也是?没有被能量击碎,而是被这片领域吞没了?   “……不只是非生物,连其他的生命体都可以进入!唯独我不行……?”西恩用力锤着球面,但根本无济于事,大脑迅速转动,不知是巧合还是的确感知到了什么,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西恩用全力想要挤进这片领域,但都受到了强大的排斥力,这股力量的感觉令他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接触过一样。   在哪里?这股熟悉的感觉……在哪里?   ——   ……「女神的祝福」。   不久之前,在试炼仪式结束之后,圣职者丽娜·凯尔拉为孩子们赐予的祝福。这个祝福并非来自圣职者自己,而是这个世界在元年开启之初,女神阿弥司带领人类走向文明时,为每一个人类降下的神恩。   只要通过初始的试炼,就可以接受这个祝福,只要居住在女神祝福的庇佑区域,就不会受到来自野外魔兽的攻击。   但是安,没有。   她没有接受祝福。就算丽娜是安的亲生母亲,也没有任何办法为她施与祝福。   这是来自女神的规矩,如果有孩童到了五岁连只史莱姆都没办法打败,那么这样的人不是天生衰弱就是身患重病,这种人,没资格接受祝福的恩典。   安就是“失格者”。所以她没有祝福。   所以她被这片领域吞没,生死未卜。   “不……!”西恩知道,自己闯大祸了。   ……时间回到一分钟之前。   不知是已经有过一次经验,还是安君的骨子里就有这种见义勇为舍己为人的优良传统,总之安君就这样冲了过去,推开西恩,受到了这股魔力束直击。   可是安君并没有在一瞬间就灰飞烟灭,但他自己也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世界变成了纯白色,安君突然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也许是一瞬间,又或者是一万年,安君感觉不到,甚至时间是否还在正向流动都失去了判断标准。后来安君把这个现象称为“时间真空”,那是一种被压缩进两个时间面的夹缝中,根本不存在时间这个概念的感觉。   “诶……?”   纯白色突然散去,眼前出现的,是一片被遮天蔽日的树叶切碎的血红色的天,周围的每一棵植物都高大如楼,让安君不禁以为是自己变小了。   他躺在地上,红色的天空似乎暗示着什么不详之事,安君想起身,但动不了。他打开自己的状态面板,发现HP已经归零了。   “HP归零……那我不就已经死掉了嘛!为什么我……”安君忽然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对自己施展了治疗术。   HP在一点点回升,安君发现自己的MP下降的却很慢,停止施法之后,MP很快便恢复满状态了。可HP却正好相反,只要安君停止施法,HP就会迅速清零,安刚想起身,身体便一阵麻木,摔倒在地。   如果是正常情况,安君早就因为HP归零而丧命于此了,但这里似乎有着某种规则,并没有让这个事情发生。只要治疗术的施法不停止,安君似乎就可以继续行动——正巧,只拥有一个技能的安君,对治疗术的使用比常人要熟练的多,即使正常行动也不会打断他的魔力凝聚。   安君没有注意到的是,他已经完全克服了魔力乱流的影响,可以持续稳定地施展这个基础的术式。   忽然远处传来的阵阵轰鸣吸引到了安君的注意,他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几百米外,如烟花般的各色魔力接连喷涌而出,伴随着声声爆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战斗。   但如果真的是战斗,这样的魔力量……也太恐怖了。   不管怎样,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治疗术的光辉笼罩在安君身上如一层严实的雨衣,阻挡着这个世界的异常法则,他奔向那里,还有百米远时便依靠着周围巨大的掩体蹲下,悄悄地接近爆发魔力的源泉。   而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完完全全震撼住了安君。   他看到了……神明。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七章:远古的神罚(二)   灼碳,地裂,山崩,血红色的天扭曲成怪异的模样,似乎连空间都受到了撕裂。映入眼帘的,是一天上一地下两个狂乱气息的源头。   空中,是一位在暴乱的魔力包裹下的女性人形生命体,那人身高两米有余,身后六只巨大的白翼上闪烁着几百道符文组成的回路阵圈,包裹身躯不知材料的怪异衣物上刻着不断流动的纹路,金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但看不见那人的面孔,被奇怪形状的面具盖的严严实实。   安君想起了在这个世界读过的神话书中,描述的一位有三分神似的人物。   「大天使,勒加米尔。身高八尺,六翼如鹏,掌管众生中至高者的“裁决”。」   「人类也好,魔族也好,百兽也好,神明也好,只要是上位生命,都是勒加米尔的“关注对象”。「他/她/它」不知性别,男身女相。不知来历,只知目的——以神谕之名,对不可裁决者降下裁决。」   在安君的解读中,勒加米尔似乎是「概念生命」,是一道不可违抗的「绝对的概念」。在最远古的导致世界崩塌重组的神临战争的传说中,也是因为「他/她/它」对这个世界所降下的裁决。   但传说毕竟只是传说。但当传说中角色的真身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勒加米尔的形象是观测他的人内心的印象,在安君眼中的勒加米尔和其他人眼中的形象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安君很好奇,在「另一个家伙」的眼里,勒加米尔长着什么样子。   只见面前的大地一片荒芜焦土,向下望去,是一片数百米深、不知面积的深渊。安君仔细观察了一下,那片焦土深渊与自己周围的这片森林的地面有着不自然的断面……前方的世界,不久前也本该像周围一般繁盛才对……   也就是说,这片无边无际的百米深渊,是完完全全在刚才的战斗中,被硬生生挖出来的。   观察冲击扇面,安君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如果这样的冲击稍微偏向自己走来的那个方向,那么现在的他恐怕已经化为尘埃了……不,恐怕连尘埃都不会剩下吧。   深渊之底,躺着一只不知种族的兽形生命,那兽身长数十米,似狼似狐,本该通体雪白,但现在身上却布满了焦炭。   它奄奄一息了。   “这家伙难道是……”安君用尽全力去回忆有关勒加米尔的神话故事,大天使裁决过的上位生命有很多,但其中只有一位狼型的目标……   空中的天使发出了声音,那是穿透力极强的嗓音,又好像有多重声音在交叠,让人分辨不出男女:“妖兽,放弃吧,接受审判,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勒加……米尔……”虚弱的声音从坑底传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妖兽狐狼,拉多托斯,你盗读神界机密,蛊惑众生,妄图逃脱神谕,还敢称无罪?”   “你放屁!什么盗读,什么蛊惑众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狐狼虚弱的声音在竭力的怒吼,“所谓神界机密,就是指你们对人类做的那些事么?你们依赖众生的信仰,却又给众生设下不可挣脱的枷锁,你们根本就没把生灵的尊严放在眼里!”   “执迷不悟,可笑至极。”勒加米尔冷笑一声,“你以为绝对的自由就是真正的自由,绝对的尊严就是真正的尊严么,区区妖兽,怎懂神谕。若不亲自控制,你以为世界就会繁荣起来?被毁灭的三百个文明以前,有无数的神灵都曾像你这么幼稚。”   “所以,这就是你们向它们掩饰一切的理由?不要太可笑了,真正在蛊惑众生的明明你们神族吧!我在悟道之后只将你们的行径告诉过三个生命,那是我三名至亲的徒弟,可你们却将它们九族灭绝!甚至连灵魂都被你们抹消永世不得超生!”狐狼的口中吐出几口黑血,用尽全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我曾以为你们会放我一马,所以我在那之后从未将秘密告诉他人,我甚至连为那三名弟子祭奠都不敢,可你们就这么想把我逼上绝路吗?!”   “我看到了你的因果之线,如果你此生就此不再泄露机密,那我自然可以放你一马,毕竟你是兽与半兽族的第一顺位守护神,但——”勒加米尔话锋一转,“我在你的因果线中,感觉到了你的「背叛」,不是现在,而是在未来——在被你隐瞒的,我所不知道的未来之中,你的意志将对民众的信仰造成巨大威胁,为了众生,我宣判你——「有罪」。”   “荒谬至极——我看你是注定要在这片时空罅隙中置我死地了,比起就这样乖乖的被屠宰,我宁可拼上性命,与你一战!!!”   狐狼一声暴吼,天地震动,红色的天空顷刻间扭曲成一团红黑色的漩涡,仿佛空气都被液态化一般。再看向那妖兽狐狼,它已经全然是另一副模样,只见它鬃毛暴起,身体骤然膨胀了三倍有余,狂暴的气息如黑洞般涌入狐狼身边,覆盖在它身上的焦炭顷刻化为齑粉,重新涌现的,是那一身散发银色光芒的长髯,仿佛命到尽头的大将最后一次燃起的雄风。   “「回光返照」、「濒死进化」、「狼魂·终焉」、「血怒·终焉」!——”   血,从那狐狼的全身涌出,将银色的大将染成了鲜红,这个瞬间,地与天同时发出阵阵轰鸣,安君木讷的看着一切,眼泪不知为何奔涌而出。   为什么?安君不了解眼前的一切,常理来讲,安君不可能会有任何类似的情绪才对。   但天与地的轰鸣却让安君不自觉的大幅颤抖——他的思想,他的身体,他的情绪,他的灵魂,似乎都被这片天地所干涉。   草木在颤动,剧烈的沙沙作响。土石在颤动,如群马在飞奔。空气在呼啸,仿佛在疯狂的撕扯自己。然后,红色,如雨滴般的红色,一滴一滴,从那草木,那土石,那空气之中,渗透,然后向天空飞去,仿佛一场逆向的暴雨。   突然间,他听懂了这些嘶鸣的含义。   那是天地在哭嚎。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可那大天使却对眼前的一切不屑一顾。“既然你要把全部的生命赌在这一击,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好了,狐狼,拉多托斯,我会把你的名字记住的。”   “勒加米尔——!!!”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八章:天地狼魂   “勒加米尔——!!!”狐狼一声暴喝,所有凝聚在它身边的能量在一瞬间被全部点燃,安君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赶紧卧倒在离自己最近的坑洼处。   然而在下一个瞬间,全世界寂静了。   时空化成了一片纯白,安君瞬间就失去了对时间的全部感知。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是如何被卷入这片时空缝隙之中的了,拉多托斯与勒加米尔之间的战斗已经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了。在这片时间真空之中,失去了对时间的所有概念,也不知道战场到底发生了什么,安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毕竟战场就在不远处,但凡那二位有什么擦枪走火,在时间真空中,安君就会连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都不能知晓。   不知是一瞬间还是永恒之后,时间真空消失。安君平躺在地上,无法做出任何行动,他还没有什么念头,治疗术便不由自主的发动了。   眼前的天空有点奇怪,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在一块不大的红**泡中,他轻轻一碰,那气泡便如肥皂泡一般破碎。   再向周围看去,是一堆石头和土把自己围了一圈,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土石洞穴,差点把自己活埋。安君找到光渗进来的地方,推开岩石。   眼前出现的景象,已经和刚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   只有焦土。   天上无云,空中无风,地上无物。只有荒土,无边无际。   “开玩笑的吧……”安君突然想笑,又有点想哭,他猜到那红**泡应该是保护自己的,否则自己现在恐怕也已经归于虚无了。   “感谢神明,感谢神明……”安君小声念叨了好几句感谢的话。   “喂……”   “呜噫!!!”   安君被身后传来的粗犷的嗓音吓了一跳。   “要谢就谢我,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了你在旁边,你早就魂飞魄散了……咳咳……!”   安君猛回头,发现不远处躺着一个黑色物体,浑身焦黑已经看不出模样了。   “你……那个……你是……请问你是狐狼吗?”   “我已经血肉模糊到这个地步了吗……”   “呜……对不起!”安君不由自主的往后退,“那个……我……我刚刚什么都没看见……”   “呵……你怕什么……”狐狼一边吐血一边奄奄一息地说道,“我这个样子,再过一会就没命了……连像你这样的小姑娘都能干掉我吧……再说……要不是我刚刚……咳……!”   “狐狼大人……?”   “你……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快点。”   “……”   “有戒心……是很好的……”狐狼虚弱的说着,抬起一根手指,一道红色的气泡忽然从它身边涌现,“不过你看,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有话跟你说……”   看到红**泡的安君二话没说就跑到了狐狼身边,一道白色的流光从安君手中涌现,安君魔力全开,治疗术的光辉用尽全力照耀着狐狼的身体。   仅仅是为了报恩,或者是因为看见垂危的生灵,安君把恐惧抛在脑后,反正要是真得死的话刚刚就已经没命了。母亲曾教导过安,要对众生施与平等的恩赐,但圣教书中教导的“对敌人施与严厉的惩罚”这句话,母亲却没教。   勒加米尔是正义的一方,是建立这个文明与国度的种族的一员,就像在原本世界里安君祖国的领导人一般,是安君最崇拜的人之一,而眼前的狐狼拉多托斯,则是像来宣传国外文明的思想的外国传教士。   但面对垂死路边的人,就算他来自敌国,也不是袖手旁观的理由。   “是治疗术么?呵……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狐狼说道,“勒加米尔的攻击……击碎了我的因果线,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勒加米尔规定的时间内消亡……不过,谢谢了,小姑娘,至少感觉舒服一点了……”   “……我……刚刚是你在保护我的吧,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我也没有别的事可为你做的了。”   “报恩的话就不必了……我只想在最后,跟你说点话……”   “狐狼大人,我与你素不相识,我只是在故事书里看过你和勒加米尔大天使的故事……”   “无妨。”狐狼轻笑,“我只是单纯的想让别人听我说些什么,我一辈子为无数生灵指点迷津,所以最后也想在谈话中度过……你就当我是个话痨主义者吧……咳咳……”   “而且据说狐狼知天晓地,可如您所见,你面前的只是一位五岁的幼女,怎么可能会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呵……”狐狼笑了,“你在说谎。”   “……”   “不必掩饰,小姑娘。这个世界的法则让我们无法说出关于你“真相”的任何话,但我们心里都懂,对吧。”   “……您猜到了。”   安君知道,面前的这位似神似妖的灵兽,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转生者。   但安君再想说类似的话题,就会被某种不明原因的力量扼住,就连写字或者暗示都做不到。这就是狐狼口中的某种“法则”。   “小姑娘,你来自哪个时间?”   “阿弥司公历,三千零五年。”   “那你知道我们现在在时间线上的哪里么?”   “……”安君沉默,老实说,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在三千零五年了,自他看到狐狼和勒加米尔的那一刻起,就明白了自己已经被卷入了时间缝隙之中,但这个时间缝隙来自哪一刻的历史,就连书中都没有任何记载。“我不知道,书中未曾有过记录,应该离我那个时代很久远了吧。”   “我感觉你好像丝毫不担心。”   “因为如果我会因此而死的话,早在刚刚就应该已经死掉了。经历了这么大的危险还能活下来,我就坚信还有回去的办法。”   “呵……不瞒你说,小姑娘,再过一会你就可以回去啦……毕竟……这个时间缝隙是我召唤的,所以……”孤狼说着,声音慢慢小了下来,“真是对不起了,小姑娘,把你卷入了这里受了惊,作为补偿,也是我的愿望,我打算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我来告诉你,「神谕」其实……”   “等一下!”安君急忙打断,“我求您一件事,你跟我说什么都好,但跟神族有关的,请千万,千万别告诉我任何事情,可以吗?”   “啊?你对神谕的真相不感兴趣吗……?明明,在这个,不会被任何其他生命探知的时空里,你是整个世界,整个时空历史中唯一可以得到「它」的人了……”   “我已经决定要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圣职者了。”安君说道,“我……我不打算知道神族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也不想在各种意义上……背叛神族。”   “神族对你有恩?”   “嗯。”   “可你分明连是谁对你施恩都不知道。”狐狼又一次拆穿了安君的内心。   “无所谓吧……反正,我已经决定要安逸的过一辈子了,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圣职者,被人感谢,被人爱戴,就这样简单但幸福的过一生。也许您这样的上位生命无法理解我这种无能的想法,但……”   “……我明白了。”狐狼不甘心的说道,“可怜我一生,被众生膜拜为无所不知的神明,最大的研究成果,竟没有一个生灵能够知晓……但,我尊重你的意愿,你既已下定决心忠心耿耿,我也不会再强求你什么……我们就此不谈这些……还有……还有一分钟,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咳咳!”   狐狼的气息渐渐变得冰冷,即使安君再怎么努力,也根本抗衡不了勒加米尔的裁决,哪怕拖延万分之一秒都无法做到。   “……对不起,狐狼大人,真的对不起……”安君内心愧疚无比,但他也知道,知道神谕的人,一旦被神明探查,那么带来的后果,将是自己的家人同自己一起陪葬。“我……请问我还可以为您做些什么吗?”   “听我闲聊便是……对了……你看,这个……”一个红色的气泡浮来,破碎,从中掉落的,是一根金白色的羽毛。   “这……?!”   “嘿嘿……勒加米尔,不过如此……我的全力一击,可是打掉了那家伙的,一根羽毛哦……”狐狼得意道,“送你了,小姑娘,怎么用都可以,反正那家伙是不可能知道的……以后你有本事了,一定要告诉众人,尤其是信仰我的子民,我,拉多托斯,可以从勒加米尔的身上,扯下一根羽毛!”   “我……我一定会的。”   “那就……”   狐狼再也没有说完下一句话的力气,渐渐闭上的双眼,身体渐渐化为尘埃。   “谢谢了……”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九章:突然的变异,但是很可爱   “……”   “安君。”少女的声音响起,但安君找不到声音的源头,意识很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只听那少女说,“我没想到你竟然看到了那些东西……答应我,以后忘掉这些事,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好吗?”   你是谁?安君想问,却无法说话。   “一定,一定不要说任何关于「秘密」的事情,否则……”   “……!”   黑暗突然散去,安君睁开模糊的双眼,努力回忆着刚才的噩梦。双眼重新聚焦,他看到了些熟悉的事物,天花板,床,窗户,还有窗外的晚霞。   我这是,回家了吗?   记忆很模糊,他只记得自己试炼失败,然后逃跑……   之后发生了什么?那种荒诞的事情,安君不断暗示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他从床上坐起,发现衣服已经被换好了,那是安君穿着最舒服的睡裙。他下了床,头还有点晕,那是睡过头的感觉。   治疗术的流光突然不自觉的从安君体内涌出,虽然安君没受什么伤,但治疗术依然让他清醒了不少。   “我明明……还没有凝聚魔力,明明只是感到「有点难受」而已……!”安君一个踉跄坐在床上,不自觉的在床上摸索……   “……!”   不一样的触感让他如触电般猛的一颤,他拿出那个东西——   那是一根,金白色的羽毛。   大天使,勒加米尔的六翼上的,一根羽毛。狐狼拉多托斯耗尽生命的一击换来的,一根羽毛。   比普通的羽毛要大一些,比安君的手掌还要长几分,那羽毛乍看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安君只是把它握在手里,就感到了一股来自灵魂的,无比庞大的威压。   “唔……!”这股威压让安君感到有些不适,他把羽毛**离自己最近的一本圣教书里,这根羽毛,千万不能再让别人看见了。   安君站起身,把一头冷汗拭去,佯装镇定地走到镜子前,可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刚退下的冷汗就又冒了出来。   “这是什么?”   安君一直都没有感觉到的,他的头上,长出了一对兽耳。   “这……?!”   纯白色的兽耳上长满柔软的绒毛,安君捏了捏那对耳朵,虽然不想承认是自己的,但是捏起来却的确有感觉。   幸好身为人类的耳朵还在。而且这对新耳朵似乎没有听觉能力,如果硬要打个比方,那就是一对「有感觉的装饰物」。   “唔……”而且这对兽耳还会随着安君的意念来回动。   这更吓人了好不好。   安君猛地回头,掀起了自己的睡裙,看向了下面。   “还好,还好……”安君长叹一口气,幸好尾巴没有莫名其妙的长出来,不然以后的生活可就太不容易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安君捂着脸,忽然感觉到一股生无可恋。   咔——房间的门突然打开,走进来的正是安的母亲丽娜:“啊呀,安,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了真是——”   “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说你明明这么听话的一孩子,干嘛老跟西恩混在一起啊,妈妈我就两个宝贝女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该怎么办呐……西恩那孩子太不懂事了你以后可千万别在跟他一起玩了,听见没……”   “妈,跟西恩玩,是我的主意,跟他没关系的。”安君主动揽错,“是我不好,以后我会好好的听话……”   丽娜抱紧了安君。   “妈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就知足了。”丽娜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安君顺势抱住了母亲,相互无言。   “妈——”另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下一秒铃就已经到了门口,她把挎包一把丢在地上,直接扑到安君身上。“安姐——安姐!你没事吧?!”   母亲让到一边:“铃,不许胡闹,你姐姐现在还很虚弱。”   “我没事的。”安君抚摸着妹妹的头,笑道,“铃,你别抱这么紧,我有话想问问你们。”   安君又道:“那个……你们对我「这个」东西,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铃无知地说:“兽耳啊,怎么了?”   “这……不应该很奇怪吗?我是人类的吧?”   丽娜解释道:“一开始我们也很好奇,后来我问了村长,村长说你们去的地方,那里曾经是「亚人」族的文明遗迹,是祭拜他们的守护神的地方。安你阴差阳错的在那里瞎做些类似于「祈祷」的行为,又恰逢千禧年的魔力波动,就引发了类似于亚人族的「祝福」,但这个祝福降临到作为人类的你身上,就变成了单纯的「诅咒」。”   “诅咒?!”安君心里一惊。   “不过我们检查了一下你的身体,”丽娜又道,“你的身体并没有受到其他的损害,所以我们猜测,由于祭坛的魔力已经衰弱,所以这个诅咒就只是单纯的让你长了一对亚人的耳朵。虽说不用担心,但还是建议寻找解除诅咒的办法,不然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亚人族,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争端。”   “这么说,有办法消除诅咒吗?”   “应该是有吧……”丽娜支吾不定,“但我们这个偏僻的地方肯定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只有去帝国看看了。”   “可以的话……真不想远行啊……”   “可以的话我也想让你们一直陪着我。”丽娜坐在了床边,“但不管怎样,我已经决定了,三年后,让你们去公国的魔法学院读书。”   做出这个决定,丽娜犹豫了很久。但她知道,这也是不得不做的决定。   铃拥有勇者特性,就算丽娜想要雪藏铃,帝国的政治家也迟早会找到铃的所在,不如赌一把,让铃大胆的去闯,以她的天赋,成长之后必将是难能及右的绝对强者。   毕竟,那可是远超上一任最强千禧年勇者的潜力。   而安,则更是一场豪赌。   比起在自己身边,未来铃才会是安真正的守护者。   而安的诅咒又不得不前往魔法研究最前沿的帝国之都寻找答案。   而前往帝国的第一件事,就是从附属公国的魔法学院获得晋升帝国贵族的资格。   很多事,丽娜都没有跟自己的女儿说,她背后也做了许多准备,多苦多难她都咽的下去。   ……   “对了。”她们交谈许久之后,安想起了什么,说道:“铃,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诶?安姐你说。”   “妈,顺便也拜托你一下,你们帮我个忙。”安君说道,“铃,你好像是lv17来着?”   “是啊。”   “那,帮我个忙。”安君笑着,拉住了铃的手,他说:   “请你跟我,「打一场」。”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十章:安与铃的对决?!   “铃,来和我打一场吧。”   丽娜和铃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于愣在那里,等安又重复了一遍。   “来和我打一场吧。”   “安姐……你疯了?!”   “安,你这是……”   安君轻笑:“我没有开玩笑啦,我只是想见识见识铃的力量,可以吗?”   ……   晚霞归于深蓝,日落西山。魔晶灯在院子里亮起,像一颗颗星。轻风,微凉,两个小女孩相对而立,一旁还有一位年轻的女人。   在母亲丽娜的口中,安君得知,自己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至于西恩,他很安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现在应该还在家中关禁闭。   不过对于安君自己,丽娜和铃却表示很担心。   “小铃啊,你可千万别用力,你安姐她……”丽娜一遍又一遍地嘱咐道。   “我知道啦!怎么可能会用力啊……”铃别扭的说,“安姐,你真的想好了吗?万一我控制不好……”   “没事,快点。”   铃轻步的一点一点走向安,伸出手,推了安一下。   扑通。   不出所料的,安君被推倒在地。   “哇,安姐,你没事吧?!”   “果然会这样么……”安君喃喃道,力量之间的差距让安在铃面前如同一个婴儿面对搏击冠军。但下个瞬间白色的流光不自觉的涌现,治疗术再次不由自主的发动了。安君站了起来,说道:“铃,下一次,我希望你用力一点,用打的。”   “别了吧,安姐……”   “到此为止好不好?”丽娜也过来劝说。   “铃,我没事的。而且,既然你们都答应我了,至少也要做完吧,来,铃,用力。”   但铃不敢动手了。   安君等不及,一个踏步上前,一拳打向铃的脸颊。   但敏捷和力量的差距实在太大,铃只是手臂一抬,便把安孱弱的攻击化解。   但即使只是格挡,安的手臂依然被震的剧痛,治疗术再次涌现。   “你们看到了吗,我的治疗术,在我受到伤害的一瞬间就发动了——”   “好好好,安你赶紧,别闹了,听话啊。”   “还没完——”安又挥出了拳头,一拳,两拳,铃不敢反击,只是用手轻轻地格挡,一道道流光闪过,而一旁的丽娜却心急如焚。   “小铃你千万别用力啊——”   “我知道啦——”铃嚷道,“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安姐如果想打沙包的话,那我就只能陪安姐尽兴了……”   十拳,二十拳……   “安姐,你要注意休息呀……”   五十拳,六十拳……   铃好像感到有什么不同了。   安的动作,在加快。   不止速度,就连力量也在增强。从最开始打到手上连个响都没有的孱弱挥拳,到现在每一拳打到自己手上都是啪啪作响。   但依然伤不到lv17,拥有武者特性的铃。或者说,连击中都做不到。   而安却逐渐回忆起了「那个世界」的事情。   安君在原本世界,父亲是个武打爱好者,在安君年幼的时候,每天都在逼他锻炼武术,后来安君到了初中,每个周六周日也都在跆拳道馆和散打馆度过。   十六岁的时候,他考出了武协认证的武术三段证书。这个证书很好考,只需要学会一套武术动作,然后打的漂亮点就可以了。   但是什么用也没有,他不喜欢武术。   他喜欢文艺,喜欢画画,喜欢这种被父亲鄙夷成女孩子气的东西。所以后来,武术,散打和跆拳道都成为了他过往的回忆。   他本该遗忘,却在「那个女孩」——在洛洛即将遭受车祸时爆发了他全部的训练成果……然后,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本该遗忘的。   但是,底子还在,动作要领,实战技巧,发力方式,反应力,知识……他都没忘。   啪!啪!左拳,右拳,勾拳……动作越来越快,爆发越来越强劲。   但是都被铃轻松挡下来了。   ——   战斗前,安君就发现了自己状态面板的异常,这也是他想要和铃切磋的理由。   「安,lv0,HP:750/750,MP:1324/1600,力量5,防御7,敏捷6……   「魔法强度6950,魔法抗性5870,潜力等级G,等级加成303……   「特性:遗传算法。特性二:狼魂。」   ——   (怎么回事,安姐不是只有lv0的嘛,为什么……)铃暗自诧异,手上格挡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接了几十拳之后,手掌竟有些发麻。   ……   「新特性:狼魂。效果:战斗中根据情况所需逐渐获得属性值与加成倍率。此加成随着时间迅速衰减至零。」   「特性:遗传算法——效果更正:自身属性值获得超量再生效果。」   什么意思?连安君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特性。他明白,新特性「狼魂」肯定是狐狼拉多托斯搞的鬼,但好在这个特性十分简单易懂——在战斗中用了什么属性,那这个属性就会得到额外加成,如果类比起来,就是游戏中的“短时buff”效果。   但,「遗传算法」是什么意思?   首先,这个特性的描述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生改变,但安君已经发现了它的变化规律,那就是“新描述会包含旧描述”。   那么这个新效果,一定包含了之前的旧效果。安君仔细思考了一下,其中的关键词——「超量再生」。   这是一个「原本世界」的名词。能让安君类比到它的,有两个另外的名词,「肌肉」和「骨骼」。   「使用肌肉」后,会令肌纤维更加的成长。而「损坏骨骼」后,再次愈合时也会使损坏处的骨骼比原先更加粗厚。   这就是「超量再生」。   那么,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就是「使用属性」和「受伤」了吧。   ——   不明所以的丽娜在一旁惊呆了。   在她面前,已经不是两个幼女之间的玩闹,而是真真正正的战斗了。   铃的防守越来越吃力,渐渐地,她发现面前这位本该孱弱无比的安姐,速度和力量越来越接近全力的自己……她突然有了些战意,终于忍不住反击,只见她猛地击开安君的手,一拳向安君的胸口打去。   但安君不退反进,后腿前踏,瞬间换了侧身方向,让出了铃的拳锋,此刻铃破绽百出,安君随便做些什么都能让铃摔的很难堪。   但安君什么都没有做,他给了铃一个调整身位的机会。下个瞬间,安君又向铃压了过去。   铃明显被安君吓到了,在应激反应之下,用力一拳打向了安君。   但这一次,安君没有躲。   一声沉重的闷响传来,正面接过铃攻击的安君被打飞到五米开外……   ——   ————   作者的话:   观众老爷们大家好,这里是刑青然。这里改一下格式。   嗯,首先是关于封面的问题,封面真的是我本人画的啦,而且画的就是安君哦,感谢喜欢他/她的朋友们!兽耳+白毛的设定有没有很可爱,我很喜欢这样的设定。   今后我也会继续画画,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给本书画上插画,还有其他角色的形象立绘也会慢慢补充的。   还有喊老婆的那位朋友,如果你喜欢安君欢迎穿越到故事里和安君互动哦~把读者写进故事里感觉也很棒呢。   更新速度的问题……慢工出细活嘛……咳咳……求原谅。   最后说点别的,安君这个人物其实有点我自己的影子,所以有时候写起来会容易情不自禁话多一点,希望各位别介意……   安君的性格到后面也会一步一步发生很大的变化,到未来ta也可能会成长成你们所不认识的安君,到时候不要太惊讶哦。   最后谢谢各位支持,虽然我以前也写东西,但我以前写的东西由于政策问题都没法发表,所以在这里依然是一介新人晚辈,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十一章:白萝兽耳小修女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渗透,在昏暗的房间一点点注入着生气,床上有一少年,他半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似睡非睡。   很早就醒来的他,就这样一直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思考着。   他叫西恩,是村长的外孙。他的父母都是有资历的冒险者,常年工作无法回家。作为家里的独苗,西恩被长辈们寄托了厚望,他们都希望西恩能够出人头地,能够为家族争光……   然而他却在前天犯下了无法被原谅的罪过。   他差点就害死了凯尔拉修女的亲生女儿。   因为他,害得安中了未知的诅咒,至今不知道有没有醒过来。   如果安有什么闪失,那么西恩将背负一辈子的大罪,而且永远无法被原谅。   从小,西恩就是由祖父带大的,几乎没有享受过来自其他亲人的爱,父爱也好母爱也好,他都未曾体会过半分。可就算是祖父,也因为村长的职责在身没法过多的管教他。   所以他脾气暴躁,不守规矩,任性,是所有人眼中的坏孩子。   想到这,他的眼泪就没办法再忍住,他还只是个孩子,愧疚,委屈……五味杂陈,一股脑地在他心里搅拌,味道一定非常刺鼻吧。   吱——   房间的门被打开,西恩把被子盖在头上,他知道应该是祖父,但他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好暗啊。”   “……!”   不是祖父。这个声音无比熟悉,西恩猛的睁眼,看向那声音的方向。   哗啦——窗帘被拉开,金色的晨光如洪水宣泄而入,于是这个黑暗的房间里,出现了光。   而沐浴在那光之中的,是一位熟悉又陌生的少女的身影,逆光之下,熠熠生辉,晨风适宜地卷入,扶起了那少女纯白色的发丝。   于是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出现了光。   是光穿过了少女的影子,还是那少女本身散发着光芒,西恩分不清了。那光以最好的角度勾勒了少女的脸颊,将时间定格在了记忆的一角,像是永恒。   西恩脱口而出:“安……”   “啊,西恩你还在睡懒觉吗?村长的话,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所以让我给你带了早饭。”   “你……你没事吧……?”   “我昨天就好啦。”安君笑道,“除了多长了一对没用的耳朵之外,没有任何问题了。”   “我……对不起。”   “又没有出什么问题,没关系啦。”   “可是我,我本来是……”   “不用解释那么多,这不像你啊。”安君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西恩杂乱的房间,“不过这乱哄哄的卧室倒是你的风格没错。”   “但是……!”西恩站了起来,向安君深深的鞠了个躬,“如果不好好道歉,那我……那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   沉默,然后西恩感觉到那少女的手扶起了自己的额头,他慢慢抬起头,看到的是近在眼前的,安的微笑。   “乖。”安君整理着西恩乱糟糟的头发,“原谅你啦。”   这一刻,几乎没有感受过母爱的西恩,仿佛看到了母亲最慈祥的面容,这股温柔让西恩内心的坚冰瞬间消融成水,冲向了他的眼眶。   安君转过头,没有再看向西恩,他想给西恩一点空间,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之后,就走出了房间。   “快点去洗漱,然后下楼吃早饭吧。”   西恩用力地点了点头。   ——————   今天,母亲正式同意了安君做见习修女的请求,但作为交换,丽娜禁止安君再去和铃做什么切磋。   虽然安君自己知道并不危险,但在母亲眼里却并非如此。昨夜安君被铃一拳打飞的时候,丽娜的心都凉了半截。安君虽然受到了很大伤害,但并不致命。低防御力确实让安君吃了苦头,但也因此获得了一些属性值。   而且安君发现,「受伤」要远比「使用」增长的属性值多。就像投资一样,高风险高回报。   而铃则被母亲介绍到村里另一位退役冒险者那里做了徒弟,学习正统的战斗知识。   她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考上公国的魔法/近卫学院,然后以贵族身份为目标向帝国攀登。   ……   ——————   四年后。   森特村,一个靠近森特托姆大森林的边缘村庄,隶属于森特托姆公国的管辖区,这里靠近上一代亚人族文明的遗迹,属于「女神的祝福」的庇佑范围,环水环林,资源丰饶,人流稀少,二百余户人家,过着自给自足悠然自得的田园生活,如同桃源。   商人偶尔经过行商,冒险者们偶尔也会来这里歇脚,这里不出名,但来过这里的旅人们都对这里称赞有加。   然而,四年前有一场小小的意外,使这里的女神祝福的庇佑受到了魔力乱流的动摇,所以偶尔也会钻进几只不算很强的魔物。   “啊——”正在做农活的村民突然惊叫起来,身旁的一头水牛倒地,一条足有三人长的花纹毒蚺咬住了水牛的脖子,剧毒几乎是在一瞬间将水牛放倒。   “救、救命!”村民不断后退,不远处还有他的妻子孩子,他不断呼喊,让他的妻儿马上远离这里。   毒蚺感受到了不远处人类的喊叫声,放开了已经无法动弹的水牛,向那村民爬去。   “啊啊啊——”   而听见呼喊声的,还有正巧路过的另一个人。   那人注意到求救的村民,便向他跑去。只见那是一个娇小的人影,宽大的修女帽盖住了半个额头,修女服是经过大面积修改之后的样式,也许是因为没有适合她这个身材的尺码,这套衣服被改的缩水了很多,连下着都省略,直接用了上半衣做成了连衣裙一般的样式来穿,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修女的模样。   而让她看起来更不像修女的,则是她带的装备,挎包是一个木盒,用白漆覆盖表面,然后又用红漆勾勒出一个十字型图案,那是被她称为“医疗专用”的图案。   而她另一只手里,则握着一把……铁锹。   嗯,修女握着铁锹,这个场景让人感觉十分违和。   铁锹也是根据她的体型做成了微缩版,但即使这样,违和的感觉也挥之不去。   “不用怕,我来了。”那修女把木盒扔在了泥土上,握起铁锹,冲到了毒蚺面前,“先生,你快跑!”   “喂!”村民惊道,“别冒险啊!那家伙很厉害!”   而那村民的孩子却认得她——   “是安!是安修女!”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十二章:修女的战斗风格   森特村里,流传着一段佳话,一位年幼的修女,每天都会在这个村里四处走动,无论是谁受了伤流了血,就算是自家的家禽养兽,她也不会拒绝那人的请求,为他们疗伤治病。   而且,未曾主动要过一分金钱。   治疗术不是一般人可以学会的,如果得不到教会认可,那么无论那人有怎样的天赋,治疗术都不会被没有认可的人学会。   而一般人想要得到治疗术的恩典,就要亲自去教会布施,而这也是教会为数不多的资金收入。   在这个小村庄里,唯一的正统圣职者,只有丽娜·凯尔拉。至于其他圣职人员,只能算是外编。   所以说到这个村子的圣职者,第一反应自然就是丽娜,若让大家再说出第二个,那就一定是丽娜的女儿,安·凯尔拉。   安君冲到毒蚺面前,对着迎面攻来的毒蚺就是一铁锹,那蚺顿时被拍的晕头转向,在它混沌的智慧里,眼前这样的女孩,本应该是人类社会中最弱小的个体才对。毒蚺重新评估了对手的实力,找准时机一跃而起,比上次加速了整整一倍的毒蚺张开血盆大口向安君袭来。   “没用!”又是一铁锹,更大的力量将毒蚺拍飞。   而下一个瞬间,安君发现自己的手臂却被毒蚺的尾巴缠住,那蚺借着力道如弹簧般回弹,安君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被一口咬在了肩膀上。   剧毒在一瞬间麻痹了安君全身。   “安修女!”村民惊呼道。   安君瘫倒在地,毒蚺放开了安君,继续向村民爬去。毒蚺在刚刚的战斗中已经被彻底激怒,作为魔物的它燃起了对周围一切生命的杀心。   但毒蚺还没爬几米,就感觉到一股力量拽住了自己的身躯。   是那修女的手?!即使被剧毒击杀,也依然没有放弃阻拦自己么?——不对,她分明还活着,怎么可能?   “还没有……结束……”白色流光环绕着安君的身体,他握着铁锹,缓慢起身。   毒蚺的毒素是有限而珍稀的,一般情况毒蚺不会把毒素一股脑地全注入到猎物体内,它通常会根据猎物的体型改变注毒量。但面对这样的人类少儿的体型,毒蚺不禁怀疑是自己错判了对手的实力。   但它的愤怒让它不再理智思考,一个弹跳冲向了安君,然后又是一口。   更大的注毒量顷刻间撂倒了眼前的人类,毒蚺洋洋自得,果然自己的毒液是无敌的。   但是随着白色流光闪过,那人类又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明明我刚刚注入的毒液量已经足以毒死好几头水牛了,而这家伙明明只是个未成年的人类!   ——不对,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又是一口。毒蚺已经不确定自己的毒液是不是还有效了,也是因为自己的毒液储备已经不足?不……再怎样不足也不应该会这样……   然而这一次,这个人类,没有倒下。毒蚺一惊,赶紧拉开距离摆好攻击架势。   “你的毒液,我已经,适应了……”安君颤颤巍巍地说道,“不过你的毒,比我之前遇见的那些家伙们,确实要强不少啊。”   安君举起铁锹,吟诵道:“以吾神阿弥司之名,对敌人降下神圣的裁决,让其接受来自神的慈悲——”   难道这个人类要释放魔法?毒蚺一惊,它狭小的脑容量里,唯独对人类的魔法动作心有忌惮,但它也不是没办法破解,只要在对方施法完成之前,用最快的速度打断就好了。   毒蚺用尽全力一跃,冲向正在施法的人类——   可下个瞬间,它却撞上了一股巨力,伴随着一声巨响,它被一击打飞数十米远。   “慈悲之铲!”   原来不是魔法啊混蛋——   这下毒蚺再无战意,只得慌忙逃窜。安君没有追,而是走到那倒地的水牛面前,观察了一会。   “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请你节哀。”安君向水牛做了祈祷,然后安慰着村民。已死之物不能复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关系!比起人命,一头牛不算什么。”村民赶忙过来道谢。   “毕竟是一条生命。”安君念道,“为了你的家庭奉献了一生,请好好安葬它吧。”   “安修女,你好仁慈。”村民赞扬道,“就连面对魔物也只是用了铲面击退,若安修女你一开始就用铲刃,恐怕你也不会受苦了。”   “那蛇只是误入歧途,肉食魔物猎杀猎物天经地义,只是它不该来到庇佑的区域,如此教训之后,它今后应该不会再来冒犯了,所以,就这么放它走吧。”   “居然……连魔物都施与慈悲吗?真不愧是丽娜修女的女儿啊,我已经预见你成为伟大圣职者的未来了。”   “我只希望平凡就好。”安君笑道,“我只是遵循神的旨意,将神的仁慈洒向每个生灵而已,所以对于魔物,我也依然一视同仁的恩赐慈……”   突然,一只弱小的史莱姆从土里钻出,它似乎是感受到了水牛尸体的气味,便出来寻找食物了。出土点凑巧在安君脚边,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脚踝。   碰——!!!   然后这只史莱姆被一铲子击碎成水沫,亮晶晶的碎滴在阳光的照耀下飞了三丈远。   “慈悲……嗯,史莱姆除外。”   “……真、真不亏是安修女!”   铁锹正是为此而准备的。比起其他,铁锹才是击杀史莱姆的最好武器,不需要找内核的位置,只需铲面一拍,便能让史莱姆碎成水沫。   这就是安君随身携带铁锹的原因。   这四年里,安君做了许多事情,他自制了一些简单的医疗工具,全部放在了白色的木盒中随身携带,里面还有一瓶被丽娜祝福过的圣水,用来应对一些紧急事项。   他把自己所有来自原本世界的记忆和知识做好了笔记,四年的时间,他的笔记堆满了整个书架,内容包括且不仅限于数学,文学,政治经济学,哲学,物理学,化学,工程学,医学……他是从1+1=2开始记录的,当母亲看到安君在写这些东西时,还夸赞他的好学,以为他正在学习最基本的数字算法。   这个世界因为魔法和神的存在,数学和理学发展的极为缓慢,不过也是,原本世界的人类都发展了五千年的文明才有了现在的进展,这个三千年的文明依靠着神明的领导,已经发展的很强大了。   可到后来,丽娜再看向安君的笔记时,已经再也看不懂一个符号了。   微分学,积分学,级数,几何,概率……麦克斯韦方程组,欧拉方程,洛伦兹变换……这些学问连安君自己都搞不懂,这些东西他也只是记了个结果,在推导相对论的时候,也只是把洛伦兹四矢量代入推导,算到一半就没法继续得出结果了。   后来他把这些笔记锁进了柜子,又告诉母亲自己只是瞎写罢了。   唯一有用处的,是他记的不多的关于医学和生物学的内容,治疗魔法不是万能的,面对窒息,溺水,流感这些非治疗术可以覆盖的范围,除了特殊的道具和魔法,就只能使用原本世界的知识进行处理。   ……   忽然又一个村民跑了过来,一边喘气一边喊着:“安修女!快来!有人重伤了!”   “啊?!马上!”安君简单清理了一下衣服上的泥土,捡起木盒和铁锹就跟着跑了过去。被安君救下的村民连布施道谢的机会都没有,只好行了一个感恩礼。   跑过来的村民喊出的下一句话,让安君都不自觉的一惊。   “受伤的那些人……是勇者!是勇者的团队!”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十三章:铃与勇者   夕阳,黄昏。   一位亚麻色短发的少女,面前是一位老者,二人手持长枪,相对而立。   二人不发一言,红色的斜阳让这片训练场染上了一层壮观的颜色。目光凌厉,动作沉稳有力,一股无形的力量积蓄在那少女体内,一触即发。   老者道:“下个回合,开始。”   少女道:“是!师父。”   轰——一阵破空之声爆起,不动则已一动惊人,暴敛的气场直逼那老者,枪出如龙,好似长虹贯日,甩、刺、挑、斩,每个攻击都蕴藏着骇人的力量,每个行动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朴实无华。   老者震吼:“身法!”随之一枪挑开那少女的攻击,又瞬间急转峰回,一道道寒芒杀向那少女的下三路,仿佛每一击都以取对方性命之势,似乎面前的根本不是弟子,而是敌人。   但少女丝毫不乱阵脚,枪枪接招,恰到好处,她的身法忽然灵动起来,配合长枪,仿佛舞蹈,一步一踏之间,以十分微小的动作规避了对手的锋芒。   身法轻盈似羽,但她的每个动作又稳如泰山。这是把基本功修炼到极致,最后在最基本的几个动作里得到升华的象征。   长枪与长枪的碰撞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然后在突然的一个瞬间,戛然而止。   少女挡开师父的寒芒,找准了他的空档,以足带动腰,以腰带动肩臂,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全部的气力竟瞬间凝聚于枪尖一点,旋转,扭曲,无比强大的威压爆炸般席卷而来。   “哈——!”   而那老者动作更快,只见他以同样的动作迎枪而刺,枪尖碰撞枪尖,巨大的暴鸣卷起空气与尘埃,四散而去。   碰——!   少女的长枪破碎,从枪柄中央断裂,然后从那断裂处又向两边蔓延,枪头飞出,而在手中的半截木枪柄,也一道道碎成了纤维。   而此时,师父的枪已经正指那少女额前。   “……弟子认输。”少女作揖道,“果然还是没办法超越师父啊……”   “哈哈哈!”老者大笑道,“小铃啊,不必妄自菲薄,你看。”老者张开手,那本似完好无损的枪,却在下一秒从中间断裂,破碎。   老者又道:“小铃,你变得谦逊了不少,但实力却突飞猛进,这证明你已经小有所成了。”   “不……跟师父相比,还差得远。”   老者拂须,说道:“铃,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就是你最后一堂课了,从今天起,我宣布你已经出师了。”   “怎么会!”铃惊恐道,“我,我还差的很远!”   “呵呵呵……”老者轻笑,“你的母亲丽娜本来去年就打算让你前往公国上学,可我不同意,一旦拜到我门下,若你没有所成,我是不可能轻易同意你离开的。如今我已经感受到你的进步,你在我这里已经学不到更多东西了,你的能力,我最清楚不过——你已经有资格,闯出一片天地了。”   铃深深地一鞠躬。“师父对弟子有恩,今生今世绝不忘记,若今后师父需要帮助,我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必行礼,你起来。”老者把铃扶起,“你跟我来。”   “那这断枪……”   “你先拿着。这些年你知道你的断枪都是怎么处理的么?”   铃道:“每次断枪,师父都把枪拿走,然后让我支付买枪的费用……”   “每根一枚银币,你觉得贵么?”   “……弟子不敢。”   老者笑了,他带着铃来到了仓库,在里面还有一个小门,把门打开,里面是另一个房间。   看到房间里的东西,铃惊呆了。   那是,成山堆积的断枪!   “这些年,你每次断枪,我都没有扔。”老者从铃手中拿走断枪,将它安放,“算上这把,一共九九八十一把,一把不多,一把不少,这就是你已经有资格出师的证据。”   “……!”铃震惊地说不出话,她以为那些东西,早就被扔掉了。   老者又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走一个小匣子,檀木所制,挥发清香。“送你了。”   铃打开木匣,里面闪耀着银色的光芒,那里面正是满满的银币。   “这些钱我一点没动,我又帮你多添了一些,我怕你从家里拿零花钱会到处乱用,就以断枪的名义帮你都存起来了。”   “这……我不能要!”铃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她把匣子用力地往老者怀里塞。   “拿着,这是命令!”老者震声道,“你刚才还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现在怎么就忘了?我是你师父,你只需听我的便是。”   “我……”   “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要入学,这就当你的学费,不许拒绝!”老者的语气不容置疑,而下一秒又软了下来,“小铃,我早年丧妻,没有儿女,如今我已经是这般年纪,也没什么追求了,我把你当亲孙女对待,我只希望未来你能有出息,然后我能跟别人吹一吹我厉害的弟子……”   而铃却扑通一声跪拜在那老者面前,“干爷爷,请受孙女铃一拜!”   老者微诧,旋即又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如今老夫也是有孙女的老头子了!我,退役A级冒险者德因,就受你一拜!”   德因扶起铃,又说:“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快些回去,告诉你的母亲,你已经长大了,过些日子你再来时,我便再送你一把长枪,当做饯别礼。”   铃谢过老者。她这才想起,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是……   每天安姐应该都会来这里接自己的,但今天没来。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铃拜过德因师父,快走了两步回到家中,推开门,眼前的家中却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熟悉的是母亲丽娜,和姐姐安,但一旁还有几位陌生的人,最抓人眼球的,是一位高大的兽人,浑身肌肉暴起,通体灰毛,身着轻甲,看起来是狼人族的战士。   座下是一女二男,高挑的女性一头金发,金白色的铠甲十分华丽,似乎是殿堂圣骑士。   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是一位有些矮胖的少年,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但样式很奇怪,没有武器,似乎不是战斗人员。   正在跟母亲交谈着的,是一位清秀的男人,样貌帅气,谈吐风雅,衣着打扮很是讨喜,他的佩剑通体纯黑,有一股无形的魅力吸引着铃。   看见铃回家,丽娜说道:“小铃,快过来打个招呼,这位是勇者大人哦。”   “勇者……?”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十四章:奇怪的勇者团队中最奇怪的人   “来,铃,和勇者大人打个招呼。”   “喔……”铃走上前,和那青年握手,“你好,我是铃·凯尔拉……”   “哈哈,这位就是凯尔拉夫人的二女儿,那位拥有「武者」特性的孩子吧,我能感受到……她无穷的潜力!凯尔拉夫人,这孩子前途不可估量,如果未来有机会,我希望您可以同意我向这孩子投出同队邀请函。”勇者说着,又介绍自己道:“你好,铃,我叫诺亚。”   一旁的安君则静静地观察着一切,此时他正发动着勘察技能逐个分析着。   「诺亚,LV??,职业:剑士。特性:「勇者」。等级已被被动技能「隐瞒」遮盖,无法勘察。」   这是特殊特性中,被称为“勇者级特性”的存在,而其中最为罕见的,便是以它的名字命名这个系列的特性——「勇者」。   「效果:所有属性的潜力等级至少为A,所有加护效果和属性补正增加1.0倍,且幸运值额外增加0.2倍。」   安君知道诺亚的特性效果时,着实被吓了一跳。单个属性的潜力等级A级已经是这个世界顶尖的存在了,而他,所有的属性,包括经验加成与幸运这些稀少的属性,潜力等级至少都是A。   而且加护和补正全为二倍。   同等级的「勇者」特性拥有者几乎可以完美碾压其他任何人,越级三十级之内的挑战也丝毫不虚,更何况勇者特性本身成长又极快……这个特性,简直就是天赐的外挂,让安君羡慕不已。   得到这个特性,可比中彩票难多了。   之后跟铃握手的,是那位金发的女骑士,她的声音很是成熟:“我叫珂洛丽丝。铃,加油,以吾神阿弥司的名义,为你献上祝福。”   “谢、谢谢……”   「珂洛丽丝,LV47,职业:圣殿骑士,特性:「圣骑」。特性效果:HP上限、防御、魔抗性的属性潜力等级至少为A。受到的治疗效果增加30%,受到来自黑暗系的魔法伤害降低30%。」   圣骑士,以生存和护卫为主的特化特性,也是七大勇者级特性之一。   “我怕我的爪子会伤到你,就不和你握手了。”狼人族战士走过来,轻轻示意,“你叫我狼牙就好。”   「狼牙,LV51,职业:战士。特性:「狼魂」。特性效果:在战斗中根据情况短暂获得大量属性值加成,该加成将随时间迅速清零。」   狼魂?!安君一惊,这个特性,岂不是和自己的第二特性一样?安君又怕自己会暴露在时间缝隙里看到的事情,就忍住没说话。   而那狼人在介绍自己时回眸一眼,凌厉的目光穿过了安君,让他坐立不安。   “同时,我也想再感谢一下安小姐。”狼人说道,“安小姐的治疗术实在是精湛,要不是她,我们现在估计还得躺在地上呢。”   “啊,嗯……不必客气,狼牙先生,这是我应该的。”   狼牙又说:“同时,我还要为各位介绍一下,还在昏迷中,借用了铃小姐房间休息的我们的另一位同伴,她叫蒂娜,是我们团队的魔法师,本来是由她负责我们的战后治疗的,但是很不幸我们受到了高等级魔物的攻击,她被偷袭中了毒伤,至今没有醒来。”   「蒂娜,LV39,职业:魔法师·三阶,特性:魔力增幅·B,效果:魔力强度、MP上限增加0.2倍。」   铃望向房间,在她床上躺着的,是一位清秀的褐发少女,衣着很华丽,看起来像是贵族。   “那个……没办法解毒吗?”铃问道。   “毒已经解除了哦。”丽娜说道,“这种毒附带了诅咒效果,虽然已经用圣水消除掉了,但是持续的虚弱还是让蒂娜小姐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   “麻烦你们了。”勇者诺亚站起来鞠躬道,“对了,我听说凯尔拉夫人的两位女儿过些日子就要前往森特托姆公国的魔法学院读书,作为回报,我们决定为二位护送,不知凯尔拉夫人意下如何?”   “啊啦,那怎么好意思!”丽娜受宠若惊般的回应道,“勇者大人,怎么可以为一介村民的女儿做护送,况且我们也没有足够的佣金来支付费用……”   “您可真会说笑,凯尔拉夫人。”诺亚笑道,“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何况您的女儿救了我们的命!别说一次护送,就是一千次一万次,都是应该的。更何况二位小姐年纪还小,森特托姆大森林周边的女神祝福的庇佑效果又受到了波动,即使是「安全道路」也已经没法保证绝对的安全了——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们队伍就是因为误判了女神祝福的庇佑效果,所以才疏忽大意,遭到魔物偷袭,险些丧命……所以我绝对不允许救命恩人有任何的威胁!”   女骑士珂洛丽丝附和道:“诺亚大人说的对。夫人,这都是我们自愿的,大恩无以为报,仅能尽一些微薄之力。未来若凯尔拉夫人的家人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只管吩咐我们便是。”   丽娜的喜悦直白地洋溢在脸上,甚至有点想哭,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母亲想说她很感谢各位的帮助,这次旅途请多多指教了。”安君站了出来帮忙圆场,“铃,你也向勇者大人们道谢。”   “啊,哦。”   “对了。”安君又说,“刚刚的介绍还没有做完吧,你还漏了一个人呢。”   铃这才又注意到角落里那一言不发的少年,他的样貌……说句实话,有些……抱歉。即使是在普通人里也是倒数的那一批,更何况放在勇者团一群俊男靓女里,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个子也不高,这屋子里最矮的一个就是安,而这少年也仅仅比安高了半头而已。   最奇特的是他的衣装,黑布衫上画着奇怪的图案,裤子的材料又不像是普通的布,但也没什么亮点,甚至看起来有点脏。   这……也是勇者团队的?铃不禁有些犹豫。   “铃?怎么了?”   “啊、啊!那个,你好,我叫铃。”铃没有上前伸手,说句实话,铃不是很想和那少年握手,怎么说呢,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距离感摆在那里,也可能有些外貌的元素在里面,但铃不想承认。   “你、你好……”少年似乎很是腼腆,“我……我叫王庞志。”   (噗——)安君在内心里笑了出来,但外表却依旧平静如水。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只好借着铃的机会再听一遍。   不是因为名字很好笑,而是这个名字的格式,实在太熟悉了。   “诶?”一脸懵逼的铃也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那个,请问你是外国人吗?”   “……”   是不是呢?安君仔细地打量着那名字怪异的少年。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十五章:狼战士才不是萝莉控   “我叫……王庞志。”那少年怯生生地说道。   “那个,请问……是外国人吗?”铃询问道。   安君站出来打圆场:“啊,铃,据说大陆的东边有其他的国家,那里的人就是把姓氏放在名字前面读呢。王……嗯……是「king」的意思吧,庞大的志向,很帅气的名字哦。”   “诶?有那种国家的吗?把姓氏放在前面读?太诡异了吧。”铃不解道,“那么,你……是哪个国家的王族吗?”   诺亚则站出来解释道:“实际上庞志小兄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半年前我们在森林里救下了被魔物追击的他,据他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在这里迷路,因为他既没有自保能力,也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我们就只好带上他一起旅行了。”   「王庞志:LV2,特性:无。」   安君注意他许久,但是都没有看出任何特别的地方。但此时他也有了几分猜测。   这家伙,很有可能,是「那个世界」的人。   比起转生,王庞志更有可能是「穿越者」。   虽然样貌有些不尽人意,但安君还是打算和他处好关系,万一他穿越的时候受到了那些神明的“额外赠礼”,那说不定自己也可以利用一下。   但是很明显的,除了安君,没有人愿意注意这个外表丑陋又内向的少年。   安君感受到了珂洛丽丝和狼牙看向王庞志时,那股不一样的视线。那种视线对安君来说,太熟悉了。   排外。   这个世界尚武,这里的人们在情感表达方面比原本世界更加直白而不加掩饰,因此安君往往能很轻松地读出一些人的心理写照。   但唯独勇者,他无论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热情而真诚。   这种热情和真诚不像是装出来的,他似乎对每个人的感受都很在意,或许,这也是“勇者”所必需的品质吧。   ……   夜渐深。   女骑士珂洛丽丝陪着魔法师蒂娜一同休息在铃的房间,铃则搬去了母亲丽娜的房间,本来按理说铃和安姐妹俩更适合睡在一起,但是安君拒绝了这个提议。   “我会晚些睡,怕打扰到铃。”安君这样回绝道。   丽娜是个通情达理又有些溺爱孩子的母亲,因为安实在是太不像一个孩童,听话乖巧又稳重,有时候又总做一些不讲道理的事,让丽娜不得不选择给安多一些自己的空间。   安君坚持自己一个人睡也有他自己的目的。完成洗漱,他回到房间,点亮了魔晶灯,在舒适的灯光下,从上锁的书柜中拿出一本还未写满的笔记,开始撰写。   他什么都写,有时候是日记,有时候是知识,更多的则是写一些内心所感的文章,甚至是一些原创故事。他也经常在笔记中作画,以至于整个笔记如同一本绘本故事。   完成了今天的目标之后,他从书柜上拿下一本书,然后坐在床上开始翻阅。他觉得好像又缺了点什么,于是他从书柜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条银色的吊坠。   这个吊坠可不普通,它约有一掌大小,大体轮廓呈长方形,两面平整,刻着十字架的浮雕,在那之上又雕刻了许多精致的花纹。安君摁住上面的卡扣,吊坠如怀表一般打开,里面藏着的,是一根金白色的羽毛。   那是大天使勒加米尔之翼上的翎羽,即使只是一根羽毛,也充满着无上的威仪,不可侵犯。   安君不敢直接触碰这羽毛,羽毛似乎会吸收周围空气中的魔力,因此它所附带的威压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强大,如今即使是魔抗性极高的安君,贸然触碰估计也无法避免受到重伤。   但是,早在三年前,安君就发现了这根羽毛的正确携带方式。他偶然间发现,如果隔着祝福过的银去触碰,那么所受到的压迫力会大大降低,于是他请求村里的铁匠,为他做了一条正好可以在隔间藏入一根羽毛的纯银吊坠。   安君合上吊坠,然后把吊坠戴在了脖子上。   原本激烈无比的威压如今被祝福的银所安抚,变成了有节奏的波动,这让安君想起了在原本世界坐过一次的按摩椅,只不过按摩椅只能按摩到四肢和后背,而这根羽毛所带来的波动,却十分均匀地覆盖了全身。   “哈啊……”顺带一提,这羽毛还有一个效果,那就是贴近它的人会被瞬间吸走大量属性值,变得虚弱无比。   波动捏揉着他全身的肌肉,而羽毛的属性吸取非但没让安君感到任何不适,反而在一瞬间就让全身放松了下来。   反正有「遗传算法」在,即使属性值被吸走,也会因为超量再生效果再次恢复——可能这就是安君能想到这个特性最好的用途了吧。   安君索性就直接趴倒在床上,因为这项链有些长度,因此就被安君用来调节力度,只要把吊坠部分离自己远一些,那么这股波动就只能顺着项链传来一小部分,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理发店中被店员小姐轻柔地按摩着头皮,再加上属性被吸取之后的放松感,没过几秒安君便产生了睡意。   对安君而言,这根羽毛已经成为了他最喜欢的按摩器与助眠器,只要有了它,睡眠质量总是出奇的好。   不过如果勒加米尔本人知道了自己的羽毛被人类这么用,恐怕一定会气的跳脚吧。   安君忍不住呼出声来:“啊啊啊……勒加米尔大人……”   安君懒散地趴在床上,从床边的柜子底下摸索出一瓶被他私藏起来的液体,那液体呈深咖啡色,拔掉塞子之后,里面冒出了一些气泡。   这是安君用柠檬、小苏打、糖和一点可可粉做成的简易可乐,虽然味道不如真货,但也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可口饮料了。   去他的理想,没有什么比沐浴后躺在按摩椅上喝可乐更爽的事情了。外表再怎么光鲜亮丽的人,回到一个人的房间时,也会暴露内心最深处的一面。   然而安君一转头,发现门口却站着一位刚开门踏进半步的狼人先生。   两人对视,沉默了一秒。   “哇啊——!你怎么不敲门就随便进入幼女的房间啊?!”   “我才没有!我敲了门的啊!”狼人慌张地说道,“你没听见,而且我又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声音,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就只好先进来了——喂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你要相信我啊!”   安君凌厉的眼神盯得狼牙有些失措,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看到了?”   “嗯?看到什么?是指你在床上抱着项链扭来扭去的……呃!对、对不起!”   “呜……”安君把头埋在枕头里,“嫁不出去了……”   “我、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以性命……不,以狼人族战士的荣耀担保!”狼牙似乎很不擅长对付小孩子,他一向是队伍里的“钢铁直男”,出生入死的事熟练无比,若让他跟女人孩子交涉,却总容易吓到对方,有时候诺亚为了锻炼狼牙,也会交给他一些沟通任务。   狼牙的安慰方式也耿直无比,他又说:“而且,活泼一点才更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吧!之前看到的你那么稳重,我还有些担心我们碰上了什么奇怪的人,现在……现在……”   “现在?”   “嗯……很……”狼牙的大脑飞速运转,在描述女性的词语中,他能记住的褒义词只有十个,前九个都不合适,所以他就以最耿直地方式说着最尴尬的话:“很可爱啊,安小姐!”   “……”安君的脸顿时好似一只红色的气球,他喊道:   “变态!色狼!萝莉控!”   狼人的脸瞬间煞白。   ……   楼下铃的房间里,睡着的珂洛丽丝突然睁开眼:“……有罪恶的气息!”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十六章:狼牙   “所以,你有什么事?”安君抱着枕头质问道。   狼牙转过头,说道:“我有些话想问你……这里不方便,我们可以下去聊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安君说着,从衣架上拿下一件外衣披上,“你就在这里说吧。”   “是关于特性的问题。”狼牙说道,“而且这个房间的隔音不是很好吧。”   “……”   夜晚的院子有些微凉,风吹起安君的外衣,一丝凉意浸透了安君全身。   未等安君开口,狼牙便抢先一步说道:“安小姐,我的特性是「狼魂」,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安君摇头,不承认。   狼牙又说:“「狼魂」是狼人族的战士所专属的特性,每过数十年,狼人族才能诞生一位拥有「狼魂」特性的战士,他所代表的,是狼人一族的荣耀。”   “那狼牙先生真的很厉害呢。”安君附和道。   狼牙话锋一转:“安小姐,你是亚人种么?”   “已经解释过好几次啦,我的亚人耳朵是因为亚人族祭坛受到了魔力波动所产生的诅咒,我只是四年前凑巧碰上了而已,本质上来讲我还是人类。”安君拨开长发,露出自己人类的耳朵,“看,亚人族没有这样的耳朵吧。”   “姑且信你,但是,你的特性又是什么?”   “是「治疗术专精」哦。”安君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凯尔拉夫人也好,安小姐也好,你们都是这么说的,何况我看到了凯尔拉夫人的特性也的确是「治疗术专精」,遗传给你的可能性自然很大……但是……”狼牙怀疑道,“我总觉得你隐藏了另一种气息——那是只有我们狼魂战士才能感受到的,来自「狼魂」的气息——”   安君还想尽力地掩饰:“狼牙先生真是会开玩笑,明明每个人都只能拥有一个特性对吧。”   狼牙说:“几乎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特性,但只是因为「普遍」所以就当它是「绝对」的吗?更何况我曾经见过双重特性的存在,所以我更坚定了我的猜测——安小姐,你是不是在那亚人遗迹祭坛里发生了什么?”   安君内心咯噔一声,自己尽力掩饰的真相被发现,让他不禁身冒冷汗,他还想解释什么,狼牙却又说:   “你的身上……出现了紧张的气息,安·凯尔拉,你果然隐瞒了什么!”   安君长叹一声,他彻底败给了以敏锐著称的狼人族战士,他只好坦白:“没错,在那里,我被赋予了第二特性「狼魂」。但你要相信我,我不是因为恶意才隐瞒这件事的,狼牙先生,我只是为了自保。”   “难道……难道那个祭坛,寄宿着兽族守护神的神识?那么,你见过了我们兽族的守护神的吗?!”   “狼牙先生,你真的很聪明。”安君无奈道,“但是,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而狼牙却不顾安君的告诫:“安小姐……我也并没有任何恶意,但我还是想知道,既然守护神大人选择把狼族的荣耀证明「狼魂」赐给身为人类幼童你,那么一定有他的理由才是,守护神大人不可能那么随便……等等,难道守护神大人他……”   “狼牙先生,请不要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了,为了你,也为了我……而且这件事的答案恐怕会要了你的命。”   “狼人族战士无所畏惧,我愿意为了狼族至高神而战。”   安君突然笑了。原来这个世界再聪明的人也会在一些问题上变成傻子。安君向狼牙靠近,贴近了狼牙身边,从胸前拉出吊坠,然后轻轻贴在狼牙肩膀上。   “即使面对这样的力量,你也可以继续这么从容吗?”   “……!”巨大的威压透过银制吊坠向狼牙席卷而来,狼牙还未反应过来便闷头倒地,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难以使出。   连呼吸都做不到,何况呼喊。沉重的压力从全身冲击向身体最深处,甚至连灵魂和精神都遭到威压浪潮的摧残,海啸般的压迫力瞬间从狼牙的所有角度将他的防线击垮。窒息感扑面而来,狼牙突然感到了死亡的来临。   安君取回吊坠,把它塞回衣服内,轻叹一声。“狼牙先生,你之所以不惧怕死亡,是因为还从未经历过死亡来临时的感受吧。答应我,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   解开了压迫,狼牙这才喘过气来,但全角度的威压还是让他四肢麻木,动弹不得。一股温柔的魔力涌入他的体内,让他稍微精神一点了。   安君施展着治疗术,又说道:“狼牙先生,我并无恶意,我已经决定遗忘这些事了,即使你们的守护神真的在我身上期待着什么,我也不会回应他……我只想好好活着。”   狼牙说:“……那么……你……不想统领兽族么?我不信……会有人类……即使获得力量,也不会有任何想法……”   “我只是一介修女。”安君叹道,“权力也好,金钱也好,只要足够我的生活,那我便无其他所求。我只想执行我圣职者的使命,治病救伤也好,信仰虔诚也好……以后呢,我还想做老师,为想要得到知识的人们传道受业。”   “你真的是人类吗?”狼牙问,“我问的不是你的种族,而是你的灵魂——我旅行了数十年,见过太多肮脏的圣职者,他们表面信仰,内心也不过像其他人类一样,欲望,贪婪……”   安君微笑,紧了紧衣服,站起身来。“我才九岁而已,不会懂你说的什么,但是,我知道夜已经很黑了,而白天很快就会到来——天有些凉了,回去休息吧,狼族的勇者大人。”   ……   这两天,安君家里比以往要忙碌的多。村子面积小,消息传的快,安和铃要前往公国入学的事情,以及勇者团队出现在村中的事情,让不少村民都为此表示了自己的心意。   虽然大多数礼物都回绝了,但偶尔还是坳不过一些熟人的赠礼。出发前的前一晚,村长组织了村民办起了宴席。   顺带一提,村长的外孙西恩也是这次入学的学生之一。   比起勇者,村民们其实更在意的是安。年纪轻轻的安,却几乎为每一个家庭提供了不少帮助,她从没有拒绝过他人的求助,但也从未收过一分金钱。有时候村民为了感谢安修女的帮助,只好亲自去安的家中送来一些果蔬米肉,以至于这些年安君家的三餐,基本上光靠村民们的布施就够了。   安要走了,村民的心就空荡荡的。也许安的离去对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会有什么太大改变,但是只有在即将分别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位年轻的小修女,早已成为了他们每天生活的一部分。   即使是宴会上,本该放松起来的安君也根本没闲着。他把一些笔记交给村里的孩子们,嘱咐了许多事情……   然后,旅途,正式开始了。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十七章:勇者的苦战   两辆马车,在静谧的林间土路上前进。勇者诺亚驾驶着前车,车上载着他的队友,以及他们所护送的三个孩子,安,铃和西恩。   后车则由狼人族战士狼牙驾驶,载着众人的行李。一路上狼牙莫名沉默,不发一言。   魔法师蒂娜刚醒来两天,似乎还有些不在状态,但也开始表现出了活力。“诺——亚,就不能让我跟你一起坐在前面嘛。”   “蒂娜,不要给诺亚大人添麻烦了。”女骑士珂洛丽丝制止道,“这片森林的「庇佑」很不稳定,保不齐会出一些什么事情,上一次你就是疏忽了探测所以才让我们吃了那么大的亏吧。”   “诶——就因为我是魔法师就把全部的侦查工作交给我那也太过分了吧,我可是弱女子呢,哪来那么多体力一刻不停地干活啊……你说对吧,诺亚。”   “是,是。”诺亚叹气,只好惯着这位贵族脾气的魔法师,“不过珂洛丽丝说的也有道理,不管怎样,我们团队的侦查工作也只能交给你了,蒂娜。”   “拜托我的时候,要称呼我「蒂娜大小姐」才对哦。”蒂娜举起法杖,那法杖由金属制成,上面镶嵌着一颗翠绿色的宝石,安君感觉到了魔力似乎在蒂娜的周围流动。“不过嘛,蒂娜我只给诺亚网开一面哦,感谢本小姐吧。”   风,随着魔力的流动产生了韵律,蒂娜闭上眼,轻声吟唱,魔力驱动着气流拂过每一个人的体表。   “风啊,请回应我的愿望——风系第三阶魔法,探知之风。”   沉默了一会,蒂娜睁眼,表情又变得俏皮:“果然没问题啊,那种事情,肯定只是极——少数的情况才对吧。”   可蒂娜话音刚落,就听见后车传来狼牙的震吼:“各位!做好战斗准备!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怎么可能?!探知之风不可能会失误的啊!”蒂娜惊诧,“喂!狼牙,不许吓唬我们啊!”   可狼牙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拉住马,又从马车上一跃而起,此刻他的双腕已经戴好了奇怪的环带状装备,只见他双手一甩,左右各三道钢爪伴随着一道寒芒闪现。   “我没有开玩笑,而且那东西已经很近了……我能感觉到,那是……恶意的气息!”   下一秒,狼牙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他极速反应,一跃而起,以最快的速度远离原地,可一道黑影以比他更快的速度闪过,刺向了狼牙。   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狼牙一声闷哼,被撞飞在十几米远的树干上。   “狼牙!”   “我没事!我挡下来了。”   再看向那里时,一个巨大的黑紫色的物体从地面钻了出来,仿佛一栋黑色阁楼。   那是一只巨型蜘蛛。通体深紫色,身上满是看不清形状的黑色纹路,巨大的八足仿佛八把利刃,重重地刺在土中。   旋即,那巨蛛的腹部长出数个孔洞,从那之中涌出了滚滚紫色的烟雾,那烟雾仿佛有生命一般,迅速向两边扩散,围绕众人划了一个圈,然后呈包围之势向中央压去。   “蒂娜!”   “我知道!”蒂娜跃下马车,举起法杖,短暂吟唱之后,一股旋风以蒂娜为圆心,向四周扩散而去,气流压住烟雾,展开的旋风似一道直径五十米的透明城墙,阻挡了毒烟渗入。“风系第三阶魔法,领域之风——诺亚!狼牙!珂洛丽丝!我负责阻挡毒烟,你们速战速决,我坚持不了多久!”   勇者团队在一瞬间就表现出了身为勇者的战斗意识,几乎在一瞬间就完成了近乎完美的阵型,诺亚拔剑正面突击,珂洛丽丝手持盾牌吸引火力,剑士与骑士相辅相成,攻防兼备滴水不漏,而狼牙则以鬼魅般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巨蛛的感知死角,只一爪便将那巨蛛切开一个巨大的伤口。   “这家伙……错不了,我认得它!”蒂娜对众人说道,“就是这家伙上一次偷袭的我们,那时我们好不容易将它重伤才找到逃跑的机会,没想到又来了……而且,我怎么感觉……它比之前变得更强了?!”   蒂娜的感觉没错。如今那三人看似略有优势,实则却陷入了十足的苦战。那巨蛛受伤,反而变得狂暴,尖锐的蛛脚以根本肉眼难及的速度劈向狼牙,狼牙想挡,但巨大的威力直接破开了他的防御,一阵血光闪过,狼牙被弹飞数米。   “狼牙!”   蒂娜一慌,又很快反应过来:“各位!注意屏住呼吸,我去给狼牙治疗!”   “不需要。”安君制止蒂娜,走下了马车,“你维持风墙,治疗交给我。”   “可是你还……”没见过安君发动治疗术的蒂娜对眼前的这个孩子很是不信任。   可安君不再解释,只见他一手拍地,连吟唱都没有,一瞬间魔力便被凝聚,又以此为圆心在一瞬间扩散到直径百米,白色的流光在地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治疗术的光辉从地面涌入那作战中的三人体内。   “真是……恐怖的魔力量。”狼牙站起,此时伤口已经被完全修复,但他的气力似乎仍没有恢复,治疗术的效果,只能治疗「伤势」,而毒素产生的伤害虽然也能够治愈,但是并不能清除毒素本身。   而安君感觉到,似乎蒂娜的魔法正在逐渐衰弱。   “我有点……状态不好……可恶……”   安君回头再看时,马车上的另外三人已经意识模糊了。   “各位!毒雾已经浸透进来了!”安君喊着,又进了马车,拿出医疗箱中应急用的圣水,尽可能的为他们灌了一口。   “安姐……”   “尽可能的让自己意识清醒起来!这个毒渗透能力似乎很强,就算不呼吸也可以透过皮肤渗入!”安君四年来对抗过不少来自森林的有毒魔物,再加上遗传算法的进化效果,如今他的毒抗性已经非常之高,区区毒雾还不能奈他如何,但是年纪尚小的铃,西恩,还有等级很低的王庞志,根本没有任何抵抗毒素的能力。   “安姐……把圣水留着……勇者他们还在战斗吧,我们没有战斗力的即使清醒也没什么大用,快……给他们……”   安君把剩下的圣水留下,从医疗箱中拿出另一瓶——这已经是他仅存的最后一瓶了。   最先倒下的,是第一个被直击命中的狼牙。安君意识到,那巨蛛不仅力量迅猛,用毒也是一把好手,毒烟,毒牙,甚至全身的体表都是毒素,即使狼人族天生就拥有对毒抗性,也根本抵御不了多次的毒素侵入。   圣水可以化解毒素,但能否让他醒来还要靠他自己的意志。   第二个倒下的是魔法师蒂娜。虽然已经喝下圣水,又有安君的治疗术加持,但由于之前受的毒伤还未完全痊愈,再加上本身体质虚弱,毒烟很快就渗透进了她的风领域。   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就算蒂娜本身不算特别强,但她依然是团队的最核心单位,毕竟她是「魔法师」。   领域,输出,加护,治疗,辅助,祝福……几乎一切核心效果都需要由魔法师来完成,这也是为什么魔法师通常都是贵族的原因。   每次战斗开始时,蒂娜都会为自己的三个队友施展风之加护,这是一种自动持续性魔法,能够一定程度上提升个人的全部属性,使他们发挥出更强的实力。   但蒂娜一倒下,就算是自动持续性魔法也会因为与魔法师的链接断开而自动消散。   这便宣布了战斗阵型正式溃散。失去了加护和狼牙的游击支援,珂洛丽丝的防御逐渐跟不上巨蛛的攻击节奏,即使勇者想找机会突击,恐怕也会被巨蛛极速的穿刺所反击。   “可恶……”而毒雾则通过皮肤渗透,逐渐剥夺了二人的意识。   勇者团队输了,那巨蛛举起一只脚,仿佛宣告自己的胜利,然后又用那锋利的剧毒足尖,向勇者重重地劈了下去。   噗——!   一阵鲜红如烟花绽放。   ——   挡在勇者面前的,是一个白色的娇小的身影。此刻,鲜血在刹那间便浸透了修女服的前胸。   “安……!”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十八章:绝处逢生,回光返照   那是出发前的时候,众人其乐融融地交谈着旅行中的趣事,也谈论过曾让他们吃过大亏的那只巨型魔物。   “那个啊,我想称那个东西为「帝蛛」——在我们旅行的这些年里,我们也见过不少蛛形魔物,但能媲美帝蛛的,我从未见过。”勇者诺亚仔细回忆道,“但是,我们不怕它,我们已经研究出那家伙的攻略方法了,勇者团,绝对不会输给同一个对手两次。”   “没错没错!”蒂娜附和道,“那家伙的战斗模式已经被摸清了,而我——也已经学会了专门针对毒烟型攻击的特殊魔法,如果那个家伙还敢再来,那我们必将让它有来无回!”   勇者团,绝对不会输给同一个目标两次。这是他们最为骄傲的,信条。   ……噗……鲜血从胸口喷出,但在治疗术的光辉之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修复着。   纵使魔法抗性和毒抗性极高,但安君的物理防御依然欠佳。蛛足的毒素穿过伤口侵入安君内脏,那是一种兼备神经毒和腐蚀性的多重毒素,即使是安君也不免全身剧痛。   巨蛛似乎有些迷惑,眼前的这个人类少女,接下这一击居然还能继续站着,和她外表弱不禁风的样子十分不搭。   它抽回了足,然后不知是从哪里,它发出了低沉的说话声。   “人类……我的目标……只是勇者。你能接我一击,很不错,所以,我饶你一命,让开。”   这个世界有一类魔物,对勇者的气息十分敏感,它们似乎就是天生为了攻击勇者而生,似乎像是这个世界的神明既定的法则,要用它们来审核勇者的资格。   更可怕的是,面前的这个魔物,会说话。   那是灵魂与魔力修炼几千年才能做到的,被世间称为「上位魔物」的存在,它们通常在迷宫的最深处才会出现,相当于迷宫领主级别的存在。   那可是连A级冒险者组织,准备数个月,甚至有可能需要S级冒险者带队才有机会击败的,「焚城级」魔物。   安君拿起铁锹,那是他央求母亲一定要让他带着的,陪伴他四年的铁锹,和医疗箱一样被他随身带着。铁锹可以当做武器,也可以用来做法杖,装作自己会咏唱魔法的样子。   安君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挥着铁锹就向那巨蛛冲去。   “看来你选择了……死。”   话音未落,巨蛛锋利的蛛足就再次击中安君——在敏捷属性上,二者差距太大了。   “唔——”安君被击退数米,但是没有倒下,不顾伤口正在流血,就再次冲了上去。   巨蛛却开始不耐烦了。它一脚将安君身体贯穿,钉在地上,仿佛一根巨大的铆钉。另一只脚抬起,对着被钉在地面无法动弹安君,猛地一刺。   “啊——!!”巨痛从身体的内部向全身蔓延,鲜血如泉涌。安君忍不住惨叫出声。蛛足抬起,然后,又是一刺。   再一捅,再一捅……仿佛面对仇人一般,巨蛛那如同巨型铆钉的足尖,一下又一下的重重地刺了下去。   ……要死了。   治疗术的速度跟不上身体损伤的速度。   要死了。   不过……时间到了。   那蛛足蓄力一击,仿佛要用这一击直接要了安君的命,尖锐的黑色影子呼啸而至,刺向了安君心口。   安君从残破的衣襟和胸口之间,掏出的,是一根纯银的吊坠。   碰——!!!   安君的鲜血迸发而出,但下一个瞬间——刺向安君的那根蛛足,破碎了。   “什……!”   (我果然猜的没错……那羽毛,继承了大天使勒加米尔的部分传统……也就是……)安君想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声了。   “啊啊啊啊——”巨蛛惨叫出声,似乎这一下连它的灵魂都受到了灼烧。   (——对「罪」的审判。像这种诅咒系魔物,又沾了血气,一定很受伤吧——)   然而,那巨蛛却比安君想象的更加顽强。一阵黑雾笼罩着破碎的地方,竟以更纯粹的恶意抑制住了那吊坠所带来的审判,此刻,失去一足的巨蛛已经陷入了狂暴——“我——我要杀了你!”   (真糟糕……我低估这家伙了……!)   ——空气突然变得凝重。   “喂,大蜘蛛,我还没认输呢。”   巨蛛身后出现的,是一股澎湃的气场。   “我——狼人族战士,狼牙——”那气场的主人连嗓音都变得浑厚,仿佛跟巨蛛之前击倒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目通红:“以狼族勇者之名,我要你,以死谢罪——!”   安君的猜想再一次被证明,那是来自特性「狼魂」的,隐藏的技能。   “可笑。”巨蛛不再管躺在血泊中的安君,转过头面对着眼前的狼牙。   可当它再看向狼牙时,却发现他又变了个模样。   狼牙全身灰色的毛忽然变得棕红,那澎湃的气场在刹那间内敛,仿佛无穷的力量瞬间储存在那狼人的身体之内。   “「狼魂」——!”   ——   「狼魂特性专属,隐藏技能,「回光返照」。效果:濒死时触发。在短时间内获得极大量属性值。」   ——   巨蛛冲向狼牙,庞大如阁楼的巨蛛,动起来却仿佛一道闪电。   “勇者团,不会输给同一个对手两次。”   一个刹那,二者交换了位置。   下个瞬间,巨蛛全身爆裂,绿色的血喷涌而出。   但狼牙也依旧受到了重伤,他的狼毛变回了灰色,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但是,还没有结束。   本已残破不堪的巨蛛,却仍在蠕动。啪……啪……巨蛛的表皮,裂开,迸碎。然后,在那巨蛛体内,钻出了一只,更大的黑色蜘蛛。   那个上位的,灾难等级「焚城」级别的魔物,在受到狼牙回光返照的一击之后,蜕皮了。   而且,变得更大。   那蜘蛛全身的纹路变得清晰,头部暗金色的花纹仿佛一个人类的头颅,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在彰显着恐怖。   已经没有可以指望的了。   “呵……接下来,你们的命我就收下了。”   巨蛛刚说完,它却看到「那个东西」又站了起来。   不是狼牙。   不是勇者。   不是圣骑士。   而是一个浑身淌血,整张脸都被血污盖住,全身几乎可以用破烂不堪来形容的,一个弱小的「修女」。   “终于看到了……那个的用法……”   巨蛛震惊地有些说不出话。   巨蛛看到,修女手里,拿着那块重伤过自己的银色吊坠,然后她的眼睛由碧蓝,变成了深红色。   “「狼魂」——!”   安君第二特性,狼魂。隐藏技能:回光返照。   “这家伙……也会这招?!”巨蛛惊诧,但此刻已经由不得它犹豫,吃过这招的它多少对狼魂有些感受,它冲上去,蛛足直接刺向那修女的右手——   它的目标,就算直接吃下由狼魂加持的那修女的一击,也要不计代价打掉那块吊坠。   碰——!   仿佛硬币弹向空中时,那金属的震鸣声。巨蛛的另一条足被从中折断,断肢飞出数米之远。   但换来的,则是整条吊坠被直接打飞。   巨蛛的毒牙一口咬住安君的身体,把他整个举了起来。蜘蛛的毒牙其实是它退化的一对螯肢,并非口器,但依然可以以此注入毒液。   “啊啊啊啊!”前所未有的剧痛传遍了安君全身。   “我决定了,就先吃你了——我的毒液要将你从内部融化——不,你的身体很可能扛得住这个毒液吧?那很好,我就一口一口地,慢慢地把你撕碎。”   “啊啊好痛!求求你……不要这样!”   “哦?现在知道求饶了?呵——!”征服弱小生物带来的满足感膨胀了那巨蛛的内心。   “所以……请饶了我!你的目标是勇者吧,我认输了,所以……”   “不行——已经晚了——!”巨蛛嘲笑道,“我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类,在我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了——尤其是……”   ……   安君恐惧的表情,却在下一秒,变成了微笑。“蜘蛛先生,你是不是想说,「尤其是得到些小玩意就胆敢不自量力地与我抗衡的人」,是吗?”   “尤其是得到些小玩意就胆敢不自量力地与我抗衡的人……什么?!”   “刚刚打断您腿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你想说什么?我已经把你的吊坠打掉了,别想着再做梦了……”   “不,不是吊坠,是我的拳头啊。”安君伸出手,鲜血染红了整只右手,“刚刚开启「狼魂」的隐藏技能,目的就是为了打断你的腿。”   “别想耍花招,你被我咬在空中,已经没法再发力了……等等,难道……你用拳头,只是为了掩盖……”   “因为,我要「假装吊坠还有用」啊。”   “什……?!”   “以我的敏捷,根本没法在你的攻击下使用「那个」,所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注意不到,「那个东西」的真身……”   ——一片金白色的羽毛,悬浮在那巨蛛的头顶之上,缓缓下落。   “接受审判吧,以「勒加米尔」之名——”羽毛,碰到了巨蛛的身体。   “什么——啊啊啊!!!”   安君跌落下来,他知道,那巨蛛已经没有任何抵抗的气力了。他转过身,捡起被打飞的吊坠,幸好,还没有坏。   不需要再检查敌人的状态了,他简单地整理了破碎的衣物,身后是逐渐崩溃成齑粉的巨型魔物,在那崩坏的烟雾缭绕之中,安君戴上吊坠,闭上眼,在胸前缓缓地画了一个十字。   “愿尔安息。”   轰!!!   ——   ————   作者的话:   这一章玩了些jo梗,很喜欢那种感觉呢。   对了,关于单章字数的问题,我个人的话,以前写文也都是按照单章2-3k来写的,其实也是个人习惯了,但有读者朋友反应这样单章字数太少了,嗯……以后我会慢慢增加的,之后尽可能保证单章3k以上。   如果有什么其他建议也欢迎指出。   顺便说些没必要放在正文占字数的故事设定吧,算是彩蛋……   由于这个世界崇尚的主神是女神阿弥司,所以很多地方跟原来世界的思维习惯不太一样。比如这个世界的男女平等性比较强,修女和神职者们可以自由恋爱,甚至结婚生子都是被允许的,而且没有诸如强制信教的习惯。   教义的束缚还是很小的,主要是为了劝人向善。   狐狼拉多托斯其实超强的哦。   王庞志的外号叫王胖子。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十九章:王庞志   模糊的意识让少年回忆起了许多事情。   似乎所有人都不曾待见过他,在这个世界是,在那个世界也是。   那勇者身边总是有许多女孩子围绕,她们温柔,善良,知性,活泼,可爱……可这些温柔,善良,少年却从来没有亲身体会过。   可能,就因为自己不是勇者吧。   也或许,不止这样。   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一定不是主角。   主角可以孤独,但永远不会寂寞。但少年没有孤独,只有寂寞。   平凡的少年见证了那个主角般少年的主角般的生活,天生的强大,天生的潜能,天生的容颜,天生的身材,天生的好性格……简直就是“正义的化身”。   可爱的女孩子们看见他立刻就变得单纯,变得可爱,眼神里满是明媚。   可能是因为她们把阴霾都留给了其他人吧。   于是“她们”一转眼看向自己时,仿佛和那个娇嗔无知的少女,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少年害怕这样的眼神。   就在这样的惊恐中,他渐渐恢复了意识。眼睛模糊着重新聚焦,看到的,是一个女孩的轮廓。   少年现在真的很害怕看见女孩子。   或者说,他不想再看见那样的眼神。   但是当视线再次清晰之时,他看到的,却是一双清澈的双眼。   还有,一股温柔的魔力暖流,涌入自己体内的舒适。   “喔,终于醒了,我可花了好大功夫才把你叫起来的,不许再睡了哦。”   宝石蓝的双眼,清澈如水,仿佛能从那双眼睛直接看向那少女的内心。   少年说不出话来。   “喂喂,庞志?还认得出我吗,我叫什么?这是几?”   “安……?”   “喔,幸好,应该没伤到大脑。”安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微笑道,“还能站起来吗?晚饭要做好了哦。”   “我……”少年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而自己还在森林中。不远处有一处篝火,那里围着队伍里的其他人。   “因为马匹中毒后也需要一段时间恢复,所以今夜我们要在森林里过了。”安君解释着,然后伸出了手。   “啊?”   “欸,不需要帮助吗?原来你可以自己站起来吗?”   “那……那个……”王庞志不好意思再去接触安君,于是他努力地想要爬起,可没走两步,便双腿一软,倒了下来,又被安君平稳地接住了。   “你也这么喜欢逞强的吗。”安君无奈地说道,扶着王庞志,一点一点向篝火走过去。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点重……?”   “没有哦。”安君随口说道,“残留的毒素已经不碍事了,但还是要多走动走动,你再坚持一下。”   ……   众人已经痊愈了,狼牙和蒂娜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发现今晚不太可能再有威胁,便在篝火旁搭好帐篷,做起了晚饭。   由于安君恢复的最快,所以大部分的工作也都是他准备的。安君的厨艺很不错,即使是一些简单的材料,做出来的味道也十分吸引人。   顺便一提,安君早在众人恢复意识前就洗净了身上的血迹,藏好了羽毛和吊坠,顺便换了身干净的修女服,至于原先那件,已经破烂不堪,被安君包好藏起,以后有机会再进行处理。   而对于之前的战斗,安君则把全部的功劳推给了狼牙。   “狼牙先生的隐藏技能,真的超帅的哦。”安君吹捧着狼牙。实际上,也根本没人见过安君和蜕皮后的帝蛛战斗的场面,连狼牙本人也误以为是自己那全力一击秒杀了那只巨蛛。   “真的假的?秒杀了那种级别的魔物?”蒂娜诧异道,“狼牙,没想到你进步这么快啊。”   “这也要多亏了各位的帮助,才给我创造了机会。”   诺亚称赞道:“狼牙,干得好,看来我也要继续努力追赶你了。同时也要感谢各位每个人的帮助,我们的队伍是一个整体,缺了谁都完成不了这次的绝杀。”   安君微笑,在一旁附和地鼓掌。   “最应该感谢的,是我们的安修女,”诺亚又说,“要不是她的治疗术和圣水,我们可能真的就这样输了。”   “只是尽一份微薄之力而已。”安君回应。   ……   篝火渐弱,众人开始休息,守夜由两人一组轮班进   行,安君提议由自己进行第一轮的守夜。   “那我也一起吧。”西恩主动站出来说道。   铃却说:“诶,我也想和安姐一起。”   “那个……其实我……”王庞志在一旁支支吾吾的想说些什么……   “嗯——?!”却迎面撞上西恩和铃两个人凌厉的目光。   “呜,对,对不起……”   安君却站出来说:“铃,西恩,礼貌一点。那就这样吧,我跟庞志守第一轮。”   “喂!”西恩不解道,“你在想什么?你们俩都没有战斗能力吧,如果遇上什么危险……”   “所以才要由我们两个来度过这最安全的第一轮啊。”   西恩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好转过头,轻哼一声:“随你便吧。”   铃则贴近安君,悄悄问了句:“安姐……我总觉得那人很奇怪诶,没问题吗?”   “不许用外表来评价一个人哦。”安君顺了顺铃有些散乱的头发,“乖,你先睡吧。”   森林的夜很寂静,偶尔也会有一些虫鸣,和几只夜鸟有节奏的歌声。森林的音乐沁人心脾,一轮明月悬在头顶,忽隐忽现的火光,那少女依靠着粗壮的树干,在笔记里写着什么。   “今天……谢谢你了。”王庞志小声说,“我……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没必要,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你真好。即使是我你也能这么温柔……”   “即使是你?这话说的,真有趣。”安君轻笑,“你也是人吧,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我……他们总说,我又丑,又没本事,还总能带来厄运……”   “一个人的外貌很重要吗?”   “我……我觉得,不是很重要吧……”   “其实,一个人的外貌,决定了这个人在其他人眼里的第一印象,如果说不重要,那是假的。”安君说,“如果一个人外表不够好看,那么生活中当然会处处碰壁,这是没办法避免的,刻在人类基因本能里的东西。”   “也对啊……”   “但与此同时,能力比重要的外表,还更重要。”安君又说,“有钱,实力强大,有权势,这些就是能力,在这样的能力面前,外表其实根本不堪一击——所以说,不是外表不重要,而是和外表相比,能力实在是太重要了。”   “那我……真可怜啊……”王庞志低下了头。   “很多人说呢,「我不是外貌协会,我认为能力更重要」,这句话的意思是「不看重外貌当然是假的,但是如果这个人有能力,那么外表元素也是可以忽略的」。很多人又说:「我更看重一个人的上进心」,其实这句话的意思则是:「我现在没办法和有能力的人在一起,所以我希望你未来可以变成有能力的人」。”   “真的吗……?”   “啊,我只是随口一说,不要在意。”安君笑道,“庞志你呢,来到这个世界,一定不会是毫无用处的吧,你只是没发现自己的潜力,保持自己的上进心吧,没有人会不喜欢有上进心的人的。”   “安修女,你明明看起来这么小,为什么会懂的这么多啊,我……我真佩服你。”   “啊啦……”安君看了一眼众人,他们已经睡下了,“你觉得我,真的像一个「小孩子」吗?”   王庞志抬起头,看到的是安君诡异的微笑。   “你……”王庞志有些诧异,“等等,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些,什么?”   “我只是随口一说哦。”   这句话的意思是,「是的,我的确说了什么。」   王庞志仔细回想,才发现安的确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由于语气太随意,让他根本在意不到这些词汇。   基因,外貌协会,这个世界……   王庞志又看向安写了许久的笔记,由于内容太过熟悉导致他忽然想叫出声来。   “难道你也是……!”   “嘘。”安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和你差不多,也有些区别。”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知道你是穿越者,而我则是转生者」。   可王庞志却差点哭了出来。   他终于找到和自己一样,来自“那个世界”的人了。   法则让他们没办法正面交谈,只好用一句又一句晦涩的暗语,即使这样,王庞志也仿佛找到了家一般,这是他整整半年,第一次体会过的,归属感。   “你应该也有什么特殊的特性吧。我看不见你的特性,或许是你也拥有「隐瞒」技能。”安君指导道,“有些特性,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需要一些刺激才能激发出新的效果,如果有机会,你试试看。”   “啊,”在安君的指导下,王庞志打开了自己的属性面板,然后关闭了「隐瞒」。“原来……是这样!”   这下安君终于看清了那穿越者王庞志的面板:   「王庞志,LV2,职业:无。特性:「游戏事件」。效果:未知。」   “……”安君皱了皱眉头,分析道,“效果未知……也就是说,你的特性也是「待激活」的状态……或者,特性已经激活,但是需要你自己来发现……想想看,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特别的……”王庞志仔细思考了一下,又说,“那个……他们说自从我来了之后,遇见的怪物就变得比以前多了不少……算吗?”   “没错……”安君陷入了沉思,然后忽然又说道:“没错……!这个特性,真的,太好了吧!”   “啊?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被他们说成灾星的啊……”   “呵……他们虽然这么说,但是就没有说另一句话:「最近升级变得更快了」吗?”   “你是指……”   “我是从你特性的名字上猜的,如果把世界比作游戏,那么,最快的升级方法,当然就是「不断战斗」啊……可是,这个世界不是游戏,战斗的机会并不能经常遇见,不如说,根本就是很难遇到才对吧。”   “那么——就是说,虽然经常会遇见危险,但同时,也会带来更多变强的机遇……?”   “没错。”安君说,“更何况勇者的经验潜力等级至少也是A级,在你的加持之下,未来勇者的成长速度……不容小觑。”   “原来……我只是勇者的经验buff机吗……到头来,仍然只是一个陪衬。”   “说不定以后会有新能力哦,别这么快气馁嘛。”   “说句实话,我不太想和勇者团队在一起。”   “勇者对你不好吗?”   “不……诺亚他人很好,但……我只是,跟他们不太融洽。安你应该也有很强的特性吧,我……不可以来辅助你吗?”   “哈哈,虽然我很高兴,但是,很对不起,我的经验潜力等级为G,战斗不能让我获得任何经验值。”安君苦笑道,“而且,我已经决定要做一名普通的圣职者了,我要前往公国学院,那里有更系统的综合科教学——你也要有自己的目标,保持好上进心,好吗?”   王庞志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二十章:终焉的魔女   “喂喂,喂喂喂喂!”   “唔……?”   安君揉了揉眼睛。“早上了……?诶?这是哪里?!”   眼前一片无边的黑暗,仿佛虚无,安君飘在这个虚无的世界里,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眼前是一位紫色头发的女人,模样和身材都显得妩媚,那长长的头发从头顶蔓延到地面,仿佛一道紫色的瀑布。   她身披黑袍,里面华丽的服饰若隐若现。那是安君在这个世界都没有见过的样式。   “你是谁?这是哪里?”安君问。   “这是你的内心世界哦。”女人笑道,“因为你「那个东西」的缘故,我在你清醒的时候很难跟你说上话,只好在你意识薄弱的时候进来,没有敲门真是不好意思啦……我叫莫伽迪雅,是一位魔女,虽然有些不好解释,总之,我现在以灵魂形态暂时寄宿在你体内,请多指教哦。”   “等等等等!这是什么突然之间的事件啊?为什么?”   “哎呀,你对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总得补偿我一下嘛。”莫伽迪雅托着脸,神情媚态地娇嗔道,“我不会探查你的心灵,或者一点威胁到你的事都不会做哦,只是暂时借你的身体住一会,仅此而已。”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你啊?”   “啊,说起来,我上一个暂住的地方就是那只大蜘蛛的体内呢,你这么一下子,差点连它带我一起烧掉了,真是好惊险啊。”   “欸……蜘蛛的体内……怎么感觉有点恶心啊……”   “怎么说话呢,我当然也是有追求的魔女啊!”莫伽迪雅嗔怪道,“我现在只能以灵魂形态漂泊世间,所以才需要依靠一些生命体做宿主,偶尔也会有没办法的时候……不过放心,我是不会做任何麻烦到你的事情哦,而且作为回报,我教给你一些魔法怎么样?”   “我还没答应你吧……”安君责怪道,“不过算了,你在我这里安静待着,只要别闹腾就好……至于魔法,抱歉,我零级,没法学习其他技能。”   “啊……零级?零级可以干掉那个大家伙,有趣!你是叫安吗?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莫伽迪雅笑着说,“魔法那种东西,可不只是靠学哦,如果不能学,那么……我就「赋予」你一个魔法技能吧!”   “那种东西……赋予?开什么玩笑?”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对哦,刚才你听见我的名字的时候也基本没有什么反应,果然这么长时间我的名字早就被世间遗忘了啊……”   “莫伽迪雅……?你不说我还忘了,好像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嗨呀,明明好多故事书里都有记载我的名字的……「千禧年的魔女」,这样说,你有印象了吧?”   两千年前,魔族曾和人类发动过一场战争,千禧年的魔力暴走让魔族变得强大无比,险些让人类文明从世界上绝迹……这场战争,史称「第一次千禧年灾厄」。   而在那阿弥司公历1000年诞生的,一位拥有特殊特性「魔女·S」的孩子,凭一人之力,改变了整个世界战争的局面。   非正非邪,非善非恶,似乎只遵从自己的内心,也不加入任何阵营。   但她,一个人,将原本两个打算不死不休的种族的怒火,彻底浇灭。   传说她切开了大陆,也传说她创造了另一个位面,把魔族帝国传送到另一个没有人类存在的世界。   没有人准确记录过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人们只把这样的传言,和那个从未听说过名字的魔女传颂下来,然后她则被这个世界称为:   「终焉的魔女」。   因为此后两千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魔女」特性出现了。   后来这位魔女去了哪里,人们不得而知,有人猜她前往了魔族帝国,也有人猜她因为释放那种级别的魔法而牺牲了自己……   “诶?其实只是觉得腻了所以让灵魂脱壳,游离在这个世界而已。这样我才不会老嘛。”魔女本人,则是这样说的。   “这个理由也太扯了吧?”   “变成灵魂态有很多的好处哦,不用再掺和那些麻烦事,自由自在的,然后没有那么多包袱,挺好。”   “果然如传言说的,十分任性呢……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的特性……要知道,这两千年来就再也没听说过有「魔女」特性的出现了……所以,我可以勘察一下吗?”   “哦,好说,你随意。”   「莫伽迪雅,LV????,职业:魔法师。特性:「魔女·S」,效果:MP、魔力强度的潜能等级至少为S,可以将想象以魔法的形式化为真实。」   “这……这哪是特性?这明明是挂吧!”安君幼小的心灵受到了震撼。   “即使有特性,灵魂状态的我也没法发挥,你就当它不存在吧。”莫伽迪雅毫不在意地说道,“那么想好了吗,我有预感,未来在你身上一定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欸……如果你是想看热闹那么你现在可以离开了。我以后打算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做个修女,不会再玩什么冒险游戏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莫伽迪雅的语气十分肯定,“你……是特别的,我能看得到,你身上的因果所散射出的光芒……!如果不信,我们打个赌好了。来,这个,算是我的一个小礼物,送给你了。”   从莫伽迪雅指尖弹出一道暗紫色的流光,注入到安君体内,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安君却隐约地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改变。   安君看向属性面板,在技能栏中,突然多了一行。   「新技能:影纵。」   “这个技能超——方便的哦。”莫伽迪雅夸耀道,“这是我还是人类的时候经常在用的,可以调动你的影子,最直接的用法就是用来装东西,再也不用背包啦。”   “那……倒是个好东西……”如果说安君不高兴,那是不可能的,平常背着医疗箱和铁锹,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偶尔没有地方放也会有点小麻烦,“可是……这是……黑暗系的魔法啊……”   “有什么问题嘛,就因为你是圣职者?”莫伽迪雅不屑地笑道,“黑暗系魔法可是最——方便实用的魔法属系哦,光是那一个技能,就能完成储物、藏身甚至快速移动,你看其他属系做得到吗?”   “……算了,虽然有点怪怪的……不过,我答应你了。”   莫伽迪雅一笑。“我就知道。”   下一秒,昏暗虚无的世界突然变得透明……   ……   森特托姆公国最著名的城市,其实离大森林并不算太远,那个地方因为某些原因必须离这片森林近一些,以用作学员们的联系场地。   这里,就是被人们称为“学院城”的地方。原本的名字似乎叫做“杜里克斯”,但是因为太多人叫了它的俗名,所以不少人索性就管它叫“学院城”了。   经过魔女莫伽迪雅的指点,安君稍微掌握了影纵的用法,不得不说,这个技能是真的香。   安君也没打算隐瞒这个技能,但是却没有说任何关于魔女莫伽迪雅的事。他把铁锹和医疗箱,以及一些行李装在了影子之中,顿时旅途轻松了不少。   “安姐,你这是……”   “偶然间获得的技能哦。”安君敷衍地解释道,“相当于一个隐藏的背包吧,不过容量不是很大……嗯,已经装满了呢……来,铃,我给你背着行李吧。”   铃把一些行李递给安。“谢谢安姐。”   “喂,你们这么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才能到啊。”西恩不停地催促道。   毕竟是城市,街道很是繁荣,铃被四周琳琅满目的商铺吸引着眼球,西恩在前面催,安君一边陪着铃,一边安抚着西恩逐渐暴躁的情绪。   ……   昏暗的房间,宽大但乱糟糟的桌面,书柜上的书倒在了地上,两边的盆栽有焦黑的印记。   金色卷发的中年男人,独自在偌大的房间里,怒火二字写满在他的脸颊,他捏着一张信纸,上面熟悉的字迹和署名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怒火中烧,难以遏制。   “丽娜·凯尔拉……!你,好大的胆子!”男人低吼道,“你要把你的女儿带来这里么,好,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和那家伙生下的杂种,到底能有几分本事!”   电流的霹雳声暴响,信纸瞬间碎成黑色破片。   “你等着瞧吧!”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二十一章:入学测试的刁难   如果从空中俯视森特托姆学院的话,会看到大致呈圆环状的建筑群,圆环被两道斜切,南北两段较大的弧段,分别是魔法、武道两学院所占据的地界,而东西两处较小的弧段,则分别是教政处与修道院。   森特托姆学院属于初级与中级合并的学院,再往上更高级的学府,就只能在帝国才能找到了。   即使是初级学院,也不是什么人都被允许进入的。   年龄12岁以下,通过书面和实战两轮考试,这是入学不容商榷的条件,但是这个条件,对于某些人来说,简直再简单不过。   而对于另一些人,可能就会有一些难处了。   ……   “安·凯尔拉,你不符合我们学院的要求,请回吧。”眼前金发的男人说出了让众人惊诧的话,“至于铃和西恩,你们俩可以去等通知了,拿好你们的行李,去登记吧。”   “等、等等!安姐她怎么……”   “教务长,修道院是只有书面测试的吧,”安君拉住铃,“我要求查看我的书面成绩。”   “不用看了。”男人说道,“你在书面考试里的确很优秀,但是修道院今年招生已经人满了,请回吧。”   “历年来只听说过魔法院和武道院有过满人情况,我记得修道院不管在哪里都是冷冷清清的,教务长先生,你确定你不是在为难我么。”   “安姐……!”   出发前,母亲丽娜就曾嘱咐过二人,如果在学院看见一个金发的男人,无论如何,都尽量不要接近他。但至于理由,丽娜却缄口不提。   丽娜曾以为,那男人现在还仍然只是一个魔法科导师而已。   没想到,此人竟优秀到如此地步,已经晋升到整个森特托姆学院的教务长了。   也就是说,入学与否,全听他一人说了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男人冷哼一声。   听母亲的语气,似乎眼前的男人与自己的父母有些过节。他没有拦西恩的必要,而铃又有勇者级特性的“免死金牌”,所以全部的火气,只能一股脑地撒在安君身上。   “我知道您与我的父母有什么矛盾,但是把这个矛盾指向到孩子身上,作为大人,你就不觉得幼稚么?”   “那又怎样?回去告诉你的父母,你,没资格进入这里。”   “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哦?”男人轻蔑地瞥了安君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修道院现在满了,你还可以报名武道院和魔法院,不过嘛,这样你就必须得进行实战测试。”   “开什么玩笑!”西恩终于耐不住性子,“你明明看过这家伙的档案,她只有LV0!”   “哼,我看这家伙纯粹就是在刁难我们,如果安姐不能上,那我也不上了!”   “铃!西恩!你们别说了。”安君制止他们,虽然声音不算太大,却在一瞬间镇住了二人。   这一刻,西恩和铃看见了从未在安的脸上见过的表情——明明她脸上的表情肌肉没有一丝波澜,但从那眼神的深处,看得见有什么在燃烧。   安君的手中瞬间出现了之前藏在影纵中的铁锹,砰地一声砸向地面,发出了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我接受。那就按你的规矩来吧。”   “哦?”男人眉毛一挑,“有种,不过,实战考官是我,即使这样你也要来么?”   “无所谓,是谁都行。”安君平静地说道,“只要把考官干趴下就可以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有趣,来吧,给你一个绝望的机会,然后滚回家去吧!”   “喂!你……别逞强啊!”   “……相信我。”   ……   虽然安君夸下海口,但面对这个男人,他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   男人的名字,叫做雷亚兹,是这座学院的教务长。安君的勘察技能可以直接看见他的全部属性面板,似乎他根本没有使用「隐瞒」的必要。   「雷亚兹:LV86,特性:「御雷」。」   雷亚兹带着三人来到了魔法院的试炼场地。   “我只会用三成实力。”雷亚兹说道,“只要能伤到我哪怕一下,就算你赢吧,我也不想太欺负你。”   “雷亚兹教务长,那你可真够仁慈呢。”安君反讽道。   “多说无益,开始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在此之前,我要再补充一点。”安君说道,“既然是雷亚兹教务长亲自测试,那就把测试时间延长一下吧,直到我认输或者失去意识,再或者我获得胜利为止。”   “无所谓。”雷亚兹笑道,“反正一瞬间就会结束了。”   “铃,西恩。”安君转过头向台下的二人说道,“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们不要上来。”   二人不知安君心里是怎么想的,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安君个人的任性。虽然他们很想阻止安君,但安君却无论如何都要上来试一试。   但是,正如所有人想象的那样,战斗真的仿佛在一瞬间就结束了。   一道雷电以肉眼无法观察的速度,贯穿了安君的胸膛。   然后,安君就这样倒了下去。   “这才不到我的一成实力而已,果然么,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呢。”雷亚兹嘲笑道。   “安姐!”铃惊叫着就想跑上台去。   可下一秒,一道白色的光芒以安君为中心亮起,巨大的魔法阵铺满了整个场地。治愈的温柔魔力从那法阵中源源不断地涌出着。   “铃……我说过了吧,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们不要上来。”那白色光芒之中,娇小的身影颤颤巍巍地扶着铁锹,一点点地站起。雷电是直接通过了他的心脏的,此时,全身的肌肉都麻痹得几乎失去了直觉,甚至连呼吸和心跳都变得无比紊乱,让他险些就此丧命。   “治疗术么……不错,反应很快啊。”雷亚兹手指一抬,雷电在他的指尖不断跳动,“你接的住一招,不错,但以你现在的状态,还能接几招呢。”   安君怒喝一声,提起铁锹就向雷亚兹冲了过去,然而雷亚兹丝毫不慌不乱,指尖一弹,一道雷光再次闪过,雷电系魔法的迅猛在雷亚兹的身上展现得淋漓精致,一声破空暴鸣,安君被剧烈的雷击震翻在地。   雷电造成的麻痹已经让安君没办法正常呼吸了,他的肌肉不自觉的抽搐着,仿佛治疗术也仅能为他吊着最后一口气。   但是,即使全身抽搐,那渺小的修女依然在挣扎着站起,身体使不上力气,在地面爬动的样子仿佛已然垂死。他扭动着胳膊,缓缓竖起铁锹,然后顺着那铁锹,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安君的修女帽,已经在攻击中被打飞,变成了一片焦黑。   安君露出了那双亚人的耳朵。   “真是丑陋。”雷亚兹不屑道,“安·凯尔拉,……你其实只是被捡来的亚人吧,我看你可跟你的父母一点不像呢。”   “喂,你怎么说话呢!”铃一阵业火燃起,说着就要奔上试炼台,却被西恩一把拽住。   “如果你上了台,那代表安就真输了。”   “你在说什么呢!安姐她已经很勉强了啊!”   “你想让她的心意就此结束吗?”   “但这家伙都这么说了,我忍不了!”   “不是现在。”西恩瞪着铃,死死地抓住铃的肩膀,“你会成为「武者」,但现在的你还不是。安既然这么说,你就再忍忍!”   “可是……!”   铃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姐姐安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雷亚兹,教务长……”安君的长发已经杂乱不堪,他稍微抚了抚发梢,肌肉的麻痹让他连说话都带着颤音,“这场测试,没有规定时间,对吧。”   “说什么呢,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时要了你的命。不过我倒也可以稍微控制一下,差不多就是让你在床上躺几天的程度吧。”雷亚兹笑道,“我现在,不过是在玩罢了,玩到什么时候,当然也是我决定了。”   “这么恶劣的家伙,当上教务长,可真是不容易呢。”安君一声冷笑,“喂,教务长,你可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啊。”   “蠢货。”雷亚兹指尖一弹,比之前更猛烈的雷光破空而至,这一击,雷亚兹似乎打算直接撂倒面前的这个孩子。   然而,安君突然撒开了握住铁锹的手。   他笑了一声。   只见下个瞬间,雷电忽至,凌厉的雷光暴起,但雷光消散之后,那原本应该被直接解决的少女,却仍然站在原地。   残余的电气,在那根竖在地面上的铁锹周围环绕,留下霹雳声的残响。   “哦?利用铁锹把电流导入到地下了么?”雷亚兹饶有兴趣地说道,“即使这样,地面也是可以导电的,况且我的雷魔法可以击穿空气,你还站着,恐怕也只是在勉强吧。”   “只要做到削弱你的攻击,就足够了。”   “天真,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创造出施展治疗术的机会么。”雷亚兹双手一展,剧烈的雷电环绕四周,庞大的魔力仿佛怒涛汹涌,雷电的流动逐渐构筑成一只巨兽模样,“区区一个修女,也能挡下我三招,我无法容忍这样的屈辱……下一击,就是我的三成实力了,你若吃得住,那我也不是不能承认你的资格。”   (真是糟糕……身体麻痹了,躲不开……)   轰——   雷电巨兽向安君扑面而来,电流仿佛一团庞大的火焰,在安君的四周熊熊燃烧。安君和铁锹被包裹在那雷电的中心,魔能贯穿了他全身每个角落。   然而,和之前转瞬即逝的攻击不同,这片雷火,丝毫没有衰退的征兆。   “啊啊啊——”   “……是持续型魔法!为什么?!雷电系怎么可能会有持续法术!”如同火焰一般不会停止的雷电系法术,这样的招式闻所未闻,强迫自己冷静许久的西恩也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安·凯尔拉,你的治疗术的确已经精湛到我都要为此惊讶的地步。”雷亚兹说道,“就像持续型雷电魔法一样,持续型的治疗术阵法我也闻所未闻,所以,我干脆就用这一招来招待你好了,只要伤害大于你自愈的速度,就是你的失败了,不过在那之前,你恐怕就已经失去意识了吧,哈哈哈……”   雷亚兹的魔法研究的确神乎其技,而也正如他所说,持续型的雷电魔法确实对安君造成了不小的痛苦。   他趴在地上,哪怕动一下都做不到,呼吸被完全阻止,心跳也已经不受控制……安君仿佛感受到死亡的来临……   (不太妙……这种感觉……)   “取消你的治疗术。”雷亚兹说道,“把治疗术关闭,我就当你认输了,否则……你可能会死。”   (不……这种感觉……不对……我要……)   “喂!安姐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快住手!”   (不妙……我……)   死亡的脚步声,仿佛回荡在安君的耳边。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看见,趴在地面上的安君,忽然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似乎是肌肉已经不受控制,或者是出于本能反应……   (为什么……明明感觉要死了……我……为什么感觉……)   那是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有点……上头了?!)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二十二章:奇怪的觉醒   坐过山车的时候,受到惊吓,身体分泌大量肾上腺素,心脏加快,同时交感神经兴奋,血管舒张,血流量增加,但坐完之后,兴奋感将持续一段时间,使人体产生大量愉悦感,这也是很多人喜欢寻求刺激项目的原因之一。   让身体被动产生兴奋感的方式有很多。再比如,酒精在麻痹小脑的同时,也会引起交感神经兴奋,血管舒张,这就是酒后皮肤发红的原因,而交感神经,也同样是酒精兴奋的主要成因,也是酒精成瘾的原因之一。   还有辣椒。辣不是味觉,而是一种痛觉,和其他痛觉一样,在大脑接受足够多的痛觉信号时,会分泌多巴胺和内啡肽,其作用不言而喻。   而此刻的安君,在雷电魔法的持续攻击,治疗魔法的不断修复,以及特性「遗传算法」所带来的适应性的共同作用下,他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兴奋感中。   明明快死了。   “哈啊、哈啊……”恐惧,痛苦,还有兴奋……当多种矛盾的反射刺激杂糅在一起时,安君感到了十足的不妙。   他似乎能略微动弹了,他蜷缩起身子——不是为了抵挡雷电魔法的伤害,而是防止自己的精神防线就此崩溃。   而此时的雷亚兹也发觉了一丝不对劲。   10秒过去,30秒过去,一分钟过去……   为什么,这家伙还在死撑着?就算是这个学院一等一的导师,也不可能只靠一个治疗术就撑这么久。   治疗术,治伤不治痛,雷电的贯穿效果,本应该早就剥夺了对手的意识才对,可为什么……   一分半过去了。   雷亚兹感受不到那修女的抵抗,但治疗术却仍然在毫不受影响地发动着。那修女只是蜷缩在地上,像一只缩头的乌龟。   两分钟过去了。   修女突然抬起了头。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的行动。   她,伸出手,去握向了那把,本用来削弱雷击魔法的铁锹。   “唔……!”   “你疯了?!”雷亚兹紧张地控制住魔力,说实话,虽然嘴上敌意十足,但是他也并不想出什么事故。   不,不对!有什么不对劲。   修女在握住铁锹的一瞬间,遭到了这个雷域魔法的全额打击,没有了铁锹的引流,她应该被瞬间重伤才对。   可是,她站了起来。   她的脸上,挂着一丝扭曲了的笑容。   “你……你做了什么?!”   ——   “「回光返照·狼魂」。”安君的双眼变成了红色,狼魂的隐藏技能在他濒死的瞬间发动,大幅度提高了安君的属性值。   这个提升,是按照原属性的比例提升的。   雷电源源不断的伤害,让安君忽然想起了自己这四年总是在做的一件事。   那就是把勒加米尔的羽毛装在银制的吊坠中,然后佩戴上,感受由它的魔力波动所带来的体验。   其实,这个体验一开始并不是很好。从时间缝隙回来之后,安君发现自己的魔力值,魔力强度和魔法抗性都出乎意料的十分之高,但即使这样,魔法抗性也不足以抵挡那羽毛的威压,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安君也吃了不少苦头。   但是渐渐的,安君发现了一件事。   首先,羽毛的魔力波动会触发「狼魂」,导致魔抗性受到刺激而攀升。   与此同时,羽毛的属性吸取效果,是根据属性值的强弱而定,且吸收后的剩余属性也会留下一个个位数的「底线」,也就是说,一项属性的剩余属性只要还超过底线值,就必将受到羽毛的吸取,这个值越高,吸取效果就越强。   可特性「狼魂」,会根据需要提升所需属性,提升具有上限,似乎不会超过原本属性值的一倍。   但是,羽毛的吸取则不会使「狼魂」的效果达到它的上限,吸取和增长十分矛盾地同时出现在安君体内,彼此不断平衡着对方。仿佛延续着那时间裂缝的战斗一般,狐狼拉多托斯的意志,和那勒加米尔的审判,继续在安君的身体里,以特殊的形式斗争着。   只不过,狐狼变成了一个名为狼魂的特性,而勒加米尔则是一根羽毛。二者就这样,以安君自己都感觉不到的方式,战斗着。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安君本来认为没有大作为的第一特性,「遗传算法」,在二者的斗争中悄悄地发挥着作用……   超量再生。   消耗或使用的属性值,根据消耗额外增长少量该属性。这个增长,是永久性的。   量很少。但是在那二者的斗争中,大量的属性增幅和属性吸收,却让「遗传算法」完美地发挥着作用。   整整四年。   ——   雷亚兹解开雷域,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位少女,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眼前,让他不得不产生了好奇。   而那修女,却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把一条银制的吊坠拿了出来,然后,丢在了身后,影纵在一瞬间将吊坠吞没。   “你的雷电魔法,我已经适应了。”安君说道,红色的眼睛看向对手,“不如,我们再来改一改测试规则吧,雷亚兹教务长,你不必只用三成实力了,来吧,请您使用全力。”   “你在开玩笑么?挑衅我……你会死的。”   “我已经适应了。还是说,您害怕你的全力也被我接住,所以丢了脸面么?”   “你……这句话,你会后悔说出来的。”   这条银制项链,四年了,基本没有摘下过几次。丢进影纵之中,就再也不会发挥作用了。   「狼魂」的效果,仍然在持续的时间中。它将为自己提供一倍的属性。   「回光返照」的技能,也仍在生效之中,它将为自己提供几倍的属性。   失去了项链的属性吸取,再加上「遗传算法」的属性恢复效果,属性的白值逐渐恢复到了……安君的真实面板。   而那些额外加成,则都是按照原属性进行比例提升的。   “呼……这就是……满状态的感觉。”   明明感觉不到任何气场的变化,但是,一股不祥的预感在雷亚兹体内油然而生。   “我不会放水了……你这个亚人杂种……”雷亚兹恼羞成怒,暴敛的雷电魔力在一瞬间膨胀了几倍,大量魔力瞬间聚集在一点,又在刹那间爆发而出,一道雷光没有任何时间差地贯穿了安君。   但是,修女站在那里,仿佛从未受到过伤害。   “只是这样吗,你的全力?”安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拎起铁锹,一步一步地向雷亚兹逼近。   “什么……!怎么可能!”   “雷亚兹教务长,天生就拥有一个强大的特性,所以才能睥睨众生,真是令人羡慕啊。”一步,两步,三步……就这样不慌不忙地,安君慢慢地向雷亚兹靠近着,“因为我是零级,因为我是你讨厌的人的孩子,因为我没有强大的特性,因为我只是修女,因为我无权无势……”   “因为我未来也不会有什么出息,因为我因为某种原因长了一对亚人的耳朵,因为我的头发是白色,因为我长的不像父母……”   安君站到了雷亚兹的面前。   “因为你,是这个学院的教务长。”   雷亚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君则一句又一句地,仿佛在咄咄逼人一样。   “因为你,拥有傲人的特性和能力。因为你有这些资格——所以你才可以,肆无忌惮。”   “可恶——”雷亚兹怒不可遏,只见他一声暴喝,巨大的魔法阵在头顶展现,“胆敢这么跟我说话——还敢靠近我,你想死——”   轰——!魔法阵降下了一阵惊雷,半径数米宽的雷击脉冲足足持续了五秒才停下,它所带来的冲击,竟直接将三十米外的铃和西恩震倒在地。   但是,那修女仍然站在原处。   她抬起头,看着残留的魔法阵渐渐消散。   “真是漂亮的魔法阵,没有资格的人,一定画不出这么漂亮的阵法吧。”安君说着,又转头看向一脸惊愕的雷亚兹。“可是,还不够啊,雷亚兹教务长大人。你的魔法,还不够——我还感受不到那种痛苦啊,那种被强大的魔法资历踩在脚下,那种心脏和呼吸险些骤停,那种生命即将垂危,然后还成为某些人嘲笑用的材料……”   娇小的身体,残破的修女服,脏乱的白色长发,沾满灰尘的脸颊,红色的双眸。   然后是,平静的表情。   那表情自始至终,仿佛从来没有变过。   可如今看到这样的表情,雷亚兹却仿佛看到了恐惧本身。   “可恶——我……唔!!”   砰!雷亚兹话还未说,就被安君一铁锹呼到了脸上,他闷哼一声,转了一圈倒在了地上。   “你敢……!”   “雷亚兹教务长大人,测试还没有结束吧。”   下一秒,雷亚兹脸上被打中的地方忽然不痛了。他这才明白,原来眼前这个修女所释放的治疗术阵法的治疗目标,竟然连自己都包括了进去。   “如果我要赢的话,一定要「伤到」您一下才行吧,可是呢,以我的攻击力,根本就伤不到雷亚兹教务长大人啊,这该怎么办呢?”安君又抬起了铁锹,“呐,反正测试时间没有限定,那我,就一直坚持到,能「伤到」您为止吧。”   “你!”雷亚兹一声怒吼,雷电的光芒暴起而出,然而,眼前的修女却仿佛根本没有受到攻击一般,只是看了他一秒,然后又是一铁锹呼了下来。   砰!   “啊啊啊啊!”然而,雷亚兹尽管疼痛无比,受到的伤害也依然在一瞬间被修复,仿佛未曾受伤一般。“可恶啊啊啊!为什么!”   “单一的攻击方式,我都会慢慢适应的。”安君说着,再次慢慢举起了铁锹,“如果只是雷击魔法,那么慢慢获得雷抗性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可恶……我的魔力强度明明已经超过了千位数……这是什么鬼事!”他举起手,雷电的屏障在面前瞬间生成。   砰!铁锹击打在屏障上,发出了刺耳的轰鸣。   「安,LV0,职业:修女。特性:「遗传算法」、「狼魂」。HP1300。MP16840。力量26,防御456,敏捷35……」   砰!砰!一铲又一铲,铁锹的力量逐渐变得更强。“怎么了,教务长大人,为什么只是在防守?”   雷亚兹的表情,一丝愤怒中带着一丝惊恐,他发动了勘察,想要从那修女身上找到什么线索,但是被安君的隐瞒技能所掩盖。   然后雷亚兹发动了技能「侦破」,即使还不算熟练,他也依然能从「隐瞒」中看到些什么。   「安,LV0……毒抗性:7740。麻痹抗性:9566,冲击伤抗性230,穿刺伤抗性656,时间抗性:7……」   「……雷抗性:18874……」   (开什么玩笑?!LV0?超过万位数的雷抗性!?)雷亚兹的表情渐渐变得恐慌,而当他继续往下看去时,他突然呆住了,   「魔法抗性:无法显示。神圣抗性:无法显示。」   砰!   几十下铁锹砸去,雷亚兹的屏障渐渐出现了裂缝,仿佛因为雷亚兹的心灵出现的动摇,脆弱化的屏障被瞬间击破。   “可恶!”雷亚兹一慌,瞬间调整魔力流动,“大地啊,听从我的——唔啊!”   砰!又是一铁锹,准确地呼在了雷亚兹的脸上。   同个瞬间,地面涌现出几圈魔法阵,阵中的地面忽然化作一道道尖刺,一眨眼间数道尖刺扎入安君体内,巨大的力道将他整个身体固定在了空中。   一处胸口,一处中腹,三处腿,两处肩膀,血液沿着岩石尖刺一点点滴下。   安君拿起铁锹,对着岩石尖刺就是一铲,完全不顾这种胡乱行为造成的二次伤害,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直到岩石破碎。   他重重地摔了下来,砸出了沉闷的一声。   此刻,无论是雷亚兹,还是西恩和铃,他们都被眼前这个修女拼命的样子震撼了。   安君站了起来,然后把刺在体内的剩余岩石一块块拔了出来。鲜血染红了他的手,然后他丝毫没有再管伤口,只是提起铁锹再次向雷亚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雷亚兹惊住,再也没有其他话可说。   “……够了。我认可你了。”雷亚兹长叹一声,“我为自己的言行表示道歉,我已经没有理由能够阻止你了……你赢了。”   啪嗒。   铁锹从修女的手中滑落,消失在了影纵之中。   雷亚兹抬头,看到了那修女终于发生变化了的表情。   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滴了下来。   松懈下精神的安君一下子失去了意识,西恩和铃一跃而至,飞奔到安君的身边,将他接住。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二十三章:戒断反应   “嗨,又见面啦。”紫发黑袍的女人从虚无与黑暗中走出,“话说寄宿在你体内真的是有够提心吊胆的啊,你真的是圣职者吗,为什么要用狂战士的技能啊?”   安君睁眼,发现自己又被莫伽迪雅莫名其妙的拉进了内心世界,他索性闭上眼,又躺了回去。“啊啊,我也不想啊,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要求奶妈有战斗力,这样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原来你也有自知之明的吗……在我们那个年代圣职者都是在战场后方受保护的才对啊。”   “如今这个年代明明也是啊!”安君好没气地抱怨道,“明明我是圣职者,而我的特性,却主要依靠损失属性值来激活……这不就是明摆着要让我上去挨打吗,真是够了。”   “圣职者嘛,割肉饲鹰,舍己为人,不也挺好吗?而且我看你还挺能拼命的。”莫伽迪雅笑着调侃道,“不过话说回来,安你外表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像个淑女,可实际上内心里住着一个小伙子吧,外面的你和内心世界的你完全是两个样子呢。”   “……你什么意思?”   “开个玩笑嘛。”莫伽迪雅笑道,“顺便一提,你的身体现在正在修道院的房间里躺着,那家伙同意了你进入修道院的请求了,雷亚兹看起来不好惹,但被打服了之后的样子还是挺有趣的嘛。”   莫伽迪雅把安君昏迷后发生了事情为他叙述了一遍。这段时间里雷亚兹已经把安君的入学流程全部安排好了,包括手续,住宿,以及其他的琐事。修道院的学员其实根本就是紧缺的,毕竟没有多少人愿意选择这种需要虔诚又赚不到钱的未来,如今进来一位拥有出色治疗术的使用者,学院方面其实也没打算拒绝安君。   说到底,不过只是雷亚兹的个人恩怨罢了。   安君听着,慢慢就放松了下来。   “不过你可要听我一句劝啊。”莫伽迪雅说道,“虽然我的兴趣就是看各种有趣的人,但要是你真的有趣到让自己都死掉了,那我也是很困扰的啊……以后你可能会继续参加一些战斗,你记住,你是圣职者,是前排战士们保护的对象,如果你先倒下了,那么整个团队都会因为缺少恢复手段而快速崩溃……你能明白的吧,明明都看到勇者他们的战斗了。”   “嗯……我懂的。”安君回应道。   “还有,你那根什么项链,到底是什么来历?只是靠近它我都觉得自己要魂飞魄散了。”   “说来话长……”安君简单地把自己在时间缝隙中发生的事叙述给了莫伽迪雅。   “勒加米尔和拉多托斯啊,这两个都是很棘手的家伙呢,你做的不错,如果可以当然要尽量和那两个家伙撇清关系。”   “莫伽迪雅小姐也认识他们吗?”   “何止认识。”莫伽迪雅苦笑一声,“我很小的时候,和你一样,也被卷进了拉多托斯的时间缝隙之中。”   “啊……?”   “你知道的吧,那个时空和我们所在的时空不一样,那里与这里的关系……就像一个盒子里的空间与盒子里的一个平面的关系一样,说起来你可能不太明白……但是,我们所看到的,那个时间缝隙,只是它原本时空向我们这个时空做的一个投影,就像盒子在灯光下把影子投射到平面里一样。”   “……你的意思是,把我们所在的时空比做一个平面,而拉我们进去的那个时间缝隙,则是这个平面外不能被我们感知到的,立体的盒子。在魔力波动……也就是「灯光」的作用下,投射出的影子到达了平面,所以平面上的我们才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是这样吗?”   “喔……你好聪明啊,安。”莫伽迪雅赞许道,“可你也知道的吧,实际上我们是立体的,而我只是为了比喻,所以把两边的时空,都降低了……嗯……降低了……怎么比喻呢……”   “减少了一个方向?”   “对对对,就是这样!”莫伽迪雅大喜,“你一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当初我可是花费了整整一百年才搞明白的啊!就是这样,我把我们所处的时空,啪——地一下压扁,所以就成了一个没有厚度的面,但那个时间缝隙,即使压扁,也还是一块立体的盒子。”   “我明白了,可这和我们……”   “你想啊,如果在那个盒子上面只架一个灯,那我们这里就只能看见一个影子对不对?但是如果,那盒子周围有好多盏灯,那它就有了好多个影子,可是实际上,盒子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我们都与狐狼见过面,只不过是在不同的影子里。”   “没——错。”莫伽迪雅笑道,“全世界只有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我太感动了——狐狼那家伙,它也和我说过话,但它看我们,就像我们在看一张飞在空中的薄薄的纸片,盒子里的狐狼一抬头,又看见了另一张纸片,但是两张纸片之间却并不在同一个平面上,这两张纸片差了一个高度,所以彼此之间看不见对方,但是狐狼那家伙却同时看见了我们!”   “也就是说,狐狼和我,与两千年前的你,都接触过。但对狐狼自己而言,你我都是它同时见到的人类。”   “而且很可能不止你我,它还同时跟其他人说过话。”莫伽迪雅补充道。   “那么,我好奇的是,为啥你就没有被那家伙戴上亚人耳朵啊。”   “那是因为我已经有了「魔女」,为啥还需要另一个特性啊。”   “呃……也是。”毕竟「魔女」特性实在太强了,区区一个「狼魂」,恐怕连锦上添花都做不到吧。安君突然感到一丝悲哀,原来狐狼是因为可怜自己的特性太弱,所以才随手送了一个「狼魂」而已吧。   同时,安君也不得不感慨莫伽迪雅的强大。不只是实力,连智慧和想象力都是远超常人的强大。很难想象,一个文明刚开始一千年时诞生的人类,居然凭一己之力,悟出了“维度”的概念。   不愧是被称为踏入了神域的魔女。   “对了,我现在已经明白了你那根吊坠的来历了,我要奉劝你一句,那玩意毕竟对身体有损伤,虽然你自己能自愈,但是如果玩大了,很可能会发生什么不知道的后果,而且,你没办法修复精神上的影响吧。”   “精神……你是说,勒加米尔的力量会干扰我的精神?”   “没有证据,但我还是怀疑。”莫伽迪雅谨慎地说道,“它毕竟连灵魂都能攻击到,没有理由不会影响你的心理……如果落下了什么精神上的后遗症就不好了。”   “嗯,我……会注意……”   然而下一秒,安君感觉心脏突然一阵悸动。   “唔……!”   “喂,你怎么了?!”   “没事……突然有点……难受……”   “快从内心世界出去!”莫伽迪雅手臂一震,温柔的魔力安抚着安君的灵魂,虚无的世界渐渐淡去。   “……哈、哈啊……!”安君从床上坐起,但心悸感依然没有散去,倒不是说这种感觉有多么痛苦,但是一股哽咽在心口的感觉一直在体内挥之不去,这种感受实属烦闷。   黑暗笼罩着眼前的世界,算下时间,现在应该已经是夜晚了。   他锤了锤自己的胸口,但是效果不大,仿佛本能反应一般,他想从影纵中把项链拿出来戴上,但是忽然又犹豫了一下。   他想起莫伽迪雅的提醒,又不敢再拿出来了。   “什么鬼……戒断反应吗?”安君暗自嘲笑着自己,他凝聚魔力,借着微弱的魔力流光,他找到了魔晶灯所在的地方。   世界变得亮堂起来,短暂的明适应之后,他捂着胸口,穿上了鞋子。衣架上有他的修女服和帽子,样式是崭新的,和自己原本的尺码一模一样。   但他只是拿了帽子,盖住了头顶上的亚人耳朵,没拿修女服。他看见自己身上正穿着一件轻薄的睡衣,虽然很容易从侧面看到里面,但是勉强可以遮住身体。   沉闷的心悸感让他懒得再穿上那宽大的修女服,只是扣好帽子便走出门去。   夜很寂静,陌生的地方让他有些不适应。从自己的小屋里出来,放眼望去,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几幢大大小小的屋子,似乎这里就是修道院的住宿区。也许是因为自己还是新来的,所以只给了自己一个角落里的小屋。   但安君并不觉得怎样,角落里的小屋其实也挺好。因为是角落,所以后面不远处便是墙,沿墙根开垦出一道不宽的种植地,里面零零散散地种着些半死不活的花草。   他走在院子里,慢悠悠地闲逛着,深呼吸夜间冷清的空气,让他有些冷静下来了。   然而心悸感依然挥之不去。   仿佛一股心火塞在胸口,需要一点发泄的余地。   他忽然瞥见了什么,在那种植地里,有几株他认识的植物。   四下无人。他悄悄地靠近,从那株植物上揪下一片叶子,犹豫了一下,吹了吹灰尘,然后塞到了嘴里。   为什么会这么做,安君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知道的是,这株植物的名字叫“蛇兰草”,是观赏用的花卉,不是很贵,外表也很漂亮,唯一的缺点就是……   有剧毒。   “唔嗯……”麻痹的感觉从舌尖涌入了全身,还未完全清醒的意识此刻又满满变得飘忽……   但是,心悸感却慢慢消失了。   “呼哈——”安君深呼吸,长舒了一口气,短暂的麻痹之后,他忽然又感到无比的清醒。   蛇兰草的剧毒会破坏身体的神经系统,受到这样的刺激,大脑便会自动做出反应,调动各种器官让身体神经兴奋起来。   对安君来说,这却是一个提神抗疲劳的好办法。他索性又拽了几片叶子,像槟榔一样一片一片喂进了嘴里。   只不过他没再吐出来,而是直接咽下去了。   不过要是一般人吃了这些东西,恐怕已经不省人事了吧。蛇兰草的毒素生效很快,基本上舌尖碰到就会引发轻微的中毒反应,引起误食者的怀疑。所以就算是孩子碰到这个基本上也不会误食中毒,因此这种剧毒花卉反而安全无比,也因此被允许在各类场合放置。   所以,这里出现几株蛇兰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揪几片叶子吃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怎么回事……我从来不知道这玩意还有点劲啊……”说起来,安君以前也吃过蛇兰草的叶子,通常都是他用来早起时提神用的,但是吃多了的话就有可能睡不着觉了。   麻,辛辣……多种刺激性的味道让安君疲惫的身体感到了一丝舒爽。   然而,安君嚼着叶子,根本没注意到一个人影忽然间出现在安君身后……   “喂,你在干嘛呢!”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二十四章:凯尔拉家的恩怨   “你在干什么?!”   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安君一跳,亚人的耳朵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唔噫!”安君赶忙把叶子撺在手里,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还有影纵,他转过头,发现一个一手提着魔晶灯,另一只手提着木篮子的中年男人,那人竟正是教务长雷亚兹。   “你在干什么?”雷亚兹重复道,“你手里藏着什么?交出来!”   安君不好意思地伸开手。“那个……对不起!我真的只摘了一点,我会赔偿的……!”   “嗯?”雷亚兹凝视着,似乎有些疑惑,“你在那摘的?那里是荒地,没人管。不过,你摘这种东西要做什么?”   “啊,不要钱的啊?”安君看了一眼雷亚兹,好像安心了一点,然后他顺手把叶子塞进了嘴里,“那、那我再吃一点……”   “你这家伙!”雷亚兹扔下魔晶灯,一把抓住了安君的手,“蠢货!这东西有毒!”   安君一边嚼一边说:“啊,我没事的。”   雷亚兹木讷地盯着安君许久:“……你……算了,你这怪胎,连我都解决不了你,更不用说一片蛇兰草叶子了。”   “是的呢。”安君又丢进嘴里一片叶子,然后陶醉地捂着脸颊,蛇兰草的叶子带给他一种酥麻的愉悦感。   “那也不许再吃了!”雷亚兹训斥道,他抬起篮子塞进安君的手里,“有好好的饭不吃去吃什么野草!……你那里是不是很穷?父母没给你生活费吗?”   “诶……这话好伤人啊。”安君接过篮子,翻开保温用的棉布,里面又是几个被密封好的木罐,一股饭菜的清香扑面而来,“说起来呢,家里的确没什么稳定的收入,吃饭平常一般也靠村民布施,不过我还不至于去接受对我家有怨恨的人的施舍……教务长,这些你还是拿回去吧。”   而雷亚兹却根本没在意安君的想法,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布袋,塞到安君手中,根据声音和触感能判断出里面是一些钱币。   “学院里的伙食是要学员自己掏钱支付的,虽然便宜,但怎么说都要花钱,你拿着。”   “……你干什么啊,我都说了不需要……”   “还有,你得好好反省一下,对待教务长可不允许用那种态度,怎么说我都是你长辈……对了,今天的事,你不许说出去。”   安君好像有点明白雷亚兹的意思了,入学测试里老师被学生打了一顿,这对教务长的面子损害可不算小,幸好当时没有更多人看见,不然以雷亚兹的性格他可能会羞愧地一头撞死在墙上。   “教务长,无论怎么说,好像都是你有错在先吧,对着一个孩子骂她的父母,这种事我都做不出来。”安君本来想更严厉地向雷亚兹抗议,但他打开钱袋看了一眼,发现钱实在是太多了。“唔……放心吧,至少这件事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雷亚兹冷哼了一声:“哼……训斥一下自己的妹妹和侄女,有什么不妥么?”   “诶?”安君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等等……你什么意思?”   “看来你母亲也没和你说这些事啊,啧,是知道自己犯了错所以才不好意思说吧。”雷亚兹回忆着,一丝怒容显现在他的眉头,“我的全名,叫做雷亚兹·森兰,而你母亲出嫁前的原名,则叫丽娜·森兰。我们是亲兄妹。”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安君震惊不已,旋即,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诶……等一下,森兰这个姓氏……我好像在哪见过……”   “亏你还能在学院书面考试拿满分呢,没想到见识还是这么短浅,”雷亚兹好像有点失望,“连国姓都忘了?”   “……!”   安君这才想起,森特托姆公国的国王,全名就叫「克拉尔·森兰」。   偌大的凯撒大陆上,最强大的帝国,便是将这片大陆命名的,被称为女神阿弥司亲自引领的帝国,「凯撒帝国」。   凯撒帝国的周边,则有七大附属公国,和若干众小国。   其中,七公国中最强大的,便是占据大量森林、矿物与领土资源的森特托姆公国。   尽管,森特托姆公国的全部领土面积,只有不到凯撒帝国的五分之一。   五分之一?很少吧。   ——不,是太多了。   这些面积,其实还算上了森特托姆公国占据的大量未开垦的土地,这些资源,凯撒帝国随时都可以任意回收。因此,如果只算居民区,其实根本不到帝国的二十分之一。   但是,森特托姆公国仍然是七公国中的最强公国。   其他六公国,绝大多数领土面积根本不到帝国的十分之一。   尽管森特托姆顶多算是为帝国向外围开垦的工具,但也因此获得了大量与帝国贸易交流的机会,使得森特托姆公国在众国中实力和地位一直名列前茅。再加上帝国遵循神谕,发誓永远不会发动对它附属国的侵略活动,因此这片大陆上大大小小的战争,往往都发生在七公国和众小国之中……   也由此,奠定了森特托姆公国在国际上的绝对地位。   以及,被森特托姆国民所赞颂着的,森特托姆公国国王,克拉尔·森兰。   “雷亚兹教务长……你不会是……王族吧……”   “不然呢?”雷亚兹说,“不过你应该怨恨你的母亲,这么多年在小乡村长大,过的很苦吧,要是你母亲再懂事一点,你现在就是天生富贵的郡公主了。”   “你是……王子?”   “第四王子,不过现在已经放弃了王位争夺,我只想安静地研究我的魔法。”   安君轻叹一声:“那你这不是也很懂嘛,郡公主什么的,还是饶了我吧。”   “明明连饭都吃不起还清高什么,跟你母亲一个德行。”   “那个……真的是误会啊,我挨了那么长时间的雷击魔法,心脏衰弱不是很正常的事嘛,蛇兰草可以促进心率提升,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提神药物了。”安君解释着,“不过我还是想问……我的母亲到底……犯了什么罪啊?”   “你母亲是克拉尔国王最疼爱的第三公主,然后嫁给了你父亲。”   “……然后呢?”   “就这还不够吗?你父亲可是一介平民!”   雷亚兹向安君简单描述了当年发生过的事。原来母亲丽娜当年也曾是一位潇洒王族,不知道为了什么就跟身为平民冒险者的父亲——奥·凯尔拉,私奔了。   丽娜是国王最疼爱的小女儿,本来的话,按照规矩,姿色学识礼仪无所不通的丽娜,很可能会因为政治联姻远嫁帝国,为森特托姆公国做出一份巨大的贡献,但是,丽娜却在她最美好的年纪,拒绝了她所应当拥有的一切。   国王一怒之下取消了丽娜一切的贵族身份,并宣布森兰家族从此与她断绝血缘关系,将丽娜贬为平民。   这件事,被王族很好的隐瞒了,因此几乎没有国民听说过第三公主的故事。就连公主的亲女儿也没有。   “这不是挺好吗。”安君却这样说。   “你还小,不懂,总之这些事我讲给你,你也不要乱说,更不要因为自己有王族的血脉而沾沾自喜……”   “噗,说什么呢。”安君笑道,“我只觉得能出生在平民家庭真是太好了,凯尔拉就是凯尔拉,我们已经是平民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和王族沾上关系……况且,我也根本不想,一点也不想。”   “……跟你母亲一个样。”   沉默了一会,安君又说:“我的母亲她,现在过的很幸福哦。”   “……哼,那真是太糟了,我还想看看她过不下去的样子呢。”   “是,是。”   明明跟自己谈话的时候,三句离不开丽娜。   冷不丁地,安君又说:“想她了吧。”   “……”雷亚兹弯腰捡起地上的魔晶灯,“说什么傻话。”   旋即雷亚兹岔开话题,交代了一些学院里的事,便匆匆离开了。   安君掂了掂手里的餐篮和钱袋,沉甸甸的。   十年了。至少十年没见过面了。   也许从一开始,雷亚兹恨的就不是母亲犯了规矩这件事。   国王大怒,雷亚兹王子也大怒。   这是一件值得大怒十年的事情吗?   不过只是为了大怒而大怒罢了。雷亚兹王子身边不免会有监视者的存在,就像国王身边盯着他的无数双眼睛。   在帝国的威严之下,公国的公主不过是区区联姻的工具。   不管国王想什么,最优秀美丽的公主总要去帝国的。国内的臣子也好,周身盯着自己的人也好,帝国的使者也好,他们的眼睛,永远都会盯着国王最疼爱的小公主。   然后,国王怒了。他大发雷霆。只不过他只能把矛头指向自己最疼的女儿身上,大骂她,惩罚她,剥夺她的贵族身份,然后在使者面前说,这家伙不配为王族,我不能用低贱的庶民去玷污了帝国王族高贵的身份。   低贱就低贱吧,至少她还是公国的人。   「公国」的人?   公国的「人」。   ——   ————   作者的话:今天突然看到有人送礼物……感谢两位大佬,作为一个兴趣使然的新人写作者,能有人喜欢我的作品已经是我最开心的事了。   我个人觉得自己毕竟新人,自己的作品还是不配收礼物的,但我依然很开心。   但如果这本书未来真的,哪怕是有一点点收入,那么所有的钱我都会捐给水滴众筹或者轻松筹里需要帮助的人。   另外这本书永久免费,而且不会TJ。   其实我更希望能有人评论,点赞,收藏,投些免费的推荐票,只要还有人愿意看,我都会继续坚持下去。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二十五章:学院的悠闲生活   在修女泡莉日记里,自己入学第一天所遇见的事,将成为她一辈子最有趣的记忆之一。   泡莉修女的特性是「低调者」,是一种在隐蔽和情报收集方面十分出色的特性。但因为母亲是虔诚的圣职者,而且泡莉自己也并不是很想从事危险的地下工作,因此她索性就像母亲一样,报名了修道院。   但入学的第一天,她就看到了一位,即将和自己相处五年之久的同窗——那是一位有趣的白发修女,明明看起来比自己还小,而且看衣装也像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孩子,但行为举止却优雅成熟的像个贵族。   然后,又用那优雅的仪容,在修道院入学考试中以满分的成绩力拔头筹,却仿佛很轻松的样子。   又博学,又美丽,又优雅,她一定是个贵族吧。泡莉想。   也许是因为特性的原因,泡莉也顺便成为了一个喜欢探求有趣事物的好奇少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索性就悄悄跟在她附近观察了一段时间。   她是叫做“安”?这个名字也很有趣。   她有一个妹妹,虽然长得不是很像姐姐,但也十分清秀。后来泡莉了解到,原来这位白发修女的妹妹,竟是勇者级特性的拥有者。   那么这对姐妹,肯定就是贵族了吧。泡莉很憧憬贵族的身份与生活,尽管她的生活也算富足,但这个年纪的少女,向往梦想中贵族的日子也是很正常的。   她们身边还有一位朴素但俊俏的少年,他们之间好像很熟,这是梦想中的青梅竹马吗?   泡莉对这位白发修女更感兴趣了。   然后泡莉又听见,雷亚兹教务长居然要拒绝这位优雅的修女,这让她很是震惊。   然后她听到,那位优雅的,娇弱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白发修女,居然要求直接参加破格测试……她要挑战教务长。   简直不可理喻,简直不可思议。不过,这就是所谓贵族的尊严吧!泡莉为她感到一丝激动。   泡莉想偷看试炼场里的战况,但因为个子不够高,所以没办法看到窗内。   但至少她看到了结果——   修女的妹妹和她的青梅竹马,把那位已经晕倒的,娇弱的白发修女抬了出来。   果然啊,光有气势还是不够的,不过,她的气魄还是足够让自己为她祝福,泡莉心想,这位娇弱的修女一定遭到了很惨的虐待吧,教务长下手真是没轻没重。   但是,白发修女却被教务长破格录取了。   果然是贵族啊,不只是因为身份,更是因为她有坚强的内心吧。泡莉想。然后泡莉主动要求照顾那位叫安的修女,她为安换好了衣服,整理好了房间,她本来还想为安施展治疗法术,但是却发现这位修女体表上似乎一点伤痕都没有。   泡莉就这样,以看待贵族的眼光,悄悄观察着安修女。但是,这个眼光,没过多久就受到了动摇。   首先,叫做安的修女,居然随身带着一把铁锹。不仅如此,入学的第二天,她就在修道院后院的花圃里翻起了土。   这片花圃听说很久没有人打理了,因此也不会有人去管她,但是她的行为实在与泡莉心中的“贵族”形象不符。   是园艺吗?还是花卉?泡莉鼓起勇气,用着最谦和的语气弱弱地询问安。可得到的回答却出乎她的预料。   “诶?就只是一些普通的蔬菜而已啊。”   “啊……?为什么你会种菜啊?”   “这些地空着也是空着嘛,反正这花圃已经没人栽花了,还不如种些蔬菜……”   “不、不是,我只是没想到,安修女居然还会农活……”   “我家是农村的哦。”   真相让泡莉对安君的憧憬幻梦瞬间破碎了。后来用了很长时间,安君才让泡莉接受了这个现实。   ……   三天后,安君得到了免费吃饭的特权,原因倒是很简单。   因为安君做饭实在是太好吃了。   修道院只有九个人,每天的三餐,都是由两位修道院老师下厨的,久而久之也不免会觉得麻烦。安君干活利落,厨艺也十分出色,每顿餐都会负责的一两道菜,也总是众人最先吃净的。   这也算是安君自己找到的兼职了,薪酬就是免费的伙食。   又过了几天,整个修道院的气氛都变了个样。   厨房里,泡莉修女黏着安君,一道又一道地诉说着自己喜欢吃的菜式,“安——以后你就多做几道菜嘛……”   “乖,今天想吃什么?”安君摸了摸泡莉的额头,“不可以浪费哦。”   “只要是安做的,我们都会好好吃完的啦……哎呦!”   泡莉被身后的老师,高挑的多兰修女狠狠地敲了下头顶,然后她捏着泡莉的脸说:“你看看你,这才几天啊,胖了一圈!”   “唔——才没有呢——”泡莉挣扎着把脸拔出来,躲在了安君身后。   “多兰老师,孩子还在长身体嘛,多吃点没什么不好。”安君笑着打圆场道。   “还有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老学大人讲话,真是的……”多兰好没气的抱怨道。   “好,好,”安君随口应着,揉了揉泡莉被捏痛的脸,治疗术的光辉在一瞬间就化解了泡莉的痛苦。   “安妈妈……”泡莉不自觉地向安君撒着娇。   “乖,今天给你做些爱吃的,你去帮我拿两个饭盒,我一会儿还要去送饭。”   “今天也要给妹妹加餐吗?”   “嗯,她是武道院的,需要多吃一些。”   “哦好……”泡莉一转头,却忽然愣在了那里,“那个……安……好像今天不用了吧。”   “你说什么呢……”安君扭过头,才看见厨房门口一脸坏笑着的少女,“啊!铃,你什么时候在那的?!”   “什么时候呢……对于武道院的学生来说,隐藏气息什么的是必修课吧……”铃狡诈地笑着,走到安君身边,挽着他的手看向泡莉说道,“安妈妈是我的哦。”   “你还是给我好好叫姐姐吧。”安君无奈地扯开铃恶作剧般的胳膊,又回过头来处理菜板上的事,“对了,今天怎么想起来这里了?提前下课?”   “安姐,其实呢……我还真有事想求安姐帮忙来着。”   “你可不像那种麻烦人之前会说预告的人啊,有话就直说吧,是不是又在学院闯了什么祸了?”   “才不是呢!”铃抗议道,“其实是很正经的事情啦——安姐,你能不能陪我去比赛?”   “比赛?”   “哎我知道,是那个学院战队的资格赛吗?”泡莉补充道,“如果成为学院战队的代表队员,就可以和其他学院,甚至是与其他国家的代表队比赛了——据说优胜者……可以直接获得帝国的贵族爵位啊!”   “没错!”铃竖起了大拇指,“妈妈不是也说了吗,让我们找机会前往帝国学府,我觉得如果靠慢吞吞的学院晋升实在是太没效率了,我看不如直接用拳头打上去!”   “好啊,我支持。”安君笑道,“我会好好去看铃比赛的,要不要再给你准备点什么?”   “哎呀,不是啦,安姐——”铃摇着安君的手臂,“我的意思是,安姐你就直接报名参赛吧,我们一起上场。”   “啊?你在说什么啊,我可不是战斗职业啊——”   “可以的可以的,没那么多要求……嗯……怎么说呢……”   “无论是正式比赛还是资格赛,都对参赛学生的所属学院没有要求。”泡莉回忆着补充道,“也就是说,即使是修道院的修女,也可以参加比赛……虽然能不能晋级是另一回事……”   “不可能的,安姐一定有资格晋级的啦。”铃笑着说,“安姐的治疗术已经修炼的炉火纯青啦,肯定能行的。而且呢,资格赛有单人制和双人制,虽然我个人的话靠单人制就可以获得资格啦,但是导师专门要求我去参加双人赛,所以我就索性来找安姐啦。”   “关键是我不擅长战斗呀……而且你为什么不去找西恩呢,他也很强的。”   “西恩当然是有资格的啦……但是他在魔法院,早就被魔法院的同学们预约的满满的了,真是的!”   “可是我……”   “别说啦,安姐,你一定可以的,我们两个一起,绝对超——强的。”   就这样,安君被妹妹生拉硬拽地,前往了战斗比赛的道路……   ……   森特托姆大森林,中央,魔兽的嘶鸣声藏匿在每一个看不见的死角,危机四伏。   一位紫红色长发的少女却悠哉地躺在树枝上,仿佛一切的危险都与她无关。   口袋里传来风铃的声音,她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散发着光芒的纸片,纸片里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喂喂?小莲?听到请赶紧回来,马上资格赛就要开始了啦!”   “好烦啊,曼妮卡。”   “请好好叫我「曼妮卡老师」啊!”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我说过了吧,我是不会参赛的。”   “那你来给我们做下参考意见也行啊,”叫做莫妮卡的老师无奈道,“而且这一次,会有你在意的新生哦,勇者级特性的拥有者,怎么样,不考虑来看看吗?”   “勇者级啊……听起来也很无聊。不过算了,我就来看一下吧。”少女说完便切断了魔力纸片的回路,收进了口袋,她懒散地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有点无聊啊。”   忽然,脚下的地面悄悄崩裂,从中爬出来一只巨大的黑影,那是一只巨型的黑色蜘蛛,它潜伏在那少女的视野死角,终于找到了时机,以最迅猛的速度扑向树上的少女,只一瞬间便闪到了少女身边……   下一秒……少女从树上跳下的时候,身后的巨大黑影已经变成了一片灰烬。烟尘翻涌成云,却巧妙地绕开了少女的周身。   “好无聊啊。”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二十六章:资格赛之战(一)   时间过的很快。   资格赛一共持续三天。说起来报名者也并不多,魔法院五十七人,武道院五十一人,修道院一人,比赛采用晋级淘汰制,失败者也同样可以参加另一种赛制,单人失败者可以寻找队友参加双人赛,双人落选者也同样可以参加单人赛,尽最大的可能让每一个学员都发挥出最佳水平。   “安姐,你知道嘛,这比赛分配对手的机制,”铃坏笑着说道,“他们会尽量根据我们的平均等级来匹配的哦,我记得安姐你等级很低吧,那你就躲在后面放治疗术就好了,你看我一打二,只要表现积分够了就可以顺带将安姐你带入队哦。”   “那你加油。”安君微笑着回应道。   果然压级匹配这个手段,在哪个世界都有呢。安君心想。   然而现实却给了铃当头一棒。   “喂……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第一组的对手……就是四年级的组合!而且……这两个家伙从两年前就一直是学院战队的队员了?!”铃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   “铃……我觉得你可能被老师们……”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浑厚的大笑,“哈哈哈……小铃,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铃转头,迎面走来的是一位古铜色皮肤,肌肉块爆棚的男人,安君记得,他似乎是铃在武道院的导师。   “格尔格老师!你不能这么针对我啊!又是让我打双人赛,又不让我找高等级队友,又给我安排了这么强的对手……这也太过分了吧!”   “不错,我就直说了,我们就是要针对你。”格尔格大笑着拍了拍铃的肩膀,“你这个特性,要是不好好针对针对,你怕是就要飘到天上去咯。”   “铃。”安君安抚着妹妹,“老师也是为了你好,不过就算打不过,老师也不会把你淘汰的吧。”   “可是……!我的目的不只是让自己入选啊……!”   “没关系的,就算我入不了选,也会申请做你们的后援队的哦。”   格尔格看了看安君,说道:“哦,你就是小铃的姐姐吧,我记得你,你好像会用治疗术?”   “是的。”安君点头,“我会一点治疗术,虽然其他的技能不会,但是至少还可以做下疗伤,或者是其他的杂活,如果家妹真的入选了,我希望老师你能推荐我陪着铃一起,就算只是做点后勤工作也好……”   “哦,那倒好说。不过我想劝你一句,你还是先想办法保护好自己,现在已经来不及换人了,二人赛的对手也不可能光顾着小铃一个,他们肯定不会怜悯你的。”   “没问题的,就算受伤了,我也可以进行治疗。”   “哎,你还是把这事想太简单了,”格尔格苦口婆心地叮嘱道,“你一个修女,怎么可能来得及在战场上施展治疗术呢,别说你根本接近不了小铃,就算你能接近,那对手也不会给你咏唱的机会的,所以你听我的,就让小铃自己一个人去战,你躲在擂台边缘就可以……”   安君听着,木讷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抛出了这样一个疑问:   (治疗术……需要咏唱吗?)   ——   评委席坐着几位老师,安君能认得的,有学院长希特修姆,那是一位苍发白髯、有些发福的老人,他身边的,则是一位金发男人,魔法院的教务长雷亚兹。   学院长希特修姆另一边,是一位年轻的女人,她的着装一看就是位专业的魔法师。   ……   “格尔格他又跑哪去了?”希特修姆的说话方式慢吞吞的,很是悠闲。   “估计又坐不住所以跑出去了吧。”女人无奈地回答道,“学院长有事的话,我立马叫他过来。”   “不必了,曼妮卡。”学院长希特修姆道,“只是觉得他刚刚错过了一场好戏,有点可惜罢了。”   “是啊,今年新来的孩子们都很有潜力,那个孩子,是叫「西恩」吗?他很有本事。”   就在刚刚,众人看见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比赛。   少年西恩上场,对手是魔法院的同僚。魔法师与魔法师之间的对决,比起战士的硬碰硬更讲究技巧和策略。   对手是一位少女,在裁判喊开始的一瞬间,魔法屏障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攻击魔法的法阵旋即随着她的咏唱显现。   砰!   然而下一个瞬间,沉重的冲击在刹那间击穿了屏障,打在了她的肩上,魔法回路的构建在一瞬间被打断。   “怎么会……”   再看向西恩时,他竟手持着一把弩弓,指向对手。“「弱点洞悉」,「破魔」,「穿甲」,「贯穿强化」。停止咏唱吧,下一击就不是瞄准肩膀而已了。”   使用弩弓并非犯规,反而是一种自找难度的战法,一般的弩箭,想击穿魔法师的防御简直是天方夜谭。   曼妮卡分析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三种以上的附魔……就算用的不是弩,恐怕这场比赛的结果也不会改变吧。”   最快结束的比赛就这样由西恩的名字载入魔法院的历史记录书中。   而另一边,安君和铃则在忐忑和激动中,带着兵器慢慢入了场,在安君出场的一瞬间,全场忽然喧嚣了起来。   “喂……那个是二人组吧?为什么会有个修女?”   “修道院的怎么跑这来了……”   “我听说那个领头的可是勇者级特性的拥有者呢,好像是她的老师让她这么做的……”   “什么啊,这不就是一打二吗……就算是勇者级特性也没法打吧……”   “据说她们是姐妹?对手好像……”   修女上场,仿佛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更何况这位修女手里还拖着一把铁锹。   ——   迎面向安君和铃走来的,是一对双子姐妹剑士。   两对双子姐妹站在同一片擂台上,气场却完全是两个极端。不怪安君和铃的弱气,毕竟对手的气场实在是强大的可怕。   “哎呀,姐姐,这个一年级的,好像有勇者级特性呢。”   “薇娅,但这位勇者的队友好像是个修道院的。”   “虽然感觉有点幸运,但我们好像被这位小勇者给低看了呢。”   “那也不要低估她哦,倒不如说,终于可以碰上能认真一次的对手了。”   裁判挥旗,大喊道:“四年级武道院生,薇恩,薇娅,对战一年级武道院生铃·凯尔拉,修道院生安·凯尔拉,比赛开始!”   “安姐,你要好好躲在后面哦……这两个家伙可不好对付……”   “知道了,你也要小心,尽量不要受伤。”   “放心吧,我会节约安姐的魔力的——”铃舞动手中的长枪,旋即一声暴喝,冲上前去,“我上了!”   另一边,双子妹妹薇娅一声轻笑,说道:“姐姐,那个修道院的果然是划水来的,你先别上,让我来单独会会这个小勇者。”   下一秒,薇娅一声清啸,青蓝色的魔力从她体内涌出,仿佛一团透明的火焰爆燃,手中的黑剑也在一瞬间散发出战意的流光。薇娅随即一个箭步飞踏,正面迎向那冲刺而来的铃。   长枪与剑在碰撞的瞬间寒芒四起,铃的长枪迅猛如龙,一招一式以十分密集的攻势向薇娅猛扑,但薇娅也并非等闲之辈,她的剑法凌厉飘逸,不仅没有因为兵器短一寸而受到压制,反而更加激进地向铃的内侧压去。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地错开了长枪的锋芒。   但铃也丝毫没有示弱,她的长枪由刺转削,攻势越发迅猛。   “不错,不错。”薇娅笑道,“你的动作,无论是身法还是攻法都很优秀,看得出来你在基本功上下了相当的功夫,要是再过几年,可能连我都很难打赢你了呢。”   “你的意思是,你比我还要强吗?”铃后步前压,半幅转身带动双臂,长枪猛挑硬是将对手的剑法压制破开,又顺着这股力道画一半圆,将全身的力量瞬间聚在枪尖一点,铃向前猛踏一步,暴敛的威压旋转着随枪尖送出,虽是刺击,却在那一瞬间爆发出了剧烈的破空呼啸。   “哈哈!好强的气力,不过在我面前——!”薇娅不退反进,全身魔力气场爆发,挥剑向长枪中路,硬是要将那枪刺化解,然而——   (架不开?!)   强悍的威力硬生生地无视了剑的阻拦,枪刺的冲击方向丝毫没有被扰乱,巨大的威压径直向薇娅刺来。   “可恶——”幸好有半个身位的间隔,加上剑的辅佐,薇娅用最快的速度向一边闪去,但奈何枪刺的速度实在太快,长枪依然从薇娅的左肩一旁划过——   即使没有直击,长枪附带的冲击气场却依然将薇娅震开,足足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稳定住身形。   血,从她的左肩流出,明明长枪没有实际命中薇娅,但这附带的冲力也着实让她吃了一亏。   “好强的威力,不愧是勇者级特性的拥有者。”薇娅笑道,“不过……你刚刚说,「你以为你比我还要强」?真是……狂妄的家伙……”   薇娅的气场忽然变得更加强大。“就让你见识一下吧……像你这种连强化魔法都不会用的后辈,从未见过的,二段强化——”   “啊呀……”评委席上,曼妮卡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战况,“二段强化魔法,这孩子居然能学会……真不愧是常年的学院代表。相比之下,从来没有接触过强化魔法的铃……这场比赛是不是对她有点太苛刻了呢。”   “你以为这几个孩子是谁教出来的?”身后,瓮声瓮气的格尔格终于回到了评委席,“薇恩姐妹可是我的得意门生,每年武道院的排面就靠我那几个学生撑起来了。至于小铃,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家伙天生就有远超常人的特性,要是让她一辈子都在温室长大,那可永远不用指望她成材了——我就是要打磨打磨她,让她明白这世上有太多不允许她骄傲的东西。”   “对孩子要求太高可不利于她的成长啊。”曼妮卡反驳道。   “哼,我们武道院的学生可没你们魔法院那么脆弱。”格尔格不屑一顾,“看着吧,这次让她吃点亏,以后她的进步可比你那温和派的教育方式快多了。”   一旁的雷亚兹,只是听着二人的争吵,却一言不发。学院长希特修姆看了看雷亚兹,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二十七章:资格赛之战(二)   强化魔法,可以说是战士类职业的必修课。与魔法师的祝福魔法不同,强化魔法是激发自给型的法术,发动迅速,无需咏唱,魔法回路的构建也十分简单直接,效果全面。对于一位熟练的战士而言,大概就像「提起气势」那样简单。   但是二段强化不同,它的发动是要在一段强化的基础之上,强化幅度更大,与一段强化相互叠加,可以爆发出远超使用者平常水平的力量。可相对的,其使用难度也是十分之高,绝大多数战士用尽一生都未必习得此法,而眼下,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女,却正轻车熟路地施展着这个绝技。   “这场比赛已经可以结束了吧,学院长,这样下去孩子会受伤的。”评审席上,曼妮卡不安地捏着手里的符纸,随时准备叫停。   “放心,”格尔格却说,“那都是我教的学生,她们有分寸。”   “就是因为是你教的我才不放心啊!”曼妮卡有些着急,“好像历年来每次比赛出事故都是你的学生搞出来的吧!”   “呃……反正、反正还有多兰在后勤部嘛!”   “说了多少遍,你这个对魔法一窍不通的大块头根本就听不进去,治疗魔法也是有极限的!很多重伤是治疗术根本起不了作用的!”曼妮卡抱怨道。   而下一秒,曼妮卡差点叫了出来。   两道寒芒闪过,铃的长枪被瞬间挑飞,鲜血从她身前喷出,巨大的冲击将她瞬间击飞数米开外。   “直击……”曼妮卡惊诧,“学院长!请立刻叫停比赛……!”   “好好坐着,不要吵。”希特修姆学院长笑着说道。   此刻,那个一直在边缘静默的白发修女,终于开始了她的动作。   只见她举起铁锹,然后用力向地面一插,下一秒,白色的光芒以那铁锹为中心,沿着擂台的平面,眨眼间展开成一片巨大的法阵,在瞬间便覆盖了整个擂台。   “哈啊!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趴在地上的铃猛抬起头,捡起地上的长枪,慢慢地站了起来。   而她身上的伤口,却仿佛从来没有被击中过一般消失了,只留下破损的衣服证明了她曾被明确命中过。   “别大意啊,被打中的话,就是会这么痛哦。”安君说。   另一边,不只是薇恩姐妹,就连观众席和评审席都在瞬间安静了。   “喂……刚刚我是击中那家伙了吧……”   就连血迹都在地面上画出了证据。   “……这个魔力量……真的是治疗术么……”薇恩惊诧地看着周围法阵所散发出的流光,“薇娅,准备认真了,那家伙……不是等闲之辈。”   薇娅一点头,一个踏步瞬间拉近了她与铃之间的距离,这次铃似乎略有所悟,竟与二段强化的薇娅交手了数个回合。   然而,属性上的差距实在是技巧所无法弥补,没过几次碰撞,薇娅的剑光就再次命中了铃。   这一次,薇娅看清了对手的变化——铃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再生着,不过眨眼之间,竟又恢复如初。   这伤害甚至没有耽误铃的进攻,场面一度陷入了奇特的僵局——明明铃没有办法击中薇娅,薇娅也实实在在地一次又一次地击伤着铃,但铃就是以这种被对手碾压着的态势,硬生生地阻挡着薇娅的前进。   “……这岂不是像蟑螂一样根本打不死嘛!”薇娅的速度逐渐加快,但就算她再怎样努力地击伤对手,治疗术也都会在眨眼间将伤口愈合。   “我也不能再放任不管了。”一旁的薇恩全身魔力暴起,“「强化」,「二段强化」——”   薇恩身形忽然灵动如电,铃刚刚做好以一敌二的心理准备,那薇恩却仿佛根本没有注意过铃一般从她身边晃过,竟直接向那擂台边缘的安君冲刺而去。   “安姐!”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薇娅十分默契地再次增强了攻势,将铃压制。   “对不住了,虽然不想对修女下手,但你的治疗术太麻烦了,下去吧!”薇恩似乎不想下狠手,她收起剑芒,甩身一脚便向安君前胸踢去。   一声剧烈的闷响传来。   然而,剧本却并未像薇恩心中所想,她只觉自己仿佛踢在了一块柔韧的磐石之上,似乎撼动了对方,却根本没有令这修女后退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在薇恩正惊讶之际,安君抬起铁锹对着薇恩的脸就是一铲,而正处于二段强化状态中的薇恩反应也十分迅速,薇恩极速收身出剑格挡,金属碰撞的声响与火花隔断在二人之间。   “怎么可能……正面接下我攻击的……修女?”   “抱歉咯,因为是比赛,所以我的治疗术是不会对你们起效的,等你们认输之后再给你妹妹治疗吧。”安君铁锹斜指对手,仿佛对手刚刚的攻击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你的意思是……我们会输给你?要开玩笑的话仅限于你的武器就足够了啊。”不得不说,安的外表极具迷惑性,让薇恩总是想要收力一分。薇恩抽出长剑,此时的她,已经不打算再对面前这位娇小的修女掉以轻心了,“铃她已经无暇顾及你了,接下来,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单挑……先说好,我可不会再次手下留情了,管你治疗术如何,只要把你打到投降就够了——”   非战斗类职业与战士职业相性差距极大,以安君的敏捷,根本做不到像铃一般的闪避动作。虽有武学的底子,却奈何面板差距实在太大。   破空声与碰撞声不绝于耳,安君的境况显然比铃更加不利,刀光剑影之下,安君硬是用身体强行接下数剑,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喷涌——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治疗快,还是我的剑更快——!”薇恩一声暴喝,魔力全开将身体机能激发到极致,快到看不见的动作仿佛没有任何时间差一般划过数道剑光,每一道都实实在在地砍在了安君身上。   身体被利刃快速划过的瞬间是没有太多痛苦的,剧痛的浪潮延迟了一秒,随着喷涌的血液迸发而出。   安君失力,摔向了地面。   剧痛剥夺了他全部的气力,似乎失去反抗一般,铁锹脱手掉在了地上,他像一具尸体后仰而去。治疗术的法阵以安君为中心,呈漩涡状缓缓消散……   “我赢了。”薇恩喘着粗气,嘴角划过一丝笑意,这场战斗明明并不凶险,却让她消耗了极大量的体力与魔力,二段强化虽然效果强劲,但魔力消耗也是巨大的,就像无氧运动一般,虽然瞬间爆发力增强,但同时也会对身体产生极大的负担。   修女摔在了地面上。   “不过,最终还是我们的胜利……”   摔在了地面,却没有声音。   “?”   不只是声音,那修女仿佛并没有落在地面,而是落入水中——那本该是坚硬的岩石地面,竟在那修女倒地之处变成了液体一般,让修女瞬间沉没在岩石之中,却没有产生一丝波澜——   这家伙,凭空消失了。   “什……!”一股杀气在同一瞬间出现在薇恩身后,薇恩一惊,转头望去时,迎面而来的是一只已经攻向眼前的拳头——   “唔——!”一记重拳打在薇恩的脸上,薇恩反应不及,剧痛和冲击将她打了一个趔趄,一时没站稳竟摔在了地上。   ——对各系魔法颇有研究的曼妮卡一下子就看出来了端倪:“是「影纵」……!她在倒地的一瞬间把自己藏进了自己的影子里,然后又从薇恩的影子后面出现……不对!在影纵里移动需要借助「物体」产生的「影子」才对啊!明明她们两个之间根本没有影子链接,这是怎么做到的?!”   在影子里移动,这是影纵的基础用法之一。虽然黑暗系魔法属于稀有属性,但是影纵这个技能却在黑暗系魔法序列中颇为常见。   但这个技能也有特殊的“限制”。平常可以把物体藏在自己影子中,但如果要把自己也藏进去,就必须保证自己的影子连接着其他物体的影子才可以。曼妮卡的特性,可以清晰地看见他人构建魔法瞬间时的回路,再加上她渊博的魔法知识,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施法方式都能瞬间将其看破。   因此,她坚信台上这位修女所使用的,就是「影纵」。   “难道……!”曼妮卡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是那把铁锹!在安被击中、铁锹脱手在空中的瞬间,薇恩和安的影子和铁锹的影子连接在了一起!”   在修女身上出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让薇恩姐妹逐渐失去了节奏,但如此年轻便悟出二段强化魔法的二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她们可是学院战队的常年代表,论战斗经验,她们不会输给任何人。   “黑暗系魔力与光明系魔力是冲突的——”薇恩一笑,“你在施展这个魔法的时候取消了治疗术,这就是证明——你的治疗术不可能在使用黑暗系魔法之后立马施展,这个空缺期……两秒吗?还是一秒?无所谓——”   同时,另一边,铃面前的薇娅魔力全开——“反正干掉你,只需要一瞬间!”   寒芒晃过,铃被巨大的冲击震飞数米之远,失去治疗术的加持,再加上体力已经消耗殆尽,铃支撑不住身形摔倒在地。   薇娅不打算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就只有这一瞬间,在那修女再次使用治疗术之前,直接让其丧失战斗能力。   铃倒在地上,看着从天而降的薇娅,她紧握长枪,用力一甩将长枪向天空掷去。   但这样的状态怎能击中二段强化中的薇娅,她连挡都不挡,只一偏身便将长枪晃过。“怎么啦?已经放弃了吗?”   ——   “别想再用治疗术了!”另一边薇恩也根本没有停下动作,她径直向安君冲去,“现在的你已经没有更多的体力了吧,你还没注意到么,你的身后就是擂台边缘,你退无可退了!”   “治疗术啊……的确,铃是我们的主力,如果可以,当然是尽量优先保证主力的治疗才对……”   “但是你没时间了!”薇恩却冲刺到了安君面前,拔出长剑,划过一道几乎看不清的剑光。   “不过,我可没打算就这样放弃啊……”   下个瞬间,安君竟然张开双臂,正面迎上了那薇恩的直击……   砰!   安君被沉重的斩击正面命中,就连薇恩自己都吃了一惊,没有治疗术的加持,安君受到的伤害将不可估量,这一点,无论是薇恩还是安君都清楚的很……然而下一秒,令薇恩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那修女竟然抓到了自己。   借着薇恩的冲击力,安君猛地向后发劲,竟连同薇恩一起拽下了擂台。   “什么……?!原来你是打这样的算盘么……”一切发生的太快,就连薇恩自己都无力回天,只能随着这位满身伤痕的修女坠向地面。“但你别忘了,即使你换掉了我,也不代表铃那家伙能战胜我妹妹!”   另一边的薇娅,已经剑指铃的咽喉。“将军了,你们输了。”   铃沉默了一秒。   然后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的枪呢?”   “……”薇娅集中精神,随即一笑,“别想转移我的注意!你不知道吧,我可是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才走到今天,听声辨位的技巧我早就学会了!你刚刚扔出去的长枪,此刻就在我们的头顶,但是,我们打个赌好了……我赌你的长枪,就算落下来也不可能打中我。”   “你果然很厉害啊。没错,就算是我打眼一看,它落下来也只是会掉在我们身边,不会击中你……”   空中的长枪,开始下落。   “是我赢了。”薇娅笑道。   这一切,都发生在长枪被扔在空中又掉落的瞬间。   摔下擂台的安君,却对面前的薇恩说道:“只要没落地,就不算出台,对吧。”   “什……”   下个瞬间,安君的身体,碰到了擂台的影子。   他在刹那间消失了。   再下个瞬间,回落的长枪在阳光的斜照下,从空中投下了一个影子。   那长枪的影子,划过了擂台的影子。   然后,长枪回落。   “薇娅!小心!”   薇恩大喊,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怎么……”薇娅一扭头,眼角的余光里,看到的是回落在身边的长枪。   以及,脚下长枪的影子。   砰!   薇娅完全没有反应到发生了什么,冰冷又迅猛的冲击拍在了她的脸上,薇娅被奇袭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晃了几步,摔倒在地。   面前站着的,竟是那位娇小的修女。   她全身都是伤痕,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已经沾上血污的铁锹。   聪明的薇娅已经明白了一切,但一切都太迟了。   她知道修女用的是影纵。修女在那个瞬间,把铁锹藏进了影纵,把自己藏进了影纵,又借着长枪影子划过擂台影子的瞬间,藏在了回落的影子中,眨眼之间闪到了自己的身边。   惊诧之中,治疗术的流光再次发动了。   “从刚才开始,你的身体能力就已经下降了许多,你已经没有更多的魔力维持二段强化了吧。”安君说,“结束了。”   “……”一切都被对手料到了。薇娅身上的强化魔法的光芒渐渐淡化,消融。“……我……输了。”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二十八章:「主角光环」   此时的勇者一行人。   “呜啊啊啊……我快不行了啦……”魔法师蒂娜上气不接下气,虚弱地躺在床上,额头滚烫,皮肤潮红。嘶哑的嗓音无力地从干涸地口中挤出:“珂洛——丽丝——给我倒杯水啊——”   “你等一下……店家还在烧……”圣骑士珂洛丽丝比起蒂娜要强壮许多,但此刻的她也显得十分虚弱,“还有,我也是病号啊,不要老使唤我……”   “反正你抗性很高啊,我可是需要保护的后排啊……”   “你这家伙……抗性没办法抵御病症,还有现在又不是在战斗,你好歹给我坚强点啊……”   “好——难受啊——呜……”蒂娜一肚子不悦的情绪,她还想闹,但体力却跟不上了,“诺——亚——”   珂洛丽丝忍不住埋怨道:“给我安静点啊,魔法师大小姐……诺亚他们也在病中,还在给我们买药呢,你能不能乖乖听话一点。”   忽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吧,门没锁。”   “你们还好吧。”卧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勇者诺亚和狼人族战士狼牙。“我们带了一些解毒剂,还有一些调养的东西,你们先吃些吧。”   “诺亚——你查清楚我们到底是怎么了嘛……”   到底是怎么了呢?这个问题诺亚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今天是勇者一行人和安君分别后,离开学院城的第四天。他们没有休息便一路赶往下一个城市,之前在森特村耽误的时间实在太久,算下日子,已经离「那个时刻」不远了。   他们的目标,是森特托姆公国最著名,也是最神圣的城市,「莱茵城」。   那里是「红衣主教」所在之城。是整片凯撒大陆仅十三座可以在主教的引领下,聆听「神谕」的城市之一。   聆听神谕并非轻易之事。七月九日的零时,主教所在城中圣地,女神所许可之人,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身为勇者,诺亚自然是「许可之人」;而此刻已经来到莱茵城,旅店离莱茵城教堂也并不远,可以说已经到达了「城中圣地」;剩下的,就只有等到七月九日,前往教堂拜见红衣主教了。   今天是六月十三日,看起来还来得及,但实际上还有许多需要准备的事。   结果这倒好,来到莱茵城的第一天,全员生病了。   病因未知,但四个人症状很是相似,应该是同一种病症。   但其中,还有一个人却是例外。   “那个……”从门外进来的是一个矮胖的身影,他吃力地抬着一个锡壶,“我,我把热水提过来了……”   “啊,你放那就行了。”蒂娜头也不回地说道。   提来热水的正是穿越者王庞志,与队伍里其他人不同,他的脸色一如既往,仿佛并没有受到病症影响,要知道,就连健壮的狼牙都多多少少的出现了不适。   “那……我给你们倒水……”   “我都说你放那就行了你没听见吗?!”蒂娜抬手拍向了王庞志,“别碰我杯……啊!”   王庞志被蒂娜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本就因为抬水而有些发抖的手腕一下子没拿稳,竟把杯子摔在了地上,一些热水倾洒在蒂娜的床上,还有几滴落在了蒂娜的手上,蒂娜吃痛,叫出声来。   本就因为各种意外而憋了一肚子火的蒂娜一下子没忍住,手臂一挥,一道青色的魔力打在了王庞志的身上。王庞志只觉腹部被敲了一闷棍,顿时气血翻腾摔倒在地。   “你这家伙——!”蒂娜嘶哑地吼道,“你这家伙就是故意的吧!”   “蒂娜!” 勇者诺亚惊叫道,“你怎么能对同伴出手!庞志小兄弟,你没事吧!快起来……”诺亚责怪着蒂娜,一边赶过去把王庞志扶起。“蒂娜,这只是个意外而已吧!”   “意外,意外!我已经忍他很久了!”蒂娜道,“自从他来到我们队伍,我们隔三差五的就会出意外!这一次也是吧!明明连狼牙和珂洛丽丝都生病了,唯独这家伙没有,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吗?!半年,半年了!我已经忍无可忍了!”   “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些意外都跟庞志小兄弟有关,有可能只是因为千禧年降下的厄运罢了!蒂娜你总是这样,总是喜欢无端猜忌别人,庞志小兄弟只是一无所知的外国人,他没必要做这些吧?!”   “哈?像你这种圣母心患者根本不会懂吧?就是一无所知才可疑啊!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来自哪里!没有战斗力还能出现在森林深处,还正巧让我们撞见了,不怀疑他怀疑谁?我们三个都觉得很可疑,就你诺亚还坚信人间真善美,好,这恶人你们不做,我做,我早就想直话直说了,这半年我都看着诺亚的面子一忍再忍,今天我就想问问这家伙,你到底,是谁?!”   “我……我……”   “蒂娜,你别难为人家——”   气流随着青色的魔力凝聚在蒂娜手中,蓄积的能量越发膨胀,只一眨眼便已是剑拔弩张之势。   而诺亚却站出身来,挡在了王庞志的前面:“蒂娜,也许你有什么怨气,要发泄就冲着我来吧,让同伴之间产生矛盾,一定是我还做的不够好。”   “你……你这家伙根本就没在听我说什么嘛!”   “我当然有在听,只是我认为你说的不对,我在庞志的身上,感觉不到恶意。”   “够了。”一旁的珂洛丽丝终于忍不住说道,“诺亚大人,请恕我直言,你的性格实在太善良了,只要他人对你示好你就选择无条件的信任他人,这一路上我们已经吃过很多亏了不是吗?虚与委蛇的山贼,佯装成村民的魔族,表面善人的城主……这些人你都选择了相信,结果呢?”   “这不一样!我还没有能力将他们感化,但大多数人都还是好人吧!”   一旁,狼牙静静看着,然后走出门去,他轻点了一下王庞志,然后说道:“小子……你跟我来一下吧。”   门外,狼牙轻叹,“小子,我替蒂娜跟你说声对不起。她只是任性了一点,但她是个好女孩。”   “……是我的错。”王庞志虚声道,“我说不出我来自哪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森林,换做是我也会怀疑自己……幸好你们救了我,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你们。”   “我觉得你没有恶意,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恶的气息。”狼牙说,“不过,我听蒂娜说,你经常用……呃……用下流的眼光去看她们,是真的吗?”   “这、这怎么可能啊!”   “那就好。不过,让女性产生误会,作为男性,一定要自己注意反省。”狼牙道,“不说这个了,这些你拿着吧。”   从狼牙手里接过的,是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王庞志还在诧异之中,狼牙又补充道:“诺亚他看起来呆板,实际上做事很细腻,他很久之前就料到了蒂娜会这样任性,就让我到时候把这些交给你……你走吧。”   “……啊……?”   “这里是莱茵城,因为是圣城,所以比其他城市发达许多,在这里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即使是不明身份的你也一样。”   “……”   “对不住了,虽然我们说好要找到你家乡的线索,但是……对不起,我们无能为力。”   王庞志早就想到了这个结局,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到来的这么快。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王庞志说着,拖着步子便向旅店楼下走去。   “诺亚他是个好人。”王庞志说,“请代我跟他说,我不会忘记他的恩情的。”   狼牙点头轻叹,不禁喃喃道:“出生入死的伙伴,和路边需要帮助的陌生人,对你来说,到底哪边更重要啊,诺亚……”   泪水从王庞志的眼眶里留下,他瞥向旅店的挂钟,指针正指向下午三点十五分。这是一天中最舒适的午后时刻,阳光是暖的,但王庞志感觉不到。   滴答,滴答,滴答。   秒针一圈圈地沿着既定的轨迹走,机械而麻木。   如果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就好了,他宁愿在那个文明的世界平庸一世,也不想在这个虚幻的世界再待一秒。   他丑,他笨,他无能,他懒惰,他懦弱,他被动,他不思进取。   即使是这样的他也想安安稳稳地活着。   可就是这样的他却被卷入异世界的狗血穿越中,毫无道理地被上天开了个玩笑。   他告诉自己,自己早就不想在勇者的团队待下去了,危险又不曾受到尊敬,这半年里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变,只是依旧做着主角的梦,摆不脱路人的命。   滴答,滴答,滴答。   就像这机械麻木的时间,机械麻木地活着。   ……   一晃就到了夜晚。   王庞志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一直以来,他都是依靠着诺亚他们的领导,金钱也好食物也好住宿也好,全都听从着他们的安排,一下子摆脱了他们,就像刚毕业的学生一般对这个社会一无所知。   在有收入之前,钱不能乱花。他晃晃悠悠地,一家又一家地找着便宜的旅店,顺便打听着附近的工作,但以王庞志的模样和性格,找工作又岂是轻易之事。   然而,工作和旅店还没找到,他就再次陷入了不幸。   沉思中,他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酒店后的小巷,抬起头才发现前方不远处站着两位青年,不好的预感让他的心跳忽然加快。   还是别靠近了吧。王庞志想着,便转身从原路返回,却一头撞在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人身上,王庞志一惊,猛抬头才发现一位健壮的男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而另一边,那两个青年也慢慢靠近……   “哟,小兄弟,最近哥几个手头有点紧……咱想问你借一点行不?就借一点,明天就还你哦。”   “……我、我没钱……”   “没钱?那这是啥啊?”另一边的青年一下子从王庞志的口袋里挑出钱袋,“跟兄弟们说谎可不仗义啊。”   “我不认识你们……!我不能借给你们……!”   青年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贴在了王庞志的脸上,“小兄弟,你是要命呢,还是要钱呢?”   “我……不……!”   青年一抬腿把王庞志踹在了地上,“我看你是根本不懂啊,我们要跟你交个朋友你都不给面子?”   “不行……不行!我求你了,把钱还给我……没那些钱我活不下去的……!”   “那我现在就让你没命也不是不行哦?”   “唔……!”   青年们笑着揍了王庞志一顿。   “小子,记住了,以后每个周都给我来这里一次,不然等我们找到你你就完了,听见没?”   ……   这个xx的世界。   青年们一边笑一边离开,得意地玩转着今晚的收获。   在这个世界也是,在那个世界也是。   就算是在最神圣的莱茵城也是。   不管在哪里,都没有人愿对弱者怜悯。   这不是早就该明白的事吗?   “啊啊啊啊——”王庞志站起身来,从地上抄起一块砖头就向那青年冲过去,“还给我——!”   “嗯?你别过来啊,不想死的话……”青年把小刀伸向冲过来的王庞志。   砰——   ……   青年很轻松地就躲了过去。   但是刀子却实实在在地插在了王庞志的胸口。   “喂……好像插到了不妙的地方了啊。”青年低头一看,手里的钱袋已经沾满了鲜血。   “哇!真脏——”青年甩手,钱袋被扔在了倒地不起的少年身边。   “赶紧走吧,钱别要了。”青年的同伴说着,拉着他们便几步消失在了夜幕中。   好巧不巧,那刀子正好插在了王庞志的心口。动脉血成泉喷涌,王庞志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凉……   “我的钱……”   滴答,滴答,滴答……   ……   “啊?!”睁开眼,面前是似曾相识的旅店的挂钟。秒针机械而麻木地跳动着,指针正指向午后的三点十五分。   阳光很暖,泪水从少年的眼角滑落,他感觉很冷。   “是……梦?还是幻想……?不……胸口的痛楚,太真实了!”   怎么回事?   从玻璃的反射面,那少年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还是那么丑,矮,微胖。   却没有一丝伤痕和脏处。   “这……怎么回事……明明我刚刚在夜晚……我是死掉了吗?”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疼……这是真实的?!对、对了!安修女她跟我说过,如果自己身上出现了不明所以的状况,就看一下自己的状态面板……”   属性面板出现在了王庞志的面前。   「王庞志,LV2,职业:无。HP18/18,MP9/9,力量6,敏捷4,防御5,魔力0……」   「特性名称更变:特性:「游戏事件·主角光环」,第一效果:时间控制·回溯。」   “主角……光环?”   ——   ————   作者的话:说起来我在中学时期也被混混们抢劫过呢,所以就凭着记忆写了这一段,如果有还在中学时期的读者们看到这一段请一定注意好好保护自己,不要相信任何所谓以借钱的名义问你要钱的陌生人,甚至借钱这种事如果不是很熟的话也是能不借就不借,除非你家里有钱……如果遇见威胁,请记住一定要先告诉家长和老师。   这个世界其实很美好,只是有光必有黑暗。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二十九章:奇怪的队长   修道院一天的安排并不紧凑,每天清晨起床早读,用餐,上午约有三个小时的教学时间,由多兰修女带领着学生学习修道院相关的知识,午后则更为轻松,虽然多兰修女要求学生们待在修道院完成她布置的作业,但实际上并不严格,如果要外出也是被允许的。至于晚上,吃过饭简单休整后就要来到教堂诵诗,顺便检查一下今天的作业与复习情况。   对于接受过十二年应试教育的安君来说,这样的学院生活未免也太过松散了。   就这样还有学员会偷偷喊累,这让安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清晨修道院的空气总是那么好。听着多兰修女略带口音的授课,安君仿佛感觉自己回到了曾经的中学时代。   如果有机会,真的很想去看望一下以前的老师啊。   “凯撒帝国收复艾尔雅群岛的历史,有人起来讲讲吗?”多兰修女环顾一圈,看着底下一群懵懂的小修女,“有人知道吗?”   “2882年,凯撒帝国设计的新型远航舰正式加入帝国海军第一编队,同年十月,凯撒帝国国王将艾尔雅群岛收归为附属国,正式开创了帝国对海外远洋扩张的第一个大型中转站……”安君站起来,滔滔不绝地说道。   “嗯,不错。”多兰修女赞赏道,“这一段是很经典的历史,为什么你们这么多人只有安一个人知道?平常我叫你们自己私下里多读读书,不能什么都靠老师教。”   “老师……?”安君疑惑道,“多兰老师,这个问题……您昨天是给我们讲过的啊。”   “啊?我昨天讲过吗?”多兰一愣。   一旁的泡莉小声说道:“安你又这样……明明老师从来没有讲过,你不能这么坑我们啊。”   其他的学生面面相觑,也都说没有。   安君脸一红:“我……不对啊,我还记得我记过笔记呢……?!”   哪里有什么笔记,安君记忆里的那一页空白的干干净净。   “对、对不起,可能是我记错了……”   “我知道了。”多兰轻笑,“安修女,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有在自习,可能是跟你自习的时候记混了吧,不错——你们都看看,这才是认真好学的样子——小安,虽然我鼓励你努力,但是也要注意休息。”   安君羞红了脸,不敢再说话。   中午。   做好午餐,安君拿出饭盒,给自己的妹妹装好了饭菜,他左右环顾,发现多兰修女已经从厨房出去了,安君偷偷地拿出筷子,然后给铃的餐盒里多添了一块鸡蛋。   今天下午就要和铃一起去战队里训练了,身为战士的铃当然要多吃一点才对。   资格赛的结果出人意料,安君和铃一战入选,而薇恩薇娅也同时被宣布晋级,两队都只在资格赛中战斗过一次。   不过说来也是,薇恩姐妹本就是学院代表队的常驻成员,能够在她俩手里拿到胜利,安君和铃已经没有必要再参加其他选拔了。   “啊啊……最近状态有点不好呢……”安君提着三个餐盒走在路上,一边反省着最近的所作所为,“这身体还这么年轻,我的记忆力怎么就开始衰退了呢……今天是几号来着……?十四号?十五号?唔……”   最近安君感觉自己的记忆力出现了问题。有些时候眼前总是会出现一些仿佛在梦中出现过的场景,有些场景他甚至可以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仿佛这些事已经在梦中经历过了……   “这就是所谓的「预言梦」吧?”安君试图用科学的思维解释这种现象,“还是说这只是一种记忆错乱的现象……?”   这种现象在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出现过,有些事件明明现实里没有经历,但这个事情发生在眼前的时候,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科学家给出的解释是,这是一种记忆现象,并非预知,只是记忆与主观感觉产生的混乱现象罢了。   这本不会对人造成什么影响,但如果这种现象发生的太过频繁,也会让当事人感到很是困扰。   “是不是真该好好休息几天了呢……”   还没走到餐厅,安君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他们招手示意自己。   站在不远处的有三人,正是铃,西恩,还有一位熟悉的老师模样的女人。   安君认得她,她正是在资格赛中担任评审团成员的魔法院教师,曼妮卡。   “老师你好。”安君行礼,然后把餐盒分别交给了铃和西恩。   “你就是铃的姐姐吧。”曼妮卡微笑道,“果然和传言中的一样,真是个可靠的孩子呢。他俩平时的午餐都是你负责的吗?”   “您过奖了。”安君微笑,“因为早餐和晚餐的时候会很忙,所以只能给他们做些午餐了。”   “真是不可思议……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出色了啊。”曼妮卡对可爱又乖巧的孩子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她揉了揉安君的脸,眼神里满是宠溺,又转过头对一旁的西恩调侃道:“安做的菜有那么好吃吗?就连没有血缘关系男孩子都趋之若鹜?还是说……嗯哼……?”   “什、什么啊?”西恩脸一红,“我又不是想吃所以才来的,我也不是不可以去餐厅,只是她跟我约好我才……”   “哎——西恩,明明人家女孩子每天都给你做菜了,你居然是这个态度吗?有点缺乏男子气概呢。”似乎这位叫曼妮卡的老师很喜欢拿自己的学生寻开心。   安君却笑着回应道:“哎呀老师,西恩这孩子还在叛逆期嘛,你就不要拿他来开玩笑了。”   “喂!你不要总是一副老妈子的语气来说我啊!”西恩抗议道。   “啊……”曼妮卡愣了一下,“西恩一说我才发现,话说安你真的给我一种……铃和西恩的「安妈妈」的感觉啊。”   西恩的反应倒是很剧烈:“才没有呢!”   “老师你真会说笑。”安君毫不在意地说着,又看向了一边没有说话的铃,才发现铃已经打开餐盒吃起来了,而且小半盒已经见底,“啊呀,铃,不能吃的这么难看啊,一会去餐厅坐着不好吗?”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大家都是熟人,你们也不会在意我吃相的,”铃的嘴角沾着好几粒米,丝毫没有停下嘴上的动作,“而且我们已经来不及去餐厅了,曼妮卡老师跟我们说,战队会议提前了,今天中午就要开,我再不吃这饭就要凉了。”   “提前?”   曼妮卡这才想起正事,她解释道:“嗯……很不好意思占用你们的午休时间,但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所以……我们只好提前把会议举行了。”   “倒也不是不可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呃……其实没出事,只是有些话我得提前跟你们说一说……你们知道,我们学院的战队,老师只是给你们做个辅导,而真正带领你们指挥训练的是你们的队长……她也是战队的成员之一……”   “队长……是从我们之中选的吗?”   “不,不是……怎么说呢,那家伙不用参加资格赛,也基本不会来学院,所以你们可能根本没见过她……主要是那家伙实在太难沟通的,而且一向我行我素,所以你们到时候听她的指挥就好,我会尽力给你们做好辅导……”   “老师,你说的那个人,也是学生对吧?为什么感觉曼妮卡老师你好像有点驾驭不了的样子……?”   “那何止是驾驭不了啊,那家伙比大部分老师还要强,能求她不要搞破坏就已经费了很大劲了……”曼妮卡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冷汗直冒。   “嗯?曼妮卡老师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啊哈哈哈哈……什么也没有!”曼妮卡这才想起来要在学生面前维护教师的尊严,“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嗯!”   ……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学院战队的第一次作战会议,不是在会议室,也不是在教室,而是学院后面一处偏僻的小树林中。   这个地方?开会?   众人走来时,发现前方不远处已经有几人在等着了。   熟悉的有两人,正是之前资格赛交手过的对手,薇恩,薇娅。   一旁是一位黑色短发的少女,手中拿着一面漆黑的盾牌,没看到副武器,看起来应该是以防御为主的骑士类的职业。   最后,在两棵树之间,挂着一张简陋的吊床。   吊床上面躺着一位少女,她似乎还在睡觉,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翻开盖住了她的脸,看样子很是安逸。紫红色的长发铺满了吊床,垂了下来,但没有着地。   “你、你们互相介绍一下吧。”曼妮卡拉着众人,指挥道。   “四年级,薇恩,剑士。”薇恩先道,“这是我妹妹,薇娅。”   薇娅点头回应,没有再说。   “那个……”黑色短发的女生似乎有点紧张,“我……我叫黑,你们叫我小黑就好了……啊,我是二年级的,是盾牌使……”   “西恩,一年级,附魔系,请多指教。”   “我是铃哦,也是一年级的,喜欢用长枪。”   安君行礼:“各位前辈好,我是一年级的安,修道院的,会一点治疗术。”   “才不是「一点」吧。”薇娅小声道。   “啊啊,那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呃……”曼妮卡看了一眼吊床上无动于衷的少女,无奈地说道,“这位,就是你们今后要一起出战的队长了,她叫莲伊,是三年级魔法院的学生。”   安君悄悄地发动了「勘察」,吊床上那位名叫莲伊的少女,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莲伊,LV:不可勘察,职业:魔法师,特性:「祝融」,效果:不可勘察。」   (不可勘察……怎么回事?是隐瞒吗?但似乎有点不一样……)   “喂,莲伊,你倒是说点啥啊。”曼妮卡推了推那少女。   “……”沉默了好一会,那书下的少女说了这样一句话:“别看了,我没有用「隐瞒」,但你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被发现了?怎么可能?!)   书从少女的脸上滑落,看见了那女孩的容颜,那是一副俊美之相,虽然轻闭双眼,却依然能感受到一股不自然的压迫力环绕在她身边。   “等级差距超过五十之后,除非本人愿意,否则无论用什么技能都没办法勘察出对方的等级……这个常识都忘记了么?”莲伊轻声说着,依旧躺在吊床上,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当然,也只有雷亚兹那家伙才会做这么蠢的事让别人随便看吧。”   “喂,莲伊,不要在背后议论老师呀!”曼妮卡慌张地制止道。   但莲伊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说道:“意思是说,你们太弱了。”   “喂,你让我们这么早来,不会就是为了嘲讽我们吧。”西恩先一步问道。   “……啊,那个啊,无所谓,只是觉得我午后的时间不能浪费罢了。”   “你……”   “啊好了好了,别说那么多了,”曼妮卡赶忙打着圆场,“那,莲伊,你就制定一个比赛计划什么的呗……”   “我说过了吧,曼妮卡,虽然我答应了你们参加这次的比赛,但直到决赛之前,我都不会参赛,就你们六个,打五人赛也好七人赛也好,只要不是决赛,我就不会参加。”   “队长不参加比赛?这也太奇怪了吧。”   “没什么奇怪的。”莲伊毫不在意,“如果你们几个连决赛都进不了,那我也没什么好指挥的。”   “……”   曼妮卡赶紧圆道:“啊,这个呢,莲伊她的意思是很信任你们的实力哦,凭你们的话,一定会进决赛的,啊哈哈……”   莲伊却轻蔑地笑了一声。“好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解散。”   “……你在说什么?”西恩忍不住说道,“就这?没了?你不是队长么?训练计划也没有,战术设计也没有,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西恩!不得无礼。”此时一旁的薇娅却主动上前说道,“队长的方针就是这样,如果要计划什么的话我们几个一起定就可以,毕竟在决赛之前队长都不会参加……所以,其他的事情我们几个再谈就好。”   “没错,就是这样。”莲伊把书再次盖到了脸上,“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三十章:业火的红莲   “呼……真有你的。”回去的路上,薇娅不断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对一旁的西恩说,“用那种语气和「那个家伙」说话,该说你不愧是无知的新生么……”   “那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安君问道。   “话说你们来学院的时候没有听说过这个学院的传说吗……”薇恩看起来脸色也有些不好,“……「业火的红莲」。”   “明明只是个三年级生吧。才来这里三年,我们怎么会知道。”   “呃……虽然不太想让你们太过了解,但毕竟你们已经加入了学院队……”曼妮卡老师解释道,“最好还是稍微了解一下那个人吧,总之她真的超级强哦,而且脾气也很古怪,虽然让她当了队长,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挂个名而已……总之,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不要过多与她接触。”   “诶……很强吗?我感觉不是很明显啊。”铃漫不经心地说。   “呵,小勇者我还是劝你不要太傲气哦。”薇娅不屑道,“那家伙入学的时候,是我们两姐妹负责审理的,你知道她是用什么来获得入学资格的吗——   “——一颗「焚城级」魔物的魔晶。”   “没有人相信这样一个外表平平的孩子能够做到这样的事。”薇恩补充道,“但在实战测试中,她确确实实地击穿了曼妮卡老师全力展开的魔力屏障……而且,只用了一击。”   “喂,不要扒老师的黑历史呀……”曼妮卡羞愧地说。   “迟早有一天,我会超过她的。”铃说。   “这就是天才的傲慢吗,真好呢。”薇娅反讽。她没有继续理会铃,而是转过头对安君说:“对了,安,话说你是信教的来着?已经是正式修女了吗?”   “还只是见习修女而已哦,怎么了吗?”   “啊,话说你知道我们下一站去哪吗?我只是觉得你会在意的。”   安君疑惑,一旁的薇恩则补充道:   “是莱茵城哦。”   “莱茵城……?!”安君一惊,“竟然是莱茵城……主教大人所在的城市……!”   薇娅狡诈一笑:“而且,我们会一直在那里待到七月九日之后哦,就当给你的一个礼物吧。”   神谕之日。   也就是说,他们会在莱茵城一直待到神谕仪式结束。虽然非选中之人没有办法参加仪式,但仪式期间整个莱茵城都会举办各种各样的庆典,这份热闹将足足持续一个月之久。   “太好了!”铃大喜道,“姐,我们可以在那里过次生日啦!”   这一次轮到其他人惊讶了:“生日……你是说……?”   “啊?我和安姐的生日都是七月九日哦。”   “诶——?!”众人惊叹,“和神谕日同一天?!”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感觉很巧呢!”铃笑道。   “这已经不是「真巧啊」的程度了吧!……不愧是「千禧年的勇者」吗?”曼妮卡惊叫,“那那那……铃!或许……你也可以参加神谕仪式也说不定啊!”   “诶……不要,好麻烦啊,这种东西只有安姐喜欢吧。”铃斜眼道,“我只想和安姐一起参加庆典!肯定能吃到不少好吃的东西吧!至于神谕什么的,报上我的名字然后让安姐去也行啦。”   ……   解散之后,铃独自把安君拉到一边。   “安姐!你听我说哦,庆典肯定很好玩,但是……如果要玩的开心的话,肯定要花不少钱吧,城里的东西我听说超贵的……”   “说的是呢。没关系,姐姐有在修道院打工,虽然赚的不多,但是省一省应该也够用的吧。”   “姐你赚的那点钱哪够啊,平常我的零花钱都是你给我的……”   说起来,铃并不知道安君其实还有一笔意外之财。而铃的师父德因赠给铃的百枚银币,大部分已经用来缴纳学费了。安君在修道院的工作除了免去他本人的伙食费,还会获得一些佣金补助,这些钱,则全都用来为铃支付生活费了。   至于雷亚兹给安君的钱,安君至今一分没动。   “姐你听我说。”铃靠近安君,一板一眼地说道,“现在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又被允许可以不去上课,那么为什么不用这段时间好好赚点零花钱呢?”   “铃,你要好好学习才是,打工的话交给姐姐就好。”   “才不是呢!课程什么的,我早就搞定了!没有必要再在那里浪费时间……而且就安姐那点钱,怎么会够啊。”   “……那铃你也要去打工?可你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会有人雇佣你呢?”   “安姐,你怎么就知道打工啊。”铃无奈,旋即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安姐,我知道有个快速赚钱的办法喔……”   “……是什么?”   “你看啊,我们这个样子……肯定很受欢迎的吧,我想去「那个地方」,肯定很快就能赚很多钱哒!”   “受欢迎……那个地方……?!”安君一惊,一丝怒容凝在眉头,“不行不行不行!铃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啊!你跟谁学的!”   “啊……可是那个地方真的赚钱很快啊?”   “铃,你记住,女孩子要学会爱惜自己,千万不要轻信那些歪门邪道!”   “啊咧?冒险者公会是歪门邪道的吗?”   “啊……?你说的是冒险者公会?”   “是啊。”   “咳咳……好吧……”安君为自己的误解感到一丝羞愧,“不、不过呢,接委托什么的,你还没有获得资格吧?”   “只要跟着其他有等级评定的冒险者,就可以参加高等级的委托啦。”铃笑道,“比如……薇恩她们,就是D级冒险者哦!如果是新人的话,就只能从F级任务开始,但只要拜托薇恩她们的话,就可以参加D级委托啦。”   “嗯……顺便还可以训练一下团队协作……很好哦,我支持,不过一定要记得注意安全啊。”   “只要安姐也能来就一定没有问题的!”   “那个……很抱歉啊,修道院的工作我没有办法推掉……”安君不好意思地说,“毕竟已经约好了……如果不是因为公事而擅自推脱的话,惩罚还是挺严重的呢……不过我会为你们做好后援的。”   ……   回到修道院,安君才发现自己连午饭都没有吃。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把已经凉透的饭菜重新翻炒了一遍。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炒饭。安君很喜欢这种随性的做法,方便快捷,味道也很不错。他回想起曾经还是男生的时候,学会的第一道菜式就是炒饭。   家里的孩子一旦学会了做菜,就免不了经常被家长要求下厨了。   所幸安君作为美食爱好者,对下厨这件事并不反感。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这味道不错呢。”   安君一转头,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让安君不禁有些愕然:“啊……队长?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学院战队的队长,全学院最麻烦的角色,莲伊。   “「修道院的美食修女」……你知道自己的这个外号已经在两院传开了么?”莲伊的表情还是那么的随性而不可捉摸,“连我都或多或少地听过呢。”   “那……是什么?”   “呵……算了,不必在意,那些人的确很喜欢在背后给人家起外号呢。”莲伊道,“还有,你不必叫我队长,我不想参和那么麻烦的事,叫我名字就好。”   “莲伊……学姐?”安君说着,锅里的饭菜已经到了火候,她把锅端起,将饭分成了两盘,“莲伊学姐,既然你来这里,应该还没有吃饭吧,要尝尝吗?修道院的美食。”   “你也想和我套近乎么,没用的。”莲伊冷笑一声,“我即使数天不进食也不会有丝毫不适,况且,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情……”   “嗯……这个只是不小心多做了一些而已哦?反正吃不完也是浪费。”安君说,“有什么事的话,餐桌是最好的交流平台,况且莲伊学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吧,饮食不规律会对发育不利哦。”   “……呵……有趣。”莲伊一笑,“你看起来好像很从容。”说着,莲伊从安君手中接过那碟炒饭,“我也很好奇……听过那么多次的「修道院的美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说的好像很夸张似的……其实就是很普通的炒饭而已啊。”安君不以为然地说道。   但安君没有注意到的是,莲伊吃下去第一口的时候,她的脸色就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莲伊说:“哼……还可以吧,及格了。”   “毕竟也没有特意调味,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呗。”   虽然嘴上不说,但莲伊确实感觉面前的这个修女有两把刷子。   有一说一,这炒饭是真的香。   莲伊已经有三天没有进食了,无聊的生活让她连吃饭都失去的兴趣。   但她却在这一天,找回名为“食欲”的美妙之物。   ……   让安君想不到的是,明明看起来像不良少女的莲伊,吃相居然并不难看,甚至没有浪费,盘子很干净。   “给你。”吃完,莲伊顺手丢给安君一颗不明所以的黑色石头,“这是餐费。”   “哎?我没有要收钱的意思啊。”安君看了看手里那块黑石,那石头呈晶块状,通体通透,断面光滑,石头中心隐约散发着暗紫色的荧光,“不过……这是什么……?”   “魔晶,虽然想不起来是从哪个魔兽身上拿到的,但这个大小应该也能卖个一二百银币吧。”   魔兽魔晶……安君不禁有些诧异。只有「破军级」以上的魔兽体内才有可能出现魔晶,一般来说,也只有C级以上的冒险者团队才有资格接到魔晶任务。   在冒险者公会,他们将魔物分为了数个等级,以帮助冒险者们合理的判断任务难度——普通、精英、灾害、破军、焚城。   其中破军级的魔物全部超过了五十级。LV50,是魔物成长的一个重要的分水岭,也是几乎所有魔力生命修炼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一个瓶颈。绝大多数魔物突破到LV50之后,体内都会出现一颗凝聚着大量魔力的魔晶。   最新的魔物研究表示,魔物很可能并非因为到达LV50才能炼化出魔晶,而是只有炼化出魔晶的魔物,才有办法突破LV50的界限。   因此,就算破军级魔物与灾害级魔物等级相差不大,二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也是天差地别。   “这……我不能要。”安君试图将魔晶塞还给莲伊,“魔晶已经属于贵重品了……这只是一顿普通的饭而已啊!”   “这个东西在你们眼里很贵重吗?”莲伊不以为然,“你不要的话就扔了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   “好了就这样吧。”莲伊不耐烦道,旋即话锋一转:“我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你的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总觉得你的体内有一种不安的气息。”   “……”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莲伊道,“你身上有一种……不属于你的气息。如果是那群家伙,应该没办法察觉到吧——但你瞒不过我。”   好敏锐的感应力。   “……就算我不想说,这件事也总会被你们知道的吧……”安君把修女帽摘下,露出头顶那对亚人的耳朵,“……不过我还是希望莲伊学姐可以不要过多的外传,关于我诅咒的事情……”   “我说的不是这个。”莲伊的之后的话却让安君有些诧异,“你没有感觉到吗,你体内……寄宿着除你之外的,另一个灵魂。”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三十一章:不和谐之环   这个男人已经三天没怎么合眼了。昏黑的眼袋半裹着干涸的眼睛,他摸索着已经崩线了的口袋,那里面还剩下三五枚铜币。   他看着不远处那家饭店,沉默了许久,然后低下了头。最后他走到饭店的另一边,在街道一角那家面包铺里,用一枚铜币换了半块黑面包。   男人回到了街角,在一处无人问津的角落坐下,啃着干硬的黑面包,啃着啃着就哽咽了起来,好像在哭,但是没有声音,也没有落泪。   他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像是在拥抱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阳光忽然从阴影处照了进来,一股暖流从体表涌入了体内,冰冷冷的心像是被爱人拥抱,让冻土融化成春泥。   男人抬起头,站在眼前的,是一个娇小的影子。那是一位年少的修女,宽大的修女帽盖住一头银白长发,碧蓝色的眸子透着清澈的光,仿佛一汪清水,一眼便望尽了潭底。   从那修女的身上,洋溢着的是一股温柔的魔力,像冬日午后的太阳,像初醒时被窝的温暖,舒适的感觉流遍了那男人的全身,疲劳与酸痛感渐渐消融,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几岁。   那修女说:“需要帮助吗?”   男人摇头:“不……我不需要。我没有可以布施的钱,请你去找别人吧。”   “不需要钱的呀。”修女微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塞到了那男人的手里,“不要勉强自己,修道院是可以免费为你提供帮助的哦。”   “……”男人垂下了头,“你不懂的……不用管我了,我很好。”   “……那,感到好受一点了吗?”   “……嗯。”   “心情不好的话,去教堂发发牢骚也是可以的哦。”修女笑道,“有些事呢,只能自己一个人扛着,但是寻求他人的帮助也并不丢人啊。来,笑一笑。”   “你是学院的修女吗……谢谢你了。”   修女又说:“对了,话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我觉得你好像有点面熟。”   “不知道。我没有印象……”   “啊……抱歉,是我记错了。”修女站起身,“我还要赶时间,就先走啦,记得要开心起来哦。”   ……   七月终于即将来临,离那一天越来越近,安君也感到一丝紧张。这些天除了修道院的工作,就是利用空余时间跑到冒险者协会,将做好的便当拜托前台小姐转交给妹妹铃。大多数时间会在协会遇见休息中的铃,铃就在用餐之余和安君畅谈委托中发生的趣事。   薇恩姐妹虽然表面上讥讽铃的天真,但实际上却对铃照顾有加,接到的任务也大多是众人可以轻松完成的难度,从来没有考虑过危险区域。   因为从来都是无伤,所以安君已经很久没有在熟人身上用过治疗术了。   生活很是安逸,安君喜欢这样的日子,未来是有希望的,生活是轻松安逸的,这样便好。   唯一困扰安君的,就是“记忆混乱”出现的情况越来越频繁了。   遇见陌生人经常会觉得曾经见过,碰上陌生事物也总觉得似曾相识。这种情况也并不会影响正常生活,安君索性权当睡眠不足,将它忽略了。   另一件让安君在意的事,就是关于队长莲伊的。   这是连莫伽迪雅都没有想到的事,莲伊居然发现了在安君体内寄宿的莫伽迪雅。   说是发现,其实也仅仅只是“感觉”。莫伽迪雅很确信莲伊不可能看穿自己的灵魂痕迹。   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之后莲伊并没有过问更多的事。   “我不在乎你会用「它」来做什么,我也懒得知道。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不要试图去挑战未知的力量。”莲伊是这样说的。   那之后,莲伊就对安君的事不管不问,只是每天中午会定时来到修道院吃一顿午饭。   “那个魔晶应该能买你好几顿饭吧,出发之前,我就来这里吃午饭了。对了,不要重样,我会腻。”莲伊对安君和修道院的众人也是丝毫不客气,仿佛修道院这样庄严的场所在她眼里就是自己的家。   好在她倒是不会太麻烦,莲伊吃过午饭就会在修道院随便找个角落午睡,并不会打扰到其他人。   安君来到冒险者公会,和门口的卫兵互相打了招呼。   “呦小妹妹,今天也来给妹妹送饭啊。”   “嗯,您也辛苦了。”   铃是整个冒险者协会中的一支特例,能在这个年纪就通过冒险者协会的测试,铃也实属傲视同龄的天才了。因此在协会的常客之间经常会谈到这位年轻的小冒险者,与这位小冒险者可爱的修女姐姐。   一进门,在远处的休息区就传来了呼喊:“安——姐——!”   一张桌子上,围坐着几个熟人。薇恩姐妹,铃,西恩,还有没什么存在感的大盾使,黑。   “喂你这家伙给我安静一点!”薇娅怒声道。   “别人都在看你啊,好蠢。”一旁的西恩接着讽刺。   “哼,不跟你们一般见识……”铃不管那么多,虽然有些吵闹,但铃并没有受到周围人的反感,看着有活力的小冒险者,心情也会好许多。   “铃,不可以给别人添麻烦哦。”安君走到桌前,向众人致意,“辛苦各位了,感谢你们对家妹的照顾,我给你们准备了些吃的,休息一下吧。”   影纵的魔力似有若无地从安君身上涌出,仿佛魔术一般,从影纵中拿出五个餐盒摆在众人面前。   “其实你没必要每天都来的。”薇恩说,“冒险者协会里可以买到一些快餐,你这样不会太辛苦了吗。”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安君笑道,“而且你们这个年纪一定要多吃些有营养的才是。”   “安姐——我跟你说哦,”铃把安君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边打开餐盒一边说道,“今天在森林里碰见了一只超神奇的魔物哦!远看就像一只绿松果长在地上,但实际上……安姐你猜怎么着?”   “是不是蹦起来了?”   “诶——真扫兴,安姐你居然猜对了……”铃说,“但是,那个东西真的蹦的很高哦——一下子跳了好几层楼高!简直就像会飞一样!我听说这个魔物……它叫……它叫……”   “行了行了,别卖弄了。”薇娅嘲讽道,“你安姐见多识广,早就知道你说的是啥了。”   “是……修利安松果吗?”安君说道,“铃你前两天还和我说过的呢。”   “诶?没有啊,这个什么松果我是第一次见到哦。”   “啊……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在和众人的谈笑之中,安君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果然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对劲。   这已经不是睡眠不足和记忆混乱了,这种现象发生的太过明显,根本不是安君想当然的那样。   不详的预感萦绕在安君心头,他能感觉到,随着这种奇怪的现象越发强烈,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着自己。   不能影响到铃她们。安君下定了决心。   回到学院之后,天已经黑了。安君从图书馆借了十几本魔导书,然后钻进了宿舍,拿出自己的笔记就埋头读书。   “没有……没有……不对,不是这些……!”安君的阅读速度极快,毕竟已经拥有了魔法理论基础,读懂这些并不算什么难事,但他却根本找不到有用的东西。   “莫伽迪雅——”安君呼唤道。下一秒,一个半透明的人影出现在安君身边,打了一个不小的哈欠。   “怎么啦……这个时候叫我,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事了?”   “这件事可不算好玩啊……”安君苦笑,“莫伽迪雅,我问你……这世上有没有一种魔法……可以操控人的精神,或者记忆?”   “有的哦。”莫伽迪雅说,“被归为了黑暗系魔法,所以一般途径是没有办法接触到相关知识的哦,所以你看这些书也没用……不过呢,虽然是黑暗序列的,但是……我更倾向于这类魔法属于特殊的「精神系」魔法序列呢。”   “那……有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是否被精神系魔法攻击过了呢?”   “你是说……你怀疑自己被攻击了?”   “嗯……我有点怀疑……”安君将最近发生的诡异的感觉简述给了莫伽迪雅,“……情况就是这样,而且我没有办法主动习得其他技能,所以预知什么的也根本不可能。”   “唔……你这样描述,我也没见过有这种现象的精神魔法呢……”莫伽迪雅思索道,“对了,你把项链摘下来吧,那吊坠的气息还挺让我不好受的……啊,精神……会不会是项链的原因?”   “……”安君摘下吊坠,然后将它藏进了影纵中。   “怎么样?好受一点了吗?”莫伽迪雅问,“勒加米尔的神力会干涉灵魂,我猜应该和这个有关吧。”   “怎么说呢……毕竟我已经完全适应了吊坠的威压,实话说,我不觉得这个吊坠还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摘下来之后,反而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很不适应……”   安君像一个全身负重的训练员,因为负重训练太久,项链产生的压迫早已被渐渐适应,负重不再成为负担,所以摘下来之后身体会产生十足的轻盈感。   “虽然你可能不太愿意……但是我还是再次建议你不要再戴这玩意了……”莫伽迪雅说,“虽然没有证据这东西会对你造成什么损伤,但毕竟是未知的高阶生命的东西……”   “嗯……但没有它,确实会感觉有些不安啊……这个吊坠,已经成为我护身符一般的东西了。”   “这个年纪就缺乏安全感吗……那你的童年也挺不开心的啊。”   “这种性格是天生的啦。”安君说,“不过还是感谢你的提议……我这几天就不再戴这个了,希望能好转一点吧。”   啪嗒。   屋子的门突然传来一道敲击声。   “谁?”   啪嗒。又是一声。   “……”   啪嗒。   安君从影纵中抽出铁锹,悄悄地贴近了门。   砰——安君猛地推开门,一瞬间摆好了应战架势——   门口,却空无一人。   安君仔细观察了四周,确认门口附近的确没有异常。他谨慎地走出房间,环顾四周。   安君的宿舍,是修道院角落里一间独立的小屋,附近还算空旷,远处有通向修道院与其他学院的长廊,和其他学员与老师的宿舍楼。   教堂的灯已经多数熄灭,其他宿舍也已经归于黑暗。夜似乎已经深了。   “不对……这个时间,她们都睡下了吗——”安君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又从影纵中拿出了一块怀表——那是他在一位冒险者的手中用很低的价格淘来的,表虽然有些旧,但没有任何破损。   怀表显示,时间已经接近夜里十点。   “怎么会?!”安君愕然,“我根本不记得我花了这么长时间——”   “冷静点,安!”莫伽迪雅说,“别紧张,你这样只会自乱阵脚。虽然我藏在你体内,但是外界发生了什么我还是能感受到的……你回到房间的时间约是七点一刻,你的的确确在房间里待了三小时,你只是注意力太集中了而已。”   “注意力……?”   “如果是时间魔法,那不可能在我眼皮底下毫无征兆地发动。”莫伽迪雅自信地说,“时间魔法的回路十分复杂,根本隐藏不了任何气息……我猜,你有没有可能,是「注意力」过于集中,导致你忘记了时间……甚至忘记了你曾经经历过的某些事件?”   “也就是说……精神魔法……”安君咬牙。   “如果真的是精神魔法,那就糟糕了。”莫伽迪雅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安,你虽然有出色的魔法抗性,但是你的精神抗性却不尽人意,因为短板导致你缺乏对精神魔法的抵抗力,很有可能会成为你的致命弱点……”   “可恶……”   “快回房间,我想办法用屋子布置结界!”   安君没有犹豫,扭头就向屋中冲去,跃进门口——   但下个瞬间,安君却出现在了房间之外。   面前依旧是学院的黑夜。身后却是自己的房间。   咔!   不知何时,不知被谁,门在同一个瞬间被关上,从房间传来的魔晶灯光也被瞬间阻断。   黑暗,笼罩了安君眼前的世界。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三十二章:无解的对手   “呼,呼……”恐惧与紧张揪住了安君的心脏,如同恐怖片一般的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让他感到一阵大脑空白。   安君确信,自己已经被攻击了。   “莫伽迪雅……你……看清了,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不……居然连我都看不见……”莫伽迪雅也感到震惊,面前的现象已经超过了身为魔女的她的知识范畴,两千年来,她都不曾有过如今的状况。“空间转移魔法……?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一丝魔力的波动!”   啪嗒。啪嗒。啪嗒。   不远处的黑暗中,缓缓走来一个漆黑的人影。   那人身披黑袍,身材略显矮小,他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脚步,就这样正面向安君走来。   “站住!你是谁?!”   “……”那人不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地逼近安君,恐惧与未知的压迫力如潮翻涌,安君想退,身后的房间却不知何时被上了锁。   “你不要过来——!”安君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举起铁锹,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四肢已经冰凉的有些麻木。他的全身都在不自觉地发抖,心理战在安君身上发挥了不小的效果。   “别害怕!他只是在虚张声势!”莫伽迪雅的形象和声音都只有安君自己才能听到,而安君也可以在心中与莫伽迪雅沟通。莫伽迪雅知道,这一次,安君需要她的指挥。“虽然我的力量已经很薄弱了,但——「心灵强化」——”   安君感到自己的气息与魔力流动在紊乱中渐渐恢复了秩序,加速的心跳为安君提供了更强的力量和体力,他手握铁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只见他一个箭步就冲向那黑袍人,抡起铁锹就对着那人的头部一击——   可那人却丝毫没有任何动作,就在铁锹拍向那人的一瞬间,他消失了。   黑袍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安君拍了个空。几乎是在同时,安君感觉到,那黑袍人竟就在自己的身后。   黑袍中的呼吸似乎触碰到了安君的后颈,鸡皮疙瘩瞬间传遍了安君全身。   应激反射让安君向前一跳,又在刹那间转身一铲抡向身后那人,可黑袍人故技重施,又消失在了原地。安君转头,那人正在身后五米之外,透过漆黑的袍子,安君仿佛感觉到了那人冰冷的视线。   对手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着。这份从容反而让安君感到无比的压迫,对方似乎像一只捉住老鼠的猫,只是在玩弄猎物,根本不算是战斗。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黑袍之下,终于发出了声音:“我是来……杀你的。”   黑袍人的声音低沉的过于异常,似乎有在刻意改变声调。   “我可不打算就这么束手就擒啊……”安君抡起铁锹,加快步伐向那人冲去,“既然你喜欢装模作样——”   “没用的。”那黑袍人说着,又在铁锹击中自己之前消失在了原地。   而安君却根本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加速向面前的空气挥去——“那我就让你,装个够——!”   铁锹的前端在同一个瞬间燃起了黑色的魔力,仿佛冰块在火中融化,铁锹的铲面“消失”在了空中——   黑袍人瞬间出现在安君身后,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一股黑色的魔力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在夜幕的掩护下,从那魔力之中忽然冲出一支铁锹——   距离太近,根本无法反应,只听啪的一声,直击那黑袍人照面——   然而只是瞬间,那黑袍居然又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另一边,但黑袍还未有喘息,就只听身后一声暴喝——“找到你了!”   只见安君一跃而起,抡起铁锹就向那黑袍拍去。黑袍人也纳闷,自己神出鬼没的秘法似乎在这小修女面前不值一提。   虽然安君的速度已经到达了他的极限,但那黑袍人似乎更快,下个瞬间,让安君更加诧异的事情发生了——   黑袍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安君挥了个空,不仅如此……   就连手中的铁锹,也消失了。   “?!”   啪嗒——一阵金属坠地的声音从不远处发出,安君扭头一看,发现正是那黑袍人,与他脚边的那把铁锹。   “……没用的。”   安君沉默,然后,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用的,不是武技,也不是魔法……是「异能」吧。”   “……”   “你的体能并不出众,而且没有丝毫的魔力痕迹,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存不存在「异能」这种东西,但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别的解释了——喂,被我说对了吧,神秘人?”   “……那又怎样?”   “那我不妨猜猜你的能力是什么。”安君一笑,“高速移动?不对,你在移动的时候根本没有产生气流……空间跳跃?也不是,没法解释从我手中拿走铲子这种事……难道是精神干涉?……通过某种精神类的技能,让我停止动作,误以为你会瞬移……”   安君又说:“可是,没法解释这个。”他张开手,撒下来的,是一些不知何时从地上抓来的沙土,“我在刚才扔下的石头,很流畅的落在了地面,如果是精神攻击,那么我应该感觉不到石头「下落」的过程的……”   “还是说——是「时间停止」吗?!”   安君的话似乎让黑袍人产生一丝愕然。   “这个反应……果然是这样吗,你的能力,是让时间停止流动!”   先发出反应的是莫伽迪雅:“没有咏唱也没有魔力的时间控制?这怎么可能啊!要知道时间操作可都是神域级的魔法了!”   (莫伽迪雅……你有没有听说过「超能力者」的概念?……异能和魔法不一样,异能者使用的能力有限,但那些技能都是异能者固有的……就像用手写字,用嘴唱歌一样的,可以随时使用的东西……)   黑袍人冷笑:“就算知道,那又如何?”   “的确……时间停止是我记忆里最难搞定的超能力之一了……”安君说,“但是,既然知道了你的「能力」,那么,我的「特性」就可以生效了——”   第二特性,「狼魂」。效果:战斗中根据情况需要,短暂提升属性值。   安君的属性面板在面前展开。   「安,LV0,职业:修女。特性:「遗传算法」、「狼魂」。HP1560。MP18660。力量27,防御502,敏捷39……」   「毒抗性:7872。冲击抗性310,锐器抗性877……」   「时间抗性:43。」   “时间……抗性?”莫伽迪雅略显惊愕。   “神秘人先生,同样的招数,可是会渐渐没用的哦。”安君说着,张开双手,漆黑的魔力在他周身涌现,“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能力,那我也告诉你我的技能吧……「影纵」,可以把物品装进影子里,也可以从影子里把它们拿出来,也就是……我的背包。”   “安——”莫伽迪雅紧张地说,“把技能就这么告诉别人真的好吗……”   安君又说:“既然你把我的铁锹拿走,那我就只好用「背包」来战胜你了——”   “你要把我装进去么?”   “怎么可能呢,这个背包可是不能装除我之外的活体动物的,不过……你猜猜看,为什么刚才,我能在瞬间找到你移动之后的位置?”   “什么……”黑袍人刚想说什么,却突觉下肢一软,失去了站稳的力气,一下子半跪在地上,“唔?!”   一声气泡破碎的声音轻轻响起,那黑袍人转身一看,自己袍子的背面,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泡,破碎之后,几点亮红色的光沾在了黑袍之上。   “火……?”只一瞬间,黑袍上的火苗就被拍飞到空中,“这是什么……”   “所以我才猜测,你的「体能」并不出色啊——气息感知什么的,可是武者的必修课,但不管是感官的敏锐度,还是战斗经验,你都是外行!还有,你以为只要拍掉火苗就万事大吉了么?”安君一笑,“——你听说过「蛇兰草」吗——?”   “?!”   几点粉末,随着局部加热的空气翻涌而上,火苗在空中熄灭,不完全燃烧在一瞬间产生了大量的烟。   蛇兰草。   在安君的宿舍附近,那片没人打理的花圃中,盛开的一片蛇兰草。   入学第一天,这些蛇兰草就作为提神剂被安君食用,后来他把蛇兰草的花瓣摘下,晒干,放在影纵中,长期保存了起来。   而那被放在黑袍人身后燃烧的,正是已经晒干的蛇兰草花瓣。   借助黑夜的媒介,安君将影纵分出了一部分,沾在了黑袍人的身后,影纵的感应得以让安君瞬间分辨出那人的移动之处。   又在黑色的掩盖下,将被火石点燃的蛇兰草花瓣,包裹在影纵形成的气泡之中。   蛇兰草花瓣,比其叶子的毒性更大。燃烧的烟悄悄地弥漫在那黑袍人的四周,比起食用,「吸入」这一行为会让毒素吸收的更快,毒发也就更为迅速。   “唔——”黑袍人想捂嘴,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别想逃跑!这附近二十米之内已经被我布下数十个同样的气泡,凭你的观察力根本不可能分辨出那些陷阱藏在何处!”安君喊道,“接招吧!半径二十米的蛇兰草毒花!”   “等!等等!”那黑袍人的声音突然变的正常,那是一种沉闷的少年嗓音,“我认输了!认输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啦,安!是我……”   那人叫着安君的名字,一边摘下了盖住面孔的黑袍帽,安君这才看清那人的模样。   那是一位微胖又丑陋的少年,安君一下子认出了那人。   “……王庞志?”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三十三章:安君的死亡通知   “果然是你啊……”安君长舒一口气,收起了影纵,“我说你为什么没有在时停中攻击我,刚刚猜到是你的时候我还纳闷呢……”   “诶?猜到……?”   “先不说这个。”安君转手从影纵中拿出了医疗箱,在那医疗箱中拿出一支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些清水,“你先把这个喝了,虽然这瓶圣水品质不高,但好歹也可以解毒。”   王庞志的等级实在太低,不管是生命力还是抗性,都跟不上这个世界的节奏,在这个处处有魔力加持的世界,这位穿越者的体质脆弱得宛若婴儿。   帮助他服下圣水之后,安君扶起王庞志,带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先躺会儿吧。来,把袍子脱了。”安君扶着他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摘了他的袍子,才看见王庞志已经和一个月前告别的时候大变了个模样,他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透过破损的衣物,安君看见了王庞志身上满满的伤痕。“这……你躺好,我先给你疗伤。”   “那个……安,我没关系,有件事我一定得先跟你说——”   “我也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不过一切以治疗优先。”安君说着,治疗术的流光从他身上涌出,澎湃的魔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王庞志身上的伤痕,“说说吧,为什么要搞这种恶作剧。还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啊……”   “你是穿越者,又有个莫名其妙的特性,无论你突然变成了啥样都没什么好惊讶的,”安君说,“不过说不在意那是假的。”   “能力……我嘴笨,安你自己看看吧。”王庞志说着关闭了「隐瞒」技能,状态面板在安君面前完全显露。   「王庞志,LV2,特性:游戏事件·主角光环。效果1:操作时间流动。」   “总的来说,我……”王庞志尽力解释道,“我在偶然间发现自己获得了这个能力,好像可以回溯,或者停止时间……”   “……连特性名字都变成了「主角光环」了啊。”安君苦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这位少年,“庞志你真的抽中上上签了……唔,真羡慕啊,说起来,时间停止是我幻想中最喜欢的超能力呢。”   “本来还想找你炫耀一下呢,结果没想到安你原来这么厉害啊。”王庞志尴尬地笑了笑,“我果然还是很弱……”   “如果你是敌人的话,我现在可能已经死掉了哦。”安君说,“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跟着勇者他们离开学院城了吗?为什么……”   “我……早就和勇者他们分道扬镳了。虽然我不是自愿的,但如果没和他们分开,我可能这辈子都觉醒不了这个技能了吧,”王庞志说着,表情逐渐变得严肃,“恐怕,也没办法救到安你了。”   “救我……?什么意思?”   安君这才发现,王庞志的眼神变愈发恐怖,他说:“安,你要去莱茵城,对吧。”   “啊……嗯。”安君点头,“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说……”   “没错……我是从「未来」回来的。”王庞志说,“从未来这个说法可能不太贴切,总之,我的时间在七月的某一天回溯了。”   “啊……”   “安,你千万不要去莱茵城!”王庞志像是回忆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严肃地低吼着,“千万别去,千万别去——”   “你冷静点,莱茵城到底怎么了?”   “安,要冷静的人是你……!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千万要冷静地听好——”   寂静的夜,不算明亮的魔晶灯,狭小的屋子,在气氛冰冷的几秒沉默之后,少年王庞志面对眼前的少女,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在莱茵城,看到了……你的尸体。”   “!!!”   “就在莱茵城,那个被誉为圣城的莱茵城!安你被不明身份的某个人给「杀掉」了啊!”   “我……这不可能!我不曾有与谁结仇才是……!而且莱茵城的治安可是出了名的优秀啊?”   “优秀个屁!要是治安真的优秀那我也不至于觉醒这些能力。”王庞志愈发激动,“而且杀掉你的人也根本不是一般的匪徒,那个男人,他可以看穿我所有的秘密,就连你的事情也早被那人知晓……所以,你很可能早就被那家伙盯上了!”   “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他似乎有种认知干涉的力量,我没有办法记住他的脸……那家伙,自称「星探」,他的特性似乎可以「读心」……不管是力量还是计谋都非常恐怖,我根本拿他没有办法……至于目的,我只记得他要抓你来完成「某种仪式」……”   “读心……精神干涉……那么,我最近总是会出现的「预知」现象就是他干的吗?!”   “不,这是因为我不断回溯时间,导致你偶然记住了未来的记忆。”王庞志确信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安你可以记住……回溯之后应该只有我才会有记忆才对。”   “为什么你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你已经回溯了不止一次?”   “多少次了呢……我也记不清了,每次回溯都会让我失去一部分记忆。”王庞志怅然道,“可是,在这么多回溯中,我却一次也没有办法救下你……安,对不起。”   “不,我要感谢你才对!”安君说,“如果不是你,我肯定必死无疑了……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转机,我相信这一次,我有办法活下来。”   “安,不要冒险了,他恐怕已经盯上你了,你最好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躲到他们不再需要你为止。”   “为什么这么多次的回溯,他都会盯着我呢?恐怕我身上有什么他「必需」的东西……而且你说过,那家伙会读心,就算我躲起来,恐怕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反而要去一趟莱茵城。”   “你别发疯了,安,你不可能打败那家伙的!”   “不,我没疯,庞志同学。”安君说,“你能跟我说说之前几次回溯时遇见我,你都是怎么「帮助」我的吗?”   “安,说句实话,我大部分的回溯之后都没有办法和你这样见面,但和你提前会面的几次……啊——”   “是不是「即使逃走了也依然会被追杀」呢?”   “……啊……但、但是!”   “我已经明白了,那家伙应该非常棘手,大概是无论如何都解决不了的强大吧。如果庞志你没有和我会面,那么我就会在莱茵城的某处被杀;但相反,如果你和我提前见面了,你大多就会提议让我逃走,没错吧。”   “可是……绝大多数的你都会在莱茵城遇害啊!”   “庞志同学,你的每次回溯,都让我获得了少量的「时间抗性」,我想,这就是我能记住一点「未来的记忆」的原因。”安君说,“也就是说,在不断的回溯中,成长的可不止庞志你一个人啊。”   “但……莱茵城……你绝对不可能从那里活着出来的!你怎么可能打败那家伙啊!”   “我也没说我要和他一战啊。”安君轻笑,“我要去躲起来,就在那家伙眼皮子底下躲起来。”   “你在想什么啊……”   “我要躲的地方,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红衣大主教」的教堂。”   “什么……?”   “之前的我应该没有做过这件事吧。毕竟,这应该是对女神的亵渎……”安君说,“如果没有做过,那就可以做了,只要不断尝试「没有走过」的路,那么无论再复杂的迷宫都会有通关的那一天。”   “难道……安你……想通过不断重试找到出路吗?!你这是拿命在赌!”   “不错,就是在拿命赌!用庞志你的时间回溯,无限次地寻找出路!”安君的眼神忽然坚定,似乎已经做好了觉悟,“听说过「无限猴子实验」吗?我就是那只猴子,那只用无穷的时间敲出莎士比亚传记的猴子。”   “你……”   “嘛,不过要麻烦庞志同学到时候回溯我的时间咯。”   “你疯了……!你不怕死吗?”   “死?当然怕了,怕的不得了。”安君笑了,但笑的很是僵硬。王庞志这才看到,安君的手,似乎在发颤。“庞志,你回溯了这么多次,见过那么多次悲剧,一定很辛苦吧……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既然你选择了拯救我,明明那么困难,却一直都没有放弃,我真的……很感谢你。我正是因为怕死,所以才要不断尝试,直到找到能「活下去」的那条路……所以,我拜托你,不要放弃我,你的时间回溯,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我……求求你。”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放弃你!”王庞志激动地说道,“安……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了,只有你,只有你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只有你愿意正眼看我……而且对你的遭遇,我根本没办法坐视不管……!安,你放心好了,既然你要冒这个险,那我就和你一起冒险,不管是一千次一万次,十万次百万次,我都会再一次回溯这段时间,直到你活下来!”   安君听着,眼泪忍不住奔眶而出,安君擦了擦泪水,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谢谢你……!”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三十四章:长夜   “现在,我来整理一下我们能获得的信息。”安君分析道,“首先,假设庞志你的回忆都是准确的,那么我们可以获得几条最重要的信息……”   “第一,「星探」拥有类似精神干涉的能力,而且可以通过大量「对象」的记忆和思想,找到他所需要的「目标」。在他面前,没有人拥有秘密。第二,你的记忆已经在被「星探」挖掘过了,所以庞志你的能力也早就暴露,而且他也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也就是我。”   “第三,不管是智商,能力,人脉,情报,还是自身的强度……「星探」都远远强于现在的我们,贸然逃走,只会被他找到抓单的机会……就算是在庞志的时停中,也根本没办法对他造成有效伤害。”   庞志说:“嗯……是这样,在此之前,我能从莱茵城逃出来已经是拼命了……大多数回溯之后,我都会在逃出莱茵城之前就被那家伙的手下抓到……”   “也不排除是星探有意为之……总之,如果我们再入莱茵城的话,再想出来可就很费劲了。”安君说,“但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也只有莱茵城才能做到。”   “可是……主教他真的会帮你吗……向他人求助这种事我们曾经也做过,但根本没人愿意相信我们啊。”   “不怕,我自有办法。”安君略一沉吟,又说,“现在我还有一件事要确认……庞志,你既然是在这一次回溯中才知道我的新技能,那么你应该也是第一次试探我的实力……所以,你获得「时停」,应该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吧?”   “啊……对……”   “那么,你的「时停」有多熟练?”   “熟练……?总之……总之我发动时停还是可以很随意的……现在的话,只要集中精神,瞬间就可以停止时间。”   “持续时间呢?最短触发间隔呢?”   “这些……其实并不固定的。”庞志说,“时间停止,会额外消耗我的体力……大概就像「跑步」一样,如果体力消耗到一定程度,那么就很难维持时停,而且触发间隔也会越来越长。”   “我明白了。”安君说着,从影纵中拿出怀表,交给王庞志,“时停中,你和你携带物品的时间流动是正常的吧,那么就用它来测试一下你的极限,我需要准确的数值,拜托了。”   “啊……嗯,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会努力的。”   安君点头,又从影纵中拿出一条银制的吊坠,他没有配戴,而是把吊坠上的卡扣打开,从中取出的,是一根金白色的羽毛,那羽毛似乎在微弱地散发光芒。安君轻捏着羽毛根部,走到屋子另一头,在那面贴着女神阿弥司画像的墙边,安君轻跪了下来,仰望一眼画像,又轻闭上了双眼。   “我稍微祈祷一会。”   另一边,王庞志看了一眼怀表,深吸一口气,然后打了一个响指。   啪。   仿佛相应着他的号召,王庞志眼前的空间在同一个瞬间发生了扭曲,一阵涟漪凭空出现,又在刹那间扩散而出。   王庞志又从口袋里摸索出一枚硬币,然后弹到空中,旋转的硬币在离开他手指的十厘米处戛然而止,仿佛在空中瞬间冻结,很是突兀。   王庞志没有听见金属的振鸣声,音波也在离开他体表的十厘米左右凝固在了空中。   时间停止了。   “呼……哈……”王庞志努力调整着呼吸,以保证时停的稳定运作。“果然不管几次……这样的感觉都好奇怪啊。”   “如果按照这样的步调,那我好像可以停很长时间的呢……”王庞志自言自语,在时停之中,他几乎听不见任何来自外界的声音,所以,他需要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抑制这股违和感,“唔……如果这样数的话,有点无聊啊。”   王庞志依稀记得,在原本的世界,曾经有一队国外的科学家制作出了可以吸收几乎百分之百音波的,极致安静的房间。由于过分安静,被实验者没有一人可以在里面忍受四十五分钟以上。   不过幸好,以王庞志的体力也不可能维持时停太久。   王庞志站起身来,虽然感到违和,但时停之中,他也感到了一丝自由。至少,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   他悄悄地走近了安君。之前的他因为太过自卑,所以一直不敢正面看着他人的脸,但在时停之中,却根本没有害羞的必要。   但要说一点不害羞也是不可能的。他看了看安君,发现对方闭着眼睛,他又轻唤道:“安,安?喂?你还醒着吗?”   王庞志不禁暗笑自己太过白痴,这可是时停之中。   “安啊,其实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但真正面对你的时候我又嘴笨的不行……”王庞志对着静止的安君做着聊天的练习,“安你是转生者吧,那么你的真实年龄应该很大了,我应该叫你姐才对,说不定你也可能是我的阿姨辈了……呸呸呸,对不起!我又乱说话了……”   他懊恼着自己的言行。幸好这只是聊天练习,不然要是真对着安说这些话,肯定会引起她的反感吧,王庞志沉思着。   “安,你在原本世界是什么样的呢?是和我一样的高中生吗?你知识那么渊博,也可能上了大学吧……那么,你应该是姐姐了。我以前的同学都说,有个姐姐的孩子都很幸福,你要真是我姐就好了……”   “虽然你可能觉得我会很没出息,但是我……真的不想在勇者他们身边待下去了。如果我这次能救出你,我想就这样留在学院城,跟着你混……我已经拥有了强大的能力!我能帮到你,我已经不是废物了……吧。”   说着说着,王庞志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我果然还是废物,那么多心里话,只敢在时停中讲出来,你根本听不见的吧……诶?”   王庞志抬头,好像是错觉,他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他擦了擦眼睛。然后低头仔细凝视着——   那根羽毛。   幅度很小很小,小到几乎看不见。   但,确实是在晃动。   魔力的波动,极其微弱地从那根羽毛中散发,那羽毛中纤细的羽丝,正有韵律地轻微晃动。   “什么?!”王庞志一惊,他扭头向床边看去,那枚停在空中的硬币仍然静静地凝固在原处,丝毫未动。“没错……明明还在时停之中啊?!”   而捏着羽毛的安君,仍静静地轻闭双眼,跪坐在那里,完全静止。   王庞志轻捏起安君的一缕发丝,然后撒手。   发丝像硬币一样,瞬间凝固了。   没有错,安的时间也在停止中。   “那为什么……?!我没有看错,那羽毛的时间……确实没有被停止!”   好奇心驱使王庞志伸手向羽毛碰去,但还未接触羽毛,王庞志的指尖便突然反射一般的收回。   明明没有碰到。   连王庞志自己都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浸透。   这是生物逃避危险的本能。   直觉告诉他,如果碰触了那东西……他就会死。   “这到底是什么?!这种感觉……仿佛是死亡濒临之时一样!”   王庞志吓地后退数步,呼吸紊乱,竟一时无法维持时停状态,空间再次出现涟漪,波纹原路返回,归于虚无。   “呼、哈、呼……安——”   再看向安君的时候,令王庞志更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鲜血从安君的鼻中流下,下一秒,一股鲜血又从安君的口中喷出——   “安!”   白色的流光恰时出现,涌入了安君体内。   “我……我没事……”安君趴倒在地,他努力地想要爬起,却根本用不上力气,“没有关系……”   再看向安君时,发现羽毛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而安君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莫名其妙的笑容——   “倒不如说……这次,真的撞上好运了呢。”   ——   ————   作者的话:   祝祖国七十岁生日快乐,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今天看了国庆阅兵和电影《我和我的祖国》,很感动。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三十五章:复数噩梦   “一二一,一二一……”   少年少女们排着队,绕着偌大的武道院训练场奔跑。正值清晨,森特托姆学院的武道院晨练之时。   而除了武道院的学生,还有两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呼哈,呼哈……我……不行了……”少年喘着粗气,一下子倒在地上。   “这才刚刚一千米而已哦?”前方的少女停下脚步,回到了少年身边,“庞志同学,这样的话,你的体能可是跟不上的呐。”   “哈……哈……安,你先跑吧,我休息会就追上。”   那少女则蹲在了少年身边,她手中涌出一股温热的魔力,沐浴着疲惫不堪的王庞志。虽然做不到恢复体力,但至少生命力的注入可以促进这一过程。   “累了的话,那今天就到这里好了,庞志你也很努力了呢。”少女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水壶,她把水壶递给王庞志,“来,这是温水。”   王庞志接过水壶,他看向少女,她今天穿着的修女服似乎换了样式,裙袖的制式都被剪短,比正常的修女服适合运动。   他打开水壶,喝了一口水。“谢谢……啊?!”   王庞志眨了下眼,水壶却在刹那间变得滚烫,火焰从水壶中涌出,他丢出水壶,再看向四周时,这里已经不是训练场,而是一处根本未曾见过的宫殿。   火焰,燃烧着整个宫殿。   王庞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地方。   他抬起头,眼前站着的,是一具在熊熊火焰中燃烧着的人影。焦黑,残缺,已经渐渐失去了人形。   嘶哑的声音无助地从火焰里钻出,钻到王庞志的耳朵里,微弱地贯穿着他的大脑。   “救……救救我……救我……”   “呜啊啊啊——”   ……   少年醒了过来,浑身都是冷汗。   清晨稚嫩的阳光从窗外洒进,王庞志的身体却忍不住地颤抖。   是梦,是梦。   “呼……哈……”   王庞志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床的样式很朴素,床边的桌子上堆着一些书和笔记,上面写着娟秀的字迹。   这是安修女的床啊。   吱——推门进来的,是一位娇小的修女,她端着一个餐盘,看见醒来的王庞志,微笑示意。   “醒了?还挺早的嘛,这是早餐。”白发修女微笑道,“啊呀……怎么了呢,你好像有点不舒服?”   “啊——安……不,我没事,只是做了点噩梦……”   安君走到床边,放下餐盘,伸出手,一股温热的魔力从掌心涌出,沐浴着王庞志的全身。“累了吗?好好休息一下吧。”   “不……我没事。对了,现在是几点了,还来得及晨练吗?”   “晨练?什么晨练?”   “嗯?你不是说我们……啊。”   王庞志突然沉默了。   那位名为安的修女对自己说过,「在找到逃走的办法之前一起来锻炼身体吧,至少也可以跑的再快一点」。   这是王庞志接触不多的体能训练,但他觉得并不痛苦。   是啊,有人和自己一起跑步,其实也是一件乐趣。   只是,说过这句话的安,已经是「上一次」的事了。   时间回溯之后,除了自己所拥有的记忆,此间所发生过的一切,都不曾存在了。   原来,不是梦啊。   “啊……”   “嗯?怎么了吗?好像状态不是很好,生病了吗?”   啪!王庞志的手敲着自己的头。他想强迫自己去忘记,但沉重的记忆却像凿子一样恶毒地雕刻在内心的最深处,无法消磨。   “不要这样。”安君伸出手抓住了王庞志,治疗术的魔力快速修复着少年的疼痛,“你冷静一点。”   “呜……”王庞志的精神,似乎有些不太稳定,“我——我想忘记一些事……可是我做不到……越想忘记,可那些噩梦却越清晰……”   安君似乎猜到了王庞志指的是什么。   曾经的失败。   “没有必要,你就当看了几场恐怖片好了。”安君微笑,“毕竟是时间回溯,那些可怕的事情都已经不曾存在了哦。”   “……”   “我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嘛。如果游戏没有通关,只要重新进入关卡,里面的一切都会归零的。”安君不以为然地说着,“不要去想太多,如果你先顶不住了,那么我们就真完蛋了。来,先吃点东西吧。”   安君看起来还算淡定。他本人还是很难和王庞志有太多的共鸣,安君不是回溯时间的主角,他记不住那些可怕的回忆,对他而言,一切的未来都是未知数。   而王庞志所受到的创伤,远比安君想象中大的多。安君真的很担心,万一哪天是王庞志先崩溃了,那自己可就真没希望了。   安君隐隐中觉得,这个极限,恐怕不远了。   “吃过饭,你就看看这些吧。”安君从影纵中拿出几本笔记,“这是我整理好的一些计划,还有一些道具的制作使用方法,我们要尽可能的增加自己的反击手段……不要想太多,就当转移注意力了。”   稍许,王庞志的情绪慢慢稳定,他深吸一口气,又说:“……对了,安,你昨天晚上是怎么了?吓我一跳。”   “……到时候会告诉你的,提前让你知道的话,万一你的情报又被星探偷走,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明白了。”   安君转过身,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他撕下一页,今天正是七月三日,学院战队出发的日子。   他本来想恳求众人放弃这次莱茵城之行的,可是后来得知这个方案已经失效,为了不更多的连累众人,安君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这件事。   只有一人除外。   “……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一件事。”出发前的时候,安君找到了躺在角落里的「那位少女」,找到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好在她这些天来都不会离开修道院太远。   少女打了个哈欠。“你在跟我说话?”   “嗯……莲伊队长。”   “没有队长。”   “……莲、莲伊……”   “嗯。说吧,什么。”   “你看下这个吧。”安君递给她一张信纸,“如果要解释原因的话,可能莲伊队……莲伊你也不会相信,所以我并不想过多地麻烦你,只想请求你帮我办些小事。”   “我只是在你这里付钱吃了几顿饭,我们之间好像并不熟吧,我为什么要帮你?”   “……算是,我的请求吧。”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   “……有什么条件?”   “条件,倒也不算是条件,只是觉得无聊罢了。你……来和我过两招吧。”   “啊?”   “就是切磋,你若能让我满意了,兴许我一开心就会帮你了呢。”   “……”   「业火的红莲」。别说是学院了,就连整个公国都有不少人听说过她的名号。那天在冒险者协会,冒险者任务的登记表格中,安君偶然间瞥到了莲伊的名字。   「A级冒险者,莲伊,完成任务,剿灭焚城级迷宫怪物,参与人数1人……」   后来安君在打听中得知,自己曾经遇见过的那只巨型蜘蛛魔物,似乎只是被划入了破军级魔物等级中,离真正的焚城级还差不少距离。   那么,真正的焚城级魔物,到底有多强,连安君自己都不得而知。   而单枪匹马讨伐拥有焚城级魔物迷宫的莲伊,又有着怎样的实力,安君连想象都没法想象。   但如今这种情况,安君也只有说好。   “在哪里……?”   “就在这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剧烈运动。”   虽然附近就是建筑,但至少这里并没有行人经过。   “……还请莲伊队长指教了。”   只是,这场切磋在开始的瞬间就结束了。安君冲了上去,却以更大的力道被弹了回来。那是一股灼热的气流,如同爆破时的冲击波。   只是这股热流似乎并没有因为冲击的结束而停止,半透明的火焰瞬间覆盖了安君全身,灼烧感从外向内侵蚀着安君身体的每个角落。   虽是如此,安君的衣服、头发……全身没有一处碳化,仿佛火焰并没有确实伤到安君。   可疼痛却是毫不虚假地涌出。   “这是直接燃烧生命力的火焰。”莲伊说,“它可以越过「魔抗性」的限制,直接造成无法被减免的,按生命力等比例的伤害,也就是说,不管抗性如何,生命力如何,都会在六十秒之内被它燃烧殆尽。”   治疗术式澎湃的魔力从安君身上涌出,为自己注入新的生命力——   “都说了,这个火焰燃烧的是生命力,治疗什么的,不正是往火堆里送柴火么?”   “唔啊——”半透明的火焰燃烧的愈发激烈。   莲伊慢慢走向安君。“安,如果我说,我就是那个「对你图谋不轨的人」,那么现在的你又该怎么办呢?”   “什么……?!”   莲伊挥出手,以完全无法反应的速度,击向了安君——   ……   …………   在不知何处的,黑暗的房间里,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静静打坐,面前是一颗发着荧光的水晶,悬浮在半空。   另一个男人从黑暗中走来。“魂引先生,怎么样了。”   老者动也未动,嗓音从几乎未张的口中传来,那声音似乎有种摄魂的魔力,又仿佛是为死者送行。   “呵呵呵……那个小姑娘,已经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不过,你花费如此代价,也要让我发动这一术式来对付一个小女孩,也太瞧不起我了吧……星探先生。”   “魂引先生,请不要大意,您当然是我见过最强大的「特殊特性」了,也正是如此,请您出马,我才能放一百个心……如果还需要我帮什么忙的话,请尽管提。”   “呵呵呵……不需要……你只需听我的,守好我的身体即可……剩下的,我的「梦蝶」自会办好。”   “留下身体,只用灵魂,便可杀人于无形……这个术式,无论看多少遍都很令人震撼啊……”   “无形……呵。也罢,无形二字,除了我魂引,试问世上可还有第二人胆敢自持?”   “无法被探知,无法被命中,这种奇招恐怕就连我都要栽跟头……魂引先生,还请你为她留个全尸,我还要用。”   “呵呵呵……那我就……唔?!”   魂引面前的水晶突然破裂。老者干瘦的身体突然在剧烈颤抖,大片大片的皮肤肌肉断裂,破碎,脱落……   火焰,忽然从老者的身体上燃起,卷起一片焦臭……   “这!怎么回事!”   ……   学院的角落,两位少女静静地面对彼此。   安君身上燃烧着的半透明火焰渐渐熄灭,莲伊从安君的脖颈之后,捏出了什么。   “我说怎么有一股奇怪的气息呢。”   安君看到莲伊捏着透明的空气,正在好奇,一股半透明的火焰在莲伊指尖燃起,在那透明之中,像是纸张燃烧一般,有什么东西失去了透明的保护层,出现在了视野中。   那是一只幽紫色的蝴蝶。   “这是……?!”   “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莲伊说着,指尖的火焰更加剧烈,“一般的攻击还伤不到这玩意……再加上这股不详的预感,我还是把它烧了吧。”   轰轰轰——   转眼之间,紫色的蝴蝶化成齑粉,挥发到空气之中。   “反正只要燃烧掉灵魂和生命力,这玩意就会自然消失了吧。”   “谢谢……莲伊。”安君说,“这恐怕……”   “反正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好了,我要去睡觉了,你可以走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攻击了呢……?”安君思索着离开了。   ……   「特殊特性拥有者,魂引·梦蝶,再起不能」。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三十六章:反击的序幕·隙中人(一)   从天空俯视莱茵城的话,会看见一片淡白色的圆形。莱茵城喜欢白色,不管是道路还是建筑,大多通体刷成了纯白。   白色在这里象征着高洁,虔诚,威严,不可侵犯,是高贵的信仰者的颜色。   自西而来的一条清河穿过莱茵城,在城中直径约三分之一的地方分叉成两路,将整座莱茵城分成了不对称的三份。   和学院城一样,莱茵城也在森特托姆公国的边缘地带,传说是为了接待西行传经的圣者们而建立的城市,这里不算富裕,但居住条件也足够优秀,女神庇佑的力量在这座城市里格外充沛,这里风调雨顺,四季如春,是最理想的居住佳所。   这里是圣城。神圣,虔诚,威严,幸福,就连路上的行人都常以微笑示人。据说,这座城市的犯罪率一直都接近于零。   然而,一场蓄谋已久的犯罪却在这座光明之城不可见的缝隙中悄然生长。   “呼、哈……”娇小的修女奔跑在巷子里,似乎在逃避着什么,她喘着粗气,一个又一个地越过巷子里复杂的转角,忽然——   “呜呀!”修女察觉到了什么,从身旁那面墙壁的裂缝里突然晃出一道黑影,修女猛地一躲,那道黑影在这个瞬间划过了修女的帽肩,离她的脖颈只差毫厘。   修女没站稳,连退数步。“是谁?!”   再看向墙面时,从墙的裂缝之中,伸出了一把钢刃,那刃尖闪烁着寒芒,一看便知不是凡俗之品。   从怪异的裂缝之中,伸出了两只干瘦的手,手抓着裂缝边缘,整片裂缝忽然变得扭曲,那手像撕开布条一般将那墙面以裂缝为中心撕裂,一道纯黑色的裂口眨眼间在那座楼房的墙面上长出,修女这才看见,裂缝之中,有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你好,目标代号「修女」。”男人的声音,扭曲的身体从纯黑的裂缝里钻出,那人身着黑衣,黑色的面罩遮住整张面孔,只留一只看不清形状的眼睛,“我是为了让你来到这里,才允许你逃到现在的……到此为止了。”   男人的右脚踏向地面,一道黑色的裂缝瞬间以脚尖为原点延伸到修女脚下——   “唔!”修女闪身,躲开裂缝生长的方向,但一道寒芒却在同一瞬间出现在身后——   唰——令男人惊讶的是,那修女的反应速度超乎了他的想象,修女仿佛预判了他的行动,以极其微小的动作再次躲开男人的攻击。   钢刃划破了修女的帽子。修女四下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了陷阱——那道裂缝链接到另一面墙壁,然后沿着墙面和地面,一道又一道地分裂着,眨眼间便布满了四周所有的平面。   男人没有犹豫,又在瞬间消失,出现在修女的背后。   铛——这一次,发出的却是金属碰撞的声音。男人的钢刃被从一侧弹开,他略有惊愕地看过去,才发现那修女正手持着一把长枪。   “长枪……?”   “安姐平常也穿着这种衣服活动吗……这也太限制发挥了吧。”修女一把摘下修女帽,露出了违背男人心中情报的模样。   “你是……”   修女三两下脱掉了身上的修女服,露出了原本的清爽的武道生服装。“在下铃·凯尔拉,森特托姆武道院一级生。好了,劫匪先生,接下来,就让我们堂堂正正地打一架吧。”   ……   六小时前,莱茵城某处旅馆。   两匹马车停在了旅馆门口,从载人马车中,下来了六人。领头的是森特托姆魔道院导师曼妮卡,身后是她在魔道院的学生西恩,还有武道院学生薇恩姐妹,勇者级特性的拥有者铃·凯尔拉,跟在队伍最后的,是一位依然有些怯生生的少女,黑。   “那个……”黑终于忍不住发问道,“我一直想问……莲伊队长和小安她们……”   “莲伊的话,不用管她,她会处理好的。”曼妮卡微笑。莲伊现在应该还在学院里睡觉,但曼妮卡信任莲伊,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尽管她也同样明白莲伊的轻浮。   莱茵城与学院城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再说离新一轮的比赛还有些日子,因此就算晚些过来也不会误事。   “啊,至于安姐的话,不用在意哦,她说有些事要处理什么的……过一会也许就来了吧。”铃解释道。   而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却从旅店的门后响起。   “你们在说我吗?”推开门后,走过来的是一位白发的少女。她的衣着和众人印象中的不同,今天的她穿着蓬松的围裙,头上戴着宽阔的帽子,“房间已经帮你们安排好了哦,快来。”   “哇,安姐——”铃雀跃着跑过去抱住自己的姐姐,“你怎么在我们之前就到了啊。”   安君抚摸着铃,微笑道:“很惊喜吗?来,给你们准备了好吃的哦。”   房间安排的还算合理,薇恩姐妹共住一间,安、铃姐妹共住一间,曼妮卡与黑共间,至于西恩和莲伊,二人则各自单独一间。   安君把铃拉进房间,关上了门。   “来,铃,帮我个忙。”   “嗯?”   “给你这个。”安君塞给铃一张折好的信纸,“这是一份来自修道院的特殊的委托,我想交给你做。”   “啊……安姐,这是你的字迹喔。”   “你也可以认为是我个人的委托……这是报酬。”安君又塞给铃几枚银币,“不过任务难度有点大,我会再请几个人来保障你的安全……啊,当然你不接也可以,这些钱本来也是给你的零花钱。”   “安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啦,保证完成任务,嘿嘿。”铃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你说。”   “我想摸摸安姐的耳朵!”   “这种事情,晚上再说……呜噫!”   还没等安君反应,铃的两只手就掀开了安君的帽子,揉捏住安君的亚人耳朵。“喔哦——这种触感还是这么舒服,毛茸茸的。”   “呜……铃……不行……!”安君抓着铃的手,但铃的力气要比安君想象中的大。   铃看到安君的表情有些痛苦,赶忙收回了手。“哇,安姐抱歉,我是不是太用力了啊。”   “哈啊……不要紧……”安君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只是稍微……有点敏感。突然用力的话会很难受……好了,先不说这个,我还有东西要给你,你来。”   安君走到衣柜旁,从柜中拿出一件修女服:“出门的话,记得套上这个,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   “诶?修女服?”   “嗯。帽子记得压低点,把头发遮住。这套衣服在胸口中间有卡扣,很好脱掉,一般来说不会太碍事。还有这个——”   安君又递过去一枚镶嵌着黑色宝石的戒指。   “这是附魔道具,记录着「影纵魔法」的术式回路,记住,这个戒指里的魔法只能使用一次,你把武器装在这里面,会方便很多。”   这个道具,是安君在莫伽迪雅的指导下完成的,只可惜以安君现在的魔法水平,根本做不出品质更高的魔道具,这种级别已经是安君的极限了。   “啊……影纵?安姐,你说的就是你那个……黑乎乎的,可以装东西的魔法吗?”   “嗯。但我的附魔能力有限,因此这个戒指里的魔法也装不了太多东西……装下铃的长枪,估计已经是极限了吧。”   “唔……”铃略加思索,看了看戒指,然后说:“安姐……你看,是这样吗?”   铃双手合十,相互摩擦,忽然一股魔力从铃的双掌之间涌出。   “这……!?”熟悉的魔力波动让安君有些愕然。   铃再次张开双手时,在她的掌心里,出现了一个小纸包。铃把纸包拆开,里面的是一枚巴掌大的鲜花饼,铃一边啃着饼一边说:“因为看安姐经常用嘛,就私下里偷偷试着模仿了。”   看到这一幕,就连莫伽迪雅都忍不住评论道:“哦呀……没有被「赋予」,光靠自己看了几眼就模仿出来了么……这明明是黑暗系的魔法啊。”   “铃……你是天才吗?”   “诶?喔……嘿嘿嘿,我很聪明吧。”铃有些得意,“那么,天才的铃小姐要出发了哦。”   ……   铃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安君看了看铃的背影,又四下观望了一圈,队伍里的其他人并不在附近,安君悄悄地关上门,入了锁。   “好了,她走了。”安君说。   话音刚落,安君的床下,爬出了一个人。   “唔……床下面果然还是好挤啊……”藏在床底的,不是别人,正是穿越者王庞志。   “辛苦了。”   “话说安你和铃的关系真好啊……不过这样真的好吗?让铃冒充你……关键是这样的伎俩,真的能瞒过他们吗……”   “这间房间已经布好了结界,至少在这里,情报不会外泄。而且这次的对手,也并不是那些棘手的情报专家,在这家旅店里只有我一个「修女」,那些人怎么也想象不到除了我之外还会有第二个修女出现在「目标地点」吧。”   在此之前,安君让王庞志尽可能地回忆之前的记忆,包括对手的战斗风格,出现地点,甚至是……自己“死亡”时的样子。   大量碎片式的记忆,在安君的大脑中整理出一条又一条的线索。   而安君口中的「目标地点」,正是离教堂和旅店都很近的,曾多次栽跟头的,敌人的「埋伏之处」。   安君的下一句话,又让王庞志哑口无言。   “而且,教唆修女之外的人穿修女服在街上乱逛,尤其是在被称为「圣城」的莱茵城里……这样的行为,是对女神的极大不敬。”   这样,就不会引起怀疑了吧。   “这……不要紧吗?”王庞志有些诧异,“安,你好像是信教者吧……这种……”   “你想说,这种亵渎神明的行为,不应该出现在我身上,对吗?”   “唔……可是……”   安君一笑。“是啊,在所有人印象之中,我就是一个虔诚的,纯洁的,向完美修女不断努力着的,忠贞的信仰者……因此,才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大不敬之事,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相信这一次的计划不会轻易败露。”   “……”   “还有,为什么连你也会认为,我就是你心中这种样子的信徒啊。”   “什么……”   “明明不应该这样的,不是吗?”   王庞志愕然。他到这时才突然对眼前的安有了新的了解,他甚至有些懊恼自己之前的愚蠢。   毕竟,就连王庞志自己,都对女神阿弥司之类的说辞感到怀疑。   怎么会有另一个世界的人,来到这个世界就忽然义无反顾地去信仰这里的神明,甚至比当地的信仰者更加虔诚。这……简直夸张的就像「演戏」一般。   “好了,到此为止。”安君打断王庞志的思考,“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要规划呢。”   “啊……嗯,对了,那铃她的安全怎么办,我觉得对手并不是那些简简单单就能对付的歹徒啊。”   “不用担心,我还不至于去卖自己亲爱的妹妹。”安君微笑,“倒不如说,谁要是敢伤我妹妹,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他呢……顺带一提,铃的安全,我已经想好办法了哦,实在不行就让庞志你去回溯下时间就好。”   “啊……嗯。”   “对了,「时缓」还在发动中吗?”   “嗯,时间缓慢化一直都在作用中……你教给我的一些技巧,我有在用,我按照你说的,只把时缓效果作用在你身上,并没有对周围环境造成影响。”   “现在的时缓效果大概有多少?”   “10%左右……啊,难道安你……已经适应了这种程度的时缓了吗?”   “往上调。”安君指挥道。   “啊……那、那就20%……”   “不。”安君集中注意力,似乎在刻意地抵抗着什么,“给我调到30%。”   “这……”王庞志犹豫地说着,但没有反对,他加大了精神力的输出,时间缓慢化的效果骤增到30%左右。时间缓慢化相当于稀释了许多的时间停止,对精神力的输出量要求很低,因此可控性也跟着提高,以至于可以单独作用在某一个物体之上。   但下一秒,一股鲜血从安君的鼻中流出。   “啊,安!你的鼻子……”   “不用在意。”安君的治疗术及时发动,但之后并没有停止,而是一直处于施法的状态,似乎是为了修复因「某种原因」而受到的持续性伤害。   安君没有告诉王庞志,自己将勒加米尔的羽毛偷偷地藏在了身上,时间缓慢化对于羽毛而言完全没有意义,但对于时缓之中的安君而言,羽毛的威压则是一下子增强了许多。   “好了,让我们开始下一阶段的计划吧。”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三十七章:反击的序幕·隙中人(二)   “原来如此……不过无妨。”男人冷笑一声,手中舞动着的钢刃转了数圈,然后手臂一震,钢刃停在男人手中,只留一阵斩破空气的嘶鸣,“反正你也和目标有关,把你抓回去,也不耽误计划的进行。”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做到了。”铃长枪一舞,摆出应战的架势。   “呵……听说过「隙中人」么?这个在杀手界,都让人闻风丧胆的称号……”   “哼哼,谁管你什么人呢,”铃笑道,“反正是只会勒索弱小女孩的坏蛋吧,吃我一枪!”   只见铃猛踏一步,长枪晃过一道寒芒,向隙中人照面而去,而男人也不怠慢,向后一闪,忽然整个身体变得扭曲,一下子缩进了身后的黑色裂缝。   “在这里!”铃在同一瞬间转身,长枪由刺转扫,划过一个宽大的弧度,从铃身后突然钻出来的男人冷不防重挨一枪。   “唔!!”只听一声闷响,隙中人扭曲的身体被瞬间从裂缝中挑飞,在空中转了两圈跌向了地面,“可恶……别太得意!”   男人扭转身体,又一下子缩进了地面。   而铃丝毫不见慌张,她双手一收,将长枪猛然插向地面。   这个瞬间,隙中人已经出现在铃的脚下,他吸取了教训,不敢再先露出身体,钢刃优先身形向铃挥舞而去——   撕啦——   “命中了!这下——”隙中人钻出裂缝,打算追击,然而眼前的景象却令他一惊:一块宽大的布料完完全全蒙住了他的视野。   “这……是修道服!?”   他刺中的,正是铃方才脱下的修女服。原本铃站着的地方,只有重重插在地面的长枪。   而此时的铃,正踏在竖立的枪杆之上,弯曲的长枪倾斜着承住铃的体重。   “我可是天才,你的战斗风格,我已经全部看破了!”   旋即,铃猛然向枪杆发力,在跃下的一瞬间把长枪送出,弯曲长枪蓄足的力量在刹那间迸发,枪尖划破布满黑色裂缝的地面,沿着裂缝的轨迹如同拥有制导一般冲向隙中人——   “噗啊——!!”失去视野的隙中人哪有防范的机会,长枪自下而上重挑,恍惚之中,他似乎听见骨骼破裂的声音。男人全身失力,手中的钢刃一下子脱手,飞到墙边。   隙中人反应迅速,借着长枪的冲击,在空中扭转几圈竟又钻进了墙边的裂缝中。   (可恶啊——太大意了,以为是小孩就放松了警惕……这就是勇者级特性吗……真是傲慢,等着瞧吧,下一击,我要你的命——)隙中人在错综复杂的裂缝之中迅速移动着。(在此之前……快想想,为什么这家伙可以识破我的技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些裂缝,是这个男人的特殊特性所带来的技能:「隙中人」。这个技能,是男人最得意的骄傲资本。   因为这个技能太过强大,于是男人就把它的名字作为了自己的称号。   「隙中人」可以在任何固体上产生魔法质裂缝,裂缝不断分裂,最终可以布满整个作战场地。   而他本人,则可以在裂缝之中以超越声音的速度移动,在裂缝之外,却不会溢出任何魔力波动暴露他的行踪。直接攻击裂缝也是没用的,他不会因为裂缝被破坏而受到任何干扰。   理论上,不可能会有人提前找到他出现的地方才对。   (可是为什么?!我的「隙中人」可是无视探知魔法的啊?!)男人不断思索着所有可能性,(预知?未来视?不……那就太荒谬了。还是说,单纯的只是「直感」或者「危机预警」呢——)   隙中人迟迟没有发动下一次的进攻。   铃收枪,仔细地环顾着四周。   (既然这样……)   铃能感觉到男人正在谋划着什么,虽然他没有出现,但铃知道,隙中人不可能就这样逃走……他一定还在自己身边。   整条巷子,两面高墙,成千上百密密麻麻的裂缝,还在不断地分裂之中。   铃看到,几米之外贴近墙根的地方,隙中人落下的钢刃静静地待在那里,似乎是很微小的一个瞬间,那钢刃似乎抖动了一下——   “找到了,在这里!”铃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长枪一指向钢刃刺去。   然而下个瞬间,一个人影却出现在铃的头顶之上。   “天真!以为我没有武器就不能攻击了吗?!”男人在刹那间从高墙上的裂缝钻出,手中凝聚着黑紫色的魔力,从铃的死角发起一击绝杀——   已经没有躲避的时间,男人的利爪包裹着杀戮之气,离少女只差半臂之遥。   可是,就在这时,少女开口了。   “我说了,我可是天才。”   “什么?!”   只见铃轻轻一晃头,男人才看见,铃脚下的那把,自己落下的钢刃。   钢刃明晃晃的反射着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也照出了他的模样,如同一面镜子。   而男人在同时发现,铃原本刺向钢刃处的长枪,竟没有了枪头,只留一处圆棍。   不对,那里不是枪头。是枪尾。   长枪反了过来。因为太近,男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铃真正的枪头所指向的,竟是铃身后的自己。   而枪尖在此刻,已经贴到了他的身体。   铃猛然扭转身体,向地面躺了下去,又在瞬间把全身的力量凝在长枪之中,向上送出。   “噗啊——!”   铃落地向一旁滚了两圈,收回长枪,隙中人重重地摔了下来,被半步贯穿的肩胛正涌出鲜血,虽然不致命,但也不是小伤。   “哈、哈哈哈……”隙中人不怒反笑,铃皱起眉头,慢慢与那人拉开距离。   “嘿……从刚才那一击……我明白了……”隙中人扭动着身体,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面罩的原因,铃看不见男人的表情,但大抵猜得出来,那男人在笑。“喂……你这家伙,果然和情报中一样,不会用「强化魔法」啊?”   “……”   “我的「隙中人」,唯一的缺陷,就是很难在使用这个技能的同时再使用其他魔法,也正是因为如此,主修攻击力、魔力和敏捷的我,防御力就显得尤为脆弱……可是刚刚,面对防御力如此脆弱的我,你都没能把我干掉……那么,我和你之间的「等级压制」,一定很大吧。”   隙中人又说:“让我猜猜,你现在有多少级了呢……20?30?但我很确定,你的等级,不可能到达40。”男人冷笑着,四周成千上百的裂缝不断萎缩,与此同时,凶暴的魔力缓缓在男人的周身燃烧,“哈哈哈哈……我真是太愚蠢了,「隙中人」可以让我忽视自己与对方的等级差距,可我没想到啊,这个特性,今天反而是拖累了我自己……”   “「强化魔法序列·全属性强化」——”暴动的魔力完全涌入男人的体内,强化魔法的效果在高等级使用者身上尤为明显,肩膀的伤口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魔法质裂纹,简陋地止住了血,“明明只要和你硬碰硬就行了啊……虽然不是我的风格,但是……我已经忍不住要把你大卸八块啦!”   男人大手一张,落在墙边的钢刃猛然从地上弹起,旋转着归入男人手中。“「强化魔法序列·武器强化」——受死吧。”   只见男人暴喝一声,猛踏一步便向铃冲刺而来,钢刃闪着寒芒向铃呼啸而去,锋利的钢刃加上如此威猛的力量,若以长枪硬接恐怕只会落得枪断人亡的下场。   面对远强于自身力量的攻击,该如何是好呢?   铃想起了在学院资格赛之中,与薇娅的那一战。   砰!清脆的碰撞响起,铃双手持枪,枪尖侧向架开钢刃的直击,身形一晃便闪开了男人的攻击。   可对手的攻击并不打算就此结束。   男人的刀锋越舞越快,越斩越狠,若稍不注意,恐怕铃真的会如男人所说,被大卸八块。   可别说找到反击的机会了,就连架开那男人的连砍都已是极限,在硬碰硬的战斗中,很明显稍短一截的钢刃更适合巷口战,再加上等级与强化魔法所带来的差距,不过三四回合铃便已经落入下风。   男人看到对手已然无暇顾及其他,便找到空隙抬起一脚踢中铃的胸口,只听一声闷响,巨大的冲击将铃足足击飞了五米之远,被重重地摔在了墙上。   铃顿时直觉血气奔涌,一股腥甜从口中流出,顿时失了力气。   “哼哼哼……果然。怎么样啊,高傲的勇者小姐?”隙中人讥讽道,“我啊,最喜欢做的,就是狠狠地打那些所谓「天赋异禀者」的脸了。什么天生的战斗天才啊,什么天生的智慧家啊,这些人,可是我最最想要虐杀的目标。”   “……哼,欺负小女孩算什么本事,有种等我十年,看我不把你打的落花流水。”   “哈哈哈……想的倒美,可惜啊,我可不会给你成长的机会。”男人冷笑着,慢慢踱步走向铃,“我就要在你成长之前干掉你。我可不打算做你这家伙的经验包,谁叫你不能再有天赋一点提前学会强化魔法呢?来吧,天才同学,就让我作为你人生中最后一位老师,教你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吧。”   男人慢慢举起了刀。   而这时,铃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刚刚说了……强化魔法,对吧。”铃笑了。“那么,你看一看,是不是这个样子呢,亲爱的老·师先生?”   轰轰轰——下个瞬间,暴乱的魔力突然从铃的体内涌出,又转而涌向铃体表的每一个毛孔,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   “「强化魔法序列·全属性强化」。”铃站了起来,魔力完全凝入体内,她的嘴中,低吟着和男人之前所使用的,完全一样的魔法名,“「强化魔法序列·武器强化」。”紧跟着,连长枪也被灌注了大量的魔力,眨眼间,长枪仿佛被重新抛光一般,闪烁着威芒。   “真的很感谢你呢。”铃笑道,“让我清晰地观察了这么久的强化魔法,现在终于可以模仿出来了。”   “什、什么?!”男人惊恐的后退数步,看着面前焕然一新的少女,一时有些失措,“这是……和我一样的魔法术式?!”   “哦,对了,隙中人先生,你刚刚是不是还纳闷,为什么我总是能预测到你从裂缝中钻出的位置呢?是啊,明明一开始我还被你的技能耍的团团转的,为什么突然就被我识破了呢?”   “你……什么意思……?”   铃拉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脖颈的一侧。   “这就是真相哦。”   “这是……”男人仔细地观察着铃露给他看的地方,数秒,才恍然发现那少女脖颈皮肤之上,有一条黑色的线。若不仔细观察,或许很容易就被当成了衣服的线头而忽略。   “……难道这是?!”男人忽然冷汗直下。   “有没有很像你的技能,「隙中人」呢?”   细长的线,从脖颈,连接到脚踝,又顺着鞋底,蔓延到了地面。   因为太小了,小的和整个巷子里成千上百的裂缝完全无法比拟,又不会外泄任何魔力的波动,男人就忽视了这一条,完全和「隙中人」一模一样的魔法质纹路,连接到了自己的「隙中人」上。   “这怎么可能?!这可是我的专属技能,黑暗系的特殊魔法!你居然说……你可以模仿它?!开什么玩笑!”   “说起来,也确实不容易呢,以我现在的极限,顶多就能做出这么一条小细线吧,不过,用来探测你的位置,差不多也足够了。”铃说,“至于什么黑暗系什么特殊的……听你们说黑暗系好像的确挺难弄清楚的呢,不过幸好,我提前做过功课咯。”   铃轻抬起自己的左手,在食指上,有一枚姐姐送给她的,附带着一次性「影纵」魔法的黑石戒指。   “安姐她也会黑暗系魔法哦,所以黑暗系才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吧。”铃笑道,“而且你们的技能都有些相似,这就是所谓的‘换汤不换药’吧。”   “可恶——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些有天赋的人啊……这么随随便便就拆了对手的招,很得意吧……不过,别忘了,这样的你顶多和我有了同一个起跑线罢了,我们之间的等级差距还在!来吧,今天就让我挫一挫你这家伙的傲气——”   “天赋啊……”铃略一沉吟,“我啊,从五岁开始,就师从前A级冒险者德因,开始了魔鬼一般的训练日子……”   隙中人握住钢刃,向铃再次攻来。   “……每天,十公里的负重越野,一百组障碍训练,一百组力量训练,一百套挥枪的基本功动作,还有……和德因老师对练三小时……”铃回忆着,“一开始根本坚持不了啊,就在这种地狱般的训练强度下,我度过了自己童年里的四年……”   男人与铃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德因老师他,只教给了我基本功,就说我「已经出师了」。没有交给我魔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秘籍,只告诉我,只要坚持以恒,就算是最基本的动作,也能迸发超越想象的力量……将基本功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人类自然就能与这个世界的基础——魔力,融为一体了吧。”   魔力对于铃而言,已经不是身外的、可以利用的物质,而是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了。所以,即使从来没有学过魔法,铃也不会对魔法产生任何陌生感。   这就是德因如此注重铃的基本功修炼的原因。德因明白,以勇者级特性「武者」所拥有的悟性,根本没有再指点些什么的必要了。   隙中人已经接近了铃。   铃又想起了学院里的同伴,下一秒,她咏唱出了自己发动的,最后一个魔法。   “「强化魔法序列·二阶强化」!”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三十八章:修女狩猎   “噗啊——”男人翻滚着摔到墙上,顿时失去了气力,维持的魔法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强化魔法的力量没几秒便消散殆尽,隙中人的裂缝魔法也逐渐消失,修补的伤口裂开,暗红的血缓缓流下。   强化魔法的存在与否,对战士的战斗力有着极大的影响。幸好,强化魔法并不是什么太难的术式,真要硬碰硬,还是要看双方的魔力量与体力,以及等级属性之间的差距。   但是,「二阶强化」的存在,则直接打破了常规战斗中,战士与战士之间的绝对平衡。   上千人之中也未必出现一位可以领悟二阶强化之人,让已经接受魔法强化之后的身体再次叠加强化,一直是常人所不能企及的特殊技巧。   铃作为勇者级特性的持有者,又有着四年稳扎稳打的训练,领悟这种技巧倒也不出预料。   但即使如此,只依靠记忆去模仿薇恩姐妹的泊来之品,终究只能领略皮毛,二阶强化的威光只在铃身上出现了不到一秒,就迅速烟消云散。   即使昙花一现,也足够铃对隙中人造成关键的伤害。只是铃自己也并不好受,过高的爆发力让身体承担了巨大的负荷。一时间,别说强化魔法了,就连再次进入战斗都成了难事。   铃硬撑着站在那里,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呜……全身都在发抖啊……薇娅她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维持住这个状态的……)   “认输吧。”铃说道,“像你这种靠杀人和魔物用经验速成的等级,怎么可能比得过老老实实修炼的我呢。现在态度好一点的话,说不定在监狱还能好好改造,提前释放喔。”   “可恶……既然这样……”男人冷笑一声,从衣中抽出一张符纸,“那我也要把你的情报全部传给组织!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什么……?!”铃想要阻止,可巨大的疲劳感压制了她的身体。   符纸闪烁着流光,不过眨眼间就完成了术式的启动。   “哈哈,太慢了!通信魔法已经准备——嗯?”   然而下一秒,符纸破碎了。连同破碎的,还有那男人的掌心。符纸随着鲜血绽放出一朵绚丽的花。   惊恐比疼痛更快到达男人的大脑,他愣了一秒,惨叫出声。   “啊……啊——!”男人握着血肉模糊的手掌,鲜血止不住地泉涌,“我的手——是谁?!”   仿佛感受到什么气息,二人不约而同向天空看去。   只见一位少年的身影踏在高耸的墙面之上,他轻踏一步,如同舞蹈一般在空中回转一圈,逆光之下,少年清爽的头发与外衣随气流飘舞,他的身体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轻盈落地,似乎无声。   少年的手中,握着一把弩弓。   “「贯穿」、「精准」、「破魔」、「冲击」。”少年轻抬弩弓,对准隙中人的额头,“再敢轻举妄动,小心我要你的命。”   “西恩!”认出少年的铃不禁一喜,呼出声来,“你也来了?!你是什么时候……?”   “白毛女让我来看着你,结果没想到你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过来打架了,做事之前给我做好万全的准备啊,你这肌肉笨蛋。”西恩讥讽道,“顺便一提,我很早就埋伏在上面了,只是想看看你挨揍的样子,所以就一直藏到现在。”   “你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铃抗议道,“还有你说谁是肌肉笨蛋呐!”   “不过就结果而言,你这家伙干得还不错。”西恩一笑,但视线没有离开那男人半秒,他又对男人说:“喂,先说好,我可没这笨蛋那么好糊弄,我也不信神,干掉你这个全国通缉的家伙,我可是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虽然是恐吓,但似乎也起了一定效果。   “那个……西恩,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要把他交给宪兵队吗?”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行,我们不能再跟这家伙在一块了。现在看来你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啊……”西恩说道,“不过也罢,反正「他们」也该来了。”   铃刚想问些什么,就突然听见一群脚步声涌进了这个小巷:“在这里!”   只见一群身着白色轻甲的男人整齐地冲了进来,铃认得他们,这些人是不分昼夜巡逻在莱茵城各地的卫兵团之一。   为首的卫兵身材明显比其他人大了一圈,就连他的佩剑都有着明显的不同。他走上前来,仔细打量了三人一番,不由得一声惊呼:“喔——没有错,这家伙的确就是B级通缉犯「隙中人」!我在通缉令上见过他!”   他身后的卫兵们三两下就摁住了隙中人,那男人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众人将他捆绑。   领队转过身握住西恩的手:“你好,我是莱茵城圣殿骑士团分队队长,你可以叫我莱蒙。实在不敢相信,你们居然抓到了这种级别的通缉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莱蒙队长,你好,我叫西恩。不过你要感叹的话,还是跟这位说吧。”西恩指向身后的铃,“卖力的是她。”   “喔……你好你好。”令人诧异的是,身为圣殿骑士的分队长,莱蒙似乎没有一点身居高位的架子,他走上前去,和铃握手,“这个家伙啊,我们通缉了很久,没想到今天居然被你们逮住了,真是惊喜。”   “……我叫铃。”铃回应道。   “铃……西恩……啊,难道你们就是从学院城前来参赛的队伍?”莱蒙想到了什么,他看到铃的确定之后,又惊呼道:“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勇者小姐!”   “啊……不不不,勇者什么的……”   “今天真是有幸能遇见二位!”莱蒙笑道,他挥手示意身后的卫兵,其中一人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莱蒙将它塞到了铃的手中,“只可惜我时间有限,不能与你们多聊了,但还是祝你们比赛顺利。对了,这是隙中人的悬赏金,你们先拿着吧,我会顺路告知冒险者公会,隙中人已经被逮捕。那么就这样,我们就此先行离开了——”   “慢着。”这一次,开口的是西恩。他走上前去,从铃手中拿过袋子,掂量两下,打开一看。“莱蒙队长,隙中人的悬赏金额应该不到五十金币吧,你是不是给多了?——不会是什么「给我们的额外奖励」之类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吧。”   莱蒙愣了一会,不自然地笑了笑:“啊哈哈……我还以为你们会懂的呢……”   “懂什么?”西恩有些警惕。   莱蒙压低了声音,靠近铃和西恩,小声说:“就是那个啊那个……虽然很感谢你们抓到了这家伙,但是……还是希望今天的事你们不要跟外人多说。”   “啊咧?为什么?”铃有些疑惑。   “嗯……怎么说呢……铃,西恩,你们知道的吧,这里可是莱茵城。”   “好吧,我知道了。”西恩点头。   “啊?你知道什么了啊?你们在说啥啊?”铃依然疑惑。   西恩小声说:“就是封口费啊。毕竟莱茵城的犯罪率可是「零」呢。”   “嘛,还是希望各位能多多担待。”莱蒙苦笑着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请等一下。”西恩又叫住了莱蒙,“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你知道这次事件,隙中人的目标是谁么?”   “什么?”   “是我们的队友。”西恩说,“她是一位修女,从修道院的消息得知,最近莱茵城很有可能会有一场针对拥有特殊特性的圣职者的「修女狩猎」,据我们猜测,很有可能是某些反教会派人士的恐怖行动……尤其要注意的是,马上要来临的「神谕日」……我猜他们很有可能会在那时做些什么出格的事。”   “反教派的恐怖行动吗……的确,这种事也经常会有呢。而且马上要到神谕日了……这方面的安保我们有一直在加强,但如果这些恐怖分子都是像隙中人这种的隐秘型刺客,就算是我们也会很无力呢……好的,我们已经明白了,我以圣殿骑士的名义,向你们的修女队友表示诚挚的问候。”   骑士们将通缉犯带走,西恩目送着他们,若有所思。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三十九章:神谕前夕   这些天,出奇的安静。   自从逮捕隙中人之后,安君就再也没有遇见第二个刺客。仿佛轻触了含羞草的叶子,就让整株草叶全部闭合了起来。   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临近傍晚,房间里有些昏暗,安君静静地看着窗外,行人,车马,商贩,越来越多的巡逻骑士。井井有条的莱茵城里,没有任何一丝不和谐的气息。   今天是七月八日,按照约定,今晚会有一场与其他学院参赛队伍的比赛。对手是谁呢?安君没有记住。   “安姐!准备好了吗?要出发啦。”铃跑进房间,似乎有些兴奋。   安君转头,微笑着说:“嗯,知道啦。”   ……   阿弥司公历,3009年7月8日,距离神谕日还有9小时。   在离莱茵大教堂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圣殿骑士专用的训练台,为了庆祝神谕日的来临,这里便空了出来,用作仪式前的表演舞台。   其中,有一场特殊的表演,是凯撒国际学院新星大赛的选拔赛,虽然只是其中的一场,但也足以作为余兴节目在莱茵城中登场。   休息室里,曼妮卡导师再一次交代众人比赛的要点,当然,没有队长莲伊的事,她也根本没来。   “不止是要赢,还要保证各个得分点都要抓到,这是竞技比赛,不是单纯的打架,你们明白吗?”   “诶……直接把对面打趴下不就好了吗?”铃无奈道。   “蠢货,如果比赛中重伤了对手那咱可就终身禁赛了。”西恩说。   “没错,老师相信你们的实力,”曼妮卡说,“但这毕竟是比赛,虽然有些套路,但你们也不能任着性子去闹,得分点你们都要牢记,千万别忘了。”   安君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忽然,服务生从门外走来,他端着一些饮品:“这是组委会免费提供的,你们就是学院城的代表队吧……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不要紧,反正我们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曼妮卡回应道,“正好也有些渴了……各位,先休息一下,准备比赛吧。”   服务生见状,有些欣喜:“我知道你们……据说今年学院城的队伍很有优势啊。对了,听说了吗?今年教会会给赢了的队伍颁发一枚纪念章,纯金的呢。”   “是吗?那好像还不错。”薇娅似乎有些开心,“不过只有一枚吗?怎么分啊。”   “毕竟是学院代表的纪念章嘛。”服务生笑着说,忽然视线停留在了安君身上,“哦呀……居然是修女?!真没想到你们今年的参赛人员里还有修道院的啊。”   “修女也可以很厉害哒!”铃笑着说。   “啊……我的意思是,很敬佩哦,身为修女也有勇气参加比赛什么的……这座城市可是很尊敬圣职者的呢。”服务员说,“各位,加油吧,如果赢了可以允许我借你们的纪念章看看吗?”   “没问题哦。”铃擅自答应了下来,“反正也只会是我们能拿到奖章嘛。”   ……   在观众的欢呼声中,十位少年少女依次入场。对面的五人,似乎整体都要比另一边大上不少,不过想来也是,这样的比赛,每个学院往往只会拿出最强力的几位学员,自然大部分集中在四、五年级。   他们,往往都在十六岁左右。   而学院城的队员,则显得年幼了很多。   一年级生,西恩,铃,安。二年级生,黑。只有一位四年级生,薇娅。   薇恩并没有上场,只是把锻炼的机会留给了新生们。这一场,只由薇娅负责领队。   对手有四男一女,其中一少年身居战场的最尾端,手持一颗水晶,似乎是魔法师。而站在前面的三男一女,全是近战人员。领队的少年左盾右剑,似乎是骑士出身,身材比场上所有人都要健硕不少,身后两位少年,一人持剑一人持棍,和领队骑士形成了完美的三角阵型,侧方少女没有明显的武器,似乎是短兵器使用者。   “队长……”持剑少年小声说道,“对面那个好像是修女啊……怎么还拿着把铁锹?”   “不清楚……不过不要轻敌。”   持长棍的少年则对一旁的少女,俏皮地说道:“脆弱的家伙就交给红楠妹妹呗,反正她挺喜欢干这种事的。”   “闭嘴。”少女冷声道,“这叫团队合作。”   忽然,他们的身上涌出了少许流光。身后,魔法师少年低吟:“「祝福魔法序列·集中」,「祝福魔法序列·体质强化」,「祝福魔法序列·速度提升」……这个时候就别拌嘴了,你们。”   ……   另一边。   “喂喂……”铃说,“对面好像在比赛开始前就在施展强化魔法了啊?”   “只要不是攻击行为,比赛前都不会有限制的。”薇娅解释道。   “那,那,西恩!你不是魔法师吗?你也跟我们整一个全体强化呀!”铃有些期待。   “别傻了,我才不会这些东西。”西恩说,“我只学过附魔魔法,那些强化你自己弄去。”   “喂,你明明是魔法师担当啊!”铃抱怨道,“对面一开始就能有这么多强化,我们咋打啊。”   “……闭嘴,大不了我去把魔法师秒掉。”西恩敷衍着中断话题,不再回应。   随着裁判席的一声哨响,双方全员瞬间起步。   “「破魔」、「冲击」、「精准」——”三种附魔魔法早在开始前就已经准备就绪,西恩抬起弩弓,携带魔法力的弩箭暴射而出,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完全避开对手前排冲来的方向,直指那魔法师而去。   同一个瞬间,场中央出现了一面透明屏障,拦住了弩箭的去路,但魔法质屏障怎能拦得住拥有「破魔」效果的附魔箭,只见屏障瞬间迸出裂纹,如同子弹击穿了玻璃,屏障应声而碎。   可对方魔法师却未见有其他动作,下一秒,仿佛预判到了弩箭攻来的方向,空中突然出现五面小型的金色六边形,对准弩箭的轨迹,定格在空气中。   砰!砰!砰——弩箭的威力被多层屏障逐渐缓冲,击穿第三面屏障之后,已经没有了余力。   “比我计算中的威力还要小呢。”魔法师自信地笑道。   “被看穿了吗……不愧是专业的魔法师啊。”西恩冷哼一声,装填下一枚弩箭。   此刻,前排之间已经开始了对抗。   冲锋在最前方的,是对手的骑士领队。盾牌使少女黑则手持巨盾站在队伍的前排,迎上前去接下了骑士的正面冲击。   黑虽然没有什么攻击能力,但论防守战,盾牌使当仁不让。而骑士也根本没有绕开黑的意思,正面攻向黑的防守——   “唔——”只听一声巨响,二人在冲击力的作用下各自反退几步。尽管是骑士的主动攻击,但他却反而感到一丝疼痛。   “是反击效果么……”骑士没有停下,再次强行攻向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流光,发动了圣骑士职阶的专属技能:“「识破」——”   一瞬间,对手的信息出现在骑士的脑中。   「黑,LV33,职业:巨盾使,特性:「反击盾」:将受到攻击十分之一的威力强制回敬给攻击者,这个效果将随着自身的受伤而逐渐增强。」   “我无所谓!”即使明白对手的特性,骑士也丝毫没有犹豫,抬起宽剑强斩而去——   另一边,薇娅与持剑少年陷入了胶着。   面对拥有强化魔法和多重祝福对手,只有一次强化的薇娅显然有些吃亏。虽然也不是不能发动二阶强化,但毕竟是消耗巨大的技能,若没有把握速战速决,那么二阶强化只会无端地拖累自己。   “有点轻敌了啊……”数个回合之后,薇娅只觉战斗越发吃力了起来。   “我知道你,薇娅小姐。”少年说道,“我知道你的,我们以前虽然没有战斗过,但我看过你的比赛,薇娅小姐,你很厉害。”   “喂,你是在嘲笑我吗?”   “不,当然不是,我只是在好奇你为什么如此放水。”   “哈?”   “薇娅小姐,你明明没有薇恩小姐在场的话,就没办法发动特性,没错吧。”   “……”   “薇娅小姐,你和你姐姐的特性都叫做「双生花」,你们二人离得越近,彼此就越强……我说的没错吧。然而你的姐姐并没有在场。”   “居然调查到这种地步了啊……”   “做最万全的准备才是对对手的尊敬,薇娅小姐。”   “噗,又是看我比赛又是调查我的,你是在暗恋我吗?”   少年突然愣住了:“不、不是的!我——”   “有破绽!”薇娅可不打算给对手反应的时间,忽然发力,几记重斩向少年攻去,少年仓皇中接下,却也因此被震退数米之远。   远处,铃的声音传来:“喂!薇娅,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给我先管好你自己!”   “你们领队说的对呢,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少年舞棍甩起一片残影,向铃席卷而去。   而铃丝毫没有犹豫。繁杂的棍法打下,她却似乎没有太多的动作,但每次挥枪,却都果断地架开了对手明确攻向自己的那一棍。   “喔哦,虽然没什么特别的技巧,但动作还蛮扎实的嘛。”持棍少年笑道,“不过看来你也没学过多少东西呢,还不够华丽哦。”   “你才是,乱耍杂技,小心把自己耍进去!”   战场的后方,两边的魔法师像是互相犟上了一样,西恩的弩箭全都用来向对方魔法师攻去,顺带击破对手企图施展的所有魔法,可对手也并不示弱,虽然魔法被对手的弩箭封住,但也依然没有一刻暂停全体祝福的施展。   “喂,对面的弓箭手,你就这么想单切我吗?”魔法师的语气有些嘲讽,“可是同样作为远程单位,你怎么可能会有办法击中我呢?”   “哼……你一会就说不出这种话了。”西恩冷声道。   “一会……吗?”魔法师一笑,“比起这个,要不要让我们来教教你,如何才能更快的退场对方的后排呢?”   话音未落,一股杀气出现在西恩背后。   “什么?!”西恩瞬间转身,一道锐利的红光已经切到自己面前。   西恩本能抬手一挡,长袖瞬间涌出魔力:“「硬化」——”   砰!!金属碰撞的声音暴响,附魔硬化的长袖竟支撑不住那道斩击,瞬间破碎。   西恩后撤数步,却不忘反身向远处的魔法师射出一箭,正好击破他正在咏唱的攻击魔法阵的核心。   而攻击西恩的那人,却完全没办法探知。对手如同消失在空气中一般,完全消去了所有身形和气息。   “是隐身魔法?!你们小心!”西恩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但仍没有半点放过魔法师的意思。   温暖的白色流光涌入西恩的体内。   “没事吧?”不远处,安君向西恩走来。   “等等……喂!你先别过来!”西恩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比之前更加暴敛的杀气,忽然出现在了安君身后。   “怎么……”   “原来,你是治疗师么。”   “不——”西恩用最快的速度拉弩,但很不幸,已经贴近安君身后的隐身刺客,速度远比西恩更快。   砰——!!!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四十章:赤色石楠与隐者   咔!一道红色斜斩正中安君后颈,只听一声清脆的裂音,安君的脖颈瞬间被折成了一个横“U”型,娇小的身体像被丢弃的娃娃,应声瘫倒在地。   而攻击者却只显形了一个瞬间,就再次消失在原地。   砰——一支弩箭在下个瞬间划过安君身后,但扑了个空,只击中擂台边缘主办方用魔法封住的安全屏障,留下数道裂纹。   离战场最近的几个观众明显被吓了一跳。   “喂!你们这个封边是不是偷工减料了啊!”   “不用担心,这是集合数十位魔法师共同施法组成的壁垒,就算离擂台再近也不会有任何危险的……”离擂台最近的一圈大多是贵宾席,服务生们快步走来,安抚那些贵宾们的情绪。   魔法壁垒迅速愈合着。   “您看,这层壁垒完全能够抵御五阶以下的魔法,所以请您……”   砰!砰——又是数箭。面对能够完全隐形的刺客,西恩能够明白对方所带来的威胁,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每一箭都结结实实地插在了擂台边缘的壁垒上,贵宾的眼前,密密麻麻全是裂纹。   “哇啊——!”贵宾赶忙爬起,拽着自己身旁的妻儿起身就走,“退票!给我退票!”   ……   另一边,场下的曼妮卡凝视着战场,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正在这时,年轻的男人走到了曼妮卡的身边。   “哦呀,这不是森城代表队的导师曼妮卡小姐嘛。”只见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似笑非笑地向曼妮卡打着招呼,“「业火红莲」没有来,小薇恩也没有上场,学院城真的很有绅士精神呢。”   “你是……”曼妮卡打量一番来者,那青年一脸笑意,服饰华贵,似乎出身贵族之家。“哦,我记得你,鸢城学院的代表队导师科斯里克先生……怎么,不在你们队的观望台,来我们这里是有何贵干?”   科斯里克推了下眼镜,看向擂台,说道:“你们学院城在整个森特托姆公国一直都很有名呢,常年都是国际赛代表团队候选……啊哈哈,我们鸢城自然是比不了……可是贵学院这么做,会不会有点太瞧不起我们鸢城了?”   “科斯里克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次比赛,我们鸢城可是做足了准备,就是为了应对你们学院城的王牌,薇恩和薇娅二人的组合。可如今,你把她们两人拆开也就算了,居然还带了四个低年级生,其中一个还是修道院的……?呵,我们鸢城,在你们学院城的眼里,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啊、嗯?”曼妮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这些队员连曼妮卡自己都没怎么正式教导过,宛如一群放养的羊。这场比赛,完全是任由他们自己决定上场人员的,“那、那个,科斯里克先生,可能您误会了……”   “嘛,我也不指望自己能听到真话就是了。”科斯里克自嘲似的笑了笑,又看向了擂台,“啊,不愧是学院城,战斗风格还真是自由呢……对了,曼妮卡导师,我也为你介绍一下我们鸢城的王牌吧——天才的暗杀者少女红楠,年仅十三岁就拿到了冒险者协会的正式执照,而且还拥有顶级的特殊特性,无人能看穿的绝对隐匿能力,「隐者」……怎么样,不管哪方面,她都不输给你们的双生花吧。”   “嗯……很厉害啊。”   “有点敷衍呢……不过,曼妮卡导师你可是「甄别之眼」啊,不可能看不清场上的局势吧。「隐者」……可是全场中最强大的特性,没错吧,曼妮卡导师。”科斯里克似笑非笑,“不过红楠那孩子,还是会懂得手下留情的……喔,你们家的小修女好像倒下了哦,让修道院的来参加战斗比赛什么的,果然还是太残酷了吧。”   擂台,在西恩还在提防红楠的时候,鸢城的魔法师已经悄悄完成了术式展开。数张法阵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下一秒,成千上百的光球从阵中蜂拥而出,划过密密麻麻的抛物线,向学院城的诸位呼啸而去——   “攻击魔法序列·第四阶·星之辉羽,强化魔法序列·精神增幅——”魔法师咏唱完成,庞大的魔力扩散到身后的法阵,阵中数圈符文顿时加快转速,正坠向众人的光球轨迹忽然发生变换,死板的抛物线仿佛拥有了生命,有选择般向敌人攻去。“对面的弓手,现在你感觉如何呀?”   “不好……是四阶魔法!大家小心——”西恩抬起弩弓对准魔法师,但一道红光闪过,瞬间击中了西恩的手臂,西恩能听到自己手腕发出的咔嚓声。“唔……”   西恩反应很快,对准攻击来临的方向就是一腿,但依然击了个空。   无论属性还是技能,相性都太差了。   面对对手的四阶魔法,第二个行动的,是站在战场最中央的巨盾使,黑。只见她大盾一架,忽然一股漆黑的气场环绕在巨盾周围,又如漩涡般向盾内涌入。   “吸收——!”像是回应她的号令,黑**旋骤然暴增,一股巨大的吸力指向那张黑色巨盾的中心,只见无数灵动的光球瞬间被尽数牵引,如同大漩涡里挣扎的鱼群。   下一秒,大量光球被吸进了大盾的中心,吞噬入未知的黑暗。   “唔啊啊啊……!”但与此同时,巨大的痛苦也在逐渐侵蚀着黑的身体和精神。“西恩……趁现在……打断他的施法!”   “真是……恐怖的吸纳力……”黑面前的骑士少年也不禁停住了动作,用尽全力去抵抗这股强大的力量。   “啊哈!居然敢一个人硬接我的星之辉羽!真是……被小看了啊。”魔法师手中水晶的光芒忽然暴涨,身后法阵的光轮再次加速,大量光球从法阵中井喷而出,尽数攻向仿佛在挑衅自己的大盾使,“红楠,你继续封住弓手的攻击,我倒要看看,你这面盾能硬撑多久——”   西恩想要帮黑解围,但奈何红楠的进攻实在让他有心无力。   而薇娅和铃所在的地方,因为被黑的吸收范围所覆盖,也根本无力向队友支援,一时间,局面陷入了对学院城最不利的僵局。   至少,科斯里克是这样想的。   “哎呀,曼妮卡导师,学院城的低年级生里,没想到还有这等强悍的角色啊,那块巨盾,真是出乎了我的预料,这孩子,一定就是学院城的隐藏王牌吧。不过,貌似你的学员们缺乏了一点配合哦。”科斯里克笑道,“一个人把整个魔法全给吃了下来,自己肯定也受了不小的伤害吧……那可是四阶魔法哦?能讨伐破军级魔物的四阶魔法。只要等到巨盾使坚持不住了,学院城可就只能以三敌五了。”   “……科斯里克先生,貌似你很喜欢猜测,猜测我们的动机,或者猜测我们的战术……不过,你并不喜欢把你的猜测单纯的放在心里。”   “啊呀,不亏是曼妮卡导师,真懂我。我就是很喜欢表达自己的想法和猜测,而且现实总是会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科斯里克推了推眼镜,微笑中透露着满满的自信,“对了,曼妮卡导师,我想向你推荐一本名叫《魔法战略学新论》的书,那是我的新作品。”   “啊……科斯里克先生,我还是建议你再内敛一点会比较好哦。”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我会注意的。”科斯里克陪笑道,“不过,可以允许我做一下最后的预测吗?”   “……请便。”   “嗯……我看一看……”科斯里克凝望着擂台,稍许,他伸出了手掌,张开五根手指,“我数五个数,弩手会被我们的红楠击败退场,然后,再过十秒,大盾使会承受不了魔法的攻击而战败……大概二十秒左右吧,这场比赛就可以宣布结束了。”   “科斯里克先生,很自信呢。”   “嘛,只是简单的猜测游戏而已啦,比赛嘛,开心最重要。”科斯里克说,“那我就开始了哦,五,四……”   红楠的速度越发加快,西恩渐渐招架不住对手的攻势。   “三,二……”   “一。”   砰!红楠一击强攻,西恩瞬间被撞翻,重重地摔倒在地。   “啊,正好。”科斯里克一拍手。   下一秒,少女红楠显形,站在西恩面前。   只是少女的肩膀上,插着一只弩箭。   “什……?!”   ……   “终于,抓到你了。”趴在地上的西恩抬头。   红楠这才看见,西恩张开的手掌里,捏着一根细长的棉线。棉线弯弯曲曲地蔓延,顺着棉线的走向,红楠发现,这根棉线不知何时已经缠在了自己的身上。   “喂,刺客小姐,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的隐身,可以同时消去你身上物体的影像,而且你自己也根本看不见被你隐形的物体。在你乱跑的时候,与周围空气中的魔素摩擦产生的雷电属性的魔力,也可以吸附这种轻细的线……啊,是这样吧——白毛女?”   红楠回头,发现那个原本纤弱无比的,被自己一击击倒的修女,此刻竟已经爬了起来。修女的手中,有一团黑色的魔力,在那团黑色中伸出来的,是棉线的另一头。   “是静电哦,西恩你还是没有记住呢。”   红楠有些慌了。她的身体再次变得透明——   “「附魔魔法序列·第二阶·硬化」——!”西恩精湛的附魔魔法涌入了棉线之中,原本轻软的棉线在瞬间硬如钢锁——   “唔……”   “别想逃跑!我知道以你的能力完全能够挣脱它,但只需要这一瞬间,我的弩箭就足以命中你了!”   西恩的弩,已经搭在了红楠的面前。经过方才的对战,红楠很清楚对方的反应速度,和那只弩弓的威力。   沉默了稍许,红楠举起了双手。“……”   裁判摆出手势,红楠便转身向场外走去。“……别得意。”   “啊,等等。”走过修女身边的时候,修女挥手,此刻她手中的黑色魔力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白色的流光。   再看向伤口时,弩箭已经自动从肩膀里排出,伤口已经愈合完毕了。   “……明明我攻击过你。”   “啊,那个啊,不疼哦。”安君一笑,“而且,你并没有用全力吧,就当感谢你的手下留情了。”   下一秒,红楠几步跳跃,便离开了擂台边缘。   “……谢谢。”   ……   观战席上,科斯里克有些说不出话。   “科斯里克先生,可能你一直都误会了什么。”曼妮卡说,“我们学院城选人,一直都是按照对战筛选制进行的,不管年纪,不管院系……就算是修道院生,也是凭借实力加入的学院战队,所以并没有什么瞧不起鸢城而随便出场的情节哦。”   “……”   “怎么了?科斯里克先生?”曼妮卡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科斯里克,说道:   “你刚刚不是还在倒数吗?那么,请让我们继续吧。”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四十一章:光与光   “科斯里克先生,怎么了吗?”   科斯里克的猜测被现实狠狠地推翻,有些无地自容。   (……低估他们了。难道这次学院城是认真的?那些低年级生,每一个都出乎意料……不,没有关系,这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失误,弓手和修女都受了不小的伤,而且大盾应该也顶不住了,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继续倒数了吗?”曼妮卡说,“我也觉得黑快要顶不住了呢。”   轰——   擂台,魔法师和黑各自被震退一步,同时停下了动作。   “真能顶啊……我的魔力……可恶……”魔法师身后的法阵渐渐消散,四阶魔法的消耗实在太大,魔力枯竭带来了巨大的虚弱感。   但盾使明显更占下风。一口鲜血从黑的嘴里涌出,渐渐支撑不住身体,颤抖着扶住盾牌,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唔……还差……一点……”   科斯里克舒了一口气,心里暗想:“没有错……大盾果然坚持不住了,他们魔弓手现在应该也剩不了多少魔力,现在的局势仍然是我方优势……等等,那是……?”   盾使少女黑用手擦去了嘴边的鲜血,然后双手猛然抓住盾牌,接触到少女鲜血的黑色巨盾忽然间仿佛燃烧起来,猩红色的光芒自巨盾中心的黑色宝石奔涌而出——   “遭了,难道那是……!”拥有勘察能力的骑士在一瞬间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这家伙的特性?!喂!卡纳斯!快躲在我后面!”   鸢城的领队,骑士家族出身的少年,大喊着身后魔法师队友的名字,他架起单手盾,迅速后撤,拦在了黑与卡纳斯之间的直线上。   “那家伙的特性是「反击盾」……!”   「黑,LV33,巨盾使。特性:「反击盾」:将受到攻击的威力的十分之一回敬给攻击者,此效果随着使用者的受伤而增强。」   骑士早就看见了黑的特性,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的特性居然对远程攻击也同样生效。   (随着受伤而增强?……难道……?!)   “现在的话……是……百分之百哦。”黑的巨盾对准了远处的魔法师,然后,用力一握,“尝尝吧……将百分之百的四阶魔法一次性打出去……「反击盾·满迭」!”   轰!!!   一道巨大的红白色光芒爆裂而出,仿佛一颗照耀于此的恒星,全场所有人都紧闭了双眼。远超直视太阳程度的亮光,穿过了眼皮的阻拦照痛眼球,若不进行回避,恐怕只会在几秒之内永久失明。   没有人能看见巨盾放出了什么,强烈的光芒完全遮住了整片擂台。   “喂!黑学姐!快停下!威力太大了!”安君大喊道,“他们不可能接的住的!”   狂暴的能量在空气中碰撞出剧烈的轰鸣,黑根本听不见他人的警告……当然,即使听见也完全没办法阻止这一切。   这面盾牌,名叫「噬魔之盾」。据说是寄宿着七恶魔之一「贪婪」力量的「诅咒兵器」。   黑拥有诅咒抗性,因此平常完全可以驾驭这面盾牌。然而,诅咒道具毕竟是诅咒道具,一旦暴走,接下来发生什么可就由不得她了。   黑自己也在努力抑制着噬魔之盾的反噬,但已经重伤的她此刻已经没有更多的余力了。   吸收一整个四阶魔法的噬魔之盾,激发出黑的特性,将这个威力与持续时间都十分优秀的魔法,在一瞬间将所有的力量爆发出来。   敌方魔法师也已经没有魔力了。即使加上骑士的守护,恐怕也只会让悲剧再徒增一场。   情况貌似有些危急。   “等、等等!超出预期了啊!”   然而,这股不可控的能量已经爆发——   巨大的脉冲受到擂台边缘壁垒的阻碍,沿着整个擂台暴旋而上,红色与白色交织的龙卷腾空而起,冲向了天空。   轰鸣声不绝于耳,龙卷与刺眼的光芒完全遮蔽整个擂台,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数十秒才慢慢停止。坚固而高耸的魔法壁垒此刻也已经摇摇欲坠。   黑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烟尘,几乎没有任何能见度。   “喂……你们……没事吧……?”   黑有点慌了,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喂……?!你们谁回我一声……啊?!”   黑四周张望,想要看到谁,但没有想到的是,一个人影其实就贴在自己的盾前。   “什么……”   “威力还真的很大呢。”   那是一个娇小的少女。银白色的长发在脉冲的余风中轻轻飘舞,一对亚人的耳朵长在头顶,黑才想到,这个少女之前一直戴着宽大的修女帽,没想到帽子下面藏着的竟然是一对兽耳。   “安修女……?!”   修女原本碧蓝色的双眸已经变得鲜红,仿佛呼应着盾牌的暴走。   只是这位修女此刻已经接近一丝不挂的状态,只剩几缕残破的黑色碎布还证明少女之前是有穿着衣服的。   几道黑色的魔力漂浮在修女的身边,再眨眼看去,却已经尽数消失了。   “学姐,你没事吧?”安君从影纵中拿出另一套修女服,在烟尘的掩护下迅速套好,才避免了被更多人看光的场面。   “你……安修女……你怎么……”   “嘛,说来话长,总之幸好「星之辉羽」是圣光系的魔法,我正好还有些神圣抗性呢……虽然衣服会被烧光就是了。”安君说,“坚持一下,我马上为你们治疗。”   ……   虽然安君表面上没有什么波澜,但实际上,硬接反击盾的攻击已经触发了「狼魂」特性的隐藏技能「回光返照」,泛红的双眸足以证明这点,这是对安君自己的警告。   下一秒,修女举起铁锹,向地面一插,没有任何咏唱,一张纯白色的法阵以铁锹为中心,像水中落石产生的水纹,迅速扩散放大,直径一米,五米,十米……   法阵的扩展越来越快,二十米,三十米……丝毫没有任何停顿的迹象,白色法阵在几次眨眼之间竟已经覆盖了整个擂台,甚至穿过了擂台边缘壁垒的限制,蔓延到了场外。   但与之前来临的具有攻击性的魔力不同,这张法阵,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威胁的感觉,法阵中溢散的魔力像温暖的阳光,抚摸着场上每一个人的身心。   原本伤痕累累的众人,此刻竟像从未受到过攻击一般,所有的伤口在几次呼吸之间便已经修复。   这个法阵,一直覆盖到整座观众席才停止了扩散,但魔力的输出却没有受到丝毫干扰,完全平等地赋予给这座训练场内成百上千的所有人。   “这个魔力量?!”科斯里克惊愕地感受着脚下传来的温暖,但这份惊恐很快就被温柔的魔力抚平,科斯里克的心情忽然间无比平静,安心,温暖,舒适,轻盈……无数种微小的快感组成了幸福的感觉。   这只是沐浴在充沛生命力之中,因为舒适所带来的幸福感,仅此而已。   观众席上受到惊吓的孩子慢慢停止了哭嚎,受到损伤的眼睛再次恢复了清澈的视野,想要逃走的观众停下了脚步,地面上一只坠地的燕子扑腾了两下翅膀,站了起来,望了一眼擂台上这股温暖散发的来源。   光芒不再刺眼,像是批评过孩子的母亲,再拥抱时只剩满满的温柔。   “这是……什么啊。”科斯里克后退了几步,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木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个手扶铁锹的修女,看起来是那么娇弱无华,此刻散发出来的,却像是母性的光辉,“这是……四阶……五阶魔法?不……同时覆盖了包括观众席的那么多人……这到底是什么啊?!”   曼妮卡深呼吸,说道:“是零阶魔法哦。”   “曼妮卡导师,你不是很擅长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曼妮卡说,“你也是魔法理论领域有名号的人物,看穿这么简单的术式也并不难……你连自己都不相信了吗?明明是这么自信的人。”   科斯里克的确是自信的人,只是这份自信不知何时已经被浇灭了。   “这只是零阶魔法,治疗术。”曼妮卡说,“只要得到教会的允许,任凭谁都能够学会的魔法……也是「那个修女」唯一学过的魔法。”   ……   观众席正中央,最高处的地方,是评审席。   评审席的正中央,是一位身披红袍的男人。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和周围或慌张或惊喜的人们不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向身旁的一人问了一句:   “她叫什么名字?”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四十二章:红衣主教   男人整理了一下制服,镜子里的他清爽而帅气。   更衣室里只有他一人,他轻哼着什么,那是从遥远的过去流传下来的歌谣。   “流亡的神明该如何寻觅……”   男人端起了盛着七杯果汁的盘子。   “在魔女指定的世界边际……”   男人走出了安静的更衣室,更衣室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们是被污蔑之神的子民……”   擂台已经被魔法师们修补完成,下一个节目的舞台被慢慢搭好,观众们的喧嚣有些嘈杂。   “它不曾降临,不曾降临……”   男人端着果汁,走到了休息室的门口。这里面是刚刚比赛回来的学院城的众人。   “打扰了。需要一些饮料吗?”男人推开了门。   “啊,是你?”迎接他的是名叫铃的少女,铃记得这个男人,他在比赛之前有送过自己果汁。   “很棒的比赛哦。”服务生微笑,然后把果汁端到一旁的桌子上,“这些是免费赠送的,你们一定渴了吧?”   “哇,谢谢啦!”   男人环顾四周,忽然发现这个房间里似乎少了一个人。   “啊咧?修女小姐好像不在?”   “你说安姐啊,她说她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什么的……”   “嗯……请问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有一会了……嗯?话说你有事找安姐吗?我可以帮你转告她哦。”   “不……我没事。”服务生一笑,然后又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恭喜你们获得比赛胜利,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失陪……”   砰!   一声巨响惊到众人,回头一看,才发现载着果汁的桌子不知何时断了个桌腿,玻璃杯装着果汁在地上碎成一片。   “啊?!不、不好意思!”服务生赶忙扶开桌子,“我马上为你们收拾——”   服务生把桌子推开,又好像发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   “怎么?”   “啊,没事没事,我现在就收拾……真是抱歉。”服务生陪笑着,一股魔力从他手中涌出,玻璃的碎片被牵引回到了方盘中……   ……   二十分钟前。   比赛以学院城的胜利划上句号,但下来为学院城众人颁发纪念章的,却不是什么一般的“颁奖嘉宾”。   从评审台正中央站起来的,是一位身披红袍的男人。十二位白袍男女跟随在他的身后,在红袍男人走下来的一瞬间,全场忽然寂静了。   留下的只有红袍男人与身后的随者们轻踏台阶的脚步,连飞过的鸦雀都没有鸣过一声。   “在他平常之时无需拘谨,在他站立之时凝视他的一切。在他沉默之时沉默,在他诵理之时拜服。”——这是一句在圣教书中收录的话,这句话不仅是信徒,就连一般的民众都能将它随口背出。   这是对红衣主教的绝对敬仰,是所有信仰着女神阿弥司的国家中必然存在的规定。   所有的红衣主教,均隶属于凯撒帝国原初教会,游历于各大公国的大型教会城市之间,为帝国的传教提供根基。   而每一位红衣主教,都有同等于帝国公爵爵位的权力,与超越爵位的地位。也就是说,一名红衣主教的地位,基本等同于一个公国的国王。   此时他走下评审台,在十二位随者与上千双视线的簇拥之中,来到了擂台上众人的面前。   “行礼!”鸢城的骑士领队首先发出号令,紧接着,鸢城代表队的五人齐身单膝着地,俯下了身。   “行礼。”薇娅反应过来,同样号令,众人单膝跪下。只是安君作为修女,行的礼数和众人不太一样,他双膝跪地,行半拜礼。   “拜见红衣主教大人。”   “请起。”红衣主教略一摆手。   身后的随从躬身递来一块金色徽章,主教接过,然后走到了修女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修女的面前,传来中年男性的声音,浑厚而低沉。   修女抬头:“安·凯尔拉。”   “不错。”红衣主教似乎有些笑意,但是看不出来,“很不错。你很出色,这枚奖章,名为莱茵圣书纪念章,现在我将它授予你们团队,请再接再厉。”   “……不胜感激,主教大人。”   “嗯。”主教略一沉吟,又说,“同时,我决定授予你,在今夜,聆听「神谕」的机会。”   “?!”安君瞪大了双眼,好像没有听清,“……主教大人,神谕……不是说只有「勇者」才有资格……”   “神是很宽容的。”主教说,“你很优秀,所以,我决定授予你这个资格,这个允许与「勇者」们一同聆听神谕的资格……你是圣职者,应该明白这个的意义。”   安君当然明白。   神谕,除了女神阿弥司布下的谕令与预言,还有一道同名的「祝福」。   这个祝福的效果不可被任何勘察技能侦测,安君曾在勇者诺亚的身上见过「神谕」祝福的词缀,但是对于其内容,安君没办法看透哪怕一个字。   诺亚是个年轻的勇者,在莱茵城之前,他只接受过一次「神谕」。   据诺亚自己说,「神谕」的祝福和其他祝福不同,在不同圣城获得的「神谕」,其效果是可以叠加的。   十二名红衣主教所拥有的十二座圣城,就有十二层同名「神谕」的加持,而每一层「神谕」,都可以让获得者的能力发生质变。   每座圣城之间的最短距离,都要旅行约有一年之久,这既是对勇者一行人的锻炼,也是对他们严苛的考验。   传说,在获得十二层「神谕」祝福之后,勇者就被允许前往「圣之都」——凯撒帝国首都的「原初教会」,进行最后一道「神谕」的加冕。   当然,据说历史上很少有勇者会得到所有的神谕,不是因为勇者们无能,只是因为那些所谓的魔王、恶龙,往往在勇者们拿到五次神谕之前就被勇者提前讨伐了。   据说就算再弱小的人,获得数次神谕之后都能得到威胁一个国家的力量……所以,众教会其实也并不愿意让勇者们获得太多的神谕。但威胁还是需要勇者们去拔除的,所以,如何平衡勇者和“邪恶势力”之间的威慑天平,也是帝国每年都在苦恼的事。   “那、那个!”安君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的妹妹,铃·凯尔拉,她也是「千禧年的勇者」!我想……”   “无妨。”主教说,“就算你不说,只要拥有「勇者级特性」的被选中之人,都有资格参加这次的神谕仪式……当然,一切,都要听这位小勇者自己的意愿。”   “诶……我就算啦,好麻烦。”   “铃,不能任性,别人想去还去不成呢。”   “有安姐去听就好啦,回来给我讲讲就得了。”   “你这家伙……真是蠢到家了。”一旁的西恩喃喃道,“参加个「神谕」又不花多少时间,你的实力还会有质的飞跃……算了,反正你这样的蠢货去了也听不懂吧。更何况你不参加,我就有机会超越你了——哦,对了,现在的我也不比你差。”   “喂!你这家伙——唔……哼!我可是天才,怎么可能听不懂!我去就是了,到时候你可别被我吓到哦?”   “期待至极。”西恩向安君使了个眼色,安君舒了一口气。   “那么,就这样吧。”红衣主教说,“我要先行回教会了,其余的事项,你们去教会的途中可以询问任何一个人。”   ……   很好。   目的达到了。   “一切都跟你预料中的一样啊。”洗手间的角落里,安君手里的符纸散发着荧光,从那里面,传来了穿越少年王庞志的声音,“不管是引导那个反击盾,还是用治疗术吸引那个主教的目光,居然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你好厉害啊,安修女。”   “虽然利用了自己的同学,但她们……应该会原谅我的吧。”安君有些不好意思。他又回想起,在与鸢城的对决之前,自己曾经向队友规划的战术。   因为「勘察」技能的存在,安君早已得到了对手和队友的特性资料,于是,针对对手魔法师的战术就应运而生。   表面上由西恩击破魔法师的法阵以达到镇压施法的效果,但实际上,安君早就明白这个战术并不可行。   顶多就是把对面的魔法师气的一下子把所有的魔力都用来释放四阶魔法罢了。   如果西恩被红楠牵制的时候,魔法师没有一次性放出自己的大招,那么再被绝对精准的西恩锁定之后,恐怕就没机会释放这个需要咏唱过久的技能了——这也是安君在猜测对手心态的一场赌局。   然后,就是「吸收盾」和「反击盾」出场的时刻。   自始至终,安君几乎没有做过什么,开局就待在战场的最尾端、几乎不存在的支援行为、吸引红楠攻击之后的佯装……如果仔细想想,这些根本就没有必要。   唯一有必要的,就是在开局之前要求薇娅和铃不要使用「强化魔法」。虽然理由用了冠冕堂皇的“想要得到实战锻炼”,却意外的得到了众人的肯定。   总之,表演给红衣主教看的「精彩的比赛」,这个目的,完美做到了。   “安修女,你以前是学编导的吗?感觉你很像导演呀……”王庞志不会说什么夸赞的话,这已经是他自认为最有幽默感的一句了。   “别贫了,先不说这个……你现在在哪,周围有没有什么人接近?”   “啊,我现在在很隐秘的地方,周围十米之内应该不会有人接近。”   “那就好。只要保证身旁十米的范围内没人……”安君喃喃,“好了,接下来,就该进行下一步了。”   安君关闭符纸的通讯魔法,把符纸收到了影纵之中。   莫伽迪雅漂浮在安君身旁,一直在思考些什么。“虽然一切还是蛮顺利的……但,小安,想要得到主教的保护,对于你这样一个小修女来说……嗯……”   “既然都走到这一步,我也没什么别的出路了……而且,”安君说,“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残留记忆」的现象已经消失很久了,也就是说……至少这一次,是我们在命运的迷宫里,走的最远的一次——”   砰——!!!   一声巨响在安静的长廊里传来,那是桌腿断裂,桌子崩塌,数杯果汁摔在地上,玻璃杯碎成一片的声音。   此时,服务生正在收拾碎满地面的玻璃杯。   “时间到了。”安君说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莫伽迪雅有些不解。   “只是有些对不起主办方的桌子了。”安君纵身一踏,消失在了影纵之中,“我在那个桌子上做了些手脚,至少,能避开那个服务生一段时间……”   “诶?避开他?”   “想想看,那个服务生……为什么会送来果汁?鸢城可没有这样的待遇,如果说,真是因为「学院城」所以才特地献殷勤偏爱我们么?官方没这么傻吧。”   “……你有点多疑了吧?”   “明明听说是「学院城」,开口第一个关注的,不是「勇者」铃,而是我这个毫不起眼的,在莱茵城随处可见的修女,你觉得我会相信,这家伙对「修女」真的一点想法也没有吗?”   “……只是因为这个?”   “当然,只是怀疑。在这个尚武的大陆,你们对「微表情」好像并不敏感。在我的「故乡」,没有勘察魔法,所以想要了解别人,怎么也要学会一点心理学的知识。”   “那是什么?”   “……以后再解释。”   ……   休息室门前。   (有事出去了……明明刚刚还……)服务生端着方盘,上面是零碎的玻璃杯碎片,(而且,那个桌腿的断面……)   (难道……?!不……这怎么可能……)   服务生走到垃圾桶边,把碎片连同方盘,一同丢进了桶里。   “嘁……”男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威光,“「三号棱镜·回忆录」——在哪里,在哪里……!”   男人的眼前,闪烁着无数透明的蓝色画面,如同全面监控一般搜寻着目标的身影。   许久,那男人的眼睛瞪大了。“找到了。嗯……?她旁边的人是……”   男人突然哽住。   “居然……是红衣主教?!”   男人的视线里,出现了修女,红衣主教,还有他身后十二位白袍随从。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就……难道说,这家伙,想寻求主教的保护?!”男人的表情有些狰狞,别说红衣主教了,他身后那十二位随者,个个都是顶尖高手。   “那岂不是……那岂不是……”   男人低吟了许久,最后留在他脸庞的,是一抹诡异的微笑。   “那岂不是,太好了吗?”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四十三章:星探   图片:"新封面",位置:"Images/1572774150-100122512-104020204.jpg"   7月8日。二十一点四十分。   莱茵大教堂,从外进入教堂所需要踏过的台阶,共有108阶。主大门足有十米高,宽也有五六米余,而与之般配的教堂,则像一幢宏伟的宫殿容纳了一切。   红衣主教与身后的十二从者,在披洒的月光之下圣洁而充满威仪。奇怪的是,主教身边除了这十二位随者,并没有更多人担当他的护卫。   因为没有必要。   他们就这样,一步步踱进教堂的大门,除了门口的卫兵,再没有其他人。   教堂门开,溶化在夜幕里月光碰撞了璀璨的金色,教堂正厅,金与银色的灯光在无数宝石和金属之间跳跃,共同凝结成圣洁的氛围。   大片的壁画,浮雕,镶嵌,雕塑……五光十色地点缀在这片圣洁中。   周围除了红衣主教和他的十二随者,再无他人。偌大的正厅里显得过于空旷。   “你们先退下吧。”主教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有回音。   十二人作揖,向厅外长廊走去。   待到众人消失,主教又对面前空旷的大厅说道:“不要藏了,出来吧。”   不远处的柱子之后,从阴影中走出来一位年幼的少女,她穿着一身宽松的修女服,白发碧眼。   “不仅跟踪我,还敢在我们面前用黑暗系魔法……你胆子倒是不小。”主教说。   修女走向主教,十米之外跪拜下来:“主教大人……我的魔法对你们而言的确不值一提,但我不是为了躲开你们,只是为了避免被「另一个人」发现罢了。”   “有什么话,直接说。”主教说,“安·凯尔拉。”   “我只是,有一事相求。”   “是这个吧。”主教从上衣口袋中抽出一张折叠的信纸,“你手倒是挺快。”   约半小时前,在红衣主教下台亲自为安君颁发纪念章的时候,就在同一个瞬间,安君在主教手里塞过了一张折好的信纸,信纸上,撰写了安君想要给主教传达的一切。这件事,除了安君自己和红衣主教,在场没有任何人发现。   “您看过了。”安君说,“我希望您能相信我,还有……帮助我。”   “安·凯尔拉,你今年几岁?”   “……今夜十二点之后,即有十岁。”   “明天是你生日啊,和神谕日在同一天……不错,你果然是被选中的圣职者。”主教说,“既然这样,也罢。神是仁慈的,凯尔拉,神,是仁慈的。我代表莱茵教会,决定为你提供圣职保护,同时立案捉拿「修女狩猎」的犯人……我再调出一位门徒,随你前往下一个城市,你看如何?”   “……感、感激不尽……!”安君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象过无数种被拒绝时说服对方的理由,但如今直接收到如此厚礼,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但未来我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   “安·凯尔拉,圣职者为女神的信徒提供救助,是不需要回报的。”主教说,“但我作为圣职者,也要向同为圣职者的你提一个醒——安·凯尔拉,你知道作为圣职者,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是……虔诚。”   “对神的虔诚,对信仰的虔诚,对教会的虔诚,还有对教皇和红衣主教这些上位圣职者的虔诚……不错,这些都很重要,可以说,作为圣职者,如果对神的谕令都不愿服从,那她的确不配被称为圣职者……可是——”   红衣主教又说:“可是,安·凯尔拉,我要说可是。可是,作为圣职者,心中应该还有比「虔诚」更重要的东西——比金钱更重要,比权力更重要,比信仰更重要,比虔诚更重要,比生命更重要,比灵魂更重要……你知道是什么吗?凯尔拉。”   “……晚辈不懂,还请主教大人明示。”   主教略一沉吟,突然贴近了安,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是「爱」啊。如果圣职者连「爱」都没能奉献,那她就算再虔诚,再有学识,再有力量……她也不该被称为「圣职者」。”   “……主教大人说的是,晚辈受教了。”   “不,你没有,安·凯尔拉,你没有。”主教说,“在你的灵魂里,我看不到「爱」。”   “……”   ——   巷子深处,有一个人影从杂物堆中钻出,那是一位矮胖的少年。   他踉踉跄跄地爬了出来,又摔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我的手突然好重!”少年的手似乎在散发微弱的光,“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嗒。   “是谁?!”   嗒,嗒……脚步声毫无保留地回荡在空旷的巷子,不掩饰,也不刻意。   像是随性路过的路人。只是没有路人会在此刻经过这里。   来者越来越近,在那人口中,少年听见了他正在哼唱着什么。   “流亡的神明该如何寻觅,在魔女指定的世界边际……”   “喳……喳……”还有一只和声的鸟。   来者的身影越发清晰,那是一位高挑的男人,他手臂横摆,让一只黑鸟立于手臂。   “我们是被污蔑之神的子民……”   “嘎,嘎……”那鸟忽然发出了似乎不属于它的声音。   而男人,依然在哼唱着什么:“它不曾降临,不曾降临……”   “嘎嘎,桀桀……喵嗷,呜汪……”黑鸟的声音越发怪异起来,“嘿嘿嘿,嘻嘻嘻……”   “是八哥吗……”少年眯眼一看,下一秒,冷汗却爬上了他的后背,“不……不对!那不是八哥,也不是鹦鹉!不管怎么看,都只是很普通的乌鸦而已啊?!”   “嘻嘻嘻……小朋友,你就是王庞志吗?”那乌鸦突然说了人话。   “说话了?!”   “真是失礼啊,小朋友。”乌鸦说,“不过没关系,反正你马上,嘻,嘻嘻……”   “你想说什么?!”王庞志不禁向后退了两步,但身后不远处就是死胡同。他又看向乌鸦身后,那个男人,似乎穿着他熟悉的衣服。“是……会场的服务生制服?难道……”   “啊啊……听你这个反应,果然暴露了吗?”男人说,“明明我还什么都没做呢。还是说……你这家伙,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咕——”   “桀桀桀……”乌鸦看向男人,“亲爱的梅菲斯特哟,你真是太幽默啦——”   男人抚摸着乌鸦,似乎没有在意眼前的王庞志。“哦,亲爱的菲妮,我很高兴。”   “你们想干什么?!”王庞志感到身边的气氛越发冰冷,“你们……你们就是想加害安修女的凶手吧!但很不幸啊,安修女已经前往莱茵大教堂,接受了主教的保护了!你们的罪行已经暴露,接下来迎接你们的,将是全国范围的通缉!”   “看来你误会了什么呢。我们找到你,并不是为了问出那个修女的下落。”男人说,“我只是,想拿你找点乐子罢了。”   “……”   “看来你还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明明你,是拥有「时间操作」特性的人呢。”   “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特性?!”   “不仅如此……你的「时间回溯」,还会删除你部分的记忆,没错吧。”   “难道……”   “明明时间回溯不应该对记忆有影响呢……你也有过这样的疑惑,对吧?”男人毫无掩饰地说着,“我的特性,叫做「棱镜」。简单来说……就是可以「操作记忆」的能力哦。”   “!”   “也多亏了你呢。”男人说,“我们的「计划」,马上就可以成功了。”   “难道你是……”   “请允许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男人说,“我叫做梅菲斯特,当然,你也可以叫我……”   “「星探」。”   ……   梅菲斯特打了一个响指。   “算是我的一个好心吧,我暂时解除了对你的记忆删除。”梅菲斯特说,“我最喜欢的,就是看着你们这些拥有特殊特性,自以为被世界选中就洋洋自得的人,在被耍的团团转之后所露出的绝望表情了。”   记忆一下子涌进王庞志的大脑。他这才明白,为什么经历这么多次的回溯,他都没能救下安修女的原因。   “真正把安修女杀掉的,不是我们哦。”梅菲斯特笑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话。如果不是自己……   那么,安修女也许早就逃出来了。   “不……”王庞志浑身颤抖,失去了力气,“是我……是我误导了安?!”   “桀桀桀……小朋友还真是容易被打击呢……”乌鸦的笑声很是难听,“放心吧,就算这次让你回溯时间,你的记忆也会按照程序被删除的哦……你也还是会回到这里绝望的吧,哈哈哈哈……”   “没错,亲爱的菲妮。就是这样。”   “啊,亲爱的梅菲斯特……你真是英明神武……!”   然而下一个瞬间,乌鸦全身突然膨胀成了球体,爆炸了。血肉混杂着羽毛,喷到了四周的墙壁与地面,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喷到梅菲斯特自己。   “没有错,「亲爱的菲妮」,就是这样——”梅菲斯特笑着,看着手臂上站着的,只剩下骨架和心脏,如同精致标本一般的乌鸦,笑得越发开心,“就是这样啊——”   血肉和羽毛喷到了王庞志的身上,吓得他后撤了数步,然而,他已经无心再想更多了。   安有危险。这是王庞志此刻唯一得出的结论。   ……   …………   莱茵大教堂。   在圣洁的光芒之下。   红衣主教单手扼住幼小修女的脖子,把小修女抓了起来。   主教的力量很大,幼小的修女完全无法反抗。   男人突然加大了力量,随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咔嚓」。   修女抵抗的身体失去了全部力气。   ——   ————   作者的话:   很抱歉拖了这么久。近期有点忙,希望大家见谅。   画了新的封面,这次依然是我自己画的,虽然没有兽耳……   下次再画有兽耳版的吧~   新封面似乎没法显示呢……所以就以插图的形式放在本章了。   大家点开图片应该能看到。因为平台对图片上传有大小限制,所以只能传低清裁剪图,见谅。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四十四章:绝境!   “安!安!”黑暗中,莫伽迪雅的声音努力呼喊着安君失去的意识。   不知是几分钟,或者是几小时,安君猛然醒了过来,眼前的场景让他胆寒。   “咕……咳!咳!”   剧烈的疼痛从颈部传来,但比起这个,安君更担心的是自己的现状——   安君的四肢被铁链栓住,铁链的另一头连接身后厚重的石墙,颈部似乎被安上了铁项圈,但被锁住的手够不到自己的脖子,无法确认。   “真是……最坏的状况啊……”   这里似乎是牢房一样的结构,不高,但还算宽敞。四周是石质构成的墙壁和地面,铁栅栏致密地封锁这个房间。只是对于被铁链束缚的安君而言,即使没有栅栏也找不到逃跑的可能。   更令他感到不适的,还有四周墙壁上挂满了的「拷问道具」。房间的中央有火盆和烙铁,木枷,大大小小的不可名状的刑具,都是安君根本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随便想想,都足以让人冷汗直下。   还有,一位少女。   “安!快看那边!”   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还有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只是她很明显要比现在的自己惨的多。   又脏又破的绷带缠满她的全身,仅有一件单薄的,甚至不能被称为衣服的破布披在她的身上,灰黄色的头发随意披散,伤痕和血的颜色若隐若现。   还有锁链,铁项圈,和安君一样,想动一下都很是费劲……尽管,那少女已经一动不动了。   除此之外,少女还有一对亚人的耳朵,像猫,毛茸茸的。背后似乎露出一小截尾巴,但看不清。   安君知道,这是一位,真正的「亚人」。   如果是平常,安君可能会对亚人少女的耳朵心生欢喜,但此刻,那少女死一般的模样却把他拉回冰冷的现实。   “……似乎被折磨的很惨啊。”莫伽迪雅有些担忧地说,“安你是不是也会被这样……”   “唔……不要吓我啊。”安君大概能想到接下来自己可能会遭到怎样的对待,但至少此刻他不愿再想更多,“喂,那个——你还活着吗?”   她还活着,安君可以肯定,只是……   为什么感觉她和死人没什么两样呢?   “总之,先给她疗伤。”安君运营着魔力,然而,异样的感觉却涌上心头——“……怎么回事?我的魔力……没办法凝聚了?!”   明明体内还有着足够的魔力。   就像是被打了麻醉针的力士,空有力量却完全不受支配,安君的魔力像被麻醉一般不听使唤。   “是这个颈环?”莫伽迪雅仔细打量,“这个诡异的魔法道具……可以禁止魔法构成吗……?”   “那就用最大量的魔力输出……唔?!”想要强行施法的安君忽感脖子一紧,那颈环像是感应到什么,猛地收缩起来——   “咕……!”铁项圈完全不顾安君感受地强力收缩,毫不留情的力量像是要掐断安君的脖子,被锁住的手脚连丝毫抵抗都做不到,连「影纵」都被禁止施法强行阻断,现在的他像是被固定在实验台上的白鼠,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骇人的潮红泛上了他的脸颊,被扼住的喉咙传来了已经不能被称为“惨叫”的声音,碧蓝色的双眸一下子变成红色——那是身体受到死亡威胁时,特性「狼魂」所带来的隐藏技能,「回光返照」。   但是,没有用。   “咕……!!”   不知名的限制连同颈环的魔力禁止,就算发动了回光返照,安君的属性值也依然被固定在了一个非常弱小的位置——那是一个和他的等级很是般配的值。   (怎么会……)   像是失去了抵抗的信心,想要构筑的魔力一下子归于沉寂,感受到目标变老实了的颈环,在几秒之间又恢复了原来的大小。   “咕呜……呼哈、呼哈……”贪婪地呼吸,全身失去了所有力气,安君瘫在墙边,皮肤发红,四肢的肌肉在发抖,那是体内的激素激增所导致的状况。   此时,铁栅栏外,骇人的人影出现了。   “安·凯尔拉,到了这里,你不会还想着逃跑吧。”那男人提着油灯,火焰的光照着他的脸颊,像是一幅鬼面。他打开铁门,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主教……”   来者正是红衣主教。只有他一个人。   他放下油灯,打了个响指,牢房正中央竖立的火盆里眨眼间涌出了烈焰,房间更亮了,也更加令人发指。   “主教大人……你为什么……”   “你的同伴里,有一个能够回溯时间的特殊特性拥有者,对吧。”主教的脸上挂着一抹不真诚的微笑,“他是叫做王庞志,对吗?我们真要感谢他呢……感谢他帮我们轻而易举地就抓到了安·凯尔拉。”   “……你什么意思?”   “三十一。”主教说,“三十一次。这就是你死在王庞志手中的次数。”   “什……?!”   “很惊讶吧,为什么我们能这么清楚地知道时间回溯的次数呢?”主教说,“答案很简单,只要每次都找到那家伙,然后查看他的记忆,再给予适当的「记忆修改」,那么即使是能够操作时间的存在,也不过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意玩弄的工具罢了。”   安君惊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主教的笑声越来越大。他又说:“真是可怜……我们把他的记忆修改成,「无法回溯超过两个月的时间」,「回溯后会有部分记忆消失」,以及……「红衣主教那里是没有去过的,可以“赌一把”的地方」。哦……我知道你很聪明,安·凯尔拉,你很聪明……你懂得这么做的意义。”   “难道……你们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接触过他了?!”   “当然。”主教说,“而且让他深信,我们没有「在两个月前接触过他」这个事实,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   “除此之外,我们几乎没有做任何事情。”主教说,“全都是,全都是你那个时间旅行者的同伴,一步步把你推向了这里……这个让你死亡过三十一次的地方。”   看着安君惊恐的表情,一丝愉悦涌上了主教的脸颊。主教又说:“很不幸吧?不过仔细想想也能明白的吧,没有正确记忆的时间回溯,不管多少次,都只会回到同一个终点。当然——在之前的三十一次里,你也都没有逃跑,而是来到了这里——全部,都是因为我们要王庞志给你传过去的「假回忆」。”   颤抖,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足尖,冷汗爬上了安君全身。   相同的记忆,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相同的人……所得出的,只有相同的结果。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股违和感……”   “呼哈……就是这种表情——这幅绝望的表情,真是……最美的景色啊。”红衣主教的脸色逐渐脱离了限制,嘴角的弧度越发加大,“再……多来一点这样的表情,如何?”   “……你们……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沉默少许,主教看着安君,说道:   “你听说过……「终焉的魔女」吗?”   “?!”   「终焉的魔女」。   那不就是……莫伽迪雅吗?!   安君不敢再多吭声。莫伽迪雅自己拥有灵魂保护的能力,所以理论上一般的记忆搜索不可能找得到莫伽迪雅的存在……   但是,听主教的意思……   “终焉的魔女,莫伽迪雅。据说她曾经用一己之力隔断了魔族大陆和人类大陆。但是,自终焉魔女之后,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魔女」特性的拥有者出现了。”主教慢慢贴近安君,“而,要完成我们的目的,就必须要使用「魔女」的力量……”   主教又说:“既然没有真正的「魔女」,那我们只好使用「人造魔女」了。”   “人造魔女……你的意思是,要用我们……”   “准确来说,是用「终焉魔女」的灵魂碎片,和其寄宿者的肉体,塑造出不完整,但勉强能用的「人工魔女」罢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安君想要掩饰,“无论是魔女,还是什么灵魂碎片,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不要装了,安·凯尔拉。”主教说,“你的体内,有莫伽迪雅的「灵魂碎片」吧!”   “……”   “就算莫伽迪雅拥有灵魂保护,也逃不过梅菲斯特的「棱镜」——”主教说,“还有,听说过吗?接受那魔女的灵魂碎片的人……最后都死于非命。”   “……”   “不错……很不错,很不错的绝望啊!”主教笑的有些扭曲,“被自己的同伴推入火坑的感觉,很棒吧?”   此时,就连莫伽迪雅都陷入了沉默——她无法反驳。   “那么,准备开始下一阶段吧。”主教低吟一声,手中闪过黑色的光,一掌打在了安君胸口——   “唔——”   一声闷响,安君的衣襟破碎开来,剧痛从胸口传遍全身。   “这是……?!”   莫伽迪雅看向安君露出的皮肤,那上面出现了一道鲜红色的,心形的魔纹。   “早在你昏迷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主教说,“这是操作系魔法,也就是世俗中所说的……「奴隶纹章」。”   “唔……!”   随着主教一声响指,束缚安君四肢的锁链突然被齐声打开,似乎恢复了“自由”。   (锁链……)安君环顾四周,寻找着反击的机会。(墙上挂的刑具……那么,找机会偷袭的话——)   “不许动。”主教的声音突然传来。   下一个瞬间,身体的异样让安君恐慌。   身体……动弹不得?!   不管再怎样努力,身体完全不听大脑指令,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这是最高级奴隶纹章,可以在一瞬间完全支配身体……动作,感官,语言,甚至……感觉。”主教说,“之后,还可以逐渐修改你的思维,甚至灵魂。”   “你……!”   “下一步,就是摧残你的思想,直到你连活着都觉得痛苦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完全支配你的灵魂,然后,把你做成人造魔女的容器,用这个,最高级的纹章,支配魔女。”   主教又说:“三十一次啊……嗯,三十一次的死亡回溯,魔女的灵魂碎片在你的体内应该已经到了足以被动摇的地步了吧。那么,这就是最后一次了,第三十二次,真正的魔女炼化……那之后,只要修改那个王庞志的记忆,你们就再也没有回溯的机会了哦。”   (真是……糟透了……)   “虽然用刑是最快的方法……但在那之前……”主教慢慢贴近了安君,“嗯……仔细看看,你这家伙,长的还挺可爱嘛。”   “……你想干什么?!”   “我啊……最喜欢像你这样的孩子了哦。”   “不……!”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四十五章:浮士德   在凯撒帝国的帝都,有一座圣人的纪念馆,那里面记载着世世代代教皇和主教的名字与事迹。   其中,负责凯撒大陆最大公国,森特托姆的新生代红衣主教,名叫浮士德。   浮士德出身帝国的教会世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无论是才学、智慧、能力亦或是魔法与武力,血统的天赋与自身的努力结合成远超同龄人的优秀。   九岁的时候,父母带着他前往福利院行善。那里有很多修道院收留不了的孩子们,但在那里,浮士德看到了不属于想象中的画面——   有五六个,或大或小的女孩子,在后院共同欺凌着另一个女孩。   父母和福利院的老师们还在楼上交谈饮茶,没有人看见的这个地方,女孩缩在墙边,任由其他的女孩脚踢拳打,一声不吭。   浮士德很不理解。   欺凌者明明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另一个同类。在父母的教育理念里,这叫不成熟,不懂事。   被欺凌者明明也和她们差不多大,为什么要任由她们对自己做这些事情。在父母的教育理念里,这叫无能。   面对这些不理解,浮士德说话了。   “请住手。她看起来不喜欢你们这样做。”   “哈?”欺凌者瞥向浮士德。树后,几个望风的男生走了过来,逼近浮士德,“你谁啊?一边去,少多管闲事。”   最壮的那个男生贴近,推了浮士德一下。   但下一秒,男生却躺在了地上,哀嚎着。   没有人看清浮士德的动作,等级和技巧的巨大差距让这些人在浮士德面前弱小的宛如婴儿。在浮士德的计算中,如果这些人一起上,大概不需要三秒就能解决。   但所有人都逃走了。浮士德仍然很不理解,明明如此高傲,却在一瞬间全部选择了逃跑。刚性的教育和共情能力的缺乏,让初尝尘世的浮士德看到了太多的不理解。   他走向那个被欺凌的女孩,女孩蜷缩在墙边,一声不吭。浮士德蹲下,咏唱治疗术为她止痛。   “他们已经走了,伤也为你治好了,你可以抬起头吗?”   女孩不吭声。   “他们真的走了。你为什么不站起来?”   女孩仍不吭声。   “为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脸。”   浮士德只是在单纯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想看她长什么样子,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被欺凌……仅此而已。   这下,女孩终于有了动作。她抬起头,满面泪痕。   缺乏共情的浮士德,在看到女孩的这个瞬间,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女孩不算很美,但至少很可爱。于是浮士德心中的不理解更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   “菲妮……”   浮士德记住了她的名字,她叫菲妮。   后来,他向父母提出收养菲妮的提议。但是被父母拒绝了。   “这个福利院,没有任何「有天赋」的孩子。”这是父母拒绝的理由。   于是,哭泣的菲妮就这样成为一道记忆深埋在浮士德的脑海。   十五岁的时候,浮士德的心理出现了异样,终日没有空闲的学习和工作让他心中的压抑越来越重。   但他没有,也不能和任何人说。这股压抑是持久的,连绵不断的,和以往任何名为「压力」的情绪不同。浮士德很早就适应了满载的生活节奏,但这样的压抑还是第一次出现。   好压抑。   父母没有任何空隙地,在仅有的和浮士德相处的时间里,为浮士德布置着任务。   “回去把今天的知识复习一遍,晚上到我房间来接受检查。”   “好的。”   好压抑。   教父对他的能力寄予厚望,常常带领他参与魔法学的研究。“啊浮士德,那篇研究报告你最近抓紧写吧,上面要催了,就在这两天写好可以吗?”   “好的。”   好压抑。   浮士德在修道院的修女之间也很有人气,尤其是年幼的少有陪伴的小修女们,她们没有父母,玩伴少的可怜,于是每天路过的,饱读诗书的,温柔的浮士德就成了小孩子们最喜欢的陪伴者。   “浮士德大哥哥,再来给我们讲讲故事吧。”   “好啊。”   好……压抑。   不是单纯的压力,而是大量不知名情绪的混合体。   不理解。很不理解。这股压抑,到底是什么?   他询问父母。父母说:“你应该去忏悔。”   他询问教父。教父说:“孩子,你可以去忏悔室倾诉。”   他询问年长的修女。修女说:“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忏悔室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忏悔吗?可是,浮士德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忏悔的。除了吃饭的米粒掉到过地上,除了背书时忘记了某个字词……没有什么可以忏悔的。   但这股压抑,却仍然在增长着,快要溢出。   十八岁那年,浮士德找到了答案。   借着实习的机会,浮士德走遍城市各个未曾去过的角落,他向女神阿弥司祈祷,希望神可以赐予他灵感,让他顿悟,指点他的迷津。   只是,赐予他灵感的,不是女神。   而是路边一个似乎无所事事的女人。   女人嘴里叼着纸卷,里面似乎有什么在燃烧,浮士德没有见过那东西。女人的穿着也很怪异……应该说是新潮?总之,她要比自己见过的所有女性,穿的单薄的多。   没有等浮士德迷惑,女人就先看穿了浮士德纠缠的内心。“喂,小哥……你好像很苦恼。”   “……什么?你知道我很苦恼吗?你能看得出我很苦恼?”   “人的心灵啊,可是很容易就写在脸上了呢。”女人吸一口纸卷,又吐出了呛人的烟,“你最近很有压力吧,放松一下怎么样?”   “……我没有时间了,我要更早的寻找答案……这股压抑的来源。”   “那么,进展如何了?”女人不慌不忙,很是悠闲,“其他人都怎么说?”   “他们都认为我应该去忏悔室倾诉,但我……没有什么想要倾诉的。”   “是吗。”女人的表情写满了不在意,但仍看向了浮士德,“看来是富家的小少爷呢。虽然只是猜测……但你要不要听一下我的建议?”   “非常感谢,请说。”   女人伸手,向浮士德使了个眼色。   “……请问这是……”   “哈?你是从来没接触过社会吗……?”女人有些无奈,“所以说我才不喜欢幼稚的小鬼……钱啊,钱,想要得到什么,当然要给钱了。”   “非常抱歉!”浮士德迅速从空间取物魔法中,掏出了一百多枚银币,和四十多枚铜币,“非常抱歉,我只有这么多了……我还要留一些钱回家。”   女人愕然,银币可不是小数目的货币,这一百多银币摆在眼前,让女人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惊愕之后,女人又有些想笑:“啊……真是的,小孩,你真是……傻的可爱。”   女人从浮士德拿出的钱袋里取出一枚银币,然后又把整个钱袋还给了浮士德。“只要这些,我的话不值那么多钱。”   “……谢谢。那么,请问……”   “啊啊……小孩,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总想做些什么,你父母不想让你做的事?”   “我不明白。我一直都听从父母的命令,从未有过违抗的想法。”   “倒也不是说这个。”女人说,“你问问自己的心吧,你肯定是想寻求些什么的。”   “我……在寻求什么吗……”   “是「爱」啊。”女人说,“缺爱的小屁孩,生活再怎样充实,内心都是不满足的。”   “不满足……是不满足……的确,我总感觉自己缺少了什么,但是,我不认为是爱。”浮士德说,“我有女神阿弥司的爱,有父母的爱,有教会的爱,有世间众生的爱……”   “空谈大爱罢了。”女人的话一下子扼住了浮士德的喉咙。“说的再多,你也没有过一丝世俗之爱……或者说,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   “……爱……是……奉献吗?公正吗?不……那些都是圣教书里的内容……”浮士德有些自我怀疑,“如果爱真如圣教书所说,那我为什么还会感到不满足……?小姐,求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才是爱?!”   女人吸一口烟,不紧不慢地吐出来,又不紧不慢地说:   “是欲望。”   “什么?!”   “是欲望的开始,也是欲望的结束。”女人说,“欲望因爱的产生而产生,爱因为欲望的释放而释放……爱钱,就是想要钱。爱权,就是想要权。爱力量,就是想要力量。爱智慧,就是想要智慧。”   “可是,我不想要钱,权力,力量,智慧……这些我都不在乎。”   “所以,你爱上了爱本身。”女人说,“也许是精神,也许是身体……至于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要不要来我的店里,简简单单的去体验一下?那里没有真正的爱,但至少可以模拟一下「爱」这件事——只要十枚银币哦。”   浮士德答应了。女人带着浮士德,来到了一家隐蔽的旅店。   “老板娘,带了个菜鸟。交过钱了,我先带他进去了啊。”女人向旅店内喊了一声,不等回答就拉着浮士德进到旅店的内部,“喏,那个房间,里面有几个姐姐等着你,找个你喜欢的,聊聊吧。”   “……这是……我不懂,小姐,我不懂。”   “没有人生来就懂的。”女人说,“像你这样的公子哥,我们也不是没有接触过,聊一聊自然就懂了。”   那个房间,是女人们的休息室。旅店的老板娘是个很好的人,她对手底下的姑娘们照顾有佳。   在女人的眼里,像浮士德这样的富家子弟,她们见得多了。而这种人,也是最好赚钱的对象。   只是这一次,她们想错了。   “喂,妮妮……你怎么带了只冰鸭子回来啊。”   浮士德没有对这里的任何女人感兴趣。奈何她们如何暗示,在浮士德的眼中,都只是一群摆着奇怪姿势,穿着奇怪衣服,用着奇怪语气和自己聊天的怪人罢了。   没有,任何名为「爱」的感情。   就在女人们打算放弃的时候,房间门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娇小的身影。   “姐姐们,我工作回来啦。”   那是……一个孩子。只有十三四岁吧,她和房间里其他成熟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女孩的眼睛,很是清澈。   而看向女孩的,浮士德的眼神,却在这个瞬间发生了变化。   没有任何话语,被称作妮妮的,把浮士德带到这里的女人,一下子就看穿了浮士德混乱的内心。   女人贴近浮士德,悄悄地说:“那孩子叫米籽……想和她聊聊吗?我可以算你便宜点……一百二十银币。”   浮士德愣住了。   一百二十银币不是小数目,但是,浮士德把钱交上了。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   浮士德只是在房间里和米籽聊了一会,临走的时候,拥抱了她。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米籽是被老板娘收养的孤儿,全旅店大多数的姑娘也都是老板娘收留的落魄者,但是,老板娘家里并不富有,为了维持整个旅店老少的生活,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妮妮,这样真的好吗?”另一个女人对妮妮说,“老板娘也说过,米籽……”   “没事的,我相信那家伙。”妮妮说,“他是个好人。九年了啊……虽然他可能不认识我了,但是,我仍然认得出他身上的气质……”   “诶?你们以前认识?”   “不,只是见过一面,我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恐怕他也早已忘了我的名字。”妮妮说,“九年前,那个还没有关门的福利院里,我的名字叫菲妮……”   ……   后来,旅店关门了。   谁也不知道原因,据说是一队官兵接到举报,查封了这里。   浮士德没有任何表现。之后的他一路坦途风顺,优秀的能力和背景让他的职位一升再升,年仅34岁,就当上了红衣主教的位置,这是有记载的数百年来,最年轻的红衣主教。   但是,内心的空虚,压抑,却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在这个国度,即使是圣职者,也有权力自由恋爱。   但浮士德没有。   他没有找过任何女伴,甚至没有留下后代的想法……人们说他灵魂圣洁,说他无欲无求,背地里也有人嫉妒地调侃他能力不够……这些浮士德比谁都清楚,只是他唯独对自己看不清。   他只知道,是因为「爱」。   如果把虚假的,模拟出的爱也归纳为他所拥有过的爱,那么这三四十年里,他只懵懂地心生过两次,类似于“爱”的情感。   一次,是被欺凌的福利院女孩菲妮。一次,是父母双亡,为了生计在贫苦的旅店里做“生意”的女孩米籽。   但这都不是爱。是怜悯吗?也不是。缺乏共情的浮士德并不理解什么是怜悯,所谓的怜悯,都不过是按照圣教书的指导模仿出来的罢了。   没有共情,缺乏爱,那作为补偿,总有一种情绪要萌生在他的内心……   他突然明白了。   当他回想起,幼小的女孩们无助的眼神时,他的内心悸动了一下。   无助,绝望,胁迫……这些本不该出现在童年中的阴影,降临到女孩身上时候,她们所露出的“那个表情”。   就是……这个。什么温柔,什么慈悲,什么怜悯……   不都是欣赏绝望时所带来的「爱」吗?   ……   “我……我想要守护那些……无助的孩子。”   四十岁的某一天夜里,躺在床上的浮士德自言自语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没有掩饰什么,他就是喜欢面对无助的女孩子的时候,心里涌现的保护欲……仅此而已。   “这就是……我的「爱」啊。”   “这不是挺好吗?”黑暗中,不知名的人影显现,吓了浮士德一跳。   “你是谁?”   “我叫梅菲斯特。”那个人说,“我是魔族。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滚出去,恶魔。我是圣职者……”   “什么圣职什么恶魔——你心里的黑暗,可是要比我们魔族更黑啊。”梅菲斯特一句话堵住了浮士德的嘴,“你渴望……异常的爱,对吧。这份压抑了四十年的爱,很难忍受吧?机会就在你的面前,我可以操作众人的记忆,给你一片完全自由的空间……浮士德,我不打算和你隐瞒任何事——”   一股微小的冲击进入了浮士德的脑海。“你干了什么?!”   “没什么。”梅菲斯特说,“我只是把那孩子的模样放在你的记忆里罢了……仅此而已,我只是觉得直接把猎物给你看看会比较直接。”   涌入脑海的,是一位年幼的修女。   那修女白发及腰,碧蓝色的双眸,柔美的外表,白皙娇嫩的皮肤,纤细的身子,还有一对亚人的耳朵……   “这是……!”   “这孩子的名字,叫做安·凯尔拉,她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但她周围有几个很碍眼的人……我想要你帮我,我把她身上的那个东西拿走,剩下的,就给你了。”   “……我为何要信你?”   “当然……”梅菲斯特贴近浮士德,诡异的笑容像是看透了一切,“当然,是因为爱。”   “什么……”   “你知道你印象里的那两个女孩,菲妮,还有米籽,她们最后都怎样了吗?”梅菲斯特说,“她们啊,都因为没有依靠,没有教育,又失去了所有的生存地,最后……死掉了哦。”   “……!”   ——   莱茵大教堂不为人知的地下监牢里,殴打与惨叫声不绝于耳。   白发修女瘫倒在地上,全身都是淤青和伤痕,修女帽早就不知何处,亚人耳朵紧张地收缩着,早已没有了抵抗的力气。   “哈,哈……”愉悦的表情涌现在浮士德的脸上,纯洁的小修女此刻就像一块破布,而看到这一幕的浮士德却感到无比舒畅。   “喂……还没完呢。”浮士德打了个响指,黑光从那修女胸口前的纹章里涌出,顿时,巨大的灼痛感让修女昏沉的意识被一下子刺痛到顶点——   “呜——”   不只是全身的皮肤,就连五脏六腑都像同时被上千毒虫撕咬,疼痛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连惨叫都喊不出来了。   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扭曲的表情像是在倾诉着不幸。   又一声响指,疼痛终止。   “站起来。”   身体似乎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纹章支配着身体一下子站了起来,完全不顾肌肉和骨骼悲惨的哀嚎。   “呜……”   “安·凯尔拉,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身体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修女垂着头,如同一具废弃的人偶。但纹章的力量却迫使着意识留存,连昏迷都做不到。   浮士德知道,修女应该已经没力气说话了。所以不等对方回答,浮士德又说:“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继续这场拷问游戏,直到你精神崩溃,然后接受人造魔女素体的命运。”   “……”   “第二,拿着这个。”   浮士德伸手,他的手心里,有一支纸药包。   “安·凯尔拉,你还有个妹妹吧,很幸运,你的妹妹也同样拥有素体的潜质。喂她服下这包药,然后带她来见我,这样,你就自由了。”   “……”   “没关系,放轻松点。我们可以把你周围人的记忆修改,这样,你就可以当你的妹妹不曾存在过。很棒的提议吧?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个方案,我也不想看见你受到这样的对待啊。”   “……”   “如果不同意,那么我就只好继续了。”浮士德伸出手,再次链接纹章——   “不要……”修女发出了弱小的声音。   “什么?”   “请……不要……”修女垂下的面孔滴下了几滴眼泪,“不要这样……好痛……我不想再这么痛了……”   “没问题,只要你接受我的提议。”   “……如果,如果接受的话……”修女说,“如果我带铃来见你……如果这样的话……你真的会让我自由吗?”   “当然!”浮士德说,“我是红衣主教,说话算话。我们可以把莫伽迪雅的灵魂碎片转移到你妹妹身上,然后自然也用不到你了。之后顺手就可以解除你身上的奴隶纹章,还你自由,怎么样?”   “真的……吗?你会遵守承诺……还我自由……?”   浮士德内心笑了。怎么可能呢?只是浮士德是真心想把灵魂碎片转移到铃身上,但没有魔女灵魂碎片的,没有用处的安·凯尔拉,浮士德只想拥有她一辈子。   “我不会食言。”浮士德把药包递过去,“我一定会还你自由……来吧,把药包拿着,把铃带过来吧,铃很听你话的,一定很轻松的。”   “我……”   “拿着吧,去做吧,然后,你就自由了——”   ……沉默。   不知是犹豫,还是在恐惧,安君沉默了。   “来吧,来吧……”浮士德在催促。   许久的沉默后,虚弱的修女,突然抬起了头——   “——但是,我拒绝。”   “……你说什么?!”   “我拒绝!”安君说,“我安·凯尔拉平生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对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恶者说不!”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对方没有向自己屈服,让浮士德恼羞成怒,“我要惩罚你啊啊啊——”   “时间到了。”安君说。   “?!”   话音未落,钟声不知方向地传进了这个牢房,微弱,但清晰可听。   “是教堂的整点钟声哦。”   “钟声……你知道时间?在这个没有钟表的牢房里,你怎么会知道时间?!”一向谨慎的浮士德内心产生了一股未知的恐惧,“难道……从一开始你就在心算着时间……?!在我的拷问之下……在我的手里……还在冷静地思考?!”   安君没有回答他的疑惑,而是反问道:“红衣主教大人,不知道你小的时候,有没有玩过「肥皂纸船」的游戏呢?”   “你在盘算着什么……等等,你嘴里……你嘴里藏着什么东西?!”浮士德好像有什么发现,“把嘴张开!”   受到纹章的支配,安君张开嘴,伸出舌头,在那舌面之上,有一颗……   黑色的珠子。   浮士德能感受到,那个珠子不是实体,而是被某种魔力包裹形成的,珠子携带的魔力很小,小到连浮士德和魔法颈环都探测不出来……   但是,却让浮士德心生恐惧。   “这……!”   那是一个瞬间。   黑色小珠消失。   浮士德的身体突然倒地。   他的口中,鼻中,眼中,耳中……顿时血如泉涌。   “什么……?!”   ——   ————   作者的话:   暴肝了一次……   有点high了。   记得以前朋友送过我一本歌德的剧作,《浮士德》,借用了书中魔鬼的名字靡菲斯特和主角浮士德,灵感来源upup。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四十六章:禁忌魔法·圣子的陨落   “主教大人,不知道你小的时候,有没有玩过「肥皂纸船」呢?”   “什么……!”   黑色珠子瞬间消失,没有任何时间差的,浮士德倒在了地上,顿时七窍流血,感到天地翻转。   这个瞬间所发生的事,要回到一个小时之前说起。   安君使用通讯魔法道具,指示着王庞志。   “每过一个小时,教堂里就会敲响整点的钟声。”安君说,“就在那之后,王庞志,请你尽力的使用时停。”   “啊……为什么?”   “不要多问,你用就是了。”安君不打算过多解释,“最好连续多用几次,每次至少持续一分钟。”   “好吧……”   “听着,王庞志。”安君说,“如果莱茵大教堂真的安全,那么我每过两个整点,就会使用通讯道具……剩余的魔法道具,大概还能使用五次左右,那么就在这十个小时里,我们以两个整点为通讯周期……假如,万一我连续三个小时都没有和你通讯,那么,到时候就拜托你了,请使用时间回溯。”   ……   地下牢房里,安君没法使用产生足够效果的魔力,在不被颈环探测到的前提下,安君在嘴中,产生了一个和鲤鱼眼差不多大的「影纵」。   影纵一次可以容纳或释放的物体大小和重量,取决于一次性施展影纵所使用的魔力。而这颗小到看不清的魔力团,最多也就能容纳一两克的东西。   比如……一根羽毛。   大天使勒加米尔的羽毛。   四肢无法动弹,魔力无法使用,羽毛是怎么在浮士德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到他的?   答案是时停。还有“肥皂纸船”。   早在安君第一次知道王庞志拥有时停能力的时候,安君就做了这个实验。   羽毛对安君持续地造成伤害,但因为安君自身的抗性极高,再加上强大的恢复能力,因此在外人看来,羽毛至少是对安君自己是无害的。   但,不是这样的。只要接触到羽毛,就会被羽毛抽走属性,还附带着大量神圣属性的伤害……   即使装在吊坠里,也只是削弱了这个效果,本质从来没变。   而安君,从四年之前,就硬顶着这样的效果生活——说实话,安君本意并不是为了训练之类的努力派行为,只是很喜欢羽毛吊坠散发神圣气息的那种感觉,仅此而已。   而手握羽毛,自愈与伤害平衡中的安君,在时停之后的瞬间,受到了超出预期的伤害。   解释只有一个——大天使勒加米尔的羽毛,完全无视「时间停止」。   这些日子,安君要求王庞志在自己身上施加时缓效果,王庞志一直以为这是安君想要获得时间抗性而做的特训,其实并不是仅此而已。   神圣抗性。即使在时停之中也能抵抗羽毛威压的神圣抗性——这才是安君最需要的。   鱼眼大小的影纵里,藏着的是一根羽毛。在释放羽毛的瞬间,时间被停止,黏在羽毛根部的,那一小颗使用影纵的黑暗系魔力,被无视时停的羽毛接触,净化,扩散……   就像在平静水面上的纸船尾部,黏上的一小块肥皂。   速度很慢,但在时停之中,羽毛不受重力的作用,所以不会向下落地。就在浮士德与安君之间这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中,慢慢的漂浮,几乎用了一分钟。   这样的速度,就算是一个幼儿都躲的开。但是,对于时停之中的人来说,这一分钟却只是一个瞬间。   羽毛停在浮士德的衣服上,油灯与火盆的温度让这个牢房的空气变的足够干燥,在浮士德剧烈的运动中,让这套丝绸制成的主教服表面积累了十分微小的静电。   这已经足够了。羽毛被吸附在浮士德的身边,如此近的距离,已经足够羽毛的吸取效果发动了。   于是在剩余的时停之中,持续的伤害就这样一直累积到现在——   “唔啊啊啊——”虚弱的身体让浮士德连翻身都成了一件难事,但剧烈的痛苦却又让他想要满地打滚。   因为他的倒地,羽毛再次飘到了空中,这一次有了重力,羽毛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缓缓下落,落向那位七窍流血的红衣主教。   浮士德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虽然不可相信,但是眼前只有这一种可能。   而且,连本能都在警告浮士德,那根羽毛很危险。   羽毛飘落的速度很慢,就连幼儿都能躲的过。但是,浮士德现在的状态,连幼儿都不如。   一米。七十厘米。五十厘米……羽毛慢慢接近了浮士德。   可是浮士德现在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过往的回忆如同走马灯一般晃过,他知道,他的生命已经是残烛里最后的几丝烟芒。   (明明……只差一点的。只差一点……只要制造出魔女,菲妮,米籽,还有这世界所有苦难中的孩子……)   (我……想要赎罪……为此,就算牺牲少数人……就算要我因此而下地狱……)   羽毛,飘到了浮士德的面前。   但是停下了,被一只娇小的手,轻轻捧住。   浮士德没有说话,连目光都没有再看向对方。   ……   “安!”莫伽迪雅有些急躁,“现在不是你装圣母的时候吧!这家伙可是想要你和你妹妹的命啊!”   “……我只是有点疑惑罢了。”安君说,“按理来说,羽毛造成的伤害会根据目标犯过的罪孽而增加,比如上次那只大蜘蛛……如果这家伙手里真的有几条人命,按理说,他应该立马化成灰才对吧。”   “别管这些了!”莫伽迪雅说,“这家伙还有同党吧,快把他干掉,不能留他活路!”   “啊……不过话说回来,他打了我这么久,羽毛不应该判他个故意伤害罪什么的嘛……看来,这次的实验真是失败了。”安君说着让莫伽迪雅都感到不明所以的话,“白让这家伙打了这么久了……我还以为能钻一下这羽毛的法则漏洞呢。”   安君一边说着,把羽毛收进了影纵,又从影纵里拿出一条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淤青和红肿——令人意外的是,这些痕迹就像沾在脸上的灰尘一样,一擦就消失了。   “这……”   “嗯,这些伤痕也是拿地上的灰和从曼妮卡老师那里借来的化妆品抹出来的。主教是魔法系的,武力水平的话,估计也就不到三阶战士的水平吧……而且也没用武器,只是拳头什么的话就算挨上一天也没问题。”安君说,“所以,就让他打个高兴吧,反正到最后都要还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位红衣主教至少对我足够手下留情了。”   忽然,安君把食指关节伸向嘴边,他的虎牙狠狠地咬向了手指,莫伽迪雅看得出安君很是用力,他的牙有些颤抖……但是,安君再伸出手指的时候,莫伽迪雅只看见那手指上有些许牙印,连表皮都没有破损。   “……如果没有羽毛吸取我的属性的话,就会变成这样。”安君说,“我的属性……就算是防御属性里最弱的物理防御力,也远远超过我几百倍的攻击力,结果就是,如果没有锐器辅助的话,我连伤到自己都做不到……更何况是手下留情了的主教。”   “可这不是你放过他的理由吧!”莫伽迪雅说,“一旦他恢复过来——”   “……莫伽迪雅,为什么你会这么着急?一点也不像你。”安君说。   “……”被发现异样的莫伽迪雅忽然说不出话,她有自己的打算,但是心里的话无论怎样都不太方便和安君坦白。“……如果杀了这家伙的话,安你身上的魔道具和纹章或许也会解开。”   “无所谓,就这样吧。这些东西是高阶持续型魔法道具,就算杀了他也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想办法买几瓶高品质的圣水。”安君说着,弯下腰,一巴掌打在了浮士德的脸上,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这个牢房,“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踹你几脚……但你毕竟是主教,我是修女,就这样吧。”   “……”莫伽迪雅越来越愕然了。“……安,不正常的人是你啊!你在想什么?我是活了两千年的魔女,不管是阅历还是知识都值得你这个小孩参考的吧?——别太天真了,要做就给我做绝,如果现在不杀他,那你以后可就再也没机会杀他了——”   “能撂倒他一次,我也能撂倒他第二次。”安君说,“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那个女孩救下来,虽然颈环和纹章因为主教的虚弱所以降低了对我的限制,但我现在能使用的魔力仍然不多,所以要全部留给那个亚人。”   角落里,亚人女孩依然一动不动,似乎眼前发生过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锁链的话,应该不是物理上锁,主教既然打个响指就能开锁,那么……啊,找到了。”锁链不易发现的角落,有一块不大的魔法纹路,纹路等级很低,属性是和诅咒有关的黑暗系。安君从影纵里把医药箱拿出,在箱子里有两瓶备用的圣水,圣水浇在魔纹上,眨眼间就将魔法纹路消融。   锁链被打开,亚人女孩抬起头,看了安君一眼,但没有说话。   那女孩的眼神,像死一样。   “没事了哦。”安君微笑,治疗术的流光洒在女孩的身上,温暖,温柔。   魔力的输出量受到了限制,但治疗过程也并不算太慢。   “来,我们走吧。”安君说,“我带你回家。”   “……”女孩沉默了一会,用略显嘶哑的声音说,“你……是要成为我的新主人吗?”   “啊?”安君一愣,“不,不是哦,我只是带你回家……而已?”   “……”女孩仿佛没有听懂,又垂下了头。   “安,那孩子身上……也有奴隶纹章,但是,和你身上的不一样,她的纹章等级要低很多,而且也有一些年份了……恐怕,是天生的奴隶。”莫伽迪雅发现了不对劲。   “从幼年就被刻下了纹章吗……”安君皱了皱眉头,“这个主教可真是恶趣味啊……”   ……   (不是的。)无力说话的浮士德,他的思维却清晰起来,(不是的……那个孩子……)   那是两个多月前,梅菲斯特第一次出现在浮士德的房间,对他说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的时候。   浮士德说:“你要我信任你,那好,你好歹也要给我支付一下「定金」吧——先给我创造一个没人打扰的空间,就算是一间牢房也行……还有,弗拉沃尔城的城主,最近买了一个从亚人国非法抓来的奴隶,我虽然得知此事,但是介于我的职权和身份,我无法过问……那个城主一向以极端扭曲的性格在政界有名……成年合法的奴隶我可以不管,但是至少那孩子……”   “哦?没问题,小事一桩……就当为我们的友情做奠基了。”   让浮士德想象不到的是,梅菲斯特竟然真的做到了。不过几天,梅菲斯特带着那个亚人的孩子来到了浮士德的面前。   “喏。对了,我顺便在她身上做了「人造魔女」实验……很不幸,失败了,不过也因此,她保住了命。”梅菲斯特说,“顺便我在教堂的地下室里给你做了一个结界,这孩子因为魔女实验,现在的身体和魔力很不稳定,你把她锁在那里,那个结界可以有效稳定住她体内的暴动……嘛,反正她早就适应了牢房生活,你先把她关在那,半年之后她的身体应该就稳定下来了。”   浮士德这才明白,眼前这个身为魔族的男人,也许,真的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真的好吗?明明自己是信仰神明的。   可是,四十年对神明的祈祷,真的有用吗?神明就真的,比恶魔更加值得信任吗?   不知道。但是现实摆在了这里。   ……   可如今,自己却被那个,拥有魔女灵魂碎片的,有办法改变世界的「素材」,伤成了这个模样。   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那孩子……不是我伤的她。)浮士德的四肢在颤抖,(但是,就算让我背负这些罪……也没问题。只要让魔女降临,就算要我下地狱——)   「禁忌魔法序列·第七章·圣子的陨落」。   无力动弹的浮士德,在刹那间仿佛获得了新生,他站了起来,在安君看不见的身后,赫然站了起来。   (——我也没什么所谓!)   燃烧,透支所有的生命力,浮士德的模样在几秒间迅速变老,全身的皮肤眨眼间布满沟壑——此刻,四十岁的他也已经剩不下几个月的寿命,但是,他的眼神里,却看不到一丝后悔。   “安!身后!”莫伽迪雅喊道。   但是浮士德已经走到安君身后,伸出手,一丝魔力从他指尖散发——   奴隶纹章和颈环在接收指令的一瞬间发挥了作用,完全定格了安君所有的动作和魔力流动,施法中的治疗术被瞬间打断,就连呼吸和心跳都被强行静止——   只要几秒钟,就足以让安君休克,如果把握不好分寸,很大概率就会导致他当场死亡。   但是,管不了这么多了。   毕竟,这是浮士德最后的隐藏手段,就算没有任何魔力,就算已经在死亡时的一刻,「圣子的陨落」都可以让使用者瞬间获得再战能力。   这是强行挑衅命运的魔法,当然代价也十分昂贵。   毫不留情的攻击让安君的双眼瞬间失去了聚焦。   但是——   浮士德在同一个瞬间,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是……水泡破裂的声音。这样描述也许很不准确,毕竟水面上的气泡破碎时,根本听不到它的声音。   但是,这声音是从浮士德的双耳里,和他的喉咙深处发出的。在这些最贴近听觉器官的地方,发出的很小的,水泡破裂的声音。   然后,嘴里和耳朵里好像多了点液体,和血液混在一起,浮士德几乎感受不到。几乎是反射性的,他咽了一下。   除了血的味道,还有一丝微微的甜香……花蜜?香水?   “我说过了吧,我能撂倒他一次,也能撂倒他第二次。”   安君这样说道。   “这是用研磨和蒸汽粗制的花精油,以前在修道院掌厨的时候,顺便做了一点。本来是想给自己用的,但是现在看来,是用它的时候了。”安君说,“这几滴的原材料,都是「蛇兰草」的花瓣。”   “蛇兰草……?”   就在学院城修道院,安君宿舍后面的,许久没有人打理的花圃里,被安君照顾得井井有条,健康绽放的蛇兰草。   没有被当做观赏用花,而是被安君当提神食品的蛇兰草。而比其叶子更毒数倍的,是蛇兰草的花瓣,还有花籽。   麻痹和痛苦在几秒之后瞬间扩散到浮士德的全身。   “难道……之前那一巴掌……”   在安君打向浮士德的那一巴掌之间,安君把几颗只能容纳两克重量的影纵,塞到了浮士德的嘴和耳朵里。影纵和血液混杂在一起,浮士德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异常。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感化你一下的。”安君说,“如果你就这样放我们走,那么只要让我离开这里,我就会收回这个魔法……但是你攻击了我,打断了我维持影纵的魔力……影纵里的东西就只好被放出来了。”   “咕……嘎……”   “你所有的属性已经被吸干了吧,就算有毒抗性也剩不了多少了,这几滴浓缩的蛇兰草花的毒液,进入你内损伤的伤口里,相当于直接通过血液注射了。”   虽然只有几滴,但也足以成为压垮浮士德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连最后的生命力,也被夺走了。   浮士德倒在了地上,心跳和呼吸渐渐衰竭。   在意识的最后几秒里,浮士德想起的,已经不再是魔女,也不是梅菲斯特,也不是米籽,也不是菲妮……   (啊,说起来,我还没有给那孩子起名字呢。)   他想的,竟是这样一件不明所以的事。   阿弥司历3009年7月8日,凯撒帝国驻森特托姆公国,十二红衣大主教之一,二百年来最年轻的红衣主教「浮士德」,死亡。时年四十岁。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四十七章:抉择   现在是阿弥司历3009年7月8日,夜晚。离神谕日的到来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此时,在森特托姆公国临近大森林的,一个名为森特村的小村庄里,却并没有太多的热闹。   顶多开了几盏灯,等待夜半零点,为神谕的到来祈祷,顺便也给自己沾沾福气。   神谕日对于普通人来说,并没有太多特别的意味,一家灯火通明的屋子里,还传来了男人们玩桌牌喧嚣的笑声。   “哎呀,明天是神谕日了来着,你们不打算去求个福牌嘛。”   “嗨,咱村就丽娜修女一个能干这事的,你要去你去吧,记得早点去人家家门口排队,去年咱哥几个一觉睡过头结果谁也没撩着。”   “你咋不去呢,你天天起的那么早,还有你家老爷子,让老爷子多求几个给咱留个纪念呗。”   “喂,你这话可别跟俺爹说啊,他不敲死你都不算完……那玩意只能一人拿一个,像你这么没诚意的,那福牌拿多少都不灵啊。”   “行——吧,没关系,咱也不信这个。”男人打了个哈欠,又想起了什么:“说起丽娜修女,唉,丽娜她丈夫不知道去哪了,现在俩女儿又跑城里去上学,你说丽娜修女就不寂寞么。”   “你说这话就不怕遭天谴啊。”另一边的男人不屑道,“人家是圣职者,你小子不会还想打人家的主意吧?”   “呸,你说啥呢,脑子龌龊的人看啥都龌龊。”男人骂了一声,“这叫同情好吗,人家丽娜家的女儿天天帮咱多少忙,你就连点感激之情都没有?还记得你那几头牛残在半路,还是人家小安给你治好的,你忘了?圣职者一般都不干给动物疗伤的活的,关键人家还没要你一分钱。”   “我知道我知道,小安嘛,那孩子谁不喜欢。”男人想着安就笑了出来,“唉,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女儿,这辈子都值咯……那孩子,我就没见过像她那么善良的,关键长的也靓……”   “那重点是善良还是靓?”   “那当然是善良了,哈哈哈……”   ……   而,此时此刻,在全森特托姆公国的国民都在等待神谕日到来的时刻,在森特村的村民又想起安修女的时刻……   森特托姆公国主持神谕日仪式的唯一神官,红衣主教浮士德,已经死在了小修女安的手上。   事貌似有点大了。   “好了,这下子如你所愿了,莫伽迪雅。”安君叹了口气,“现在离神谕日的到来还有不到两小时,到时候那些人肯定会到处找失踪的主教……或者说,他们恐怕已经在找了,如果被发现,那我可就不只是死掉这么简单了。”   “喂,明明我这都是为你好,怎么听着都像是我的锅呢……”莫伽迪雅说,“不过,我不打算否认这件事有我的错误……我会想办法补救的。”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对方已经对我动了杀意,我也没办法再手下留情了。”安君说,“更何况,星探很有可能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择了主教,以此让我难以抉择……这样的话,只要全部选择对方不想让我们选的选项,那也不失为一个寻找出路的办法。不过当务之急,就是先想好怎么从这逃走。因为我是被主教一个人抓到这里来的,再加上这个地方的秘密……那么,杀手(我)的身份很可能还没有暴露。”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办法……”   “嗯,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这个没有监控的世界,冤假错案什么的可都是很平常的事。”   “唔……虽然有些词语听不懂,不过……”莫伽迪雅看了看安君,在这一刻,这修女居然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莫伽迪雅这才想到,自己寄宿的这位少女,到现在也依然只有九岁罢了。   (小安……是越紧张就越平静的类型吗……)莫伽迪雅明白,此刻安君表面就算再平静,内心都是慌张无比的,现在的安,不过只是在强行放空自己的感情。   莫伽迪雅有在考虑一件事……此刻的安,需要自己作为大人的指引,尽管她也自知自己并不算可靠的大人。   “原来如此……”仅仅两秒,莫伽迪雅仿佛突然开窍一般,听懂了安君的话。   (原来如此。安……在等我做出那个决策啊。)   “安。”莫伽迪雅说,“几乎没有人知道你和那个亚人被主教抓到了这里……如果主教的尸体被发现,那么无论是谁,判断出的死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被这间牢房里的人所刺杀。”   “……”   “呐,那么,犯人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对吧,只需要一个人……”尽管作为灵魂度过了两千年,但是认知和情感依旧是两千年前的那个她。但凡有其他办法,那莫伽迪雅不会选择这一条路,但是此刻,她有这个义务去抉择。   即使是灵魂形态,莫伽迪雅依然可以使用一些简单的魔法。她从安君的影子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割刀,魔法强度和持续时间都很弱,但像普通人一样挥刀还是做得到的。   “安……只要伪造一下现场,把罪状推给那个亚人就好了吧。反正她只是一个天生的奴隶,连身份都没有,这简直是上天给我们安排的最优解……”莫伽迪雅说,“……没关系,反正我早就习惯了,但是……安,你还是转过头去吧。”   然而,安君没有转过头,而是拿着莫伽迪雅浮起的割刀,径直向那亚人走了过去。   “你那点魔力,太慢了。”   修女,这样说。   然后修女到了亚人女孩的面前,明晃晃的刀片和修女因为背光所带来的阴沉的氛围,亚人女孩不自觉地向身后的墙边靠了靠。   而修女蹲下身子,拥抱住那个亚人的女孩。   恐惧只有一开始的几秒,然后被修女的体温和微香所安抚。   亚人听不见修女和那个幽灵在内心所进行的交谈,也不明白修女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自己的身体很脏,明明全身都是伤痕,一般人连看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才对。   可是那个修女却拥抱了自己。   好温柔。   然后,修女在自己的耳边,很温柔地,轻轻地说着:   “稍微……会有点痛哦。”   “啊……?”   ……   呲啦——!   “呜哇啊——”亚人痛叫出声,脖颈附近有什么东西剥落了下来——   “安……!”莫伽迪雅忍不住靠近过去,“果然还是让我……啊?”   落下来的,是绷带的一部分。   呲啦呲啦的声音不断响着,安君一点一点地剥离了亚人身上四肢和脖颈附近的绷带。   “刚刚给她疗伤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体表有一些切割伤和烫伤,这些绷带缠的又一点水平没有,还都是劣质品,再加上弄的这么脏……要是大面积感染就糟糕了。”   “啊、啊咧?安你刚刚不是暗示我……?”   “乖,忍一下,这样还疼吗?”安君一边释放着治疗术一边拆着绷带,痛苦被迅速安抚,一点余痛都没有,“先不拆多,主要先把贴近动脉的绷带拆了,如果不这么做,治疗术的效果也不会很好哦……啊,莫伽迪雅,你刚刚在说什么?”   “没、什么都没有……”   亚人似乎明白安君没有恶意,很顺从地在安君怀里等待他的治疗。   “先这样吧,来,你把这个喝了,先喝半瓶左右就行。”安君递给亚人一瓶圣水。这个世界没有消炎药,但安君早就发现了圣水这玩意比消炎药好用的多,于是常备圣水早已成为了他的习惯。“剩下半瓶等出去再说。”   “……”虽然没说话,但是亚人似乎相信了修女,她接过圣水,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安君感到了一丝安心。   毕竟,对于这个饱经迫害的奴隶来说,信任这种东西,早已经成为了极其难得的事。   她还能有一丝信任,就证明她破碎的内心还有被复原的可能。   “那么,我们一起离开吧。”安君向亚人伸出了手。   “……请问你……”亚人说,“请问……你、您的意思是,要做我的新主人吗……?”   “不要纠结这种事啦。”安君说,“反正你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吧,那么在给你找到归宿之前,你就先跟着我……就算,你不想信任我——”安君拉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了刻在自己身上的奴隶纹章,“你看,我们现在是同一个地位的哦,除了我,你也没有别的可以信任的人了吧。”   “……好。”亚人点了下头,从地上爬了起来。   安君从影纵里拿出一件便服,套给了亚人少女,因为两人体型差不太多,所以这间衣服对于亚人女孩来说也很合身。   “快,我来阐述一下接下来的逃跑计划……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亚人说,“以前……都是主人叫我什么,我就叫什么,一般,是叫「喂」,或者「那个东西」。”   “……那,你现在自由了,你好歹也给自己起个名字嘛。”   “我……没读过书,不识字。就算要我自己起名字……那我……也只能叫「那个东西」什么的……”亚人说。   莫伽迪雅提议道:“安,抓紧时间,要不你先给她起个名字凑过叫,以后再改也成。”   “好吧……爱丽丝!这个名字怎么样?”安君不假思索地说了一个最随意的名字。   莫伽迪雅都忍不住地尴尬道:“安你明明那么博学,结果还是属于不会起名派的嘛。”   “但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了呀!”   而亚人却点了下头。   “爱丽丝……好的,就叫爱丽丝。”亚人说,“今后……爱丽丝,全听您的差遣,主人……”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四十八章:另一侧的血战   “噗哈——”   莱茵大教堂附近无人注意到的黑暗角落,两位少女从阴影里钻出,似乎是有些缺氧,通红的面容贪婪地呼吸着。   “影纵……只能持续这么点时间了么……”   即使奴隶纹章和铁项圈的使用者已经死亡,持续型的魔具也一点没有放过安君和爱丽丝的意思。但好在,浮士德的死让这些束缚魔具对她们的限制降低了不少,正常的魔法已经可以使用,但无论魔法强度还是持续时间,都比以往大打折扣。   毕竟,纹章和颈环现在也只是进入了「沉睡」,此时的安君和爱丽丝在魔法定义上属于「自由奴隶」,但即使是自由奴隶也依然是奴隶,如果再有人对她们施展奴役魔法,纹章和颈环的效果也依然会在一瞬间复苏。   “三十秒。”安君说,“我现在能一次性使用影纵的时间,只有三十秒了……连治疗术也是,效果和之前比起来简直差了太多了……”   如果要形容安君现在的感受的话,大概就是「无比的虚弱感」了。像是拥有一座水库,但放水时却只能用一管细小的水龙头。安君体内拥有的属性没有任何变化,但那些属性却根本没法按照安君的意愿自由释放。   “不过……三十秒,至少现在还够用。”安君说,“爱丽丝,休息一下……因为魔力受限,所以影纵里可以流入的氧气根本不够用,再加上黑暗系魔法所带来的窒息感……真是对不住了,爱丽丝,不过希望你能再忍一忍。”   “……我……没关系。”   安君从影纵里拿出一张符纸,注入少量的魔力后,向王庞志那里发出了通讯。   但是,没有人回应。   “……不会是信号不好吧……”安君有些担忧,但安君也明白,这份担忧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没关系吧,毕竟是那家伙……怎么可能会有人敌得过时间控制呢。爱丽丝,我们继续吧,接下来……”   安君又拿出了一些脏布条,那是之前从爱丽丝身上拆下来的绷带。   “好了……接下来,就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这个「神谕日」吧——”   ……   …………   另一边。   梅菲斯特轻轻哼唱着那首歌谣,月光披撒于身,手臂上站着一只乌鸦,一只仅剩下骨架和心脏的乌鸦。   “你……你做了什么?!”   “这只鸟,叫做「菲妮」,她是我的挚爱……曾经。怎么样,很可爱吧。”梅菲斯特的表情很轻松,像是在叙述着什么安详的故事。   “你刚才……你刚才把它杀了?!”王庞志惊住了,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是啊,是啊。”梅菲斯特笑了笑,“怎么样,那血花飞舞的场面,很美吧。”   “你……”恐惧渐渐蔓延。“果然安修女说的没错,你肯定是个真正的恶魔——”   “王庞志君,你不觉得,把深爱之物定格在最美丽的瞬间,也是对那人那物的一种深沉之爱的表现么?”梅菲斯特说,“神明爱世人,他们将新生与生命捆绑在自己身上,这是他们的爱,他们不允许众生将生命之爱与自己之外的存在捆绑,这是多么排他性的行为啊——”   梅菲斯特又说:“而我们不一样。就连众生都为之唾弃的终结与死亡,都是我们对「爱」的深沉的体现……多么美丽。你看菲妮,她的心脏还在跳动……啊,停下来了。”   (这家伙……是个疯子。)   “我不管你怎样,”王庞志说,“放弃吧,不要再纠缠我们了!”   “纠缠……真是微妙的用法。”梅菲斯特说,“你们人类在采摘果实,宰杀牲畜的时候,也是在「纠缠」它们吗?这只是为了想要得到的,所进行的必要的行为而已。”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你眼里,就只是果实和牲畜吗……”   “我已经把记忆都归还给你了,我的目的也好,行为也好,想法也好,你都再清楚不过了,不是么?”   “完全放松了警惕么……你是笃定一切都会按照你预想的那样进行,没错吧。”王庞志说着,虽然身体在打颤,但嘴角却强行拉起一丝弧度,“但是,很不幸啊,安修女可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这时,口袋里的符纸发出了亮光,那是安君向王庞志发出的通讯信号。   但是下一秒,符纸却突然爆炸了。   “呜哇——!”爆破撕裂了裤子的一边,连同王庞志大腿的皮肤一同崩裂开来,剧痛和血液在下一秒涌出,王庞志用力按压住大腿,那里似乎有动脉。   (完全……看不见!?)   伤痛并没有让王庞志就此倒下,他拼了命地站住,下肢的力气正在迅速流失。   超越了反应极限的攻击,就算可以操作时间,也完全奈何不了眼前的男人。   而梅菲斯特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微笑着站在原地。   “你说对了,一切就是在我的掌控之中。”梅菲斯特说,“我隐瞒着实力,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顺带一提,那个修女的状况,我要比你清楚的多。”   “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的特性吧。「棱镜」,有它在,这世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会被我捕捉。”梅菲斯特说,“那个修女,现在,已经把红衣主教给杀了。”   “……!”   “很惊讶吧,还是说,惊喜?”梅菲斯特说,“你应该高兴,毕竟你们的敌人已经少了一个,而且,你想保护的那家伙,至少现在已经安全了。”   说实话,王庞志稍微舒了口气,但是,不详的预感却比之前更加躁动了起来。   “哎呀,你的表情……是在怀疑我吗?”梅菲斯特轻笑,“啊哈哈……不必,就算是他国的来客,你也应该知道魔族的性格吧……「恶魔从不说谎,但真话只说一半」。”   “……”   梅菲斯特又说:“是真的。就算是敌人,我也不会说谎言——当然,真话我也不会全说,不过呢……作为对你的「回报」,我决定把剩下的那一半真话讲给你听。”   “回报?你这家伙在说什么……”   “恭喜你,「人造魔女」已经成功了。”梅菲斯特说,“全都要归功于你啊,王庞志君,你三十一次的死亡回溯,将魔女灵魂碎片的因果活性推到了临界点,而且现在那修女的身上,已经被刻印了诅咒纹章,只需要最后一步,就可以让灵魂碎片突破临界,召唤出真正的……「人造魔女」了。”   “什么?!”就算是王庞志,此时也明白了梅菲斯特的意思。   “那最后一步,就是下一次的死亡回溯,王庞志先生……”梅菲斯特说,“能不能请你,再死一次呢?”   王庞志明白了,原来,这一切的灾厄,都是因为自己的能力。   是自己,害了安修女。   如果自己死在了这里,那么,自动发动的「死亡回溯」,会带来什么?   安……会被魔女的灵魂碎片瞬间吞噬,成为一具失去自我的傀儡。   所以。   “没有下一次了。”王庞志说着,身上缓缓涌现着金色的光芒,“恶魔,没有下一次了,就在这里,就在此刻……做个了断吧!时间啊,停止流动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太想浪费时间呢……唔?”   瞬间,王庞志的身形已经出现在梅菲斯特的身后,而梅菲斯特的视野却忽然一片漆黑——   “时间,开始流动。”   “怎么……脸上的是……”   贴在梅菲斯特脸上的,是数张刻印着魔纹的符纸。   轰轰轰——!!!   被提前刻好的爆破魔法在瞬间引爆,即使没有魔力,王庞志也依然可以利用提前预备的魔道具进行攻击——这是安君教给他的。   “打中了!”王庞志转头。   但下一秒……   一道光束从烟尘中钻出,以完全无法反应的速度,贯穿了王庞志的心脏。   “噗啊——”   “就是这样,我不想浪费时间。”梅菲斯特拨开烟尘,挂在脸上的微笑依旧,别说伤痕,就连尘埃都没有在他的体表留下任何痕迹。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四十九章:游戏事件·主角光环·时间全操作   在王庞志有限的脑海里,最深刻的记忆有两段。   一段是在中学的几年里,受尽欺凌的黑暗。   一段是在穿越到异世界以后,那一缕娇小的光芒。   黑暗里,有无数人。   而那光里,却只有一人。   安。   在安的眼里,王庞志与自己只不过相处了几个月。   而在王庞志的眼里,三十多次的回溯加起来,和安相处的时间,已经有好几年了。   几年了呢?连王庞志自己都数不清。   大概是第四次的回溯时,王庞志暗示了安,表达了他心中的那一丝爱慕。   他还记得安的回答,那是一个真诚的,微笑着的回应。   “无论怎样,先活下来再说吧?”她这样说。   是吗。   王庞志本来做好了被对方厌恶的准备。   难道,就连这样的,又矮又胖,又蠢又笨,又丑又无能的自己,都给予了平等的博爱吗?   王庞志在那个瞬间,对未来再次拥有了希望。   但结局……却只有辜负。   ……   那之后,王庞志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梦想。   让安活下去。   尽管小的时候,父母对他说,做人一定要有远大的志向,所以才给他起名“庞志”。   但是……   “咳,咳……”鲜血从口中涌出,残存的意识从走马灯中返回,他强行吊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就此死去。   “哟,还活着?不过心脏已经被破坏,就算再怎么有执念,应该也就只剩几十秒了吧。”   “……”大失血再次吞噬着王庞志的意识。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执念也好意志也好,也许都只是虚妄。   梅菲斯特毫不在意地走过王庞志的身体,准备离去。   “那么,我就这样去找那个小修女了哦,等你一死,在死亡回溯启动的瞬间,人造魔女就可以被召唤出来了……啊——终于,终于要实现了,我的梦想——”   嗡——   “……啊?”   突如其来的违和感让梅菲斯特愣了一下。   “怎么……”   本应该躺在身后的王庞志,却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面前。   而且,就连自己走的方向,也不知不觉被调换了。   “喂……骗人的吧。”   “到此为止了,恶魔。”王庞志身上的金色光芒涌现,那一双黑色的眼瞳在此时散发着金芒,“从此刻开始,我不会再让你前进半步!”   “喔……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不会也是时间回溯吧?明明没有死……”   “这是「倒带」。你之前说过吧,同样的人,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不管怎么重复,都只会做同样的事……”王庞志说,“但是,就算是我……也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光芒,环绕在王庞志的身边,迅速旋转,凝聚——   逐渐……变成了一个「环」。   “光环……?”   轰——   下一秒,光环忽然分裂,一分二,二分四,大大小小的光环不过几秒,就以各种优美的规则漂浮在王庞志的四周,照亮了整个小巷。   ……   在安君知道王庞志拥有的特性的时候,安君就以各种方法尝试训练他的能力。   而此时此刻,王庞志想起的,却是安君仿佛不经意间的聊天时说过的话。   “说起来呢,庞志你的特性……应该说是「超能力」吧?在这样一个充满玄幻感的世界里,你这个满满科幻感的能力总是显得很突兀呢……”安君说,“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是被神选中的孩子啊……所以,也许你的训练方式就注定和我们不一样呢。”   “如果说玄幻是比修为的话,那么科幻就是要比「想象力」了吧……庞志,如果你未来又有了什么新能力,那么可以试着多发展发展想象力这方面哦——”   ……   嗡——   注意到的时候,梅菲斯特才发现周身的小巷居然变得如此宽广。   “不对,是周围的空间……扭曲了?”   澎湃的气场扑面而来,再看向那王庞志时,对方早已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数十道金色光环加身,光芒如火包裹着王庞志的全身,双眼中闪烁着金光,矮胖的身材却在此时迸发着无上的威仪。   “重新见识一下吧,我的特性——「游戏事件·主角光环」——”王庞志的声音都变得低沉起来,“「全时间操作」!”   “哼……虚张声势。”梅菲斯特大掌一挥//   嗡——   //但是,梅菲斯特的手却已经落下。   “这……时间跳跃了?不对……我能感觉到,我的魔力已经释放出去了才对……?!”   但是,面前的王庞志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游戏事件·删帧——”王庞志静静地看着梅菲斯特,“我删除了你的「攻击帧」,你的攻击虽然发动了,但是不会有任何效果……在我们那里,这就叫伤害丢失吧?当然,你也不可能听得懂就是了。”   “……什么鬼……难道说,你能跟得上我的动作?!”   “当然跟不上。”王庞志说,“不过,就像电子视频制作者对动画进行处理一样……我也可以进行「动画预览」和「慢速播放处理」……也就是,预知,还有慢动作。”   “……既然这样,”梅菲斯特眉头一皱,“删除了我的攻击么……我倒要看看,你能删掉多少——”   梅菲斯特的面前忽然出现一颗椎体水晶状的发光体,以王庞志完全无法反应的速度,瞬间照亮了四周——   接触到光芒的王庞志忽然感觉全身的皮肤像火一般地灼烧着,不禁痛出声来。   “唔……游戏暂停!”   时间在一瞬间停止,然而……   伤害却并没有因此停下。但比起原先的灼烈,这光似乎比之前缓和了许多,可这样的伤害依然是王庞志所无法承受的。   “呃……!为什么?明明时间停止了,这股灼烧感——”这样的疑惑,在王庞志思考的两秒中,得出了答案。   那是记忆里安君塞给他的笔记纸,上面撰写的几条难以理解的字母与数字的组合。   安君这样解释:“所谓时间停止呢,目前我有两种原理猜想,你看这里……时间的流动速度与根号下光速的平方减去物体速度的平方有关,也就是说,如果把时间停止了,那么大概就会有两种原因,其一,庞志你自身的速度加速到了光速……哈,不太可能吧,毕竟你拥有宏观质量。那么第二种情况,就是除了你周身之外,整片空间内的「光速」常量减少至零……”   “对了……是光速。”王庞志的思维逐渐变地清晰,“这家伙的攻击……追上了光!”   时停状态下对体力的损耗是巨大的,王庞志不敢过多犹豫。   “时间啊,倒流吧!”   瞬间,一切仿佛反转了过来,时间开始逆向流动,光芒所携带的能量以光速被吸回了那颗水晶状能量体内,几次呼吸之间,能量体就回到了攻击前的瞬间。王庞志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两张符纸,向那能量体冲刺而去。   然而那水晶能量体仿佛一颗剧烈燃烧的熔炉,越是靠近就越是灼痛王庞志的身体。   但是没有办法,除了破坏那颗水晶之外,王庞志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既然是大范围的能量攻击魔法,那么集成它的媒介一定很不稳定才对,不过……唔!”离水晶还有数米,但灼烧感却已经到达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王庞志能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出现了烧伤,但是——“唔啊啊啊我拼了!!!”   //嗡——//   在全身着火前的最后一刻,王庞志删除了两段攻击帧,一段是接近能量体时的一秒,一段是逃离能量体攻击时的一秒,因此能量体真正攻击到王庞志的,只有他放置爆破符纸的一瞬间。   也只是一瞬间,手的表面已经碳化,完全失去了知觉。   所幸,贴近能量体的符纸并没有被烧毁,那魔法似乎只对生命体生效,不然自己的衣服恐怕也已经燃烧殆尽。   连续使用了多次时间操作,疲惫与巨大的反胃感涌了上来,王庞志一下子卧倒在地,止不住地干呕。   “……时间啊,开始流动吧……”   轰!!!   一股庞大的脉冲暴轰而起,不稳定能量体在攻击发动的一瞬间受到了爆破魔法的扰动,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魔力失控对高阶魔法而言后果尤为严重,只一瞬间,四周墙壁如沙堡撞上海啸,被冲击破成碎石繁尘,一道蘑菇云冲天而起,轰鸣与脉冲迅速向远方蔓延。   所幸爆炸对附近的地面冲击不大,再加上王庞志提前卧倒,所以并没有被就此吹飞。   “咳,咳……怎么样,自己的魔力被引爆的感觉……”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事,但冲击已经让王庞志大脑发昏耳中嗡鸣了,他把时间回溯仅作用在自己身上,眨眼间震荡感和伤痕消失,全身回到了一分钟前的状态。   王庞志感受不到梅菲斯特的存在。“嘿、嘿嘿……果然安修女说的没错,对高等级魔法师来说,魔力失控所造成的伤害可比我的攻击可怕多了……这样,就赢了吧……我赢了,安,我赢了……!”   “真悲哀啊,你。”   “什……!”   杀气,出现在了王庞志的头顶,贴近了他的颈动脉。   王庞志的心跳漏了半拍。“时间停……唔啊!”   强而有力的大手一下子扼住了王庞志的咽喉。   那是梅菲斯特。恶魔的衣服破败不堪,全身伤痕累累,然而,那一身骇人的肉体却没有半点虚弱的感觉。   “真亏你能做得出来啊——”梅菲斯特咬牙切齿,怒火涌上了他的心头,“不得不夸你一句,居然能把我伤成这样……来啊,继续啊,再停止时间给我看看——你这家伙,只要被贴身抓到,就没法再停止我的时间了,对吧?!”   “嘎啊……!”   梅菲斯特说的没错。   虽然在时停之中,王庞志碰触他人不会解除对方的时停状态,然而,如果在时停之前就被贴身抓住,那么就算使用了时间操作,也不会对对方造成任何效果。   也就是说,时间操作,已经对梅菲斯特无效了。   “你应该感到不幸——因为你,我的魔力紊乱了,一段时间内根本用不出任何魔法,所以,我就这样,直接动手慢慢杀了你好了——”   “……”窒息感开始慢慢蚕食着王庞志的意识。   “来吧,发动你的死亡回溯——”梅菲斯特的眼睛,变得血红,“这就是最后一次了,为了魔女,献出你的生命吧——”   (不好……要死了……)   此刻,涌上王庞志心头的,不是濒临死亡的恐惧,而是另一种本不该在此时出现的情绪。   悲伤。   巨大的悲伤。   (对不起了……安……)王庞志的眼泪不自觉地奔涌而下。(对不起……)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五十章:主角与命运   我想成为英雄。   “哈啊,哈啊……”少年拼了命般地奔跑,但是很慢,很累,很沉重,很痛苦。   我想成为英雄。   远方少女的背影轻盈而美丽,却离自己愈发遥远。   越是想追上那个背影,就越是要承受着事与愿违的悲哀。   我想……成为英雄。   我曾经想要成为英雄。曾经。   “王庞志,王胖子,大黑脖子胖肚子……”那是儿时,同龄人们嘲笑少年所编造出来的讽语。他身上的外号有很多,这只是其中最流传的一个。   那些人们,就在这跑道的周围,喧嚣着那些讽刺。   少年在奔跑,他的眼里只有那个愈行愈远的背影。   “哎跟你说呀,今天那个王胖子撞了我一下,噫,一股怪味,恶心的我呀,当时我就火呲了……”那是班级里的女生们,不经意间传进少年耳朵里的悄悄话。   少年还在奔跑,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浸透了他的脸颊。他没有去管,也不愿再去反驳,又丑又胖又笨又无能的人是没有资格去辩解什么的。   就连在电视节目里,这样的人永远都是用来搞笑的「丑角」。   作为丑角,只要奉献自己成为笑料就好。   永远,不要去想「主角」才能做到的事。   “王庞志!你看看你这次怎么又考成这样!”那是母亲严厉的责骂,每当这时,应该已经到了夜晚,是母亲打完麻将刚回来的时候。“你们王家男的没一个好东西!你爸那混账玩意又不知道哪去了……真是跟亲爹一个德行。”   王庞志低下了头。   这样……就好。   只要这样,就好。   “王庞志,你就不能上点心?连这种题都能错?”那是数学老师在课堂上的点名批评,王庞志无地自容,只好站起来,低下头,沉默着认错。“你看看,全班就你一个人做错了!你不爱学趁早滚蛋!每年就是你们这些人拉低了咱学校的数据……”   “哈哈哈……”全班的哄笑声。嘲讽一个丑角,是最不需要罪恶感的事。   跑道旁,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斜视着自己,就连目光都不愿停留半刻。   越来越多,笑声也越来越肆意。   丑角就是这样,欢笑永远是别人的。   而自己,只觉得他们吵闹。   王庞志也曾是少年,也有着少年都会有过的梦,他想要穿越到勇者的故事里,成为主角,拯救世界。   后来,长大了,梦就碎了。   他知道,世界是没有主角的,要是真有一个世界需要「主角」的降临,那为什么会有可能是自己呢?   做主角需要什么?勇气。智慧。自信。毅力……   勇气?连一只蜘蛛都不敢碰触。智慧?连数学题都解答不出。自信?不自闭已经是谢天谢地。毅力?……   扑通。   体力完全透支,王庞志跪倒在跑道上,全身湿透。   可是,依然改变不了那身影愈行愈远的现实。   我,不是主角。   周围好像有人围了上来,嘲笑声愈发狂妄。王庞志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只好缩成一团,自己拥抱自己。   就这样好了。我认输了。命运如此。我输了。   每次都是这样,一次次放低了对自己的要求,最后沦落到人生之塔的地基之下,却还安慰着自己平凡可贵。   太可笑了,连自己都想笑话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反驳他人的嘲笑。   我,不是主角。   所以……   “庞志,累了吗?”   可是一道柔弱的嗓音却劈开了所有喧闹的嘲笑声。那声音很柔弱,却比所有笑声都要接近身为丑角的自己。   少年抬起头,看见了光。   (我曾经,想要成为英雄。)   (但我不是主角。就算上天赐予我一个主角光环,我也认为这个光环不应该属于自己。)   但是此刻,少年却看见了远方,那个遥不可及的背影。少年曾以为,那是等待着被自己拯救的某人,但此刻在那远方回首的,却是身披光环的自己。   对方在向自己招手。   没有勇气。没有智慧。没有毅力……   但王庞志却找到了那个自己身披光环的理由。   一颗……英雄般的心。   世人对它有一个最完美诠释的词语,只有两个字。   ……   …………   梅菲斯特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明明自己紧紧地抓住了对手,明明此刻对手已经无法再奈何自己……但是,还是有一股违和感笼罩在他的心头。   “风有些……变急了。”   梅菲斯特贴近王庞志的身体,后者已经失去了呼吸和心跳。   “没有错……这家伙应该已经死了,但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等他发动死亡回溯再松手吧……真是的,别浪费时间啊,赶快发动啊你。”   但是,死亡回溯却并没有发动,违和感却越发激烈。   “有点不对劲……第一棱镜,记忆搜查——”   在刚刚死亡的身体里,搜索记忆的棱镜顺畅无阻,完全挖掘了王庞志在死亡前的所思所想……但就是在那最后几秒,却让梅菲斯特倒吸了一口凉气。   人在死亡前,为了挣扎,大脑和肌肉会超功率运作,在短短几秒里往往就能回忆起一生的记忆,也就是俗称的走马灯。   但这最后几秒,王庞志却想出了大量运用特性的手段。   时间线交错、不均匀时流动、单体时停、因果攻击、平行时间、蝴蝶效应……甚至还有时间穿越,到梅菲斯特诞生前的一秒里,删除关键帧……   每一个,都能在瞬间要了自己的命。   冷汗浸透了梅菲斯特的全身,让他更加用力地抓紧王庞志的身体,他不知道为什么王庞志此刻还没有发动死亡回溯,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在这一次想出了那些花招,但是只要有一个微小的可能……   梅菲斯特有预感,一旦放手,自己就极有可能在瞬间灰飞烟灭。   “你这家伙明明已经死了啊啊啊——”梅菲斯特用力一握,把王庞志的颈椎扼成碎片……   但是,死亡回溯仍然没有发动,违和感依然存在。   风,越来越急了。   再次探索王庞志残留的记忆海,梅菲斯特得到了答案。   王庞志想出了无数战胜自己的办法。   但是被抓住了,所有攻击自己的办法都不再成为办法。   那么,只剩最后一个手段。   不是时间暂停,不是时间跳跃,不是时间回溯,不是时间线交错,不是因果悖论……   只是最简单,最没用,最毫无威胁的……   时间加速。   只有时间加速,仅此而已。   对抓住王庞志的梅菲斯特而言,没有任何效果。   然而梅菲斯特却不敢放开手半下,和随时就会死亡的威胁相比,这简单的时间加速算得了什么。   “难道……”梅菲斯特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难道,你这家伙!想要创造机会让那个修女逃跑吗?!”   梅菲斯特大惊失色。   “明明……你这家伙应该已经死了!难道……你宁愿不释放死亡回溯,也要让给修女逃跑的机会?!混账……你这家伙难道真的想死吗?!再不释放回溯可就要跌进万劫不复了啊!你听见没有!喂!”   梅菲斯特很清楚,王庞志的死亡回溯,并不是在真正的「死亡」之后才会发动,而是像应激反射一样,身体受到了死亡威胁,就会自动发动。   就算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也没有关系,只要「大脑」还没有完全死亡,时间回溯就还可以发动。   但是,如果在完全脑死亡之前,「回溯」没有发动……   那么,王庞志就会「完全死亡」。   连「回溯」都再也挽回不了的「死亡」。   “这家伙……是认真的?!”梅菲斯特不知是愤怒还是紧张,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至于吗?为了一个跟你没什么关系的家伙?!你是蠢货吗!”   周围时间的流动,越发加快了。   “……「虽令身死,魂亦不倒」……”梅菲斯特喃喃,“是吗,是这样吗……我明白了,如果这就是你的觉悟……那我也给你展示一下,我的觉悟——”   “「魔血的悲叹」——”梅菲斯特一声低吼,血红色的流光涌入全身,“献祭我、梅菲斯特的一半寿命——强化,「棱镜」——”   梅菲斯特大手一挥,一下子戳向王庞志的大脑,没有任何破坏的,如同伸向虚拟投影的手,梅菲斯特从王庞志的头颅中,拿出了一颗血红色的宝珠。   “「第六棱镜·记忆复刻」。”梅菲斯特说,“将你的「主角光环」完全复制下来,虽然保质期不长,但是足够了……”   王庞志的身体完全静默了。   笑容回到了梅菲斯特的脸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仿佛长舒一口气的梅菲斯特感到无比愉悦,完全忘却了献祭寿命所带来的不适,他站起身来。   「魔血的悲叹」为梅菲斯特带来了大量的增幅,“哈哈,本来魔族就是完全碾压人类的种族,魔王之子的血统加上这个禁忌魔法,再加上这个人类所拥有的,天选之子的特性,现在恐怕只有魔女亲临才能与我一战了吧——”   梅菲斯特向夜空一指,原本闪亮的星空,瞬间黯淡了。   “突破界限的魔物血统!无上的肉体和魔力!还有……无敌的双特性!”暴涨的力量让梅菲斯特的内心有些狂躁,但不得不说,如今的梅菲斯特已经拥有了人类世界所完全无法理解的强大,“魔女……我也势在必得!修女啊,我已经看见了你的行踪,只要拿到你,魔族大陆和人类大陆之间的结界终于就可以解除了,到时候……哈哈,也没有必要了吧,毕竟我一个人就完全有实力拿下整个凯撒大陆了。”   世界已经掌握在他的手心,但梅菲斯特仍然还想要更多的筹码——也就是,魔女。   “接下来,就该找那个修女了,安·凯尔拉!”   但是,身后忽然传来少女的声音。   “啊,找到了,你在干嘛呢?”   “谁?!”   梅菲斯特一惊,明明自己早就在附近施加了「众人规避」结界,等级低于自己一半的路人根本不可能会有接近这里的想法……要知道,高于此时梅菲斯特一半等级的人类,在这片大陆根本是屈指可数。   魔族,对于人类有着绝对碾压。   明明本该是这样的。   可是却有一个少女,在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接近了自己。   “啊,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你在说安·凯尔拉?”那少女说,“你要做什么啊?啊……你脚下那个家伙,好像被你打死了诶。”   “……你是谁?”梅菲斯特冷眼一视,眼前那少女有一头紫红色长发,有着散乱,服饰也很随意,和随性困顿的表情有些般配。   “啊……果然社会人和曼妮卡那家伙说的一样,好麻烦啊。”少女说,“要先自我介绍……什么的吧?好啦好啦,我尚且是你说的那个修女的学姐吧,你可以叫我……   “「莲伊」。”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五十一章:火烧莱茵   一个半小时前。莱茵大教堂。   轰——低沉的轰鸣从不知方向的远处传来,好像有什么在这座城市里发生了爆炸。   “诶?怎么回事……”莫伽迪雅感到一丝不对劲,“安,是你做的吗?   “不是。”安君说,“声音有些不太对……不过也来不及考虑别的了,就这样吧,影纵解除——”   轰!!!更加清晰而响亮的爆炸声从莱茵大教堂的地下迸发。   “好了,爱丽丝,准备走了。”   ……   “怎么回事!”门徒,圣职者,卫兵……都被这一声轰鸣吓的够呛。   几个卫兵迅速行动,赶往大教堂的地下室一探究竟,但眼前的一幕却令众人骇然失色——   地下室焦黑一片,滚滚浓烟不断涌出,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爆炸?!”   “这附近……”其中一个卫兵似乎看出了端倪,“是粮仓!是粉尘在密闭环境被点燃所发生的爆炸——”   “点燃?这地下室哪来的明火?!”   “难道……”卫兵好像明白了什么,“遭了,快跟我来!”   卫兵少许咏唱,一道微风拨开了面前的尘埃,不由分说就冲向了粮仓。   “喂,别冲动!”   “啊……”   “怎么了?”   卫兵们跟上前去,在那墙壁已经被炸碎了的粮仓里,眼前的景象,一下子惊住了所有人。   躺在地上的,是已经焦黑一片的男人。   但即使如此,卫兵们也完全认得出那个倒下者的身份。   “主……主教!红衣主教大人!”   “喂……别乱说啊……”   “不会错的……我已经跟了主教十年了,不可能认错……!”   “你们看主教手边的……那个是油灯吗?难道说,主教提着油灯,来到了这里,所以……”   “怎么会?!明明他可是主教大人啊,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卫兵有些怀疑,“而且这个时间,主教大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喂!你们别管那边了——”另一边的卫兵好像看到了什么,众人的视线随着他的指向看去……   那是,破碎的桶,以及撒满遍地的……油。   火焰,正在其上燃烧。   ……   城中,骑士团练兵场外。   “啊,是因为刚刚的声音吗,总感觉这些守卫骑士们好像很忙的样子诶。”少女看着眼前匆忙的骑士们,自己却有些悠哉。   “哈哈,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也很想去帮忙,不过……至少现在,还是让这些专业人士去处理吧。”青年感到有些可惜,转而又对少女说,“不过不管怎样,还是祝贺你们比赛胜利,很棒的一战哦,你们每个人都有着超出想象的力量,以后毕业了参加我的团队怎么样?我真的很希望我们这些拥有勇者级特性的人们,能在同一个团队里一起努力呢。”   “唔……诺亚哥,你也知道,我已经答应了妈妈和安姐,要拿到帝国的贵族位置的。”少女说,“毕竟家里穷嘛,爸爸在我记事之前就不知道去哪了,妈妈和安姐光靠别人布施生活,怎么想也太奇怪了。安姐跟着妈妈去做修女,但我不行,虽然我没安姐聪明,但我无论如何也要考虑这个问题……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拼命想要变强了。”   “铃,虽然可能有些早……但你知道的,千禧年的灾厄……我们作为被选中之人,无论如何都要站在最前面的,不是吗?”诺亚说,“只有世界和平了,爵位和财富什么的才有意义吧。”   “是这样没错啦……但我总不能让妈妈和安姐过一辈子的苦日子吧。”铃叹了口气,乐天派的她此刻说出这些话,让诺亚都有点不可思议。“虽然我说自己是天才,但我知道,比起安姐,我笨的很……可是妈妈也好,安姐也好,她们都没有战斗力,爸爸又不在,以后家里人受欺负了也没人保护她们,作为修女的她们还要天天为了生计发愁……这种情况,我可不想再看见了。”   “是吗……能有家人牵绊,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吧。”诺亚轻叹,“抱歉,是我多言了,铃,你真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不过,如果以后有冒险的想法的话,也欢迎你联系我们哦。”   “嘿嘿,必须哒。”   这时,不远处走来了几人,向铃和诺亚打了声招呼。铃认得出来,那些都是熟人。   “哇,小铃——”魔法师蒂娜小跑过来,抱住了铃,“我都没想到你们居然也会来莱茵城!太巧了吧!”   “好久不见。”圣骑士珂洛丽丝微笑道。   狼人族战士狼牙点头示意。   “嘿嘿,好久不见!”铃开朗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庞。   “好了,各位,出发吧。”诺亚说,“先去莱茵教堂,等待我们的「神谕日」——”   “等等,我有个问题。”女骑士珂洛丽丝举手道,“你们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就是莱茵大教堂?”   “是啊,莱茵教堂很大,即使是这里,视力好的人也可以看得见。”   “从刚才就有点在意……你们不觉得,莱茵大教堂今晚的亮度好像……有点不对劲吗?”   狼牙皱眉,似乎在仔细感应着什么,虽然他的视力不如人类,但听觉和嗅觉却远超人类数百倍。   “你这么一说……”狼牙略一沉吟,“从那边,好像传来了烧焦了的味道啊。”   “……”   空气突然安静。   ……   城中,旅店。   因为神谕日即将来临,所以旅客们大多没有选择就此入眠,大家都在等待零点的到来,向女神阿弥司祈求一年的福气。   旅店的一楼经营着餐厅,夜半无人。   除了需要参加神谕仪式的铃和安,学院城队伍的众人一早就回到了旅店,置办好了庆祝会。   当然,队长莲伊至今没有给曼妮卡传来消息。   除此之外,二楼的一间熄了灯的卧室里,少年靠着窗,在黑暗中静看着窗外的夜。   少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明明今天赢了比赛,但这件事却并没有给他带来过多的喜悦。   “安……你在想什么?”名叫西恩的少年喃喃自语,“……越来越难看透了。”   就在少年思索之际,房间中央出现了一团黑色的魔力。   “谁?!”警觉的西恩一下子做出了反应动作,一把飞刀从袖口如电而出,精准地命中了那团黑色影雾。   从黑色魔力中走出来的,却是两位娇小的少女。   “反应好快啊,西恩。”熟悉的声音传来,“抱歉,吓到你了。”   “安……?!”西恩有些愕然,“你……你没受伤吧!我、我把灯……”   西恩看到,那把飞刀**了安的左肩,但是从安的表情上却看不到任何不适。   “等下,西恩,不要开灯。”安君说,“我有话要和你说。”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五十二章:跨国逃亡计划   安君拔出插在左肩的飞刀,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呃……你真的不要紧吗?”西恩似乎有点不放心,他看了看安君,又瞥向一旁的爱丽丝。   “西恩还是那么温柔呢。没事,没有附魔的飞刀还不至于很痛。”安君微笑,“啊,这孩子的话,不用在意,她……是我遇见的流浪的孩子,我索性就带着她一起走了。”   “啊……是这样啊。”西恩虽然有点怀疑这样的说辞,但眼下也只能相信,“那么安你要跟我说什么?”   “西恩……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千万不要害怕。”   “我受过严格的训练,我不会怕。”西恩凝眉,认真道。   “你知道吧,我提前去了莱茵教堂见了主教。”安君说,“主教他人还不错,但怎么说呢……总之……嗯……”   “怎么了……?”   “唔……”安君的手指捏着嘴唇,好像有些犹豫。沉默了一会,安君终于开口,说道: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主教死了。”   “什么?!”   “我们在讨论难民问题的时候,主教说要带我去看看粮仓。”安君说,“然后他先进去开门,可没曾想粮仓里面发生了爆炸,又点燃了堆积的粮油……嗯……现在莱茵大教堂恐怕已经失火了。”   西恩扭头向窗外一看,莱茵大教堂的方向,果然隐约有火光涌现。   “这……”如果说西恩没被吓到那是不可能的,面对亲临此事的安君,西恩也只好强装镇定,“这……真是大新闻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修女可不能撒谎的呀。”安君摇摇头,闭着眼睛,仿佛这样的动作,能让他在说瞎话的时候不用那么愧疚,“主教大人身体不好,这么一下根本扛不住,我的治疗术已经对他无效了,也就是说……主教大人当场死亡。所以……我就只好逃回来了,发生这样的事,在场者又只有我和这孩子,就算我们是无辜的,那我们也肯定会被当做灾厄的象征然后公开处决啊……为了避免成为替罪羊,我决定……”   安君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说:   “我要带着这孩子,离开这里。”   “……离开?你的意思是……”   “嗯,逃跑,逃到森特托姆公国和凯撒帝国都没办法干涉的地方,避避风头。”   “跨国逃犯吗……安,真亏你想得出来,不……应该是只有你才能想得出这种办法吧。”西恩叹了口气,又说,“既然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答应你。”   “啊?你答应什么?”   “安,我懂你。你越过其他人,来到这里单独和我说这些事,那我也愿意回应你的觉悟——你的意思,就是想要让我和你一起逃走吧,我愿意,我们现在就走。”   “啊?……不是不是不是,西恩你好像误会什么了——”安君有些慌张地说,“……我们是逃亡,又不是私奔或冒险,不能带你一起走的呀!”   “啊……?”反应过来的西恩有些脸红,“……对、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总之,这件事和你们无关,我希望拜托你,稳定好铃的情绪,然后带领团队继续参加比赛——”安君说,“听好,一定要和我划清界限,西恩你跟聪明,你一定知道怎么做的,千万不要让队伍的比赛进程受到耽误,你让曼妮卡老师向雷亚兹教务长传个信,如果比赛因我而受到耽误,那就请他来解决。”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考虑比赛?”   “我这也是为了自己好。”安君的语气很认真,“以你们的实力,绝对有资格打进决赛,到时候想办法让莲伊队长参赛,虽然不清楚她的实力,但很显然莲伊真正的能力要远在一般学生之上,只要莲伊在场,那么拿下决赛的胜利也是十拿九稳——到那时,你们就拥有竞争帝国爵位的资格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拿到爵位,然后……”   “没错。”安君点头,“清白和真相都没有用,只有权力和金钱才能帮到我。西恩,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资格和办法让你蹚这趟浑水,我只能以朋友的身份来恳求你了。”   “安,你错了。”   “什么……?”   “我说你错了。”西恩说,“我要帮你。不是因为你恳求我帮你,而是我个人的想法,我不允许身边的人——你、你笑什么……”   西恩听见安君那边传来轻轻的噗嗤声。   “哈……西恩,很帅气哦。”   “……嘁……”   “没关系的。”安君说,“我的话,并不是什么太辛苦的事哦。只是避避难,仅此而已……倒不如说,也是变相的旅游呢,只要避过了这阵风头,我自然就会回来啦。”   “……好吧。”西恩说,“安,虽然……嗯……算了,你的考虑总是对的,我听你的安排。”   “谢谢你,西恩。”安君微笑回应,“这是一些银币,代我把这些钱交给老板,我要从老板那里拿一些物资……不要说是我拿的。”   “你收回去。”西恩说,“路上肯定也需要费用,不能花在这种地方,钱的事我会和老板商量——我这里还有些东西,你都拿着,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要客气了。”   “……那,谢谢……”安君点头,“……我要走了。西恩,你比铃大,你替我照顾好铃,拜托了。”   “等一下。”西恩又说,“我可以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么?”   “怎么?”   “那个……”西恩似乎有些犹豫,“来到莱茵城这些日子,你是不是经常和那个勇者手下的一个男生见面?”   “……你怎么知道的?”   “只是偶然间看到罢了。”西恩说,“恕我冒昧……我还是很在意……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没有哦。”安君说,“只是他被勇者团队抛弃了,所以我就……嗯,毕竟我对他的家乡有过了解嘛,这只是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   “朋友吗……”西恩喃喃,“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那么……我们就不再耽误时间了。”安君转过身,拉住爱丽丝的手,“西恩,拜托了,还有……保重。”   “……真的,不需要我一起吗?”   只是还没有听到回答,安君和爱丽丝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西恩坐回了窗边,望着窗外愈发聒噪的夜,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实感,事情发展得太过曲折,他甚至没办法相信这是现实。   他知道安向自己隐瞒了什么,至于隐瞒了多少,他也不太清楚,也许只有一两句,也许是全部。   感性让他选择了相信安君,理性却告诉他不。   ……   莱茵城边缘,夜路。   “真是罪过呀……”安君叹气,“明明这些孩子帮了我这么多,我却没什么可以回报的……”   “这种事怎么都好。”莫伽迪雅调侃,“你还是先考虑怎么活下来吧,又是杀主教又是烧教堂,你真的是修女吗?”   “唔……这种事就不要再提啦。”安君有些委屈,“圣教书里也说过非常时期为了保命也是允许违背教义的……”   “……包括烧教堂?我记得你好像还顺带偷走了一堆教堂的粮食和圣水吧……嗯,好像还有些财宝,你真的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吗……从墙上随便扣下来一颗宝石估计都够你活半辈子了吧。”   莫伽迪雅说的没错,教堂里确实有不少东西已经被安君顺进了自己的口袋,虽然比起教堂所有的贵重品来说只是冰山一角,但也足够安君成为一方小富翁了。   不得不说,影纵这个技能实在是太适合偷盗了。   “如果烧坏了就太浪费了,还不如保管在我这呢……”安君说瞎话的水平越来越高,“总之,我会还的啦,当然要等到以后赚到钱……至于现在,就当做他们虐待我所赔偿的精神损失费咯。”   “啊,先不说这些了,安你看——”   远处,通往城外的城门处,竟全是官兵把守。   “唔……问题有些大了啊……”   “安,能用影纵渡过去吗?”   “不好说。”安君沉思,“即使接近到不被他们发现的最短距离处发动影纵,我也没把握在三十秒内穿过他们的警戒范围……”   ……   忽然,一只手从另一个方向抓住了安君。   “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五十三章:业火红莲与梅菲斯特   “你在这里做什么?”   安君一惊,扭头望去,不知不觉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是一位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女孩,借着月光,安君认出了那人的模样。   “……红楠?”   来者正是之前比赛中的对手,来自鸢城的天才刺客少女,红楠。   “我记得你好像被邀请到参加神谕仪式了来着?”红楠说,“马上仪式就要开始了,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呃……这个……说来话长。”安君有些紧张,“总之出了一些意外,我不能参加仪式了……话说回来,为什么红楠也会出现在这里啊?”   “抱歉,我也不能告诉你。”红楠说,“既然我们都有不愿说的事情,那我们就不要再盘问彼此了吧?”   “……同意。”   “看你这个样子,是要出城吗?”红楠问道,“现在城里似乎出了一些事情,官兵们正在严格把守各个出城点,这个时间应该是不允许出城的才对。”   “……是、是啊。”安君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但让安君好奇的是,这些官兵和骑士的反应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就好像,除了自己的事件之外,还有另一件大事在这之前发生过一样。   “安,既然这样,需要我帮你出城吗?”红楠说,“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处理。”   “可以吗?”   “当然。就当报答你给我治疗的恩情了,来,你们俩,抓住我的手。”红楠牵过安君和爱丽丝,低吟了一声,“「隐者」——”   忽然,安君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了。   仿佛自己不存在一般,虽然有感觉,但是无论怎样都看不见彼此身体的任何一部分,身上携带的衣物也随之完全透明。   虽然知道只是单纯的隐身,但是完全看不见自己也让人失去了实感,有些可怕。   “爱丽丝,你还在吗?”安君向红楠另一只手的方向轻唤。   “是、是的!主人……我变得透明了,我看不见你们……”   “别害怕,抓住红楠的手别松开哦,”安君安抚道,“只是隐身而已啦,我就在你身边——”   “行了,你们俩别说话了。”红楠说,“准备出发了,一会我们会接近那些官兵,记住,别发出声音,注意好自己的位置,千万别碰到他们,不然隐身效果瞬间就会消失,到时候我们可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啊,好——”   可话虽如此,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身边的人,着实令人有些困难。   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传来沙哑的叫声。   ……   城中,废墟地带。   “莲伊……「业火的红莲」?”梅菲斯特打量了一下对方,莲伊好像有点没有睡醒的样子,也许是被这里的声音吵醒的。“我听说过你,你拥有……单独讨伐「焚城级」魔物的能力吧?你应该还算有点小名气,所以我不打算对你动手,请问你能装作今晚什么都没有见过么?”   “哈啊……”莲伊打了个哈欠,“你是魔族吧,魔族大陆与人类大陆之间本应有禁止通行的结界才对,你是怎么进来的?而且……还在这里闹了人命,这样做,不太好吧。”   “我会处理好的,而且,现在是我在问你,不需要你来质问我。你只需要答应我视而不见,那我自然也不会威胁到你。”   “我要是不呢?”   “你会死的。”   “嗯……是这样吗?”莲伊似乎有点不以为然,“我倒是很想试试看呢,魔族的力量……”   嗡——   几乎是一瞬间,丝毫没有时间差一般,梅菲斯特已经闪现到了莲伊的身后。   “我说过,你会死的。”   “?!”一丝惊讶出现在莲伊的面部表情,再回过神时,梅菲斯特已经出现在莲伊身后五米开外的地方,笑的有些狰狞。   梅菲斯特笑道:“嘛,不过本来我也不打算留你活口就是了——你应该丝毫没有感觉到吧,我已经,取走了你的心脏。”   “啊……”   “这就是魔族的力量。”梅菲斯特笑着,举起了他的右手,“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的心脏……啊咧?”   梅菲斯特看向自己的右手,才发现和意想中不同,那里,什么都没有。   不是说右手中什么都没有,而是整只右手,竟全部消失了。   断口处焦黑一片,但自己却完全没有感觉,甚至有种右手还在的错觉。   “所以说,根本看不懂你在做什么啊。”莲伊说。   “你——”惊恐蔓延到了梅菲斯特的脸庞,“你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梅菲斯特这才想到收集对手的情报,但发动「棱镜」之后,从对方身上显现的面板,却是一片空白。   “啊,你这是想勘察我的面板么?”莲伊说,“忘记了吗,勘察类技能是无法对等级大于自身五十级以上的对手生效的啊……真是的,简直和我的学妹一样蠢。”   “你说什么……”   “嘛,不过也无所谓,如果是你的话,想看就给你看个够吧。”   莲伊面板忽然出现在梅菲斯特的视野,可下一秒,梅菲斯特却双膝一软,竟直接跪倒在地。   “你……你竟然……你竟然是……!”   “嘘。”莲伊摆了个噤声的手势,“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应该是魔王的第九个儿子吧,给你个机会,把那个东西交出来,然后回去告诉你背后的那群家伙,别再眼馋终焉魔女了……滚吧。”   “唔……嗯……啊啊啊——”肢体发软的梅菲斯特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夜色中,和之前刚刚获得绝世力量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嗯,接下来……”莲伊拿着从梅菲斯特那里夺来的,储存着复制王庞志特性的「棱镜」晶珠,打量了一会,然后走到王庞志的尸体面前,把那颗晶珠放在了王庞志的额前。   “嘛,就这样吧,”莲伊叹了口气,“就这样吧。你这家伙……真是做了件有趣的事情呢。”   晶珠忽然发光,连同王庞志的躯体,也一同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   然后,那红色像是在燃烧,逐渐变成了璀璨的金。   王庞志的身体就在那金色之中渐渐变得透明,仿佛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中。   咚——   咚——   咚——   三声响彻整座莱茵城的钟声,为这片寂静的夜添加了一笔高光。   阿弥司公历,三千零九年,七月九日零点零分零秒,神谕降临。   少年王庞志,十六岁,死亡。   ……   城外。   “呼……吓我一跳。”树林里,安君向红楠诉说着方才的惊险一幕,“就差一厘米,我已经感觉到那家伙的衣服了……幸好,还有个不错的家伙救了我一命。”   “啊……你说谁?”   安君莞尔一笑:“有个朋友,在远处帮了我一把而已,嘿嘿。”   正在刚才,安君出现失误的一刹那,他却在那个瞬间感到了一丝不对劲,而就是这个瞬间,才避免了安君被卫兵发现的危险。   安君知道,这个感觉是其他二人根本感受不到的。   时间跳跃。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足以安君把被卫兵触碰的那段时间跨越过去,对于拥有时间抗性的安君来说,这是一个很好发现的瞬间,但对于其他人而言,这一瞬间却和正常时间完全无异。   “红楠姐,十分感谢你的帮助……你现在要离开了吗?那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我还要等那个朋友出来。”安君说。   “诶……你的那个朋友……到底是谁啊?”   “哈哈……其实,也可以介绍你们认识的,他……”   咚——   城内,传来了教钟的回响,三声。   这是神谕日到来的信号。   红楠看了一眼城中,又望回安君,然而……   “安……?你没事吧?”   “啊咧……?”   安君的双眼,忽然泪如泉涌。   “那个朋友……那个朋友……”安君喃喃着,却始终叫不出那人的名字。“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了?”   “你说……什么?”   记忆,忽然在安君的脑海中融化。有关于少年的一切,面容也好,姓名也好,声音也好……一切的回忆,都像是盛夏涂抹在滚烫地表的水,以极快的速度蒸发消散。   “为什么……我的眼泪……明明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安君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记忆流失的恐惧让他有些不能自已,“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是我……”   巨大的,完全无法理解的悲伤,在钟声响起的瞬间,咆哮着涌进了安君的内心。   “他……是谁?”   ……   …………   少年睁开眼,恍若隔世。   眼前是有些熟悉,但已经陌生许久的场面。   柏油马路,公交站点,驰骋而去的汽车……还有路边偶有路过,不算熙攘的人群。   “这里是……”   模糊的记忆里,好像有这样的场景,少年想起来了,这是他每天上学都要经过的路口。   他摸索着口袋,里面是一部智能手机,黑屏的手机屏幕,映照出少年有些丑胖的脸。   他掐了一下自己,不是梦。   那么,到底哪边才是真正的梦?   “还是说……”少年环顾着四周,这一切虽然真实,但让他有些难以相信。“不会吧……我回来了?”   他名叫王庞志。是一个比普通还要弱小的少年。   “那,那……时间停止——”王庞志自言自语,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什么的,果然还是梦吧,哈哈哈……”   嗡——   “啊……”   世界忽然变得寂静了。   ——   ————   作者的话:   很抱歉最近更新速度下降,毕竟考试季人比较忙,过段时间会加速更新的。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人看啊……尴尬qwq   暂时拖更几次吧,但保证后面会有越来越棒的剧情的。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五十四章:大逆不道的生日礼物   好像是在梦中。   安君环顾四周,自己正身处一间屋中,与印象里的世界观不同,这里出现了很多现代化的物品,电灯,暖气片,印刷书本……   好熟悉啊。   “啊……这里不就是……我租借的公寓吗?”   安君看了一眼墙上的月历年份,这个时间很熟悉,那是十年前,他转生到异世界之后的一年。   书本上写着主人的名字,「安君」。   安君走到镜子前,映照出的依然是少女的脸。   “原来只是那个「我」穿越回来了吗……那么——”   安君走向卧室,在卧室里睡的深沉,被子都扔出半边的,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啊,是我啊。”   安君认出了「自己」。   闹钟上写着六点五十,还没到平常起床的时间。   安君轻轻走过去,把被子给「自己」盖好,虽然是夏天,但是也不能大意,安君知道,和现在的自己不同,那个作为男人的自己,体质可是脆弱的很。   安君进了厨房,打开许久未用的电磁炉,熟悉的感觉慢慢被唤醒,让他有一种微妙的幸福感。   早餐不需要很丰盛,做起来也很简单。   仿佛被香味唤醒,青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喂!你是谁啊?为什么会在我家?”   “醒了吗?”安君装盘,把最后一碟端上了餐桌,看了青年一眼,又说:“先去洗漱一下,早餐刚做熟,还热。”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到底是谁啊?”   “啊,原来「那家伙」没有告诉你吗……”安有些诧异,不过似乎也在情理之中,“那就很难解释了呀……这么说吧,我就是你,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你。”   在安君「被转生」的时候,带他转生的女神曾答应他,为他在原本世界安排好自己的「完全复制品」,然后修改众人的记忆……结果没想到,这个复制品居然连本体的事都不知道。不过想来也是,如果没有关于真正自己的记忆,那么也就不必担心会发生失控了。   安君把有关于自己在原本世界的记忆全部给青年复述了一遍,才终于让对方勉强相信这样的说辞。   “幸好「我」也是一个幻想主义者呢……”安君叹了口气,“为了避免麻烦,你叫我在那个世界的名字就好,安·凯尔拉,叫我凯尔拉吧。”   “啊……嗯……”青年说,“就是总有一种,我们好像并不相似的感觉啊。但是……”   青年夹了一口安君做的煎蛋:“但是,你做饭的味道却这么熟悉……配料、火候,甚至调料放入的比例和顺序,都和我一模一样……还有这个皮蛋瘦肉粥,会在粥里加黑胡椒粉的,至今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干过。”   “是吧。”安君微笑,“至于你说的性格不相似……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在那个世界,不只是「过了十年」这么简单,我的十年,是从「出生」开始后记录的十年——身为孩童所拥有的强大的可塑性,也完完全全展现在我的身上……成年人尚且易被时间改变,何况是孩童呢。”   “嗯……也是,我也在想,如果我是你,那我也会为了环境而改变自己吧。”   “不是「环境」,而是「身份」。”安君说,“毕竟「我们」都是戏剧社的表演爱好者嘛……甚至在网络上,不同的社交平台都用着不同的ID和身份,甚至会开很多小号,最喜欢玩的游戏也都是一些角色扮演的游戏……这就是我们吧。”   “喂,别说的好像我们戏很多一样啊。”   “戏多的人,不一定复杂;戏少的人,也不见得单纯。台上的人在演戏,可舞台却是全世界。”安君双手持杯,抿一口白开水,“我每天都在暗示自己,努力地迎合自己的身份,这是一件辛苦又幸福的事……换句话说,「安君」也好,「安·凯尔拉」也好,这些真的都是我自己吗?还是说只是我扮演的一个角色呢……哎呀呀,不好意思,说的有些多了呐。”   “啊……没事。”   “对了,爸妈他们,过的还好吗?”安君转移了话题,“多给父母打些电话。”   “嗯,他们还好,爸的公司接到了合作,妈也交了些新朋友。”   “这样啊……”   “那个,凯尔拉……”青年说,“你在那里过的是不是很辛苦?”   “真是细腻的人啊。”安君微笑,“其实我过的很好哦,那个世界可爱的女孩子有很多呢。”   “啊,那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你的耳朵……那个是装饰品吗?”青年指向安君头顶上的亚人耳朵。   “这个啊。”安君的兽耳像狐狸一样轻轻动了动,“是真货哦,要来摸摸看吗?”   ……   …………   安君忽然苏醒过来,眼前是漆黑的石壁,身下是一些柔软的枝叶,他盖着几件有些单薄的衣服。   和自己抱在一起的,是一位亚人族的女孩,爱丽丝。   女孩似乎在发抖。   安君把衣物盖在了爱丽丝身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做噩梦了吗?乖……别怕。”   温暖的魔力萦绕在爱丽丝的周围,这似乎让她舒服了一些,慢慢恢复了平静。   这里是昨夜在野外找到的小山洞,很适合野营。   安君坐起,走出了山洞,天边刚亮起一抹紫白,算了下时间,似乎是凌晨四点半左右。   空气有些微凉,他站在崖边,像在回想着什么。昨夜的记忆有些模糊,安君知道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但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回忆。   睡眠会刷新心情,也会刷去无效的记忆。   当务之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逃离这个国度。   “西方兽人之国,西南方妖精之森,北方北境之地,西北方荒漠绿洲……目前只有这四个国度既不受凯撒帝国管制,又离这里不算太远……可是北境正有动乱,荒漠物资稀缺,恐怕难有生存空间,选择只剩兽人国和精灵森林了吗……”安君自言自语,整理着有些混乱的思绪。   “啊哈……安,你这么早就醒了啊。”莫伽迪雅的影像浮现在安君视野。   “早安,莫伽迪雅,原来幽灵也需要睡觉吗?”   “不需要,只是不知道怎么度过无尽的黑夜罢了,所以只好模拟睡觉。”莫伽迪雅说,“话说小安你这是在计划路线么?”   “嗯,目前可供选择的有兽人国和精灵国……我的意向倒是更倾向于精灵之森啦。”   “我去过那里,和你们人类传说的一样,精灵确实是人均俊男靓女,连我都要稍微嫉妒了。”   “哈哈,有点想要去看看呢。”   “不过,你可要想好了啊。”莫伽迪雅话锋一转,“那边,可是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地方。”   “什么……”   “精灵可没你们幻想中那么好沟通啊……他们是高等种族,不可能瞧得起人类的。无论是魔法技艺,武力,还是智慧和经验,精灵种都要远远碾压人类……为了逃命,可不至于逃进这样一个更危险的地方吧?”   “唔……那么……”   “虽然很遗憾,但事实上,兽人国的确要比妖精之森安全多了,他们虽然野蛮,但是好歹也很直白,只要拳头够硬,肯定能让他们心服口服的。”莫伽迪雅说,“而且……爱丽丝就是亚人种吧,狐狼拉多托斯也是兽人国的守护神,在亚人和兽人族的故乡,也许你会得到一些答案。”   “……好吧,听你的。”   “那么!”莫伽迪雅一拍手,笑容回到了她的脸颊,“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就是给小安庆祝的时间咯。”   “庆祝?什么……”   “你的生日。”   安君这才想起来,作为安·凯尔拉的自己,生日正好和每年的神谕日在同一天,也就是七月九日。   “啊,谢谢。”   “好平淡啊,难得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呢。”   “礼物?”   “——是「新技能」哦,新技能。”   “新技能……?莫伽迪雅,你没忘记吧,因为被强制锁定在零级,所以我根本没有额外的技能位可以用来学习,就连唯一一次被「赋予技能」的机会,也已经被「影纵」占据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习得新技能了啊。”   “没错,的确如此,但是——”莫伽迪雅一笑,“但是,你没有看到自己的状态面板上,出现了一些新东西吗?”   “什么……”因为没有任何需要查看面板的必要,因此安君已经有很久没有看过自己的状态了,但是在面板的最后一行,他发现了一栏新的标注。   「所持祝福」。   安君还记得,五岁的自己因为连一只史莱姆都无法打败,因此失去了获得「女神庇佑」祝福的资格。   所以「祝福」栏位一直都是空的。   但是现在……   「安·凯尔拉。所持祝福:神谕·一层。」   “神谕?!”安君惊诧。   神谕,是只有参加神谕仪式的「被选中之人」,才能被赋予的「祝福」。   这本该是「勇者」们才能拥有的祝福。   “如果我猜的没错,获得「神谕」的条件也许并没有那么苛刻,但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比起这些,「神谕」出现在你的体内,这才是当下最关键的事。”莫伽迪雅说,“「神谕」,既可以增强持有者的长处,也可以弥补持有者的短板,可以说是人类世界中最强大的祝福之一。对小安来说,这个祝福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增加你的「技能栏位」。”   “这……!”   “虽然这层「神谕」只能为你提供一次学习技能的机会,但是,「神谕」是可以叠加的,也就是说,如果可以继续参加神谕仪式,获得更多层数的「神谕」……嘛,现在想那些事也没有什么意义,安,至少这一次,绝对是你一生中不可多得的机会……新技能的获取,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莫伽迪雅……看来你似乎已经有想法了。”   “说句实话,看到你这些日子的经历,我也不敢随便决定你的新技能了……不过,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如果你信得过命运,那么,就请让我来为你赋予新的技能吧——”   莫伽迪雅双手一展,忽然,凭空出现的二十一张卡牌环绕在她的周围:“安,这个世界,拥有一种名为「专属技能」的特殊技能系列,其中,我所拥有的一个天赋技能,就是「塔罗序列」技能中,向众生展示命运的技能……「塔罗·命运之轮」。”   “我很喜欢塔罗序列的技能,它们就像是命运的象征。”莫伽迪雅又说:“来吧,安,感受这些卡牌对你的召唤,然后从中抽出一张最为吸引你的卡牌——我将为你,赋予你「塔罗序列」的专属技能。”   可安君没有任何犹豫的,径直走向第九张,抽走了那张卡牌。   “安……你好像没有任何祈祷和感知,这样真的好吗?这种……完全不尊重它们的样子……?”   “比起让命运选择我,我更想主动去选择命运。所以,我就用生日里的「9」来代表自己好了。”安君说着,两指夹住那张卡牌,手臂一震,翻转过来,将卡牌贴近自己的脸庞,面向莫伽迪雅,“这就是,我对「命运」的敬意。”   “这是……!”莫伽迪雅脸色有些凝重,她看向安君,有些难以置信,“安……你真的受用的起吗?这张……这张卡的名字——”   莫伽迪雅沉默了几秒,才郑重地,说出了那张卡牌所代表技能的名字。   “——「塔罗·教皇」。”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五十五章:遇袭   森特托姆公国是凯撒帝国势力范围的最西边,再往西走,就是帝国势力的边缘,森特托姆大森林。   虽然是以森特托姆的名号命名,但实际上这里并不完全属于公国,它更像是一种未开发的状态,一直以自然国界的方式存在。   「女神的庇佑」即保护着人类,也是对自然环境另一种形式的守护。在「庇佑」生效的范围,往往不会有高级魔物闯入,人类得以在这片区域开垦栖息。   而这个效果,一旦进入庇佑区外便会失效。   因此庇佑区外,往往是冒险者们探险寻宝的地方……也是旅行者丧命事件的多发之地。   棕黑色的魔鬣猪嗅到了猎物的气味,那是一种令它欢喜的气息——两个人类,而且是年幼的女性,正好在最美味的年纪,像是天上掉下来刚好成熟的果子,正好落在了嘴边。   ……   “安,小心。”莫伽迪雅感受到一丝敌意,“……是魔鬣野猪,这个体型……恐怕已经接近破军级的魔物了,等级……”   「魔鬣野猪:LV47,属性:无。灾害等级:破军。」   “很不妙……魔鬣猪天性残暴,攻击性非常强,安,想办法先撤吧。”莫伽迪雅提议道。   “猪的嗅觉十分灵敏,再说以我们俩的敏捷……可没信心跑得过这家伙啊。”安君一挥手,从影纵中抽出铁锹,“爱丽丝,我引开它,你找机会先走。真是幸运……今天穿的少,看来不用太担心衣物破损的问题了。”   自从今早,安君就换上了一件短袖的衬衫,衬衫很长,所以安君索性就把它当成连衣裙来穿了。这种简易的服装要多少有多少,因此也没有太珍惜的必要。   至于修女服,因为很珍贵,所以不能随便穿了。   魔猪的獠牙在树叶间漏下的阳光里,显得有些骇人。没有任何毫不犹豫,魔猪冲向了安君,巨大的身体让大地都为之震颤。   可猎物非但没有逃跑,反而提起了铁锹向掠食者攻来,显得有些可笑。   居然是正攻。娇小的修女和庞大的野猪正面撞击在一起,两股对立的力量碰撞,传来剧烈的轰鸣。   巨大的体型差在瞬间就显现出来,安君像一颗子弹被反向击飞出去,撞在了一棵三人环抱的树上,树干猛震,枝叶横飞。   魔鬣猪似乎也不好受,修女的体型比它遇见过的人类都要小的多,一个没注意,竟被对方打中了鼻子,叠加了两股速度的铁锹正面命中了脆弱点,顿时让它感到刺痛难忍。   只是这一回合,似乎是修女吃亏更甚,然而,令魔鬣猪惊讶的是,正面吃下自己一击的人类幼女,居然又站了起来。   这股痛苦和屈辱让它怒火中烧。   低沉的吼声震撼着四周枝叶,吹起安君轻柔的长发,安君活动了下脖颈和肩膀,提起铁锹对着魔鬣猪,像是在挑衅。   魔鬣猪咆哮着向安君冲了过来,爆发出与这个体型完全不搭的速度,只是一次呼吸之间就已经到了安君面前。   安君挥铲而去,可魔鬣猪吸取了教训,只一个侧头,竟用獠牙抢先顶住了安君胸口,速度与敏捷属性的差距让安君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尖锐的獠牙在高速的加持下迅猛无比,魔鬣猪顶着安君,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继续冲向安君身后的巨树——   噗咔——   如同巨锤和铆钉将一张纸片钉在木板,安君娇小的身体被尖锐而粗大的獠牙钉在巨树上,獠牙陷进安君的胸腹之间最脆弱的地方,被强行挤出腹中空气,安君的身体发出了惨痛的悲鸣。   可魔鬣猪似乎并不打算暂停这场残忍的酷刑,它的四肢愈发用力,似乎想要在这里将安君当场开膛破肚。   “咕……啊……”铁锹已经脱手,修女挣扎着想要摆脱獠牙,可那獠牙即使是末端也远比修女的手臂粗大一倍有余,巨大的力量差让修女的挣扎只剩下无能为力的绝望。   “咕……”随着力量逐渐增大,修女的身体和表情也越发扭曲,鲜血从口中涌出,獠牙的落点处,暗红色在衬衫上肆意扩散,胸腹部贯穿伤干涉了正常的呼吸,修女的力气和意识愈发虚弱……   (啊啊……有点感觉要死了……)   可是,在濒临死亡的痛苦和恐惧之中,一股令安君无法理解的情绪却隐约涌现了,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如果硬要描述,那应该是一种——   愉悦。   或者说,是兴奋。早在初次品尝剧毒蛇兰草的时候,或是对抗帝蛛,或是和雷亚兹决斗的时候……都曾经因为“快要死亡”而产生过这种隐约的感觉。   以往,这种愉悦感是十分隐晦的,让安君一度以为那只是一种错觉,可如今,这种兴奋和愉悦却异乎寻常的清晰,甚至有种渐渐发展到和濒死痛苦平齐的倾向。   (原来如此……是因为……这个纹章吗?)安君暗想,他似乎感受到胸口的奴隶纹章暗中传来的躁动,但模糊的感官却又难以确定,(还是说……是因为……这个新技能呢?)   ……   几小时前,山洞。   “安,虽说这是我赋予你的新技能,但这个技能的效果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莫伽迪雅说,“倒不如说,这是「塔罗·命运之轮」所为你创造的技能,技能强不强,适不适合你,完全都是未知数。”   “没关系。”安君说着,卡牌的光芒渐渐渗入他的体内,“我相信「命运」……你要来看看吗?”   安君的属性面板展现在二人面前。技能栏中,新浮现的技能格外引人注目。   「新技能获得。技能:塔罗序列·教皇。效果:「盾化体质」:无法装备包括盾在内的任何「防具」,但技能持有者所有「防御类」属性和对应成长值增加一倍,且可以习得一个「盾系列」技能。」   “……说起来,这好像跟「教皇」俩字根本不沾边啊。”莫伽迪雅忍不住议论道,“而且……不能装防具的防御类技能也太扯了吧?攻击力呢?没有攻击手段怎么通过接下来的森林啊?”   “啊哈哈……这就是所谓的「被人打了左脸,就要伸出右脸让对方再打一下」的意思吧?”安君调侃道,“反正我现在也没有获得防具装备的手段,这也相当于暂时提高了我的生存能力嘛。”   “……安,这可是你最后一个技能了,”莫伽迪雅说,“对于现在的你而言,没有攻击手段,无论抽到什么都只是下下签。”   “可是,还没有结束吧?”安君指着新技能的描述,微笑道。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五十六章:矛与盾   学院城,骑士团训练场地。   “唔……怎么想也太奇怪了吧!”铃的心态有些不妙,被她甩出去的长枪插进坚实的地面,枪身晃动着发出哀嚎。“不行,我受不了了,我要去找安姐问个明白!”   “你这句话从昨天晚上开始,已经说了不下四十遍了。”西恩走来,拾起长枪,扔给了铃。   “可是——”铃的眼眉皱到了一起,“明明还有更好的办法吧!明明还有我们在的,安姐她不可能是做出那种事的人吧!”   “她有她自己的打算,笨脑筋就不要去考虑那么多了。”西恩说,“雷亚兹教务长好不容易给我们解决了比赛问题,现在你唯一能为你姐做的就是好好训练,剩下的都不需要你管。”   稳定好铃的情绪这件事,已经让西恩心力憔悴,毕竟他自己心态也没那么放的开。给雷亚兹写的信件在今天已经收到了回复,安考虑的没错,果然已经有人在暗中传学院城的诽言,西恩也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有跟铃一样冲动。   “西恩!”铃的语气有些不爽,“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啊?薇娅她们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安姐小时候天天都在你家玩,出了事却就数你最冷淡了!”   “……”西恩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明天出发去鸢城,今天再训练一会就回去吧。”   “唔——”   “那、那个……”一旁举着黑色大盾的少女靠近,“铃,其实西恩他……”   西恩挥挥手,阻止黑继续说下去。“你们继续训练吧,黑学姐,你看好铃,我有事先回去了。”   “啊、啊……”黑左右转头,看了看铃和西恩,有些不知所措,“那个……”   “黑学姐你就不要为他说话啦,以前安姐就说过,西恩这家伙就像民族资本家一样的。”   “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小安她应该是开玩笑的吧……”黑说着圆场的话,“那个……小铃,要不,我们一起做对抗训练吧……?”   “……”铃掂了掂长枪,又忽然握紧,一个旋身带动全身的气力,一记回马枪刺向黑。   “诶?!”没有反应过来的黑似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举起盾牌,但铃的力气出乎黑的意料,一声巨响传来,隔着巨盾都能感受到令人骇然的冲击。黑有些承受不住,向后退了四五步才稳住身形。   “铃,不能这么着急的呀!……啊咧?”   然而,吃瘪的却是进攻的一方。黑再抬头看去,铃已经飞出去数米,躺在了地上。   “啊呀!抱歉……我忘记关闭反击盾了……”   即使反击盾只反射十分之一的威力,但对于没有做好防御手段的铃而言,也算是着实凶悍的攻击了。   好在铃本身身体条件还算优秀,再加上黑还未曾受伤,反击盾的强化效果并不存在。只是吃一次没有强化过的反击,对铃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铃却躺在地上,不想起来了。她拍打着地面,不断哀嚎着听不懂的话。   “呜啊啊啊……呜……”   “诶?小铃,没事吧……”   其实,疼倒是不疼,只是找个借口发泄情绪罢了。   “好烦啊……”铃在地上撒着泼,像一条被钓上岸的鲫鱼。   “对不起啊……我、我先把反击盾关上……”   ……   硬要说的话,虽然「武者」作为「勇者级」的特性,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强大特性,但即使是「勇者级」,也并不意味着这样的特性能够碾压世间的一切。   特殊特性的存在,让一些人拥有了即使是低等级也能与对方一战的机会。   只是有些持有者的存在感实在太低,往往会让人忘记他们也同样拥有着世所罕见的特殊特性。   比如……「反击盾」。   与不管是成长性、强度还是泛用性都很全面且强势的「勇者级特性」不同,技能型的特殊特性只会在合适的人身上发挥它的作用。   反击盾,给作为大盾使的黑来用,正是完美契合特性与职业的典型例子,攻击由大盾来承受,特性依然可以完美地发挥作用,这就是让学者都为之赞赏的“天作之合”。   但反过来讲,如果「反击盾」出现在了一个励志要成为剑士的人身上,那就太不对劲了,「反击盾」甚至不能为这位剑士提供一丁点的帮助。   当然,这位剑士也可以为了避免特性的浪费,而选择装备一个单手盾。可是,如果再极端一点的话……   ……   森特托姆大森林。   一位身上缠着绷带的灰发少女,躲在灌木丛里瑟瑟发抖。   “呜……主人……”   女孩叫爱丽丝,一天以前还是一名被关押在地牢里的奴隶。   虽然现在名义上也是奴隶,但爱丽丝已经感觉到生活有所不同了。   这都要归功于那位新主人,她好像叫“安”……原来自己连她的全名都没有记住。   新生活都是因为她。可是如今,新主人好像快死掉了。   ……   安君被魔鬣猪的獠牙钉在树上,从魔鬣猪的视角来看,这已经是一场既定结局的猎杀。   但猎物却比自己想象中坚强许多,如果是正常的人类,现在应该已经变成了肉块才对。   可是,无论再怎样用力,这只人类幼崽却总像一块嚼不烂的韧皮,没有进一步破碎的痕迹。   不对……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而这个人类却开口说话了。   “你的攻击……已经适应了。”安君说,“如果不想吃苦头的话,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哦。”   虽然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是魔鬣猪野性的直觉却告诉它,这是一句来自敌人的嘲讽。   “吼——”魔鬣猪一声咆哮,暗色的魔力从体内涌出,利用魔力来强化自身是许多魔物都会使用的方法,但使用这个技巧的同时,也证明了这只魔物体内已经拥有了成型的魔晶。   对魔物而言,显示自己魔晶的秘密是危险的,但此刻,魔鬣猪也顾不了那么多,在它的眼里,面前这个人类已经不再是猎物,而是敌人,是必须要趁对方处于不利状态时一击必杀的敌人。   娇小的修女举起她娇小的拳头,胳膊的距离不足以打到魔鬣猪的身体,只能向这根坚硬的獠牙发起攻击。   这颗拳头有些飘忽,慢悠悠的没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然而,在拳头接触獠牙的一瞬间,魔鬣猪突然发现,天地翻转了。   准确地说,是魔鬣猪自己翻转了。甚至感受不到对方是何时发动的攻击,巨大的冲击从獠牙传递到头骨,魔鬣猪几乎是在瞬间丧失了感知能力,也听不到这声爆炸般的巨响。   粗长的獠牙从根部折断,安君把獠牙从自己身体里拔了出来,失去支力点的安君从树上跌了下来,摔了个脸着地。   “嘿咻。”   安君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再看向那连衣裙的胸腹部时,只见一个破碎的缺口与其附近的殷红,却看不见任何一点受伤的痕迹。   “你果然……选择了这个技能啊。”莫伽迪雅飘了过来,一点也没有惊讶的表情,“这样真的好吗?你……明明无法装备任何防具。”   “啊哈……确实呢,这个技能果然还是和大盾使比较配……不过,果然还是蛮好用的呢——「反击盾」。”   「反击盾:效果:将短时间内受到的攻击威力的十分之一回敬给对手,且反击比例会随着使用者的受伤而逐渐增强。」   “就因为你见过那个叫“黑”的孩子的技能?”莫伽迪雅说,“明明盾系技能还是有主动攻击型技能的。”   “不是因为「见过」,”安君说,“而是因为「只」见过这种可以用于进攻的盾系技能罢了。况且这不是还挺好用的嘛。”   “你可要想好了……人家的反击盾是用盾牌来发动技能的,所以小黑可基本不会受伤,可是……「盾化体质」是禁止你使用防具的吧?这就要意味着你以后都要用身体来发动这个技能了。”   “嘛……就当活动筋骨咯。”安君一笑,“啊,对了,爱丽丝去哪了?”   ——   ————   作者的话:   非常抱歉!……最近一直在忙考试,所以停更了很久,但现在总算是忙完了,接下来会恢复并加快更新!   对了,关于交流群问题……   我还是决定建一个群吧,虽然我知道基本没人进……   群是新群,现在除了我之外一个人也没有,所以我将面临很长一段时间的尴尬……求你们了快来吧(๑•̀ㅂ•́)√   群号:991406014   群名:《零女》的日常生活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五十七章:爱丽丝与安   从少女记事起,自己就被叫做“灾星”。   “这是多么灾厄的象征啊。”   村里的人都这样说。   从记事起,爸爸和妈妈就已经不在了。   “就是她克死了自己的父母!据说这家伙本来还有哥哥姐姐吧,全在她出生不久就……”   “毕竟是那样的特性啊!再让她长大的话……!”   从记事起,少女就已经是一个奴隶了。   “让贤者大人把她的特性封印吧!然后再给她刻上奴隶纹卖出去就好了!”   少女是奴隶。连她自己都这样洗脑自己,奴隶不需要自我,只要听从他人的命令,然后活下去就好。   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在少女做奴隶的近十年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回忆起的细节,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自己仍然是“灾星”的这件事。   少女记得,至今做过她主人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死掉了。   少女却只是命中注定的奴隶,连拒绝新主人的到来都做不到。在这短暂的一生中,她只记得两位对自己比以往所有主人都要好的新主人。   一位,是身穿红衣的大人,他很严肃,虽然对自己有些粗暴,但比起其他人来说已经算十分温柔,更好的一点是,少女记得,自己可以在那个地牢里吃饱饭。   可是,他在昨天晚上死掉了。是被另一位对自己很好的新主人杀掉的。   她是一位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一点点的女孩。她身上也有奴隶纹,但她依然成为了奴隶的主人。   但是新主人却对自己很好。   她不仅让奴隶吃饱了饭,还为奴隶治好了伤,甚至还让奴隶穿上了主人的衣服。   旧主人会死这件事,早已经习惯了,跟着新主人,就要忘掉旧主人。新主人死了,就成为了旧主人,然后再次忘掉。   本来已经习惯了才对。   可是,这个新主人,和自己相处不过短短一天,居然就要死掉了。   明明习惯了十年,却完全无法习惯这短短一天的离去。   笨拙的脑袋无法理解自己的情绪,可是眼泪却自己逃脱出来,嘴巴也不自觉地说出了那句一直回荡在内心的话。   “我果然……是个灾星……”   可是下一秒从背后传来的,轻柔的女孩子的声音,却像静谧森林里的一只离弦之箭,穿进了这位少女的心房。   “不是哦。”   “——!”   ……   …………   坐标,森特托姆西部森林,距离西方兽人之国约三百三十公里。   “嘿咻——”安君拖着巨大的獠牙,把它竖起来才发现,原来这根獠牙比自己的身体还要高大。   力量值太低果然是一件不太方便的事。   “啊,找到了,在这里。”安君拨开灌木丛,发现了藏的严严实实的爱丽丝。“爱丽丝,继续走吧……诶?”   可安君看到的,却是爱丽丝泪流满面的脸,见到安君的一瞬间,突然嚎啕起来。“呜哇——”   “啊……”安君有些慌张,他赶过去抱住爱丽丝,拍了拍她的后背。“喔……吓到了吧,不怕了不怕了,怪兽已经被打倒了哟。”   “主人……”爱丽丝哭得不成样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主人,我是不是……又带来厄运了……”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比起厄运……倒不如说是好运呢。”安君说着,指了指一旁的魔猪獠牙,“看,很壮观吧,走到下个城镇的时候就把它卖给冒险者吧,这种品质的话,大概可以卖个五十银币左右,到时候给你买好吃的哦。”   “主人,其实……人们都说,我是个灾星……以前的主人们都是因为我召来的厄运……死掉了……如果,如果……”   “没有如果,不许信这些。”安君的额头贴着爱丽丝的额头,“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你现在已经自由了,你也要学会怎么把自己当个人看呀……人类可是很自私的哦,他们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欺负自己能够欺负的,相信他们的话,那才是正中圈套了呢。”   “可是我……”   “嘘……”安君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如果一直给自己施加负面的暗示,那么即使不是笨蛋也会变成笨蛋的。如果你真的想把我当成主人,那就要听我的话,从现在开始,不许再自己想些不妙的事情了,你要这么想:都是因为你的幸运,才让我们又赚到了五十银币——如果一直这样想的话,即使你不够幸运,也肯定会慢慢变成幸运星的。”   “真的……?”   “不要质问自己,心理暗示的力量可是很强大的哟。”安君说,“就是真的,你也想改变自己吧,那就从思考方向开始吧?”   “……”爱丽丝点了点头,又看见不远处已经一动不动的魔鬣猪,有些惊讶,“这……是主人做的吗?将这种家伙打倒了……?”   “它还没死,只是暂时晕过去了而已。”安君说,“以我现在的力量还没办法给它造成致命伤,就这样放它一马吧,这根牙就当做收它的精神损失费了。”   “是、是这样吗……还是好厉害啊。”   “是它自作自受啦。”安君说着,影纵的黑色魔力从他的影子里钻出,包裹着獠牙将其收纳,“快走吧,虽然这家伙应该不敢再对我们有想法了,但这里毕竟是这家伙的狩猎区,不免还会有其他的魔物……来,你累了吗?我背着你怎么样?”   爱丽丝受宠若惊地摇了摇头,她抓住安君的手站了起来,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   三小时后,河边。   影纵里备用的衣物有很多,有不少都是为了比赛旅行而为铃准备的,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出铃的份了。   简单的清洗之后,安君换上了一件有些宽松的长衬衫,这是母亲丽娜年轻时的旧衣服,虽然有些老旧,但依然很结实。   衬衫的长度盖住了安君的一半大腿,他索性就当成了连衣裙来穿,反倒是给爱丽丝换上的衣服盖的比较严实,那是给铃准备的运动服装,长袖和长裤都很轻柔,在这种处处枝叶岩石的地方,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划伤。   “来,忍一忍,马上……嘿咻,好了,这就是最后一块了。”安君为爱丽丝拆下了最后一条绷带,在治疗术的帮助下,溃烂的伤口很快愈合,虽然留下了不少疤痕,但总比原本要好看的多。   “话说……”莫伽迪雅在一旁左右环视,“小安啊,我怎么总觉得你这身衣服……有些不检点的感觉呢?”   拿大一号的衬衫做连衣裙这件事,即使是在原本世界,也是很少一部分女孩子才会做的事情,而且大多都用于家居休闲服装。一般来说这样的穿法都要搭配一件短裤,可是安君的影纵里并没有这种东西。   “这种话还轮不到魔女小姐来说吧。”安君在内心回应,“莫伽迪雅你的胸前可是叉开的快要露光了哦。还有对着一个小孩子用这样的服饰说这样的话,万一教坏了我,你的良心不会不安吗?”   “诶嘿~”莫伽迪雅装傻,“倒不如说如果你能学会我的穿衣品味,那等你长大了以后肯定也是一方美角呢——不过我跟你还是不一样,我现在是幽灵,没人看,那当然要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玩咯……不过安你不是我,你是活着的人,还是未经世事的小闺女,你可不能学我,万一有人看中了你的美貌,把你抓了去做小老婆……”   “喂!现在已经够沉重了,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还是个孩子吧?”   “小安你要多在意一些才是,像你这么可爱的孩子……嗯,幸好我不是男人呢。”   “……”   “啊哈哈……抱歉,抱歉。”莫伽迪雅赔笑道,“安你虽然看起来小小的,但我总觉得你像个大人一样,就忍不住捉弄你一下了……嘛,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是要和你严肃地谈一下的。”   “嗯?”安君似乎对莫伽迪雅的骚扰有些不满,讽刺道:“如果是衣服的话,反正这里是森林,没有人看见的,就算什么都不穿也没任何问题的吧。”   “不是啦,不是衣服的事……不对,就算是森林你也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呀!咳咳……先不开玩笑了……”莫伽迪雅的神情忽然认真起来,“安,你有没有感觉你自己……最近,有些变的奇怪了?”   “……”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五十八章:自我伤害   “……”   莫伽迪雅的影像和声音只有安君一个人能够感知,每次和莫伽迪雅交流的时候,安君总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那个……主人?”   安君这才反应过来,爱丽丝已经叫了自己好一会了。爱丽丝的声音实在太细,如果不小心走神的话很容易就忽略掉她的存在。   “啊,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爱丽丝说,“只是,主人,那个……你有没有什么事要求我做的吗……?”   “你指的什么?”安君有些不明所以。   “工作也好,命令也好……从昨天晚上开始,安主人你从来没有对我下过什么指令,却允许我吃饭穿衣……我有点不明白,明明我什么工作都没有做……”   “啊……”安君忽然明白了什么,“工作什么的……现在还不用哦,直到下一个城镇之前,你的任务就是养好自己的伤,然后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就像今天这样,你这不是做的还不错嘛,我都差点找不到你了。”安君轻笑。   “可是我……多亏了主人,我的伤已经好了,我可以为主人做事了……”   莫伽迪雅好像也看出了爱丽丝的焦虑,她说:“啊啊,都怪小安你对人家太好啦。爱丽丝本来是天生奴隶,忽然出现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她一定很没有安全感吧,这还不如压迫她呢。”   “我又不是无良资本家啊……”安君在心中回应,又转头安慰爱丽丝:“爱丽丝,你可以试着把我当做朋友,而不是主人,怎么样?我是和你同阶级的存在,不要太有压力……你要试着改变自己。”   “……爱丽丝不敢。”爱丽丝低声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没关系,本来思维方式的改变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那直到你愿意接受自己之前,你就先听我的好了。”安君说着,从影纵里拿出面包,塞到爱丽丝手里,“现在是午饭时间了,记住每天吃饭的三次时间,你现在还在长身体,营养不能缺……可惜我们走的匆忙,现在也没更多的食材,只能勉强吃点这种东西了。”   爱丽丝看着面包,却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我……可以吃它吗?明明是这么好看的面包……”   “吃吧,只是便宜的干面包而已啦。”   “可是……”爱丽丝还想说什么,却又想起安君的话,于是改口道:“那、那个,主人你呢?”   “我?”安君手里出现了一颗巴掌大小的绿色树果,“我更喜欢这个,水果餐。”   “啊……可是,那个果子好像……是有毒的。”   可安君却不以为然地啃了下去。“不用在意,还挺好吃的……啊,对了,你不可以学我,野外的东西大多都是不能吃的,你就吃面包就好。”   爱丽丝看了看安君,又看了看手里的面包,她又怕说多了会惹安君生烦,于是把剩下的话都伴着面包咽了下去。   “面包不多了吧。”莫伽迪雅说,“出发的时候干粮并没有带足,顶多就够一人分量,安,你难道要把所有的干粮都给爱丽丝么?你就吃这种东西?”   “哈啊……要是我会打猎的话也是可以改善一下伙食的,不过我作为修女是不可以杀生的呀。”安君回应,“到下个城镇之前就忍一忍吧。”   “……可是这种东西并不好吃吧。”莫伽迪雅说,“你为了照顾爱丽丝的感受可真是下了不少心思。”   “毕竟是有毒的东西,怎么会好吃呢。”安君不以为然,“嘴巴都麻了,普通人的话吃多了可能会直接死翘翘吧。”   “别这么随意地发表恐怖言论啊。”莫伽迪雅挖苦道,“所以说你这家伙真的是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你自己都不在意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安,我觉得你还是多注意一下比较好。你……和我以前附身过的家伙都不一样。”莫伽迪雅说,“我喜欢寄宿在各种各样被我看中的、有传奇色彩的人们身上,欣赏他们的故事……这些人大多都是勇者,也有不少从其他世界穿越而来的奇人,而你既不是勇者,也不像从异世界来的时空旅人,可你的确比我见过的绝大部分人要奇葩许多……安,你是不是没有「痛觉」?”   “……”安君略一沉默,“你在说什么呢。”   “或者说,你的「痛苦的感觉」是不是和常人有异?……或许你根本不能理解,一般人的「痛」是什么样的,对吧。”   “……才不会是这样的吧。”安君回道,“那个主教的纹章效果可是痛的不得了哦?你既然是灵魂状态,那么你多少也能感受的到吧。”   “所以我才说你的「痛觉」和常人有异啊。”莫伽迪雅拆穿道,“那是魔族的诅咒术式,是现传已知的奴隶纹魔法中诅咒等级最高的术式,常年以神圣系为主修的主教怎么可能理解这种术式,这个纹章,一定是他背后有什么魔族的指导……而且,那主教并不了解这个纹章代表的是什么。”   “……所以这又能代表什么?”   “你知道这个奴隶纹章……原本是用来奴役龙族的么?”   “?!”   “我不知道是那个魔族故意还是那个主教根本对此一无所知,这个纹章一旦控制不当,对于一个正常人类来说,都可以让其直接迷失自我,而且「惩罚术式」所带来的痛苦,也是参照龙族的承受极限所设计的,是正常人类根本无法承受的存在……当然,是对「正常人类」而言的。”   莫伽迪雅接着说:“可那个主教根本就没有任何分寸,直接给你造成了连「龙族」也难以承受的痛苦……恐怕就算让我用你的身体复活,也会立刻屈服在这样的纹章之下吧,可是……你却承受住了。”   “也许是防御力发挥作用了吧。”   “至高级奴隶纹章的惩罚术式可是无视防御属性的啊。”莫伽迪雅轻叹,“还记得我当时寄宿的那个帝蛛么,在它面前,你被打成那个样子,却连一声痛都没喊……别告诉我你是因为发不出声了吧?”   “……”   “我能感受到,每次受伤时,从你的灵魂中传来的「痛苦」的精神波动,可那波动却和我以往寄宿过的人类都不同。”莫伽迪雅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应该不是天生如此吧?”   “……只是痛觉迟钝一点而已,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安君试图让莫伽迪雅放轻松一些。   “可你的精神波动却根本没有任何「迟钝」的表现。或者说,你的痛觉神经几乎和常人无异才对,但你的表现却总是让我感到愕然……为什么?”   “……莫伽迪雅,别问了。就当作一个小秘密怎么样?这不是什么大事吧?”   莫伽迪雅却想在此刻将全部坦白:“安,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偷偷往「奴隶纹章」里输入魔力?!”   “……”安君略一沉默,轻叹一声,“你发现了。”   “虽然你用纹章自带的魔力场很好地掩盖了你的小动作,但是,就算是灵魂形态,我也是「魔女」,你的小伎俩不可能瞒过我的。”   “……”   “虽然很抱歉让你感到不适,但作为同伴,有些话我不能不说。”莫伽迪雅说,“我之前要你远离那根羽毛,你却反而产生了不舒服的感觉……那羽毛可以促进你特性的发动,所以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可是这次,你又该怎么解释?”   “……我……抱歉,说来话长,该解释的以后我慢慢会和你解释……”安君的呼吸有些急促,几滴汗从额鬓滑落,他从影纵里拿出一片蛇兰草的叶子,这是他常用的提神方法。“抱歉,给我一点时间……”   啪——!一道细长的风魔法流瞬间击碎了蛇兰草的叶子,迅速而精准,一旁的爱丽丝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对劲。   “不许吃!”莫伽迪雅愈发严厉,“以后不许再吃蛇兰草了!”   “……没、没关系的吧,以我的毒抗性,蛇兰草可是对我无效的……”   “那你告诉我,你这毒抗性是从哪来的?!”莫伽迪雅说,“你的特性「遗传算法」,只有受到某类伤害才会产生针对该类型的抗性……那么,在我们相遇之前,你就已经吃过不少蛇兰草了,对吧?!”   “所、所以,我没事的啊,莫伽迪雅,我没事的——”   “告诉我,安·凯尔拉。”莫伽迪雅郑重其事,“你是不是……很喜欢那种,痛苦的感觉?”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五十九章:通缉祭品郡公主   十二天后。   森特托姆公国王都,森兰城。   “这里变化的太快了。”马车上,霜鬓白衣的老者拂须轻叹,欣赏着沿途风景。离王宫方圆两公里的范围内都是无人地区,园林和广场,还有白石铺成的道路与观赏用的建造物。   这里是公国最中心之地,是最华美与最宁静的结合。主大道宽有百米余,左右远处有零星对称的高塔,目视远方,高低山林,纵横幽道,泉湖相间。再细听,又有百鸟纷吟,如诗似画。   “很美。”老者悠然自得,马车在平坦的白石路上没有一丝颠簸。   “希特修姆学院长,我想我们不是来旅游的。”一旁金发的中年男人闭眼皱眉,脸上有几分愁容,与那老者形成鲜明对比。   “呵呵呵……雷亚兹啊,虽然你表面上气的不行,实际上你还是很担心那孩子的吧。”   马车上的二人,正是森特托姆学院的学院长希特修姆,以及教务长、公国第四王子,同时也是安·凯尔拉生物学意义上的舅舅,雷亚兹·森兰。   “我只是烦那个小混蛋给我惹的这么大的麻烦罢了!”雷亚兹冷哼一声,拳头攥得紧了几分,“我才不会管那家伙的死活。”   “是这样吗。”希特修姆轻笑,“不过你对浮士德主教的事还挺上心的。”   “这可是能威胁国家的大事!”雷亚兹的脸色愈发难看,“浮士德是凯撒帝国钦点的十二红衣之一,现在在我们国家死了,这简直就是在打凯撒大帝的脸……就算解释再怎么合理,森特托姆公国恐怕也难逃制裁……只希望我能查清原因,给帝国一个交代,避免引发国际战争就好。”   “你是不是怀疑,浮士德的死跟安·凯尔拉有关?”森特托姆说。   “怎么可能!那家伙……”雷亚兹犹豫了一下,叹息道:“那家伙确实没有理由,也没有本事能干掉红衣主教,以浮士德的实力,就算是我也难有胜算……学院长,你知道的,那可是全大陆的信徒中,被凯撒大帝亲自挑选的十二位最强之人啊。”   “就这?”希特修姆轻笑,“可这最强之人,却在我们这样的,没什么实力的公国里悄无声息地死掉了啊。”   “所以我才感到蹊跷!圣骑士团没有任何发现也就算了,就连白衣门徒都不清楚主教是怎么死的!浮士德的实力我再清楚不过,我可是亲眼看到他单独讨伐过一次「焚城级」的魔物。想要悄无声息地干掉这种级别的魔法师的家伙,那到底——”   “可我听说,浮士德的死是因为意外。”   “那只是看起来罢了!”雷亚兹说,“我看过现场,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学院长,我信得过你,我希望你可以对此保密……浮士德主教的死,并不是因为爆炸意外,而是……谋杀。浮士德与我有所交情,我曾赠与过他一张符文,上面储存着我刻印的魔法,其名为「守护磁极」,可以在他受到攻击的瞬间保他一命。但是,我在调查他尸体的时候发现,那张符文根本就没有发动过!我可不信有什么意外,可以直接越过五阶魔法的守护。”   雷亚兹叹息一声,接着说:“而且,那符文像是直接被无效化了一样,完全失去了所有魔力感应……能做到这些事的存在……恐怕已经超出我们的想象了。”   “雷亚兹,这个世界上超出想象的事物太多了。”希特修姆说,“在老朽这九十多年的生命里,也确实从未见过这种级别的存在……嗯,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理由,这种事肯定是安·凯尔拉做不到的……啊,到了。”   远处,是令众山都黯然失色的,左右环顾难以望见尽头的巨型建筑,森兰王宫。   ……   森兰王宫,主殿。   主殿的殿牌镀金刻着鸿升二字,从门口向内百米之外,略显臃肿的国王坐在高处,身旁只有一名曼妙的女人,大殿之中,不见臣子,只见两边侍卫。   那镶宝金椅之上,正是森特托姆公国国王,克拉尔·森兰。   雷亚兹知道,国王不喜欢周围人太多。他向陛下行单膝跪礼,希特修姆向王座半鞠躬示意。   先开口的却不是国王,而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行礼就免了,直接说吧。”女人说,“浮士德主教的事,给我一个交代。”   “……”雷亚兹略一沉默,才说道:“……禀告陛下,是意外。”   “你觉得这样说帝国会接受么?”   “浮士德主教毕竟以魔法为主修,再加上平日工作劳顿,难免体质不佳,在那个意外的瞬间,即使主教的魔法再怎样精锐,也难能逃过此劫……”   “我问的不是你的论据。”女人说,“我问的是,你觉得这样说帝国会接受么?我要的是交代。”   “……”   “国王陛下,还有……第一王女大人。”希特修姆却在此时发话,“可否听老朽一言?”   女人看了看国王,国王轻一抬手,女人又说:“请。”   “这的确是一场意外。或者,也可以不是。”希特修姆说,“红衣主教拥有着能单独讨伐焚城级魔物的实力,但身体强度并不比初阶战士强多少,受到意外也在所难免……可是,如果真的是因为暗杀,那恐怕我们也无力追查。”   “这不是我想听的结果。”   “不,这就是。”希特修姆微笑,“有些事陛下并没有了解,请允许我再多说明一些……在浮士德主教死亡前的一个月内,学院城和莱茵城都出现过……修女猎杀活动。”   “什么?”   “受害者多是十四岁以下的见习修女,而且除了幼年和修女这两个特征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共同特征。”希特修姆说,“而且,在七月九日零点,也就是神谕日的时候,那个和莱茵教堂一直有亲密来往的,莱茵商会协会长,卡罗尔,已确认被暗杀。”   “……我们并没有收到过这个通知。”   “毕竟一个商会会长被杀,这种事还不必劳烦国王陛下操心。”希特修姆解释道,“可是,如果陛下真的认为主教浮士德的死,与「某些人」有关,那么我们只能怀疑那个「暗杀者组织」了。”   “……杀手组织这些年来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你的意思是,在那群乌合之众里,有人可以威胁到红衣主教?”   “在两个多月之前,距离莱茵城约一百公里的,弗拉沃尔城,其城主确认遭到刺杀。同时,弗拉沃尔城城府内除了城主本人之外,只消失了一个「奴隶」。”雷亚兹说,“而且,我们在那里,检测到了「魔族」反应。”   “魔族?!”   “对于一个魔族而言,一百公里只不过是一次散步。”雷亚兹补充道,“综上所述,我们没有理由不怀疑这些案件与什么共同的线索有关,还有,如果这背后真的与魔族有关……那么,凯撒大陆的格局,也许将在不久之后,彻底改变。”   “……但是,现在最要紧的是对凯撒帝国那边的交代。”王女说,“如果这件事真的与暗杀者组织,或者魔族有关,那或许……好吧,我明白了,帝国那边我会想办法……不过,为了安定帝国和百姓,我们需要「祭品」……你们找到和浮士德主教接触过的最后一人了么?”   凯撒大陆是充满信仰的大陆,这里的人,很注重“象征”。对于一个身居教会高位之人的死,就算找不到真正的凶手,那么拿他最后接触过的人们做献祭,也已经是一种常见的方案了。   这些“祭品”,就是人们口中的,「灾厄的象征」。   这已经很人性化了,据说两千年前,主教一旦死亡,无论死因,往往都需要数十人的陪葬。   “回禀陛下。”雷亚兹说,“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但是,还请陛下三思。”   “三思什么,对方不是平民?难道是哪方贵族么?”   “不,确实是平民……”   “那不就得了。”   “可是……”雷亚兹略一沉默,才郑重地说道:“已确认此人,是公国边缘一个小村庄的村民……她是「丽娜·凯尔拉」的亲生女儿,名字是——「安·凯尔拉」。”   听见女儿和孙女名字的国王,忽然间瞪大了眼睛。   第一王女抚了抚国王的后背,看得出来,国王似乎被病痛折磨了许久。“你是说,那个「前」第三王女的女儿么?”   “……正是。”   “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不确定,但至少浮士德的十二位白衣门徒也许已经知道了。”   “……那已经没救了。”王女说,“传令下去……啊,父王?”国王克拉尔轻拉王女的衣摆,王女低头,听克拉尔悄声耳语。“……我知道了。”   王女一点头,又站直身子,高声命道:“传令下去,全大陆通缉祭品安·凯尔拉,以及……安·凯尔拉的母亲,丽娜·凯尔拉。立即执行,不得有误!”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六十章:弗拉沃尔城   森特托姆西部森林。距兽人之国还有约二百一十公里。   穿越森林地带的时候,沿着河道走永远都是最优解之一。凯撒大陆西高东低,向着河流上游走,既大致确保了方向,也能保证获得足够的补给。   而城池或村庄的建立,也必然会依傍于河流。因此就算没有地图,仅凭安君脑海中的记忆,也完全能应付得了到达下一座城市之前的路途。   “到达下一个城镇的时候,就买一个地图吧。”安君说,“之后的路会复杂很多,如果能租辆马车就再好不过了。”   “主人,下一座城镇……是什么?”爱丽丝问。   “西部诸国与凯撒势力之间的交界地带,也是著名的贸易和旅游之地,是花与金子的城市,弗拉沃尔城。”   “……!”   “嗯?怎么了?”   “不……没事。”爱丽丝摇了摇头,“那个,主人,这个城市我们一定非去不可吗……?”   “这是唯一解啦,况且我们也没更多资源支撑我们的旅行了,补给是必须的。”安君说,“不必担心,弗拉沃尔城并不完全属于凯撒势力的范围,应该说更像是中立的灰色地带吧,即使在那里住上一段日子也是没有关系的。”   “啊……嗯。”   安君并不知道爱丽丝在害怕什么,而爱丽丝自己也不愿对此多说一句。安君看出了爱丽丝的异样,可是没有办法,弗拉沃尔城是不得不去的地方。   “那个,主人,”爱丽丝又说,“主人之前教给我的那些,我都记住了哦……”   “27加5等于多少?”   “唔……嗯……32?”   “真棒。”安君笑着摸了摸爱丽丝的头。“爱丽丝太聪明了。”   “诶嘿嘿……主人,我觉得我已经学会了呀,这个……叫算数的东西?”   “27乘5呢?”   “啊……嗯……这么大数字的乘法什么的……”   “觉得自己会了,就代表了自己不会;当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会了,那你才是真的会了。买五瓶价格二十七铜币的药水,你要是算不出来迟早会被无良商人坑的呀。”安君说,“马上就要到“花与金”的城市了,趁现在多学点文字和数学,肯定是用的上的。”   “嗯……可是主人,我还是不明白学这样的东西能帮到主人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以后就知道啦。”安君说,“你现在只需多学,到城市落脚之后,我会更系统地教你些实用的东西……爱丽丝你记住一句话,「只有二百词汇量的人,和拥有两千词汇量的人,看到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知识可以改变一个人对世界的认知,也可以更好地改变你自己……你说过你想帮我做些什么事情吧,这就是最好的捷径了哟。”   爱丽丝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有茧,小臂上的伤痕还没有完全褪去。“爱丽丝……有在改变吗?”   “至少你最近愿意说更多的话了,不是吗?”安君安慰她,“感觉到自己慢慢变得优秀,这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是……这样啊。”爱丽丝轻语,一抹笑容若隐若现地浮现在她的嘴角。可这股微小的快乐还没有持续多久,爱丽丝头顶的耳朵忽然一动:“啊?主人,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亚人族的五感比人类灵敏多了,可惜我这对耳朵是假的。”安君无奈地指着自己头顶那对耳朵,“是什么声音?”   “扑腾扑腾的……好像正在高速向我们冲过来……!”爱丽丝有些惊慌,“方向是……”   安君终于也听到的那个声音,但是一道巨大的影子却在此时盖住了二人,对方的速度,远超她们的想象。   “上面……!”   “躲开!”安君一把推开爱丽丝,几乎是同个瞬间,一只比安君身体还大的黑色爪子如四支长矛插住安君,再抬头时,只见一片羽毛覆盖的黑色。   那生物张开双翅,翼展宛如一辆卡车,精湛而无声的捕猎攻势展现出十足的威胁,只一眨眼,那生物连同安君一起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一阵狂乱的气流。   “那是……”灵魂态的莫伽迪雅却并没有跟着安君一起飞上天空,而是环绕在爱丽丝的身边。链接了安君的魔力,莫伽迪雅现在自己也不知道能离宿主安君多远。“黑羽龙啊,虽然是最弱的龙族之一,也是对人类威胁很大的存在……嘛,小安的话,应该能活下来吧。”   爱丽丝却慌忙失措:“主人……!”   “现在还是躲起来比较好哦?”虽然知道爱丽丝听不见,但莫伽迪雅还是忍不住地说。   黑羽龙抓着安君,几乎是一瞬间便飞上了三十多层楼的高度,没有一点反应时间,黑羽龙松开利爪,让猎物自由落体下去。   “啊呀,是第二种捕猎方式呢。”莫伽迪雅悠哉地评论着,一旁的爱丽丝则冲了出去,只是速度太慢,根本来不及赶到落点附近。   黑羽龙的捕猎方式有两种,虽然起始步骤都是突袭到猎物身边以利爪将其抓起,但黑羽龙常用的方法还是用其锋利的爪锋直接击穿猎物,令猎物流血撕裂致死。   但是,总会遇见利爪无法击穿的对手。这类猎物,往往是身上长满坚硬鳞片和盔甲的土龙类。面对这种目标,凭借它自身的重量将其摔向地面,的确是一种不错的击杀手段。   “是将小安当成了后者呢。”莫伽迪雅微笑道。   说时迟那时快,安君的身体在地面上摔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黑羽龙紧跟其后追击,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   “轰——”比之前更大的撞击声震撼着四周的土地与枝叶。   “主人——!”爱丽丝足足跑了一分钟才赶到安君落点附近,上气不接下气。在那里,她看见了翼展如卡车的黑羽龙——   还有骑在它脖子上挥动铁锹殴打着黑羽龙的安。   “刚换的衣服!”安君看起来有点生气,“明明快要没有换洗的衣服了!”   “啊……”爱丽丝呆在了原地。   ……   4小时之后。   无论在外地是什么季节,什么天气,什么温度,一旦到了这里,都统一变成了「夏天」的模样。   这就是著名的「弗拉沃尔」气候现象。四季如夏,五风十雨,连风和水都携带着微微花香。除了昼夜时长的变换,这里根本就没有四季变化的任何特征。   有人说,这是因为弗拉沃尔城的地下魔晶矿脉,也有人说,这是因为这座城的地下迷宫里隐藏着超越焚城级的强大魔兽……   没错,这座城,围绕着地下迷宫而建。再加上地处凯撒势力与西方诸国之间的中立地带,让各种族都能得以在此贸易和栖息,因此这里就成为了著名的「花与金子的城市」。   这里是冒险者的圣地,是商贸人的圣地,也是旅游者和学者的圣地。   一辆运货马车缓缓通过城门的安检处,这辆马车的主人似乎是一位经常来往的商人,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镀金的卡片,只是和卫兵手里的方形魔导器触碰一下,便无需检查货物,直接驾驶马车通过了城门。   方便快捷,也是这座城市的主潮流之一。   周围路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那马车底下的影子忽然变得诡异,当马车靠近一栋木楼的时候,这股诡异感便忽然消失了。   小巷里,走出了一位娇小的修女,她的手边还牵着另一名亚人族女孩。   此刻的安君已经换上了修女服。修女的身份总是会更好交流一些。   “啊呀,穿了那么多天单薄的衣服,再穿修女服的话总觉得有点热呢,”安君抱怨道,“找个地方把东西卖掉,然后买几件新衣服穿吧。”   “主人……你好像放过了那条飞龙?听说那种飞龙的尾巴上有很漂亮的羽毛,好像也可以卖钱……”   “那个家伙啊……黑羽龙的尾翎确实是一种不错的素材,但是那尾翎连接着它体内的魔力源,拔掉的话很容易就会死掉。”安君说,“况且它把我带到天上,我也正好借此看见了弗拉沃尔城的方向,所以这次就放过它吧。”   “主人对待魔物也是再三容忍呢……”   “对人类也是啦。只要不是铁了心要杀人的我都不愿……嘛,都过去了,还是不提了吧。”   ……   弗拉沃尔城,商业街。   “小姑娘……虽然不该问,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白眉黑肤的老商人打量着面前比十岁少女还高的魔鬣猪獠牙,又看了看面前的两位带着面纱的少女,“我看你们,一位毫无魔力反应,另一位甚至是个修女……况且你们俩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的样子吧,我行商四十多年,这根獠牙,我看得出来,定是出自一只「破军」级魔鬣猪的身上,你们是怎么弄到它的?”   “大家都是为了钱才来这里的,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和你解释吧,商人先生。”安君礼貌的语气说着强硬的台词,显得有些不协调,“如果您这里不想收,我们现在只好去找其他商人了。”   “小姑娘,我不是在针对你,你最好听我一句劝。”商人指着安君说道,“你们没有冒险者执照也就罢了,但你要知道,这种级别的魔鬣猪,没有十位以上的B级冒险者,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   “你是说,这根獠牙,在你看来是脏货?”   “小姑娘,我没有恶意,但你知道的,大家一般都会这么想吧。”   “这样啊,那没有办法。”安君摇了摇头,“抱歉打扰你了,感谢你的提议。爱丽丝,我们走吧。”   还未等爱丽丝回应,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男人的喊声:“喂——你给我等一下啊!就是你!那个小矮子!”   安君转头,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比自己还矮:“……请问是在叫我么?”   “是啊是啊,除了你还有谁?”只见那是一位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棕色的胡子连接头发环绕在脸的一圈,皮革制的轻甲披在身上,腰间别着一把长刀,他的声音很是浑厚:“就是你这家伙偷走了我们的东西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喂,喂,喂——”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要吸引四周路人似的,“老商人,你也看见了吧,那家伙看起来是个修女,可她还会用黑暗系的储物魔法!这简直不就和盗贼一样嘛!”   “……爱丽丝,不用管他,我们走。”安君不想多惹事端,拉起爱丽丝扭头准备离开。   “想逃跑了吗!小偷!”男人大吼道,“自知理亏所以想逃跑了吗!前几天我们的小队丢了一根獠牙,就是你这家伙做的吧!”   “……污蔑人也要有个限度。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现在离开的话我还不会追究什么,这里是商业街,不是撒泼的地方。”   “证据?哈哈哈!你们俩这个样子,你倒来说说你有什么证据?”   “商人可以作证,这根獠牙出自一头破军级魔物的身上,而那只魔鬣猪的等级,是LV51。”安君不慌不忙地说着,“同样,我也可以用「勘察」来看到你的等级,LV33。你胸前那块铭牌,代表你是你们小队的队长吧。就凭你,是想给那家伙做抛光保养么。”   “你……!呵,好,那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等级……啊?”男人愣了一秒,旋即笑出了声,“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天生神童呢,结果一个是LV0,一个根本没有等级显示!真是笑死人了,你们身上,我连一点魔力的气息都感觉不到,原来你们不过是两个残婴!”   男人上前一把抓住安君的胳膊,接着喊道:“来啊,大家看看,没用「勘察」我还不知道,原来这两个家伙还是奴隶!你以为把项圈和纹章藏起来我们就看不出来了吗!我现在知道了,你们俩肯定是从主子家里偷了材料跑出来的!”   安君注意到,一旁爱丽丝的身子缩了起来,被人如此大声地戳中了奴隶的身份,她看起来很害怕。安君眉头一紧,浮现一丝怒意:“现在停止你的污蔑还来得及,还有我们已经是自由身了,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怎么,现在还想跑?你知道同时犯了盗窃和逃走罪的奴隶要接受怎样的惩罚么?”男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抵住安君的手腕,“要先挑断四肢的筋,再把你丢进魔物堆里当活饲料哦。”   四周的路人们渐渐多了起来,他们看着这场闹剧,窃窃私语着什么,对着安君和爱丽丝指指点点。   逃跑的奴隶,在这个世界,是一个非常不妙的象征。平民厌恶这样的奴隶,让奴隶获得自由,成为平民,那样只是在侮辱平民这个阶级。   “做得到的话,就来试试看。”安君的眼神很冷,语气里一点感情都听不出来,“还有,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男人猛然用力——   但是那小刀却没有划破安君的皮肤。虽然凹陷进柔软的手腕,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无论男人怎样用力,都没办法进一步割破对方的皮肤。   触碰起来如此柔弱的身体,却没办法造成一丁点的伤害。柔软,但仿佛无限坚韧。   “什……!”   “没必要留情,继续,请。”安君冷冷地说着。   “X的……”男人的手臂颤抖起来,似乎这样的力道已经是极限了,他隐约地感觉到对方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弱小。男人想把小刀刺进安君的喉咙,但又怕真的闹出人命,他一把甩开安君的手,一巴掌扇在了安君脸上。   啪——修女帽飞了出去。   “X的,真是晦气!”男人啐了一声,“你们等着,我看看这俩破奴隶还能嘚瑟多久——”   啪——!   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响在了男人的脸上。   “唔!”反击盾的复制还击效果,像是一个透明的巴掌打在脸上,男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空气和冲击灌进了他的耳中,一阵大脑发蒙,险些没有站稳。   莫伽迪雅没有注意,这次的反击盾触发了全额反击。   “你还要继续么?”安君捡回帽子,拍了拍灰尘,“要不要把你的长刀拔出来?可以哦,来,朝这砍。”安君歪头,指了指自己的颈动脉。   “X,你想死——”男人拔出腰间的长刀——   就在男人忍不住要砍下去的时候,男人身后一道雄厚的声音传来:“巴勒!给我住手!”   “……嘁。”   一个高大的身影大踏步跑了过来,只见那是一位虎族兽人,身高二米有余,大块的肌肉充满着澎湃的力量感。   “巴勒!你怎么能对一个幼崽拔刀!”   “……老泰,别管我,这家伙不过是一个逃跑又盗窃的奴隶罢了,我这是在执行正义!”   “正义个屁!”老泰说话的声音都像是低吼,“我不清楚你们人类对奴隶的看法,但不管怎样,她都是你的同类,更何况她现在还是幼崽!”   “嘁……”   “巴勒,我们说好的吧,一切有关外交的事都由我来决定!”老泰说,“我们,约好了的。”   “……啧,好吧!听你的!”巴勒冷哼一声,转过身,留下了一句狠话。“……给我等着……呜哇!”   巴勒突然感到脚腕一痛,摔了一个狗啃泥。   “你没事吧!”老泰赶忙把他拉起。   “……晦气,真是晦气!平地都能扭伤……”   一道黑色的魔力隐约在安君指尖浮现,又忽然消散了。通过影纵触碰对手再触发反击盾,是安君不久前学会的技巧。这一下,是巴勒切割安君手腕时的伤害,但是被稀释了很多,只能绊倒巴勒让他摔一跤罢了。   安君轻抱爱丽丝,抚了抚她的头:“乖,不要怕,没有人会再次抓走你的,没有人……来,我们走吧。”   就在安君打算拉着爱丽丝离开时,一旁的老商人终于发话:“等一下!”   “嗯?”   “等一下,小姑娘。”老商人说道,“那根獠牙……我买了。”   “……怎么?”   “说来……唉,算了,你说的对,我们都是为了钱来的,我不该问你的出处,我的理由,你也就别问了吧……”老商人叹了口气,“而且这座城市估计也没几个商人敢收你的货了,我收,我们都让一步,我给你40银币,可以吗?”   “破军级魔物的素材只值40银币么?”安君看了看商人,“50,一口价。”   “……行,爽快。”   安君也自知没办法卖出高价,他也明白,商人绝对不会轻易让利。50银币,安君知道亏了不少,但没有办法。   “那个,小姑娘。”老商人把银币交给安君,语重心长地说道:“最近,多注意点,你这次真的惹了不该惹的人了啊……”   “……谢谢,我知道了。”安君微笑。   ——   ————   作者的话:   祝大家元旦快乐~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六十一章:痛楚(一)   「勘察」作为固有技能,和日常的语言、写字、绘画、农耕一样,属于天生就可以拥有,或者成长过程中很简单就可以习得的技能。甚至不消耗技能点,也根本没有等级限制。它的效果,是看清对方的等级与部分面板内容。   「勘察」并不是一个日常必需的技能,所以在和平地区,会用这个技能的人并不是很多,也不是很有必要。   但弗拉沃尔城并不是一个和平的地区。这里充满着冒险者和善于处理危机的商人,「勘察」是他们的必修课。   一般来说,普通级别的「勘察」无法看到对方的姓名、特性、技能、属性或者种族和职业等私密的信息,即使是较高等级的「勘察」,也有不少反制的措施,所以对于想要隐藏自己的人来说,「勘察」并不是一个棘手的技能。   但有一点除外,那就是「奴隶」。   即使是最低级的「勘察」,也可以一眼看出奴隶的身份,任何「隐瞒」系技能均对奴隶身份无效。   安君并不知道这点,他现在陷入了非常不妙的危机。   ……   弗拉沃尔,夜晚,七点。   这已经是第九次被从旅店里赶出来了。   “滚出去!亚人族的奴隶。”长着鹿头的兽人老板骂骂咧咧地抽出笤帚,指着安君和爱丽丝,“这里不接待奴隶。”   “……我可以给双倍的价钱,我们只在这里住一晚上,即使是这样也不行?”   “蠢货,让你们弄脏了店里的房间,可就再也没人会来光顾了,滚!”鹿族老板一边骂一边向店一楼用餐的客人们赔不是,脸色变化的太快,让人难以适应,“抱歉各位客人,影响到你们胃口了,我马上就把这两个东西扫出去……”   “喂!老板,”客人们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你行不行啊?怎么让俩奴隶进来了,这还让不让我们吃饭了啊?明天还要去攻略迷宫呢!”   “就是,就是!”“老板你这样我们下次可就再也不来了啊。”“很脏诶!”“吃个饭都不尽兴,真倒霉……”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处理……”老板扭头一瞪,那目光穿过二人,一旁的爱丽丝不禁抖了一下。“听见没,你们两个!别污染我客人的胃口。”   “……爱丽丝,我们走吧。”   “快滚!”老板骂道,“你这家伙,别以为穿修女服就可以糊弄人了,我告诉你,没用!别脏了人家的信仰行吗?幸好我不是信徒,不然你们早就没命了!”   “……”安君愣了一下,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微微一回头,冰冷的眼神看了那老板半秒,又扭头拉起爱丽丝离开了。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那家伙的眼神有一股莫名的寒意……算了,不管了,反正不过是个奴隶罢了。”老板一转头,又是一副满面笑容的模样,他对着客人们笑道:“啊哈哈哈,抱歉啊客人们,让你们看笑话了,今天老板我请你们喝酒——”   “哦——!!!”   ……   旅店里,灯火通明,欢呼声不绝于耳。   只是这众人的快乐,都不属于站在旅店外的夜色里,娇小的两人。   “走吧。”安君说,“我们去下一家。”   “……主人,别找了……”   “你累了吗?”安君对着爱丽丝微笑,“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可以找到很棒的房间了哟。”   “这已经,是第九家了,主人,别找了……奴隶会被怎样对待,我再清楚不过了,不可能会有人接纳我们的……主人你是修女吧,你可以去修道院啊,我只需要找个角落就能睡了……”   “不可以,我们说好了的,要带你去住舒服的房间,还要吃很多好吃的,我不信弗拉沃尔这么大,容不下区区我们两个。”   “主人,你别管我了,你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对待吧……但我没关系的啊,我早就适应了这些,我没关系的……”   “这世界,谁都可以瞧不起你,但唯独你自己不可以瞧不起自己。”安君说,“认为自己的遭遇是理所当然,那才是这世间最大的不幸。爱丽丝,还没到放弃的时候,来,笑一笑。”   “主人,可我觉得,你今天笑的……有点生硬。”   “……”   “对、对不起。”   安君的手抬起,抚起爱丽丝的脸颊:“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交给我,好吗?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一定。”   “……嗯……”   ……   第十家,第十一家……第十五家,第十六家……   弗拉沃尔城环绕迷宫而建,这里是充满着过客的城市,旅店一类的服务业,是这座城市最核心的业务。   可再多的旅店,却终究只有一个答复。顾客是上帝的理论,也只存在于顾客被当做“人”的前提下。   奴隶不是人。至少在这里是这样的。   安君又从旅店里被踹了出来。他已经学到了教训,让爱丽丝先在店外等着自己,否则旅店的老板打人时可就不只打安君一个了。   “主人……没事吧!”   “啊啊,没关系,只是可惜衣服有些脏了……”   安君发现了一个没什么用的规律,如果旅店老板没有信仰的话,那他只会对自己言语交加,但如果对方有自己的信仰,那可就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了。   果然是这身修道服的原因。即使是修女,也免不了被人歧视的命运。或者说,正因为是修女,成为奴隶之后反而会更令人反感。   “这些家伙……”安君似乎有些烦闷,“奴隶纹章到底是什么东西……不仅能影响纹章寄宿者的心智,难道连其他不相干的人都能影响吗……?”   “主人……?”   “我没事。我只是在想……难道即使是用卑劣手段,强迫一个人刻上这个不能洗掉的纹章,那他就直接终身失去人权了吗?这也太便利了吧?”   “……”   莫伽迪雅打了个哈欠,忽然发声道:“所谓魔法,就是这么便利的东西啊,小安。在我那个年代,有不少名流贵族就因为馋一些女孩的身子,他们就可以请魔法师来帮他们强行占有那些孩子……剥夺一个无权势者的人权,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安君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文明的本质,就是自私的啊。”   “安,停止你的魔力运作,你往纹章里注入的魔力量突然暴涨了,你想干什么?”莫伽迪雅忽然有些紧张,“这是至高级的奴隶纹,再这么注入魔力的话,你不可能撑得住那种痛楚的。”   失去主仆契约链接后的奴隶纹章会进入沉睡状态,只要注入魔力便可以随时激活。而安君自从逃离莱茵城之后,却没有一刻让纹章进入沉睡状态,每分每秒,都在向纹章内注入微小的魔力,维持纹章的活性化。   而作为纹章的寄宿者,安君向自己身体上的纹章注入魔力,只会激活纹章的惩罚术式。注入的魔力量越多,这个术式的强度就越大——   像是电流通过身体。这种感觉,自从在学院城和雷亚兹一战,获得了极高的雷电抗性之后,就再也没有体验过了。高频率的痛楚附和着纹章的魔力波动,纹章亮起光芒,穿透胸前的黑色修道服形成了一小片肉眼可见的暗红色亮斑。   自从安君的小把戏被莫伽迪雅揭穿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隐藏自己维持纹章活性化的事实,这让莫伽迪雅得以全方位地监测安君的状态,也让安君有些更加肆无忌惮了。   肌肉不自觉的微微颤动,安君的表情像是吃了一片柠檬,全身也不自觉地缩紧。   “主人——你怎么了?”   “喂,这个魔力量……安!”   少倾,溢出的魔力忽然消散,安君缓缓睁开双眼,长舒一口气,忽然放松了下来:“哈啊……清醒多了。抱歉,刚刚莫名的有点心情不好,好了,我们继续吧。”   “什么?”莫伽迪雅感觉有些不可理喻,“就为了这种小事……?”   “这可不是小事呀。”安君微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片蛇兰草叶子,嚼了下去,“不好好调节心情的话,可是连沟通都很费劲的。”   (这家伙怎么回事……)莫伽迪雅暗自思索,(用这种东西来调节心情?这也太扯了吧——)   “安,你今天必须要和我说清楚,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伽迪雅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的状态很奇怪,就算是出于伙伴之间的关心,我也要了解你的情况——”   “好,好。”出乎莫伽迪雅的意料,安君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但是现在,我们的「客人」已经来了。”   “什么?”莫伽迪雅这才发现,一群藏在四处角落中的人,此刻正一个个地站起,然后向安君二人缓缓靠近。“……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   “这是被包围了啊。”安君自言自语,“唔,七八个人,里面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爱丽丝,过来,别离我太远。”   “呜噫……”爱丽丝缩在了安君身旁。   “安!”莫伽迪雅突然感觉到什么,“地下!”   砰——数条细长的藤蔓以完全无法反应的速度从地下钻出,几乎是瞬间便缠住了安君和爱丽丝的全身。藤蔓的其他部分裂开地面,暴露出藤蔓释放者的方位。   让安君感到最棘手的对手终究还是出现了。力量值的低下让安君没有丝毫办法抗衡束缚系的技能,藤蔓链接着释放者,让安君失去了独立性,影纵也无法让自身逃脱。   更糟糕的是,连爱丽丝都被紧紧捆住,被强行从安君身边分离,安君看得出来,爱丽丝的情绪充满着恐惧。   藤蔓如钓鱼般收线,安君和爱丽丝被拖在地上,砾石的摩擦划破爱丽丝的皮肤,安君的治疗术瞬间将爱丽丝治好,但疼痛却无法消除。   “呜——”   “喂!你们绑架也不要这么粗暴好不好!”安君喊道。   “哟,你们好啊,小妹妹。”安君终于看清了释放藤蔓者的样子,那是一位暗黄色长发的女人,发梢微卷,身材曼妙,带着一片面纱,耳朵半尖,有点像精灵族但很明显又不是。她的手中漂浮着白绿相间的光球,从光球之中伸出的两条藤蔓紧紧捆绑着安君二人。   也许是半精灵。安君暗想。   那半精灵女人的身边,是一位三四十岁左右的,满面胡子的男人,安君和爱丽丝都认得出他,他就是白天过来找茬的冒险者巴勒。   “我说过让你们等着的,小家伙。”巴勒冷笑,“干得好,缪拉,你的技能果然很克制这家伙。”   “哈啊——”半精灵缪拉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奉承的话就别说了,巴勒队长。你应该不会变卦吧,这两个家伙成色都不错,事成之后,我要六成。”   “嘿嘿嘿,好说好说。”巴勒搓搓手,一切都如心中所料,一抹喜色浮上眉梢,“缪拉,不要给她们松绑,我还有事要做,来,你们跟我走。”   “诶……那你快点啊。”   藤蔓的力量超出安君想象,缪拉似乎也丝毫不费力气地拖动地上的两人,像拖着两个无需在意其感受的低价货物。   “喂,轻点啊你们!”安君看着被紧缚硬拖着的爱丽丝的痛苦的表情,心疼不已。   周围走过零星路人,都只是往这里瞥了一眼,便匆匆走过。这不是他们该管的事——对他们来说,这不是绑架,这只是带走了两个没人要的奴隶。   ……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六十二章:痛楚(二)   夜晚十点,弗拉沃尔城。   无论何地,都有藏在角落里黑暗的地方。在这个“过客”般的城市,则更显得稀疏平常。   “不许动。”巴勒对着安君说话,刀却架在爱丽丝的脖子上,“我知道你的能力,应该是攻击反弹之类的吧……不过没关系,看你这个样子,这家伙应该跟你很熟吧,她可没有你那种怪技能……你敢发动技能一下,我的刀就会立马捅进这家伙的颈动脉,你大可试试。”   “……冒险者搞绑架,你就不怕被吊销冒险执照吗?”安君左右环顾,这里似乎是一间废旧的仓库,周围有不少佩戴同样铭牌的人。安君眼睛偷瞄,在没有人注意到的一秒钟内,看清了所有人的样貌,一共二十七人,看起来全是不足三十岁的青年,而自己和爱丽丝,则被牢牢捆在椅子上。“而且还是对我们这样的孩子下手。”   一盏幽暗的魔晶灯,成为了这座仓库唯一的光源,摇曳的光有些吓人。   “谁会管啊,不过是两个没人要的奴隶。”巴勒冷笑道,“白天你敢对我还手,我今晚就让你明白这条街上到底是谁说了算。听好了,不管什么技能,只要你敢发动一下,我就能让你这位朋友立马没命。”   巴勒手下一个青年走来,抬起一把长刀,贴近了爱丽丝的脖颈。   “……你想干什么?有什么事都冲我来,爱丽丝的心理状态本来就很脆弱,你们这样会吓到她的。”安君看起来有些紧张,身上的藤蔓感受到他的动作,顿时缠得更紧一分。   “劝你还是别动的好。”半精灵缪拉在一边修着指甲,“这是我的特性技能,你越挣扎它就缠得越紧,如果不想身体被绞断,那就老实一点吧。”   “喂,听见没,别乱动!”巴勒喊道,“这家伙,怎么还想挣扎……缪拉,你的藤蔓还能再绑紧点么。”   “随她呗。”缪拉毫不在意,“反正难受的又不是咱。”   安君额头落下几滴汗水,看起来正在痛苦的挣扎着,辛苦的表情上却强挤出一丝微笑:“……说的对,你只说不让用技能,但你也没说不让我调整调整姿势啊。”   “……哈,有趣的小孩。”缪拉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安君,她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技能发动状态没有异常,也确定了对方无法逃脱自己控制的事实,愉悦地笑出了声:“不过小家伙,在藤蔓这种力度的缠绕下,你还有所余裕地说这种话,你不会……还留了什么后手吧?”   “什么……”巴勒一愣,仔细想了想,却没得出什么特别的结论,“不……怎么可能呢,这家伙不可能不顾及她的同伴吧,而且一个小孩能做什么。”   “可你别忘了,那根素材的来源可是一只破军级魔物。”   “哈哈,笑死人了,缪拉,你不会还真相信她能讨伐一只破军级吧。”巴勒一笑,“就凭这种级别的小孩?”   “没有实力的人能拿到那种材料才更可怕啊,笨蛋队长。”缪拉有点嫌弃巴勒的智商,“就算是偷,那也得从能讨伐破军级的队伍里偷到,能做到这种事的人,你不提防一下,几秒钟就能把你这种笨蛋偷的倾家荡产吧。”   “喂,我可是队长啊!你怎么能当着队员的面说我笨!”   “好,好,不笨蛋队长。”缪拉叹了口气,“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哼,如果可以,我当然想教训这家伙一顿——”   “但你应该破不了这孩子的防。”   “别打断我!”巴勒气急,“不过你说的……有点道理,这家伙的防御力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单纯的揍她我可能会先累倒……”   “所以你要打另外那个孩子的主意?”   “所以说别打断我啊!不过你说的对,另一个……不行,这样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巴勒思索着,“而且,我还有特殊的原因,不能伤到这个……哎,不对啊,缪拉,你是不是忘了,我根本不需要破这家伙的防——”   巴勒一跃而起,手掌中一道魔力的流光溢散,一掌打向安君胸口纹章的位置:“哈哈哈,我才想起来,自由奴隶的纹章不是谁都可以用的吗!小家伙,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砰!   可还没碰到安君,巴勒却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击飞,在空中翻滚两圈才摔到地面。   “你这家伙——”爱丽丝身边的青年突然紧张起来。   “等等!我还什么技能都没用呢。”安君大声道,“这是至高级的纹章,一般人想激活的话会被反噬的,这是常识吧?”   “可恶……”巴勒晕晕乎乎地从地上爬起来,“可恶!你这家伙!”   “巴勒你等等!”缪拉忽然站起身,一步步走了过来,仔细审视着安君,“至高级……你说至高级?!是谁给你刻上这个纹章的?!”   “……我可不能告诉你啊。”   “不能告诉我……?这种情况下,你也「不能告诉我」的原因……”缪拉失去了之前的冷静,眉头紧皱,牙齿咬着指甲,“果然吗……是「魔族」?!”   “……”   “你这个反应,看来是我猜对了……啧!真是……倒霉了啊。”   安君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内心里却暗自笑了一声。   (莫伽迪雅,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说的,自以为很聪明的人往往比莽夫更好骗哦。)   莫伽迪雅有些不解:“诶?你做了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做,欲擒故纵就是最好的办法。)安君心中回答道,(本来至高级纹章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魔族,只需要摆出想要隐瞒这种信息的样子,这类人反而会对这个答案深信不疑。)   “原来如此……”莫伽迪雅逐渐跟上了安君的思路,“我说你怎么还在维持着纹章活性化,这纹章亮的,就差直接告诉他们了……是为了暗示他们,然后找机会把纹章摆出来唬住他们么?可是,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巴勒!收手吧。”缪拉说道,“跟魔族有关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走丢了的奴隶,我也不想再碰了。”   “说什么呢,缪拉,这可是挣大钱的机会啊!”巴勒笑道,“你们半精灵这血统里祖传的怕魔族性格,未免也太激烈了吧……啊,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开个玩笑嘛。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个家伙的品色真的很高,这就是我们的动机,不是吗?再加上她们身上这高级纹章,那妥妥的稀有货色啊!”   “……别闹了,这种家伙,谁敢买。”缪拉担忧地说,“而且,我现在更有把握确认,这孩子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   “管她藏着什么,我有办法。”巴勒坏笑着,抓起安君的头发,厉声道:“喂,你懂的吧,作为纹章的寄宿者,你可以解除纹章的「防备」,没错吧,只要解除了那个,我再激活纹章的话就不会受到反噬了。快给我把纹章的「防备」解除!不然小心我做掉你那个朋友。”   “……那你要保证,你要放过爱丽丝。”   “轮不到你提要求!你不怕我杀了她?”   “你不会的。”安君说,“你杀了她,你也解除不了我身上纹章的「防备」。”   “啧……”巴勒眼珠一转,又说:“好吧!大不了我不打这家伙的主意就是了,我答应你,放过她,但是,你要给我解除纹章的「防备」。”   “……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   “当然不会。”巴勒一笑,“来,缪拉,放开那个女孩。”   “……”缪拉没有说话,但缠在爱丽丝身上的藤蔓已经松开。   “让她走。”巴勒说,“传我的命令,不要妨碍她……除非这个小修女敢反悔。”   爱丽丝的眼睛离不开安君:“主人——!”   “好了,为了防止你搞事,”巴勒说,“我让你朋友往外走,你现在就给我解除纹章的防备,敢有其他小动作,那家伙就死定了。”   “……你真的,不会反悔吧。”安君的眼角好像泛着泪光,像娇弱的小女孩在啜泣,楚楚可怜。“不许说谎哦……我,我已经解除了……你要保证,不许打爱丽丝的主意……”   巴勒试探性地释放了些许魔力,发现并没有排斥的反应,他逐渐将魔力释放,触向纹章,一抹笑意浮现在他的嘴角:“当然,当然啦,毕竟是我说过的话嘛,那当然是——”   在巴勒刚要开口,说出后续的话之前,安君却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巴勒先生,你是不是想说:「当然是骗你的啦,你这个蠢货」呢?”   “当然是骗你的啦!你这个蠢货!我要把你们都卖到地下拍卖会里——”巴勒忽然反应到有什么不对,“嗯!你说什么?”   砰——   未等巴勒反应,一股巨大而似曾相识的冲击迎面而来,让巴勒的大脑直接失去了思考能力,身体在空中连续翻转,如同一只人肉飞镖。   巴勒被击飞的方向很微妙,正好是整座仓库里,唯一放着魔晶灯的地方。   砰!魔晶灯被巨大的压力击碎,整座仓库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家伙!”惶恐涌上了缪拉的心头,“果然……她根本没有解除纹章防备!之前不管是顶着藤蔓强行挣扎还是第一次用纹章反噬巴勒,都是为了瞄准魔晶灯而调整方向的行动吗……?”   “巴勒队长!啊?!大、大姐——!”另一边年轻的队员似乎慌张起来。   “不要怕!我抓住了那个修女,她跑不了!谁在那个叫爱丽丝的家伙身边?抓住她,拿她做人质!”   “大姐啊啊啊——!”原本爱丽丝所在的方位传来了叫喊声,“我向那个爱丽丝抓过去的时候,看见她突然掉了下去,就像掉进地洞一样——!”   “胡说什么?这里都是平地哪来的地洞!”   “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这样——那家伙消失了啊!她掉进了一个没有地洞的地洞里了啊!”那人似乎有些语无伦次。   “消失了?等等……巴勒说过那个修女好像会用奇怪的储物魔法……难道是影纵?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连人都装的进去?”   “大姐,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年轻人说着,手上亮起了照明魔法。   “……会照明术的都给我打开,不用急,有藤蔓链接着那个修女,只要她跑不了一切都还好说。”   一个个光球逐渐照亮了漆黑的仓库,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造成这片黑暗的始作俑者。   那修女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坐在原处,被紧紧地捆在原地,没有一点可疑的动作,甚至轻闭着眼,有一丝怡然自得的意思。   “吓到了吗?”那修女这样说。   “……你好像很悠闲啊。”缪拉凝着眉头,手上藤蔓魔法中的魔力反应暴涨,紧缠在安君身上的藤蔓力量越来越大,藤蔓在安君身上再次蔓延,从脚踝一直缠到了颈部,仿佛要把安君活吞一般,“只要我不松开你,你就永远也没办法从我手里逃脱,顺便说一句,我的魔力恢复速度,可要比这个魔法的消耗量快多了。”   “是吗,那还真是很厉害啊。”安君微笑着,不慌不忙,藤蔓紧紧地拘束着身体,可在脸上却再也看不见一丝难受的表情,“顺带一提,捆绑这种事,比起像缠货物一样单纯地卷成一圈圈,最好还是把对方的手臂单独束缚到身后,这样的话效果会更好哦。对了,既然你现在这么轻松,那还可以再用力一点吗?”   “……你在说什么?你这家伙——本来我还有些犹豫,现在我已经决定了,绝不能放走你这种危险的家伙——”缪拉的魔力逐渐从体内涌出,进入了战斗状态,“你这个表情……难道面对我们二十多人的包围,现在的你还有十足的信心从这里逃走吗?”   “是二十六人,不算刚刚昏迷的那个。”安君说,“怎么样,现在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开始了哦,不管是刀剑还是魔法,或者也可以是拳头,排队或者一起上都可以,有什么恩怨的话,今晚一口气解决了就好。”   听到这样的话,反而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你们怕什么!”缪拉喊道,“这家伙不过是虚张声势!魔法组列阵!远程集火这家伙,我的藤蔓拥有极高的魔抗性,不用怕影响到我——全员,开火!”   就算是近战人员也或多或少学习过攻击型魔法,这就是B级冒险者团队的精良素养。二十六张法阵如同夜空中绽放的烟火,缪拉一声令下,满片烟火便同时激射出无数道各色流光——   轰轰轰——   攻击魔法群崩裂了地面,目标身后的整片墙面几乎完全坍塌,坠落的废墟卷起漫天烟尘——   乱石坠落的声音逐渐平息,可在那烟尘之中,众人却听见了一道逐渐清晰的,小女孩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夜色与星光,从墙面的空洞中传来。同时蔓延而来的女孩的笑声,配合着夜,显得格外诡异。   借着月光,众人再次看清了那女孩的全身。椅子已经化为齑粉,藤蔓将她举在半空,女孩平躺在藤蔓里,姿势很放松。   似乎,连一根头发都没有被烧掉。   “啊,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女孩的眼角落下一滴眼泪,也许是笑出来的,“不小心被挠到敏感的地方,太痒了,所以没有忍住。话说你们完事了吗?有什么怨气的话还可以继续发泄哦。”   “什么……!”   “继续嘛,如果只是针对我的话,我不会生气的。”那修女的情绪似乎逐渐高涨起来,“数量够了,力度还差点,我建议加上物理攻击试试看哦。”   “喂喂,不是吧……”周围的青年们窃窃私语,“这可是我最大的输出了……”   “可恶……”缪拉的眼睛里闪过一道蓝光,似乎是某种侦查类魔法,“开什么玩笑……伤害记录……根本没有任何显示?零伤?!”   “怎么啦,累了吗?”安君说,“换个方式也可以,我可以把我自己的技能借给你们用一下,当然,你的藤蔓最好能承受得住……嘛,反正你说过,这藤蔓的魔抗性很高,没错吧。”   安君一边说着,纯白色的魔力如潮水般涌入胸口处的奴隶纹章,暗红色的纹章骤然发亮,红色的光在黑夜的背景中,如同一颗不详的星。   然后,黑色涌了出来。   像温婉的水烟,像沉静的雾,像高山云海下,冷云从山峰间瀑布般的流动——却是黑色。   白色涌入,黑色涌了出来。黑与白同样温婉,交织,却彼此分明,没有一毫厘的交融。   黑白交织的最中间,是暗红发亮的纹章。心型图案清晰可见,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负面的美感。   “这种魔力……至高级的纹章……”缪拉的声线有些颤抖,“喂,你这家伙,是在自杀吗?!”   “哈啊,哈啊……”安君深呼吸着,似乎并没有太过在意,“你听说过「反击盾」吗?这个技能,可以将受到的攻击储存,然后释放,反击形式只能和受击相同,但是释放的方向,却可以自由设定,比如……”   黑雾触碰到藤蔓的一瞬间,藤蔓的接触处瞬间变成了漆黑色,下一秒,从黑色处的中间,化成了一滩同样轻盈的黑雾。   没有破碎的过程,也没有液化的过程,中间仿佛没有任何合理的过度,那藤蔓就这样变成了轻柔的雾态。   “看来,这藤蔓的魔抗性,并没有我的身体强呢。”只是几次眨眼之间,缠在安君身上的所有藤蔓竟尽数化作黑雾,如水烟流向地面,安君的身体就这样在黑雾之中坠落,自由落体带起一阵气流,散乱了黑雾静美的流向。   “怎么可能……!”   黑雾化似乎并没有放过藤蔓的其他部分,整条藤蔓逐渐变得漆黑,一直向缪拉蔓延而去。   “大姐小心!”眼看黑雾化即将攻到缪拉的手腕,一旁的青年拔出长剑,一道刀光划过,斩断藤蔓的连接,“唔——!”   然而,就连铁制的长剑也同样被黑雾感染,顷刻间雾化,青年反应迅速,将长剑扔出,抱住缪拉向后方跳出。“大姐小心啊!”   “果然,我猜的没错,这纹章惩罚术式的组成,同时有「黑暗系」和「精神系」两种魔法元素,也许还有更多,甚至可以无视防御属性……”安君喃喃,黑雾淡化,逐渐失去了魔力反应,“用反击盾把惩罚术式的攻击释放,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缪拉惊恐地说道。   “你说我?我啊……”安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正经的站姿面对众人,说道:“我名叫安·凯尔拉,今年十岁。职业是一名修女,特长是治疗,喜欢各类传统艺术,以及学习各种有趣的知识,还有为迷途与无知者提供教育和神学指点。我会背诵《圣书》的所有内容,最喜欢的一句话是:「予神明以敬畏,予圣者以尊重,予众生以博爱……予行善者以赞颂,予行恶者以天罚」……”   “你,你想说什么——”   “坏孩子们,要稍微的惩罚一下了哦。”   修女静静地站在众人面前,暗红色的光静静地亮着,白色的魔力静静地涌现,黑色的雾静静地流动……   然后,以修女的脚下为中心,黑色蔓延在了整片地面之上。   澎湃的黑,仿佛在蒸发着这片大地——   “……害怕吗?”   ——   ————   作者的话:   安君的反杀(划掉)战斗专属BGM《修女的信条》,第一版编曲已发布在书友群中!本章配合处刑曲一起食用效果更佳!因为是作者本人自己的编曲,没有发表到其他任何平台,所以只有在Q群文件里才能找到哟~   对了,安君的新衣服正在绘画中,线稿啊设定啊什么的都会发到群里……好吧我承认我只是单纯的在宣群……因为人少,平常有点冷……   群号:991406014。群名:《零女》的日常生活。   ——————   啊,对了,吐槽一下,我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认为这本书是虐主文……好奇怪啊……   有什么改进建议的话,欢迎评论、加群~   如果观感不好的话一定会听从建议及时改正的。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六十三章:机制漏洞   “害怕吗?”   大地像墨色的酒精蒸发出纯黑的雾,没有任何逃离的余地。   “呜——啊啊啊——!”接触到雾的青年们忽然瘫倒在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面目狰狞。   “痛苦吗?”   非人般的惨叫不绝于耳,看着同伴们尽数倒地,缪拉站在那里,全身都发了软,却连一口大气都不敢轻喘。   黑雾环绕在缪拉周围,没有和她接触。因此缪拉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凄惨。   “绝望吗?”   然后,惨叫戛然而止。黑雾像未曾出现过一般眨眼间褪色。   世界又恢复了安静。   “你,你……”虽然没有受到攻击,但此时的缪拉已经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瘫软地跪了下来,“你做了什么……”   “只是让他们做了个噩梦而已。”安君一步一步向缪拉走来,从容而优雅,“除了疼痛和害怕,第二天醒来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哦……虽然可能会留下睡不好觉的后遗症,就当买个教训吧。”   “你……”缪拉大脑混乱,语无伦次。   “缪拉小姐,你也算他们的领头人,你要负责支付精神损失费哦,放心,不会为难你们的……啊,你怎么晕过去了。”   明明没有被击中,缪拉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失去了所有意识。   这让安君感到有些头疼。角落里的影子扭曲灵动起来,从那影中吐出来一位亚人少女,爱丽丝。   “主人——”爱丽丝一下子扑在了安君身上。   “乖,乖。已经全部解决了哦。”安君一边安抚着爱丽丝一边又自言自语道,“真糟糕……我还想让这个缪拉帮我们租好旅店呢,怎么还没碰她就晕过去了呀……”   “刚刚那招,黑暗系和精神系的魔力反应这么厚重,一般人就算不碰那也承受不起啊。”莫伽迪雅在一旁解释,“更何况对方还有精灵族的血统,对这两种属性的抵抗力就更弱了。”   “啊呀、那爱丽丝……”   “现在那魔力已经散了,担心什么。”莫伽迪雅说,“所以,到时候了吧,给我解释解释呗,安。”   “啊哈……解释什么……”   “关于你的一切,我们约定好的吧。”   这时候,爱丽丝看了看四周尽数倒下的冒险者们,感叹道:“主人……这都是你做的吗?这么短的时间……主人,你好厉害……!”   “不要看,爱丽丝,会睡不好觉哦。”安君轻捂爱丽丝的眼睛,“今天让爱丽丝担惊受怕了,不好意思啊。”   “没、没有……”爱丽丝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不自主地往安君身上贴得更紧了,“只是……爱丽丝有一事不明,明明主人看起来这么强,为什么每次都没有在敌人动手前就制服他们呢……每一次,主人看起来总是一副快要输掉的样子……是因为主人的仁慈吗?”   莫伽迪雅附和道:“爱丽丝说的挺委婉,意思就是在质问你为啥总是吓自己的队友吧。”   安君一阵轻笑,连说几声“好”:“正好方便,那我就稍微解释一下吧……唔,从哪开始呢……”   既然这两人都问了相似的问题,那就顺便一起聊聊吧。安君这样想着,又说:   “我能用来攻击的技能只有一个,就是「反击盾」。它的效果,是将「一段时间内」受到的「攻击」复制并储存,并可以随时释放。”安君说,“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这件事,说来话长。”   “可那个黑色的……怎么看也不像反击盾。”莫伽迪雅说,“虽然大概猜到了什么,但是……”   “因为,「反击盾」的效果,有BUG。”   “小安你刚才好像说了什么奇怪的词?”   “「反击盾」是有漏洞的技能。”安君说,“技能里,关于「一段时间」的描述没有任何具体的补充,所以我就偷偷测试了一下,才发现这个「一段时间」并不是固定的。它可以是几分钟,也可以是几秒。但是,从来就不是「固定的时间」,而是……”   安君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而是,「战斗时」所用的时间。只要进入「战斗状态」,那么「反击盾」就会开始记录我所受到的攻击,一旦进入「脱战状态」,那么「反击盾」就会在一分钟内清空储存的所有攻击记录。”   “难道……”   “没错,只要一直处于「战斗状态」,那么,「反击盾」的记录就永远也不会停止。”安君说着,拉开自己胸前的衣襟,露出锁骨下,那道暗红色发亮的纹章,诡异却透露着一丝不可言喻的美丽,“这就是,我从未让纹章沉睡的原因。”   “果然是「惩罚术式」……”猜想被证实的莫伽迪雅却皱紧了眉头,“竟然一直保持着惩罚术式的启动,以此来让反击盾持续保持着发动状态……?!”   “顺带一提,”安君补充,“因为一直处于「受击」,「反击盾」的反击比例也随之一直保持在满叠状态……也就是完全反击。”   “等一下,我记得你应该还有……”   “没错。”安君大概猜到莫伽迪雅想说什么,“也正因为一直处于「受击」,「遗传算法」和「狼魂」这两个特性也有在好好工作。”   “就因为这样?”莫伽迪雅还是有些不能理解,“睡眠时间怎么办?难道这样做没有一点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吗……?不管是黑暗系还是精神系的魔力,它们对魔抗性的穿透能力都很强,即使是你也会很难受吧。”   “适应了就好啦。”安君轻笑,“慢慢的,身体就会变成完全接受它们的样子了……况且现在也没有那么难受,或者说有点腻了吗……”   “……拿这种纹章作为进攻手段的,安,这两千年来,我只见过你这么一个……”莫伽迪雅感到有些无语,“不过这样真的好吗?虽然纹章被你反过来利用,但是你真的要背负这个纹章吗?你应该还没有自暴自弃到接受这个身份吧……”   “除了实用,这个纹章其实看起来也挺美观的呀……如果可以,我其实挺想留着这玩意做装饰……爱丽丝,你觉得呢,这个纹章其实画的还挺好看的吧。”没有镜子,安君看自己的纹章也很是勉强。   爱丽丝却猛摇头:“我、我不知道……”   “我觉得她想表达的意思是「不,完全没有。」才对。”莫伽迪雅调侃道。   “诶……不用担心啦,时机成熟的时候会想办法去掉这个的。”   “说的好听。”莫伽迪雅摆摆手,“这玩意连莱茵教堂的圣水都拿它没辙,爱丽丝那个纹章等级还好说,想解除你身上这至高级的纹章,除非「魔女」再降世,不然只能去魔界碰运气……自从我死后的两千年里,我可就再也感受不到关于魔女的任何消息了。”   安君在心中回应:“哈……不一定非得要魔女才能做到啊。莫伽迪雅你总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实际上,这两千年里,即使没有魔女,世界运转的也一样很好啊。”   影纵的魔力团出现在安君的手心,他张开手,一条纯银吊坠出现在手中。手接触吊坠的一瞬间,胸前纹章的光芒忽然闪烁起来,忽明忽灭,像一盏老旧的电灯。   吊坠出现了不到一秒,便又消失在了影纵之中,纹章的闪烁渐渐褪去,只是亮度比以往似乎弱了一分。   莫伽迪雅知道那吊坠里装着什么,那是一根大天使勒加米尔的羽毛。只是她从未相信这根羽毛还有能破解至高级纹章的效用,她一直以为羽毛带来的只有伤害。   “我只是不想再用这个东西了,会遭天谴的。”安君笑了笑,整理着爱丽丝散乱的衣服和头发,“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去魔界看一看呢……爱丽丝,今晚看来不能兑现诺言了,要不我带你去附近的修道院借住一宿吧,我们就假装是被山贼绑架然后逃出来的,到时候卖卖惨,你学我一起装成身世凄惨的样子,那些半夜不睡觉的修女们都很吃这一套的。”   爱丽丝猛点头。   莫伽迪雅忍不住吐槽:“喂喂,你怎么开始教人家学坏了?还有貌似人家本来就比你惨吧,怎么还要你教?”   “嗨呀,三分靠实力,七分靠演技嘛。”安君又把爱丽丝整理好的发型揉乱,饶有兴致地教着爱丽丝怎么样在三秒钟内哭出声来,毕竟曾在戏剧社待过,这点基本演员素养安君还是会一些的。   安君顺便在爱丽丝的眼底涂了点淡红色化妆品,那是从曼妮卡老师不用的化妆盒里偷偷顺来的东西,骗浮士德的时候也有用过。“还有,谁不喜欢两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带着悲惨的故事哭唧唧地来找你借宿呢……尤其是修女,她们不是悲天悯人的世家,就是被教会收养过的孩子,总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好骗的很。”   “……安,怎么越来越有种你要坏掉了的感觉啊。”   “你的错觉啦,女孩子天生就是演技派,让爱丽丝多学点也不是坏事……嗯?”安君猛一转头,忽然发现残墙之外有人影晃过,对方踩到墙壁的影子,那里有安君一早布置好的影纵结界。安君一声大喊,手臂猛然一挥:“什么人?!”   “呜啊——”那人忽然倒在地上,四肢并拢着像一条被钓上岸挣扎的大鱼,“停停停!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么闹腾——”   “安你做了什么?”莫伽迪雅问,“这么弱的魔力反应,没必要太警惕吧。”   “把缪拉释放在我身上的束缚,分了十分之一的力道弹到了这家伙身上。”安君说着收回了反击盾的攻击,“这个时间,来这里偷看的家伙,不应该是普通的路人吧。”   安君走近一看,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啊……你是白天的那个商人……!”   “咳咳……哎,是我,小姑娘……没想到啊,你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实力却如此不凡……老朽方才就看到一群人把你给拖了去,不放心所以才来看看……只是没曾想反倒是你把他们给全撂倒了……”   “老人家,有话就直说吧。”安君根本信不过眼前老人的说辞,这场绑架和这个老商人有无关系,安君自己也觉得可疑,“顺便,希望您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可以吗?”   “我在这城市待的很久了,这点事我还是懂的……小姑娘,你们现在是不是没有地方住?”   “……还不需劳烦您费心。”   “哎,有警戒心是好事,可是你警惕错人啦,我就是一个糟老头子,没必要在你们身上打算盘……当然就算我想给你们安排住处,你们也没理由信得过我吧……”老商人摇摇头,自顾自笑了一声,“所以,我只是想给你们提一个建议,或许可以帮得上你们的忙,让你们住上好地方……当然,如果你还是信不过,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天上可不会掉馅饼的。”   “当然啊。”老商人笑了笑,“白给的东西最可疑,我自然也不会推荐给你们……我要说的地方,是这座城市里唯一无视出身的地方。在那里,无论身份地位,都可以凭本事得到想要的东西,而且那里拥有绝对值得信任的安保,以你的本事,一定可以得到一间不错的住处……那里,就是弗拉沃尔最值得一去的地方之一,人称……”   老商人左右环顾,看到周围无人,才缓缓开口,吐出剩下的三个字:   “斗技场。”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六十四章:瞎匹配的抽签系统   “斗技场。”老商人郑重地说,“弗拉沃尔是连接凯撒势力与西方诸国之间的商业枢纽,汇聚了来自各个种族的冒险者。四处游历的冒险者一多,自然而然就容易形成这样的产业……而其中,数弗拉沃尔最甚。这里的斗技场也是凯撒大陆规模最大的斗技场所之一,来客的数量和质量也远超其他的斗技场,不少富豪们赌上胜负一掷千金,也有不少原本地位卑微的斗士们一战而红万人敬仰……据说,就算是本该死刑的罪犯,只要在那里打出漂亮的战绩,也会受到那些权贵者们的庇护……”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安君面无表情地说,“你是说,我们现在无处可去,所以只能用打架的方式来寻求住处,即使,我只是一个刚刚十岁的小女孩,而且还是一名圣职者。”   “……小姑娘,我没别的意思,很抱歉让你想到了不好的事情。”老商人叹了口气,“斗技场虽然野蛮,但是并不丢人,不如说,这是无数人都在追求的荣耀……我看得出来,以你的实力,虽然打不过那些C级斗士以上的强者,但在C级以下,你也不见得会输多少……啊,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你就当我随口一说,我只是觉得你有这个本事,而且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方便快捷的办法了。”   “……如果我这样做,你会得到什么好处?”   “我哪能拿什么好处啊,只是因为怜惜你们这两个小姑娘罢了……不过真要说好处,你要是能成为斗士,那我倒是也能沾到不少光……”老商人看了一眼安君的表情,知道对方也不是好忽悠的主,只好悻悻地改口,“那我就先告辞了,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去我住的地方借宿也是可以的……”   “请带路吧。”安君说。   “啊?你们真要去我家?”   “不是您家。”安君摇了摇头,“我是说,请您带领我们去斗技场吧,现在已经很晚了,请快一点。”   ……   来到弗拉沃尔城,有三处一定要去看看的地方。   一是弗拉沃尔地下迷宫,那里藏着大量的魔物和宝藏,传说中那迷宫的底层还藏着比焚城级魔物还要强大的领主。   二是弗拉沃尔的服务业,三步一酒馆,五步一旅店。商贸遍地自不必多说,酒水美食也从未有缺,奇珍异宝琳琅满目,更可贵的是这里的服务类产品,温泉,娱乐,按摩……为这座过客式城市里的旅人们提供了最舒适的体验。当然,红灯区也是必不可少的——尽管在这个世界,人们将这样的地方称为「花街」——弗拉沃尔的花街远近闻名,从业人员有女有男,甚至不同的种族和物种也存在其中,几乎满足了所有类群顾客的需求……所有来过的人,都对这里流连忘返。   第三,便是安君此刻要前往的地方,弗拉沃尔大斗技场。   安君才发现自己被绑架的地方离他们的目的地并不算远,或者说,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附近。经过老商人一番指点,安君才看见那片宏伟的复合建筑群。   与其说是建筑群,不如说……是山。   “好大……”安君感叹。   “斗技场不是一块单独的场所,而是我们眼前的这一整座丘陵。”老商人介绍道,“正如你们所见,这座山从下到上被分成了数个部分,分别代表着G区到A区七个分区,其中最底层的G区和F区都是为游客提供服务的地方,那里的旅店恐怕也不会欢迎你们二位……但是从E区开始,就有大量的专门为斗士们准备的旅店,那种地方是不会在意你们的身份的。”   整座山被修整成阶梯状,像巨人的圆盘积木从大到小堆叠。放眼望去,底层处处建筑,灯火通明,但上层却十分冷清,连建筑的密度都小了许多,但很明显,越是靠近顶层,那些稀疏的建筑就越是精致大气。   “也就是说,只要注册成斗士,我们就可以在正常一点的旅店里租住房间了?像我这样子的小孩也没有问题么?”   “我说过,唯独斗技场,不论身份地位,甚至不论性别年龄。据说在斗技场里那几位传说级别的斗者中,就有一位看起来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年龄不是问题,只要缴纳注册费,谁都可以获得证件。”老商人说,“但是,想住进那里的旅店,除了注册,还必须通过考核——也就是获得一场斗技比赛的胜利。”   “……可是比赛场地在哪里?我只看到这些楼房和街区……总不能在路上打街头战吧。”   “呵呵呵……在斗技场,可不能玷污了「战斗」二字的排面啊。”老商人一笑,“到时候,你会明白的。”   三十分钟后。连登几百阶台阶,方才来到了E区,这里才仅仅不到整座丘陵高度的五分之一。每一区的正北,都有一道三米多高的巨大石洞,四周被修葺得十分整齐,从石洞中走入,才发现这山的内部竟别有洞天。   原来,斗技场根本不是环山而建,山外建筑群不过只是整座斗技场的冰山一角,山体的内部,才是斗技场真正的模样。   山的内部像是一座巨大的圆锥塔,从入口走进,不一会眼前的道路又错综复杂起来,左右交错,上下互通,如同外表整洁的电子仪器里精密而复杂的内部零件。但即便如此复杂,这里也依然大气非凡,连一条普通的走廊都有三米高度。   “E级是斗士的最低级别,与D级共用同一座场地。这里是看起来有上下交错,有好几层的模样,但实际上只是E、D两区合并,根本通往不了C区之上……那里也是一般人没资格去参观的地方。”老商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介绍的话,“哦,对了,小姑娘,你们叫我的名字就好,我叫拜斯尼斯。”   “我是安。这位是爱丽丝。”   安君看到,山体内部也有着大量的房间和设施,如果说山外是度假山村,那么这山的内部便是一座巨大的旅行酒店。   走过有五分钟的路程,三人走到了大概是大厅的地方,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穹顶有三十余米之高,无数的魔晶灯让偌大的厅堂亮如白昼,大厅来往的人员很多,模样也大多怪异,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给这孩子办个证。”拜斯尼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就近的服务台,排出六枚金灿灿的金币,一下子让安君看傻了眼,“姓名安,10岁,种族就填亚人吧。”   安君看了拜斯尼斯一眼,表示自己并非亚人,拜斯尼斯则摆了个手势,表示让安君无需多言。   服务员抬头看了一眼安君,小声的一咋舌,什么也没有多问便埋头拿了几张注册表撰写着。   “可这注册费居然要6枚金币……!这也太多了吧。”安君从没见过金币的具体模样,以往接触过面额最大的钱币就是银币,而这六枚相当于总价值六百枚银币的金币,就算把雷亚兹给过的都算上,安君这辈子也都没有赚过这么多钱。“拜斯尼斯先生,这样真的好吗?我们可未必能还得起。”   “还不起那就不还。”拜斯尼斯呵呵一笑,“本来就是我个人想要拉你们来的,如果你们真赔了,那我绝不过问,只是如果你赚了,我倒也希望你能想起我来就好……来,摁个指印,契约就可以自动生成了。”   “……”无事殷勤,必有蹊跷,但安君也不好多话,只是在心里警惕了几分,“我只是一名圣职者,本不擅长战斗,而且原本的目的也只是为了住进舒服的房间,说不定过几天就会离开这里……希望拜斯尼斯先生不要对我抱有太大希望。”   “我们说好了,我绝不要求你多做什么,就算你只住一晚然后让这六枚金币打水漂,我也绝对不多说一句。”拜斯尼斯看起来很是和蔼,接过服务员递过的水晶卡片,双手呈给安君,笑道:“不过,你绝对不会止步于此的,我确信。”   “……那么今晚就可以给我安排好比赛么?”   服务员像是在嘲笑一般,怠慢地向面前屏幕型魔导器输入着抽签信息:“正好,二十分钟后还有一场,不过小孩,我是没权力干涉你啦,不过奉劝你一句,斗技场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台来闹着玩的,你既然签下的那张责任书,那你就算伤了死了那也跟这里没有关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   “我知道。”安君说,“不过我心意已决,还请劳烦小姐帮我快点抽签了。”   “好吧。”服务员暗自笑了一声,可当她点开抽签系统传回的信息时,服务员的脸色忽然变了:“喂……我可没有故意这么安排的啊,这都是系统随机挑选的……要不你现在就弃赛吧,这样我们办事也方便。”   “我没有听懂您在说什么。”安君问道,“匹配的结果出了什么问题吗?”   “只能说你运气不好吧,第一场就要碰见他……不过毕竟你是新手,在这家伙面前弃权还不丢人。”服务员笑了笑,“你看,就是那边榜单上的家伙。来自北境之地的彼特鲁沙,战术手段向来以凶狠著称,前几天才刚来的,目前战绩全胜,实力怎么也有D级以上了吧。”   安君看了一眼榜单,彼特鲁沙,E级排行第一位,连胜场数12。   “更不巧的是,”服务员笑着对面前的三人说,“今天这场,正好是他上升D级的晋级赛。”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六十五章:彼特鲁沙的晋级赛   只要把手指摁上那张水晶卡片,卡片上就会显示斗士的主要信息。这是斗技场为每个斗士发放的身份卡,用于在斗技场的各种活动和消费。   「安,亚人。排行E级第1286位,战绩无,战术数据无。职业:圣职者。剩余积分:300。」   积分是这座斗技之城里的通用货币,一切交易都可以通过身份卡进行积分支付,甚至连各个地区的金钱货币都可以购买。安君注意到,用积分来购买银币,正好是一比一的关系,但若反过来用银币购买积分,则要花费双倍的银币——身份卡里那300积分就是用那600枚银币的注册费换过来的,卡片只相当于附赠。   “高消费是这里的主流啊……想要还钱的话就要再赚600银币……难道只能把从莱茵教堂偷来的宝石卖掉吗……”等待室里,安君在笔记本上记着近日的账单,头痛不已,“这些宝石明明是备用预案来着……”   “反正是那个主教有错在先,你收点赔偿金怎么了。”莫伽迪雅好没气地说道,“那些宝石可都是我看上的,没有劣等品,随便卖一颗都够你一辈子生活的了,省点用还能顺便养活爱丽丝。”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纠结,平常讹……索要精神损失费的时候,我可从来没要过这么多……”   “平时穷惯了,一碰到大钱就傻眼了?”莫伽迪雅嘲笑道,“那你就在斗技场赚积分呗。到时候把积分赚到600,再还给那家伙就是了。”   “唔……你看这个说明书,E级赢一局只能赚30积分,输一局就扣35积分,如果要赚到600,就算不吃不喝也得连胜20场,而且这里的东西又这么贵,这三天五天的可赚不完啊……”   “啊哈,反正那商人也说了,不会找你要钱的啦,这就代表他有把握从你身上赚到比这六百银币还要高的价值吧。”   这时,一个机器般的女声回荡在这间房间:“E级1286位,安,E区第七场地的比赛马上开始,请做好准备……”   “爱丽丝,这个等待室在下一场比赛结束前应该都会空着,你就在这里等我吧,右手边的墙上应该有观战投影……但最好还是不要看了。”   “主人……”爱丽丝欲言又止,“……请、一定要平安回来……”   安君微笑着摸了摸爱丽丝的头,郑重地答应。   ……   “话说莫伽迪雅,”漆黑的入场走廊里,安君自言自语般和莫伽迪雅聊着天,“如果哪一天,我真的被敌人干掉了,你会怎么办?”   “能怎么办,换个人呗,反正在我面前死掉的勇者多了去了,我早就忘了你是第几个了。”   “啊哈哈……也是呢。”安君自嘲着笑了笑,把身份卡扔进影纵之中,手腕一抖,便抽出一只铁锹,“啊,要开始了。”   ……   “喔——”   欢呼声比想象中的还要激烈,E区本是最底层的E级斗士们的斗技区,不管是观赏性还是赌资的流转都远低于其他区,按理来说,不应该有这么多的人才是——   可是这篮球赛场一般规模的斗技场观众席里,座无虚席,欢呼声不绝于耳。   “E区的比赛多,人也同样不少啊,看样子也大多是平民……打算来这里怡情小赌,顺便解闷吗……”安君看着上方环绕战场的观众席,有些不适应。这战场是低洼地,如同街道口斗蛐蛐为虫子们放好的铁盆,观众则在高处斜俯视着这场战斗,“这些人手里都拿着身份卡……是斗士么?人果然喜欢看和自己差不多水平的闹剧啊。”   “普通观众也可以申请积分卡吧,纯粹把这里当赌局的那种……这样的人倒是占大多数呢。不过……”莫伽迪雅回头一指,“果然,大家都是为了看那家伙来的吧。”   战场的另一边,盘坐着一位磐石般的大汉,身披兽皮马甲,布裤赤脚,毛发骇然如狮,肌肉爆炸般膨胀,青筋清晰可见,可谓虎背熊腰。那大汉一手撑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已经上场了的安君。   主持人手持扩音魔导器,应景地喊道:“各位观众——E区第七场地的比赛马上开始!现在可以为你们支持的选手投票哦!请容我介绍一下,这一位!就是受万众瞩目的新星,来自北境之地,仅赤手空拳便秒杀了至今所有遇见过的对手,不过三天就稳坐E级第一位置的,北境狂战——彼特鲁沙!”   “而这一位……”主持人看向安君时犹豫了一会,“哎呀,真是很神奇呢,这位小姑娘,据说是今天晚上刚刚注册成为斗士的,不明来历的亚人修道者,安!第一场战斗,就碰见了彼特鲁沙,真是不幸呢——不过,诸位,我们斗技场不会拒绝任何勇敢之人,哪怕她只是一个小姑娘——来吧各位观众,尽情下注吧!”   头顶的四向屏幕回应主持人的指示,显现出这场比赛的各项信息,赔率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迅速攀升着——   所有人都在压这位小修女会输。   “哎呀,真是没办法的事呢——”主持人的职业笑容升温着现场热度,“毕竟对手是彼特鲁沙,大家都对他很有信心啊——”   安君只有人类耳朵拥有听力,亚人耳朵只是个摆设,安君听不清观众们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们在笑。   所有人都在笑。   安君却听清了眼前那男人的声音。   “呵呵呵……主持人哟,你们以为,让一个小孩子来和我对战,我就会手下留情了吗?真是可悲……”彼特鲁沙连头都没有抬,依然盘坐原地做沉思状,“小孩,现在滚还来得及,如果你还想留着性命的话。”   “刚刚主持人已经在说开始了哦。”   “呵……小孩,如果你不想要命了,那就过来——有什么必杀之技,尽情释放出来吧,这也许是你人生中最后的机会了——我让你三招,三招之内,我就坐在这里,不睁眼,不动,不闪避,不防守,三招之后,我便会拧断你的脖子。”   “真的吗?”安君抱着铁锹,小跑着向彼特鲁沙靠近,途中差点被自己拌了一跤,“你不躲?”   观众们的欢笑声越来越大——   “看呐!这修女居然向彼特鲁沙跑过来了?!她疯了吧!”   “哈哈,铁锹是什么鬼啊?”   “……”   任凭众人喧嚣,彼特鲁沙依然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有过一丝颤动,好似安眠。低沉的声音从几乎无动作的喉咙中传来,深沉而充满澎湃的力量感:“哦?不但没有逃跑,反而向我彼特鲁沙接近过来了么?有趣——”   啪——!!   一道铁锹拍在脸上的清脆的响声,忽然让全场的欢笑戛然而止。   那是修女抡起铁锹,自下而上,如同高尔夫般漂亮的击打。   然后体型硕大的男人彼特鲁沙,在沉默一秒后,全身一软,一下子躺了下去,双眼翻白,口吐白沫……   彼特鲁沙晕了过去。   “不接近你,我怎么打你一顿。”安君把铁锹扛在肩膀上,无语地看着眼前不省人事的大块头,“打架就打架,你装什么装啊。”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六十六章:北境的狂战士   与半精灵族不同,来自北境之地的战士拥有着比正常人类高不少的冰系与精神系魔法抗性的天赋,可即使这样,由至高级奴隶纹章的惩罚术式所复制压缩出来的黑暗与精神系魔力,被安君正面灌进了大脑,彼特鲁沙就算实力再强,也难以顶住这样的冲击。   更何况彼特鲁沙太过轻敌,连基本的防御手段都未曾设置,就这样一下子昏迷过去。   全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可就算这样,莫伽迪雅还是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   “安,注意一下,那家伙可能还没败北,他应该还有什么备用手段,做好防范。”   “要不我再去补两铲子?”   “静观其变,不要轻举妄动。”莫伽迪雅指挥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家伙马上就要站起来了。”   在全场的沉默中,那倒下的男人身体上,忽然涌起暴敛的黑红色魔力——   “吼——”低沉的吼声从男人的喉咙中传来,大地顿时附和这声音发出颤抖,振聋发聩。只见一个眨眼之间,那男人从地上忽然弹起,没有任何过渡的动作,硬生生地站了起来,两米以上的粗壮身材带来惊人的压迫力,彼特鲁沙睁开眼,那瞳孔中闪烁着燃烧般的赤光。   “果然……这家伙曾经应该是北境的军官吧,这是他们那里的特殊强化魔法,以丧失理智为代价,暂时透支体力以获得短暂的爆发能力……我们称这个为「狂暴化」。”莫伽迪雅在一旁解释道,“即使不用其他强化魔法,仅凭一个「狂暴化」,也足以和开启「二阶强化」的战士不相上下,安,小心一点,这家伙不好对付。”   ……   观众席上。   “啊,拜斯尼斯大哥,你可是好久都没来了啊,今天怎么有空了?”一个男人发现了故人,他拍了拍拜斯尼斯的肩膀,小声说着,“我还以为你已经再也不玩了呢。”   “晚上好啊,杰森。这不是今天有热闹嘛,老朽我也好赌,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拜斯尼斯笑呵呵地说,“前两天你还跟我提过这里的新人呢。”   “是啊,尤其是那个彼特鲁沙,一路全程秒杀过来的,这才第几天啊,就E级第一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速度……啊,赔率还在涨,看来今天也依然赢不了多少咯,算了,赢半个积分,就当喝杯茶了。”   “你赌的哪边?”拜斯尼斯问。   杰森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看着拜斯尼斯:“你在说啥呢,大家不都投的彼特鲁沙么……等等,你的卡……你怎么投了那个女的?”   “说来话长,那个修女是我带过来的,我怎么也得意思意思。”拜斯尼斯依然笑呵呵的,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反正比赛还没个定数不是?”   “老哥你可真会说笑。”杰森笑出了声,“就那修女,一铲子下去连个声都听不见,我估摸着那彼特鲁沙现在正在笑呢,比这猛几百倍的攻击人家彼特鲁沙都敢用脸接,然后反过来一只手就把对面打成全身骨折,而且还只用了一击……那小姑娘今天能留着半条命就不错咯。”   忽然,拜斯尼斯注意到,一位年轻的男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那个人是叫彼特鲁沙吗?”年轻人的声线富满磁性,“他所用的,是这大陆北境之地的特有心法,使用者会陷入狂暴,失去理智,然而你们看,那位彼特鲁沙却根本不像失控的样子,能控制住狂暴之气,这样的实力即使纵观整个北境,也难能再找出几人,此人确实可谓高手。”   “你看吧,这小哥一看就是学问人,他都这么说了,拜斯尼斯你咋还想着碰运气呢。”   “过奖了,我只是略懂一二。”年轻人礼貌回应,“可是,这位先生,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   斗场。   彼特鲁沙的神色已经变了,他看向安君的眼神,已经变成了看待「对手」的样子。他的肌肉正在颤抖,努力压制着体内澎湃的力量,黑红色的魔力好似在爆燃,骇然的压迫力让整座赛场噤不作声。   安君已经退回了十几步之外,还在向后拉开着距离。   而那名为彼特鲁沙的男人却开口了:   “十五年了。你是这十五年来,第一个让我使出这招的人,虽然你看起来只是个小孩,但你已经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了。”   “啊哈……是吗?我是不是应该说我很荣幸?”   “虽然我会失去今晚的记忆,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永远记住和你这样一个人战斗时的感觉,我会为你举办一场隆重的葬礼的。”   “别随随便便就说什么给别人办葬礼啊,这样好没有礼貌啊。”   “这就是,你的遗言了吗?”   ……   在事后的记录里,观看这场比赛的某位观众是这样说的,他说,在那一个瞬间,几乎每一个观众都眨了一下眼睛。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但他问过很多人,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告诉他,没错。   然后,就在那错觉般的一瞬间里,就在眼皮晃过眼球留下一瞬间的黑影里,原本和修女相距十余米的彼特鲁沙,却已经出现在了修女近在咫尺的面前。   ……   “好快……!”   瞬移般的速度让人没有半点反应的时机,敏捷值的巨大差距让安君根本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张大手拍在安君正脸,一股巨力摁着安君的脑袋重重砸向了地面——   轰——!   浇筑赛场的地面中混有少量的魔晶粉末,因此具有优良的冲击吸收能力,但这效果却在彼特鲁沙巨大的威压下显得脆弱不堪。   十几年未曾有过损伤的赛场地面竟在这一瞬间崩裂,如同陨石砸破大地,碎裂的土石爆破般纷飞,砸在四周赛场边缘的围墙上,轰隆作响。   这一击再次点燃了观众的喧嚣,小块的碎石飞入观众席中,却没人在意,他们的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面对这样震撼的场景,所有人都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我可从来没见过彼特鲁沙用过这么大的力量!原来他之前都在隐藏实力吗?”杰森惊讶到合不拢嘴,“这个北境的家伙,到底是什么背景?!”   “彼特鲁沙的极限实力,可能已经到了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境界。”身后的年轻人分析着,“在我们国家,恐怕只有八阶以上的武师才有信心一战,那家伙的气,显然已是凝炼到九阶之境,那小姑娘恐怕有些危险了。”   “什么叫「有些危险」?”杰森有些难以理解,“那修女现在估计已经快没命了吧?!”   年轻人摇摇头:“不,那女孩的生命气息还在。仅仅一击,还不足以让那姑娘致命。”   拜斯尼斯在一旁听着,愈发怀疑起年轻人的身份,他询问道:“小伙子,看你对此颇有研究,不过你的用词似乎不像是凯撒那边的,不知小伙子你来自哪里?”   那年轻人没有丝毫隐瞒,直言道:“晚辈来自九州之国,对武技略通一二……顺带一提,和老人家一样,我也赌那姑娘会赢。”   彼特鲁沙一声怒吼夺回了众人的目光。   地面凹陷大块,修女上半个身子被死死摁进了地面之中,已经看不见上半身的模样。可陷入狂暴中的彼特鲁沙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对手,他举起双拳——   “还没完——”   然后,他对着嵌进地面的纤细身体,重重打了下去。   轰轰轰轰——   如同轰炸一般的高频率重拳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连续向地面发起打击,四周观众没有人看得清彼特鲁沙的拳速,只能看见一片残影,还有破败的地面扬起的碎石。   轰轰轰——   高频连打戛然而止,彼特鲁沙感到手感有一丝不对,身后的影子在视觉死角处涌动起来——   安君出现在彼特鲁沙身后,脸上一片血污。他举起铁锹,黑色的魔力缠绕在铁锹之上,重重向彼特鲁沙挥去——   然而只是这个瞬间,彼特鲁沙已经完成了转身的动作,拳头也已然贴到了安君的脸颊——砰!   “唔!”   数百倍敏捷值的差距,让安君的动作在彼特鲁沙看来如同蜗牛一般。那不详的魔力反应没有一丝接触到彼特鲁沙体表,安君的身体便像炮弹一般被轰飞出去。   轰——   身体旋转着被击飞在墙上,斗场的边缘崩塌,那修女被碎石块埋得严严实实。观众席前排的群众们被吓得不轻,一个劲地往后跑。   纤弱的修女身体,面对北境的狂战士,看起来毫无反抗的机会。   “那诡异的黑色魔力,就是你的必杀之法么?速度慢成这样,空有威力罢了。”彼特鲁沙冷哼一声,红黑色的魔力渐渐衰弱,“不过你的防御力很不错,值得赞赏,可惜啊,我刚刚已经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那就是你头骨破裂所发出来的吧,你已经没救了。”   主持台离战场最近,主持人已经吓得两腿打颤难以站稳,而观众席上观众更不好受,有两个离得近还胆小的,已经瘫在了座位上,连坐都坐不起来了。   “主持人哟,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宣布比赛结果?”彼特鲁沙的声音低沉,却让这场中的一切都发着颤,“你看到了吧,那女孩正面接了我这么多拳,她……”   仿佛和彼特鲁沙刻意同步一样,一道女孩的声音,从那堆碎石之中幽幽传来——   “彼特鲁沙先生,你是不是想说,「她已经没救了,是我的胜利了」?”   “——她已经没救了,是我的胜利了……”彼特鲁沙这样说,“等等……这是什么?!”   剧烈的疼痛渐渐从左手传来,刚刚的狂暴让彼特鲁沙没有任何知觉,可如今再看向左手的时候——   左手的小拇指已经断裂,扭曲成了奇怪了形状,不断淌血。   “呃?!”   咔啦啦……那堆碎石忽然动了起来。仿佛墓中僵尸破土,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从那石堆中钻出来的,却是一位纤瘦的女孩,黑色的修道服残破不堪,浑身沾满了血污,头顶亚人的耳朵抖了两下,明明没有风,那银白色的长发却不自觉地飘动着。   原本碧蓝色的眼眸,此刻却散发着亮红色的光——   「狼魂·回光返照」。   修女举起铁锹,猛地向地面一插,眨眼之间,一道纯白色的法阵以修女脚下为圆心展开,几次呼吸之后,那白色法阵竟扩张覆盖到了整片斗场。   “这是……治疗术?!开什么玩笑,治疗术的魔力反应怎么可能会这么高?!”   修女深吸一口气,沐浴在治疗术澎湃的魔力之中,再睁开眼时,已经没有一丝疼痛的感觉。   然而,法阵却没有丝毫关闭的意思。   修女抬起铁锹,斜指彼特鲁沙。   “彼特鲁沙先生,接下来,你可要给我……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哦——”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六十七章:持久战   森特托姆公国,森兰王宫,国王寝宫。   克拉尔国王被仆从搀扶着坐下,身前一位年轻人行礼,克拉尔抬手,示意他起身。   “父王。”青年作揖道,“已经与瀛之国的密使联系上了,瀛之国果然与某个国家暗中有联络,而且据我们所知,那个国家并不在我们已知的所有国家之中,恐怕……那是一个「未知的国度」。”   “嗯。”   “瀛之国本来就是东海岛国,以凯撒帝国目前最高级别的航海技术,也不过仅能航行三千海里,就算以瀛之国作为补给踏板,再向四方航行三千里,目前也依然找不到其他大陆的影子。以瀛之国落后的航行技术,我不认为他们有本事越过凯撒势力的眼线,和未知之国暗中联络……”   “所以,不是瀛之国发现了未知国度,而是那个未知国度发现了我们。在凯撒势力所有的监视下,那个国度依然可以轻松地联络上瀛之国。”国王半咳半喘地说出自己的分析。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凯撒大陆或许将面临一场空前的危机。”青年说,“那可是拥有比凯撒帝国还要先进技术的国度,这样的文明一旦与我们接触,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还有关于那个国家的消息么?”   “据密使所言,「那个国度」已经向凯撒大陆派遣了数个「密探」,以获取凯撒大陆的情报……而根据目前已知推测,那个国度的名字,叫做……   「九州」。”   ……   弗拉沃尔城,斗技场E区第七场地。   战斗已经持续十分钟,这在斗技场,已经算得上胶着的持久战了。   但对战的二人却并不像胶着,反而更像是「单方面的殴打」。   轰轰轰轰——   十分钟,无数次快到看不见的连打,偌大的斗场里已经见不到一块完整的地面与墙壁,尘沙碎石不断飞扬,轰鸣声不绝于耳,仿佛那尘埃之中,便是炼狱。   唯一岿然不动的,是那张宽广的白色法阵,法阵静静流转,不顾喧嚣。   “呼,呼……”彼特鲁沙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已经被自己打得满目疮痍的地面,狂暴的身躯也已经十分疲惫,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那修女被重重击飞,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   然而修女却再一次爬了起来。   “这样就结束了吗?你的攻击就这样到此为止了吗?”修女咳着,吐出一口鲜血,擦了擦嘴角,用铁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现在你投降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考虑给你治疗……明明你也很痛的吧?”   “咕啊……”彼特鲁沙止不住地低吼,看来长时间的狂暴化负担实在太重,他险些抑制不住理智的丧失,但面对眼前这般光景,北境战士出身的彼特鲁沙又怎能咽的下这口气,“还……没完——”   ……   观众席。   “哇,这也太狠了吧,我今晚怕是要睡不着了。”杰森的下巴难以合拢,全程看着这场暴力美学的盛宴,“不过说实在的,那女孩的抗揍能力也太强了吧?我说拜斯尼斯,你这不会是领了个怪物过来吧?”   身后的青年抢先询问道:“这位拜……先生,那女孩果然是和先生你有联系,恕晚辈冒昧,我想向您打听一下那女孩的来历……?”   “我可不知道她的来历,只是看她路边打架把一群人撂倒了,我就给她推荐了这里罢了。”拜斯尼斯听着青年的语气,越发觉得不对劲,“话说小伙子,我也想问你个事,你们那个什么国,那里的人都像你这么说话的么?你的口音我并没有听过。”   年轻人也不避讳,礼貌回答:“晚辈来自九州之国,离这里很远,所以可能您并没有听说过。”   (九州……?)拜斯尼斯行商四十多年,仔细想想,确实没听说过这个国家,拜斯尼斯暗想估计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国,就没再追问。   后方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吸引了三人的注意,扭头看去,只见一位头戴面纱的清秀少女正拧着那青年的耳朵:“我说怎么半天没找着你人,原来你是搁着看热闹来了啊,上官大人——”   “啊,刑大人,请你原谅……好疼啊。”青年赶忙求饶。   “合着你就这么把情报给说出去了?这你让我咋原谅你啊?”刑氏少女眼中露出一丝怒容,顿时拧地更紧了。   “啊啊……圣上不是说让我们就当旅游来玩玩吗?这种事没什么要紧吧……疼疼疼!”   “还不是因为你随随便便暴露身份让圣上无可奈何,你还真以为是给你放假了,啊?我说上官大人?”刑氏少女气势逼人,拧着青年的耳朵就往外拽,“现在给我回房间去,老娘要处理的工作那么多,你还有脸在外面逍遥快活?”   “那,那个,姑娘啊,我们俩就是单纯的市井小民,就算你们有啥秘密那告诉我们也没啥用,放心……”杰森赶忙打着圆场,“我看这位小哥确实对斗技很感兴趣,说的头头是道的,你就让他再看会儿呗,就算是老夫老妻也不能管这么严,男人嘛,总得需要面子和自由的,你说是不。”   “什……!谁和这家伙是老夫老妻啦!”少女的脸一下子通红,娇嗔道,“我我我才没有……你看什么看啦,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白痴上官大人!”   少女松开青年的耳朵,又拽住青年的衣襟,拉着他离开观众席。   “那个,刑大人,”青年不慌不忙,“可我觉得那二位前辈言之有理,这场比赛的确精彩,刑大人你不是也很喜欢有趣之事吗?我知道你很忙,所以我就一个人去寻找有趣之事了,之后可以讲给你听。”   “才、才不要你管我呢……这里灰尘这么大,万一你……啊,我是说这里弄脏衣服还要花钱去洗,很麻烦的,你可不要给我想多了!”少女语无伦次地说着,“而且,还有更要紧的事嘛。不过……”   刑氏的少女扭头看了一眼斗场,就回过头继续向外走,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反正你也看得明白吧,这场比赛,胜负早就定了。”   ……   比赛开始后,第二十分钟。   彼特鲁沙的步伐已经开始发抖,身上的红黑色魔力已经不再暴敛,虚汗从额头流到脚踝,致密的肌肉也难以抑制地打着颤,骨骼又有几处碎裂。   但是,倒在地上的修女,在无数次的倒地之后,再一次地缓缓爬了起来。   直拳,重拳,肘击,摔打,膝踢,鞭腿,下劈……   北境武者不善技巧,但这些基本的打击身法,是每一个北境武者最为烂熟于心的动作。   这些动作,在今晚的这二十分钟里,来来回回各个角度不知道用了几千几百遍,每一击都充满着确实的打击感,可是……   那个修女,还是再一次地爬了起来。   彼特鲁沙曾被一些人称呼为恶魔,可如今,这位恶魔却终于理解了正常人类遇见自己时的情绪,其名为……   绝望。   修女举起铁锹再次向彼特鲁沙冲过来,彼特鲁沙看到,那铁锹上依然附带着那股令人生厌的黑色魔力,他知道,只要被那个东西碰到,那么就必输无疑。   修女的动作在他眼里就像一只剧毒蜗牛,就算知道只要碰到它自己就会死,但他仍有一万种方法让这只小蜗牛近不了自己的身。   可是,小蜗牛虽然又慢又无力,可这家伙却无视自己对其造成的所有伤害,以超绝的毅力不断向自己爬近……   身后没有退路,彼特鲁沙只好再次举起拳头,一拳将修女打飞……   ……   又是三十分钟后。   观众席已经少了近一半的人,剩下的一半,有不少已经睡着了。   修女抬起头,再次站起身来:“你的攻击,我已经适应了……嗯?你怎么了?”   彼特鲁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此时他的身体上却已经见不到一丝魔力,然后过了几秒,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整个人直接躺了下来。   彼特鲁沙失去了全部意识。   “啊,看来是狂暴时间过长,心智大乱,再加上精神波动和身体高额负担,所以就撑不住了吧……”莫伽迪雅打了个哈欠,“说人话就是,他气到吐血了。”   “呼……真是艰难,我这个挨打的都快累死了……”安君喘着粗气,把铁锹收进影纵,“这得有一个小时了吧,这家伙可真够持久的。”   “如果用反击盾的话,你也许会解决的更快,为什么不用?”莫伽迪雅感到疑惑,“被他击中的瞬间,你至少可以把当次受到的攻击给反击回去吧?”   “可以,但没有必要。如果只是为了这家伙而把辛苦攒下来的攻击用掉,那未免也太浪费了。”安君说着,伸出手,红黑色的魔力在手中涌现,又褪了回去,“这一战,我把彼特鲁沙所有的攻击都收了进来,先攒着,以后肯定能用得着的。”   “也就是说,这彼特鲁沙纯粹就是一个充能器咯?”莫伽迪雅怜悯地看着倒地的彼特鲁沙,摇了摇头,“啧啧啧,被榨成这样,挺惨的。”   主持人终于出声了:“天哪,真不可思议!获胜者竟然是这位初来乍到的小姑娘,亚人族的安!让我看看这赔率……我的天,一比五百多!这要是谁压了安,那岂不是一夜暴富……!”   观众席上,杰森一下子哭了出来。   拜斯尼斯笑呵呵地拍着杰森的后背:“怎么样,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奇迹总是会有的嘛,你也别不高兴了,你今天花了多少,我付给你双倍,就当请你客咯。”   “等等……拜斯尼斯,你这是赚了多少……”   拜斯尼斯笑吟吟地摆弄着手里的身份卡,上面的天文数字让杰森惊掉了下巴:“不多不多,一百万而已。”   ……   比赛终于结束,安君收回治疗术,手指一引,白色流光又涌进彼特鲁沙的体内,几次呼吸之间便修复了彼特鲁沙的伤势,但精神上的损伤无法修复,估计他要在床上躺几天了。   安君拿出身份卡,水晶质的卡面上显示出一条信息:「E级获胜积分奖励+30。」   “这么艰难才30啊……”   然后,后面又出现了一条信息,那是一条来自其他人的通信:   「安,恭喜你,你果然很强,感谢你能过来,注册的费用你就不用还了,这是一点心意,拿去吃些好的吧——拜斯尼斯。」   然后卡片显示:积分+1000。   “哇,一千……这相当于一千银币了……?!”安惊愕地看着积分卡上的数字,“这个老商人,好大方啊。”   莫伽迪雅忍着笑,一句话也没说。   ……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六十八章:热水与双人床   等待室的门被从内部上锁,安君敲了敲门:“爱丽丝,是我。”   “啊啊,主人……”里面传来了慌乱开锁的声音,“这个门……”   “你靠近一些。”安君指挥着爱丽丝,他看到门缝中传来爱丽丝的影子,便发动影纵钻进了等待室。   “啊!”爱丽丝看到脚下的影子钻出来一个安君,被吓得一个趔趄摔向地面。   啪——但并没有痛苦传来,抬头一看,安君正用身子抱住爱丽丝给她做了靠垫。   “对、对不起!都怪我太没用了,呜……”爱丽丝的眼角一下子闪出泪花。   “你没事就好……哎哎,你别哭啊,哪里摔疼了吗?”安君应付不来女孩的眼泪,赶忙配合治疗术安抚着爱丽丝。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安君抬起头,看到了墙上的战场投影,看来爱丽丝已经看过了战场上的一切。   “吓到了吧……乖,已经都结束了哦。今天赚到了不少,我们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可是我……这样真的好吗?”爱丽丝从安君身上离开,她的神色,比一身灰尘狼狈的安君看起来还要难堪,“明明我只是坐在这里,明明我什么也帮不到主人……看到主人你那个样子的战斗,我……”   “嘘……不要这样呀。”安君抬起手,想轻捂爱丽丝的嘴,但他看到手上的灰尘,就把手收了回去,只摆了个噤声的动作,“爱丽丝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知识,至于那些无聊的事情,爱丽丝不需要太在意的,你还小,现在只需要考虑学习的事就好……今晚你有在复习笔记吗?不能太懈怠哦。”   “我……可是我看着主人在战斗,我根本没办法看那些东西……”   “你在担心我吗?我很开心。”安君微笑,“好了,把眼泪擦干,到了放松的时候了哦,跟我来。”   ……   来到浴场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了。虽说斗技场是全天运营的不夜城,但这个时间还会去公共浴场消费的,似乎只有安君和爱丽丝两个人。   老板是个面相很和蔼的女人,只是脸上的粉铺得有些厚,长发全部盘在头后,一身花袍,脚踩木屐,一副来自异邦的模样。   “池子已经空了,我帮你们重新烧个小池子吧,你们现在进去,几秒钟就好。”   脱下衣服,裹好浴巾,进浴场一看,果然有一池子已经注满清澈的热水,水很干净,一眼看得到池底。安君试了试水温,不凉也不烫,对于安君和爱丽丝这个年龄的女孩来说,是最完美的温度。   “老板娘似乎很擅长烧热水呢……”安君钻进水池,顿时一股温热的快感流遍全身,“啊……活过来了。”   “那个,主人……”爱丽丝学着安君的样子慢慢下了水,“为什么……要在那边……?”   “啊哈……爱丽丝,我们暂时还是稍微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哦?”   “为什么……?”   虽然已经适应了身为女孩子的生活,但骨子里还留存着一些对其他女孩的羞涩,一种莫名其妙的道德观监督着安君的目光,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这样的话,会显得池子比较宽敞嘛……对了,泡一会之后,我来帮你洗后背怎么样?”安君转移着话题,视线不好随意乱动,索性脑袋向后一仰,靠在后面的石台上闭目养神……   ……   然后安君就这样睡了过去。   仔细想来也是没办法的事,打了一晚上的架,就算身体上可以恢复,但精神上的疲惫是怎样也没办法快速解决的。   不过好在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诶……?”爱丽丝注意到的时候,安君已经睡的深了,她轻摇安君,但是力度太小,睡梦中的安君根本感觉不到,“主人……主人……!”   爱丽丝不知道具体状况,只是出于本能般地不知所措起来,她想把安君抬起,但实在没这个力气,想出去找老板娘帮忙,又不敢让安君一个人留在水中……   “怎么办,怎么办……!”爱丽丝急得左右乱转,不断轻摇安君的身体,似乎就快要哭出声来,“主人……呜……”   “哈啊……”灵魂状态的莫伽迪雅此刻也一副脱好衣服的样子泡在池中,假装自己能享受到这份沐浴的舒适,她看了一眼爱丽丝,毫不在意地自言自语:“只是睡着了而已,拍拍脸就能醒了……真是的,别动不动就哭啊,好吵……哈啊。”   这时,爱丽丝的目光在莫伽迪雅的方向停留了一秒。   然后又转过头来,继续摇着安君,只是偶尔加了些动作,她摇了摇安君的脸。   “啊咧?”莫伽迪雅好像注意到了什么,“这家伙刚刚是不是……应该只是我的错觉吧。”   安君睁开眼,眼前是爱丽丝一丝不挂的身体,安君愣了一秒,模糊的视线和思想在一瞬间清醒。   “唔!”安君扭过头,心跳一下子剧烈起来……   ……   “泡晕了啊。”休息室里,老板娘端来茶壶和杯子,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安君,“这么晚了还来沐浴,看你还一副乱糟糟的样子……你的衣服已经破到没办法再补了,正好我这里还有几套姑娘家的衣服,需要的话可以送给你。”   安君和爱丽丝正穿着一身白色浴衣,没有儿童款式,因此显得无比宽松。   安君笑道:“谢谢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老板娘,你人真好。”   “小孩子真是单纯,不要这么简单地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呀。不过……谢谢。”老板娘正坐在桌前,捂嘴轻笑,看得出来,她的礼仪学的很好,就算面对孩子也没有一丝松懈,仿佛礼仪已经融入了她的本能。   “我不会简单地去评价一个人,”安君泯一口茶水,虽然热但是并不烫嘴,是喝茶的完美温度,“明明都这个时间了,还是耐心地重烧一池,甚至为我们泡好茶水,明明只是两个孩子哦?”   “我的店也是全天开业的,夜过十二点之后,我会安排伙计来替我值班,你们是我今天招待的最后两个客人。”老板娘轻笑道,“至于烧水……那算是我为数不多的一个小特长吧,我会快速烧热水的魔法哦。”   “可是老板娘您知道我们两个身上有奴隶纹章吧。”安君说,“可是您却不曾忌讳。”   “当然……那个纹章的魔力反应还是很明显的,再加上你们脖子上的那个……说不知道才是骗人的吧。忌讳什么的,怎么可能呢。”老板娘轻叹,“真是苦了你们了,明明只是两个孩子……唉,你说这世道……孩子,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是自由之身,正在寻找解除纹章的办法。”   “那就好,那就好啊……”老板娘叹道,“这样,你们要是还没有租到房间,就来我这里吧,我这店虽小,招待方面也主要只有我一人,但是老板娘我烧热水做家务的本事还是有些的,所以这店不止住宿洗浴,还可以负责三餐茶水,对了,我还经营着温泉,就在浴场附近……我可以让你们免费住在这里,这里安全的很。”   “那真是太好了。”安君笑了笑,“可以给我们一间双人间吗?当然,我肯定会付钱的,积分我还有很多。”   “付不付钱那都是小事,先不用急。正好我这还剩一间,你们快跟我来。”老板娘领着安君和爱丽丝来到三楼,这里房间不多,但很有安全感。她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前,“来,这是钥匙,你们就住在这里吧。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我就在一楼的房间里睡。”   可安君进房间之后却愣了一秒,那房间哪是安君心里想象的普通的双人间,这房间里分明就只有一张床,床上有两个枕头,床很宽,睡下两位成年人都不是问题,但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个……老板娘,这个……好像不是双人间吧?”   “嗨呀,你们两个小姑娘家家的睡在一张床上有什么关系。双床的房间已经租出去了,斗技场每天客流量那么大,已经很难找到更好的选择了。”   “可是……”安君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感到爱丽丝在轻拽自己衣角。   “主人……就、就这里吧……”   “那……好吧。”   ……   床很舒适,比起睡了半个月的草地山洞,这样的大床睡起来简直就是天堂,身体躺下,一瞬间就仿佛漂浮在云端……   看得出来,安君今天累的不轻,经过热水浴的充分放松之后,入睡似乎只是几次呼吸的事。   ……   夜半。   不知为何,爱丽丝忽然感觉身体不适,她睁开眼,坐起身,看了一眼身边的安君,后者睡得正香。   爱丽丝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洗手间。好在房间里有独立卫生间,她披上浴衣,穿好木屐,虽然不适应这种鞋子,但走在地毯上,也不至于发出很大声响。   哗……   (好黑啊……)回想着安君的教导,爱丽丝提起魔晶灯,照亮前路,洗手间里配有镜子,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稍微整理着凌乱的头发。   “嘿……”镜子里的自己比半个月前漂亮许多,爱丽丝发现自己慢慢变得会笑了,生活变化得太快,但人生已经看到了希望,爱丽丝在此刻领悟到了人生最大的幸福之一。   但这样的笑容,停留在她的脸上只有一秒。   镜子里,爱丽丝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影子。   那人很高,绝不是那个让自己获得希望的安·凯尔拉。   “……!”   爱丽丝猛吸一口凉气,心脏跳到了嗓子眼里,恐怖的景象让她动都不敢动一下。   身后,女人的声音传来:   “我从未用过任何显形的手段。”女人说,“不过我现在已经确定了——”   这个时候,才看清了那个女人的模样——   “爱丽丝,你看得到我,对吧?”   ——莫伽迪雅。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六十九章:互相隐瞒   “爱丽丝,你看得到我,对吧。”莫伽迪雅双手抱胸,“为什么要隐瞒?”   爱丽丝沉默了。   莫伽迪雅追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就看得到我吧?”   爱丽丝似乎在发抖,一声不吭。   “你到底是什么人?”莫伽迪雅并不打算放过爱丽丝,“就连红衣主教都察觉不到我的存在,你这未免也太值得怀疑了吧?”   “对……对不起……”爱丽丝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在发颤,“我并不是有意的……”   “我可以听你的解释。”   “莫伽迪雅小姐……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可以看得到你啊……”爱丽丝的眼睛里一下子流出泪水,她哭出来的速度比安君演出来的还快,“我……我知道主人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存在,要是主人知道我看得见,那主人肯定会很不高兴,那我……”   “你的特性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爱丽丝不断抹着眼泪,“我的特性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封印了,我从小就是奴隶,从来都不知道特性这种事……”   莫伽迪雅发动了「勘察」,只看到爱丽丝的面板模糊一片,别说特性,连等级都不存在。   “面板被弄成这样,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隐瞒」能做到的了……算了,姑且信你。”莫伽迪雅叹了口气,“我猜你的特性,应该可以看见不可见的东西吧,也许,封印你特性的术式受到了某种影响导致封印松动,所以你才能释放出部分特性的能力……不过我很好奇,你真的对你的家人没有记忆么?我很想知道,你的家族到底被人恨成什么样,才会把你活生生弄成这个样子。”   “……我什么都不记得,我甚至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个奴隶……”爱丽丝抹着泪说,“只是偶尔做梦的时候,会梦到有人说我是个灾星,说我会带来灾难……”   “哦?我更感兴趣了,说来也是呢,万一你的特性和幽灵有关,那看起来也确实是个不祥之兆……啊……”   莫伽迪雅忽然想起一件事。   “爱丽丝,当时你也在那个主教的地牢里,难道说他们对你的封印做了手脚么……你有关于那个主教的情报吗?什么都行。”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在那里待了几天,就被主人救出来了,所以我对那里的事并不了解。”   “啊?哦——这样啊。”莫伽迪雅点了点头,思考着爱丽丝的话,“我还记得刚看到你的时候,你被虐待的真够惨的,连小安都花了不少时间来治疗你……那个主教看起来挺正经,没想到背地里竟然这么混蛋。”   “不……不是的,那时候我身上的伤并不是前主人打的,而是上上个主人……”爱丽丝怯懦地说,“比起上上个主人,前主人其实对我也挺好的……啊,当然没有安主人好哦——”   “合着你还有不少前任。”莫伽迪雅笑道,“开个玩笑啦。那么你前主人是怎么弄到你的呢?”   “……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算情报……我的上上个主人,就是弗拉沃尔城的城主……”   “哈?这倒是够巧的……哦,怪不得你在进城之前一幅害怕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事……害怕再被城主抓走吗?”   “不,我并不是怕这个……”爱丽丝说,“因为……弗拉沃尔城的城主,已经被杀掉了……”   “……真是,你这个情报,可是说的有点太晚了啊。”   “对不起……!”爱丽丝低头,收紧身子,“城主大人在那天被一个看不见脸的男人杀掉了,后来那个男人就把我带到了莱茵城……”   “可我们至今都没有听说过弗拉沃尔城有过什么异样……呵,真是有趣。果然,参与「人造魔女」仪式的主要人物,远不止那红衣主教一人。”莫伽迪雅推理道,“那么,我们向西方行进的必经之路,弗拉沃尔城,恐怕也已经不见得安全了啊……说不定,这座城市就潜伏着「魔族」呢。”   “啊……对不起……!我根本没想到那么多……!”   “我能理解。”莫伽迪雅轻叹,“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毕竟能代替红衣主教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找的,至少暂时我们还很安全。”   “……”   “睡觉去吧。放心,小安没那么黑的心机,我也不会对小安说你的坏话的。”莫伽迪雅说,“对了,不要和安说我们今晚对话的事,我不想让她知道。”   爱丽丝赶忙点头答应。   ……   …………   清晨。   一道阳光从窗外钻入房间,安君睁开眼,身边的爱丽丝睡得正熟,她抱住自己的胳膊,让安君感到手有些微麻。   小心地抽出手,然后给爱丽丝盖好被子。安君走到窗前,想要把窗帘拉上,又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这间旅店,明明开在山体内部,为什么会有阳光?   窗外一片明媚,夏季的太阳升起的很早,安君看了一眼挂钟,不到六点。   那是一幅意想不到的景象——昨夜睡得太急,没有来得及观察窗外的模样——阳光,微风,蓝天,假山,园林……   还有零星分布的温泉池水。   安君这才明白这家旅店的构造。第一、二层是浴场和餐饮处,且都建在了山体内部,沉于山阶之下,从山外看来像是两层地下室。   而作为住宿处的第三层,则建在了山体表面,从窗户便看得见E区山阶的风景。   “原来如此……那些山外的建筑物,大多都通向了山体内部吗……”安君发现离窗不远处有一扇横拉式的木门,拉开木门便是户外。   温泉池边,有一位女人站在那里,凝视着池水。   “啊啦,早上好小客人,你起的真早……早餐的话,二楼的餐厅里已经备好了自助,免费的哦。”   “早安,老板娘。”安君走下台阶,裹紧了身上的浴衣,“您这是……”   “调节温泉的水温,”老板娘的双手闪烁着不同颜色的魔力,左红右蓝,“毕竟是E区嘛,温泉基本上都是人工的,想体验自然温泉的话果然还是要到上层吧,希望你不要介意……啊,怎么,店里的木屐穿起来不舒服吗?”   老板娘注意到,安君并没有穿着任何鞋子,赤脚走在石板路上。   “不是的,只是看着这里这么美,不自觉地就想要亲近一下自然了。”安君婉言道,“这样不太合礼仪吗?”   “哪里的话,毕竟是温泉区,不管怎样都是无所谓的,放松些就好……倒不如说,你这样才更可爱一点呢。”老板娘微笑,摆了个邀请的姿势,“要来试一试吗?今天的温泉,你可以做第一位体验者。”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安君点头,解开浴衣,挂在温泉池旁的木架上,试了试水温,依旧是那完美的温度,仿佛就是为自己准备的一样。   “客人,你看起来不太像个普通孩子呢。你的身材匀称而美丽,皮肤也是那样的无暇,和我见过的所有孩子都不一样……你以前难道是贵族吗?”   老板娘说着,走到另一边的木台旁,端起一支白瓷小罐,将里面水一样的液体倒进一盏酒碟中,然后将酒碟置于木盘之上,连同木盘一起端到温泉池旁,让其浮于池水中,慢慢向安君漂来。“这是温泉酒,用花果酿造的,并不烈,即使是孩子也可以品尝,试试看。”   “我只是一介平民罢了,家在森林的一桩野村里,平常只靠村民的接济为生。”安君品一口温泉酒,酒是甜的,没有一丝辣的感觉,甚至不如前世喝过的酒精饮料,只有淡淡酒香证明了这碟液体和酒有关,“很好喝。那么老板娘您呢?您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啊。刚刚调节水温的时候,您同时使用了「水」与「火」两种对立的魔力,一般人可能早就爆体而亡了吧。”   “啊啦,您这说的可就太严重了,老板娘我也只是普通人而已,”老板娘轻笑,不以为意,“我没别的本事,为数不多的特长就是烧热水,这两种魔力的使用,也只不过是为了更方便地烧热水罢了。”   “是吗?那还真是屈才了啊。”安君饮尽淡酒,放回瓷盏。老板娘接回木盘,又向温泉里撒下几片红黄各色的花瓣,微风拂过,卷起一层暖雾,裹着花香。   安君闭着眼,很是惬意:“老板娘,自我出生至今,这里真是除了家之外最美好的地方了啊。”   “……恕我冒昧,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安。”安君说,“安·凯尔拉。老板娘您呢?”   “很好听的名字。”老板娘说,“至于我……我的名字是稻荷裕子……很奇怪的名字吧。”   “不属于凯撒地区的起名方式呢,我可以叫您稻荷小姐吗?”   “……看来你对瀛之国的文化有所了解,真是了不起啊。”稻荷裕子看起来有些惊讶,但没有停下手边收拾物件的动作,“虽然很想再和你聊聊天,但是已经到了这个时间,我也必须要去二楼干活了……安,一会记得去二楼吃早餐哦。”   “有时间的话,稻荷小姐,我可以去请教你一些关于对立魔力的用法吗?”   “当然欢迎,如果我帮得到忙的话就太好了。”   “非常感谢……您真的很美丽,不管是外表还是心灵。”   “小嘴真甜。”稻荷裕子莞尔一笑,“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唉,如果我的女儿还在的话,她一定也像你一样可爱……失陪了。”   稻荷裕子微一躬身,然后就小步离开了。安君能察觉到一些事情,但他没有多说一句。   莫伽迪雅也泡在水里,尽管只是装装样子,佯装享受:“大清早的泡露天温泉,连浴巾都没有,你也够放松的。”   “房间的木门根本无锁,这样也相安无事,我也就没必要在意别的了。”安君仍闭眼惬意,似乎对于潜在的危险没有半点自觉,“主啊,还请原谅我,再让我多享受一些轻松的时光吧。”   “要不你就一直藏在这家店里得了,反正吃饭住宿洗浴全都有,你就每天过着睡醒了吃饭,吃完了泡温泉,再出来继续睡的日子,不也挺好么。”莫伽迪雅笑着说,“影纵里藏的宝石,够你活到下辈子了。”   “哎呀,真是梦里都想要过的日子啊。”安君同样一笑,“可是想想也不太可能吧,莫伽迪雅你也不是喜欢平凡枯燥的人……而且,有些事,你分明是知道的。”   “……小安你还真是够聪明,或者说我们就是因为默契所以才会相遇吗?”莫伽迪雅看起来有些开心,“想听听我的建议吗?我们在这座城市里,也许并不能久留——”   “我知道。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说吧。”   “嗯?什么意思?”   安君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他捧起水,洗了洗自己的脸,然后缓缓睁开眼,说:   “昨天晚上,你和爱丽丝说了什么?”   “……!”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七十章:速攻战法   森特托姆公国,森兰城。   上午九时,公国皇家练兵场。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初级学院国际比赛的国家队选拔赛,将要在这片宽阔的擂台上举行。   “只要赢下这场,我们就可以代表森特托姆公国参加国际比赛了。”西恩对众人说。不知不觉,身为一年级生的西恩已经成为了学院代表队的指挥者,自从安·凯尔拉离开之后,战场的指挥往往就由西恩来负责了,西恩也没有辜负众望,在前几场战斗中,他表现的都很出色。   “我们连胜到今日,都离不开各位的共同努力,”西恩又说,“不过我真的很担心,薇恩学姐,你的伤……”   “不必担心。”薇恩说,“虽然伤到了骨头,但对付那些虾兵蟹将,我还撑得住。”   自从莱茵城一战之后,学院城代表队的五人又参加了四场比赛,然而就在上一场比赛的时候,薇恩不慎被对手伤到了左腿的膝盖骨,由于伤得较深,直到今日都没有完全复原。   薇娅忍不住抱怨道:“所以说那些圣职者都是吃干饭的吗?!连个膝盖都治不好?”   “别这么说,薇娅,没有她们,可能我现在已经走不了路了。”薇恩叹息道,“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立马治好这种伤害,如果……”   众人知道薇恩想说什么——   要是安修女在的话,就好了。   安君离开之后,整个队伍都感觉少了点什么。说来也是,体验过安的治疗,再去接受正常圣职者的治疗时,总感觉后者磨蹭的很。   曼妮卡前来安慰道:“从学院赶来的多兰修女现在正在路上,大概再过两天就能追上我们了,多兰修女资历很老,一定能治得好薇恩的。”   “曼妮卡老师,这不是最大的问题,”西恩说,“薇恩学姐已经受到了会影响战斗的伤,可就算这样,莲伊队长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就算我们能一路赢到决赛,可到时候没有莲伊,我们哪来的办法去和凯撒帝国的国家队战斗?”   “放、放心,莲伊同学她很有分寸的!”曼妮卡有些不知所措,“关键时刻莲伊肯定会出场的啦,而且以莲伊同学的实力,当然是要保留到决赛做隐藏王牌使用,这样也能防止对手的情报战……”   “算了吧,曼妮卡老师,我已经听说过了,”西恩的语气有些冷酷,“莲伊在一年级参加过比赛,可是她在那一年的决赛时输了,输给了帝国队。”   “西恩,我们当时也说了,那时候是因为意外!”薇恩反驳道,“相信我们,莲伊队长真的……很可靠。”   “谁知道呢。”西恩索性不再谈论,他的目光,又停留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铃·凯尔拉。   铃坐在一旁的石雕上,丝毫没有在意队伍会议的任何内容,不听也不说,只是坐在那里,目光不知投向何方,像在沉思。   西恩走到铃的身边:“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铃,给我下来,比赛要开始了。”   “……”铃一句话也没说,和半个月前那个活蹦乱跳的她,似乎早已不是同一个人。铃从石雕上跳下,长枪也不见踪影,双手插兜,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只身向擂台走去。   铃的头发似乎变长了,棕色的刘海有些遮住眼睛,散乱的发型似乎很久没有好好整理,就连衣着都很是随意,看不出是比赛的参赛者,反而更像是一个无关的看客。   “小铃的状态……真的能好好参加比赛吗……?”黑在一旁担忧地说道。   ……   这一次的对手,一看就和以往不同。   最中间戴着单片眼镜的少年笑得很是自信。   “你们好,学院城的各位。”少年微笑,“我们都是一路赢上来的,你们明白的吧,从这一场比赛开始,一切,再也不会简单了。”   “彼此彼此。”西恩冷声道。   “哎呀……真是冷酷的人呢。”少年笑道,“看来你们的状态并不是太好呢,你们有一位朋友受伤了吧,另一位……看起来有点抑郁,而且没有替补,这个样子真的可以继续比赛吗?要不要提前认输,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   “真是很好地说出了杂鱼的台词啊。”西恩面不改色地和少年握了握手,然后双方重新带队,走到了彼此相距十米处的起始点,等待比赛开始的号令。   “各位。”西恩小声对四人说,“还是原战术,你们帮我控制好对面的注意力,我在后方狙击——这次的重点目标就是那个眼镜男,我会在开战的瞬间让他丧失战斗能力,就算弩箭被挡下来,重点依然不变,我可以肯定,那家伙很危险。”   众人分散站位,各自摆好阵型。   西恩说着,手中的弩已经施加了四层附魔魔法,那个少年说的没错,从现在开始,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获胜的比赛了。   然而,这场比赛的难度,还是超出了西恩的想象。   就在西恩抬起弓弩的一瞬间——   对手五人,全部消失在了原地。   “……?!”   然而还未等众人反应,五个人却已经全员出现在了西恩身后。   特性技能:「超距传送」。   唰——   西恩刚想转身瞄准,就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手中弓弩瞬间被拆成碎块。   特性技能:「缴械」。   “唔?!”   滋——   仿佛一道电流贯穿身体,西恩在瞬间被全身麻痹,那麻痹效果似乎并不强力,但仍让西恩强行停止了半秒的动作——   特性技能:「瞬时麻醉」。   然后,只觉身体忽然失去重量,西恩失去平衡,却漂在了空中——   特性技能:「反重力」。   轰——   一股巨力在同个瞬间重重撞上西恩,连半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西恩的身体就如同炮弹般飞了出去。   特性技能:「空气炮」。   西恩飞出擂台,在瞬间出局。   然而,其他四人却连反应的动作都没有,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只在「瞬时麻痹」生效的那半秒之内,西恩就这样被五个人扔出了擂台。   没有严重的伤害,可西恩在精神上却受到了严重的震撼,这是参加比赛以来的第一次,明明棋子还未走一步,对手就举起整座棋盘直接砸了过来。   这才是速攻。比起自己简单直白的优先集火的指令,对手这五人将各自特性完美搭配起来,在半秒之内即可直接淘汰一人的技法,才是真正的战术。   然而,那五人的速攻却并没有给对手半点喘息机会的打算。   “收紧战线!”薇恩立刻接管西恩的指挥,“马上向我靠拢,保持移动!”   “晚了!”眼镜少年大手一挥,只一瞬间,薇恩眼前忽然出现三位少年。   「瞬时麻醉」、「反重力」、「空气炮」——   轰——薇恩甚至连剑都没有挥动一下,便直接被眩晕击飞,扔出了擂台。   “薇恩学姐?!”战线最前端的黑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队友已经退场两人了,她举起大盾,开启了「反击盾」,然而——   戴着单片眼镜的少年已经瞬移到了黑的身边。   “放心,我不会伤到你的。”少年坏笑着,一手搭在了黑的肩膀上,“「超距传送」——”   嗡——   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出现在西恩身边了。   “啊……抱歉。”黑尴尬地看着脚边躺着的西恩,不好意思地赔笑道,“我好像……被直接传送出来了。”   “……”   ……   “喂,这也太快了吧?!”薇娅懵得不行,不敢相信,只是不过一秒,五人队伍已经退场三人。   薇娅看到,瘦小的少年手持一把短刀独自向自己冲来,薇娅苦笑举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吗……你这家伙想要和我单挑?有胆色,要不你们一起上吧,我可不会那么简单中计!「强化」——「二阶强化」!”   即使失去了和姐姐薇恩共战时的特性「双生花」的加持,但「二阶强化」的增幅依然恐怖非凡。几道寒光闪过,少年被击退数步,衣衫划破,红色流下,完全不敌薇娅。   但台下的西恩似乎发现了什么:“遭了,那家伙的目的是……!”   下一秒,薇娅的长剑竟忽然破碎,化成一地碎片。   「缴械」。   而另外四人,此时却已经来到了薇娅身边……轰——   “哈哈哈哈!”戴着单片眼镜的少年看着飞出场外的薇娅,不禁大笑出声,“裁判先生,你也没有反应过来吗?该宣布比赛结束了。”   “喂!铃,你在干什么?!”西恩大喊道,“你这是不打算参赛了吗?!”   从比赛开始至今,铃不知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根本魂不守舍,她对战斗没有任何动作。   “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那少年笑道,“这位同学早就失去了战意,所以我们打算可怜可怜这位小妹……你可以自己走下台去了。”   “可恶……!铃的状态……”   “好了。”少年说,“请吧。”   可是,铃仍然一动不动。   “你……难道想体验一下被群殴的感觉吗?”五个人,渐渐向铃靠拢——   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是透过那凌乱的刘海里,穿过了一道令人发寒的目光。   ——   ————   作者: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本来想昨晚十二点的时候发的,可是平台卡了,所以拖到了白天……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七十一章:疑似真相   三天前。傍晚。   那天结束了比赛,铃独自来到一条偏僻的小巷,手中捏着一张揉皱的信纸,巷子尽头,有一黑衣人似乎已等待许久。   “你是谁?”铃停步,与黑衣人保持距离,“你是怎么知道我姐姐的事的?!”   “真是心急啊。”黑衣人好似在嘲笑,“得到「那个修女」的情报,对于我们的情报网来说,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哦,对了,要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来自「暗杀者协会」的……嗯?!”   只一眨眼,铃的身形瞬间出现在黑衣人面前,枪尖直指那人咽喉,呼啸而去——   咔!那黑衣人伸出一只手,竟以更快的速度,仅两指便将铃的长枪硬生生地停在面前,铃再发力,却无法撼动那黑衣人的手指分毫。   “力量,速度,精准度,每一项都远超常人,不错的枪法。”黑衣人评价道,“而且,遇见威胁先发制人的意识,也很不错。只可惜,你的长枪里,缺少了「杀意」。”   “暗杀者协会……这一切都是你们搞的鬼吧?!”   “小女孩,可否让我先把话说完?”黑衣人的语气平缓,里面听不出一丝敌意,“啊,对了,你刚刚高速接近我的那招,是「影纵」还是「隙中人」?如果是后者的话,我们协会里某位B级暗杀者似乎就拥有这个特性技能呢……那家伙,应该算我半个弟子——哦,想起来了,你把那家伙的独门绝技给模仿出来,还把他给干掉了。”   “……我只是把他送到宪兵队,接受他应有的惩罚罢了。”铃说,“你这家伙,是来给他报仇的吗?”   “唔……说起来「隙中人」在协会里还算是小有名气的呢,落入莱茵城的手里,应该很快就会被处以死刑了吧……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并没有把那家伙当回事。”黑衣人笑了笑,手指轻轻一抬,推开长枪,铃只觉枪尖受到一股巨力,不由得后退数步,“我很讲诚意,这次来,我是真心想和你聊聊你姐姐的事。”   “……什么意思?”   “和莱茵城的红衣主教也有关。”黑衣人说,“红衣主教名为浮士德,一直都是协会的重点关注对象。但据我们的情报所知,在神谕日的当晚,浮士德意外暴毙,没有任何人见到他死亡的过程。而据说其他在场者,只有一人,那就是你的姐姐,安·凯尔拉。”   “你们也怀疑主教的死跟安姐有关?”铃冷声道,“不要开玩笑了,安姐的虔诚天地可鉴,我看你们才是真正的凶手,然后栽赃嫁祸给安姐!”   “……哈,哈哈哈!真是荒谬啊,铃·凯尔拉。”黑衣人笑道,“原来所谓勇者,智谋也只是停留在这一层面吗?也罢,毕竟你还只是个孩子。”   “你……!”   “不要急,我就是为了解释你的疑惑,所以才特地而来的。”黑衣人笑了笑,然后又说,“第一,红衣主教是凯撒大陆阿弥司教的信徒中,最强的十三人之一。即使保守估计,他也拥有单杀「焚城级」的实力,就算是魔族也得忌惮浮士德三分。面对这样的对手,即使是顶尖暗杀者,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刺杀主教之后还全身而退……更何况,那天是神谕日,暗杀者协会,还没愚蠢到这个地步吧。”   “……”   黑衣人又说:“其次,注意我说的话:「浮士德死亡当时,除了你姐姐,没有任何第三人目击」。很奇怪吧?明明是神谕日,明明是每年主教身边戒备最森严的日子,可是,就连那浮士德的十二位随身门徒,当时都没有一人陪同身边,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么?”   “你的意思是……”   “你的姐姐肯定不是凶手,这一点,我可以十分确认。那么,这样一来,我们就算是暂时立场一致了。所以,我们并不是敌人。”黑衣人微笑着套近乎,“而且,你拥有「勇者级」特性,我们暗杀者协会也并非邪恶,历代的勇者们也大多没有选择与协会为敌,反而是与协会合作的情况时有发生……说白了,我们不想与「武者」你为敌。”   “冠冕堂皇。那么「修女猎杀行动」是怎么回事?安姐也说过这一切都和杀手组织离不开干系,还有不少无辜修女被害——”   “小女孩,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哪怕她是你的亲生姐姐。”黑衣人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修女猎杀」,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什么……?!”   “我必须承认,「隙中人」确实有意暗杀你姐姐,而且不止「隙中人」一个,至少有三十人都参与了暗杀你姐姐的任务中。那些暗杀者们,也并不是受什么「行动」指引,他们,纯粹只是「拿钱办事」罢了,可我们没有雇主的任何情报,因为……自「隙中人」失败之后,雇主就停止了对安·凯尔拉的一切刺杀指令,但是……没过几天,所有参与这次任务的暗杀者们,没有一个活着离开莱茵城。”   最后一句话,黑衣人是一字一顿地说的。   黑衣人接着说:“他们,都只是接到了来自雇主的赏金任务,跟协会上级的一切没有丝毫关系,而且目标也只有安·凯尔拉一个人!所以,就算有什么「修女猎杀」,也完全和协会没有任何关系,协会里没有关于「修女猎杀」的任何任务记录——我愿自暴身份向你表达诚意,我就是协会在森特托姆地区的A级「管辖者」,我所说的一切,字字属实。”   “……”   “你若实在不信,大可去莱茵城各个教会一探虚实,近期确实有修女死亡或失踪,但她们都是意外死亡,并非被刺杀……还有,不是所有暗杀者都有资格进入协会,因此聘用协会之人的价格十分高昂,为什么会有人要拿高额的佣金,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修女呢?花点小钱找几个山贼不是更好?”   “……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要向协会冒犯了你们而道歉。不对勇者身边的人下手本是我们的惯例,那几人贪图高额佣金隐瞒目标的情报,说句实话,他们死有余辜。”黑衣人说,“从今天开始,全大陆的暗杀者协会分会,发誓永不会威胁到你们丝毫,而且,如果你需要协会的帮助,我们也会尽全力配合……”   “谁会需要你们这些杀手的帮助!”   “请不要这样说,历代不少勇者,都在协会的帮助下惩过恶扬过善,杀手也有杀手的为世之道,我们守规矩,要比那些贵族和教会可靠的多。”   “……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没什么,我们只是不想与勇者一族结下任何梁子。”黑衣人说,“不过,如果说不想请你帮忙,那是不可能的,我并不打算隐瞒……我也只想让你帮一个很小的忙——那就是,听我说一说我的分析——接下来的话,只是我的个人猜测,你可以权当我胡言乱语,但我只是想让你听一听。”   “……你说吧。”   “谢谢。”黑衣人一点头,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修女猎杀」的谣言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杀害浮士德的凶手是谁,是怎么做到的,这一切,我们协会也都在调查之中,但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你的姐姐,安·凯尔拉,一定是无辜的,她一定也是受害者。”   “那是当然。”铃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么,我们就算是统一战线了。”黑衣人微笑,“其实,我们暗杀者协会,和你的姐姐一样,也是「受害者」。”   “……”铃感觉到对方有意无意地暗示着自己什么,但又不敢确认。   “不存在的「修女猎杀」,以及浮士德的死,全都被政府刻意宣传成「和暗杀者协会有关」,如今,我们协会直接进入了冷淡期,有不少雇主都赶忙与我们脱清关系,协会的营业额直线下跌——所以想想也知道,我们根本不可能敢对浮士德下手。”黑衣人说,“而且,最近森特托姆皇室正在与凯撒帝国交流,请求凯撒势力帮助,企图剿灭整座大陆的暗杀协会势力,一旦凯撒帝国介入,那么暗杀者协会恐怕凶多吉少……”   “……很可惜,我并不能帮你们做什么。”   “我明白,我也不会麻烦你任何事。”黑衣人说,“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浮士德死的过于唐突,这本该是一桩需要长期调查的案件,可是皇室的人却不由分说地向我们头上扣下了帽子……我们也不知道浮士德是如何被杀的,可现在,我已经有了三种可能性的推论了——”   黑衣人伸出三根手指,接着说:   “一,他可能是被你姐姐用什么方法一招毙命……这一条,我们也早说了,是根本是不可能的。   “二,这背后,有魔族强者的介入……这一点,可能性很低,毕竟魔族不可能在莱茵教堂这种圣属性强烈的地方杀掉一个主教。   “三,那么,只有可能是——森特托姆王室所为。”   铃一皱眉:“什么?皇家?为何要这么做,这岂不是挑衅凯撒帝国?”   “不是挑衅,是想要「挑战」。”黑衣人严肃地说,“杀掉红衣主教,直接让凯撒教会势力少了一位强者,然后挑拨凯撒帝国,消耗战力去对付暗杀者协会,再借协会之手刺杀凯撒帝国的上层……若真如此,那么森特托姆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不可能,森特托姆与凯撒之间差距巨大,再加上众多附属国,给皇室一百个胆也不见得敢去撼动凯撒的势力。”   “可是不知你是否听说过,来自「九州」之国的密探。”黑衣人说,“「九州」,是一个世界上从未发现过的,在新大陆之上的,未知的国度,据说比凯撒只强不弱。若「九州」介入凯撒大陆,那么大陆全部势力重新洗牌,也不见得是一桩难事。”   “这……”   “怎么,信息太多,反而一下子接受不了了吗?”黑衣人笑道,“没有关系,这些话,全都只是我的猜测,信不信由你,但下一句话,我是真心的——那就是,你姐姐做的不错。”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逃跑了,而且不知为何,没有连累到你们。”黑衣人说,“现在皇室已经在暗中通缉,他们想要把安·凯尔拉抓回来,做为「祭品」。”   “你知道安姐在哪吗?!”铃几步踏前,靠近黑衣人。   “抱歉,你姐姐的下落,即使是我们也没有任何情报,她的逃亡捉摸不定,若不是来自皇室的情报,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她和主教见过面。”黑衣人摇了摇头,“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连我们的情报网都搜索不到,那森特托姆就更别想了,所以,你姐姐应该很安全。”   “……可安姐只是一个修女,她又不会打架,万一在外面遇到了坏人,可怎么办啊……”   “……你的姐姐,一定很聪明吧,有时候,聪明比打架更有用。”黑衣人说,“我建议你继续比赛,既然有人保你,那你就更要努力得到优胜,然后获得帝国爵位,到时候安·凯尔拉就是「贵族家属」,然后打点一下关系,「祭品」什么的,随便找个死刑犯替死鬼就好了,简单的很。”   “你……”铃看着黑衣人,又低下了头,“听西恩说,安姐也是这样打算的……你和安姐都是这样想的吗……”   “哈啊,你姐姐跟我想到一块去了,看来我们还是很有缘分的。”黑衣人说,“对了,如果森特托姆公国近期有提出「新立主教」,并且名额还是提议公国之内的人的话,那么,我的推论也许就有可能成立了……铃·凯尔拉,未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记住,一切都要理性处理,如果遇到什么难解的问题,你也可以想一想你的姐姐……她是个很不错的人。”   “……你什么意思?”   “嗯,我也该走了,你要记得变得更理智一点,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过都事到如今了,我也就顺便告诉你吧。”   黑衣人的身影渐渐淡化消失,最后留下了一句话,让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你的母亲丽娜·凯尔拉,也在「通缉令」之内。”   ……   …………   回过神来,四名队友被对手尽数扔出台下,对方五人全员满状态,已然将自己包围。   铃却依然没有看对手,但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看见了薇恩,薇娅,黑,曼妮卡,还有对着自己大喊大叫的西恩。   这些人,铃都没有去管,她的视线都只是匆匆略过,便不再在意。   然而,铃看向评审台的时候,台上上一秒刚刚出现的一位老者,和自己对上了视线。   铃的视线停住了,她知道那个老者是谁。   森特托姆公国的国王,克拉尔·森兰。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七十二章:影纵·隙中人   “国王陛下,您的身体现在不适合外出,您怎么……”观战台上,评审官躬身向面前蹒跚的老者行礼。   来者正是森特托姆公国国王,克拉尔·森兰。克拉尔一点头,示意评审官不必拘谨,在仆人的搀扶下,克拉尔坐上了一旁的椅子。   “咳咳……我只是,来看一眼,马上就回去。”克拉尔喘着望向擂台,“对了,这次来参赛的,有一支队伍里,好像还有一名勇者级特性的拥有者,那孩子在哪?什么时候比赛?”   “……陛下所言可否是来自学院城凯尔拉氏的女孩?”评审官说,“陛下来的正巧,这一场,正是学院城与锋城的比赛,刚刚开始……不,应该说,刚刚结束了。”   “刚刚结束?什么意思。”   “陛下有所不知,那来自锋城的队伍,五人各个身怀绝技,这是他们的面板统计,陛下只要过目便可知晓。”评审官向克拉尔呈上一本记簿,翻开的那页正是锋城五人的情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没人能想到那锋城代表队竟有如此实力,学院城好歹也是一支强队,可就在刚才,在锋城速攻法的面前竟没坚持两秒,便已然退场四人,这场比赛,胜负已分了。”   “剩下的那孩子,就是铃·凯尔拉吧。”克拉尔不慌不忙地说,“还不到喊停的时候,再等等。”   “我们也已经注意到,铃·凯尔拉战意颓靡,恐怕已经无法再战……”   “我说,再等等。”克拉尔目光一冷,评审官赶忙伏身,不敢再言。   ……   擂台。   “怎么了,小姐,吓得不敢动弹了吗?”锋城的五人并没有轻敌的意思,直接包围了铃,“如果自己走下台,就不会吃苦头了哦?”   “……”没有动作,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锋城五人一般。   “我记得你就是那个「武者」吧?连武器都没有带,你是来搞笑的吗?”眼镜男说着,又像要把快攻进行到底似的,没有再说多余的话,挥手号令:“还在装深沉……给我秒了她!”   右手边满脸雀斑的少年双手合十,没有任何征兆,铃只觉得自己身体过电,全身麻痹——   “「瞬时麻醉」——这可是必中的强制麻痹,任你再强也别想抵御!”   然后,一位瘦高的少年打了一个响指,铃的身体失去重量——   “「反重力」。准备飞的更远些吧。”   与此同时,另一位身材壮硕的少年手中的蓝色魔力已经准备就绪:“「空气·炮」!”   淡蓝色魔力凝聚着大量压缩空气,如炮弹一般向铃轰击而来。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锋城的五人第一次听见了铃·凯尔拉的声音。   “我只是在思考。”铃这样说,“如果我是姐姐,那么这个时候,我该怎么行动呢……”   轰——!   空气炮正面命中了铃,然而……铃却并没有如想象中被击飞。   一个黑色的圆,挡在了铃的身前,全额接下了空气炮。   然后,另一个黑圆,出现在了那位一脸雀斑的少年胸前。   轰!   空气炮穿过虫洞般的黑色,打击在了另一个方向,少年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空气炮强大的推进力直接将那少年轰出擂台之外。   “什么……?!”   “瞬间就可以将对手麻痹,真是危险的特性啊。”黑色的魔力环绕在铃的身边,从那黑色的影子之中,铃抽出一把长枪,斜指剩下四人,“想要看武器吗?在这里。”   ……   “这是……影纵?!”台下的曼妮卡惊愕道,“除了安,连铃都会?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用。”薇娅也略显震惊,“可是这个影纵……分明用的比安修女还要熟练啊!”   观战台上,克拉尔身边的一青年不禁惊讶道:“黑暗系魔法一直都被掌控在魔族之手,若不经过魔族许可,一般人怎么可能学得会黑暗系魔法?!安也就算了,可以解释成受了诅咒,可是那铃……”   “王子,安静。”克拉尔轻声说道。   ……   锋城四人虽然大吃一惊,可是并没有乱了阵脚,手中还有王牌,没有四打一还会落败的理由。   瘦小的男生提起短刀便向铃冲刺而来,失去重力的铃提起长枪,猛然向地面一插,枪头直接没入地面之中,只见铃借助长枪猛然发力,甩身一腿抽在了少年脸上。   只听一声闷响,那少年连滚带爬地飞出数米,连接触长枪的机会都没有。   铃一个跟头翻上枪杆,在直立的枪杆上,铃单脚点于枪杆顶点,以这般奇怪的姿势保持着平衡。   “虚张声势,弗莱,给我把「反重力」关上!”   “队、队长!”那瘦高的少年脸色铁青,浑身颤抖,“我、我早就把「反重力」关闭了……!”   可是铃,依然如同没有重力一般,单足立在近两米的细长木杆的顶端,保持着完美而稳定的平衡,没有一丝倾斜和摇晃。   “这家伙……!一脸余裕的样子,完全不把我们放眼里吗?!”戴着单片眼镜的少年咬牙切齿,“不可原谅……!你们几个,看我指示行动!”   如同指挥乐队一般,那少年的手灵巧地摆出数个动作,这是手势暗号,用于近身战时暗中发出指令……尽管铃压根没有在意过对手的暗号。   “给我下来!”壮硕的少年大手一抬,铃的身边忽然出现一道尘圈,在那圈中,铃只觉一阵巨力压在身上,头顶上方的空气忽然加速坠下,巨大的威压嘶吼着宣泄到铃的身上,企图压垮这个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枪上人。“空气·高压!”   下一秒,铃的头顶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还没完!”那人便是拥有传送技能的锋城领队,在高速空气的压力推动下,眼镜少年的身体获得了极高的下坠速度,再加上高压空气的封锁,铃的身体势必难逃少年一击,他一掌击向铃,“「超距传送」——给我出去吧!”   然而,就在这同一个瞬间,铃竟也跟着下落,而且以远超少年下坠的速度,眨眼之间便与少年拉开了距离——   可与其说是“下坠”,不如说,是“消失”。   铃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剩下的,只有一根不知何时立在地面的枪尖。   “不——”本已经设置好传送目标,然而目标的忽然消失让少年来不及调整,一下子撞向枪尖——   然而,似乎是还抱有怜悯,枪尖在接触到少年的前一瞬间,也跟着消失在了原地。一声闷响,少年重重地摔在地上,身边壮硕的少年见状赶忙解除空气威压。   “可恶……发生了什么!”少年恼羞成怒,一拳捶地,可下一秒,少年看向地面,忽然愣住了,“这是……这是什么……?!”   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道「黑色的裂纹」。   地面没有受损,那些裂纹仿佛是由魔力制成。少年扭头一看,在铃原本插枪的地方,以那枪坑为原点,向外蔓延出无数的裂纹。   如同巨树蔓延的根须。   可那些裂纹,分明是“活的”……裂纹在动,在蔓延,在滋长,在分裂……   黑色的裂纹,已经遍布整座擂台,甚至蔓延到了擂台之下。   “之前视线都在高处,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地面……”少年惊愕。   十余米之外,铃出现在那里,她手持长枪,静静地看着脸色铁青的四人。   锋城的四人,台下的观众,薇恩,薇娅,黑,西恩,曼妮卡……还有在那评审台上的,国王克拉尔,王子,评审官,随从……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   “这是什么?”   黑色的魔力,环绕在铃的身边,黑色的裂纹,从地面蔓延到铃的身体上,仿佛与这片纵横无数的裂纹融为一体。   “只是……普通的结合技而已……”   铃这样说。   “——「影纵·隙中人」。”   ——   ————   作者:   过节少外出,祝大家身体健康。   中国加油!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七十三章:所谓「武者」   弗拉沃尔城斗技场,E区,稻荷裕子的旅店,温泉区。   木盘浮在水面,上有一瓷瓶,一瓷盏,白发的少女泡在温泉之中,端起瓷盏,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   “哈啊……凉凉的,泡在温泉里喝冰饮,简直就是天伦之乐呀。”少女感到全身酥麻,沉浸在凉酒与温泉的刺激之中,完全放松下来,“要是现在是冬天就更好了,天空飘雪,下有温泉,一盏淡酒……”   “我说你啊,是不是有点过于放松了?”莫伽迪雅在一边指指点点,“刚吃完早饭,然后出门买了件衣服,就又回到这里来泡着了?”   “反正积分还剩很多,这段时间就是要用来好好放松一下的。旅店花3积分就可以住一天,还附赠沐浴温泉和早餐,早餐想多吃点不太可能,所以就要多泡泡温泉。就算只花3积分,也不能浪费了呀。”   “……什么叫「只有3积分」?换算成货币就是3银币,或者300枚铜币,你还记得你在学院城一天的花销是多少么?”莫伽迪雅泼了盆冷水,“你给修道院做一顿饭只能赚5铜币,一个干面包1铜币,也就是说,你在这里住一天,就相当于你在修道院打工二十天的工资,或者是三百块干面包。”   “呜……我知道啊……”安君失落地叹了口气,“一件修道服就要花三积分,一顿儿童餐还要花一积分,就算整天躺在床上啥都不做,光吃儿童套餐一天也有七枚银币的花销……太难了。”   “那就趁那一千积分花完之前,再去斗技场搞点钱怎么样?”莫伽迪雅说,“顺便给爱丽丝办张卡,让她每次都买你赢。”   “……可是经常在公众面前露面的话,迟早会吸引到追兵,更何况是这座备受瞩目的城市……而且「反击盾」里储存的「攻击」又不是无限的,用一点少一点,如果用在这种地方,那可就太浪费了。”   “除了「反击盾」,你还有其他技能可以用吧。”   安君却摇了摇头:“莫伽迪雅,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很遗憾,对我而言,「影纵」已经修炼到极限了。”   “……怎么可能?安,你这个样子,顶多就是刚刚入门而已啊。”莫伽迪雅感到安君的话有些不可思议,“虽然「影纵」的初衷是用来储存物品,可实际上,小安你这不也发掘出了不少用法吗——”   “不一样,莫伽迪雅,这不一样。”安君叹气,“你曾经说过,随着这个技能的不断精进,「影纵」的用途会变得越来越多……可是,自从神谕日之后,我的「影纵」就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进步……就算我的魔力值再高,也没办法进一步强化「影纵」的能力……更别说发掘新的用法。莫伽迪雅,人与人之间是有天赋差距的,「影纵」本就是一个复杂的技能,即使是在莫伽迪雅你的亲自指导之下,恐怕在这个技能上,我也难以再走一步了。”   “怎么会……”莫伽迪雅沉思了一会,“不……是我错了。以往,我所寄宿过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勇者级」特性的持有者,以他们的悟性,再加上我的教导,比这更复杂的技能都不难掌握……抱歉,是我一厢情愿地拿你和他们来比较了……”   “是我悟性太差啦。”安君说,“如果你寄宿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或许你就会看到理想中的传奇故事了吧。”   “铃吗……忽然想起来了,那孩子确实比我想象中要厉害的多。”莫伽迪雅说,“她好像在没有任何人指点的情况下学会了「影纵」?虽然只能用来存把武器,但也已经是历代勇者都不曾做到的事情了。”   安君端起瓷瓶,喝得越来越快:“只有了解过黑暗系魔法的普通人,才明白铃的悟性到底有多恐怖……这几天,不知道铃有没有进步了呢?说不定她已经慢慢追上我了……哈,好喝。”   “我觉得没辙,”莫伽迪雅摆摆手,笑着说:“没有任何人指点,能做到勉强装把木头杆子,这就已经很扯了,要是她的「影纵」能赶上你,那还要我何用。”   ……   …………   森兰城,赛场。   评审台上,国王克拉尔问一旁的青年:“王子,你见多识广,铃这是用的什么技能?”   “……回父王,这一招……似乎很像暗杀者协会中,一位远近闻名的暗杀者的绝技,其名为……「隙中人」。”   “哦?那铃和那个暗杀者又是什么关系?”   “据说那暗杀者曾经刺杀过铃,被铃击败,送到了宪兵队中,如今已经处以死刑了。”王子解释道,“还有「影纵」。这两个都是黑暗系的魔法,一般人根本没有学习的渠道,更别说那「隙中人」原本就是一个「特性技能」,它本应该是那暗杀者的专属技能才对啊……而且我们一直都有在暗中追踪铃的动向,根本没有任何人曾经教过她这些,就好像……”   “就好像,这些技能都是她自学的一样。”克拉尔接着说。   “……是的。”   “你有什么头绪么?”   “……回禀陛下,「勇者级」特性虽然本身没有特别的技能,但每一位「勇者级」都拥有过人的属性与成长值,以及各自独特的属性倾向。”王子说,“比如「勇者」的「幸运」,「圣骑士」的「抗性」,「祭祀」的「愈合」,「盗贼」的「灵动」,还有……”   ……   擂台上,壮硕的少年一声怒吼,大量的空气向他正前方的蓝色魔力球之中流入,压缩,恐怖的威压凝聚在一处,随后一声暴喝,压缩的空气与魔力在瞬间爆发,形成一片扇形的气浪向铃呼啸而去。   “好恐怖的威力!”曼妮卡发动特性观察着场上的局势,“这家伙的特性技能,居然爆发出了四阶以上的魔力反应?!想用大面积的打击防止铃的「影纵」……”   “老师……你看铃……!”   铃紧握长枪,身上各色魔力涌现——   “「强化魔法序列」——强化、二阶强化,”铃的身体闪烁着强化的威光,紧接着,连长枪也渐渐被注入了魔力,“「附魔魔法序列」——「破魔」,「穿甲」,「强击」,「精准」,「坚韧」……”   熟悉的招式让薇恩姐妹和西恩愕然:“这些技能……”   这些技能,曾都是他们的得意之技。如今,却全然被铃应用,得心应手。   ……   「勇者」们,生来便是命运的宠儿,他们注定会在众人的“祝福”之中,成为改变世界的存在。   “……还有,「武者」的「悟性」——”   王子说。   ……   铃紧握长枪,双臂展开到最大,脚步带动腿,腿带动腰,腰带动肩臂,刹那间全身的力量凝聚在手中一点,瞬间拉出一个弧线,将长枪对准那少年,猛然扔出——   轰!!!长枪破开尘风,数道白色雾圈在长枪扔出的瞬间,绕着长枪爆破开来,尖锐而巨大的暴鸣响彻整座练兵场,凝聚骇然的威压向那少年呼啸而去——   长枪超过音速,产生的音波追上了声音本身的速度,不断堆积最终爆开。   “别想突破我的高压气障——”   然而,长枪还未飞出几米,地面忽然涌起一道黑色的魔力,长枪竟直接没入黑色之中,与此同时,另一道黑色,则正好出现在那少年身前。   “什——”   噗!少年身前聚集的魔力忽然炸开,长枪穿透高压魔力的核心,再次破出音爆。少年虽然全力抵挡,却只能稍微偏移长枪的方向,长枪高速划过肩膀,留下半圆柱形的肉坑。   几乎同一个瞬间,仿佛是魔术,铃的身躯竟从那长枪之下凭空出现,高速之中,铃一手握住枪杆,借着枪本身的速力,在空中强行甩身,以枪杆一棍抽在了少年身上。   砰!少年壮硕的身躯却根本经不住这一扫,向前方飞出数米,翻滚在地。   铃在空中旋转,舞动长枪轻点地面上一道裂纹,又瞬间消失在原处。   “哪去了?!”旁边的眼镜少年一惊,忽然,他在视线余光之中,看到了上浮的点点黑色。   然后,影子出现了。   “!”铃的身体,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铃双手持枪,高举在头顶,然后,猛然向下劈去——   “呃!”仓皇之中,那眼镜少年发动了「超距传送」,一下子瞬移到十米之外。   长枪劈下,轰鸣之中,地面破裂,尘石纷飞。   可是那铃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尘土之中了。   就在这一刻,少年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后面,不知何时搭上了一只少女的手。   砰!与外表不同的强悍腕力按住少年的脑袋直接砸向地面,单片眼镜瞬间碎成破片。   “咕……!”   铃的手臂旋即发力,甩起少年将其扔出擂台之外。   “可恶……呼吸……”少年感到一阵窒息,他明白,对手的移动,要远比自己的「超距传送」高明的多,遇见超越自己的同类型能力,再加上如今已经负伤,即使自己还强行留在擂台之上也只能拖后腿,可是他还没有甘心:“拼了……!”   在摔下擂台的前一秒,少年释放的魔力暴涨——   唰——铃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位瘦小的少年。   然后,是一阵残影和密集的连打声。   铃出现在少年身后。少年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噗啊……”   而铃的长枪,也在同一刻迸开,断成数段。   眼镜少年大笑道:“如我所料!铃,这就是只要接触,无论什么武器都能拆成碎片的「缴械」!下一步……”   “等等!队长……”那瘦小少年挣扎着说,“我……我根本没有碰到那家伙的长枪——”   砰。少年又看见,手中的短刀,不知何时已经断成两截,刀刃落在地上。   “什么——?!”   而断成七段的长枪,则漂浮在空中,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那些断掉的部分,在铃的身边缓缓浮动着。   “那、那是……!”   众人终于看清那断枪异样的真相。   只见每一节断枪的切口处,都不是木质的棕黄,而是一片深邃的黑。   那是「影纵」。渗透进了长枪的内部,然后“切开”了长枪。   但长枪并没有真的断裂,这七节看似游离的断枪,实际上被「影纵」连接在一起,是一根「完整的长枪」。   “感谢你们,”铃说,“经过这一战,我的「影纵」,再次升华了——”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七十四章:所谓「国王」   比赛开始后的第五十秒,锋城代表队投降了。   后来的人们记载这场比赛时,是这样评价的:   “锋城用了两秒,淘汰了对手四个人,剩下的四十八秒,全部用于在最后一个人面前负隅顽抗。”   投降是锋城的导师发起的,那是一位外表很是凶悍的中年男人,他的表情很复杂。他明白,铃已经放水了多次,早已发出不少劝降警告,而且和“勇者”交手本就是自讨苦吃,没必要再让自己的学员受到更重的伤。   五十秒,对于任何一场国家队的选拔赛而言,都是一次短到不能再短的速决战。如果没有意外,锋城能把这个时间压缩到四秒之内,而且还是凯旋而归。   可是,有「那个人」在。这一切就都变成了「意外」。   ……   台下的曼妮卡示意着自己的学生远离擂台,四人互相搀扶着撤到安全区域。   黑色的裂纹还在蔓延,近距离看那诡异的裂纹,只觉一股寒意爬上脊梁。西恩不想再看,加紧动作回到了安全区域。   “曼妮卡老师,这到底是……”   “「影纵」的效果,是「将物体收纳进接触到的影子中」,如果身边没有影子或者影子离开了使用者的接触,「影纵」都会失去其效果。”曼妮卡皱紧眉头,深感异常,“可是……铃的「影纵」分明越过了这个限制……”   ……   评审台。   “……那个裂纹状的技能,是什么来头?”国王克拉尔缓缓地问着身旁人。   “回禀父王,那便是「隙中人」。”王子回道,“让使用者和其随身物在裂缝之中移动,虽然罕见,但只要多加注意,本不是什么太难应付的魔法,只是……”   ……   “可是,「影纵」和「隙中人」被一个人同时使用了出来,这也许就是「影纵」质变的关键。”曼妮卡分析道,“虽然感觉难以置信,「隙中人」所产生的裂纹,也许……可以被识别为「影子」。”   “也就是说,这片擂台,就是一片「巨大的影子」咯?”薇娅猜测道。   “不止如此。”曼妮卡说,“「隙中人」不仅扩大了「影纵」的范围,甚至连其发动的速度也一并提升数倍,「影纵」本身的流动速度很慢,但在「隙中人」内却可以高速移动……在那擂台的范围之内,只需通过「隙中人」把「影纵」传送到需要的位置,那么无论距离多远,站位如何,对手永远都如同在铃的手边一样,随意打击。”   「隙中人」产生的裂纹渐渐淡去,场面恢复了平静,没有一丝喧嚣。   “「影纵」的缺点,是动作缓慢而且范围限制严苛,如果没有影子连接就丝毫发挥不出作用……可是「隙中人」却将「影纵」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而且二者之间的相性居然那样的好……”   这时,身旁走过的人影打断了众人的思考,那是一位中年的男人,一头金发,目光凌厉,他没有在意身边的其他人,只是径直走向准备下场的铃。   “雷亚兹……教务长?!”   来者正是学院教务长雷亚兹。包括曼妮卡在内,学院城来参赛的所有人都未曾听说过雷亚兹今日会到场观赛。   雷亚兹也没打算和众人打招呼。他走到铃身边,问了一句:   “身体感觉怎么样?你的魔力消耗太大了,这是一些储魔药,你先喝了。”   雷亚兹从怀中掏出一支华美的琉璃瓶,瓶中装着一些淡蓝色的液体,他把药瓶塞到铃的手里。   铃接过药瓶,又看了看雷亚兹:“教务长……?您怎么来了。”   “国王要见你。”雷亚兹直说道,“一会我带你过去,记住,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不要乱说话……就算是你再想知道的,也尽量不要问。”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那样最好。”雷亚兹说,“有些事我到时候会慢慢给你解释的,现在你只要记住,听我们的话就好。”   “……”   雷亚兹与铃之间,彼此都隐瞒了一些事情。雷亚兹并不知道铃已经得到了通缉令的情报,而雷亚兹也向铃隐瞒了双方的身世真相……这一切都还没到坦白的时候。   但是,雷亚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隐瞒到底会带来多大的危险。   ……   三十分钟后。   目的地并不遥远,但铃知道,这里只是皇宫的边缘地带,似乎并不是用来正经会客的宫室。   推开门,里面坐着一位衣着华丽的老者,身边是一男一女,周围有六位侍女。铃环顾四周,这里的设施都很齐全,似乎正是某个人的寝宫。   “国王陛下,王子大人,公主大人。”雷亚兹带着铃一并行礼,“这位便是来自学院城的「武者」,凯尔拉氏。”   “嗯。”克拉尔略一点头,向周围人摆了个手势,“你们,先退下吧。”   一男一女作揖,未说一话便带着周围侍女离开了房间。   克拉尔看了雷亚兹一眼:“你也退下吧。”   “啊……?可是国王陛下……”   国王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雷亚兹一眼。   雷亚兹只觉一阵胆寒,便不敢再议,只能担忧地看了铃一眼,退出房间。   关门声之后,只剩两个人的房间,无比寂静。   克拉尔端起茶杯,泯了一口茶水,沉默。铃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克拉尔。   许久,克拉尔终于开口:   “凯尔拉。”   “是。”铃说,“铃·凯尔拉。”   “铃。”克拉尔缓缓说着,“家住哪里。”   “……”铃沉默,不明白国王为何要问这种问题,她不敢随意回答。   “住哪里。”克拉尔重复道。   “……森特托姆大森林,里面的一处边缘村庄。”   “嗯。”克拉尔沉吟着,又泯了一口茶水。虽然没有多少话语,但国王的气场却远比想象中更加威仪。   “……不知国王陛下找我……”   “没什么事,只是你作为勇者之一,我们总要给你一些优待的。”克拉尔说,“国际联赛结束之后,无论你名次如何,都可以在森特托姆公国得到贵族身份……听说,你参赛的最大动力,就是这个贵族的身份吧。”   铃低着头,克拉尔看不见铃的表情。铃的眼神,冷峻的可怕。   获得贵族身份,让妈妈和姐姐过上好日子。前半句只是方式,后半句才是目的。   铃咬着牙,却还是回应道:“……谢陛下。”   “如果旅途中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和雷亚兹说。”克拉尔说,“还有,如果打到了决赛,记得见好就收。”   “……我不明白。”   “你们打不过帝国的队伍。拿到四强就可以了,没必要自讨苦吃……当然,就算能打也不要打。”   “……若能得到帝国爵位,不是更好吗?”   “这样不好。你想要帝国的贵族地位,我能理解,但是不可以。”克拉尔的语气不容置疑,“那里的一切待遇,我们这里都可以给你,财产也好,耕地也好,官职也好,一切都可以按标准的伯爵量级赏赐给你,你只需要拒绝凯撒方面的邀请,剩下的我们都可以给你解决。”   “……”铃知道克拉尔是什么意思,他想把自己留在森特托姆,而且,铃能感觉到,克拉尔对此事有着绝对的自信。   没有任何气息外露,铃的脚腕处显现几道黑色的裂纹,裂纹仿佛拥有生命,自动蔓延,生长……   只是这次,黑纹并非四处随意地蔓延,那黑纹像有自我意识一般,变得极其细微,渗入地砖之间的缝隙,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隙中人」,是没有任何魔力波动外露、完全无视任何勘察类技能的存在。就算此刻铃面前站着一位绝世高手,铃也断然相信对方不可能发现自己的任何破绽。   铃看得出克拉尔的自信。可是,铃对自己也同样很有自信。   “你应该知道的吧,红衣主教意外死亡的事。”克拉尔忽然提到这件事,“如今帝国正在寻找能够担当主教一职的人物,凑巧,我们森特托姆就有一位,那人具备做主教的大部分条件……如果能安排你到那人身边的话,我们的筹码就能增加不少。”   铃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是三天前,黑衣人对自己说过的话。   「如果森特托姆公国近期有提出「新立主教」,并且名额还是提议公国之内的人的话,那么,我的推论也许就有可能成立了……」   (难道……)   「隙中人」蔓延到的范围越发宽广,已经顺着地砖的缝隙爬到了克拉尔的椅子之下,在椅子的底面蔓延盘绕。   “……既然是国王大人的命令,铃不敢不从,只是……有一事还请陛下答应。”铃说,“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可以全听陛下的旨意,我可以为公国做任何事。只是,我希望国王陛下,您能答应我这件事——就这一件事,若陛下答应,就算今后让铃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你说。”   “那就是……”铃深呼吸,调整好气息,然后说:“保证我家人一生平安。”   克拉尔端到嘴边的茶杯忽然停住,他冷哼了一声,把茶杯放回桌子。   “你已经知道了。”   “……事关我家人性命,我不敢糊涂。”   “这件事,我无法保证。人,总有意外。”   “如果陛下您不通缉我的母亲和姐姐……!”   “如果你那个姐姐真的问心无愧,那她为何还要连夜逃跑?”   “安姐她是无辜的!”铃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安姐是修女,比谁都要虔诚,而且根本不会打架,怎么可能伤得了教会的顶尖高手?”   “真相,不是猜出来的。”克拉尔似乎毫不在意铃的说辞,“而且我也不打算为难你的母亲,你不必太过担心。”   “正因为安姐是修女,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也正因为安姐是修女,所以……她肯定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当成祭品,她才会拼命逃走——”   “没有办法,一个主教的地位,和我差不多。”克拉尔说,“没拿你们全家去陪葬,已经算很仁至义尽了,你要懂得感恩。”   “……那,安姐要逃到哪里,你们才不会追杀她……?”   克拉尔的回答很冷酷:“她跑不了。”   “……无论如何吗?”   克拉尔再一次端起茶杯,饮尽茶水,空茶杯放在桌上,叮当作响。   “如果我说,「没错」呢?”   下一秒,「隙中人」的蔓延骤然加快,已经塞满了所有看不见的角落,甚至是……国王克拉尔的衣服之内。   再次确认了周围除了彼此之外再无他人,铃的呼吸沉重起来,如果是现在的话……   (这是……你逼我的。)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七十五章:不速之客   这半个月,铃一直都在思考。   以往十年,铃都未曾像这样思考过。无论遇到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只要找到安姐,她都会给自己耐心的解答。   遇到难题,找安姐。听见奇谈,找安姐。无聊时要听故事,也找安姐。日常中的一切琐事,都可以让安姐来教自己一步一步地做好。   所以,铃很少自己单独地思考,一切都可以交给安姐来处理。   可如今,没有人替自己思考了。   这三天,铃的思考越发复杂,甚至超出了以往十年浑浑噩噩的总和。   铃反复琢磨着黑衣人对自己说过的话。他提醒了自己要多冷静思考,提醒自己不要成为公国的筹码,提醒了自己,全家人的安危都被把控在别人手上……   每一句都如此震撼,但究竟是哪一句,让铃感觉到自己需要彻底改变了呢……应该是那一句,从一开始就提醒了的那一句。   「你的枪,没有杀意。」   ……   铃终于想明白了国王克拉尔·森兰的意思。   他想让自己,成为他棋盘上的一个「好用的棋子」。   因为还是孩子,没有任何威胁,只有一身的可塑性。所以公国才可以肆无忌惮地规划自己,甚至胸有成竹,不容置疑。   铃是这样想的。   ……   曾经跟从德因师父学了四年枪术,铃自觉动作上已经修炼到和师父不差分毫,可无论如何,都打不出师父的那股气场。   铃终于明白了,自己还差师父的那一线,也是德因师父,四年来唯一没有教给铃的,不可言传的最后一课。   「杀意」。   如果是现在的话。   可如果是现在的话,铃有把握瞬间杀掉眼前的人。   但是铃知道不能这么做,这样不会让事情有任何好转。   (但是,如果以这家伙作为要挟……)   铃吞了下口水,机会就在面前,可铃还是犹豫了。铃是传奇的孩子,但再传奇也只是一个孩子,面对公国万人之上的国王,铃再一次质问着自己,这是否是一个真正能扭转局势的举动——   就在这一秒之后,一个声音传来,让铃庆幸了自己的犹豫。   那是一道少女打呵欠的声音。   “哈啊——”   而且,就在铃的身后。就算这里早已被「隙中人」覆盖,可铃还是没有注意到那人是何时接近自己的。   (谁?!)   国王克拉尔却仿佛并不意外:“睡的怎么样?”   “还行吧,就是你家的床软过头了,老家伙自己睡着就不难受么。”少女对国王说话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尊敬,她径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端起茶壶就喝了起来。   冷汗爬上了铃的脊背,她看清了那少女的模样。   “莲伊……学姐?”   这位一直藏在宫殿的少女,正是学院城代表队的队长,莲伊。   早就知道莲伊的背景和实力深不可测,没想到她竟和公国皇室有所联系。   看着铃惊愕的样子,莲伊说:“哦,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莲伊学姐……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莲伊漫不经心地说,“主要是其他地方的伙食太差劲了,皇宫的饭虽然比安的手艺差点,但也还行。”   “在你们来之前,莲伊小姐就已经在这里等着你们了。”克拉尔说,“这座宫殿,也是单独为莲伊腾出来的……至于伙食,莲伊,你想吃什么,大可以和膳房的厨师说,我可以给你单独安排厨师。”   “不用了,麻烦死了。”   “……”这个莲伊,到底是什么来头?铃不禁重新审视着莲伊,对方还是那样随意,一点正经的样子都没有。   “放心,我跟皇家其实没啥关系。”莲伊像是看出了铃的疑惑,“我只是在这里住几天罢了,仅此而已。”   “啊……嗯。”   “喔,原来都这个时间了啊。”莲伊看了看挂钟,又望向了克拉尔,“喂,你说完了没有?”   “呵呵,主要的话,我已经交代完了。”   “那就别浪费时间了。”莲伊坐起身来,拉住铃的胳膊,“老家伙,那我们就先走了。”   “……”克拉尔无奈地点了点头,“对了,那件事……”   “知道啦知道啦,我帮你就是了。”莲伊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拉住铃向门外走去。   ……   “莲伊学姐……”走在寂静的长廊中,铃忍不住向莲伊发问,“你们……”   “是谁教你这么做的?”莲伊却没有理会铃的询问,转过头,冷声反问。   被莲伊凌厉的目光穿过,铃只觉一股寒意爬上心头。“……我不知道学姐在说什么。”   铃心中划过一丝不安:(被发现了……?不可能,「隙中人」是不可能被发现的才对……!)   “你是不是觉得不可能被发现?”莲伊冷笑两声,仿佛在看一个幼稚孩童闹出来的笑话,“你的怨气,可是丝毫都没有隐藏起来啊。”   “……”   “你……是不是和什么奇怪的人接触过?”莲伊一下子点穿了铃的内心,“而且,你还信了他们的鬼话?不是吧,现在的勇者都这么没脑子的么。”   “我……”   “听着,在你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要去尝试接触未知的势力,如果你支配不了他们,那么你只会被他们支配。”莲伊说,“不过反正你也和我没什么关系,你听就听,不听也与我无关,强者都是靠自己的双眼去确认事实的。”   “嗯……可是,莲伊学姐你是知道什么的吧——”   “停,打住。”莲伊制止了铃继续说下去,“不要麻烦我,我不喜欢给蠢货上课。你听那老家伙的话就行,他又不会害你。”   “才不是这样吧!”铃皱紧眉头,“那个国王,分明是想……”   铃忽然一怔,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一秒,黑衣人和国王克拉尔两个人的话,在铃的脑中不断回荡。   (等等,那黑衣人既然知道我的行踪,那就肯定知道我马上就会来到王宫比赛,那他挑在比赛前三天时找到我……这只是「凑巧」吗?)   (「他」的目的……是为了拉拢作为武者的我?那黑衣人处处把他们和安姐一并而论,还告诉了我母亲和安姐被通缉的事,可他分明又知道公国皇室和暗杀者协会之间的敌对关系……这到底是在单纯的拉拢,还是说,想要借我之手……)   (仔细想想,国王的话也很有问题……他想用我做筹码,但这样的交涉未免也太不对劲了,就好像是……故意那么做一样——)   莲伊看了看铃的表情,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么,他们俩各自的目的,难道是——)   “哎哎,行了行了,别想那么多,累不累。”莲伊摆摆手,打扰了铃的注意力,“我要走了,你就自己回去吧,不要和曼妮卡他们说我们见过面,就这样。”   “啊,莲伊学姐你这是要去哪?”   “去哪呢……我也不清楚。”莲伊的微笑有一丝诡异,“总之,是去一个「伙食很好的地方」。”   “啊……?”   ……   …………   宫室内。   克拉尔看了眼茶壶,水已经没有了。   “呵呵……真是不留情面啊。”   这时,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那男人推开木门,缓缓向克拉尔走来。   “人类生来卑微。贵人也好乞丐也好,王族也好奴隶也好,都是如此。”那男人一身黑袍,走路没有一丝脚步声,“国王陛下,暗杀者协会驻森特托姆地区的「管辖者」,向您请安。”   “以你的身法,完全可以一早就藏匿于这座屋内,况且你不是也想听听我和那勇者都说了些什么?”克拉尔不动声色地说。   “陛下真是会开玩笑,我怎么敢在「那个人」面前耍花招呢。”管辖者笑了笑,“好了,计划正如您所愿顺利进行着,那么下一步,准备好开始吧——”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七十六章:怎么会是她?   弗拉沃尔城,斗技场。   就算是E区,该有的设施也都是一应俱全的。各种娱乐设施,商铺,美容美发,餐馆,服务设施……甚至是赌场和红灯区,基本上能想到的店面都能在这里找到。   这座山,似乎就是一个微缩版的“弗拉沃尔城”,只要有足够的积分,那么在这里待一辈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服装店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凑巧在旅店的旁边就有一家。   “说起来啊,这里的服装店竟然有修道服,真是不可思议。”安君说,“只是这里的修道服和印象里的差距也太大了吧……而且工艺样式太过简单,这真的不是偷工减料吗?”   服装店的更衣室里,安君对着镜子,试穿着店里的修道服。修道服有些单薄,一点也没有传统厚重的感觉,丝质布料十分轻柔,也很清凉,十分贴合弗拉沃尔常年温暖的气候。   由于在山体内部,温度比山外低了很多,风属性的魔石装置维持着整座斗技场的通风,因此走在斗技场内部,体感温度也是宜人的清凉。   “哈哈……”不知为什么,莫伽迪雅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还有啊,”安君继续抱怨着,“其他城市的修道服,要么像个布桶一样直接套在身上,要么就是各种复杂的穿法,裹的严严实实的,可是这里的修道服,不仅布料单薄,穿法也跟浴袍一样直接披在身上,而且只有两处卡扣,这岂不是轻轻一扯就走光了嘛——而且连个帽子都没有。”   “你可以理解成……为其他种族的修女考虑的嘛。”   安君轻拉领口,修道服轻易敞开,露出胸前的纹章和脖子上的铁项圈。   “希望能遮住,不要太明显就好了……”安君感到有些担忧。   “你在里面裹几层不就得了。”   “那样就太难看了。”安君仔细端详着镜子,已经不知多久没有照过镜子,安君感到镜子里的自己变得有些陌生,“不过莫伽迪雅,你不觉得这个纹章和颈环设计的还蛮美观的嘛,尤其是这个纹章,心形的诶,越看越漂亮。”   “……”   “要不我就把它画下来吧,哪天要是不小心把它消掉了,那我还可以留个样本,到时候再弄个纹身。”   “合着你把这玩意当装饰品了啊?你这让别人怎么想。”   “生活嘛,不要总在意别人的眼光。”安君一边说一边穿好衣服,拉紧卡扣,“就买这件吧,同样的尺码多买几套,到时候让爱丽丝也穿上。”   “……既然这样,那你还担心什么遮不遮的。”   “隐约可见才是装饰品的魅力呀。”安君说着,忽然感到身份卡发生异样,他从口袋中抽出身份卡,那上面显现出一条信息。   「E级斗士,安,您好,看到您精彩的一战,我们发现您的真实实力也许远超出您的当前评级,因此为了提升您的对战体验,我们将对您开放跨等级挑战许可,越级挑战成功后,可无需晋级赛直接继承对方排行,期待您的完美表现。」   署名是「斗技场领事会」。   “看来你已经被注意到了呢。”   安君把身份卡收回到口袋中,“没关系,正好,我也要用他们来赚一笔生活费。”   在给爱丽丝额外买了几件衣服之后,安君就带着爱丽丝离开了。他加快了步伐,似乎在赶时间。   “啊,对了,安。”莫伽迪雅提醒道,“这些修道服,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还是少穿吧。”   “嗯?我不明白。”   “唔……怎么说呢,应该说这里的衣服实在是……太轻薄了吧……?”   “这不像莫伽迪雅的风格呀。”安君轻笑,“你不是一直很“追潮流”的吗?”   “唔……嗯……”莫伽迪雅支支吾吾,“小安啊,虽然对你说这种话有些没良心……但是,这里的好多衣服,都是卖给花街少女穿的啊。”   “花……街?”爱丽丝疑惑道。今天早晨三人已经互相坦白,爱丽丝已经不再假装看不见莫伽迪雅,只是没办法像安君一样,在内心和莫伽迪雅进行无声交流。“主人,那是什么?”   “弗拉沃尔城四季如夏,温度高,光照好,有风有雨,再加上来自东西方各地的商品交流,这里自然也就成为了远近闻名的「花之城」。所谓花街,就是“充满着花的街道”吧?”安君其实也不太清楚,只是说着自己的推测,“是这样吗?莫伽迪雅。”   “唔……嗯……”   “有什么话就说嘛,说好了不要隐瞒的。”   “唉……”莫伽迪雅靠近安君,小声说道:“是……红灯区。”   “……唔。”安君的小脸微红,虽然明白了什么,但还是诓骗爱丽丝道:“嗯,就是我说的那样啦。”   安君在内心对莫伽迪雅问道:“莫伽迪雅,你是不是认错了……这里的修道服,明明是有像我们这种小孩子的款式的啊。”   莫伽迪雅没有说话,只是给了安君一个纠结又意味深长的表情。   安君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轻捂自己的嘴,感到一阵恶寒。   “这……也太恶心了……”   ……   …………   斗技场服务大厅,安君又到了第一次接待他的前台服务生那里。   只是这次,大厅中还有一位熟悉的身影。   “啊啊,你可算来了。”那是一位老者,安君认得他,“小姑娘,我就知道你还会来的。”   这位老者,正是收购了安君的素材,还引荐安君来到斗技场的老商人,拜斯尼斯。   上次在安君身上赚足了甜头,可拜斯尼斯毕竟是商人,商人的胃口永远都填不满,他可不想放过安君这个摇钱树。   安君也知道如此,因此昨晚根本没有和拜斯尼斯打任何招呼,就拉着爱丽丝自行找了住处。他不想让自己的去向被太多人知道。   “啊,商人先生,竟然让你在这里等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安君礼貌地说。尽管他知道拜斯尼斯肯定有自己的算盘,“对了,上次的注册费我还没有还给您呢,可您又给我转了这么多积分,我实在是……”   “哎,不必客气,等你是我个人的意愿,送你那些积分也是我个人的意愿,你可千万别见外,我这不也得仰仗小姑娘你嘛。”拜斯尼斯笑呵呵地说,“而且我现在不是什么“商人”啦,我不干行商的活了,太累。马上我就可以有自己的地产和企业,如今还投资了不少商行,以后的日子可清闲的很——这都多亏了小姑娘你啊。”   “恭喜您了。”安君附和着笑道,“看来您在那个时候赚了不少呀。”   “哪里哪里,赚了小几万的积分,不过也不算小数目就是了。”   “喔,那您还送了我一千积分,您真的很大方啊,我们都要谢谢您才是。”安君颔首,作答谢状。   “嗨,你可别见外,以后我们就是合作关系了吧?等我的商会发展起来,到时候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拜斯尼斯向安君隐瞒了自己在昨晚赚了一百万的事实,他可不想让安君知道自己赚的太多。至于给安君的一千积分,在拜斯尼斯看来,对于安君这样的小孩而言已然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一千积分就能让这家伙感恩戴德,看来她还没有发现自己的价值……嘿,真是赚到了。)   实际上,一千积分确实不是小数。换成银币是一千,换成铜币就是十万。用同样的物价估计换算的话,十万铜币,大概也有原本世界的十万块钱左右了。   “非常感谢。”安君微笑,走到了服务台前,递出身份卡,“小姐,麻烦给这孩子办一张卡,然后给我办一下预约,我要参加越级挑战。”   那服务生看着安君,有些愕然地接过身份卡,贴上了她手中的魔导器,“啊……你居然真的有越级挑战资格……?”   “那么可以为我安排预约了吗?我想尽快。”   “那,安……小姐,你看下午可以吗?D区下午有几场空缺,最早的是下午三点。”   “D?我只可以越一级吗?”   “理论上有越级资格的,可以随意参加B级及其以下的越级挑战,但一般来说,就算越级也要从低级开始循序渐进吧。”   “那,就给我安排B级的好了。”   “安……小姐。你真的听懂了我的话吗?有自信是好事,可你毕竟还小,有些世面还未见到。能升到B级的斗士,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顶尖的存在……之前和你对战的彼特鲁沙,数据上来看差不多也只是可以越级到C的水平……”   “可是我把他击败了。”安君面不改色地说。   “那个,小姑娘啊。”拜斯尼斯也在一旁向安君提议,“我相信你的实力,但再怎么说,B级也实在太冒险了,咱慢慢地,一级一级地越,这样至少还能留个保底不是?”   在拜斯尼斯的眼里,安君也不过是一位“能险胜彼特鲁沙”的“很厉害的人”罢了。而B级是什么水准,长期待在这里的拜斯尼斯和服务生再了解不过——无论是新晋黑马彼特鲁沙,还是能打败彼特鲁沙的安,在他们眼里,都与B级的存在遥不可及。   安君自知也是冒险,因此只好答应:“那就C级吧,不要再低下去了。”   “哎……那好吧。”服务生有些生疏地操作着魔导器,毕竟越级挑战并不常见。   “对了,小姐,我有一点小要求……你可以给我安排个战斗风格比较凶悍粗暴的对手吗?就像之前的彼特鲁沙那样的。”安君悄悄地询问道,“狂战士就好,魔法师也可以。”   “那个……对手的安排都是系统随机调配的,我还真无权干涉。”服务生不好意思地说,“不过你这个要求真是奇怪,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对手普通一点,你倒好……”   “哈……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吧。”   不一会儿,安君的身份卡上就出现了预约申请通过的信息,上面有这次比赛的对手和场地信息。   “这次的对手……嗯,让你失望了,对方并不是强攻系的斗士,不过,这个人也是凭本事打上来的,实力绝对不俗。”服务生把身份卡递给安君,“啊,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呢,你们也算有缘了。”   然而,当安君看到信息上的对手照片时,安君差点叫了出来。   “这……!”安君震惊不已,“怎么……怎么会是她?”   “这位啊,就是C级排行第107位,以出色的身法和诡异的技能不断消耗对手的刺客系斗士——”   身份卡上,显现出那位少女的信息。   ——「赤色石楠」,红楠。   ……   对手,正是那位曾经在擂台上对战过的,用隐身特性帮助自己从莱茵城逃出来的,自鸢城的学员——红楠。   ——   ————   作者:   安的新皮肤画完了,就在群文件里,要不要来看看?   (←这人已经不知道该用啥办法宣群了)   群号:991406014,群名:《零女》的日常生活。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七十七章:赤色石楠,再相遇   彼特鲁沙从床上坐起,头脑昏沉。   “我这是……”   他抬头看了眼挂钟,已是下午,他从未睡过这么长的时间。   记忆有些混乱,他只记得之前参加过一场斗技比赛,再之后就没有印象了。   “喂!昨天发生了什么?”彼特鲁沙的嗓门很大,另一张床上,睡着一位中年男人。   “啊!”那人被彼特鲁沙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赶忙坐起来答道:“老、老大!那个……昨晚,你在斗技场使用了狂暴,累到断片儿了。”   “我……用了狂暴?”彼特鲁沙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头有些阵痛,“这样啊,那比赛结果如何?”   “老大,您……输了。”   “什么?!”彼特鲁沙一声震吼,大拳锤在床上,轰隆作响,“对手是谁?”   男人被吓得冷汗直冒,他左右环顾,然后靠近彼特鲁沙,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彼特鲁沙听着,青筋不断暴起,肌肉膨胀,本就粗壮的身材似乎又宽大了一圈。   “老大,昨晚我有事没去看您的比赛,所以具体的我不清楚,我问那些看过的弟兄,他们都是这么说的啊。”   “嗯……”彼特鲁沙站起,披上衣服,几个大步就走出门外。   那男人匆忙跟上,穿衣锁门之后,才发现彼特鲁沙已经走出很远了。“诶,老大——你等等我啊。”   “……你有什么事就先去忙吧,不必管我。”   “啥啊,我知道老大你想干什么,但你知道那妮子在哪儿呢嘛。”走在长廊中,男人紧紧地跟在彼特鲁沙身后,“听说啊,那姑娘获得了越级挑战的资格,现在根本不在咱这E区……”   “什么?!”彼特鲁沙一激动,揪住那男人的衣领,“连我都没有拿到越级资格,那家伙居然——”   “老、老大,冷静啊……”   这时,一个年轻人走来,突然摁住了彼特鲁沙的手:“哎,阁下,大庭广众之下,请不要这么动怒嘛……”   一转头,眼前是一位面容清秀的青年,黑色长发披肩,一股书生之气。   “你谁啊?这有你什么事,一边去。”彼特鲁沙心中烦闷,他拨开青年的手,冷眼瞪去。   可那青年面不改色:“阁下,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过是一场输了比赛,不要那么在意嘛,对身体不好。”   彼特鲁沙可算是听出来了,这家伙合着是来挖苦自己来了,本就恼上心头的彼特鲁沙一下子失去冷静,他一把抓向了那青年的衣襟——   啪!只听一阵击打声,彼特鲁沙的手臂被一道大力弹开,可彼特鲁沙却根本没有看见对手的任何动作。   (这个速度……?!)   然后,彼特鲁沙的整条手臂忽然麻痹,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仿佛瘫痪。   “你……!”   “阁下不必紧张,我这点的都是通经活络活血化瘀的穴位,虽然暂时会有些麻,但很快就会感到焕然一新的。”   彼特鲁沙刚想发火,就只见一位少女走来,帮他做了他想做的事——   砰!那少女一拳锤在了青年头上。   “白痴上官,一会儿没管你,就给我惹事!”少女怒斥青年,又转过身向彼特鲁沙鞠躬道:“……这位壮士,真是抱歉,公子他只是嘴笨,但没有恶意,还请壮士多多担待。”   彼特鲁沙抖了抖手臂,发现麻痹感渐渐褪去,甚至连负荷运动带来的酸痛感也一并消除,整条手臂轻盈了不少。他冷哼一声:“……无妨。”   见少女连连道歉,彼特鲁沙也不好计较,只能权当无事发生。少女自知事态已了,便拽着上官氏的青年快步离去。   “那个,刑大人,”上官氏的青年一脸不解,“我只是单纯地开导那人,顺便缓解他的肌肉拉伤,我并没有惹什么事呀——”   “你是笨蛋吗?”刑氏少女怒嗔,“不要再到处惹是非了行吗,你这样迟早让这片大陆的人注意到我们。”   “到时候互相交流彼此的文化,不也是一桩美谈嘛,我很喜欢这片大陆的风土人情……”   “真是个书呆子。”少女讥讽道,“你喜欢人家,人家还不一定喜欢你呢。”   “可我喜欢你,你不是也喜欢我吗?这种事,慢慢来总会……”   砰!少女一拳锤在青年胸口,脸颊通红:“白痴啊你!谁谁谁……谁说我喜欢你了啊?!白痴!书呆子!麻瓜脑筋!”   ……   …………   斗技场,C区,第四场地。   “真是难得一见。”观众们面面相觑。擂台上的场面如此罕见,他们听都没听说过。   在这里,女性斗士占比很少,低龄斗士占比更少,而低龄的女性斗士,更是少中之少。   而两位低龄女性斗士,同时匹配在了一起,简直是平生罕见。   更何况C级,已经是相当具有水准比赛了。   两位少女互相看着彼此,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白发的少女穿着轻薄的修道服,她抬起手,说了声:“……嗨。”   “……啊,嗯。”红色短发的少女也不知该如何回应,“那个,真巧啊。”   “没想到你也来这里了啊,哈……”安君尴尬地笑着,“红楠小姐,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啊。”   “是、是啊……”红楠说,“没想到我们还会在擂台上相见……说实话,不太想和安修女打啊。”   “也可以纯当切磋一下嘛,要是真不打了那还要罚钱的……我也不想的,可那钱实在是太多了。”   “安修女,你知道的,我修炼的是刺客系的武技,战斗时需要用到刀具,非常容易伤到要害……”   “没关系没关系,我有双赢的手段,要不要来试试?”安君微笑着,举起铁锹用力向地面一插,顿时,以铁锹为中心,一片巨大的白色法阵展开,覆盖整座擂台,“反正来看斗技比赛的人们,一半是为了赌,另一半则是为了看台上两人的残杀表演,所以,不需要同情他们……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好好看一场他们最喜欢的舞台剧吧。”   “啊?你要做什么……”   “来吧,打我。”安君微笑着,敞开双臂,“尽情地上就好了,用全力,不用担心我。”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七十八章:演员局   观众席外,拜斯尼斯和爱丽丝走在了一起。   本来按照安君的意思,爱丽丝应该留在等候室,才是最安全的选择。可拜斯尼斯却自告奋勇,说自己能够照顾好爱丽丝。   若换做平常,安君断然不会答应,只是这次,对手是安君认识的红楠——只是因为这样,安君选择了接受拜斯尼斯的提议。   因为安君嘱咐了拜斯尼斯一件事。   顺便带上爱丽丝的话,也好让她多学一些东西——商人的脑子可是很灵光的。   “那个……拜斯尼斯先生,我真的能做好吗……”   “哎,不必担心,你就跟在我身后,随便附和两句就好,主要的工作我都嘱托手下的人去做了,咱俩就是走个过场。”拜斯尼斯安慰道,“你也想帮你主人做点什么吧?”   “啊,嗯……”   ……   …………   “呼,呼……”红楠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衣衫褴褛却仍然屹立不倒的修女,只觉一阵头大,“安修女……你这也太……”   “红楠小姐,不必太束手束脚,我没事。”安君微笑,“太刻意隐瞒的话,反而效果不好。”   观众席上的看客们也忍不住发了牢骚:“赤色石楠你怎么回事啊?你的特性呢技能呢?怎么今天跟没吃饭一样啊!”   (特性你个鬼,你给我上来试试。)红楠暗自想着,愤懑不已,(我把隐身给你,有本事你们给我用隐身来打这家伙啊?)   这是红楠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特性如此无用,面对站着挨打都伤不到的对手,「隐者」已经纯粹变成了一个白板,强行隐身也不过只是徒增笑料。   “唉……没有办法。”红楠长叹一口气,“安修女,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只要我用全力攻击,就可以了吧。”   “没错没错。”安君脸上浮现一丝喜色,“红楠你既然是暗杀者,那你肯定有什么超强力的必杀技吧?也让我顺便开开眼界嘛。”   “……先说好了,安修女,接下来这一招,我可不敢保证你会怎么样……但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只好使出我的全力一击——”   红楠摆好冲刺的架势,身上红色魔力反应暴涨,之后,便是长达数秒的蓄力。   “附魔魔法序列,「切割」,「锐利」,「破甲」,「穿透」,「二阶穿透」——”双手短刃不断闪烁着红色光芒,“诅咒魔法序列,「剧毒」,「流血」,「治疗抑制」,「再生无效化」,「抗性无视」——”   “还没完——”红楠咬牙,多重的附属魔法对身体的压力太大,难以承受,可强化魔法的光芒依然澎湃地一层又一层覆盖在红楠身上,“强化魔法序列,「穿透增强」,「极速」,「攻击增强」,「弱点洞悉」,「绝对暴击」,「倍率增幅」,「肉体强化」,「二阶强化」——”   安君这才明白,之前在与鸢城队伍比赛的时候,红楠到底放了多少水。不过细想也是,之前在没有任何强化迹象的情况下,却仍能穿透西恩用附魔魔法构筑的防御,可见红楠的真实实力绝不止擂台上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喂喂,小安,就这么放着她蓄力?这个气势,有点不妙啊。”莫伽迪雅有些担忧,“这么多增幅,这要是挨上一下……”   “……说句实话,莫伽迪雅,我有点后悔了……”安君看起来有些木讷,“我是真不知道,红楠她隐藏了这么多实力……”   “喂!原来你是真判断失误了啊?”莫伽迪雅脸色有些铁青,“我还以为你是留了什么后手呢,你还不赶快打断她?”   “我也是人类啊,怎么可能什么都料的到。”安君难堪地说,“还有,以我的敏捷,就算想做什么,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这下可真的糟糕了啊。”   “那你倒是和她说啊!”   “既然都说让她用全力了,那我也不能随便反悔啊。”安君说着,手中涌出一股黑色魔力,然后,他伸手抓向了自己的脖子,“真是糟糕,这次可算亏大了。”   咔——   安君从脖颈处,把那只铁项圈状的魔导器扯了下来。   “……诶?这玩意你拆下来了?”   那本是诅咒魔具,配合奴隶纹章用于限制奴隶的能力,本应该无法被随意拆除的才是。   安君张开手,那里抓着的,还有一枚银色吊坠。   莫伽迪雅知道那是什么,那吊坠里面,装着一根勒加米尔的羽毛。   “我可从来没打算被这些东西支配啊。半个月的魔力注入,你以为我除了玩之外啥也没干?”安君说着,又一股黑色魔力涌出,把那吊坠和项圈全部收进了「影纵」,“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寻找破坏项圈的方法,也多亏了那个彼特鲁沙,他的攻击大大加剧了项圈损坏的进程,羽毛只是压垮这项圈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莫伽迪雅忽然注意到,安君身上奴隶纹章的魔力反应,已经完全消失了。   “只是可惜这么好的道具了。”安君轻叹,“……魔道具限制解除,纹章限制解除,属性吸取隔离,「遗传算法」发动——”   安君的双眸渐渐变成了红色,身上涌现的魔力沉稳流动着。   (……是我记错了么?)莫伽迪雅有些疑惑,(正常状态下的「狼魂」,是这个样子的……吗?)   “没办法,只能拼命增加敏捷,能躲一刀是一刀吧。”安君苦笑一声,提起铁锹,便准备向红楠冲去。   然而,安君刚抬起脚——   铁锹只剩下了一小节。   而安君的身边已经是一片血雾。   伤口也是后知后觉地出现,连痛苦都还没来得及感受到,无数道暗红色的寒芒环绕在身边,安君的身体一下子倒地。   轰——高速运动带来的负压在下一秒卷起澎湃的气流,如同爆炸一般轰隆作响,掀起大片的烟尘和石土,擂区边缘尽数崩裂。   观众们愣了一秒,旋即大声鼓掌起来:“喔!这才对嘛!”   红楠的身影出现在赛场的另一个角落,她扶着墙,难以站稳。两条手臂满是血污,似乎由于强化超过了极限,让攻击产生了反噬。   “呼……”一口气险些没有提上来,“痛快了……不过,安修女你没事吧……”   红楠艰难地扭过头,赛场烟尘缭绕,她看不见是否还有人站在场上。“……遭了,难道安修女她……喂,你没事吧……?”   红楠忽然慌了,刚才的攻击,毕竟超越了自己的极限,就算对方的抗性再高也未必能在自己的刀下存活。红楠知道安君的防御力不俗,可她的爆发力也同样超出她自己的想象。   “喂……别吓我啊……安!你还活着吗……?”   等不到答复的红楠拖着无力的身体,想要回到赛场中心一探究竟。“安……”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背后搭在了红楠的肩膀上。   “在叫我吗?”   “……?!”   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圈绿色的魔力忽然缠绕在红楠身上,红楠只觉全身一紧,仿佛被数道绳索紧紧缠身,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跌向了地面。   那是「反击盾」中储存的,来自半精灵缪拉的束缚魔法。   哗——   红楠的身体倒了下去,却被一个柔软的怀抱接住,没有一丝疼痛。她的身体被轻轻放在地面,红楠睁开眼,眼前是浑身血污的,安修女的脸。   “伤员就别乱动了。”安君说着,指引一道白色魔力注入红楠体内,几次呼吸之间,红楠的四肢忽然不再疼痛,浑身变得舒适无比。   “你……没事?”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安君轻笑,治疗术的流光包裹着两人,但因为受到了诅咒魔法的限制,治疗的效果十分缓慢,“真是威猛的进攻啊,红楠小姐。要不是你刻意避开了我的要害,恐怕我早就死在你的刀下了。”   “等、等等,你不要用治疗——”红楠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用了诅咒魔法,你对自己用治疗会导致毒素……”   “唔……”安君忽然脸颊一红,全身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像吃了一口柠檬,身子紧缩起来。   “喂!”红楠紧张起来,“给我解绑,我口袋里有解药……”   “唔唔……”安君支吾了几声,数秒之后,却又长舒一口气,“红楠小姐,这个……是什么毒?”   “……一些神经毒,还有血毒,因为是用魔法和炼金术炼制的,所以效果比普通毒药还要激烈……你……没事吧?”   “没事。”安君的呼吸有些急促,但还是挤出一丝微笑,“解药的话,还是省下吧。”   安君说着,解开了缠绕在红楠身上的束缚,接着说道:“红楠小姐,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红楠点点头,有些木讷。她向主持人做了手势示意,主动认了输。   ……   …………   通向场外的长廊内,四周无人。   安君忽然脚步一软,贴在了一边的墙上。   “呼,哈……”   “你太过勉强了。”莫伽迪雅担忧道,“有时候真理解不了你的做法。连解药都不要,没必要这么逞强吧?”   “我只是……搞不明白一件事。”安君面色潮红,靠着墙面缓缓坐了下来,“那个,明明是强效的神经毒和血液毒吧,本应该会带来麻痹和剧痛才对,这些我都感觉到了,但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而且因为毒抗性的缘故,这些难受的感觉很快就被稀释了……但是……”   “……但是?”   安君忽然沉默了。   莫伽迪雅感到安君的身体有些异样,但似乎并不是因为伤痛。伤口,已经被治疗术强行修复,毒素带来的痛苦,也因为毒抗性而逐渐抵消,按理来说,他的身体理应复原了才对。   “……抱歉,没事。”安君最后还是选择了隐瞒。   “你……是不是产生了什么,「不受抗性影响」的感觉?”   “……”   “只有被身体识别为「负面」的感觉才会受到身体防御机制的抵抗,所以毒素带来的麻痹和痛楚都会被毒抗性所吸收。”莫伽迪雅说,“反过来说,如果是「对身体无害」的感觉,则不会受抗性影响,比如正常的触觉,轻微的,不影响行动的痛觉,嗯……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感觉。”   “……我知道。”安君轻叹,“不要说了,莫伽迪雅……我很好。”   “……”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七十九章:红楠的身份   傍晚,六点。弗拉沃尔斗技场。   越级挑战成功之后,安君的排行一下子晋升到了C级第106位。但尽管如此,安君仍然没有退订在E区的旅店,不只是因为便宜,老板娘稻荷裕子给安君的感觉也很可靠,再加上那间旅店地角偏僻,离斗技场主场地也远,没有太多人居住,自然成为了安君心中的最佳选择。   “抱歉,让你久等了。”安君拉着爱丽丝从旅店里走出,面前是早已等候多时的红楠。“现在感觉怎么样?”   经过三个小时的休整,安君和红楠都换好了新的衣服,但超负荷的运动还是让红楠的手臂有些发抖。   “我没事。”红楠说,“……反倒是你,真的没关系吗?”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耐打的哦。”安君笑道,“不过……明明是我邀请你来的,结果我却不认路,要麻烦红楠你来帮忙,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红楠不以为然,“对了,你的那些礼数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用了,这样显得很生分,也显得……你很老气。”   “啊哈哈……抱歉。”安君赔笑,“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去C区比较好?”   “如果只是找个吃喝玩乐的地方,那我还是推荐E、D区。”红楠说,“这一层虽然是斗技区底层,但毕竟面积更大,店铺小巧,也更加繁杂多样。那些老气横秋的中年人也许喜欢上层,但我还是喜欢在下层待着。”   “好的,那全听红楠姐指示。”安君说。   “……”红楠愣了一下,又说:“咳嗯。那……跟我来吧。”   初来乍到的安君还没有来得及参观这座巨大的山中城市,这里远比安君想象中的更加繁华。   十分钟后,红楠带着安君和爱丽丝来到了一条五光十色的街道,这里没有中心热闹,亮度也比其他的地方低了不少,但处处淡红色的灯光与鲜花点缀着这里的氛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甜香,让安君感到身子暖融融的。   店铺与店铺之间排列的整整齐齐,精致而不缺大气。头顶上纵横挂着无数灯笼,像是为行人指引出这条街的走向。   “那个……红楠姐,这里的气氛好像有点怪啊。”   “没什么,这里是E区的花街,气氛稍微有些奇怪,不过慢慢就适应了。我要找的店就在这里。”   “啊?”安君突然感到有些不妙,“那个,红楠姐,我们这样的女孩子……来这种地方不太合适吧?”   “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懂这种事的呢。”红楠的反应却很淡然,“别担心,这里可是弗拉沃尔斗技场,幼女也可以随便来这里,而且不会有任何意外。只是大部分的店铺无法进入罢了。”   “是、是这样吗……”   “放心,又不会让你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开放的思想在弗拉沃尔很常见,而既然能开放,就说明这里管理的非常好,好到小孩子也可以毫不避讳地来这里游玩。”红楠说,“这里的安保能力可以保障任何人的安危——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的——这就是思想开放的底气。以后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多着呢,我也是想让你提前适应一下这里的生活。”   “啊,好……”   最后红楠带着安君二人来到了一家木铺小店,里面人不多,店里很亮,环境也很干净,虽然店面不大,但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虽然有些小孩子气,但是我还是喜欢甜食,不知道你忌不忌口。”红楠说,“我很推荐这里的招牌,甜辣酱汁配碳烤牛肉,主食是蜂蜜松饼,还有送蔬果沙拉。”   安君回头看了眼爱丽丝,爱丽丝点头,做了默认。“嗯,那就这样吧。”   “那好。老板,温三碗甜酒,要三份招牌套餐,再来份茴香豆。”红楠熟络地安排着餐桌,“……安修女,那么,现在可以聊聊了吗?”   “啊,嗯。”   “我们鸢城的队伍,在莱茵城失败之后就被淘汰了,所以我就算来这里也可以编出很好的借口……当然我不打算隐瞒什么。只是我很好奇,你们学院城明明晋级了,为什么作为主队员的你却跑来了这里?”红楠开门见山,“虽然当时我们彼此都选择互不相问,但如今……我知道,你一定也是什么「特殊」的人吧。”   “……怎么说呢,只能说有些特殊的情况吧。”安君看起来有些犹豫,面露一丝苦涩,“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在神谕仪式之前,红衣主教他……死了。”   “这……我略有耳闻,但我一直以为这只是胡编乱造的流言蜚语,没想到是真的。”红楠凝重地说,“死因是什么?”   “也许是意外。”安君回答道,“我是提前去找主教的,但是……我在找到主教的时候,主教就已经死了。因为主教死前和作为普通人的我有过接触,所以按照帝国原初教会的惯例,我肯定会被当成灾厄的象征而被献祭……所以,我就逃跑了。”   “原来是这样,你做的对,没必要为非己之错而买单。”红楠丝毫没有把安君含糊不清的话当谎言,“不过我敢肯定,主教不是死于意外。”   “……为什么?”   “那可是红衣主教啊。”红楠轻笑一声,感叹着面前那修女的无知,“你明明也是信徒,却连这种情报都不知道吗?每一位红衣主教,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就算碰见「焚城」级的灾害,也能独身一人进行讨伐……死于意外?那可真是贻笑大方。”   安君心里咯噔一下。   主教比想象中要强得多,这点是安君从来没有想到的。安君一直以为浮士德只是一位空有其表的魔法师,是一位虽有魔力,却体质孱弱,以至于可能死于意外的圣职者……可听红楠的意思,那主教似乎并不简单。   那么,无论是之后的伪造现场还是对西恩和红楠撒下的谎,不过多久自然就会露出马脚。   这很不妙。冷汗的感觉出现在额头,但安君仍然尽力保持着冷静。“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想着怎样逃命。”   “不是你的问题,你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逃跑这一个选择了。”红楠安慰着安君,“等找到凶手之后,对祭品的要求也就自然放松了,你就先避避风头吧,过了这段时间,你自然就安全了。”   “你说……凶手?红楠,你的意思是,你认为主教是被人刺杀了?”安君现在对类似的词汇很是敏感。   “不然呢?”红楠不以为意。   “嗯……也是。”安君自知没法在这方面带红楠的节奏,只好顺着她的话继续说,“我听说有个「暗杀协会」,那个组织似乎一直对教会抱有敌意,连修女也被他们盯上过,我也曾经和他们交过手……”   “暗协?那就更不可能了。”红楠摆摆手,一脸肯定地说,“你知道那天晚上在莱茵城,我要出城跑到这里的理由是什么吗?”   “什么……?”   “我把莱茵商会的会长给杀了。”   “……诶??”   红楠如此平静的表情和语气,让安君感到她只是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是真的。莱茵商会是与森特托姆公国的众教会联系最密切的商会,也是森特托姆三大商协之一。他们的协会长名叫卡罗尔,在七月九日正式死亡……那就是我干的。”   安君忽然想起,在逃出莱茵城的时候,那时的城门封锁时间,要比自己计算中的早很多。   原来是红楠在自己之前搞了一次事,因此惊动了城中的骑士们……原来那时候的卫兵,要抓的其实是红楠。   “……红楠,你难道……”   “嗯,我是「暗杀协会」的成员,「赤色石楠」也是我的暗杀者称号。目前是B级暗杀者,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吧。”红楠完全没有半点忌讳的意思,“这也正是,我认为主教的死,与暗协无关的理由。”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八十章:特殊的邀请函   “十二主教一直都是暗协十分重视的目标,主教的一切行踪,暗协的人都要尽全力地去掌握。帝国原初教会掌控着全大陆最强的力量,暗协一直盯得很紧。”红楠说,“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暗协想要杀他们。”   “……可我记得,暗杀协会一直和教会颇有矛盾。”   “这只是表面。”红楠说,“暗协害怕教会,不只是害怕他们的存在,也害怕他们的消亡……也许你可能不懂,但只要想想「神谕」就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原初教会掌握着「神谕」的力量,而这股力量,即是暗杀协会所畏惧的,也是协会所需要依靠的……?”   “没错,你很聪明。”红楠说,“而其中,「红衣主教」又是和「神谕之力」直接挂钩的存在,别说是主教死亡了,就算仅仅是让主教的信仰受到了撼动,也会导致「神谕」产生无法预计的异变。”   安君忽然想起,自己明明没有参加神谕仪式,却依然获得了「神谕」的祝福。   果然是……和红衣主教有关。   “所以,”红楠接着说,“主教被刺杀这种事,会影响整个神谕体系的正常运行,因此每次「主教死亡」,都会让凯撒大陆遭到一次浩劫……更何况,如今还是最最不能出乱子的,「千禧年时代」。”   “……那似乎很糟糕。”   “远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糟糕。”红楠说,“主教死亡,信仰就会受损,神谕就会动摇,庇佑人类的神力就会出现裂缝,抑制灾厄的力量就会衰弱,此消彼长之下,恐怕这片大陆将会出现不可预计的灾难……这就是塔牌一般的雪崩反应。”红楠面色凝重,“把主教在这个时间点杀死,那就是在和全人类作对,这个事件会间接带来不知千百万人的死亡,这种罪,就算是暗协最上级的暗杀者们,也没有一个人敢担得起。”   安君空咽一下,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诶?你怎么了?”红楠注意到安君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没、没事!”安君赶忙回过神来,“没想到,暗杀协会他们也会为人类考虑啊。”   “你这话说的可真奇怪。”红楠一愣,“虽然暗协做的是杀人的活,但暗协的根本目的只有财富和生存。虽然只有充满矛盾的世界才需要杀手,但也只有相对和平的世界,资本才有存在的价值。”   “……我明白了,原来暗杀者协会想要维持的,只有这种灾厄与和平共存的状态……一直以来,我都想错了。”   “或者说,是要调节「威慑」的天平。教会与灾厄之间是一种互相威慑的平衡状态,正因为有了这种威慑,人类才不会大举灭绝魔物,而魔物也不敢轻易踏入人类领地,这样反而促成了和平。如果威慑向其中某一方出现了倾斜,那暗协就会想方设法压制那方的势力,”红楠补充道,“可是那凶手却打乱了三者的节奏,如今已经成为了暗协和教会的共同敌人,他跑不了的。”   安君又空咽一下。   如今的事态已经严重到超出想象,虽然安君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真正明白这件事带来的后果时,心脏只会忍不住地砰砰直跳。   但安君仍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误。   红衣主教想要杀自己,而自己也已经给出了再三警告,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态势,安君根本不可能手下留情。   其次那主教竟会使用魔族的纹章刻印,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想到这,安君又问道:“对了,我想问一下,既然主教和神谕之力挂钩,那有没有可能,刺杀主教之后,凶手就可以获得「神谕」的祝福?”   “这……我从未听说过,或许会有类似的办法,不通过仪式,而是通过主教本人拿到神谕……”红楠沉思。   “那会不会是「魔族」?”安君指引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红楠说,“敢在神谕日杀主教,不惜与全人类为敌……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应该,就是魔族。他们很可能对神谕之力有想法,不然也不会选择神谕日这个特殊的时间动手……嗯,绝对是这样。”   安君暗自松了口气。   这背后一定有魔族作祟。安君也是这样想的,那么,把凶手的怀疑全部推给魔族,倒也是个好办法。   “红楠……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呀。”   “嗯?”   “啊,没事。”安君轻笑,“我一直以为暗杀者协会是个神秘组织什么的……没想到他们的一员就是我面前的你……明明红楠你看起来还挺温柔的。”   “得了吧,温柔这两个字可不会出现在我身上。”红楠一声苦笑,端起了桌上的甜酒,“我天生就缺乏共情,所以我下手没轻没重……之前和你的比赛,有好几次我差点就切到你的要害……我还是要和你说声抱歉。”   “已经过去的事就不重要啦。”   “而且,我毕竟杀过人。”红楠叹了口气,面色有些难堪,“虽然我只杀那些手里有过人命的、肮脏的贪官豪绅,可我毕竟……”   “杀坏人,也相当于声张正义了呀。”安君安慰道,“百姓们被欺压的时候,他们总是想要有你这样的一个人站出来替天行道。”   “这终究只是儿童绘本里的故事。”红楠叹息,“我没资格成为执行者。惩恶是正义,杀人是罪恶,这两者并不冲突,也并不相融。”   “……既能做暗杀者,又能保持这样的觉悟,你真的很了不起。”   “你说反了。只有有觉悟的人,才做的了这一行。”红楠却笑了笑,“不过这些话让我这种人说出口,也太没意思了些。”   “虽然是个不太好的问题……只能说是满足我的好奇心吧。”安君像是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杀人时的感觉……啊不……嗯,即使对方是坏人,你也会抱有愧疚吗?”   “我不知道。”红楠说,“我一共只杀过两次人,一次是给我的养父母报仇,一次就是半个月前,接任务去刺杀莱茵商会的会长。如果说愧疚,我不觉得自己会愧疚,至少对我的目标而言,没有。我只觉得,杀掉一个人简直太简单了。就算对方身边有再多的重兵把守,就算他本人再怎样洞察力超群,我都有十足的把握……就好像,我天生就是为了「刺杀」而存在的。”   “……很厉害的感觉啊。”   “我并不强。我只是用了特性。”红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瓷瓶,“我的特性,名叫「塔罗·隐者」。”   “塔罗……塔罗序列特性?”   “嗯,你知道的还挺多的。”红楠接着说,“「隐者」的能力,只是单纯的隐身。能力很简单,但是效果却是绝对的——我的隐身,绝对无法被发现。就算是再强的探测魔法,也绝对不可能发现我的存在,不可能听见我的脚步声,不可能感受到我的气息……所以,我就用这个能力,接近到我的目标面前,在他的杯中加入这个。”   安君接过瓷瓶,仔细看了看。瓷瓶里面有一些透明液体。   “这是……毒药?”   “没错。无色无味,一滴致命,凯撒大陆最强的七种毒药之一,其名为「海拉之泪」。”红楠说,“虽然本体只是强效的神经毒药,但是受到附魔魔法和诅咒魔法的加持后,将激发出极高的杀伤能力……当然,即使没有魔法激化,它本身的效果也远超一般毒物。”   安君嗅了嗅,确实没有任何味道,似乎只是一瓶清水。   “那……这个在哪可以弄到呢?啊,不要介意,我只是随口一问。”   “我是B级暗杀者,暗协那边可以给我搞到,而且价格也不贵。”红楠说,“怎么了吗?”   “请问可以卖我一瓶吗?”安君试探着问道。   “你要是需要,拿走就是,存货还有很多,而且平常我也用不着。”红楠毫不在意,“不过,你要它干嘛?”   “真的可以吗?”安君面露喜色,“我肯定不会用来做坏事的啦。”   红楠点头答应。安君端着瓷瓶,来回端详,像是发现了宝物一般。   红楠又说了些琐事,安君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眼睛盯着那毒药,好像有一股魔力在吸引着他的注意。   恍惚间,安君离那瓶口越来越近,嘴唇像是要贴上那瓶口——   “小安。”莫伽迪雅的声音在安君的脑中忽然出现,让安君如梦初醒,“你干嘛呢,人家还在看着你。”   “啊!抱歉!”   这一下反而吓着了红楠:“怎、怎么了?!”   “没没没事!抱歉,最近没有休息好,注意力不太集中呢。”   “不,是我话太多了吧。平常我总是孤单一个人,碰见了可以说话的朋友,不自觉就……是我自作多情了。”   “没有没有,我很高兴哦。”安君连忙挥手。   “那,我就讲一些你感兴趣的怎么样?”   红楠说着,在桌上排出三枚形状不一的牌子,其中两枚,安君都见过类似的样式。   “这个银制铭牌,是冒险者协会B级冒险者的牌子,而这张卡则是弗拉沃尔斗技场C级斗士的身份卡,”红楠把这两块牌子收回,拎起第三块铭牌——那铭牌通体纯黑,好似刚断开的碳棒,看不见一丝细节。“这一块,就是B级暗杀者的证明。不过暗协的铭牌信息只有加入暗协的人才能识别。”   “……真是大开眼界了。”   “这就是我全部的身份了。”红楠说,“作为暗杀者,混入各种组织探查情报也是一门必修课。可惜我加入暗协的时间很短,现在还不够专业,基本拿不到什么情报……不过,作为B级,我却可以利用暗协来获得大量情报。”   “……告诉我这些真的可以吗?暗杀者协会里的事应该不是可以随便告人的吧?”   “没问题。大家都为了混口饭吃,只要不涉及保密协议的内容,其他的爱怎样怎样,暗协一直被人误会甚多,但其实那里并不复杂。”红楠说,“而我告诉你这些,也是想和你说……”   “什么?”   “……嗯,那我就直话直说了吧。”红楠看着安君,郑重地说道:   “——我想邀请你,加入暗协。”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八十一章:过于可疑的那人   “我想邀请你,加入暗协。”   “……为什么是我?”安君疑惑,“你知道的,我的攻击力和敏捷值低到难以想象,都只有二十几点,这样的面板,做个医生还好,做刺客,那这样的属性值根本不可能达标吧。”   “攻击力和敏捷确实是暗杀者职阶的特长,但不是这个职阶的全部。”红楠说,“暗协有大量各具特色的人才,也有很多属性弱但实战也十分强大的角色……至少对我来说,面板并不是关键。”   安君内心苦笑:隐身投毒,那当然不依赖面板了。   “因为特性的副作用,我的等级只有LV0,虽然可以获得属性,但是没办法学习新技能。因此,什么诅咒啊魔法啊之类的,都已经与我无缘了……”安君说,“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杀人。就算对方是欺凌百姓的地痞流氓,是恶贯满盈的罪犯恶霸……可我毕竟是修女,我不能杀人。”   “……抱歉,我无意诋毁你的信仰。”红楠面露难色,感到不好意思,“这也很对,这也是为什么我很喜欢你们这些修女的原因……可是,我还是想提醒你,安·凯尔拉,有时候,千万不要因为慈悲而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做人不能太善良。”   “啊哈……谢谢提醒。”安君轻笑,“那么,红楠姐说这些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暗协可以为你提供保护,我是真心想要带你入会。安修女,暗协不像教会和冒险者协会,暗协是不受政府管控的独立组织,如果你加入了暗协,那我也就有理由帮你申请保护措施了。”   “红楠姐,你这样帮我,我真的感激不尽……可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我凯尔拉值得红楠姐你这样帮助……”   “从没有人听我说这么多话,我也从未和一个人谈这么多。长这么大,我好像从未拥有过「朋友」,就算是鸢城的同学,我也未曾与他们有过共鸣。可今天我却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亲切的感觉,就好像……是命运让我们注定有所牵绊。”红楠说,“也许你不会信,但我是真心的。”   “我很高兴,能拥有你这样一个朋友。”安君笑了笑,伸出双手握住了红楠的手,她的手有些冰凉。   “啊……还有一个原因……本来应该保密,但我不打算向你隐瞒。”红楠因为安君的举动,愣了一下,又说,“那就是在暗协里,想要邀请你的,不止我一个。”   “什么?”   “是「管辖者」。”红楠面色凝重,她的声音渐渐压低,“他是暗协的最强暗杀者之一,是森特托姆地区全暗协的监视人,评级为A……也是我的直接上司。”   “……他认识我?”   “他认识铃。”   “……”   这时,服务生端来餐盘,上面是三人点的套餐,只有一份。红楠和安君忽然安静下来。   “这是第一份,另外两份马上就送来,请慢用。”服务生将套餐摆上餐桌。   “谢谢。”安君点头,又转而对红楠说:“红楠姐,你先请。”   “不了,我还不饿,你们先吧。”红楠摆手,把餐碟推向对面。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安君微笑,又把碟子推向了一旁的爱丽丝,“爱丽丝,你先吃吧。”   在主人之前用餐,这是爱丽丝从来没有想过的,前些日子的共同用餐,在爱丽丝看来已经是大不敬的举止。爱丽丝抬头,看了看安君,又轻轻摇了摇头。   安君注意到爱丽丝的异样,便摸了摸爱丽丝的头,轻笑道:“不要在意那么多,你饿了吧,我还有事和这位姐姐谈,你快吃吧。我就喜欢看你爱吃饭的样子,你现在还在长身体的年纪,不能饿着呀。”   听罢,爱丽丝才缓缓点头,握住手边的刀叉。   “来,我教你,这种餐具是这样用的——”安君手把手地教着爱丽丝用刀叉的动作,“好了,快试试吧。”   看着爱丽丝一点点掌握用餐的技巧,安君在一旁欣慰地笑了。   “是个害羞的孩子呢。”红楠说,“可安修女你明明看起来比她小,举止却像一个十足的老妈子。”   “不要这样说一个女孩子啊。”安君笑道,“以前我也是这样带妹妹的,好像也有不少人这么说过我。”   “要是你比我大就好了,你一定是一位好姐姐。”红楠说,“可惜我已经快十五岁了,不然我真想叫你一声姐。你今年几岁?”   “刚十岁不久啦。”安君说,“不过,这种事怎样都好,我们都还年轻,以后有太多的时间去相处,说不定哪天我也会照顾照顾你呢。”   “荣幸之至。”红楠说,“那么,让我们言归正传吧。不知安修女对我之前的提议……”   “我只能说,这位「管辖者」还真不简单。”安君思索道,“不过我倒也能料到,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管辖者的首要目的肯定是拉拢作为勇者的铃,因此他们绝对会保证你的安全,这也是我不打算向你隐瞒的原因,我相信你会懂。”   “我也相信你,红楠,可是这个管辖者我实在是信不过。”安君说,“万一,他和「森特托姆皇室」有关联,那我岂不是羊入虎口。”   “怎么可能呢?暗协一向不与皇室政府来往的啊。”   “越是不可能,就越要小心……而且,我的猜测也并非空穴来风。”安君说,“具体的原因,请原谅我不方便透露,你可以当我只是直觉……但实在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提议。”   “真是奇怪的直觉,暗协可以保证你的安全,还能获取大量情报,这有什么不好。”   “理性上讲,确实如此,进入暗协,不仅有了保护,避开了政府的追击,还有了情报,还有可能和妹妹通上信,可以和红楠你这位熟人在一起互相照应,甚至还能让一家人有了受益的可能……可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答应。”安君的眼睛直视红楠,红楠感到这位安修女的眼神,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这甜头也太多了吧?简直就像一株满嘴花蜜的猪笼草。”   “……你也有你的道理,我自然不能强求,可请你相信,我是真的想要帮你。”   “我知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辜负你的一片心意,我要更谨慎地活下去。”   “……唉。好吧,我会向管辖者汇报,也会尽力隐瞒你说过的这些话。”   “谢谢。”安君说,“那——”   哗啦。   安君刚想再说些什么,小店的门忽然被拉开,走进一位熟悉的人,打断了安君后续的话。   那是一位面色红润的老者,他看到安君,一脸喜色地走了过来。“小姑娘,我可算找到你了。”   ——   ————   作者的话:   关于某位同学的入群问题,我在此说明一下。   首先,这位同学是被我请出群外的,处理人是我,但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来解释你为什么不能进群的原因。   朋友,你真·的·太·能·刷·屏了。刷到我哭的那种。   这位同学,在书友群中一共待了一天半不到,被警告了N次,一天刷了不知几百次无意义内容(全是标点和字母的那种),连水群和潜水的群友都看不下去了,你半小时能水全群一天的话(龙王实至名归),群里没人说话的时候你就每隔几分钟就连发几句标点和字母的尬聊,你这样换了谁也受不了啊。   而且,是不管怎么警告,都不改,永远我行我素。   大家也都看见了,你在上一章刷屏了一百多条弹幕,差点让我以为我的书突然着火了,结果全是你的「我要进群」。   苍天可见,朋友,你这么热衷于刷屏,我这个脆弱的小心脏真的hold不住。   我们这庙小,是真的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天下好书千千万,像我这么一个全站难寻的超级冷门书,不值得您这么热情澎湃。   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那些好书更需要您的暖群大法。   还请您凤凰栖梧桐,莫再怜草芥。   我给您磕头了,砰砰砰。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八十二章:冤家路窄   那是一位面色红润的老者,他看到安君,一脸喜色地走了过来。“小姑娘,我可算找到你了。”   来者正是那位带安君来此处,又借安君之手大赚一笔的老商人,拜斯尼斯。   “拜斯尼斯先生,你这是……”   “嗨,我这不是为了来给你分红嘛。”拜斯尼斯笑道,“你知道你下午那场的赔率是多少嘛,你的赔率是一赔四点多,也就是说——”   “等、等一下!”安君打断了拜斯尼斯的话,“那个,拜斯尼斯先生,不是说好了明天再谈这种事的吗?这位红楠小姐是我的朋友,请不要在她面前说……”   拜斯尼斯一愣,才看清面前那红楠的样貌,认出了红楠。拜斯尼斯老脸微红,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礼:“真、真是抱歉,我……”   “没关系。”红楠说,“你们说吧,我输了就是输了,我又不是输不起。更何况,我输的也乐意,正好我也挺想知道安修女你说的那个计划,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好吧。”安君说,“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拜托拜斯尼斯先安排一些人手,宣传一下红楠你的实力。”   “诶?”   “只是单纯地带了下节奏罢了。就算只是随口一提,也会在那些赌徒们的潜意识里留下一个印象,那样便足够了。再加上红楠姐你的发挥一直都十分优秀,这样大多数人就会慢慢跟风,买你会赢——人嘛,都是喜欢跟着大流走的羊群。”安君说,“对了,拜斯尼斯先生,请你继续说吧。”   “哦,哦。”拜斯尼斯笑了笑,拿出一本小册子,翻了翻,又说道:“是这样,这次我这边投了五千积分,回本二万三,净赚一万八。按照咱的约定,我借助你赚来的钱要分十分之一给你,也就是一千八百积分,再给你凑个整吧,就当辛苦费了,一共两千。我怕被系统检测,就不敢通过身份卡转给你,我就换成了等价的二十枚金币——”   拜斯尼斯转了下手上的灰色宝石戒指,戒指暗光一闪,一袋叮当作响的钱袋出现在他手中。“来,拿好——”   可安君还未接过钱袋,就被红楠一把摁住:“等下。”   “诶……?”   红楠冷目斜视拜斯尼斯:“我说,这钱少了吧。”   “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会少呢?”拜斯尼斯心中一慌,“这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再说这只是我和小安之间的交易……”   “账本这种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伪造的么?”红楠打断了拜斯尼斯的话,“你说投了五千就五千?看你这个样子,投五万都算少了吧。”   “红楠小姐,你这话说的……你怎么能凭空污蔑人清白?”拜斯尼斯看着红楠,又看了眼安君,一脸无奈。   “清白?究竟有多少,只要去后台一查就知道了。”红楠冷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只是两个小孩子,就可以随意唬骗?你骗的了安,但你骗不了我——”   红楠说着,拿出那三块铭牌:“冒险者B级铭牌,斗技场C级认证,还有暗协B级令牌,都在这里。只要我想,不管你做了什么,就算是你一个月前在这花街约了哪几个姑娘,花了多少钱用了几分钟,我都能轻而易举地给你查出来。”   行商四十年,拜斯尼斯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可对自己玩这么大阵仗的女孩,他也是第一次见。冒险者和斗技场的牌子还好说,可那块纯黑令牌,拜斯尼斯只是瞥了一眼,就只觉浑身发抖两腿一软,险些没撑住身子。   “不,不是,姑娘,你又何必搞的这么麻烦呢……”拜斯尼斯的语气软了下来,“唉,我承认还不行嘛,我是坑了小安一点钱,但也真没多少,也就两百积分左右吧……这样,小安,就当是我的赔礼道歉,我这次给你的钱翻倍,而且以后我也保证再不坑你了……来,我再给你加二十金币——”   “哼,真亏你说得出口。”红楠冷哼一声,一下站起身来,揪住拜斯尼斯的衣襟,“给她二百,一个子也不许少!”   “二百……二百金币?!”拜斯尼斯大惊失色,似乎这样的数字实在让拜斯尼斯无法接受,“这……红楠小姐,我们也是小本生意,我哪来那么多钱啊……”   安君也赶忙上来劝和:“是啊,红楠姐,不管怎么说,这也太多了……拜斯尼斯先生他是个好人,要是没有他,恐怕我也就没机会和你见面了……”   “安修女,我刚提醒过,要让你多长点心眼——我这是在帮你,你怎么还替他说话!”红楠感觉眼前这女孩有些不可理喻,“这家伙可是经商的,他的话你怎么能信?光他手上那戒指,也不止二百金币了!”   这个世界的三种货币单位,都是以一比一百的比例进行换算的,银币已经算得上大面额钱币,而金币这种东西基本在生活中见不到。以往负责过修道院伙食的安君知道,一个馒头也不过一铜币。二百金币,能买二百万个馒头,大概八辈子也吃不完。   安君凑到红楠耳边,小声说:“红楠姐……其实,我知道他有在吃回扣,但钱这种东西够用就好了,我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毕竟还要长久合作嘛。”   “妇人之仁。”红楠冷哼一声,“那我也告诉你,有时候如果不强硬一点,那你什么生意都做不了,什么合作也办不成。”   红楠没有再管安君的反应,转过头又对拜斯尼斯冷声道:“还有,安本来是修女,不应该参与争斗之事,结果被你骗来拼死拼活地上战场,你倒在观众台悠哉收钱,还只给安修女十分之一的分成?!”   这下拜斯尼斯才明白,原来红楠似乎误会了他与安二人之间的关系。说来也是,作为修女跑到这种地方谋生,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走投无路的清纯修女被无良资本家蒙骗的剧情就这样在红楠脑海中自动生成。   “你这话说的,安修女她是自愿来这里赚钱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拜斯尼斯冤的不行,“小祖宗你可别再折腾我了,这种话要是传出去,那我可就没办法再混下去了……”   “你觉得我会信?”红楠的语气步步紧逼,“这位商人先生,我不想深查你,二百金币这个价,如果你可以接受,那就把钱拿出来,我相信安修女她以后也不会深究。如果你觉得冤,那你可以拒绝,但你要是被我查出来什么,后果自负。”   从红楠的眼神里,拜斯尼斯知道她是认真的。四十年行商生涯练就的看人本领,让他明白,眼前的这位红楠,她是真的有那样的背景和实力。   二百金币不是小数,但对于拜斯尼斯来说,这倒也不是什么付不起的数字。昨天利用安君和彼特鲁沙一战,赚了一百万的积分,换算成金币,也有一万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拜斯尼斯自觉诓不过红楠,只好服了软:“算我倒霉……唉,我是服你了,这一次我可就赔本咯……”   拜斯尼斯说着,手指轻转空间戒指,一阵暗光闪过,拜斯尼斯的手中出现了两只沉香木匣。安君接过木匣,那匣子暗红藏香,似乎在告知安君,匣中之物并非市井可见。   安君打开其中一匣,还未见其中之物便看见一丝若有若无的流光漫出,那流光斑斓,映出繁杂又隐约的魔力色彩。   只见那是一片晶石圆盘,约巴掌大小,厚度则像普通的瓷碟。那晶盘的颜色异常绚丽,杂糅着世间各种色彩,彼此之间却互相交融,意外和谐,如同一副美术大师的水彩作品,通透,明亮,和谐,温润。   这晶盘的触感也不同寻常,晶盘打磨得十分光滑,手指轻抚,一股清凉穿过皮肤,渗入骨髓。   “极净魔晶。”懂行的红楠脱口而出,“整个森特托姆公国,能加工此物的人也屈指可数……一枚的价值,可能不止一百金币了。”   “是啊,毕竟原料是「焚城」级魔物的魔晶……这代表了我的诚意。”拜斯尼斯说,“小姑娘啊,我只是……不希望让你们认为我是个无良商人。”   做到这步,红楠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转头劝着安君让他收下。   安君却只是一脸懵,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两个木匣。这辈子加上上辈子,安君也都没碰过这么贵的东西……当然除了同学家的房子。   “那……我就收下了。”在红楠的劝说下,安君将其中一只匣子收入影纵,却将另一只匣子塞到红楠的手中,“来,红楠姐,一人一个。”   “啊?不,我不是因为你的钱才帮你的。”   “你就收下嘛,红楠姐。这次也要多亏了你才能赚到那么多,如果你不收,那以后也没办法再合作啦……红楠姐,你不也是这样教我的吗?”   “……好吧。”红楠犹豫着端详眼前的木匣,“那我以后——”   这时,一个庞大粗犷的身影踏进店铺,店中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入口——   那男人身高两米以上,浑身肌肉暴起,澎湃的力量感蕴含在那具高大的身体之中,空旷的小店似乎一下子变得狭窄,吸引了全部的目光。沉重的步子踏在地板,传来明显的震动。   散乱的长发蓬松披散,熊皮大衣披在身上,让人仿佛看到了一只大熊,也似一匹咬死大熊的巨狮。   拜斯尼斯只看了那男人一眼,顿时冷汗四起,那男人的名字,让拜斯尼斯一下子脱口而出——   “……彼特鲁沙?!”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八十三章:爱丽丝的学弟?   红楠一看便知,那彼特鲁沙绝非等闲之辈。彼特鲁沙只是缓缓向此处走来,一句话未说便已经带来巨大的威压,强悍的压迫力似乎让空气凝固,难以呼吸。   (不是善类……要抢先下手吗……?)红楠暗自思索,彼特鲁沙的气场让她感知到了威胁,(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现在就算是我,恐怕也没有五分胜算……还是说,带她们隐身逃走……?)   红楠决定见机行事,而那彼特鲁沙也已经三两步踏近众人。   “给我停下。”红楠抽出短刀,斜指彼特鲁沙,“你来做什么?”   彼特鲁沙没有看她,而是注视着安君,上下打量:那修女的身高不到自己的腰部,纤细的身子还没有自己的大腿粗,如果把自己比作大树,那么这修女就好似树下一棵随风摇曳的嫩草。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指头就可以摁倒的存在。   可面对这棵“嫩草”,彼特鲁沙却鞠下躬,作揖道:“安小姐。”   “先生……?”安君不解,“你这是……?”   “安小姐,我没有恶意,只是有一事,我想请求安小姐。”彼特鲁沙说,“也许这很唐突,但这对我很重要,我也会竭尽全力报答安小姐的恩情!”   “诶,诶?”安君完全愣住了,不明白对方表达的意思,“我?先生你先起来说吧……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先生吗……?”   “这对于安小姐而言,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彼特鲁沙郑重地说,“我想要让安小姐你,做我的师父。”   此时,依然在埋头吃饭的爱丽丝差点喷了出来,饭菜噎在喉咙,她赶忙灌了一大口水,呛得娇咳数声,扭头看向那个虎背熊腰的男人,神色惊诧。   意外太多,也让安君一时间反应不及:“等等……你,你说什么?”   “我想要安小姐,做我的师父。”   “……你说我?”   “是的。”   “……你……认真的?”   “千真万确,我是带着诚心来拜师的。”彼特鲁沙作揖,从口袋中取出一只纯金方盒,“这是我们北境之地的瑰宝,价值不比那块极净魔晶低,还请安小姐收下——”   “等等等等……重点不是这个吧?”安君摆了摆手,“不是……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啊?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修女,你总不会是来找我学经书的吧……?”   “那我就直说了,我想变得更强。”彼特鲁沙说,“十年了,我在北境之地十年未尝一败,无数次我都以为,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强大,甚至已经没有办法变得更强了,可我知道,这种思想只会害了自己……来这里,我就是为了找到更强之人,寻找自己变强的初心,我想要,寻找「更加强大」的方向。”   “……那也不应该是我呀。”安君说,“我并不强,而且我们并不是同一种修炼倾向,我又有什么可以教你的呢?”   “这就是强者的「谦逊」吗?学到了……”   “不是这个意思呀!”   “师父,我们北境之地只以强者为尊,您能打败狂暴化的我,就证明您的实力已经远超我的想象了。”彼特鲁沙说,“我在狂暴化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记忆留存。可我听说,您不仅在我狂暴化之时无伤应对,而且在我重伤倒地之后,为我疗伤,不然,今天我也不可能醒的过来——这是,多么慈悲的强者风范啊!师父,请您一定要收我为徒。”   “你这越抹越黑了呀!”安君哭笑不得,“关于变强这一点,我是真没什么可教的,而且你觉得就我这样的小孩子,真的有资格教你这样的大人吗?”   “师父多虑了,我彼特鲁沙傲慢一世,但有些道理我从小就懂,那就是年龄并不是决定强大与否的条件。有太多废物穷尽一生也碌碌无为,而有些人天生就是注定的强者——”彼特鲁沙说,“您的强大,性情,谦逊,慈悲……我能感受到,师父您就是那命运注定的强者,让我跟在您的身边,我总能学到什么的!”   “既然这样……唔……”安君略一思索,“这样吧,你要答应我,你不可以过多干扰我们的生活,要听我的话,我会尽量教给你一些我个人认为很重要的知识……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彼特鲁沙的嗓门很大,他的身子一下子沉了下去,单膝跪地,行礼道:“全听师父指导。”   “师父什么的……太过啦。”安君想把彼特鲁沙扶起,但力气不够。“如果你非要加个称呼的话,那就叫我「老师」吧……以前辅导孩子们学习的时候,我都是让他们这样叫我的。”   这下轮到红楠搞不清状况了:“安修女……你就这样答应了?”   “毕竟他都这样请求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了呀……”安君苦笑道,“而且,除了做修女,老师也是我所期望的职业,就当是为了兴趣啦。”   “原来你是不会拒绝的那种类型吗……”   安君一笑,又从影纵中拿出两本笔记,那是安君记录原本世界知识的笔记本。他递给彼特鲁沙:“那……你先回去看看这些吧,能看懂多少算多少。如果能看懂高等数学的部分,那就是最好了。”   “这……”彼特鲁沙翻看两眼,惊愕的神色爬上脸庞,“这是……天书吗?!”   “对了,”安君让开身位,伸手向爱丽丝的方向介绍道:“这位同学叫爱丽丝,以后就是你的学姐了。”   “呜噫。”爱丽丝的耳朵收紧,身子缩在角落,眼睛的余光悄悄瞪了彼特鲁沙一眼,又转过头,埋头吃着盘子里的饭菜。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八十四章:斗技场的保安   一个馒头的价格是一铜币。   一把铁锹的造价是十五铜币。   在修道院工作赚到的钱还剩八十五铜币。   就这样了,以往的吃饭也好,买菜也好,都和市井的所有人一样,用的货币单位是铜币。   雷亚兹给的钱还剩九十银币。   莲伊给的「破军级」魔物的魔晶,大概值二百银币左右。   卖掉魔鬣猪獠牙的钱有四十银币。   银币这个单位,是铜币价值的一百倍。一般而言,安君都用不到这个单位。   更别说更上层的单位,金币,和极净魔晶。   包括从莱茵教堂顺便带走的宝石,再加上那些金币、魔晶,安君至今依然感觉它们很是陌生。就像一个口袋里一直只有几块钱、贫苦了三十几年的穷人,突然给他一颗价值几百万的钻石,他是不可能轻易接受现实的。   所以,直到来这座弗拉沃尔斗技场之前,安君的金钱观念,一直都十分局限。   或者说,是这座斗技场的资本流通实在是远远高于其他城市,这才让安君产生了严重的不适应感。   斗技场的通用货币是“积分”。一积分可以兑换一枚银币。可如果用实体货币来兑换积分,则需要两倍于积分的银币。   可是这里并没有比积分更小的货币单位,也就是说,这里最便宜的东西,也要花费“一银币”,也就是一百铜币。   就算是要在这里买一个馒头,也是如此,不是一铜币,而是一百铜币。这是一种畸形的经济模式,商家看起来很赚,却根本没人会买。因此,在这里并不能买到太过便宜的东西,像馒头、干面包之类的廉价品,基本上餐厅都会免费送,虽然一般的顾客也不会去拿就是了。   这个消息是安君刚刚知道的,他悄悄地向店家讨了几个馒头和面包,藏进了影纵。   以后再去吃饭的时候,每家店都要两个吧。安君暗自下了这样的决定。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贵,万一哪天没有饭吃了,藏在影纵里的干粮也能顶个几天,反正影纵的保鲜能力很强,放个几年也不会坏。   虽然对大富大贵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安君却总喜欢偶尔占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便宜。比如没有人要的馒头和面包,比如丢在路边没人去捡的铜币,比如美食街商家的免费试吃,比如被魔物袭击后会从它身上拔下一根牙来卖掉……   就算在原本的世界,安君也喜欢在抽屉里藏一些塑料袋,玩电子游戏也喜欢把掉落的所有道具塞进背包,以至于背包塞的满满,却全是一堆没有什么用的东西……而且绝不会往游戏里充哪怕一分钱。   就是这样精打细算的安君,此刻却又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   “我的铁锹坏掉了,你们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买到新的铁锹吗? ”谈话间,安君向众人询问,“最好可以接私人订制的那种。”   “铁匠铺的话,这条街里就有哦。”红楠答道,“一般来说要花五积分左右吧。”   “这、这也太贵了吧!”   “没办法,这里的一切都很贵。”红楠说,“不过,我会帮你支付的,毕竟是我砍坏的嘛。”   “啊,红楠姐,我心领了,真的不需要……自己的装备就要自己修嘛。”安君拒绝,又转移话题道:“……不过,为什么花街里会有铁匠铺?”   “花街里还可以卖花呢。”红楠毫不在意,“再说花街本来就是E区最大的区域,这里不管有什么都不奇怪……我听说有不少男人逛花街的时候也会顺便看看那些铁匠铺,甚至还有炼金术店,魔法道具店,药物师的店之类的,甚至这里还有人开宠物店,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他们都经营的很好……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总之这样的商业模式就这么繁荣起来了,也让这花街的规模越来越大,现在已经成为斗技场面积最大的地方……嗯,比核心的比赛区还要大。”   “老师,你要打造武器吗?”这时,彼特鲁沙把那只纯金方盒再次呈上,“请让我介绍一下,这方盒之内装着的是北境秘宝,千年寒铁,若用于武器的打造之中,便可附魔冰系魔力,且武器将变得极其坚韧锋利,若做成一把千斤大砍刀,那绝对是能衬托师父你的气场的。”   安君想象了一下那个样子,一阵胆寒。“……还是算了。只是想要一把普通的小铁锹而已,要是用贵重的东西做武器,总感觉束手束脚的……”   “我明白了,据说真正的高手,即使是一花一叶都可以伤人……不拘泥于武器的样式,老师你要教我的就是这个吧。”   “啊哈哈……就、就是这样呢。”虽然安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彼特鲁沙你就先把这玄铁收回去吧,我教书不需要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老师,就算您只是看上两眼也行。”彼特鲁沙将方盒盖子旋转九十度,机巧精密的盒子自动打开,露出内部的物体——   那是一块透明的“冰”。   彼特鲁沙说这正是那块寒铁,可安君怎么看这也不像是铁,纯粹透明的方块,仿佛只是一颗纯水无气的冰,光线从一边可以毫无阻拦地穿过另一边。   安君想伸手去碰,却被彼特鲁沙阻止:“老师,请不要直接触碰此物,这块铁寒冷之至,普通人即使是轻微一碰也会导致整个肢体严重冻伤,就算是老师你也不可能轻易抵抗。”   “哦,哦。”   彼特鲁沙将金盒关闭,塞进安君手里:“纯金可以阻隔这寒铁的魔力,所以请这样携带。”   彼特鲁沙将手拿开,将金盒放在安君手中,可安君刚想拒绝,就感到手中一股巨力下坠。   砰!那金盒巨大的重量将安君连人带盒一起摔向地面,安君实在没有想明白这么一个小小金盒为何会如此沉重:“好沉沉沉!”   彼特鲁沙赶忙将安君扶起:“怎么会,这寒铁才不过三百斤,师父你怎么……”   “你当我也是肌肉男的吗?”安君埋怨。   ……   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众人转头一看,才发现店外不远处,正有两队人左右对立,来回谩骂,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啊,有热闹可以看。”红楠说,“倒是不用太在意,这花街天天都有喝醉酒然后闹矛盾的冒险者,偶尔就会引发这样的团战……基本上也打不起来,互相骂两句就结束了……啊,怎么还真打起来了。”   那两队人正式扭打在了一起,仿佛是还残存最后一点保护公物的理智,没有人使用攻击魔法。   “……敢打扰老师的雅兴,一群乌合之众,我马上就能解决。”彼特鲁沙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安君赶忙拉住彼特鲁沙的衣服:“算啦算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赶紧离开这吧。”   可众人刚走出店外,视野里忽然多了一个人。   就像是漆黑的屋子里打开了灯,灯光忽然出现,物体的影子也随之出现一样,那个人就这样忽然出现在了视野里,没有任何征兆,仿佛她本来就存在此处一般。   那是一位年约十五岁的少女,一头金色长发扎出两条马尾辫,发尾大卷。皮肤十分白皙,缺少了一些血色,她身穿红黑色调的连衣花裙,样式十分复杂,蕾丝花边遍布全身,白丝手套透出一点皮肤色,少女手持一把花伞,气质华丽。   尽管在这照明都要依靠魔晶灯,无风无雨的山中建筑里,打伞的人似乎并不常见。   可就在这一瞬间,打群架的两队人忽然停下了动作,恢复了安静。   “那个女人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许打架,打架是不好的哟。”金发少女的走姿很优雅,也有些媚态,像一只猫。“你们呢,喝酒就喝酒,喝上头什么的,真是很难看呀。”   “我、我们错了!”队中的一位男人喊道,“明明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挑事!”   “什么?!明明是你们!”   “要关小黑屋的哟。”少女的话打断了众人。   “等等!”男人们纷纷求饶,“我们明天还要交任务,我求您放过我们一次行不行……?”   “啊呀呀,我也是按照规章办事嘛。”少女说,“反正你们也不是第一次被抓了,这次正好多反省一下吧。”   “呜哇!”男人们脸色铁青,后排的几个人已经开始偷偷跑路,“快溜……!”   安君悄悄问红楠:“红楠姐,那人是谁啊。”   “……怎么说呢,是负责维护斗技场秩序的人,大概就是……类似于保安之类的存在吧。”红楠说,“我也不清楚她的名字,听他们好像都叫她“那个女人”什么的……真是奇怪。”   “……你别说这保安还挺有个性的。”安君说,“衣服也好可爱。”   “别看她干的是安保工作的活,但她同时也是斗技场斗士的一员,据说这个安保工作是她自愿参与的。”红楠说,“她好像平常也挺闲的,但是基本上见不到人。”   “啊?那么说这位保安应该还挺强的?”安君说,“会不会是A级……?”   “哪啊。”红楠一笑,往向那少女——   那少女口中轻喃一声。   “「塔罗·世界」。”   嗡——   好似一股波动传来,安君愣了一瞬间,可再回过神来,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心中一震。   那参与打架的所有人,就算是已经逃走很远距离的潜逃者,全部在这同一个瞬间,消失了。   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任何征兆,就像那少女的忽然出现,众人也在同样无限短暂的一瞬间里,消失了。   “什么……!”   “那位少女……”红楠的额头有些滴汗,“可是全斗技场仅四位「破格者」之一的——”   “——「S级」。”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八十五章:震撼光明的威仪   “啊。”   撑伞的花裙少女转过身,望向安君众人。   与其说是众人,那少女视线的停留处,却只有安君。   安君和那少女目光对视,那少女有一双鲜红色的瞳眸,邪魅而深邃。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的步伐小巧而曼妙,像一只优雅的猫。她缓缓走来,面带一丝媚笑,安君渐渐看清了她的脸,少女很美,却美得渗人。“有没有吓到你们?”   “谢谢关心……”安君心里咯噔一下,那少女给了他很不舒服的感觉,“我叫安。”   “好可爱呀。”少女伸手抚向安君的脸,安君本能地后退一步。“……啊,抱歉,习惯了,别介意呀。”   “……没事。”   “嘻嘻……”少女轻笑一声,又转过身,金色的双马尾辫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本来还想请你们喝点酒,但是今天晚上还有事情要做呐……安,明天这个时间我还会来这里,就在……那家店。”   像是随心而动,少女指向了不远处的一家酒店:“明天,方便的话可以来这里吗?我等你。”   “……小姐,我不能喝酒。”   “只是来玩玩嘛,顺便……”少女微微扭头,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有些你想知道的事情,可以告诉你哦。”   “什么……”   安君刚想再问,那少女便忽然消失,没有一点征兆。   “……奇怪的人。”红楠不解地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前方。   这时,莫伽迪雅的声音从安君的脑中传来:“安,我刚刚借了你的灵魂藏了起来,我敢肯定……那个家伙能够发现我。”   (这……)   “没错,那家伙真的很不一般,我看不清她的能力和等级……”莫伽迪雅担忧地说,“小安,此人绝非善类,还是少接触为好。”   安君深吸一口气,感到有些压抑。他转过头,贴近红楠的耳边:“红楠姐,你知道那块极净魔晶,可以在哪里换成普通的货币吗?”   “极净魔晶……?我的话,还是劝你收藏起来比较好,魔晶型货币本来就是全世界的硬通货,西方的一些地区有时候是不认铜、银币的。”红楠说,“不过硬要说的话……拍卖场或许可以,而且在E区就有。那里允许魔晶交易,你也可以把魔晶卖掉。”   “好,红楠姐,可否带我去那里一趟?”   “啊?你现在就要去?”红楠一愣,“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去的话,就只能参加半夜十二点的夜场了。”   “夜场有什么讲究吗?”   “嗯……平常的话也没什么。好吧,我带你去就是了,先把爱丽丝送回旅店吧?”   “不行。”安君回答的很果断,“让爱丽丝离开身边,我不放心。”   爱丽丝拉着安君的衣角,向安君靠的又紧了些。   “诶,安你也太没有安全感了吧,这里的安保能力你也看到了,有「那个女人」在,不可能会有人搞事的。”红楠说。   “不只是我没有安全感。”安君轻笑,“爱丽丝她,也很没有安全感,让她一个人的话,她肯定会睡不好的……我很担心她呀。”   “安修女……你是刚下崽的母亲吗?”红楠感觉安君有些不可理喻,“我们要去的地方,鱼龙混杂,难免会有照顾不周的可能,让爱丽丝留在旅店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彼特鲁沙也站出来说道:“老师,我愿意承担师姐的保护任务,若师姐有半点闪失,尽管拿我问责!”   只正式认识了不到一个小时,安君本能地没办法相信彼特鲁沙,但彼特鲁沙真诚的表情看来也不像撒谎,又想到红楠的话,安君这才犹豫着勉强答应:“彼特鲁沙,爱丽丝……就拜托你了。”   “主人……”爱丽丝的表情有些恐惧,显然她并不信任除了安君之外的人。   “爱丽丝……听话,我有重要的事要做。现在我们先把你送回去,锁上门。”安君心疼地看着爱丽丝,整理着她的长发,又塞给爱丽丝一张符文卡片,“你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回去睡觉吧,乖……这是通信用的符文,之前我有教过你怎样用的,有要紧事的话记得用它……”   ……   …………   远处,花街边缘。   那是一个极高的地方,贴近了两大区之间的天花板,这里纵横挂着灯笼,灯笼之间各个相距十到三十米,相互之间有绳索连接,如同一张大网,盖在了整座花街的上层。   而就在那里,就在那灯笼与灯笼之间的其中一根绳索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一位少女。   绳索并不粗,但那人却怡然自得地躺在绳上,仿佛身在平地。   没有人发现她,她似乎早已在那里躺下许久,仿佛这里本就是她的床铺。   酒红色的长发如同瀑布垂下,没有风,却自然地漂浮着。   少女微微转头,轻睁秀目,一脸困顿地看着远方安君的方向。   “哈啊……”酒红色调的少女打了个哈欠,喃喃自语,“果然啊,还是有你在的地方,才不会显得那么无聊……我的学妹,安·凯尔拉。”   这位少女,正是学院城代表队的队长,也是安君在学院的学姐——莲伊。   “……啊,好像被发现了呢。”忽然,莲伊说了这样一句话。   下一秒,身边原本空无一物的另一根绳索上,传来另一位少女的声音。   “这里睡的还舒服吗?”   那是一位全身蕾丝,黑红连衣裙,手持花伞,金发红眸的少女,她凭空出现,优雅地坐在绳索之上,静静地看着莲伊。   “还可以,偶尔有点吵,但是挺新鲜的。”莲伊转过头望向那双马尾金发少女,“你是这世上第一个无视我的结界,接近我到这个地步的,结果也不敲个门,很容易吓到的人的……你的能力。”   “呵呵呵,谢谢提醒,以后我会注意,提前放一个出场特效的。”金发少女轻笑,“不过,在这么高的地方,你睡的真的安稳吗?人家的话,可是很讨厌高处的呢。”   “高和低没有意义,对我而言,都一样。”莲伊的目光一冷,“强和弱也是,都一样。”   “喔呵,这么说,你很强咯。”   金发少女一眯眼——   砰。   一道不大的爆炸声在金发少女与莲伊之间的中心传来,白色汽圈爆开,金发少女与莲伊同时一皱眉。   “……好强的魔力。”金发少女语气有些紧张,“你,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强……像你这样的强者,不应该只是来这里玩的吧?你……想要对斗技场下手吗?”   “……你也是,比我想象中的强得多啊。”莲伊轻笑一声,“如果我说,就是你想的那样,你会和我,打一架吗——?”   “敢的话,你大可以试试啊。”金发少女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异常恐怖,骇然的威压在瞬间降临,灯笼一下子变得明灭不定——   不只是周围灯笼。整座花街的灯笼都在瞬间失稳,所有的魔晶灯连续闪烁——   然后,装载整座斗技场的山体,忽然黯淡下来。   山体在闪烁,整座弗拉沃尔城在闪烁,从山外看向夜空,连月光与星光都在这一瞬间,扭曲成怪异的模样。   这个瞬间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因为那金发少女,变了一个表情。   “嚯……真吓人啊。”莲伊愣了一秒,又说,“放心,我长得也不像一个破坏狂吧?我只是来找一个人,聊聊天就回去了。”   金发少女的表情又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微笑:“啊呀,那就是客人啦,抱歉,我不太擅长开玩笑呢。像你这样强大的人,会让人警惕也是很正常的吧,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弗拉沃尔城的灯光,渐渐恢复了正常。   “你……似乎对这里感情很深嘛。”莲伊说。   “毕竟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呀。”金发少女微笑道。   “不是这样的吧,你居然要在人类的地方工作?”莲伊轻笑一声,斜视那金发少女——   “你明明,不是人类。”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八十六章:不稳定结构   安君送爱丽丝回到旅店房间,拜托老板娘稻荷裕子安排了爱丽丝的房间门锁,彼特鲁沙自告奋勇守在房间门外,拜斯尼斯则以有事为由先行告退。   令安君没有想到的是,拍卖场的所在地并非本层或者上层,通往目的地的道路指向山底,石梯转着大圈螺旋而下。   E区是斗技场比赛区域的底层,再往下,就是以招待游客为主的度假村与服务中心,是斗技场之外、弗拉沃尔城旅游路线的一部分。但这一部分并非存在于山中城内,而是山外。至于山内……则已经成为普通人所无法参观的地方了。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安君感觉自己已经来到了这座山的地下。   通常来说,因为地壳运动而形成的山体,内部的土石结构并不稳定,目测山顶与地面的垂距也有千米余,在这样的山体内建造斗技场般巨大规模的复杂建筑,以这个世界的基建技术而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更别说还有如此大规模的地下城。   这座山中城的建造,似乎是要将山体挖空,使用山体内部坚固的岩石雕刻成建筑的一部分,再用外界材料进行补足。整座山的承重和结构加固,则都依赖于各种承重柱、抗滑桩,以及山中无数石质建筑本身。   地基呢?山中城不用地基,地下城也不需要,那么,靠什么来支撑这么大规模的建筑?安君疑惑着分析这座山中城,仔细想想也能知道,把整座山体挖空,在内部建造山中城和地下城,这难度就像是徒手把数十个鸡蛋竖直摞在一起……也许比这还要难不少。   地质介绍的书中也有提过弗拉沃尔城的状况,这里地处地震带,地址结构也并不稳定……   那么,没有人发现这座城的异常吗?为什么这里好像存在了几十年上百年的样子?就像是在暴风雨天的大海中,众人坐着一艘纸船却仍然在欢歌笑语一般。   这一切,只能用「魔法」来解释了吗?   “安修女,怎么了吗?”红楠注意到安君的不对劲。   “啊,没事,只是……只是在担心爱丽丝而已。”   “嗯?还在担心她吗?要不要我安排些同伴去保护她?”   “不了,这样我更不放心……”安君苦笑一声,“总之我们快去快回,我要把这块极净魔晶早点出手,我和爱丽丝打算提前启程了。”   “……说句实话,这块魔晶真的很有收藏价值,如果只是因为路费问题的话,你身份卡里的余额足够你生活很久了。”   “夜长梦多。”安君轻叹,“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我可以肯定,公国的通缉令很快就会来到这座城市……比我预测的还要快。”   安君和红楠的情况不太一样。红楠在行刺商会会长的时候并没有暴露样貌,而且一个商会会长和红衣主教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更何况红楠还有暗杀协会保护,这座弗拉沃尔城,足够她躲避很久。   “这里本该是一个不错的庇护所,可是,如果凯撒势力介入这里,恐怕,仅仅是以「中立」为立场的弗拉沃尔城可就太不够格了。”安君接着说,“而且,我也有理由相信,暗协、公国、教会、帝国,还有魔族之间的关系,远比你我想象中的更复杂……主教的死是一个导火索……下一步,「那些人」的目标,就是我和铃了。”   “怎么绕来绕去又回到这个话题了……不过这一次,我就有点搞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了。”   “你看这座斗技场的建筑结构,有没有很奇怪?”安君指了指天花板,岩石中镶嵌着魔晶灯,“如果我说,这座山中城里,有「暗协」的人,你会信吗?”   “……我不就是嘛。”   “不是以游客为身份,而是以管理者之类的身份存在的。”安君轻笑。   “……也许吧。”   “不,是一定。”安君说,“毕竟我们能在同时匹配到对方,这也太过巧合了吧。”   “你在说什么?这不都是随机匹配的吗?”红楠疑惑,“而且你我都是在彼此不知情的情况……啊,等等……?”   “有时候,指示不一定是命令,也有可能是暗示……也就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向你发号施令。”安君继续向前走,“如果说这是巧合,那么,我们不约而同地来到这里,也是巧合?那么——”   安君接着说:“——那么,我们在同一天同一个时间在同一个城市,你刺杀了商会会长,而我也……我也正巧遭人陷害,这也是巧合么?”   “……那么在莱茵城,我们鸢城代表队和你们学院城代表队的淘汰赛……?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不,这怎么可能……!”   “红楠姐,我说过,越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越要小心。”安君的神色越来越凝重,“那么,我再问你一句——如果我说,这座城市里,有「魔族」存在,你还会信吗?”   “……!”红楠突然全身一抖,打了个冷颤,“你是说……”   “如果我说,这里还有「公国的人」,「帝国的人」,「教会的人」……你会信吗?”空旷而无人的石梯长廊里,安君的声音带着些许回音,轻盈而深幽,“而这些人,全都是同一伙人,甚至……甚至,他们就是「同一个人」,你会信吗?”   “这……”   安君忽然停下了脚步。   “红楠姐,现在这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你我二人独处。如果你在这里用全力,就一定能把我打倒,然后送给那个「管辖者」交差哦。”   “你……你在说什么啊?”   红楠转过头,那修女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很是平静。   “安修女,你是说,你怀疑我的导师、「管辖者」大人他是……?还是说——”   红楠沉默了一秒,一口空咽,接着说:   “……还是说,你在怀疑我?”   世界忽然安静下来,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八十七章:拍卖场   “你……你在想什么啊安修女?!”红楠一急,“如果我真的对你有想法那早就可以动手了啊?”   安君沉默。红楠看着他沉默。红楠只觉这几秒如同数年一般漫长。   “你……”   少倾,安君却一下子笑了出来。   “噗,红楠姐,开个玩笑而已,说笑的说笑的,不要介意嘛。”安君笑道,“如果连你都不信任,那我可就没有人能信得过啦……红楠姐,就是因为你在我心中很重要,很值得信任,所以我才会说这些的。”   “……啊?”红楠愣住,有些接受不了状况,却因为这种一时的无法反应,思维不自觉地跟着安君的话而走,“是、是这样吗?”   只是红楠少经世事,她不明白,任何所谓的“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隐藏其中。   “红楠姐,我不太会开玩笑,还是简单的直说吧。”安君说,“我的意思是,你的那位「上级」,管辖者他——啊,虽然很冒昧,但我还是想说,这位管辖者,他的目的未必像红楠姐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红楠姐,我很担心你。”   前一句玩笑,后一句关心,让红楠觉得安君的玩笑似乎也没那么过分了。“不,是我太过认真了……那,安修女,你的意思是……”   看到红楠的反应,安君心里有了个底。安君明白,红楠是因为“二人处境相似”,心生同情才会对自己产生友情。可如今安君需要警惕暗协的存在,他不能把所有信任向红楠和盘托出,他需要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里占据主导。   安君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和一个人如此套近乎,这也是他十年来的第一次。   “红楠姐,你听我说,虽然这只是没有任何根据的猜测,但我坚信那位「管辖者」绝非等闲之辈,趁现在警惕他还来得及……那家伙的身份,绝对比你我想象中的还要多。 ”安君说,“我会在这几天里做好准备,三天之后就要离开,红楠姐,这是为了你考虑,我们不能再过多接近彼此了。”   “什么……你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管辖者」的事,只是今天听我提了一嘴,你为什么会想这么多?”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想这么多的。”安君轻笑一声,继续迈开步伐,“好了,是时候继续前进了……爱丽丝还在等我。”   ……   …………   和其他山中建筑一样,拍卖会的门面和山体融为一体,这里没有其他建筑,但周边过度的空旷却寂静的有些压抑。   在安君的记忆里,拍卖会似乎是许多冒险故事里的必备场景,在那里,故事的主角们往往会以低价购得一个被众人低估的绝世珍宝,然后走上人生巅峰。   安君也想这样,但也只是想想。毕竟上辈子买过的彩票从来没有中奖的时候,二十年里运气最好的一次是买饮料中过的“再来一瓶”。   拍卖场一层大厅,琳琅满目的各色宝物展览在环绕大厅的玻璃柜中,安君没有鉴宝的能力,虽然是外行,但也不自觉地被那珠光宝气吸引,目光难离。   “你好,小姐。”身穿礼服的中年男人拦住二人,他看了一眼安君,又转头对红楠说,“小姐,我们这里有规定,奴隶是不允许带进来的。”   红楠一愣:“奴隶?谁啊?”   “啊,抱歉,是我是我。”安君赔笑着对红楠解释,露出胸口纹章的一小角,“之前不小心被贴上了这个,我还以为是纹身呢……”   “什么叫「不小心」啊?!”   “哎呀,先生,我本来也不是奴隶来着。”安君没有管红楠的反应,转头对那男人说,“我现在是自由身,只是想把这东西换成一些普通钱币,不需要进拍卖会内部,您看可否通融一下?”   看到安君手里的极净魔晶,那男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安君并不清楚奴隶圈子里的规矩,自由奴隶和拥有财物的奴隶都是灾厄的象征,二者结合起来更是灾中之灾——一般来说,只有「弑主」的奴隶才会拥有自由和财产。   “……真是晦气!来人啊,给我——”   “我看你敢!”红楠急喊着抽出那块纯黑令牌,“暗协令牌在此——我今天就是要带她进去,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这……!”那黑牌似乎具有魔力,一下子震慑住那男人,他不禁倒退一步,冷汗一下子从额头流下。“真……真是抱歉!”   男人看着红楠,那凌厉的气场让他心生恐惧,他又望向另一边的修女……   那修女却只是静静地,微笑着和那男人对视,就好像……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真是抱歉。”男人低下了头,“这样的话……小姐,那……我们还是来商量一下这块魔晶的交易吧……”   “这还差不多。”红楠哼了一声,收回令牌。   “哈、哈哈……”男人尴尬地笑了笑,又说,“是这样的,这极净魔晶呢,在我们这有两种兑换方法,一个是按行情价,由拍卖行收购,会支付给您一百金币左右,交易方便,速度快,如果赶时间的话就可以选择这种方式……”   “那就这样吧。”安君说。   “安修女,先别急啊。”红楠拉住安君,又对男人说,“另一个呢?”   “另一个嘛……就是先经过鉴定,再投入拍卖会进行拍卖,如果成色好的话或许可以卖出更高的价格,但是交易起来手续比较复杂……”   “我明白了,但我还是选择前者。”安君说,“我不想搞得那么复杂,一百金币足够用很久了,还有……由拍卖行收购的话,我就不必入场,也就不会让先生为难了吧?”   男人看着修女一脸清纯的笑容,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来都来了,安修女,怎么还能连看都不看?”红楠拉住安君就往里走,扭头看了一眼,冰冷的视线穿过那男人,便又转头向内场走去。“放心吧,没人敢拦你。”   看着两位少女的背影渐行渐远,男人暗自一声咋舌。   “嘁……不过是个逃跑的奴隶而已,还敢这么嚣张……给我等着……!”   ——   ————   作者的话:   上次去了pc端看了一眼平台,发现有个申请推荐的按钮,按了一下才发现,申请推荐的条件有两个:1,十万字以上。2,没有涉及ZZ和SQ错误……   而这本书却不符合推荐条件……   十万字是有了,所以条件不符合只能是……   后来我查了一下违规记录,发现是两次SQ图片违规……   嗯,就是我的封面和插图……QAQ   (原来我画出来的东西会被识别为涩图啊woc)   嘛反正也是为爱发电,不过注定推荐位被ban那也挺伤心的。   给自己加个油,坚持更下去吧qwq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八十八章:品种不一   虽然被半强制性地带入内场,但安君还是拉住红楠来到了最后排角落的座位,这里灯光很暗,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就在这里吧。”安君说,“如果我被太多人看见了,一定会让那位先生很难堪吧。”   “那家伙都这么瞧不起你了,你怎么还在为那家伙着想?”红楠不悦道,“有我在,他们不敢拦你的,你就不想趁此机会多看点宝贝么?”   “换位思考一下嘛,既然人家有人家的规矩,那我们最好也不要打扰他们了。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也都不容易……反正,那些宝物我也不可能买得起就是了。”   “愚善,真是愚善。”红楠轻哼一声,“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至少懂得在该强硬的地方强硬一点,结果一看见陌生人就还是软了。”   “这也是为了自己好嘛……不过话说回来,红楠姐你那块黑牌子还真是好用呀,不管谁看见都要发怵呢。”安君转移话题道。   “在别的地方也许没这么好用……但在这里,暗协的令牌貌似真的很万能。”红楠自己也对这令牌的实用性感叹不已,“说句实话,以往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用过它,我也是第一次发现这牌子这么好用的。”   “这么说来暗协的确和这座斗技场有着不小的渊源呢。”   “你又在套我话了……诶,不过无所谓了,你明明可以亲自调查一下这玩意的……想要加入暗协的话,随时欢迎。”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的。”安君轻笑,“如果……有机会的话。”   “总之我还是对你的猜测抱有怀疑啦。不过你还是收下这个吧。”   红楠递给安君一件未漆封的信封,拆开信封,安君看见了一张折叠的信,还有……一块纯黑色的令牌。   “这……”   “老大说了,至少要把这个给你,它们会帮上你的忙的。”红楠解释道,“信是举荐信,令牌是给你的,有必要的话欢迎使用。信和令牌我都仔细地查过了,没有任何加密信息或者猫腻。”   “看来「管辖者」先生是真的很想要拉我入伙呢。”   “是啊……嗯?你怎么知道「管辖者」大人是男的?”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安君捂嘴轻笑,“不说这个了,你看,下一个宝物要上台了。”   “真是的,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又不是不告诉你。”红楠嗔怪道,“还有什么想问的事就趁现在赶紧问吧,以后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了。”   “唉……是呀。”安君轻叹,“其实,我也不是在警惕你什么的,我的话,早就把你当成好朋友了,我只是想更多的了解你。”   “唔……”   “诶,聊聊天也好,我也不想再思考那些烦人的事了。”安君说,“红楠姐,可以给我讲讲关于你的事情吗?”   “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红楠仰头望向天花板,“在我还没有记忆的时候,我的家人就已经死于非命了,据说是贵族干的,但我不知道是谁……抚养我长大的,就是「管辖者」大人,他对我很好,还送我上学,教会我战斗的方法……这些年也一直在帮我追查杀我父母的凶手,还暗中保护我多次,说句实话,要是没有他,恐怕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已经暴尸荒野了吧。”   拍卖台上的物品成交了,那是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珍珠,成交价是一万三千银币。灯光照在黑珍珠上,没有反光,像大海在深洋之底流下的一滴漆黑色的泪。   “……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件事的……”   “啊,没事,都过去了。”红楠看起来并不在意,“我连自己父母的模样都不记得,所以……也没有太过悲痛。不过仇还是要报的……恩也是。”   “所以你才这么信任他。”   “我欠管辖者大人一条命,就算他要害我,那也只是把这条命还给他而已。”红楠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我知道,他肯定是个好人。”   “是吗……那,或许真的是我猜错了也说不定。”安君轻笑,“嗯?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红楠姐,你看现在上台的那个……是什么?”   此时,台上有一男人牵着锁链,而锁链锁住的……是两个人。   准确来说,是两位亚人族少女。   她们的发型一长一短,全都是淡粉色。长发少女头上长着一对兔子耳朵,但是垂了下来,像一只垂耳兔。而短发少女则有一对似狐似狼的耳朵,看起来两人虽然有几分相像,但并不是同一种族。   红楠看了看台上,又看了看安君的兽耳,感叹一声:“啊,安修女,你看那个短发的,好像和你是同一个品种的哎。”   “什么叫「同一个品种」呀!我是人类……不对,重点不是这里好不好。”安君一急,“她们……她们这是要被卖了的吗?”   “嗯……是啊,怎么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淡然啊?她们可是要被拍卖的啊——”   “那,总比饿死在街头要好吧。”   “什……”   “你和爱丽丝在一起这么久了,还一起来到了弗拉沃尔城,我以为你早就听爱丽丝说过了呢……关于亚人族的事。”   红楠又说:“这个大陆上,40%左右的亚人都是奴隶。和兽人族不一样,兽人拥有自己的靠山和势力,可亚人族没有,亚人即不受人类保护,也不受兽人尊重,没有人类的魔法天赋,也没有兽人的天生巨力……基本上所有的亚人过的都很苦。再加上千禧年灾祸横行,穷人们的日子很难,随便一场饥荒,饿死的大多都是亚人。”   “怎么会……”安君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就算是在以前的村子里,也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也许,没有人愿意让一个孩子,太过了解这个残酷的世界。   一般来说,一个人种只需要几个百分点的共性,就能让其他人种对这一种族产生偏见,而亚人族的奴隶率到了40%,这种数据带来的歧视和偏见,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解释清的。   “抱歉让你知道了这些……不过没有办法,安修女你是人类,所以我对你说这些也是为你好,你还是尽快把你身上的这些东西想办法去掉吧,不然……你也体验过了,无论是奴隶还是亚人,在这个社会都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   台上,主持官敲了下桌子:“这一对可不是一般的亚人,她们是来自瀛之国的异域人,今天大酬宾,买一赠一,五千银币开拍,最低加价两千!”   座下议论纷纷:“什么买一赠一啊,不就是捆绑销售嘛!一般的奴隶也就不到两千,好家伙,狮子大张口啊。”   “就是……异域亚人,不也是亚人?来了凯撒大陆,就跟一般的亚人没两样嘛!”   “确实……谁拍谁傻……”   下一秒,拍卖场最末尾的角落里,一只细小的胳膊举起了号码牌。   “……210号,七千银币一次!”   主持官的声音引起了座下众人的注意,许多人不约而同地向后瞧了一眼,大家都很想见识一下,到底是哪位不懂行情的傻瓜在两个亚人身上丢大钱。   那是一位……白发的“亚人”修女。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八十九章:赔钱买卖   安君举起了座位前的号码牌,表示自己跟价。   “安修女……?你这是在干什么?”红楠一愣,“你刚刚还说不要引人注意……”   “抱、抱歉,只是我……我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   “愚善!就算你要管,那你问过行情了吗?”红楠一急,“七千银币!七十金币!七十万铜币!正常奴隶交易价格也超不过十金,便宜的几百、甚至几十银币就能赎身,你为了救她们两个,就相当于少救了几十几百个其他奴隶!”   “我……抱歉,如果我看到了其他奴隶,我也会尽力帮一把的,可眼前需要帮助的人就在那里,我没办法坐视不管……”   “安修女,你既然不惜和爱丽丝分开也要来这里把魔晶卖出去,这就证明,你的计划里,肯定很需要钱——我说的没错吧?”   “……”   “果然……唉,安修女,你是个好人,绝不能被坑在这种地方……如果连饭都吃不上,命都保不住,那还谈什么大义?”   这时,二楼的贵宾单间中,有一侍从走出,举了一下号码牌。   拍卖官大喜:“啊!三号贵宾房加价!现在的价格是九千银币!请问各位还有要加价的吗?”   红楠松了口气。“呼……幸好还有更傻的。安修女,你……!”   红楠转过头,看见的,是修女再一次举起号码牌的样子。   “210号跟价!现在价格是一万一千银币!”   “安?!”红楠差点气的大叫出声,“你是没听见我说话吗?!”   “……抱歉。如果你见过爱丽丝一开始的样子,那你一定能理解我的。”   “说白了,你不过只是在买自己的心安!”红楠打击道,“愚蠢的善良才不是善良,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就算你能把她们买下来,你又怎么保护她们?而且看她们的样子,又不会被买去做苦力,顶多是给富人做小妾,未必会受苦啊。”   “我……信不过他们啊。”安君苦笑一声,他知道,红楠是一个缺乏共情的人,所以他并不打算让红楠理解。“反正我带一个孩子是带,带三个孩子也是带,不打紧的。”   “你这……你想做的明明是修女和老师,才不是福利院的老阿姨吧?”   可这个时候,三号贵宾室里的侍从再次走出,只是这次他没有举起号码牌,而是淡淡地向拍卖台上呼了一声:“一万五。”   拍卖官一下子懂了对方的含义:“三号贵宾出价一万五千银币!还有人跟价的吗?一万五千银币一次!”   红楠摁住了安君的手。“安修女,你已经尽力了,一万一已经是你的全部了吧,不要再逞强了……还有更多人需要你的善意。”   “……红楠姐,谢谢你为我着想……对不起。”安君说着,影纵凝于手掌,一小袋宝石出现在他的手中,“红楠姐,你看一下这些,大概能卖多少?”   “这……等等,这个样式……这不是莱茵大教堂的宝石吗?”红楠震惊道,“你疯了?”   “这些宝石,都是很怕火烧的,如果不带它们出来,也只会白白让国家财产受到损失,本来我是想找个机会还给国库的,可是……我觉得它们应该有更合适的去处。”   “收回去,一旦你真的把这些东西卖了,那你这就是在与全大陆为敌!”   “也许,就像红楠姐你所说的,我只是在买一个心安吧……反正,我已经是一个「罪人」了。”   拍卖官敲了下桌子。“一万五千两次!”   安君又说:“红楠姐,谢谢你……你不想说,我也很能理解,但我大概能估算出这些东西的价值……”   “够了,给我停下。”红楠用力握住了安君的手,防御力不会对这种无恶意的行为生效,所以安君能感到她的力度,有些生疼。   说句实话,红楠没有明说,但她并不喜欢安君这个样子,就算是单纯的善良,过度了,也会让她感到一丝恶心。   “一万五千三次……”   “跟价。”   这一次,是红楠举起的牌子。   “我出两万。”红楠这样说。   “红楠姐,你……”   “我这还有一块极净魔晶……你给的,我不要了。”   “这怎么可以……!”   “作为交换,我要你答应我,不许再动那些宝石的主意。”   “啊……”   可是这时,三号贵宾室的侍从再次走出,这一次,他看向了安君和红楠,端详两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五万。”那个侍从,这样说。   “什么……!”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亚人,会有这么高的拍卖价,这是拍卖会几十年都未曾遇见过的。   可是,安君还没有来得及震惊,二楼的另一间贵宾室里,走出了一位戴着面具的金发男人。   那男人身材俊美,一身华贵之气穿透质朴的黑色制服和面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手指,轻比了一个“1”的姿势。   来自三号房间的侍从看了那金发男人一眼,愣了一秒,却只见他双腿一软,踉跄一步跌坐在地。   拍卖官的声音突然带了一丝颤抖。“一、一号贵宾,出价十万银币!十……十万银币一次,两次,三次……成交!”   那拍卖官似乎有些着急,匆匆忙忙地敲桌定局,然后指挥着周围工作人员,将两名亚人带入后场。   “……果然我还是……帮不了她们。”安君叹了口气。   “你尽力了,别逞强。”红楠拍了拍安君的肩膀,“你是真心想帮她们吗?”   “那当然了……!”安君咬着嘴唇,眉头紧皱。   “宁愿破财?”   “……当然。只可惜,一切都过去了,跟那些达官贵人相比,我的财物简直就和贫民没两样……”   “安修女,你还有金币吗?给我。”红楠冷不丁地说出这样的话。   “啊?给你……怎么了吗?”安君从影纵中取出那袋拜斯尼斯给的金币,一共二十枚,递给红楠。   可红楠却只是从袋中抽出一枚金币,收入口袋:“不要这么多,一枚就够。给我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红楠姐你这是……”   红楠站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刀刃露出寒芒,一道淡淡的红光萦绕在刀尖。   然后,红楠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枚金币,是友情价。”红楠说,“是给B级暗杀者的……「委托金」。”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九十章:那个人   “红楠姐……!”   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的红楠已经没有了踪影,没有任何破绽的隐身和巨大的敏捷值差距,让安君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安君暗道一声不好。他知道红楠想做什么,但这很糟糕。安君虽然热衷于济世救人,但劫富济贫替天行道这种事,他不喜欢,也不愿意。要是白白搭上一条人命,那就更亏了。   “不行……我得去找那个贵族……!”   莫伽迪雅打了个哈欠,忽然钻出来说:“那个红楠本来不就是做这行的么,她会处理好的吧?”   “不是这个问题呀。”安君眉头紧皱,离场跑向二楼,“红楠说过,她只接贵族目标的委托,再加上她之前说过的……看得出来,她很仇视贵族。如果再给她一个正当的理由,很难想象她会做出什么事……!”   “又不是你动手,你怕什么。”莫伽迪雅并不在意,“而且那红楠的隐身连我都很难看破,不可能留下证据的啦……啊,我可不是在说自己弱,要是我的肉身还在,看破她那点小把戏轻轻松松。”   “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呜,果然还是敏捷值高一点比较好啊。”   “我看看……哇,原来你的敏捷只有27点,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低的……啊,抱歉,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照你这个速度跑过去,估计红楠都已经杀了那人几十遍顺便洗完手吃完夜宵了。”   “不要在关键的时候那么轻浮呀!”   二楼的楼梯口有卫兵把守,所幸这里的光线很暗,安君钻进影纵之中向二楼爬去,只是这里的分叉路实在复杂,在影纵之中获取不到完整的视野,因此来回绕路了很多次。   影纵并不会加快安君的移动速度,在影子中移动,和他跑步的速度没有什么两样。   因为纹章的限制,影纵只能使用三十秒,可莫伽迪雅发现,安君的影纵已经一次性使用超过四十秒了,而且,仍没有看出他吃力的样子。   (原来如此,已经完全驾驭纹章了么……什么时候的事?)莫伽迪雅暗自思索。   二楼的长廊没有影子,安君向目的地跑步前进,可跑过道路转角的瞬间,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出,让安君迎面撞了个满怀。   没有感知系技能确实是一件麻烦的事,再加上安君的力量和敏捷值的低下,撞在那人身上,对方一动没动,反而是自己被弹回,跌坐在地。   不知是地毯很软还是安君的身体很硬,摔着并不疼,但安君还是本能地惊叫一声:“哎呀!”   再睁眼瞧去,只见那是一位身材矫健的青年男性,一头金发后梳,露出额头,那是自信的表现。黑紫色的面具遮住上半脸,只露一双俊美的眼睛与赤金色深邃的瞳。   他的唇色红润,五官端正,皮肤白皙,脸型也有种说不出口的俊美。安君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那人摘下面具之后,一定会让人情不自禁地说出一句:好帅。   再配上一身黑色调的制服,一股神秘的浪漫感扑面而来,安君愣了一秒,才想起来这人正是那位拍下两名亚人的贵族。   此时一位身穿白袍的蓝发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二人之间,一把长刀已经出鞘一半,冰冷的眼神盯着安君的一举一动,让安君浑身不自在。   金发男子摇了摇头,轻碰少女的肩。“是我没有看路,不要吓到这孩子,好吗?”   “……”蓝发少女沉默收刀,退到一边。   男人微笑,那笑容分外好看,他轻轻蹲下,向安君伸手:“抱歉,摔疼了吧?”   声音也好好听啊。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安君摇了摇头,又说:“对了,先生,您拍下的那两名亚人族的孩子……虽然很冒昧,但是,还是请您放了那两个孩子吧!就算是……就算是做件好事,为自己积德呀!”   “嗯?”男人看了一眼安君,上下端详,“你是……亚人族的修女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呢……抱歉啊,毕竟已经付过钱了,如果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放弃,我也会很为难的。”   “我知道,但这也是为了先生您好……至于钱,我会付给您的,请给我一点时间……”   “这可是十万银币哦?”   “……我知道,总之我可以先给您一万,至于剩下的钱,我会慢慢赚够的。”   “其实,我之所以拍下她们,也是好奇你为何不惜花大价钱也想要争取这两位亚人,明明她们并不值这样的高价。”男人说,“但是,不管怎样,那两个孩子我不能给你,也不能随随便便放走。”   “十万银币的话,我以后会还清的,所以……!”   “哈哈,天下之大,我们怎还有机会再见?”男人轻笑,“你可否告诉我,你要她们两个,是为了什么?”   “……我不想让她们做奴隶。”安君说,“仅仅只是……因为同情吧。”   “如果我说,我也是如此,你会信吗?”男人说,“我不会伤害她们的,但是,我就是不能把她们给你,也不能轻易让她们自由。”   “什么……”   这时,少女的声音,从那男人身后空无一物的地方传来——   “安修女,不要信他!”红楠的身形忽然出现,但几乎是同一个瞬间——   一道刀光出现在红楠脸旁。   轰!   安君根本看不见蓝发少女的拔刀动作,但拔刀斩已经结束,刀渐渐归鞘。但是,刀划过红楠的身形时,却只见红楠的身体如同水中倒影,忽然消散。   红楠忽然又在安君的身边出现。“想不到吧。被骗的感觉怎么样?”   “替身镜象。”蓝发少女声线冰冷,“这是我们瀛之国的术式,你为什么会用?”   “瀛之国怎么了,想拿到储存这术式的魔法卷轴,对我来说简直轻而易举。”红楠哼笑一声,“说到底不过是凯撒帝国的下臣,就算是高手也只能来这里做保镖。”   “你找死。”蓝发少女刀出半鞘,“看在主上的面子,我不杀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如果不想死的话。”   “哼,结果还不是连我在哪都不清楚。”   “喂,红楠姐……”安君拉住红楠。   “你大可以试一试。”蓝发少女的声音冷的骇人,“我杀你,不需要知道你在哪。”   “口气不小嘛,刀快一点了不起?”红楠也毫不示弱,“那你知不知道,我杀你,连刀都不需要。”   一瞬间,气氛跌入冰点,安君想要说些什么缓和气氛,那金发男人却笑了一声打破僵局。   “哎哎,行了行了,我们是来办事的,不是来打架的,脾气不要这么暴嘛,小风间。”   “……主上大人,说过很多次,不要用这个名字叫我。”   “不过话说回来。”金发男人说,“这位小修女,现在看来,那两位亚人,还是在我这里更安全吧。”   “……什么意思?”   “先不说你来历不明,就算是你的朋友……”男人看了红楠一眼,又说,“这位小妹,应该是做「暗杀者」职业的吧?你说,我把那两个孩子交给你们,我又该怎样相信你们呢?”   “就算是暗杀者,也比你们值得信任多了!”红楠厉声道,“安修女,你可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了,这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胡言乱语。”被称作风间的蓝发少女冷哼一声,想要拔刀威慑,却又被金发青年摁了下去。   “听你这么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呵,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安君听得出来,红楠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紧张。   “……是吗?这样啊。”男人笑了笑,轻轻地揭下自己的面具——   “果然是你。”红楠说,“……凯撒帝国的第一王子,威廉·凯撒。”   帝国……?王子……?安君一下子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那些人的确是这样叫我的。”威廉·凯撒俊美的面容仿佛在发光,吸引着安君的注意,“那么,重新认识一下吧,你们可以叫我威廉,这位暗杀者小姐,还有……这位修女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修女小姐你……”   威廉顿了一下,又说:   “……你应该,就是那位「安·凯尔拉」吧?”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九十一章:是敌是友?   所谓红衣主教,就是由原初教会指派,驻扎在凯撒势力范围内的各个公国,为这些国家提供信仰方面指导的十二人。   原初教会隶属于凯撒帝国。说白了,主教不过是凯撒帝国用来统治各公国的,最好用的宗教工具。   说是工具,可这“工具”倒也是帝国实实在在的脸面。如今“脸”被撕掉一块,作为全大陆最强大的国家,帝国方面自然不可能轻易罢休。   所以安君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肯定,帝国皇室早已对此事的细枝末节深谙于心。   真是最糟糕的情况。   虽然已经预料到追兵比想象中来的更快,但这也太超乎安君的意料了。   “那么,安·凯尔拉小姐,这下你可以和我详细说一说关于你的事情吗?”   “……王子殿下,您是指哪一方面呢?”   有红楠的隐身和自己的影纵,安君并非没有安全撤离的把握,但面前那蓝发少女的实力实在深不可测,在对方的攻击范围里,安君不敢轻举妄动。   威廉轻笑,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敌意:“都可以,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了解你……你是一个传奇的孩子,如果未来有机会,我想邀请你来原初教会学习……或者工作。”   “王子殿下说笑了,我只是一介森林小村出身的农家修女,怎么可能配得上原初教会。”   “呵呵……凯尔拉小姐,你叫我威廉就可以。”威廉笑道。“教会里不谈出身,像凯尔拉这么有潜力的孩子,任谁都会喜欢的。”   “……不敢冒犯。”   “谈不上谈不上。”威廉说,“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来我的房间聊聊天如何?”   “您贵为王子,与我这种底层修女交谈,会玷污您的身份的。”安君婉拒道,“不过,既然知道了您的身份,那我也相信您会对那两个孩子好的……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送她们去教会,就当是……一位见习修女的恳求吧。王子殿下,如果没有其他事,还请允许我先行告退。”   “我自然会好好对待她们,”威廉说,“不过,凯尔拉小姐,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聊天吗?”   “不……当然不是。”安君轻一颔首,“我只是不想耽误殿下的时间。”   此时蓝发少女却发声道:“别不知好歹,在整个帝国,把主上当做理想交往对象的,少说也有三亿五千八百万人,能受到主上的邀请,是你八辈子得不到的荣幸。”   帝国总人口也就六亿,看来其中还有几千万的男人。   “哈哈哈,小风间,你这不也学会开玩笑了嘛,没错,就该这样。”   “回禀主上,没有开玩笑,我有数据统计做证据。”风间说,“还有,请不要在公共场合这样叫我。”   “啊哈哈,这就有点为难了啊……各种意义上的。”   “王子陛下。”安君打断了二人,“还请您明示……您是不是想知道,关于……红衣主教的事情。”   “哦?”威廉看着安君,饶有兴致地说,“这件事也可以,你要说给我听听吗?”   “……如果我说,我是无辜的,您会信吗?”   “就算你说是你干掉的主教,那我也不可能信啊。”威廉笑了笑,“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比如……目击证据之类的?”   “……抱歉,当时只能沉浸在震惊之中,况且,按照教会法规,我会被做成祭品祭奠主教大人,所以除了逃跑,我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啊。”威廉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略微顿了一下,“我都忘记还有这条规定了……没事了没事了,以后你就不需要再逃走了。”   “……什么?”   “我说,你以后没必要再逃走了。”威廉笑道,转过头对风间说,“小风间,你写个信告诉森特托姆的老头子,从今往后祭品制度取消,盖上我的章就行。”   “是,主上。”风间一点头,“还有,公共场合请不要这样叫我。”   “好的小风间,记得再跟父王说一句,就说我要改革。”   “是。还有,不要这样叫我。”   “等等……”安君有些诧异,眼前那个男人仿佛是在说笑一般,“请您不要取笑我了……王室不能干预教会制度,这是教会法律……”   “法律?”威廉一笑,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法律和「王」,谁听谁的?”   “可是教会……”   “王想做什么,还需要听教会的指示?”威廉的笑容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俊美,他的语气听起来也十分令人安心,“从今天起,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敢无端欺负你了,我说的。”   “……”   这时,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牵着两名亚人族的少女来到此处,和威廉悄悄聊了几句,便满头大汗地退下,留下两位亚人少女在这里不知所措。   “那人就是三号室的,贵族界十分有名的“亚人收藏家”……今天本来是想收集他私藏奴隶的罪证,结果被你打乱了节奏……不过,也没差就是了。”威廉解释道。   这两位少女比安君高不了多少,估计年龄也不过十二岁左右,粉白色的头发配上她们姣好的面容,如果好好打扮也定是两个美人,尤其是那位有垂耳兔耳朵的少女,着实戳到了安君的喜好。   威廉动手亲自解开她们的拘束,一道白色的流光从威廉手中涌出,注入两位亚人体内。   “……治疗术。”看着熟悉的魔法被别人施展,安君感到有些意外,虽然治疗术是所有魔法序列中最基础的术式之一,但没有教会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可能学得会这个术式。   “很惊讶吗?身为王族,却学习了教会的魔法。”威廉说,“等我突破了教会在治疗方面的垄断地位,还会有更惊讶的事情出现哦……不过,在治疗术方面,果然还是凯尔拉小姐你更精通一点啊。”   “过奖了,只会这一个魔法,所以平常用的多,也就更熟练一点罢了。”   “不,那可不是「熟练」就能解释的通吧?”威廉说,“我见识过你的治疗术,如果不是深入了解过这个魔法,我还真不知道还有人能把治疗术修炼到你这个地步。”   “殿下谬赞了。”   “说句实话,凯尔拉小姐,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别的事,只是想拜托你帮个忙。”   “殿下何出此言,只要是殿下的命令,我定当竭尽全力。”   “哎,你明明还是个孩子,别搞的这么隆重,怪见外的。”   “……那殿下想让我帮什么忙呢?”   “那我就直说了吧。”威廉说,“我想让你,帮我医治一下我父王的病。”   “什么……?”   “不瞒你说,父王得了很严重的怪病,目前需要大量精通治疗魔法的圣职者帮忙控制病情,可一般的圣职者根本满足不了要求,仅有的几位帝国御用的神官互相接替工作昼夜不息,迟早会迎来崩溃的一天。我们那里急缺人手,因此希望能邀请你前去帮忙……我会给出让你满意的报酬。”   “如果是救命的事,那我义不容辞。”安君说,“不过现在,我有几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请讲,如果我可以帮上忙的话,我也定会全力相助。”   “我有一个朋友,她也是亚人族的奴隶,但她身上的奴隶纹章术式比较特殊,应该是兽人之国的特产,我想先去兽人国找到解决的办法。”   “哦?那么你的意思……”   安君走上前,被风间拦下,威廉又示意风间退到一边。   威廉蹲下身,安君贴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什么。   “……”   “……我明白了。”威廉说着,站起身,点了点头,“会按照你说的做的。”   “那么,王子殿下,我们就先行告退了。”安君说着,拉住红楠的手向楼下走去。   “正好,我们也要回一趟帝国。”威廉摸了摸两位亚人少女的头,“不要怕,我给你们安排好新家的。”   风间转身,向威廉鞠了一躬,说道:“感谢主上出手,救了她们。”   “你这是什么话,她们毕竟是你的老乡。”威廉笑了笑,“不过就算不是,我也不能放着不管啊。”   “主上圣身仁心,属下敬佩。”风间说。“不过话说回来,那修女对您说了什么?”   “那是悄悄话,不能随便说给别人听啊。”威廉笑道,“不过你要真想知道,那我也可以稍微透露一点。”   “?”   威廉顿了一下,然后说:“那可是一个足以「改变世界」的想法啊……说笑的啦。”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九十二章:爱丽丝想要战斗   回到旅店房间的时候,已是深夜。   来到三楼,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门口闭目养神的彼特鲁沙。   不得不说,彼特鲁沙的身材确实雄伟,整个身躯完全堵住了房间门,安君感到自己有些渺小,但心里放着的一块石头也在这同时落了地——看来,彼特鲁沙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安君只是稍一接近,彼特鲁沙便忽然大眼一睁:“谁?”   “警惕性好高,不愧是北境的战士呢。”安君微笑,打了声招呼。“抱歉麻烦你这么长时间。”   “这是什么话,为师姐守夜是我的分内之事。”彼特鲁沙抱拳行礼,“我彼特鲁沙曾经为伏击敌军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这点小事,不算麻烦。”   “真是可靠的男人啊。”   “老师既然你已归来,那我便不再打扰你和师姐的休息了,后院还有我安排的十几个弟兄,如果老师半夜感觉到有什么风吹草动,尽管吩咐他们便是。”   “啊?不不不……还是请叫他们回去休息吧……”   明明这弗拉沃尔城是一座充满混乱的城市,在这混乱城市中最混乱的地方,安君却一次又一次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温暖。他总觉得,这斗技场的人情世故,比所谓的“圣城”要单纯的多。   安君推开房门,灯已熄灭,他轻手轻脚地脱下修女服,换上了舒适的睡裙。眼睛逐渐度过了暗适应,他渐渐能够看清黑暗房间里的各物。   洗浴在去往花街之前就已经完成,现在只需要简单的洗漱就好。还好没有到化妆的年纪,不然这个点还要卸妆的话就太过累人了。   走到床边,安君发现爱丽丝似乎已经睡熟,她枕着自己的枕头,可怀里却抱着安君的。安君无奈的苦笑,为爱丽丝盖好被子,自己则钻进了被窝的边缘,背对爱丽丝,凑合躺下。   可一只手却从身后忽然伸了过来,紧紧抱住安君,背后娇嫩温热的触感传来,让安君有些不知所措。   “呀……爱丽丝……?”   “主人……你终于回来了。”   “原来你醒着呀。”安君转头,爱丽丝抱得有些紧,让安君感到动起来有些艰难。他这才明白,纵然是娇弱的爱丽丝,如果单看力量值的话,应该也是比自己要高的。“怎么还没睡呢?来……先把枕头给我吧。”   爱丽丝暂且松手,让安君拿回了自己的枕头。可安君刚一躺好,爱丽丝的身子却又抱了过来。   “主人……你离开了我好久啊,我……我很害怕。”   “抱歉呀。我已经尽力地赶路了,你看,这还没有过一个半小时呢。”   “可是……可是我就是害怕啊。”爱丽丝说,“主人,你以后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有事的话,也请带着我一起……我不会添乱的。”   “这是为了保护爱丽丝呀。现在想想,没有让你去拍卖会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不然还不知道我们会惹到什么麻烦事呢。”安君摸了摸爱丽丝的头,但是两个人距离太近,安君的动作感觉很别扭。   毕竟还有着作为男人的思想,和女孩子贴的这么近,让安君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乖,听话。”   “主人,是我……太没用了吗?我是不是又拖了主人的后腿……”   “才没有呢。只是爱丽丝你不能战斗,我要保护你才行啊。”   “那……主人,请你教我如何战斗,我也想……帮上主人的忙。”   “嗯……?说起来,你还记得自己的特性是什么吗?”安君说,“因为在你身上的纹章所附带的特殊术式,封住了你的等级和特性……可是如今主教已死,又过了这么长时间,你身上的束缚应该随着纹章沉睡而减弱了才是。”   爱丽丝摇了摇头:“我从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就算是现在,我也不清楚主人说的特性、等级……都是什么东西。”   “原来如此……连属性面板都没有看过吗……?”安君思索道,“不过,你既然能够看得见莫伽迪雅,那么就证明随着时间流逝,纹章的限制正在衰弱……仅仅是这样,你的特性也已经可见一斑……恐怕,那些人封印你的特性不只是为了奴役你这么简单。”   “……是吗?爱丽丝有没有可能,其实拥有一个厉害的特性呢……?”爱丽丝嘴角露出一丝甜甜的笑,“要是那样,就可以帮上主人的忙了……”   “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做好准备,爱丽丝。”安君认真地说,“既然你能看见灵魂,再加上那些人对你的态度……恐怕,你的能力与「亡灵」或者「灵魂」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让你无法觉醒特性,也许还可能是为了你好。”   莫伽迪雅钻了出来,打岔道:“但是,只要是能够干涉灵魂的特性,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世界顶级的特性哦?”   “莫伽迪雅,你要想着为爱丽丝考虑呀!”安君无奈地说,“爱丽丝还小,而且还是个女孩子,怎么能让她接触那种东西!”   “那种……东西?”莫伽迪雅一愣,指了指自己,“比如说我?”   “莫伽迪雅你是例外啦……怎么说呢,我要表达的意思和你理解的不太一样呀……”   “主人,不要在意我。”爱丽丝的眼神里露出一丝坚毅,“我知道主人是对我好……可是,主人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所以,我也想尽全力帮到主人……哪怕是,受到特性的诅咒。”   “不许乱说话。”安君制止道,“这样不吉利。不过你放心,等到了兽人之国,我会找到解除你特性封印的方法的。”   “小安。”莫伽迪雅说,“如果只是减弱这封印影响的话,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我们三个都是熟人了,没有什么合不合适的……怎么了,莫伽迪雅,这不太像你呀。”   “嗯……其实这个办法也不难,就是有点……不太仗义。小安,你知道的吧,爱丽丝身上的奴隶纹章虽然有些特殊,但和其他纹章一样,在主从契约建立完成之后,会自动激活,并由御主方操纵……通常情况来说,主人方会限制奴隶方的魔力与属性,以防奴隶造反……可是,这个操纵术式,却可以反向运行。”   “你的意思是……”   “小安,如果你对爱丽丝发动了奴役术式,成为了「魔法意义」上的爱丽丝的「主人」,那么你就可以通过这个术式,削弱奴隶纹章带来的限制效果,这样,爱丽丝的特性封印说不定可以减弱——虽然不可能消除,但至少聊胜于无。”   “我没关系的!”爱丽丝毫不犹豫,“安主人就是我的主人,就算没有纹章那也一样。能成为安主人的东西,我……很高兴。”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爱丽丝,你要懂得尊重自我,不要总是暗示自己这种负面的话……也不要养成向他人屈服的习惯。”   “是……”   “嘛,这也不是什么太别扭的事。”莫伽迪雅说,“而且小安,如果你拥有了魔法意义上的御主方身份,那对你而言也是百利无害的。主导身份会压制奴隶身份的限制,也就是说,这件事也同样会让你受益……当然,如果你不喜欢,那就另说。”   “安主人,莫伽迪雅小姐,不要再说了,我……想做。”爱丽丝说,“主人,你说过,要我自己为自己做选择……那么,这就是我的选择。只要能帮上主人的忙,只要能战斗……我,什么都愿意。”   看着爱丽丝心意已决,安君只好轻叹一气,抚摸着爱丽丝的头:“那……会有点疼哦?”   爱丽丝正坐在床上,轻闭双眸。魔力的光辉从安君的指尖流出,爱丽丝胸口前的纹章,受到了魔力的指引,渐渐苏醒。   “呜……”   “忍一下——”   嗡——   可安君的手触碰到纹章的一瞬间,安君却忽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排斥力,将安君的手臂击回。   “这……?!”   这时,安君的状态面板闪过眼前,上面写着:「高级纹章目标,受到等级限制,无法完成操作。」   “等级……?!”   “等级?”莫伽迪雅一愣,“难道说……爱丽丝的等级比你高,而这个纹章的使用对双方的等级差有要求?”   “怎么会……”   “一般来说,奴隶纹章对等级没有什么要求才是,可能这个纹章是特制的也说不定。”莫伽迪雅说,“看爱丽丝的表现,我估计她的等级不会超过LV4,但至少比小安你的LV0高一些。”   “呜……对不起……!”爱丽丝的眼泪说掉就掉,“我连这种事都做不好……竟然会弄的比主人的等级还高……”   “这不怪你。”安君安慰道,“就算从来没有战斗过,人也会因为自然成长而获得经验值……应该说,是我没用才对。因为特性的负面效果,我的等级,这辈子都不会发生变动了……”   “呜,呜……”爱丽丝哭的越来越大声,“我只是……我只是想帮到主人的忙……”   “不要急,总会有其他办法的,我们还可以去兽人之国……”   “不会有的!我知道,如果没有对纹章进行削弱,就算有解除的办法,也不可能实现……如果让其他人来做这件事的话,我宁可不要!我只要主人……”爱丽丝有些激动,“而且在那之前,我肯定就会拖累到主人了吧……”   爱丽丝的悲伤仿佛拥有震颤人心的本领,安君看着爱丽丝,止不住地心疼。   然后,他抓住爱丽丝的手。   “那,我还有一个办法。”   “啊……?”   “莫伽迪雅,你说过,如果拥有了「主人」的身份,那么同样可以减弱纹章的影响,没错吧。”   “是这样没错……等等,你想做什么?!”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九十三章:爱丽丝,安,莫伽迪雅。   “莫伽迪雅,你说过,如果拥有了「主人」的身份,那么同样可以减弱纹章的影响,没错吧。”   “是这样,可是……等、等等!你要做什么?!”莫伽迪雅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紧张起来,“别犯傻!你身上的是至高级的纹章,再次契约的话,就再也没有消除它的办法了!”   “我……无所谓。”安君把爱丽丝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魔力从安君的手中和纹章中澎湃涌出,黑与白交织的魔力缠绕在爱丽丝的手臂,吸引着爱丽丝动作。   “别犯傻!”莫伽迪雅的语气很严肃,“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能够驾驭纹章吧?不要胡闹。”   “爱丽丝,集中精神,我把魔力输入到你体内,你顺着这股魔力的牵引,激活我的纹章。”安君说。   “不……我不能这样……!”   “这是命令。”安君认真地说,“你不是说要听我的话吗?快!”   “呜……”   “不可理喻……安,你简直不可理喻。”莫伽迪雅自知无法阻止安君,只能长叹一声,“纹章会侵蚀你的心智,我还以为你能抗衡,结果看你做出这么蠢的举动,我是真的没办法相信你了。”   “对我失望了吗?”安君微笑。在他的引导下,爱丽丝已经完成了纹章的契约,本来黯淡的纹章在契约的魔力中重新变得熠熠生辉,纹章完全激活,安君只感到一阵沉重的威压拘束着自己的身体,难以抗衡。   爱丽丝没有魔力,她不能帮助安君缓解纹章带来的痛苦和压制。安君能感受到,自己的属性被大幅度削弱,全身虚弱无比。   至高级纹章,连御主方都没有解除的权限。而没有魔力的爱丽丝则完全无法操作这纹章丝毫。   也就是说,除非爱丽丝死亡,安君恐怕这辈子都要和纹章打交道了。   ——当然,安君知道天使的羽毛能够帮到自己。但他还不想太着急。   “主人……你没事吧?”   “没事,很快就能适应。”安君说,“比起这个,莫伽迪雅,能帮我看一下爱丽丝的面板吗?你可以用我的魔力。”   “……好吧。”莫伽迪雅无奈道。尽管爱丽丝身上的纹章限制被削弱,普通的「勘察」魔法也仍然看不清爱丽丝的面板,所以只能拜托给身为「魔女」的莫伽迪雅。   莫伽迪雅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读取着爱丽丝的数据。   “唔……爱丽丝的等级只有LV1啊。”莫伽迪雅说,“力量值是25点,比小安你还要高4点诶。”   “行了,别挖苦我了,说重点,特性呢?”   “特性是……特性是……嗯?”莫伽迪雅的脸色突然一变。   “怎么了?你一副吃了大蒜的样子。”   “这这这这……这?!”拥有丰富人生阅历的莫伽迪雅此时却语无伦次,“怎么会是这个特性?!”   “到底是什么特性,能把身为魔女的你吓成这样。”   “……换成你,你也会发出这反应的。”莫伽迪雅贴到安君耳边,十分小声地说了几个字。   还没听完,安君的脸色就已经变得铁青:“这这这这……?!怎么会是这个特性?你认真的?”   “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莫伽迪雅说,“你要是不信,你再给我点魔力,我把视觉共享给你。”   “这……”安君看了又看,却还是没法相信眼前的真相。“如果是真的,那我就有点理解当年那些人为什么会这么对待爱丽丝了……真是可怕。”   爱丽丝看着两人的表情,十分疑惑:“主人?莫伽迪雅小姐?到底是什么特性,你们快告诉我啊……”   安君和莫伽迪雅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爱丽丝这个事实。   “……爱丽丝,那你要答应我,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要稳住心态,以后也要一切听我指挥,好吗?”   “好……”爱丽丝说,“请、请告诉我吧!只要是可以用来战斗的能力,不管什么都好……只要能帮上主人的忙……我全听主人差遣。”   安君犹豫了一下,然后十分小声,却又十分隆重地,说出了爱丽丝特性的名字。   只有两个字。但在安君和爱丽丝未来的回忆录里,他们都记下了这一个瞬间——那是,足以改变世界的两个字。   ……   “「魔女」。”   “……魔女?”   然后,三个人沉默了许久。安君和莫伽迪雅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确认的,仍然是这两个字。   「魔女」。   爱丽丝不明白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但安君和莫伽迪雅明白。   ……   两千年前,莫伽迪雅降生的时候,这世上还没有「魔女」的概念。   “我本来是一个普通人家出身,当时的人们,并不知道「魔女」的降生代表了什么。”莫伽迪雅回忆,“这也许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的出生,或者是一个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出现,「魔女」特性原本在面板里并没有相关的描述,所以没有人知道「魔女」的真正能力……就连我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太过特殊的地方……   “直到,我发现了自己特性的真相。   “两千年前的大陆还充满着魔族与魔物的威慑,在那个年代,人类还只是这个世界上最弱小的文明种族,甚至远比现在的亚人地位还低,人类住在安全区的边缘,终日惶惶不安……人类实在太过弱小,所以面对魔物的入侵,人类就只有逃亡躲藏的份……   “可是那一天,只有七岁的我,却击杀了一只「焚城」级魔物。   “每一个人都说,「破军」级已经是灾难中的灾难了,而远超人们想象的「焚城」级,却在我手中没有接过三招……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才能。   “从那之后,我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之后的十几年里,我把精灵族打进了原初森林,把兽人族打到了西方荒原,我夺走了这世界上所有能够强化魔力的秘宝,然后让人类在这大陆最富饶的中心平原地带生活……也就是凯撒帝国的前身。   “可就算是那样的我,也仍然畏惧着魔族的魔王,我不敢去挑战它们……这是生物本能地对更高阶生命的畏惧,更何况是威仪无比的魔王……   “可是二十岁的那年,父母因为意外,死在了魔族的手里……现在想想,到底是不是魔族干的,我也没有证据,毕竟父母在大陆中心,怎么会被空降的魔族突然击杀……可那时心智仍不成熟的我,却已经遏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后来,我手撕了魔王。也就是你们能在传说书中看到的,「终焉的魔女为了人类的正义幡然醒悟,亲自灭杀魔王,然后割裂大陆,将魔族封印在另一片大陆中……」   “可我只是为了报仇。后来,因为某个「不能说」的原因,我与「神族」打了一架,为了逃避神罚,所以我就自毁肉体,以灵魂碎片的形式游离在这个世界中……之后的两千年里,再也没有新的「魔女」出现,我隐隐之中也大概猜到了原因——   “不是「没有出现」,而是出现的「魔女」,都被雪藏了——就像爱丽丝一样。   “有无数的证据表明,「魔女」的出现与「灾厄」有关,而「魔女」这样一个完全无法掌控的个体,让她出现,还不如被封印,作为一个没有自我和学识的奴隶荒度一生……可是,却不能杀,不能引发她生存的本能,只能受尽这一辈子的折磨。”   ……   “人们害怕魔女。”安君说,“这个世界各个阵营的力量总是趋向于平衡,如果人类中出现了过于强大的个体,那么作为人类的对立面,魔族,也会同样获得扩充实力的机遇……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莫伽迪雅说,“而魔族的实力越强,就越有可能突破我设置的结界,到时候,人间恐怕又是一片炼狱。”   “……魔女,真是倒霉啊。”   “可是这两千年过去,再也没有人知道「魔女」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莫伽迪雅无奈地笑了一声,“大家只是知道,「魔女」很强,很容易失控,可是几乎没人真正见过「魔女」的能力注释。”   安君再次看向爱丽丝,莫伽迪雅打开了爱丽丝的面板,然后把一行小字添加在她的特性注释之中。   两人没有说出来,却在心中念了一遍又一遍。   「爱丽丝。LV:1。种族:亚人。HP:20/20,MP:3/3,力量:25,防御:10,敏捷:12,魔力:5,魔法抗性:2……」   「特性:魔女。特性效果——」   「——将想象以魔法的形式化为真实。」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九十四章:安·凯尔拉想要过平静的生活   凌晨,山间,温泉。   白发的幼女泡在池中,毛巾裹在头顶,表情惬意。   花瓣浮在水面,点缀着木盘与其上的一盏淡花酒,雾气裹着花香与酒香,若有若无,却沁人心脾。   还没到早饭时间,按理来说,不吃早饭就泡温泉对身体并不好,但魔力的流转自动调节着身体,所以并不会影响健康。   清凉的山风吹过,吹散温热的水雾和昨夜的疲劳。这时的气温不高,是夏季最令人向往的微凉。   “咕噜咕噜。”安君把头埋进水里,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池子并不深,坐进去也会露出肩膀,可对于娇小的安君来说,动作稍一放松下来,就会整个脑袋沉进温泉之中。   “噗哈。”安君的脑袋再次探出水面,头顶亚人的耳朵自觉地抖了抖,安君已经学会怎么抖动这对亚人耳朵了。   这对耳朵并不会进水,毕竟也没有听力功能,和一对毫无用处的毛绒装饰品没有两样——它们只是一对与亚人耳朵相似的假货。   然后,安君轻闭双眸,整个人躺进了水里,环绕全身的魔力拉住安君的身体,抵消了浮力。安君就这样轻轻平躺在池底,平静的水在安君的耳中传来嗡嗡的闷响,安君缓缓睁开眼,水很清澈,洁净无比。   好……温暖。   没有窒息的感觉,魔力代替了氧气在体内参与循环。这个过程是自然而然的,就像身体自发产生的本能,和受到伤害治疗术就会自动发动一样……只是安君不知道,这样的“本能”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   身在温暖的水中,会让人产生一种微妙的幸福感,这种感觉也许来自生物学上远古的祖先,来自那个年代,所有生命都孕育在海洋中的天性。   白色的长发在水中缓缓浮动,几颗气泡从嘴中逃出,难以言喻的美感钻进了灵魂深处,安君静静地看着渐行渐远、最后消散的气泡,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界,究竟和我所熟知的那个地球,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出现在视野中,安君钻出水面,擦了擦脸上的水。他看到那人,是还穿着睡袍的爱丽丝。   “爱丽丝,今天起的还挺早的嘛。”   “啊,主人……对不起,我是不是经常睡懒觉耽误主人了……?”   “怎么会呢。”安君微笑,挤了挤刘海里的水,“小孩子一定要睡够,每天最好是九个小时,不然很影响发育的。”   “啊,是……可是主人,有件事我一直都很想说了,主人您也是小孩子,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我?没关系的啦。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一旁的池子里,莫伽迪雅坐在其中,尽管她感受不到温泉水的实感,但还是做出了享受的动作。“啊啊,把健康理念全用在了孩子身上,结果对自己却不管不顾……我说你,跟那些老妈子也太像了吧。”   “莫伽迪雅,你也差不多2020岁了,就别再说我老了吧。”安君轻笑,又对着爱丽丝说,“要不要一起?只泡一会的话,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是……”   “诶,别这么拘谨嘛,是不是没有睡好?”   爱丽丝摇摇头,然后脱下了睡衣,试了试水温,踏入池中。“我只是……有些不明白。”   安君不好意思直视爱丽丝的身体,爱丽丝就在面前,安君轻轻闭上了双眼,不自觉地偷瞄了一眼爱丽丝,脸色变的有些微红。   “是关于你自己的事情吗?”安君说。   “是……是的。”爱丽丝说,“主人只是说,我有一个危险的特性,可这个特性的具体细节,主人却没有和我说……主人,我到底……能不能战斗呢?”   “说句实话,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希望你太过了解这个能力。”安君说,“而且,比起你想要的「战斗」……我还是建议,修身养性,好好读书才是最适合爱丽丝的出路哦。”   “可是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应该也隐约感觉到了吧……你其实很有潜力。”安君说,“但「力量」这种东西,如果不知道该怎么用,可就会变成灾厄了啊。”   安君其实也很担心。爱丽丝自幼受尽了各种迫害,如果说她一点也不怨恨这个世界,那安君自然不信。如今趁着爱丽丝还听自己的话,教导爱丽丝好好修养心性,也许还来得及。   “爱丽丝,”安君又说,“现在离早饭时间还有一会儿,我们抽二十分钟来早读怎么样?从今天起,我要教你文学和艺术,嗯……物理学也要开始教了,要忙起来了哦。”   “全听主人差遣……可是主人,这些知识,真的对我有什么帮助吗……?”   “就算是为了战斗,也要学哦。”安君说,“有句话说的好,「拥有二百词汇量的人,和拥有两千词汇量的人,他们眼中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而爱丽丝你呢,你的特性依赖于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如果什么都不学的话,那爱丽丝你就算再努力,也是没办法战斗的。”   “是、是!”   “那,爱丽丝,我和莫伽迪雅答应教你知识和战斗的方式,但你要答应我,约法三章。”   “什么……?”   “第一,不许随便使用魔法……该用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第二,不许进行积累魔力的练习,需要魔力的话,我可以给你,但你自己不允许积攒魔力……”   “是……”爱丽丝说,“那……第三呢?”   “第三……”安君犹豫了一下,说:“第三,不许杀人。”   ……   从今天开始,安君似乎也没有那么着急了。   安君再没有联系过红楠,也没有去斗技场赚取积分——只要口袋里有足够的钱,安君就没有了赚钱的心思,再加上有睡觉沐浴的地方,还有廉价的一日三餐,让安君有些不想出门——安君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人。   半玩半学地,给爱丽丝讲了一天的课,大多都是以生活常见例子讲解的理学。爱丽丝基础不好,但意外的很擅长理解物理规律,可惜算数能力不行,没办法更深入地进行研究。   这也足够让安君欣慰。他不需要爱丽丝背下多少公式,他只要爱丽丝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一个人可以没有“知识”,但绝不能没有“文化”。   喉咙有些嘶痛,但安君并不在意,他很享受教书育人的过程,也很喜欢像爱丽丝这样听话可爱的学生。   “爱丽丝,要不以后你和我一起做修女吧。”安君忽然提议,“然后偶尔给修道院的孩子们讲讲课,虽然不会富有,但每一天都能过的很轻松的。”   “主人去哪,我……就去哪。可是,我真的有资格做修女吗……?爱丽丝是亚人,还是奴隶……”   “爱丽丝,你有没有信仰?”   “信仰……?那种东西,我不配拥有的……”   “好像亚人族和人类并不是信仰同一个神的吧?如果你还没有信仰的话,欢迎加入阿弥司教哟。”安君说,“我们的教派并不会歧视人种和职业的哦。”   爱丽丝低下头,回忆起了一些事。“在爱丽丝很小的时候呢……和我关在一起的,另一位亚人族的奴隶,她对我说过,我们亚人族,是信仰一个……长得像狼一样的守护神。我本来是信仰这个狼神的,在以前的,每一个被主人痛打的夜晚,我都在心中祈求狼神的保护……可是,狼神大人从来都没有回应过我的祈求……后来,我就再也没信仰过神明……”   安君知道爱丽丝说的是谁,那个狼神,应该就是让安君长出兽耳,又赐予他「狼魂」特性的狐狼·拉多托斯。   可惜拉多托斯已经被大天使勒加米尔抹除了存在,就算它想庇佑爱丽丝,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人最好还是有一个信仰会比较好哦?”   “主人……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大人,那他为什么会这样对我?”爱丽丝说,“可是,当我连我自己都放弃的时候,却是安主人你救了我……所以,主人你才是……我的神明大人呀……”   安君这时并不明白爱丽丝想要表达什么,他只当爱丽丝开了一个有趣的玩笑。   “爱丽丝,其实……那个狼神,并不是故意不管爱丽丝的哦?”安君抚摸着爱丽丝的头顶,“狐狼神大人……只是犯了个错误,它不能再保佑爱丽丝啦……可是你看这个。”   安君拿出吊坠,打开卡扣,露出里面的金色羽毛。   “这根羽毛,就是狐狼神大人赠予我,让我用来保护爱丽丝的哦。”安君说,“从我们相遇的哪一天起,爱丽丝,你就再也不会受到欺负了……我向狐狼大人保证。”   “啊……好漂亮的羽毛。”   “以后也是,狐狼大人救过我好几次,我会报答他的……在他想要庇佑的子民身上。”安君说,“碰见其他亚人族的奴隶的话,我也一定会救的。”   “……那,主人对别的亚人……也会像对我这样好吗……?”   “我们做修女的,不只是对亚人,对这世界的一切生灵,都要一视同仁呀。”   “啊……嗯……我知道了。”爱丽丝低下头,看起来有些失落,情绪直白地体现在耳朵上。   “不过……”安君好像注意到爱丽丝的心情,他抚了抚爱丽丝的长发,“至少在我心里,爱丽丝是特别的哦。”   “啊……”爱丽丝一愣,然后嘴角悄悄露出一丝笑意。   “对了,爱丽丝。”安君又说,“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嗯,都听主人的。”爱丽丝笑起来很含蓄,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却能从语气里得出判断,“我也……喜欢外面。我们要去哪里呢……?”   安君一笑:“花街。”   “啊……要去和那个……金发的女孩子赴约吗……?”   “主要还是去玩的啦。”   莫伽迪雅插话道:“安,那个人很危险……而且你不是说,这斗技场里……”   “我知道,所以我们不需要出门。”安君说。   “啊?你这又出门又不出门的,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安君揉了揉太阳穴,笑着说,“一会儿,会有人来给我们安排一趟「专车接送」哦。”   “什么意思?”莫伽迪雅一愣,“难道说……”   安君抬起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你能看见我,没错吧。”安君说,“金发的,「保安小姐」。”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九十五章:入夜前夕   太阳沉入了地平线,带走了最后一丝金红色的光,西边的余红与东边的深蓝,逐渐取代了白昼和晚霞。   望向窗外远处,好像有蝙蝠在飞。   房间里的挂钟响了三声,安君看了一眼,现在是晚上七点。   “时间快到了吧。”安君冷不丁地这样说。   魔力反应从空无一物的不远处凭空出现,那是一道鲜红色的魔力,以空中一个点为起始,发散出一道道绒毛般的裂纹。   然后,在那团魔力的中央点,忽然涌出了“一滴血”。   那应该是魔力凝聚的实体化产物,这滴“血”落在地上,打出一个红色的水花,水花又忽然扭曲,膨胀,螺旋而上,生长出一道一人高的“血”涡旋。   然后,涡旋忽然消散,出现其中的,是一把闭合的洋伞。   那伞浮在空中,以白色调为主,一圈圈的蕾丝边加以修饰,让人联想到清纯与可爱的感觉。伞缓缓旋转张开,如同魔术一般,从那伞中,落下一位金发的少女。   金色双马尾的末端卷的很厉害,一身黑色哥特式服装典雅而神秘,玫瑰头饰别在发间,少女轻闭的双眸缓缓张开,那是一双深邃的鲜红瞳眸,连同少女半娇半媚的神情,好似在摄人心魂。   “安小姐,贵安。”金发少女说,“没有吓到你吧?我可是听了别人的建议,提前放了一个预告效果哟。”   “真是华丽的出场呢。”安君说,“那么,您百忙之中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哦呵呵……安小姐你明明已经猜到了。”金发少女说,“如你所愿,我来接你了,不是说好一起聊聊天吗?”   “那我就没有猜错了。”安君说,“您一直都在监视我们吧?”   “啊呀……”金发少女一愣,“这说的是什么话,为了保护这座斗技场,我可要掌握每一个角落的信息才行哟。”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安君问,“难道全天都在看着我们么?”   “哎呀呀,我是不会偷看你们洗澡的啦,放心放心。”金发少女笑道,“只是偶尔听听你们在说什么而已,时间的话,主要还是夜晚——我喜欢白天睡觉,夜晚生活哟。”   安君眉头一皱,他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听到了安君和爱丽丝昨晚的对话。   “不知怎么称呼您?”   “弥音,月下弥音。”金发少女说,“这是一个东方人给我起的名字,我觉得比原来的名字好听的多,就用到了现在。”   “那,弥音小姐。”安君说,“既然你都知道了,你应该也明白,我们并没有威胁这里的意图和能力,我们只是想来这里休整两天,如果您不希望我们在这里久留,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   “安小姐,你这就说错了。你很喜欢猜测别人的意图,也许你之前一直猜的很准,但是呢,一旦猜错一次,就会很尴尬的。”弥音笑道,“其实,和你的想法相反,我是很欢迎你们来这里的哟……尤其是你,安。”   “……我不太明白。”   弥音轻抚侧脸,有些娇羞地说:“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什……?!”安君脸一红,被弥音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震了一下。   “哎呀,说笑的啦,看到你这么认真,忍不住就想欺负一下了。”弥音捂着嘴笑了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顺便给你提几个能帮上忙的建议……不需要报酬哟?因为,安你来到这里,其实并不只是为了「逃亡」吧?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   “怎么样,我是不是也很擅长猜测人心?”弥音说,“红衣主教的死,其实也是……给了你一个「离开」的借口,没错吧?”   “弥音小姐,那句话我们还是共勉吧。”安君说,“一旦猜错一次,就会显得很尴尬的。”   “时间会证明我们的对错。”弥音莞尔一笑,“不过我这也是为了和你拉近距离嘛,至少证明,我和你接触过的其他人不一样,聪明的人肯定也喜欢和聪明的人交流,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互相了解一下?”   安君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面前的弥音绝非等闲之辈,不只是硬实力,就连在心理方面的能力也远超这个世界的平均值。   在这个尚武的世界,安君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去注意一个人的微表情了。   而在弥音身上,却看不出任何一丝破绽。安君没有猜到弥音的任何意图,这让一向心思敏感的安君感到浑身不自在。   “从你的话里,似乎你很了解我身上发生的事。”安君说,“可是,在这座城市里,我没有和任何人详细说过,你是什么人?”   弥音却说:“而我从你的话里,感觉到你似乎对我有点兴趣了哟?”而后弥音上前一步,忽然拉住安君的手。   安君来不及反应,只觉周围一阵闪烁,再睁开眼时,周围已经不再是房间之内了。   四周忽然变得宽阔,这里似乎是一片广场,湖绿色荧光石的地板铺成一个个华美的图案,天花板则是散射状的布置,像一张巨大的法阵。   而整座广场中央,悬浮着一颗两人高的翠绿水晶。   那水晶中散发着幽暗的光,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   “这里是A区。”弥音说,“明明是整座山中城最高的地方,却没有任何设施,很奇怪吧。”   “……这里并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地方。”   “没错,就连A级也只能在下层。而且,这里的结界保证了我们的对话不会被听到。”弥音说着,看了一眼安君,“很好奇吗?你正在注视的这个东西,正是一块「魔晶」。”   “……魔晶?这个世上有这么大块的魔晶吗?”安君一愣,“而且,这并不是合成魔晶吧?”   “没错,这是一块完整的魔晶,是从魔物体内取出的,天然的魔晶。”   “这……”安君想来,就连听闻中最强大,最具有破坏力的「焚城」级魔物,其魔晶也不过盘子大小。天然魔晶是极具凝聚力的存在,小小的一颗魔晶,就足以蕴含远超想象的力量。   可面前这块悬浮着的魔晶,却足有三米多高,两米宽,仅仅是看了一眼,便只觉一阵胆寒。   “这到底……是……”   弥音轻笑,说:“这块魔晶原本的主人,是一只「国灭」级魔物。”   “「国灭」……我听都没听说过。”   “毕竟千年也未必一遇嘛。”弥音说,“不过近几年的话,运气好也许可以见一面哦?”   “……不,我还是不要这个运气了。”   “呵呵……言归正传。”弥音说,“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   “那个呢……”弥音略一回想,说道:“安·凯尔拉,那位名叫浮士德的红衣主教,是不是你杀的?”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九十六章:月下,弥音   “……”   “这里,没有别人,”弥音说,“不会有其他人在场,也不会被其他人听到,我问你这个问题,也并没有其他意思,你回答什么,我都信。”   “……你明明已经知道了吧。”安君说,“从一开始,你就知晓了一切。主教的死……是我做的。”   “哦……那还真是不可思议。”弥音摆出惊讶的表情,“明明向别人隐瞒了这么久,可在这里却一下子就说出来了。”   “不然,被你继续耍着玩吗?”安君自嘲般笑了笑。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弥音说,“真神奇啊,明明你是天生的修女,却对你们教义里当神一样去崇拜的教皇的弟子下了手。阿弥司教也开始出现体制问题了么?”   “我相信教会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是个人。我信仰教会,不代表我会为教会献出我的一切。”安君说,“我也不敢说主教大人做错了什么……也许,这只是我在受到性命威胁时,下意识犯下的罪。”   “自我防卫,那你不就是无罪嘛。”   “可其他人不这么认为。当防卫的对手是主教这类人的时候,无论怎样的正当防卫都是「防卫过当」。”安君说,“虽然我是以「逃离祭品仪式」为理由跑了这么远,但实际上我也明白,凭我那几手拙劣的表演,根本骗不了帝国多久。”   “这么说,那莱茵教堂,也是你烧的咯?”   “……嗯。我也……很难受。”   “有趣,真是有趣,我太喜欢你这种个性的孩子了。”弥音面露喜色,脸颊微红,语气也渐渐有些激动,“实不相瞒,其实我和教会之间也有几段冤仇,虽然你也是教会的人,但你能帮我把主教干掉,还烧了他们的教堂,我真是……太高兴啦。”   “……弥音小姐,像你这么强大的存在,也会和教会有过节吗?”   “我喜欢白天睡觉,晚上活动,可他们当年却总是在白天打扰我,真的好气呀。”弥音一手扶脸,委屈地说,“美少女呢,如果不好好睡觉,皮肤很容易变难看的。”   “……弥音小姐,你的生活习惯,真的和「正常人类」不太一样呢。”   “啊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弥音说,“忘了做正式的自我介绍了——我的全名叫作月下弥音,种族是血族哟。”   “血……吸血鬼?”安君一愣,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你是……魔族?”   “魔族?啊啊,也可以这么说。”月下弥音说,“不过吸血鬼什么的还是太难听啦,血族可是优雅高贵的种族。”   “果然……这件事一定和你有关吧?”安君说,“虽然料到会被魔族追杀,可没想到却是我自己先钻进了魔族的房间。”   “别这么害怕嘛,我又不喜欢杀人。”弥音笑道,“平常的话,我都是去花街的娼馆,找那里的女孩子们讨几口血喝,而且我会好好付钱的哟——听说人类偶尔损失一点血反而对健康有好处呢。”   “……我一直以为,魔族对人类敌意很深。”   “你们人类的古书说,上古有神魔大战,胜者上天堂成神族,败者入地狱成魔族……不是这样的哟?神族其实也在统治着我们,魔族和人类、兽人和精灵之间的关系一样,只是种族与种族之间的关系……魔族并不是上位生命,顶多是像精灵族那样的「高傲种」。”   弥音接着说:“实际上,虽然不想承认,但神族是超越这片大陆所有生命的「上位存在」。「天堂」是存在的,但那里和我们并非在同一个位面……不过硬要说的话,「地狱」也是存在的,那就是大部分魔族至今生活的地方——魔界大陆。”   “如果我猜的没错,魔族们……很想从魔界回来吧。”安君说。   “是啊,魔界的魔族,大多都很羡慕我的生活呢。吃穿不愁,住行无忧……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我是魔界贵族呢,也只有我,才有资格享受人间幸福生活呀。”   弥音又说:“所以,我才不会让任何势力打扰我的平静生活,也不想去干涉斗技场外的闲事——包括人类,也包括魔族——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懂我的意思吧?”   “……等等,这么说,对我下手的幕后主使,并不是你……”安君想了想,又说,“那么,这片大陆,恐怕不止你一个「贵族」了啊,弥音小姐。”   “没错,都怪那个「终焉魔女」,设置的结界都两千年了,也不知道从棺材里爬出来修一修,亏你们人类还把她当成「半只脚踏入神级」的存在呢。”   莫伽迪雅听着,气的牙根发疼,尽管她根本没有实体的牙根。“区区一个吸血鬼,也敢这么放肆,我当年就应该再检查几遍,把魔族残党全肃清了才对!”   “……这么说,弥音小姐你对此事也有了解?”安君说。   “那个魔族,名叫「靡菲斯特」……啊,用人类语的声调来说,也可以读成「梅菲斯特」。”弥音说,“说起来,那家伙也是高等魔族,是魔王的……第九个儿子?好像是。那家伙听说一直想光复魔族,趁着千禧年来搞点事——我劝你还是要多小心他一下,那家伙可不只是几个主教就能对付的。”   “弥音小姐,感谢你的情报……恐怕未来我与他必将会有一战。”安君说,“只是不知道他的能力,我也不好准备啊……”   “那家伙……好像用的是类似于棱镜形状的东西,怎么说呢,他可以挖掘和改变一个人的记忆,也能用人们的记忆进行情报探查,甚至连变化样貌,影响人心之类的玩意也会,总之是花里胡哨的……虽然破坏力比不了其他的魔王之子,但论棘手程度,绝对称得上魔族前列。”   “真是帮了大忙了,弥音小姐,不知该怎样感谢你?”安君说,“你不会……想喝我的血吧?说笑的。”   “想啊。”弥音这样说。   “……诶?”   “真的想哟。”弥音的表情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感觉,“一个本来虔诚无比,后来却杀了人,对方还是主教,还顺便把教堂烧了的,逃亡中的修女……却又这样可爱,伶俐,能够吸你的血,简直是想想都觉得刺激呀——”   “等等……再怎么说,我也是神官候选,对你来说,我的血不会好喝吧?”   “你身上又没有女神的庇佑,味道应该比普通人类还好一点啦。”弥音说。   那是在安君五岁时,因为没能通过试炼仪式,所以错过了的女神庇佑的祝福,只是没想到,弥音连这个都能知道。   “可我是修女,而且……”   “既然要刺激,那就追求到底咯。”弥音说,“你知道什么叫「背德感」吗?就像,现在这样,就像现在的你我——有时候这种感觉可是很让人兴奋的哟。”   弥音舔了一下嘴唇,像是在品味一道美食。她面色娇媚,踱着猫一般优雅的步伐,渐渐向安君靠近。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九十七章:艺术世界   “等等……无论怎么说,这样的进展也太快了吧……”   “……说的也是,恩爱的仪式之前也需要增加一点情调。”弥音微笑,“我们,应该再多了解一下彼此才是。”   “被吸血什么的……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上,都会产生不适啊……”   “我打赌,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让你迷上我。”弥音娇媚一笑,如同舞蹈一般转身一圈,然后她的手轻抬伞,红色的魔力螺旋溢出,“安,你听说过,这弗拉沃尔城中,除了商市和斗技场的,第三处「一定要去的地方」吗?”   “……你是说,「迷宫」?”   “没错,弗拉沃尔大迷宫,在弗拉沃尔城对称线的另一边……那里,也是一座山。”弥音说,“传说呢,那里有着「超焚城级」魔物的存在,可是,谁也没有真正见过那里的领主,甚至,连迷宫的最深处,也从未有人找到正确的路线……你知道,为什么吗?”   “难道……”   鲜红色的魔力凝聚在伞尖,聚集成一滴血红色的液体。安君感受到一丝不对劲,在这一刻,周围的光线忽然黯淡,他发现,整座A区,似乎悄悄发生着某种变化。   只听弥音的一声低吟:   “「塔罗·世界」。”   嗡——   血滴忽然扩散,渗入空气之中消失不见。再看向弥音,只见以她脚底为原点,地板湖绿色的荧光石,忽然变成了令人不适的暗红。这个变化只是几次眨眼之间便覆盖到整座A区。   中央的魔晶,也随之变成深红色,如同被唤醒一般,红色的流光从那魔晶中涌出,那魔力的气息,躁动不安。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忽然出现的各种各样的物件。   原本空无一物的A区,环形的墙面上,如同魔术一般出现了错综复杂的画作。有大有小,有新有旧,有风景也有人物,有油画也有水彩。每一幅都加以华美的装裱,安君环顾一周,那些画作风格各异,似乎来自多个年代和地域,几乎每一幅,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欢迎来到,弗拉沃尔大迷宫,所有人都未曾发现过的,「领主的房间」。”弥音身上的邪魅气息又盛了几分,“开心吗?”   “难道……难道你就是……迷宫的「领主」?!”安君一惊,“那这座斗技场……”   “没错,这整座斗技场,都是我的「房间」。”弥音一笑,“只是,这里是斗技场的「另一个位面」,所以,不管我们怎么玩乐,都不会被别人发现的哟。”   “这……我从未听说过,魔物迷宫的领主,把自己的房间让人类用的……”   “很惊讶吗?但就是因为这样,我从来没有被任何人类怀疑过哟。”弥音说,“而且,只需要偶尔在迷宫里藏点自己做的小宝贝,就有越来越多的人类为迷宫增加流量,然后他们再回到斗技场卖掉,斗技场又会有更多的流量……而我也可以赚到差价,他们在斗技场的所有消费,都会变成我源源不断的收入……”   “真是完美的资本流通……你就是大资本家?”安君惊讶。   “资本家……?不错的称号,就像画家,舞蹈家,音乐家,艺术鉴赏家一样,我喜欢。”弥音说,“而且呢,不管是斗技场还是迷宫内的战斗,溢出的能量也都会被迷宫吸收,他们滋润着我,滋润着这颗魔晶。”   “等等,这魔晶……不会就是你的吧?!”   “啊呀,讨厌……”弥音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能让淑女承认自己身上长出这么大个的东西呢。”   “这……你……”安君有些慌乱,“你是……「国灭级」?!”   “讨厌啦,给优雅的女孩子这样的称呼。”弥音莞尔一笑,“只有在自己的领地才能发挥实力的我,可没有资格再自称「国灭」……不过至少这魔晶,还有这样的分量。”   “……你把魔晶分离出体外,继续培养,然后,用于维护整座山中城的结构固化,成为这座山中城的枢纽……但代价是,离开了这里,你就无法发挥正常实力了,是吗?”   “想的很细嘛。”弥音说,“是这样又如何,我只是满足于现状,我的财富和权力,让我能有充足的空间和时间,去欣赏我所热爱的艺术……这座城市,是我的王国,却从未属于过我。就算这里的城主被靡菲斯特干掉,我也无力去干涉……顺便一提,你身边那位爱丽丝,原本也住在弗拉沃尔,后来被靡菲斯特抓走,这才到了你身边。”   “……果然。”   “嘛,不说这个了,你看看这些,我的收藏品,喜欢吗?”   安君看向四周墙壁,那里除了画作,还有一些书法作品,标本,甚至还挂着不少稀奇古怪形状各异的乐器,地面上摆放着的还有十多具塞得满满的书柜。   天花板垂下明亮的水晶灯,照亮了这座艺术博物馆。   最让安君在意的,是靠在墙边上的,一架钢琴。   钢琴旁边还立着一架立式摆钟,钟的样式充满着古典气息,但这立钟却没有夺走半点钢琴的风采。   (从来没在这个世界……见到这东西。)别说见,安君其实连听都没听说过。   “钢琴……?”   “你认识那东西吗?”弥音说,“这是很久以前,一个自称勇者的家伙为我制造的,我看这架琴充满着艺术感,于是我就保存了很久,时常用魔法保养着它。可惜已经过了不知多少年,如今我连那勇者的名字都忘记了。”   安君走向钢琴,坐在钢琴凳上,打开琴盖,轻抚琴键,那上面没有一丝灰尘,却又好像暗藏着一丝时光的气息。   他按下中央do键,细细听了一声,又来回摁了几遍音阶,说:“琴音准应该还没有太偏,如果弥音小姐你还不了解它,那这就不是一般的保养就能做到的……魔法真是方便呀。”   “安,你会演奏它吗?”   “说不上会。”安君说,“钢琴和乐理我都没学过,但我练过指形,会弹几个常用的和弦,随便编几个旋律,至少也能听一听。”   “喔……现在人类的小孩子,都这么传奇了吗?”   “不是啦,只要记住几串数字,就算是小孩子也可以立马学会即兴作曲。”安君说。   “我想听,弹给我听吧。”   铛——   安君的手指忽然在琴键上流动起来,青涩而单纯的音乐奏响,没有太多的力度变化,也基本没有踩过踏板,看得出来,安君并不太会演奏钢琴,只是至少和弦与旋律的节奏没乱,还算能听。   一旁的弥音听着,轻闭双眼,后撤一步,忽然跟随节奏舞动起来。看得出来,弥音的身体很软,气息和力度也十分稳定,虽然看起来像是随心的舞蹈,但动作却充满着专业感。   曲子很短,只有两分钟。可弹到最后一节重音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轰——   琴旁的立钟忽然一歪,不知为何,一下子摔在地,轰隆作响。   “啊!”安君本能地重按琴键,不和谐音相互共响。   “……没事,年久失修,无论什么时候倒都不奇怪。”弥音一愣,沉浸在艺术中的她这才反应过来,她一伸手指,那钟如同被操作的提线木偶一般再次立起,只是钟的外壳已经布满了裂纹,钟摆失去了规律的摆动,钟的指针还在转动,可是那钟显示的数字却让安君又愣了一秒。   “这钟……好像摔坏了,要不要调一下时间?”安君说着,掏出影纵中的怀表,他低头看了看怀表,又抬头看了一眼立钟。“啊?”   “还是发现了吗。”   “夜半……零点?”安君一愣,“明明,不久前还是昨天傍晚……”   “这里呢,虽说是另一个位面,但其实更像是基于现实空间制造的一个「气泡」,一个……在平面纸上浮起的气泡。”弥音说,“所以现在,我们是在从现实的「纸面」上吹出的气泡里哦。因为是原本不该存在的位面,所以这里的生物时间要比正常时间流逝慢很多……我们会感到时间过的很快。”   “原来如此……只是这里的「无生命物体」似乎并不受影响。”安君检查一下立钟,调到了正确的时间。   “因为这里的非生命体都是真实存在的哟。这个房间,也和现实里的A区是同一个地方。”弥音说,“所以,如果在这里把地板什么的砸坏了,在现实里也要修的。”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安君说,“这里好像只有一座钟吧,回去之后我会赔偿的。”   “这并不是你的问题啦。”弥音说,“而且,我也并不喜欢看时间,所以,我只需要随便一架可以用来参考的钟便好。这里是我的空间,但外界一旦到了白天,我的结界就会被太阳光破坏,所以,我只有在每天的夜里,才会享受一段短暂的艺术时光……”   “可是弥音小姐你能活很久吧?”   “我活了一千年。”弥音说,“所以,我也很感谢这样的短暂,让我忘记了「时间观」为何物……我曾经的梦想,就是造出一片可以永远加速时间的位面,让我再快一点度过无聊而重复的生活。”   “永生……也很辛苦呢。”   “可是,如今我的想法忽然改变了。”弥音话锋一转,缓缓走向安君,“因为,我遇见了你,你有着有趣的灵魂,还有着丰满的艺术气息,你唤醒了我对情感的渴望……亲爱的安。”   “那、那个……钟我会好好赔偿的,所以……”   “我不要你的「赔偿」,我只要你的「补偿」……这两者不一样的哟。”弥音把安君逼到墙边,轻抬起安君的下巴,半强迫地让安君和自己对视。她的瞳眸中忽然涌出一道隐约而充满魅惑的红光,然后弥音又说:   “我想要的是……你。”   莫伽迪雅终于忍不住,她向安君不断传输着灵魂声音:“小安!别看她的眼睛!”   那股红光却已经照进安君的瞳眸中,安君的全身忽然怔住,身体的控制权一下子被剥夺,那深邃的暗红侵入了安君的意识深处。   “已经……来不及了哟。”弥音笑了,笑的很是邪魅。   ——   ————   作者的话:安君的即兴演奏会在这两天写好发到群里的。   最近突然想写钢琴曲了呢。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九十八章:魅惑之瞳   嗡……   像是梦中似醒非醒,安君的意识变得恍惚,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失去了自我的思考。   “来,到我身边。”少女的声音牵绕着安君的心魂,充满着魅惑力。安君不自觉就听从了那声音的指令,向那声音的主人走去。   似乎还有什么其他的声音响在耳边,但安君却失去了对那指令外任何声音的注意力,仿佛只有那少女的声音,才是唯一。   “啊……”   ……   弥音轻抱着面前那名叫安·凯尔拉的少女的身体,感到一丝暖意。   年幼的修女娇小而柔软,弥音轻捏对方的脸蛋,细腻的手感残留在指尖,回味无穷。   然后,月下弥音冷不丁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是我赢了,莫伽迪雅小姐。”   “你这家伙……果然看得到我。”莫伽迪雅眉头一皱,“你想做什么?”   “魔族大陆被你封印了两千年,虽然和我这个只活了一千年的小年轻没什么关系,但我仍然对你……又爱又恨。”弥音说,“是你,才让我们血之一裔的地位得以提升……准确来说,只有我,一个。”   “……”   “也是你,让我孤独地活了一千年,没有同类,也几乎寻找不到知己……我本来,已经孤独惯了。”弥音又说,“可是如今,你却带着如此迷人的安·凯尔拉来到这里,又和她这么亲密……明明,我比你更适合和她在一起。”   “根本搞不懂你在说什么。”莫伽迪雅说,“……吸血鬼,你想喝安的血?”   “低俗,粗俗,活了两千年的魔女,却是如此缺乏艺术感的存在么?”弥音傲慢地说,“安是那样的充满艺术天赋,可她却跟着你,荒唐了这么长时间!你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胡闹,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还不赶快把安放了?”莫伽迪雅说。   “少虚张声势,你现在不过只剩一缕魂识,论实力论知识论品味论能力,你哪点比得上我?”弥音面对莫伽迪雅的语气咄咄逼人,“我就是要证明,我比你更适合做她一辈子的陪伴。”   “所以这就是你用精神魔法攻击小安的理由?”   “说话放尊重一点。”弥音说,“这是我们血族的专属天赋魔法,天下只此一家。只有让我倾心之人才有幸接受我的洗礼,其名为「魅惑之瞳」。”   “你这家伙——”   弥音来回抚摸着修女的脸颊,从左脸,到下巴,又到右脸,两只手又渐渐抚向修女的耳根,又顺着耳朵,向下轻扫着修女的颈部。   然后,弥音捻起修女的一缕白发,深深一嗅。   “我很享受横刀夺爱的感觉,”弥音说,“也很喜欢,将我所喜爱之物,彻底地据为己有。”   弥音说着,拨开修女脖子附近的长发,解开对方的上衣卡扣,露出半截肩膀和脖子的一侧。   “亲爱的安,成为我的「血仆」吧。”弥音深沉地对那修女说,“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从今往后,再也不用悲伤了哟。”   “……”没有半点思考,修女的身体直勾勾地望着弥音深邃的瞳眸,丝毫没有否定的意思。   “小安!快醒醒!被咬的话就再也变不回来了!”莫伽迪雅喊道,“别听那个吸血鬼的胡话!她只不过是一个千年的老不死!”   “……我知道,你想激怒我,让我松懈对安的控制。但很不好意思,「魅惑之瞳」已经完全锁住了安的心魂,就算是再强的精神力,也没办法解除我的支配。”弥音说着,轻蔑地看了一眼莫伽迪雅,娇嫩欲滴的唇缓缓贴向修女的颈脉,如同热恋中的情人索吻——   可就在这个瞬间。   那修女的脖子轻轻一歪,娇小的手摁住了弥音的脸——   “抱歉,女女授受不亲。”   “什……?!”弥音怔住,可下一秒,那修女指尖涌出一团黑色魔力,一条纯银吊坠忽然从那黑色中甩出——   “呜啊!”弥音一声惨叫,只是看到那吊坠的第一眼,就感到全身如同烈火焚烧,应激反应之下,弥音瞬间消失原处,传送到十米开外,“这、这股圣属性的魔力反应?!”   “我刚刚可以把吊坠直接塞进你的嘴里,那样现在的你恐怕已经灰飞烟灭了吧……不过,我不想这样做。”安君说,“用精神魔法来得到一个人,这只有变态犯罪者才做得出来吧?真是的,要好好考虑别人的感受呀,我还不太想被陌生人支配呢。”   “安!”莫伽迪雅一喜,不禁叫出声,“你怎么……”   “怎么可能,你明明……只是人类啊?”弥音惊讶地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还没有从刚才那吊坠的震慑中恢复,“不对……你根本没有摆脱控制?!”   这下莫伽迪雅才发现安君的不对劲,魅惑的红色魔力,仍然在安君的瞳眸中流转,「魅惑之瞳」的效果根本没有解除。   安君把胸前的衣襟拉下,胸口处的奴隶纹章,闪烁着诡异的幽红。   “虽然很难瞒过莫伽迪雅的探测,但是骗过毫无防备的弥音小姐,看来还是有机会的呢。”安君说,“「魅惑之瞳」的原理,是让人进入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没错吧?但这至高级纹章可是对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睡得着呢。”   不止如此,纹章的攻击让安君的双特性持续发动,如今,安君对精神魔法的抗性,已经远超出正常人类的极限。   不是精神力,而是精神抗性。安君的精神力与常人无异,甚至可以说远低于普通人。但精神抗性的存在,让安君即使面对血族的魅惑之力,也能留存一份反击的力量。   弥音说:“……你是什么时候发动这东西的?明明,没有感觉到你使用过任何的……”   “从这纹章出现在我身上的第一天起,我就从未停止过纹章的活性化。”安君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扣上衣扣,“如今这纹章的魔力气息,早已与我本身的气息融为一体,只要稍加注意一点,纹章的活性是根本不可能被发现的。”   “你这是……行为艺术吗?”   “行为艺术家都是很自由的哦。”安君狡黠一笑,从影纵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不得不说,弥音小姐的魅惑力真是非凡,就算是现在的我也依然头脑昏沉……不过,如果连这纹章都没办法解决的话,那我就只能用粗暴一点的手段了。”   安君打开瓶盖,一口饮尽瓶中液体。   “那是……”   「海拉之泪」。这是红楠赠予安君的,凯撒大陆最著名的七种毒药之一,也是红楠常用的暗杀手段。   “这是,神经毒素与血毒素的,复合毒药。”饮下不过几秒,安君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颤颤巍巍地扶在墙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再看他时,瞳眸中的魅惑魔力已经消散,“我能感受到,你的魔力,不止在我大脑中流动,而且还渗入了我的血液……血族的魔法,要依靠血液为媒介,我猜的没错吧?”   “你……”   “血毒素流入血液中,神经毒素刺激到我的大脑,这两者都会干扰你的魅惑,成为压垮你魅惑能力的最后一根稻草。”安君说,“所以,在毒素留存在我体内的这段时间,你的魅惑,   对我无效了。”   “……至于吗?只是为了摆脱我……?”弥音皱眉,“我就……这么让人讨厌吗?”   “真抱歉啊……我还有许多要做的事。”安君说,“如果弥音小姐真的想把我留在这里,那你这样的做法,与杀了我无异。可如果弥音小姐真的欣赏我,那您不妨支持我的行动,让我回到外界,给您带来一个未知的、更加有趣的未来。”   “是吗……是这样啊。”弥音长叹一声,“我知道了,我会放弃,让你自由的……”   “那真是太感谢你……”   “不过,”弥音话锋一转,血红色的魔力瞬间从她体内涌出,澎湃的威压笼罩在偌大的房间。   “——不过,这得用你自己的实力来争取了。”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九十九章:月下最强   弥音握伞如剑,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既然你想离开我,那就用行动给我一个理由吧。”弥音说,“而我,也要用实力来证明,我拥有将你支配的资格。”   “真是的,莫名其妙的就被拖进一场打架中啊。”安君召出影纵,从中抽出的,是一口对安君而言过于庞大的铁锅,“这里的铁匠铺收费很高的啊。”   “呵呵,如果你需要,我会给你买用不尽的铁锹和锅哟。”弥音洋伞斜指安君,“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   “安。”莫伽迪雅提醒道,“你真的要和她打……?那家伙可是……「国灭」级啊?”   “我知道,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杀了我,大不了输了再找机会逃跑。”安君嘴角挤出一丝无奈的微笑,“倒是莫伽迪雅,你要是有什么关于她的情报,赶紧告诉我啊。”   “过去几百年里,我都只听说过她的名号,但我从来也没见过有人跟这家伙对付过啊。”莫伽迪雅说,“就算是名号,也只是……听过一次。”   “别磨蹭了,只要是和她有关的啥都行。”   “……「月下最强生命」。”莫伽迪雅说,“我记得很久以前,有人这么称呼过她。”   ……   弥音在等安君出手,这是作为强者的礼节和自信。弥音没有任何咏唱魔法的迹象,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处,看着安君。   “……没辙。”安君提起铁锅就向弥音冲过去,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小动作,仿佛两军对垒一往无前的先锋。   “真是鲁莽呢,没有任何事前的准备就这样直白地冲上来……不过,我很喜欢哟。”   安君一铁锅抡向弥音的脸,可就在接触对方的一瞬间,安君只觉天地翻转——   然后双脚在天空,脑袋向着地。洋伞抵在安君胸口,大概能判断出,是弥音用伞勾住安君,然后让安君的身体硬生生在空中转了半圈。   “呜——!”   速度太快,安君根本没看清弥音的任何动作,仿佛只有预备和结束。巨大的痛楚从身体的内部传来,那是骨骼和内脏互相挤压的结果,所幸安君的身体够轻盈,也够坚韧,这要换做一般人估计已经被巨大的加速度扭成两截了。   虽然在安君的意料之中,但实际感受到这样的速度,安君也不免心中一惊。   (这……仅仅是随意一挥就有不亚于红楠的必杀速度吗……不,也许已经远远超过了吧……)就像蚂蚁无法分辨狮子与象谁大谁小,安君也难以判断弥音这一伞是否比红楠的极限更快——但似乎结果并没那么重要。   铁锅在安君翻倒的一瞬间就已经脱手,重重地摔在地面,弹起一米多高,弥音轻一侧身,铁锅旋转着从弥音身边飞过。   “我的主修是魔法。”弥音说,“但我,这次不会使用任何魔法,连侦测魔法都不用哟。”   “……是吗?”在身体接触地面前的一瞬间,安君说了这样一句话,“那就好。”   下一个瞬间,安君的身体突然沉进黑色的地面,如同跃入水中却没有丝毫水花,他消失在原地。   “哦?反应挺快嘛。”弥音一笑,“作为修女,却爱用黑暗系魔法,真有个性……不过敢在我面前用黑暗魔法,这种大胆,我也很喜欢……那么,让我猜一猜,你躲在哪里了呢……”   忽然,弥音眼角的余光里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影子。   (是……那口锅?!)   在空中旋转着的铁锅里,忽然钻出一个人影,此刻,两个人相距仅有半米——   (难道小安安在铁锅里留下了魔法……什么时候?我根本没发现……)   安君提起铁锅,在空中转了半圈,一锅抡向弥音。   弥音露出惊愕的表情:“哎呀,真厉害——”   嗡——   安君却挥了个空。   弥音像是本就不存在一般消失在原处,安君全力的一击砸在空气上——却连一丝破空声都没有。   “什么……”再看向眼前,安君手中的铁锅已经消失,不仅如此,原本铁锅的位置,此刻却被替换成一支玫瑰花,握在安君手中。   就像魔术一般,铁锅变成了玫瑰。那玫瑰茎的刺已经被切除,再仔细看去,切口湿滑如新,花瓣沾露欲滴,仿佛是上一秒才刚从温室中摘取一般——其中的一片花瓣上,竟还刻写着一个精细的「安」字。   “——真厉害……骗你的啦。”弥音的声音出现在安君背后的五米远处,回头看去,弥音左手端着那口铁锅,仔细端详。“怎么样,那是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真是漂亮的花啊,而且还带着过分的华丽,有点受用不起呢。”   “你喜欢就好。”弥音呵呵一笑,“那这口锅就是你平常做菜用的吗?真好啊……送给我怎么样?我会好好珍惜的哦。”   “好啊。”没想到安君答应的如此果断,“只不过,那倒要看你受用不受用了——”   ——哗啦。   毫无征兆的,银色的金属链条出现,挂在了锅柄上,那是一条纯银的吊坠。   “又是——?!”应激反应之下,弥音的魔力从指尖爆发,巨大的气压瞬间弹开铁锅和吊坠,可弥音的手上已经出现了几道焦红的伤口,吸血鬼的体质难以修复由神圣属性造成的伤害。“「危机预警」完全没有发动……所有的技能都对这玩意无效吗……?”   安君走过去捡起吊坠,仔细擦净灰尘,然后带在了脖子上。吊坠中天使羽毛的神圣魔力顷刻间攻向胸口的纹章,而完全激活后的纹章,也已经有能力去抵抗被银隔离的羽毛,可两股冲突的魔力在安君体内开了战,让安君感到随时都有魔力失控的危险。   倒不如说,吊坠彻底刺激到纹章的防御机制,至高级纹章的威力一下子显现而出,安君只觉身体好似有千虫啃咬,治疗术自动触发,抵消着安君受到的伤害。   然后他捡起铁锅,锅已经有些变形,做菜恐怕已经不能再用了,但本着不浪费原则,安君还是将它再次握在手中。   安君说:“弥音小姐,我刚刚看到你用魔法了哦。”   “嘁……真是丢人了啊。”弥音的气息有些急促,“我的安,你每次出乎我预料的时候,都让我感到你更有魅力了……没错,就是这样,只有这样,你才会给我带来更强的征服欲……”   “只要我带着这吊坠,你的魅惑之瞳就不会对我生效,虽然会有一点副作用就是了。”安君笑得有些勉强,“然后只要拖到天亮,就是你的失败了。”   “呵呵……真的有这么容易吗?”弥音扭头,望向那座立钟,“虽然很讨厌看时间,但我还是为了你看一眼吧——现在是1点半,就算是在加速的时间里,也仍有足够长的时间供我玩耍……你有自信撑到天亮吗——在我的手里?”   “如果你的目的不是杀我,那这场游戏已经结束了。”安君说,“放弃吧,你已经没有办法控制我了。”   “哦?是嘛……”弥音的嘴角却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如果仅仅止步于此,如果仅仅是害怕神圣之物,如果仅仅是被神阻拦就停下脚步,那我——又何德何能配得上世人赠我的名号?”   话音刚落,弥音向安君的方向轻轻空挥一伞。   “「塔罗·世界」!”   嗡——   “呃?!”一阵剧痛从安君全身各处传来,身体顿时失去了力气,安君应声倒地,二次伤害带来的痛楚让他感到自己像被撕裂。他颤抖着抬起手,才发现整条手臂上到处都是红色的,如同刀割一般的伤痕。   手臂,四肢,躯干……避开了全部的要害,但伤痕却布满体表,一道道切口充满规律地遍布全身,如同疯狂的艺术家在人体表面的作画。   但是,没有血流出,一滴也没有。   只有红色伤口确实存在,但其中没有一滴血液流出。这位疯狂的艺术家,丝毫没有弄脏画面,也丝毫没有混脏她的白色颜料,一切配色干净而果断。   治疗术的发动似乎也有些延迟,但也算及时修复了安君的伤口,安君颤抖地站了起来,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怎么,站不稳了吗?「塔罗·世界」的攻击,可是「无视防御力」的真实伤害哟。”将情势尽在掌握的弥音微笑着,手持洋伞缓缓踱步接近,“而且每一道伤口,都会限制你部分「血液」的功能,现在是晕眩,一会儿就会窒息,很快你就会陷入晕厥,到时候在你精神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征服你简直易如反掌。”   “就像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原理吗……”安君调运着魔力,协助血液供给着身体所需的能量,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如果血液全部失去运氧能力,那就算魔力流动得再卖力,也难以逃避昏厥的命运。   “我不会让你失血的,任何一滴都不会浪费哟。”弥音轻舔嘴唇,“听说人体失血的时候会自动造血,可我限制的是血液的「功能」而非血液的「量」,就算是治疗术和神圣魔力也对此无济于事……现在,那句话,该我还给你了——游戏要结束了哟。”   “……看来,急不得了呢。”安君一声沉吟,下一秒,澎湃的白色魔力奔涌,穿过吊坠直击胸口处的纹章,那纹章忽然闪烁起诡异的暗红,骇人的黑色魔力如同山丛云间披下的水烟,黑色的雾气如瀑布一般从安君的体表涌出,黑与白,光与暗,在此刻肆意地交织,却没有一丝交融,“「塔罗·教皇」……「反击盾」——”   “……同时使用黑暗与神圣属性的魔力?”弥音看着眼前超出自己理解力的状况,不禁惊愕,“而且……连一点魔力冲突都没有……?”   黑暗与神圣两种魔力此时共同化作缥缈的雾气,环绕在安君的身边,黑色与白色相互纠缠,交错,但彼此边界分明。   “你也拥有同序列的技能,应该能理解的吧?「塔罗·教皇」并不是「黑暗系」的技能,其中所储存的黑暗系魔力也并非来自于我本身……想要试试看吗?积累二十天的至高级纹章的惩罚术式,还有神的翎羽降下的天谴——”安君说,“以及,由两股极端魔力共同带给我的……痛楚。”   “……不知天高地厚。”弥音却冷哼一声,“在我面前摆弄黑暗魔法,安你可真爱开玩笑。”   “那就,让这场玩笑开的更大一点吧。”   “太叛逆可不太好哟——”   沉静的黑与白像是忽然发生了暴乱,原本安静流转的雾气顷刻间如火焰般跳动,黑色与白色交织螺旋,澎湃的魔力裹着骇人的威压,如同燃烧着的风暴,却只有黑白交织。   弥音却笑了。   “你不会觉得,光靠气势就可以打赢我吧?”   狂乱的黑白魔力之中,与此气势毫不相称的,则是那魔力风暴中心,一位娇小的修女。   修女的身体此刻显得无比渺小,肆意燃烧的魔力气息里,修女的表情寒冷如冰。   “那,月下最强的弥音小姐。”安君这样说,“你可要给我……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哦?”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一百章:零级的少女与国灭级的血族   小的时候,安每个夜晚都会在床上给铃讲些什么,有时是故事,有时是知识,前者让铃饶有兴致,后者却常常让铃睡梦如痴。   “铃,怎么了,想睡了吗?”安说,“时间也不早了,要不……”   “唔……”铃却拉住安,“安姐,要不今天把这些讲完吧。”   “怎么,明明都困成了这样。”安笑了笑,把铃露出被子外的双脚盖好。   “毕竟都讲到魔物这里了……以后我要做冒险者的话,肯定是要和魔物打交道的。”   “好,好。你可别睡着了哦。”安笑道,“魔物呢,目前除了普通的低级魔物,那些形成「灾害」的高级魔物,目前被分成了多个等级,按照评级,冒险者可以自己选择委托和讨伐的任务。”   安又说:“根据魔物的灾害能力,它们被分成:足以破坏数个村庄,需要十人以上编制的C级冒险者团队,或者一位B级冒险者才可以讨伐的「精英级」;还有足以破坏一个或多个镇区,需要三十人以上编制的B级冒险者团队,或者一位A级冒险者才能讨伐的「破军级」;以及……足以破坏一座或多座大型城市,需要数百名A级,或者一位S级冒险者才有机会打败的……「焚城级」。”   “喔……「焚城级」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不过大多都只能在传说里听到呢。”   “是啊,一般只有著名的大型迷宫里的领主,才可能拥有「焚城级」的实力,所以这种等级的魔物一旦被讨伐,那都是上国际传颂的大新闻。”   “这样啊……那,只到这里了吗?我记得还有更厉害的来着……?”   “如果是能够威胁大量城市,比一般「焚城级」更加强大的存在,也会被特称为「超焚城级」哦。”   “不是这个啦……”铃说,“我记得,书里还有说,更高的一个等级……”   “哦,那个啊。”安笑了笑,“现在只能在历史书和神话书里见到了,我的话,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听到关于那个的消息……啊,如果是铃,也许还有机会哦。”   “是什么啊?”   “灾害程度被认为是「无法讨伐」的——「国灭级」。”   “无法讨伐……吗?”   “那可是倾国之力也无法抗衡,召集天下所有的冒险者也没有对策的,「不可战胜的存在」呀。”安的语气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过毕竟只是传说,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万一遇到了咧?”   “万一?那就该吃吃该喝喝,到时候等死就好了。”安笑吟吟地抚摸着铃的脑袋,“说笑的啦,总之不可能有万一的,你可别自己吓自己,小心做噩梦哦。”   ……   所以说,当时如果没立过这个FLAG,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这是未来很多时候,安君经常会心生的想法。   ……   黑色的火焰歇斯底里地扑向弥音,魔力雾焰缠绕吞噬着弥音的身体,骇人的气势仿佛要将弥音撕成碎片,黑暗与精神的双系攻击毫无空隙地淹没了弥音。   然而,弥音却只是轻扶洋伞,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动,不防守,空门大开,视黑焰如无物。甚至,安君隐约地听到,弥音在轻哼着一首小调。   然后,弥音开口了。   “没用没用没用没用~”弥音的语气有些轻浮,“这就是小安你的全力吗?这么可爱的进攻真像你的风格哟。”   至高级纹章的设计之初,就是为了奴役龙族而存在的,在至高级纹章的攻势之下,就算是以魔抗性著称的龙族,也不得不向这纹章低下它们高傲的头颅。   可如今,将二十天连续不断的惩罚术式,在此刻全部倾泻凝聚而成的魔力风暴,在弥音面前,却连让她象征性防守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完全被当成了不存在。   在黑色的掩护之下,一道白色魔力束忽然钻出,从弥音的视线死角直刺而去——   像是直觉使然,弥音忽然抬起伞挥向那白色魔力的方向,高速的挥伞卷起一阵气旋,竟硬生生将那股魔力击散。   没有魔力外放,这不是魔法或技能,只是一次简单的挥伞——伞的本体没有与那白色魔力有丝毫接触,仅凭风压便将实体化的魔力卷走,在数十米外的墙面上留下一道凹痕。   旋即数道神圣魔力相继钻出,但安君操作魔力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上弥音的挥伞,破空声此起彼伏,将试图接近弥音的所有神圣魔力吹散。   然后,安君的全身随之痛如刀割,他硬撑着不倒地,可呼吸已经越发急促。   治疗术修补着伤口,想要和对方以血换血的强攻法已经不知持续了多久,可对方却未曾受伤分毫。   (开什么玩笑……只靠肉体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吗……)安君暗自思索着对策,(黑暗系的魔力完全无效,储存的纹章力量一下子都用出去了……只能用神圣系攻击了吗……可是,想用羽毛根本近不了身,用反击盾把神圣魔力实体化也只会被轻而易举地拍散……)   弥音却说:“你是不是在想,想打败我,就只能用神圣属性的魔力,可是能想到的办法都失败了,所以,只能依靠那个吊坠近身……呢?呵呵,我没有用读心术哟。”   速度再快的刺客在她眼里也慢如蜗牛,破坏力再强的魔导师在她面前也软弱如蚁,抗性再高的龙族之鳞也许还不如她的一根发丝……除了惧怕神圣属性,名为月下弥音的血族,找不到任何弱点。   “呃——”   月下弥音长伞一挥,安君只觉双腿一阵剧痛,失力摔倒在地。安君知道自己受到了攻击,可是对方的攻击没有破坏衣物,安君根本看不到自己的伤口——这样也好,对于安君而言,那样的伤口并不好看。   晕眩和呼吸困难的感觉愈发明显,自动触发的治疗术也愈加迟钝,疼痛退散得越来越慢。   无法治愈的状态异常、施法限制、无视抗性的真实伤害、必中效果……安君明白,再这样拖下去,陷入不利的只会是自己。   可是,除了拖时间,安君没有别的办法。   黑雾笼罩在这偌大的房间,阻隔着二人的视线,在黑雾的掩护下,安君缓缓爬起,侧方向接近着弥音——   “神圣魔力的攻势变弱了。”弥音的声音传来,“这就证明,你储存的那些神圣属性的攻击,已经快用光了吧。”   嗡——   “还有,你不会以为,只靠这种东西,就能妨碍我的瞄准吧?”弥音说。   安君的四肢忽然失去知觉,治疗术的流光匆忙地治愈着安君的身体,但是麻痹感却迟迟难以消退。   身体的缺氧已经快到极限,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安君趴在地上,还想挣扎着做些什么,可是身体已经动弹不得。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座立钟,上面显示三点三十分,离夏季日出的平均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我本来是个很没有规划的血族,”弥音说,“虽然没有时间观念,但为了你,我会规划好我们的游戏时间——最后的一个小时,让我们进入正题吧,我不会再等任何一秒钟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哟。”   窒息感涌上全身,安君的呼吸已经失去了正常摄氧的能力,眼前的影像模糊而重影,无尽昏沉的困意拉扯安君的眼睑,意识逐渐消散……   可是,安君还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弥音一皱眉,灵敏的耳朵仔细聆听着对方的声音——   “反击盾的原理……是将受到的攻击储存……”   “……有本事,你就反击到我身上试试吧。”弥音却冷笑一声,似乎根本不把安君的技能放在眼里,“你所储存的所有神圣系的攻击,已经全部用掉了吧……我的猜测,是不会错的哟。”   然后,弥音向前数步,红色的魔力环绕,幽红色的光芒从她瞳中涌出:“「魅惑之瞳」——”   魅惑的魔力在安君闭上眼睛的前一秒钻入他的瞳孔,然后安君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气力,不省人事。   黑与白色的魔力流动瞬间消散,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中央的魔晶没有分毫受损,在弥音的保护下,那神圣系的魔力束没有一道击中魔晶。   弥音解除了安君血液功能的限制,收回了她的攻击,她很了解人类的身体,什么时候会晕厥,什么时候会死,她一清二楚。   她也很确定,自己已经在对方意识最薄弱的时候将其魅惑,在安醒来之后,留在对方意识之中的魅惑之力依然会继续生效——   “成功了。”弥音没有继续接近安君,她不太想接近那枚吊坠,但笑容却已经洋溢在她的脸上,“哈哈,哈哈……安,你真的是有史以来,我最喜欢,也最难征服的猎物了……我决定了,我要将你初拥成为血族,以你的潜力,我们一定可以让这里成为整片大陆最强大最安全的迷宫的……一想到这里,我就兴奋到不行了啊。”   精神系的魔力从弥音指尖流出,修复着安君的身体和精神。   “嗯?”弥音仔细观望着四周,“那个莫伽迪雅去哪里了……?呵呵,趁我不注意偷偷溜走了吗?也罢,反正我也不像其他魔族那样,我可不在意魔女的灵魂……倒不如说,那家伙逃跑反而让我更省心了,这样我就可以和我的安度过二人世界了呢。”   “好了,这样你就可以行动了,安。”弥音又说,“来,听我的话,把那个吊坠扔掉。”   如同机械一般,安君的身体缓缓站起,瞳孔中泛着红光,毫无生气的手拽住胸口前的吊坠,硬生生扯了下来,在脖子上留下一道红印。   “哎哎,真是的,别这么粗暴嘛,我会心疼的哟。”弥音说,“好了,现在把那东西扔掉吧,我们之间,不需要神来阻隔。”   可安君却将那吊坠握在手里,细细端详。   “是吗?”   “……”   弥音眯起双眼,她明白了什么:“……这样啊。我的魅惑……又失败了啊。”   “很惊讶吗?理论上来说,如果在我昏迷的前一秒使用魅惑,恐怕我现在已经失去反抗能力了吧。”安君的瞳孔虽然泛红,但这红色此刻却充满了活力,“你对人类的身体很熟悉,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你当然可以计算到人体昏迷前的那一秒,然后成功完成魅惑……如果是,「正常情况」下。”   “什么……”   安君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那瓷瓶已经空空如也,安君松手让那瓷瓶摔在地上,碎成破片。“之前饮毒的时候,我可没有全部喝下去哦——剩下的部分,全部被我藏在影纵,然后放置在我的肠胃里——毕竟,这可是奇毒啊,一次性喝太多会伤身体的。”   “别开玩笑了,那种毒根本不可能让你在那种状态下,维持你的意识……呃?!”   “想到了吗?因为毒被藏在影纵里,所以当我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毒药就会释放,进入我的血液中。”安君说,“可是,那是在我「晕厥之前」,毒的作用,就不再是让我「维持意识」,反而是毒化我的血液,让我提前「失去意识」——让我在你的魅惑技能发动前,进入昏死状态。”   “喂……就算是血族,也没有像你这样拼命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没有治疗你,万一我犹豫了一会……你可就真的死掉了哟?”   “濒临死亡这种事情,体验多了就习惯了。”安君说,“而且,我还没打算冒着死掉的风险……听说过「狼魂」吗?”   “那是狼人族的……”弥音一愣,“你明明散发着人类的气味,却长出一对狼耳,原来是这个原因么……”   「狼魂·回光返照」。在濒死之时,爆发出远超使用者正常属性数倍的能力,那是象征狼人族战士气魄的,背水一战的力量。   “那就是,我的特性。”安君说,“在你的魅惑到达之前,我用毒药得到了这个特性的触发条件,不止避开了魅惑之瞳,还让我的精神力数倍增幅——让我们继续吧,弥音小姐。”   “如果我想,我可以在瞬间杀掉你……可你不仅没有领情,反而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我,我要生气了。”弥音的身体涌出了大片的魔力,恐怖的气场带来巨大的威压,这一次,弥音似乎想动了真格。“我决定了,先切掉你的四肢,然后把你关在我制造的空间之中,直到把你教育成我的东西为止——是你逼我这样做的,安——”   “想让我不违抗你吗?也可以哦。”安君反而一笑,“你刚刚不是说叫我扔掉这吊坠吗——”   像是棒球的抛球手,安君扭转身体到十分夸张的程度,如同一张蓄满的长弓,下一个瞬间,安君将那吊坠用尽全力向弥音扔出——   “哈哈!把自己唯一能够威胁到我的武器扔了?你果然还是太过年轻,你以为像这种小孩子扔沙包似的攻击,有可能命中我么……”   “那,你见过我和「彼特鲁沙」的战斗吗?”   这是吊坠脱手的瞬间。   “「反击盾」——!”   储存在反击盾中的彼特鲁沙的攻击,在这瞬间被一次性释放,全部的力量凝聚在那小小吊坠的一点——   轰——!   白色的水汽圈爆炸开来,远超子弹速度不知几十倍的吊坠,几乎只是瞬间便来到了弥音面前。   “贫弱!就算是这个速度,我也躲得开!”弥音一个侧身躲闪。吊坠虽快,但「国灭级」的实力,早已远超常人想象,即使面对这样的攻击,弥音依然游刃有余。   可刹那间,弥音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安君说:“你想说,「目标不是我」,对吧。”   “不对……目标不是我?!”弥音这才发现,安君不知何时移动到的地方,竟然正好在自己与「魔晶」形成的一条直线上。之前被安君的小动作吸引了注意力,完全没有注意到安君的身位。弥音挥伞向吊坠一指:“「塔罗·世界」……无法移动?!”   “别说空间传送了,就算是时间操作也对那东西无效!”   “可恶……”弥音无法,只能将自己瞬移到魔晶跟前,架起洋伞,“魔法的话根本来不及,「塔罗·世界」又对这玩意无效,难道只能……”   安君笑了。(没错,就是这样,如果魔法来不及,特性又无效的话,那她除了用伞硬接别无他法……但是,弥音,你不知道吧,那吊坠和你的伞相撞的瞬间,迸发出来的神圣魔力就会通过伞传递到你身上!)   可令安君没有想到的是,弥音却在此时,垂下了持拿洋伞的手。   弥音再次给那吊坠让路,竟任由吊坠撞进自己的魔晶。   “安,你刚刚是不是在想,我除了用伞接之外别无他法,所以只能硬吃这东西的伤害?”   “什么?!”   旋即,冲撞声竟从远处对面的墙面上传来,如同一颗单向爆破的炸弹,瞬间炸开了墙面,烟尘四散,乱石纷飞,墙体被破开,露出山外黑色结界形成的夜。   这座领主房间是圆形的,被破开的墙体牵扯临近的石块,一并向山下滚落,只是这一下,便有大概60°的弧形墙面消失不见。   然后,弥音让开身位,向安君露出身后的魔晶,一人多高的魔晶依然漂浮在空中,可是,安君却在那上面,看到了一个「通透的洞」。   吊坠,就是从这孔洞通过,没有和魔晶有丝毫接触,直接砸进了另一边的墙里。   “我特地移动到魔晶面前,不是为了挡住吊坠,而是为了「不挡」。”弥音说,“我不打算去接这吊坠,也没办法移动我的魔晶,所以,我就把自己的魔晶开了个洞,接近魔晶,只是为了更精确地开孔而已。”   “竟然……直接攻击自己的魔晶……”   血,从弥音的嘴里流出,魔晶就像是魔物的心脏,魔晶的受损,对魔晶主人造成的伤害不可估量。安君能感觉到,弥音的胸膛此时也已经被开了个洞,但是黑色衣服掩盖住伤口,弥音也没有让血液过多流出。   “怎么样……论拼命,我不比你差吧……”弥音看起来有些虚弱。因为墙面的垮塌,天花板也随之跌落,弥音一挥伞,整片偌大的天花板竟瞬间消失,露出黑色结界和虚假的天,“好了,现在,你唯一的依靠已经没有了。你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吊坠丢到哪里去了吧?现在、现在时间还有很多,但游戏已经结束了!”   安君凝望着弥音,叹了口气。“是啊……游戏结束了,我已经……什么也不会做了。”   “呵……我终于,终于……”   “可是,弥音小姐,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嗯……?”   “首先,为什么仅仅一个小吊坠,就可以破坏这么大片的墙,甚至连天花板都给弄下来了……为什么呢?”   “……那黑色的魔力,你用那黑暗魔力攻击了墙体……?”   安君一笑,又说:“第二,不知道弥音小姐你的方向感怎么样?”   弥音先是一愣,随后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她看了看身后残缺的墙面,又看了看那立钟,不知不觉中十分钟又被拖延,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二分,距离日出还剩不到五十分钟。   “不能再让你拖时间了!”弥音一咬牙,刚想做出下一步行动时,安君的声音却让她怔住了。   “第三,为什么明明还没有日出,弥音小姐,你的结界,就已经出现了裂纹呢?”   砰。   砰,砰,砰。   弥音有些颤抖地望向身后的天空,黑色的夜幕里,突然出现了数道裂缝。   “骗人……怎么可能……?!”   “第四,还记得我弹钢琴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   “答案是,”安君的手里涌出影纵,影纵消失后,留下的,是一块怀表。然后,他这样说:   “——答案是,我把那钟,「调慢了一小时」哦。”   ——   ————   作者的话:   百章留念!第一百章码了六千字,一章更比三章强!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一百零一章:塔罗·世界   “从一开始,你就暴露了你的弱点,不过从常识来讲也能理解,弥音小姐你根本没有时间观念,也很讨厌钟表类的物品,那台老旧的立钟,就是你唯一用来参考的时间标准。”安君说,“所以我就趁你没在意弄倒立钟,然后就可以毫不受怀疑地调校钟表,三百六十度的表盘上,时针移动了十二分之一,这点改变是不会让你太过在意的——毕竟一千年都过来了,一个小时对你而言,不过是眨眼之间吧。”   “居然……从进入这个房间的第一秒,就开始……针对我制定计划了吗……”   “你比我聪明多了,但我比你惜命,不得不谨慎一些。”安君说,“你本可以一招秒杀我,但你却只想着削弱我的意志……我说过,如果你不是为了杀我,那么,胜负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了。”   “有必要吗……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结界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一道道光芒笔直地渗入,弥音的身体,似乎冒出了几缕黑烟,“我明明……是为了爱……”   “爱一个人,就请给她自由吧。”安君一笑,右手捋起杂乱的刘海,头发已经很乱,有点阻碍了视野。“那么,血族的小姐,说「晚安」的时间到了哦。”   砰——   像是玻璃破碎,清脆的响声传来,整片黑夜随之崩塌,旋即,黑夜如梦初醒,化作云烟,像是世界的一次眨眼。   而断壁残垣之外,是日出。   弥音不知道安君是如何记住方向的,那吊坠击中之点,竟正好是那太阳光芒的正中心——可一切的疑惑都没有了意义,无法接触阳光的吸血鬼,此刻沐浴着千年未见的明媚。   弥音架起伞,为自己和魔晶挡住阳光,似乎还想要挣扎,但一把伞并不能完全遮蔽,火烧一般的伤痕爬在弥音暴露在光中的皮肤。安君记得,吸血鬼照到太阳,远比人类受到火烧还要痛上数倍。   可是弥音连一声痛都没喊。痛苦的表情无法遏制地显现在脸上,她的全身都在颤抖,紧咬的嘴唇血如泉涌。   鲜血从弥音的伤口中喷出,那似乎不是灼伤所致,血液避开阳光,喷洒在身后的魔晶上,吸血鬼的血液在魔晶的一面上形成涂层,漏过的几缕阳光照过,血像是没有提炼过的石油燃烧,滚出浓烟。   “……弥音小姐,放弃吧,我不想伤你性命,只要你发誓不再阻碍我们,我有办法把你和魔晶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安君说,“血族在阳光之下注定无法反抗,神明大人定下的铁则,不好好遵守的话可是会吃大亏的。”   “……你什么都不懂。”弥音的声音发颤,“你不会理解的……安·凯尔拉,我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喜欢你了,这份感情,我压抑了……一千年。”   “……你说什么?”   “呵……你跟我说神?是神剥夺了我人类的身份,是神夺走了我唯一的爱人,是神让我们阴阳两隔……如今,又是神,这一次,它要我在你的面前化为灰烬!”弥音嘶吼起来,安君从未见过优雅的她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一边勉强说话,一边喷涌鲜血,“听神的话,那不就是让我去死吗——那好,我就让你看看,若这神非要折磨我,那我就和这破神斗到底!”   “你……你想干什么?”   涌出的血沸腾蒸发,此刻安君已经看不清弥音的模样,只有一团仿佛燃烧着的黑红色的影子。   澎湃的魔力凝聚在最中心无限压缩的奇点,然后——   “塔罗!世——界——!!!”   ——咕咚。   安君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那是一声巨大的心跳。   然后全世界瞬间安静。   魔力消失了,没有任何过渡,仿佛一架超音速飞行的飞机,在一瞬间突然静止,没有任何减速的过程。   发生了什么?   几秒后,看到了什么的安君,忽然汗如雨下。   ……   …………   森特托姆公国,森兰王宫。   “国王陛下。”白髯老者匆忙来到国王寝宫,完全失去了他的稳重和礼节,被护卫一把拦下,“让我进去,我有要事禀报——”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希特修姆。”屋门从内部被打开,国王克拉尔·森兰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我也感觉到了。”   来者正是魔法学院院长希特修姆,他的气息有些紊乱:“国王陛下……我们的魔导器记录到一股强大的魔力波动,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只是这一瞬间,能承载七阶魔力信号的魔导器……已经完全损坏了。”   “……所以,捕捉到什么信息没有?速度,来源,预估强度?”   “没有……那魔力波的速度远超我们测量魔具的极限,甚至连方向……也只能大概知道来源西方,具体的角度和距离……无法得知。”希特修姆说,“我和雷亚兹正在观测,过段时间会给陛下一份报告的。”   “算了,你去安排一下,向帝国申请凯撒大陆西部的资料权限,这一次恐怕要出大事了……”   ……   凯撒帝国,帝都,凯撒王宫。   “啊……”俊美的蓝发男人睡意朦胧地从床上坐起,他轻咳了两声,“这个感觉是……”   敲门声响起,男人说了一句“请进”,一位女仆模样的少女匆忙走来。   “第二王子殿下,您还好吧,有什么我可以帮助的……啊呀!”女仆忽然左脚踩了右脚,绊倒了自己,惊讶之后,却是一阵温柔的触感传来。   “没事吧?”睁开眼,面前竟正是王子的怀抱,“小心一点。”   “啊……!”女仆的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昏暗的房间里,男人蓝宝石般深邃而温柔的眸子一下子击碎女仆的理性,“啊啊啊对不起——”   “没事,比起这个,有我哥哥的消息了吗?”   “虽然威廉殿下也很帅但在我心中还是查理殿下最帅了!”女仆过了一秒才发现自己言不对题,后退一步一下子跪了下来,“万分抱歉王子殿下!我该死!”   “咳,别闹了,快起来。”查理王子似乎身体欠恙,“果然还是没有哥哥的消息么……这都过了多久了,父王的病……唉,不说这个,茉子,你难道没有感受到什么吗?”   “什么……?”   “普通人感受不到吗……”查理王子喃喃自语,又对茉子说:“拜托你帮我接见一下……你们那个,千神洛姬大人。咳……很抱歉你们那里的名字我读不太顺。”   “在叫我吗?”门口忽然探出一个少女的脑袋,吓了女仆一跳。   那少女年约十岁,一头长而柔顺的黑发,水灵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充满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甚是可爱。“噫,王子殿下睡眼惺忪的样子也超可以的!茉子真讨厌,你又在吃独食。”   “呜……不是的千神大人!”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我有点事要和查理说,你先出去呗。”   茉子离开,关上了房门。查理王子披上一件外衣,对千神洛姬说:“千神大人,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   “我以前可是号称通宵小能手的,这点事还难不倒我。”千神洛姬说,“还有,我在凯撒国的名字叫「洛丽塔」,老家名你们这些西方人肯定叫不顺口的。”   “……洛丽塔大人,这次的事件非同小可,我们一定要引起重视才行。”   “我知道啦,不用怕,我很能打的。”洛丽塔笑道,“不过查理殿下啊,很快就要到新歌发布会了,你要赶快练习呀,粉丝们都快等急了。”   “……洛丽塔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以正事为重呢……”查理有些难堪,“毕竟您身为一国「剑圣」,还是庄重一点比较好吧。”   ……   世界远东,跨洋彼岸,九州之国。因为时差的缘故,当地时间正是下午四点。   大殿富丽堂皇,高堂之上,一男一女高坐金龙雕椅,问下方众臣:“方才异样发生了何事?”   一臣出列,屈膝拜服:“启禀陛下,我们已经查明,那是一股来自西方凯撒大陆的气息波动,目前已经确定了方位和坐标,刑部尚书刑大人和上官大人正在那附近,过些日子我们就可以收到他们的消息了。”   “嗯,还有呢?”   臣说:“那气的速度实在太快,目前通过我们收到的探测数据所知,那股气从西向东穿过我国全境,只用了不到两秒。”   “哦?也就是说,那大陆里有人,将「气」加速到了……光速?”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臣说,“这等恐怖的内力,即使九阶强者也望尘莫及,臣也是闻所未闻……还请陛下三思。”   “爱卿,你还是孤陋寡闻。凯撒国倾尽国力,也建造不出航程超过三千海里的船只,到现在连我国的存在都不明了,简直可笑。一个大陆数十个国家,就注定了他们实力不济难以统一,再说我国强者无数,不会怕他。”男人冷笑一声,又转过头看向临座的女人,“女帝,你怎么看?”   女人莞尔一笑:“女人家不懂,这事,就全听政皇安排了。”   “那好。”男人一拍扶手,站了起来,健美的身躯充满无比的威压,“传朕旨意,加速世界级远航工程的建造,然后把西方世界也存在文明的消息昭告天下——”   政皇顿了一下,然后铿锵有力地,将王者的嗓音传遍整座大殿。   “——朕要西征!”   ———   ————   P.S.:抱歉咕了一段时间,最近因为学业问题,一直都会很忙,向各位表示抱歉。   近期会缓更,希望大家可以理解……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一百零二章:她的宣战   我曾经,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不,应该比不上普通,记忆里作为人类的自己,似乎是被遗弃的孩子。   我……没有死在饥寒之中,是一位修女带我来到了修道院。她有一头纯白的发,她有一双碧蓝的眼,她有一个圣洁的灵魂。   她是我的爱人。   “你的名字,叫做辛德瑞拉?”那个修女这样对我说,“好好听的名字,如果你没有地方去,那就和我一起做修女吧……我曾经也和你一样,但神明大人慈悲地接纳我了哟。”   我记得那一年,她和我一样大。   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把她忘记,可直到今日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只是在自欺欺人。   ……   那是一千年前,第二次千禧年圣战,吸血鬼和教会打的不可开交。   我记得那一年,她和我一样大。   然后,我就永远的比她年长了。   ……   那个血族说,只要成为血族,就能让自己的所爱复生。我被「那个血族」初拥,成为了一个吸血鬼。   可是我的爱人,她却这样说:   「我宁愿死」。   ……   修女在神圣的阳光下化为灰烬,我杀光了其他血族,和附近所有教会里的领战者。我要他们为我的爱人陪葬。   后来,我藏了不知几百年。   ……   “哈哈,哈哈……”   音乐,画作,书籍……慢慢的,我学会了如何不去思考,然后让思想沉浸在虚幻的世界,甚至还改掉了名字,改掉了残留的最初的自己。   白昼安眠,夜晚减速自己体感时间的流动,向人类的妓女买几口鲜血,饮几杯红酒,然后唱歌看画,浑浑噩噩地过完一天,醉着睡下,醉着醒来。   吸血鬼不会醉酒。但想喝醉不需要酒。酒只是一个借口。   每一个梦里都出现过她的名字,每一个夜里都痛哭的不能自已。我曾经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一切,可一切却只是自己在欺骗自己。   如果当时我再强硬一点,如果我再自私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还有如果的话。   ……   但是现在,有。   ……   …………   弗拉沃尔城,斗技场。   黑发青衣的青年拉着少女,快步走出山外。   “刑大人,这股气非同小可,快看。”   “可只有一瞬间,我完全捕捉不到……”刑氏少女说,“上官大人,你说这会不会是这山的龙脉气蕴爆发……”   “不像。”上官氏青年沉思道,“这股气虽然短暂,却充满着灵动,简直就像是……一个濒临死亡的强者爆发的最后一口气。”   “……那得是多强的存在啊,这样的强者也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不,刑大人,你不觉得这气,虽然其主身临险境,但此人的意志却爆发出了破天理逆天道的气势,简直就像是,想要踏碎苍天,弑杀神明……这种不可理喻的执念,我闻所未闻。”上官氏说,“恐怕,是九阶以上强者的渡劫。”   “九阶……?都到了九阶,还有劫可渡吗?”刑氏少女惊愕不已,“难道是……「濒死进化」?”   上官氏颔首,望向山顶。“生命临终之时,爆发出远超常态的意志,借此超越自己作为生物的极限……”   刑氏少女又说:“这……濒死进化只有理论上的可能性,实际上只会是万死一生……不过,那家伙要是成功的话……会怎样?”   上官氏凝望着远方的天,沉沉地说了一句:“……诛仙,神降。”   “这……太夸张了。况且这不是什么也没发生吗?只有这一瞬间的气息,根本是什么也没有……”   “你看那里。”   刑氏少女顺着青年指的方向,看到了什么。   然后她怔住了。   那已经升起的,圆滚滚的太阳,突然缺了一块。   太阳变成了月牙型,但这个过程还没有结束,太阳的缺口越来越大,世界渐渐变得昏暗。   ……   山顶处,A区。   “日食……是日食?!”安君顿时冷汗直下,他明白这样的现象代表了什么,“你……你把月球给移动了?!”   “月球……直观的名字,我还是喜欢叫它月亮。”几次眨眼之间,太阳竟只剩一圈微芒,全世界顿时陷入黑暗。   地月距离三十八万千米。月球质量按千克算是7后面跟了22个数字。直径约为三千四百千米。   就是这么一个玩意,它,被弥音给“抬”动了。   “开什么玩笑……”   “我是,月下最强……神的诅咒也不过如此——”弥音一边喷着血一边笑出了声,“呵……哈哈,哈哈哈!怎么样,莫伽迪雅做得到吗?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你,能做得到吗?!”   “出来……你出来!”弥音低吼着,但她步伐已经凌乱,似乎随时都会不省人事,“别躲在暗处不吱声,被神吓到灵魂出窍的家伙,就你,也配得上安?”   “……够了,弥音,快停手吧。”安君说,“月球的引力影响着气候和洋流,你动一次月亮,整个世界都要跟着遭殃,你并不想杀人吧?”   “不想杀人……?不,安,你错了,我想。”弥音说,“如果是为了你,我可以杀光全人类……安,你想看看吗?我既然可以拿月亮挡阳光,那我也可以……拿它撞大地。”   “你疯了?让全世界死光,你也活不下去的。”   “活着,很有意思吗?”弥音冷笑两声,“我麻木地活了一千年,我的原名好像是叫辛德瑞拉?真是陌生,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谁……让我成为你的陪葬品,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你……!”   “我曾经就是太过软弱,太过被动,所以我才会失去一切……我本以为自己的下场,是源于太过自私,可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只是我还不够自私。”弥音说,“安,你是个悲天悯人的圣母吧,你不想因为你的选择,而让全世界跟着我们一起死吧?那——”   弥音顿了一下,又说:“那,就接受我的初拥,我们一起做血族,我们一起,永恒而快乐的活着……不好吗?谁都不用死,一觉醒来,世界又恢复了和平,一切都是那样的幸福……”   “……我想知道,为什么一定是我?”   “没什么,从你五岁开始,我就注意到你了……「塔罗·世界」可以看到你的一切,我看着你,看着你度过了五年……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弥音说,“当然,我知道你不是她。但以你的身份和个性,你的下场只会和那个人一样。”   “你在说什么?”   “你会死。”弥音说,“教会和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和魔族一样坏……马上就要到第三次千禧年圣战了,除了我,没人能保得住你。”   “我在问为什么一定是我?”安君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乡村里的普通修女,而你是国灭级的血族,你完全可以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人,但你却只在意我一个……”   “……是你,是魔女的灵魂,是新生的魔女,是魔族与人类相互制约的天平……我不指望你能理解,连我自己都不能理解我自己……你可以把我当成恶魔,我不否认。我不会强迫你,现在我要你自己选。”   弥音又说:“要么,你就在这种情况下打败我,但你应该知道,失去了吊坠,你已经没有一点胜算了。要么,你就成为我的眷属,我们一起好好活着。要么,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人类灭亡……选一个吧,我只给你五秒钟。”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一百零三章:他的选择   “要么,你就在这种情况下打败我,但你应该知道,失去了吊坠,你已经没有一点胜算了。要么,你就成为我的眷属,我们一起好好活着。要么,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人类灭亡……选一个吧,我只给你五秒钟。” 弥音说,“顺便提醒你一下,我现在的灾害等级,应该已经到达「神降级」了吧……你应该知道,我有把握毁掉所有种族的文明。”   “你想想,这么做不正是和你想做的事冲突了吗?明明……”   “五。”   “你想留我,就代表你不想杀我才对吧——”   “四。”   “你和人类生活了几百年,你真的放得下人类吗?杀了大家,你什么好处也得不到……”   “三。”   “对、对了,如果是你的话,阻止千禧年灾厄什么的,应该比毁灭人类更简单吧!我已经有办法了!我可以阻止圣战!”   “……”弥音明显顿了一下,但是——   “二。”   “……啧!是先拿到手才放心的性格吗……”安君咬牙,一旁的魔晶闪烁着保护层形状的魔光,「反击盾」里储存的攻击早已见底,吊坠又不知掉到何处……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听我说,过去的经验并不一定试用于现在,我的能力你也看到了,再让我成长下去,我们一定能阻止所有悲剧……可如果让我被你初拥,那一切可就都止步于此了!”   “……我信。安·凯尔拉,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的潜力,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弥音的眼神凌厉起来,“我只是一个看起来很强的废物,我的自信都来自于我的自卑,所以,除了这么做,我没有别的办法。”   “不,有办法,你还没听,怎么知道我的提议有没有用?”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动手?”   话术只会对有谈判空间的对手才有效,就像只有还想活下去的轻生者才能被救回。安君理解不了弥音的想法,正常人理解不了疯狂。   安君只是隐约的知道,弥音真的有在盘算着什么,但真正的想法,也只有弥音自己才知道。   在心理战上,安君不是弥音的对手。对方活了一千年,而自己只是一介人类。   “等、等一下!”   “一。已经结束了。”弥音说,“「塔罗·世界」!”   “我明白了!”安君说,“我知道了,就按你说的……”   “……选吧。”弥音说,“初拥,还是毁灭。”   “好,选选选,你明明知道,我只有一个选项。”   “因为我希望你是「自愿」的。”   “……即使是「被自愿」也行吗?”安君苦笑一声,“行吧,我的选择是选项一。”   “那,真是太好了。”弥音的嘴角扬了起来,“快过来,我们……”   可弥音看到,安君也跟着笑了。   “听清楚一点,我的选择是「选项一」。”安君说,“考试要从「第一道题」开始做啊——我回答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你给我的,上一个选择。”   “……你说,什么?”弥音的眼神变得冰冷,“我没有听清。”   一朵已经残破的无刺玫瑰出现在安君手中,那是弥音将铁锅置换时塞到安君手里的。在暴敛的魔力之中,玫瑰已经变得枯萎。   “你所谓的爱,就像这朵玫瑰,不忍心切掉刺的话,总有一天会将你刺伤——可是你切掉了玫瑰的刺,却还是没有拔掉你心上的针。”安君说,“我要打败你,即使我失去了神圣攻击的手段,但我也依然能打败你。”   “呵,呵呵,呵呵呵——”弥音的表情忽然有些扭曲,“你真以为我不敢吗?!塔罗·世界!我要把月亮拽下来!”   “能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安君反而一吼,“因为有再生能力,所以你根本感受不到体外魔晶的状态吧!”   “什么……”   可还没等弥音反应,鲜血就顺着发丝从额头流下,弥音摸了摸头顶,略显惊愕。   “你会问:你是什么时候发动的攻击,对吧。”   “这是什么时候发动的攻击……呃?!”弥音的伤口一下子裂开,血如泉涌。弥音愣住,仔细探测才发现,那魔晶表面似乎已经出现裂纹——   但并不是受阳光直射的东侧,那一面早已被血涂层掩盖。然而在弥音想要把月球拉下来的一瞬间,就像即将愈合的伤口突然遇到剧烈运动,本应在投影暗面十分安全的魔晶西侧,突然崩裂。   “怎、怎么会?!”弥音惊讶,“明明,我没有看到你接近我的魔晶……”   “所以我才说,你的那些爱总有一天会让你受伤。”安君说,“看看吧,看看你的周围。”   A区领主房间,是圆形的。   圆弧状的墙壁上,挂满了装裱精美的画作。   墙根处,偶尔还有来自各个时代的乐器。   玻璃被擦的很干净,乐器被擦的很干净,玻璃和金属,光滑如镜。   “是……反射?!”弥音明白了什么,“只顾着挡住直射的阳光,完全没有注意到……”   “本来如果你让光直着照进来,那或许反射到魔晶上的光还会少点,可是方才对抗直射光的时候,你用高密度的魔力略微扭曲了附近光线的方向,反而让整个房间直接变成了一个「太阳灶」……嘛,反正即使什么也不做,你也是撑不住的。”   弥音又咳出几口血:“……那又如何?你以为,只靠这点反射,就能打败我吗——”   “反射光不需要打败你。只需要打败魔晶的魔力防护层,能让我接触到它就够了。”安君说,“拜你的日食所赐,现在,我的「影纵」,可是在使用「月球的影子」哦。”   「影纵」的魔力,像拥有生命一般爬上了魔晶表面。   “你想做什么?抽走我的魔晶?”   “说笑了,我只是想接触它罢了。”安君的手已经没入身旁的黑色之中,“只要接触它,「反击盾」就可以完美的发动了。”   “呃?!不、不对!”弥音冷汗直下,“别虚张声势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储存的神圣攻击已经消耗完了,而且以你的探测能力,根本不知道掉落的吊坠在哪!怎么,想用物理攻击,还是黑暗系攻击?”   “我……不知道吊坠在哪?”安君笑了,“明明,你刚刚还在问,「莫伽迪雅去哪了」呢。”   “?!”弥音怔住,“难道你一开始就料到……”   “不甘心吗?”安君说,“在月球的影子之下,想传送我的吊坠,简直易如反掌,只需要一瞬间,我就能让你灰飞烟灭……但我不打算这么做,我有办法,即使不用神圣魔力,也能让你认输。”   弥音看到魔晶之上,有一个通透的孔洞,那是自己为了躲避吊坠而破出的孔洞。   而凿孔所使用的方式,便是可以无视任何防御和硬度的「塔罗·世界」。   这个技能,为了削弱对方的意志,弥音已经不知在安君身上释放过多少次了。   “「反击盾」——”安君说,“「塔罗·世界」。”   这一瞬间,弥音动了起来。   “是你逼我的——!”弥音说,“我释放的「世界」,可以和光一样快!在你释放技能前的一瞬间,我就能切断你的手!”   “还是那句话。”安君说,“能做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什么……呃!”一股麻痹感瞬间涌上全身,弥音的技能顿时慢了半拍,“这是……这种感觉是……血毒素?!”   “混合毒素。只不过对我有用的是神经毒素,对你则是血毒素——唯一对血族有效的毒素。”安君说,“好了,血族小姐,已经到入睡的时间了。”   “不——”   砰!!!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一百零四章:斗技场危机   最大的弱点受到重创,弥音休克过去。说起来安君并不打算伤弥音的性命,只是像这种拿人命开玩笑的行为,必须惩罚和制止。   安君知道最近全世界的洋流都会因为弥音的这次胡闹而出现紊乱,又正逢千禧年时代,不知道会间接害了多少人。   但如果真像莫伽迪雅所说,魔族、魔物,或是其他的灾难……这些灾害总是与其他种族之间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那么让一个能和人类共处许久的魔族弥音活着,或许也是一件有利于人类的好事。   但……弥音对人类,究竟是怎么想的,安君也不敢确定。安君只知道,弥音对于“阻止千禧年灾厄”这件事,很上心。   这就足够了。弥音的魔晶被重创,如今别说神降级,恐怕连原本的国灭级也已经完全不够格了。如今弥音的存在很像一支减毒疫苗,无论是从理性还是感性上来讲,安君都没办法动手取她性命。   之所以像“疫苗”,也是安君自己的一点小私心。   “真实伤害吗……抗性无效化的话,真是件很糟糕的事情呢。”安君喃喃自语,“但是……总会有应对的办法吧?”   安君打开了久违的状态面板,里面的属性数字已经是一团糟,很多项连排版都出了问题,安君把那些已经乱版的属性折叠,面板终于整洁起来。   现在安君拥有两个特性,一个是被狐狼拉多托斯赋予的特性「狼魂」,它可以根据战斗的需要获得一定量的额外属性,但效果维持时间很短,只是一个暂时加持。   还有一个是天生特性「遗传算法」,它可以记录自己属性的最高值,然后在自身属性受到损失之后获得缓慢的超量再生效果。   忽略掉已经折叠的属性,安君的面板是这样的:   「安君,LV:0。职业:圣职者。「多条目已折叠」。力量:21。敏捷:27。「多条目已折叠」。精神抗性:1048。时间抗性:405,空间抗性:210……」   除此之外,安君还看到了另一些新增的条目:   「全伤害减免:20%。暴击抗性:35%。固定伤害格挡:10点。生命自动恢复:1%/s。治疗效果增加:3%。比例伤害减免:5%。」   “……身体因为受到真实伤害所以自动生成对策了吗……真是方便啊。”   安君抬头一看,因为失去了弥音的操纵,月亮似乎已经在慢慢离开原位了。「塔罗·世界」是一种空间操作能力,对月球本身的速度并不会造成影响,只要月球还在轨道上,那应该就不会引起什么地月相撞的事件。   但那种事真要发生了……这种事安君不敢想,也不愿想,至少现在阻止了这件事的发生。   安君把弥音的魔晶收纳进影纵,连同地上支离破碎的魔晶碎片。只要魔力足够方法得当,把碎裂的魔晶慢慢拼回去应该也不是难题。   “呃……应该吧,大不了先拿胶水粘上……”   这时角落里一处暗门被推开,从中走出了一位少女。   安君不禁一愣:“爱丽丝?!你怎么来这里了……”   来者正是爱丽丝。一旁还跟着漂浮着的莫伽迪雅。   “小安,我叫爱丽丝来帮你了……啊,已经结束了吗?”   “主人——”爱丽丝跑过来扑向安君。   “莫伽迪雅,爱丽丝她连魔法都没学过,你把她叫来干什么!”   “额……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出去的时候接收到了爱丽丝的精神信号……啊,你在这里接收不到吗?总之,我和爱丽丝远程通上信了,她说无论如何都要过来看看……毕竟这里时间流动更快,你可能感受不到,但在爱丽丝的角度看来,你就是和那个超厉害的人打了一整晚的架,不急才怪吧。”   “……爱丽丝,让你担心了,但是以后不能这样,明白吗?这很危险。”安君叹气道。他有些生气,想但看到爱丽丝彻夜未眠的黑眼圈,心一下子软了下去。   “主人,对不起,我……”   “爱丽丝虽然也是个「魔女」,但是啊……”莫伽迪雅苦恼地说,“太差了,悟性实在是太差了,也不怪小安你教她一个算数都教了这么久……结界外从E区到这里,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别说传送魔法了,就连浮空魔法都没学会。”   承载斗技场的山近千米高,即使是从山腰处往上爬,如果没有魔法加持估计也是一件累人的事。   “那你还让她过来。”安君幽怨地说,“不过话说回来,爱丽丝不是没有魔力吗?”   “因为是「魔女」啊。就算没有魔力,从周围引用一些魔力暂时施法也是可以的,「魔女」是最强的特性,它没有任何限制。”说这句话的时候,莫伽迪雅看起来有些得意,“可是这个爱丽丝连吸收魔力都不会,简直就是个天生的魔法废材……真不知道为啥「魔女」会出现在她身上。”   “别说的那么过分啊,爱丽丝听得到。”安君说。   “这些话我之前就已经和她单独说过了,所以没关系啦。”   “很不礼貌啊喂!”   “「魔女」的本质用法就是想象力的使用,在这一点上,「魔女」和普通的魔法使用者并没有什么区别。”没有管安君的话,莫伽迪雅继续说,“可问题就在这里,其他魔法师在想象力和魔力的基础上,还需要各种魔法回路的架设,咒文,咏唱之类的操作,还有一堆施法限制……而「魔女」特性就是省去了后面这些步骤,所以,「魔女」的持有者应该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用魔法才对……反正我是这样的。”   “……可是爱丽丝根本想象不出来「魔法」的样子,对吗?”   “没错,她想不到自己飞起来会是什么样的,想象不到空间传送是什么意思,甚至连喷火喷水这种故事书里的东西也想象不到……不,应该不是想象不到,而是没办法想到所有细节,在她的脑海里,对于「想象物体」只能有一个大概的认知……啊,直说的话就是笨吧。”   “不要再直说了,爱丽丝都要哭出来了啊。”   “再者,就是她缺乏自信……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能力,「魔女」完全依赖想象能力,但也必须让使用者「相信」自己能够实现它们……你能理解的吧,这也和她的童年经历有关。”   “嗯……”安君轻叹,抚摸着爱丽丝的长发,“爱丽丝,不要勉强自己,我们很快就能过和平的日子了,爱丽丝即使不用战斗,也可以哦。”   “我……”   爱丽丝抱过来的时候,安君才发现爱丽丝好像比自己高两公分。平常因为爱丽丝总是喜欢低头弯腰,再加上她的瘦弱感,因此安君总觉得爱丽丝比自己矮小,可实际上并不是。   爱丽丝比安君要高,体重更重,力气也更大一些。当初刚遇见爱丽丝的时候,爱丽丝确实很瘦,但最近的体型已经健康不少了。   “我……只是真心想要帮助主人……如果主人出了事,如果没有主人,我连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爱丽丝的眼中泛着泪光,“所以,我不想让主人死在我前面……”   “不许乱说话,爱丽丝,不吉利。”安君责备道,“我们都要好好的。”   安君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脚边却感到一阵晃动。   轰……   低沉的崩溃声从脚下传来,安君暗道一声不妙。   “……果然,整座山体建筑的结构,都是依靠弥音的魔晶维持的,失去了她的魔晶,这不科学的结构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安君这样说,“这座山,要塌了。”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一百零五章:之所以存在   “爱丽丝,准备离开这里了。”安君说,“这里随时都会坍塌……”   “等等,主人……那,他们呢……?那些还在斗技场里的人……”   “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安君说,“这里的结构,上虚下实,就算垮了也不会影响到中下层的区域,这大概也是魔晶会被安放在最顶层的原因……而上层又大多是A、B级的斗士,以他们的实力,躲过山崩应该不成问题。”   “啊、哦……”   “总之,尽量先把这个消息告诉更多人吧。”   安君拖起弥音,他感觉很费力,21点的力量值和原本世界十几岁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但爱丽丝前来帮忙的时候,却没有安君那么狼狈。安君记得爱丽丝的力量值是25点,但仅仅是这4点的差距,却也让二人之间在力气上有了不小的差距。   在爱丽丝的帮助下,二人搀扶着昏迷的弥音从暗门离开A区,此时地面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震感。   在暗道内几经周折下行,视野豁然开朗,眼前的一切让安君再次感受到这座山中城建筑结构的不合理性。   面前应该是B区,可这里一片空旷。   不只是横向的空旷,在纵向上也是空旷无比,整个B区俨然是一座山体内部的巨大空腔。   安君此时正站在环绕峭壁上的螺旋形环道上,向下一望,这里离B区的地面足有七八层楼的距离,一旦山体建筑出现崩塌,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这里——厚重的天花板将依靠巨大的高差对B区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而这,很有可能成为多米诺的第二张骨牌。   可更离谱的就在那B区地面上,一群人正在那里聚集,不知道在做什么。   “喂!快离开这里!”安君用力向下大喊。   地面上似乎有兽人听见了安君的声音,他抬头指指点点,和周围人说着什么。然后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安君,有些人抬头向安君喊话,但距离太远,安君没办法听得清。   “他们在说什么?”安君问。   爱丽丝说:“他们说,让主人快下来什么的……啊!”   顺着爱丽丝指引的方向,安君看到有一青年从人群中腾空而起,脚踏峭壁,竟朝安君所在的地方纵向飞奔而来,如同雨燕急飞,不过几次眨眼之间,就已经到达了安君所在的位置,只见他腾空翻转数圈,一个跟头下来之后完美落在安君面前,竟听不见一点踏地声。   “啊……你……”安君愣了一下,“对了,你快告诉他们,这里很危险,快点撤离。”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安姑娘,事态紧急,还请容在下冒昧。”那是一位黑发青衣的男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长着一副东方式俊俏的脸。男人又说:“这位就是管理员小姐吧,他们似乎需要她,这斗技场,也许还有挽存的希望。”   “似乎?也许?”安君一皱眉,“下面的那群人,顶得住这样的风险吗?”   “总归还是有希望的。”青年说,“我先带着管理员小姐下去,你们可以先撤离了。”   “爱丽丝,”安君说着,又给莫伽迪雅使了个眼色,“你先走,我去看看。”   “我、我跟着主人一起……”   “不行,太危险了。”   “可是,跟着主人才更安全才对——”爱丽丝说,“我……我可以躲在主人的「影纵」里……”   安君愣了一下,长时间的消耗让他的思考有些疲惫。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影纵」对自己以外的生命体本应无法收纳,可唯独爱丽丝却是个例外,她可以进入安君的「影纵」中。   “……我明白了。”   ……   黑发青年抱起弥音一跃而下,完全没有任何施法的迹象,只是凭借肉体完成了所有行动,极大的高差和一个弥音的负重却没有给青年带来任何困扰,只是在落地的瞬间屈膝缓冲,然后若无其事地将弥音交给众人。   从青年的影子中,安君拉着爱丽丝钻了出来。   这时安君才发现,原来这里的每个人都在施展着某种魔法。   “这是……”   一旁光头宽膀的男人说道:“我们都知道这里在结构上的问题,为了保证这座山中城经久不塌,这里很久以前就已经埋设了遍布全山的「魔力脉络」——这些脉络持续释放着土系魔力术式,维持着整座山的稳定。”   男人又说:“而魔力脉络最终依靠的能源,就是大姐的魔晶。大姐为了这座斗技场的稳定,冒险把魔晶分离出体外……大姐为这里几乎奉献了自己的全部。”   安君皱眉:“……听起来你们好像很了解一样,不管是弥音小姐,还是我们之间的事。”   “嗯,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斗技场的管理层。”男人说,“我们都不是魔族,但也都知道弥音大姐是魔族的事。至于你的事,大姐已经和我们提前说过了,我们本想在B区欢迎新同事的到来……看来我们低估你了啊。”   “……你们不是魔族?我还以为她手下的人都被她咬过呢。”   “弥音大姐不会为难我们,况且我们也没资格成为血族……我们都是普通人。”男人说,“而且请你注意一点,并不是被血族咬过就会变血族的。”   “……抱歉。”安君愣了一下,“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们都在这里,那么就证明这里还有挽救的机会吧?”   “……也许吧。”男人犹豫了一下,又说,“我们只能暂时为脉络注入魔力,但以我们的力量,就算再多几十倍的人手,也根本不可能代替大姐,我们坚持不了多久,只能祈祷大姐能提前醒过来了。”   安君从影纵中取出弥音所有的魔晶碎块,但这些魔晶没有了弥音的指引,早已失去了所有生气。   “对、对了,我可以用治疗术,虽然不知道治疗术对血族有没有用,但我想可以试一试——”   “住手!”这次,是远处一个女人的声音,话音未落,一道魔力幻化的绿色藤蔓突然从地下钻出,缠住了安君的手腕。“用教会的魔法去治疗魔族,你是嫌她死的不够快吗?!”   藤蔓和声音都无比熟悉,那女人渐行渐近,最后走到了安君面前。   安君记得那个女人。那女人一头绿色卷发,耳朵半尖,身材火辣,可眼神却有些凶狠。   “……缪拉小姐?”   此女正是之前绑架过安君和爱丽丝的,B级冒险者团队「灰原之狼」的副团长,女性半精灵缪拉。   缪拉身后,乌泱泱三四十号人跟着走了出来,其中有两位熟悉的身影。   一位是人类族的代理团长,巴勒。另一位则是虎族兽人战士老泰。   老泰向安君挥了挥手,说:“啊,你就是安·凯尔拉小姐吧,非常抱歉,我们的小队之前给你添麻烦了,我已经严厉地批评过他们了,只是现在事态紧急,还请允许我们改天登门谢罪。”   缪拉冷哼了一声,却不敢再接近安君,她看向安君的眼神,有几分恐惧。安君在那天晚上给缪拉造成的心理阴影,似乎到现在还没有消除。   “先不谈这个。缪拉小姐,你说怎么办。”安君问。   “啧……你,往旁边站站,我膈应的慌。”缪拉摆了摆手,安君向一旁退了两步。   旋即,数条藤蔓从缪拉手上的绿色光球中钻出,轻搭在弥音的身上,翠绿色的魔力顺着藤蔓注入到弥音体内。   “这是精灵族的自然魔力,”光头的男人说,“全大陆最纯净的活性魔力,即使是魔族也可以吸收。”   “简直就像O型血一样呢……”安君感叹,“不过,我记得缪拉小姐好像很害怕魔族吧?”   虎族兽人老泰悄悄走来,说:“其实缪拉她啊……最害怕的就是魔族了,她被魔族伤害过,自幼就对魔族有着很大的阴影,只要谈到魔族二字都会让她发抖……但只有弥音大姐是例外。”   “弥音小姐……原来有这么大的魅力啊。”   “她们两个是老相识了。”老泰说,“要不是弥音大姐,缪拉可能早就……”   “别傻愣着了!”缪拉喊道,“「灰原之狼」全员听令!施法C型阵!给我把你们所有的魔力都用出去!”   众人听从缪拉指挥,迅速摆好阵型,通过石壁将魔力注进脉络之中。   “缪拉,还要多久才能唤醒大姐?”   “嘁……五个小时吧。”   “五个小时?!你在开玩笑吧!”男人喊道,“以现在的形势,恐怕我们连一个小时都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给我撑着!”缪拉反喊,“有本事就想出个别的办法啊?!”   “啊……对了!”光头的男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姐是血族吧?喂大姐喝点人血怎么样?”   “要是能喂我早喂了!你以为什么人的血都有用啊。”缪拉好没气地说,“弥音受到的主要是阳光和魔晶破裂造成的伤害,要修复这种伤,一般人类的血根本满足不了需要。”   “那、那么……还有什么「不一般」的人类么?”   缪拉哼了一声,说:“不仅要处子之身,最好还是女性,而且此人必须实力不差,体内充满着生命力,只有这样才能满足相性和修复需要……呵,你们这帮人天天就知道吃喝嫖赌,就算只谈生命力和魔力也远远达不到要求,都这时候了还能上哪找附和条件的对象啊……”   “切,你不也不是处女么。”   “你想死吗?老娘比你大几十个辈分,还轮得到你指指点点?你这个五六十岁的人类老幼稚鬼。”   “行了行了,都这时候就别斗嘴了,快想想怎么办吧。”   “嘁……看来不得不去碰碰运气了,可是这人哪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嗯?等等……”   忽然,所有人仿佛想到了什么,扭过头看向了一旁的安君和爱丽丝。   “是啊……这种条件世俗罕见,一个小时内找到附和要求的对象,这种可能性真的……可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啊……”此时的安君还在思索着什么,全然不知周围人的想法,一秒后他好像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他抬起头,有些疑惑:“诶……?你们怎么都在盯着我看?”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一百零六章:处子之血   “诶……?你们看我干嘛?”安君愣了一秒,才忽然理解了他们眼神中的含义,脸色一青:“……等等,你们不会是在想……!”   “没办法了啊!”那光头男说,“安·凯尔拉小姐,虽然这很冒昧,但现在这里只有你符合条件了啊!”   “不不不……不管怎么说这也太……”   “凯尔拉小姐啊,你说你不加入我们也就算了,还把我们领导打成了这个样子……我们也不要求你什么,你给一点血救救急,这对你也没什么损失吧?”光头男怂恿道,“而且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这斗技场坍塌吗?这下面,可收容了不少贫民和奴隶,我们这些有战力的倒无所谓,可那些无辜的弱小者们……你能理解的吧?你可是修女,是神职人员啊。”   “真是的……道德绑架也要有个限度啊……”安君看起来有些困扰,他扭过头,对爱丽丝说:“爱丽丝,可以委屈你一下吗?取你一点血。”   “啊,呜……好、好的……”   “等一下,”一旁的虎兽人老泰打断道。他俯身悄悄对安君说:“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能用你自己的血吗?”   “……为什么?”   “那个……你知道的,作为兽人,我的嗅觉很灵敏,也许你不知道,但那个爱丽丝……并不符合条件啊。”   “……什么意思?”安君疑惑,“她也是年轻气盛的女孩子,还是说她……魔力不足?如果魔力不够的话我可以先在她身上注入一些。”   “不只这样……而且……”一向直率的老泰却有些扭捏,“可是,还有一个条件啊,那个条件,她已经无法满足了。”   “……”安君愣了一下,才明白老泰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皱紧了眉头,眼神里有些惊讶,也有些愤懑,“你说的是真的?”   “你看我像撒谎的人嘛,我们兽人族的嗅觉一向灵敏,这点事还是能感知的……在场的还有其他兽人,你不信也大可问问他们……”   “我知道了。”安君轻叹一声,看向爱丽丝的眼神变得有些怜悯,“那孩子……才十岁出头吧。”   半精灵缪拉忽然喊了一嗓子:“喂,你们在那嘀咕什么呢!要救赶紧救,不想救干脆别救!趁现在我还能去找别人。”   一旁的光头男又说:“我说修女小姐,咱不能这么使唤奴隶啊……你身上有那么充沛的魔力,就别委屈那个小亚人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安君走到弥音身旁,从影纵中取出一把水果刀,刀很新,似乎没有用过几次,刀面明晃晃的像面镜子,刀锋闪过一丝寒芒,很锋利。“一点血而已……我倒是无所谓。”   安君高高地抬起右手,反握水果刀,刀尖对准左手手腕,猛地砸了下去——   然而,如此用力的挥刀,却没有一点鲜血流出。   刀尖扎进了皮肤,却连一层表皮都没有捅破,皮肤的变形也并不明显,简直就像是塑料尺子轻摁在了皮肤上。   可安君发抖的右手却告诉众人,他并没有收力。水果刀被安君用尽全力扎在手腕上,却无论如何用力都没办法扎进更深处。   肌肤柔软,却仿佛无限坚韧。安君又用力将刀尖对准手腕猛地纵切,顺着手腕的中线连续划了七刀,又把刀当锯横向来回划拉数回——   众人看着安君的动作,不由得一阵胆寒。   “可是,就会变成这样。”安君说。   看向安君的手腕,锋利的刀来回划过之后,却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   对于其他人而言,用指甲划一下皮肤都会留下白印子,可安君的手臂上却没有任何划痕,简直像一场魔术。   先计算「塔罗·教皇」带来的防御类属性的效果加成,再计算锐器伤抗性,再计算穿透抗性,再计算物理防御力,再计算伤害缓冲,再计算比例减伤……在如此多的伤害减免之后,也许还能留下1、2点伤害,如果连续攻击的话,也许还能切破安君的皮肤。   可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新获得的「减少固定伤害10点」属性彻底改变了安君的防御体系。仅仅是10点,却带来了质的变化——在大量减伤计算之后,剩下的不足10点的伤害值,将直接变为「0」。   还有「HP自动恢复」,每秒1%。   1%是一个很小的数字,但乘以安君的HP总值之后却并不小。1%的恢复量被均匀平摊在一秒内,1秒1%,0.5秒0.5%……0.001秒0.001%……就算是肉眼难辨的一瞬间,也同样有「恢复量」。   这也是质变。它意味着连续的小值伤害很难在安君身上累积,如果一次性只造成了少量伤害,那很快就会被自动恢复填补,不会出现丝毫伤痕。   而当质变碰上质变,有时也会是一件让人困扰的事。   “就是这样,「受伤」对我而言并没有那么容易……”安君把刀递给了一旁了兽人老泰,“你块头大,要不你试试?”   “……不、不必了……”   “嘁,真是怪物……”缪拉喃喃道。   “或者,你们要是有谁能把我砍出血,也行。”安君环顾四周,忽然发现,之前接弥音下来的那个黑发青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安君隐约感受到那青年的实力,但他并不在此处。   老泰认了怂,其他人也跟着怂了起来。说来也奇怪,安君本以为这些人里会有A级、S级的斗士,以他们的实力,破自己的防并不是什么问题,但此时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吭声。   “那个……”一旁的光头男插话道,“要不要试试弥音大姐的牙?听说血族的牙齿可以穿透人类的一切防御,而且也比刀方便。”   “……万一被感染成血族怎么办,不要。”安君说。   “初拥可是非常复杂的仪式,怎么可能被咬一下就成血族了。”男人哭笑不得地说,“弥音大姐隔三差五就去娼馆消费,那些小姐们到现在不也还是人类嘛。”   安君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们,众人的表情,给安君带来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喜欢的话,逃走就可以了。)莫伽迪雅说,(这里就算塌了,也跟你没关系吧——现在跑还来得及,看现在的态势,没人拦得住你。)   (是啊……)安君在内心回应道,(反正我的目的地不是这里……可是……)   可是,安君却还是把小臂伸进了弥音的嘴里。   “我……相信她。”安君说。   下一秒,弥音的尖牙触碰到了安君的皮肤。   咔——   血如泉涌。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一百零七章:辛德瑞拉与朱丽叶(一)   好饿。   好冷。   又冷又饿。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就算是捡来的面包也好,就算是破烂的衣服也好,只要能吃到嘴里,只要能穿在身上……   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上一次吃到面包,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月下弥音睁开眼,像做了一场梦。   她站在街上,四周是昏黄的光,老旧的街道,低头匆匆路过的行人,店铺的招牌缺了一个字,“服装店”变成了“服装”,店里没有人。   一位老人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倒在地上,死了。   路人低头路过,看了一眼,没有管。   弥音走过去,想查看老人的情况,但手伸过去却穿过了他的身体,像一道虚无的投影。   “喂,这里有人——”弥音伸手抓向一旁走过的路人,但依然触碰不到。虚假的是眼前的一切,亦或是自己,弥音忽然有些分不清了。   难闻的味道,爬在四处的苍蝇,天上飞过几只乌鸦。   瘟疫。   记忆忽然恢复了一点,弥音想起了这是哪里。   这里是一千年前,自己的故乡。   弥音以为自己早就把过去忘的干干净净,但顺着本能,弥音还是找到了想去的地方。在这座甚至不能被称为城市的地方,在弯曲巷道最深处的偏僻角落,弥音看见了那个孩子。   金色的头发,年约十岁,靠着墙坐在地上,四周有些潮湿,衣服是破的,身上很脏,她在发抖。   弥音认得她,但似乎又认不出来。原来她长这个样子,弥音差点怀疑自己认错了。   但不会错的。这座巷子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辛德瑞拉。”弥音说着那女孩的名字,“狼狈成这样,为什么还不去死呢?”   女孩听不见弥音的话。女孩的金发很脏乱,而弥音的金发很干净,也很漂亮。女孩的全身满是伤痕,而弥音的皮肤白皙而细腻,玉般温润。   可是这个名叫辛德瑞拉的女孩,却是一千年前的自己。   辛德瑞拉抬起两只颤抖着的手,虚弱地,勉强地合在一起,然后喃喃自语着什么。   “神明大人啊,请赐我一块面包吧……让我做什么都好,请赐我一块面包吧……”辛德瑞拉在祈祷,声音有气无力。   饥荒。   “喂。”弥音指着辛德瑞拉大吼,“不许祈祷!闭嘴!给我闭嘴!”   “神啊,神啊……”   “我让你不许祈祷你听不到是吗?!「塔罗·世界」!切了这家伙的手!”弥音怒喊,但魔力和特性并没有如她所愿地发动,她也没办法触碰那个孩子,看着没有一丝尊严可言的自己,弥音真的很想把她活活掐死。“可恶……!”   然后,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出现在了身后。   “啊,找到了。”那个女孩三步并做两步地小跑而来,穿过弥音的肩膀,白色的头发飘在眼前,弥音忽然怔住了。   “你还好吧?”白发的少女走到辛德瑞拉身边,少女短暂的咏唱之后,一道纤弱的白光亮起,弥音看到,辛德瑞拉身上的伤痕正在被慢慢修复。“嗯……体温正常,状态……只是饥饿和脱水吗……?但还是太好了,你没有被感染,我可以帮助你……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白发少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面包,只有不到半个手掌大,辛德瑞拉一把接过,全部塞进了嘴里。“咕……”   “别着急。”白发少女又拿出腰间的水壶,递给辛德瑞拉,“喝点水吧。”   吃完了面包,喝干了水,辛德瑞拉缓了一下,看着白发少女,说:“您就是……神明大人吗?”   少女笑了一下:“才不是呢……我叫朱丽叶,是圣路易斯教会的修女,我正在找附近还能拯救的人们……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辛德瑞拉。”   “几岁了呢?”   “十……大概。”   “那么我们就是同龄人啦,说话就不用那么客气了呢。”朱丽叶说,“辛德瑞拉,这附近还有其他人吗?比如……你的父亲或母亲?”   “……父亲他,前天晚上吃了一半被老鼠碰过的面包,死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你的母亲呢?”   “……母亲……”辛德瑞拉犹豫了一会,“昨天,她舍不得扔那块面包,所以吃了另一半,也死了。”   朱丽叶沉默了一会。“抱歉……”   “病,很厉害。这附近的人死了很多,剩下的人都跑了。我没地方去,所以只能在这里等着。”   “……等着?”   “等着神明大人救我,或者……等死。”   “……愿女神阿弥司保佑你。”朱丽叶做了个祈祷的手势,“我带着神的旨意,一定会拯救你的。”   辛德瑞拉的表情很木讷,眼神也很呆滞。弥音看着两人,不愿相信那个将死一般的辛德瑞拉和自己是同一个人。   “喂,”弥音对朱丽叶说,“不要接近那家伙啊,你。”   视线忽然变得扭曲,仿佛时间加速一般,景象变成了一张张跳帧的画面。   记忆又复苏了一些。   从那以后,又过了五年。那是月下弥音记忆中,作为人类的自己还算快乐的五年。辛德瑞拉在朱丽叶的指导下成为了一名修女,每天学习着神学,为天下在瘟疫和战争中受苦的人们祈祷。   弥音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一丝笑意。这时候的辛德瑞拉却仍是一副木讷的表情,弥音觉得她本该笑的,但是没有。   “祈祷,真的有用吗?”有一天,辛德瑞拉这样问朱丽叶。   “有用,只要我们怀抱着诚意,女神阿弥司大人一定会降下神谕,打败血族和他们的瘟疫,带来和平和希望。”   看着朱丽叶如此虔诚的眼神,辛德瑞拉点了点头,又投入到了对阿弥司的祈祷之中。   战争。   阿弥司历两千年左右,也正是第二次千禧年灾厄。这一次,是吸血鬼德古拉和他的魔族眷属们的侵略,以及战争带来的饥荒和瘟疫。   记忆的播放渐渐放缓。来教会祈祷的人也渐渐变少,一开始还是挤得满满的热闹的教会,没过几个月,来这里的人就已经屈指可数了。   弥音知道那些人去了哪里,辛德瑞拉知道那些人去了哪里,朱丽叶也许也知道,但这也只有朱丽叶自己才清楚了。   没有人说话,仿佛一切都是即成的谎言,需要所有人的配合才能圆谎。   “……朱丽叶,你说,祈祷……真的有用吗?”   “……有用的,一定。”朱丽叶看着神像,还是那样的虔诚。   然后,朱丽叶咳嗽了一下。   ……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一百零八章:辛德瑞拉与朱丽叶(二)   “……朱丽叶,你说,祈祷……真的有用吗?”   “……有用的,一定。”朱丽叶看着神像,还是那样的虔诚。   然后,朱丽叶咳嗽了一下。   ……   真的吗?   辛德瑞拉曾经是一个忠实的信徒,她一度以为,是自己虔诚的祈祷,才让朱丽叶来到了自己身边。   直到朱丽叶病倒在自己面前。   第二次千禧年灾厄的瘟疫恐怖异常,教会的治疗魔法对这种病束手无策。   朱丽叶的身体日渐衰弱,她终日躺在床上,辛德瑞拉照顾着她的全部。先是全身疼痛失力,高烧不退,然后呼吸困难,五感也渐渐变得迟钝……   “辛德瑞拉……你不要管我了。”朱丽叶有气无力地说,“会连累到你……圣战的战火很快就会波及到这里,我的状况,我其实……很清楚,我坚持不了多久了。你快走……”   “如果我那么轻易就被传染的话,五年前我就应该死掉了。”辛德瑞拉面无表情地说,“……当初,我快死掉的时候,是你救的我。现在该我照顾你了。”   “这不一样。”朱丽叶轻笑了一声,“我救你,是因为你还能救……你是健康的体质,而我……只是一个将死的人。”   “一样。大不了把命还给你。”   “……别犯傻。”朱丽叶轻轻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睡着了。   ……   那一天的夜晚,格外吵闹。   兵器对碰声,惨叫声,火声,风声,魔法的轰炸声……悲剧的声音笼罩着这座城市。   “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这时的朱丽叶,五感已经钝化,她分辨不清来自外界的信号。   “什么也没有。”坐在床边的辛德瑞拉这样说,“只是几只鸟,或者猫。你还是先睡觉吧。”   “是吗……咳,咳咳……”朱丽叶咳着,呼吸困难起来,辛德瑞拉的治疗术安静地涌入朱丽叶的体内。朱丽叶说:“谢谢……好暗啊,你可以把蜡烛点亮吗?我有点……想看看你的脸……和你说会话。”   辛德瑞拉看着桌上正在燃烧着的蜡烛,没有说话。   “……怎么了吗?”朱丽叶问。   “……蜡烛,我们不点了。”辛德瑞拉说,“烛台坏了。”   “这样啊……”   “你先睡觉吧。等天亮了,你想看多久都可以。”   “辛德瑞拉,其实呢……我想请你帮个忙。”朱丽叶说,“如果我扛不住了,你可以帮我……联系到教会的主教大人吗?听说,他的魔法实验,需要素材……把我的身体捐给教会吧……如果用的上,那就是我最大的梦想了。”   “等你病好了,自己走过去捐吧。”辛德瑞拉说。她的表情,还是面无表情的木讷,弥音在一旁看着,感觉那样的自己好陌生。   “真会说笑呢……”朱丽叶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这,真的是我最大的愿望呀……如果可以的话,请你考虑一下吧……”   “不要想太多了。”辛德瑞拉说,“好好睡觉,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前几天向东街富豪讨来的米还有剩,我挑了挑,剩下的都是你喜欢的白米。等天亮了,我给你熬粥喝,熬稠的。”   “是吗……哼哼……我真开心。”朱丽叶说,“好久好久没有喝到稠稠的白米粥了呀……啊呀,是不是,快到我生日了呢……?”   “是后天。那天的菜单我都想好了,我给你准备了惊喜。”辛德瑞拉说,“你好好的,先睡够了觉,到时候一定要吃的很饱。”   “好高兴……”朱丽叶的声音渐渐出现了困意,她轻闭双眸,嘴角留下一抹甜蜜的笑。在睡着前的最后一刻,朱丽叶说了这样一句话:   “等天亮了,我想看看你的脸。”   ……   身后的门被推开,流进暗白色的月光,还有一个男人的影子。   夜风吹进,带来几分凉意。   教会外的喧哗已经消失,战斗的声音也好,惨叫的声音也好,都消失了。一切安静的有些诡异。   “你好。”那男人说,“我叫德古拉,是个血族。”   辛德瑞拉没有看他,而是给一旁的朱丽叶盖好了被子。“嘘,朱丽叶睡着了,不要吵,把门关上,她怕冷。”   “……”德古拉愣了一下,转过身,轻轻把门关上,挂上了门锁。他从衣服的口袋里取出一张手帕,塞到了门缝之中,这样风再刮过的时候,门不会和门框撞击出声。他小声地说:“这个声音说话,可以吗?”   “嗯。”   “谢谢你,小姐。”德古拉说,“那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嗯。”辛德瑞拉说,“吸血鬼,战争犯,传播瘟疫的人。”   “前两点我承认,但瘟疫与我无关,那只是你们人类糟糕生活习性的咎由自取。”德古拉说,“另外,外面的那些人也的确是我杀的,不过你好像并不害怕。”   “总是要死的。死在瘟疫里也好,死在饥荒里也好,都挺难受的。被吸血鬼杀掉,反而轻松些。”辛德瑞拉说,“不过,你可以放过朱丽叶吗?她是个好人。”   “你比我更清楚,她已经撑不过今晚了。”德古拉说,“她的心跳很快就停了。”   “……”辛德瑞拉脱下了鞋子和衣服,躺在了朱丽叶的床边,抱住了朱丽叶,“朱丽叶她,想留下自己的身体捐给主教,完整的身体才有捐出去的价值……我怎么样倒是无所谓,你应该能做到的吧,让我不那么痛的,一瞬间的死亡……就当是我这么顺从的奖励吧。”   “你恨我吗?”   “恨。”   “那,你恨教会吗?或者说……你恨神吗?”   “……恨。”   “哦……”德古拉略一沉吟,“你身上有强大的执念和意志力,可我看不到你的特性,你是天生无特性的人吗?那么,我给你个机会怎么样?”   “……?”   “我之所以能从魔界出来,是因为我得到了这个。”德古拉张开手,手上浮现出一张金色的圆盘,“这是「终焉魔女」的「力量碎片」,封印着终焉魔女一部分的力量,而这块碎片里,封印的正是她「可以赋予苍生力量的能力」,塔罗序列的命运裁定者,「塔罗·命运之轮」——我已经利用它拿到了一个技能,但塔罗序列的能力还有很多空缺,我可以送你一个。”   “……为什么?”辛德瑞拉问,“你要我做什么?”   “你的意志力如此强大,杀掉就太可惜了。”德古拉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将你初拥成为血族,在此过程中会同时完成「命运之轮」的能力赠予,二者同时加持,如此巨大的刺激会直接冲击你的潜能,让你瞬间突破作为人类的极限。”   “你是说,让我变成吸血鬼?”   “没错。你考虑一下吧,那之后,不管你是向我效忠,亦或是向我寻仇,我都无所谓。”德古拉说,“而且,作为血族的你,便也拥有了复活朱丽叶的力量。”   “我做。”辛德瑞拉毫不犹豫。   “……爽快。”德古拉赞叹,“你很优秀,你不应该在这个时代受苦,也许一千年后的世界更适合你……而我也很荣幸,能够让一位如此优秀的人成为我们血族的一员。”   德古拉单膝跪在二人的床前,牵起辛德瑞拉的手,咬在了她的小臂上。「命运之轮」的流光缓缓旋转,像一只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彻底扭动了历史的流向。   少倾。   “自始至终,你没有哼过一声,作为人类,你很了不起。”德古拉的嘴离开了辛德瑞拉。她小臂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朱丽叶在睡觉,不要吵。”辛德瑞拉说。   状态面板忽然出现,「种族:人类」的一栏忽然扭曲变色,最后变成了猩红的「种族:血族」。   不仅如此,属性值也在飞速地增长……与其说增长,不如用“爆炸”更契合一些。只是几次眨眼之间,属性值从个位数,迅速膨胀到二位,三位,四位……   「LV3」的数字也在飞速跳动着。LV5,LV7……LV15,LV30……LV50,LV80,LV90……   LV99……LV100。   这个过程是痛苦的,月下弥音还依稀记得那时的感觉——痛苦,如死一般的痛苦。   新特性和种族的变化强行撕裂她的极限,有好几个瞬间,她都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意识时刻处于游离的边缘……   可是辛德瑞拉站了起来。   像是无意识的强行举动,辛德瑞拉踉跄地站起,没过几秒就又瘫在了地上。   然后,状态面板的最后一项改变,完成了。   「特性:无。已更正。」   「辛德瑞拉,种族:血族。特性:「塔罗·世界」——   「效果:操作空间。有效距离:无限。」   ……   …………   辛德瑞拉挣扎着再次站起,此时的她像是换了个人。金色的瞳眸变成了猩红,魔力,无限的魔力在她的体内翻腾,身体表面的旧伤疤在几次呼吸之间消退,皮肤变得白皙,细腻,温润如玉。   此时的她,一步步踉跄地向弥音的方向走来——这不是有意而为,辛德瑞拉看不见弥音,她只是向门口走了走。   辛德瑞拉离自己越来越近,弥音近距离看着她的脸,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眼神里却藏着无尽的悲伤。   “你要我做什么?”辛德瑞拉说。   德古拉说:“我说过,随你。也许你可以帮我做掉那些教会里迂腐的高官……你应该知道,瘟疫闹成现在这样,祈祷根本就是无用之举,现在的人类应该疏散,应该隔离躲避,而不是大规模聚在一起祈祷,给那些主教和教皇呈上自己最后的一点金钱……”   德古拉接着说:“就算我放出那么多魔兽去攻击人类的城市,结果人类还是不知悔改,连躲都不知道躲……这也许和民众没有关系,这都要怪那些主教和教皇……他们对人类的洗脑,简直比我们血族的魅惑之瞳还要可怕。”   “……我看见了。”辛德瑞拉说,“我做完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做完了。”辛德瑞拉说,“十二个主教现在被我杀掉了十一个,剩下一个,他还在准备给穷人们的施粥,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你在开玩笑吗?「塔罗·月亮」,解答我的疑惑……”德古拉的表情有些惊愕,似乎是确认了消息的准确性,“你的新特性是……「塔罗·世界」吗?真是恐怖的力量。”   辛德瑞拉走到了弥音面前,然后互相穿过彼此的身体。这一刻,月下弥音感觉到,这是一千年来自己与自己距离最近的一个瞬间,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彼此贴在一起,眼睛却看着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   “那么,”辛德瑞拉说,“该你了。”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一百零九章:好似云端   这绝对是安君一生中做出过的最后悔的决定之一。   月下弥音的獠牙似乎附带着「塔罗·世界」的力量,无视防御的真实伤害直接穿透了安君的皮肤。这没什么,顶多是让安君惊叹一下这牙的锋利,鲜血忽然涌出,却并没有多痛。   可下一秒,安君却已经坚持不住了。   “呜……!”安君一声惊叫,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像是电流通过全身,他的身体顿时有些失控。   “这是……什么?”小臂处涌出的血液很快融入弥音的身体之中,而从伤口处传来的,则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   安君能感觉到弥音并没有恢复意识,这一切都是血族的种族本能——或者说,是有利于狩猎的天赋能力。   安君不怕痛,在高抗性的加护下,安君的生活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疼痛,被桌子磕碰也好,下厨菜刀切到手也好,甚至是天使羽毛的压迫和至高级奴隶纹章的伤害也好……他对“疼痛”渐渐有了适应性,这样在战斗的时候也不会被痛楚打扰太多。   安君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被痛楚打败的时候,这股异样的感觉却从另一个角度压垮了安君的底气。   他本该明白的。早在很久之前,安君就应该明白的,可是他一直不想承认。   “呜——”安君失去支撑身体的力气,倒在一旁,他想把小臂从弥音的嘴里拔出来,却根本做不到。   异样感传遍全身,安君感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这股刺激的挑逗下变得异常亢奋。安君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不自觉地缩紧扭动,想要挣扎着从这地狱般纠缠的感觉里挣脱。   安君的精神还算清醒,但思考却已经飞到九霄云外,神经是兴奋的,可他却已经失去了保持理性的力气。   (怎么会……!)安君感到这种感觉在渐渐将他的理智吞噬,(抗性对这……没有作用?!这到底是……?)   直到这时,安君才明白了一些事情。   造成过度疼痛的攻击是会被抗性限制的,但细微的,不会影响正常行动的疼痛却不会。抗性限制痛楚并不是让身体麻木,反而保持了感官的灵敏,这样一来,安君的防御力就算再高,也不会影响到正常的生活——触摸、按摩、温暖、微凉……种种感觉都不会受到影响,此类的一切感知都符合这个身体的年龄和性别。   简单来说,如果只限于轻微的感觉,安君的身体感知和其他的十岁幼女是一样的,但只有当“疼痛”超过一定程度,可能会影响到正常行动的时候,防御力就会生效,将造成这种痛楚的「攻击」抵消掉。   可防御力,也只对「攻击」生效。   「攻击」是无意识的,是客观的,磕磕碰碰、石头砸落、摔倒在地……甚至是自我伤害的行为,都会被防御力视为「攻击」。   可是……   (为什么……那么……舒服?)   安君不想承认,但现实摆在面前。此时此刻,让安君失去抵抗能力的,不是任何令人难受的痛楚,而是让安君全身酥麻的「快感」。   就像躺在最软的沙发里不愿坐起,泡在温暖的温泉里不想离开,而当比这种事还要舒服不知几十几百倍的愉悦感贯穿全身,娇小的身体注定难以承受。   血液流逝的不安感随之涌现,然而,防御力却仍然没有生效。   这种快感,没有被视为「攻击」。   简直是一个荒谬的漏洞。   弥音没有苏醒,却不自觉地动了动嘴,像一个婴儿对食物本能的吮吸。这一动不要紧,却直接让安君大脑空白了数秒。   这种愉悦感,没有伤害到安君,即使有伤害,也已经被防御力抵消——可愉悦感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在防御力的判断里,快乐不是负面的。   (……好可怕。)   “呜啊……”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快感钻进了全身的每一条神经,无法抑制的敏感与愉悦像是在强行干涉着大脑,让大脑分泌着超出人类正常极限的快乐。   安君抬起另一只手,然后用力咬了自己一口,他想让疼痛唤醒自己的理智,可是以他的力量连弄痛自己都做不到。   血族在“觅食”的时候,会让“猎物”感受到比热恋情侣的欢愉还要令人迷醉的快乐。而安·凯尔拉在身体上,还只是一名十岁的幼女,他/她,是承受不了的。   一旁的众人看着安君和弥音,窃窃私语:“……好像因为那家伙的体质,让这种感觉剧烈了好几倍啊……”   “主、主人!你没事吧!”爱丽丝看着安君痛苦的表情,无比担忧,她又对周围人喊道:“你们……能不能帮帮主人……!她、她快受不了了啊!”   然而,没有人上前帮忙,他们只是看着。   简直就像提前设计好了一样。   爱丽丝跑过去,想要把安君的手从弥音嘴里拔出来,她的力气也不大,想掰开血族的嘴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呜——给我——松开!!”爱丽丝大吼一声,这个瞬间,一旁的半精灵缪拉皱了下眉。   “周围的魔力怎么……”   嗡——   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安君的手臂就已经从弥音的嘴里抽出,伤口也在瞬间停止了流血,爱丽丝没有注意到这些异常,她的眼里只有安君。   “主人……!”   “呃……”   安君有些失神,满面潮红,泪水与汗打湿了脸颊和发丝,身体止不住地痉挛,紧紧地缩成一团。   爱丽丝看着安君这般可怜的模样,有些发怔,心跳忽然加快。爱丽丝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她把安君紧紧抱在怀里,虽然不懂原理,但爱丽丝知道,刚刚得救的人都渴望拥抱。   “你们……不许看!”不知爱丽丝哪来的勇气,她抬起头向周围众人大声呵斥,把安君的身子藏在怀里。爱丽丝不知道的是,一股无色的魔力波动正环绕在她的身旁,只有那天生对魔力极其敏感的半精灵缪拉才勉强发现了些许端倪。   一只微小的飞虫漫无目的地飞到了爱丽丝身边,又忽然消失了。飞虫是那样小,和爱丽丝身旁的魔力波动一样小,没有人感觉得到。   然后,另一股气息拉回了缪拉敏锐的注意力。   “……月下弥音。” 第一卷:灾厄初始篇 : 第一百一十章:灾厄平衡   “辛德瑞拉,辛德瑞拉。”   (谁……在叫我?)   “不可以睡懒觉哦,辛德瑞拉。”   (朱丽叶……?)弥音的意识恍惚沉浮,(……好困……今天的唱诗会,我想请个假……)   “月下弥音。”   (!)弥音好像清醒了一些,(原来……不是梦啊。)   “快醒过来,那里的人,需要你的帮助。”   (不……他们不需要。)弥音想,(即使没有我,他们也能过的很好,即使有我,我也没办法再做更多的事……已经结束了,我改写不了安·凯尔拉的命运,我甚至改变不了自己……我的任性,又把事情搞的一团糟……)   “可他们都在你身边等着你呢。”那个声音说,“山悬在头顶,却没有一个人离开你的身边……所有人都在努力哦。”   ……   …………   “啊……”   金发的少女睁开困顿的双眼,有些无力地开口道:“怎么……发生了什么?”   缪拉指了指一旁的安君。   月下弥音艰难地转头,看到了灰发的亚人族少女,还有她怀中已经脱力的白发修女。   弥音明白了什么,她忽然笑出了声。血红色的魔力从弥音体内澎湃而出,支撑着弥音的身体,让她勉强站了起来。一旁碎裂的魔晶再次悬浮起来,整合,拼装,几次呼吸之间就已经完好如初。   “安·凯尔拉哟,对血族而言,你的血液——无论是魔力还是生命力,都是极品中的极品,我的力量正在以非常可观的速度恢复……”弥音说,“美味,真是美味,只是细细品一下余味,我就已经兴奋到不行啦。”   “……”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为你的行为而感动,然后就此互不相欠?”弥音说,“安·凯尔拉哟,我要告诉你,无条件的善良只会害了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都是我提前准备好的托,目的就只是把你骗过来为我捐血?而我——就可以趁机将你变成血族……”   弥音看到,凌厉的目光同时从安君和爱丽丝两人眼中传来,无比默契。   白色的魔力环绕在安君身旁,治疗术快速平复着安君的状态。安君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气息,开口道:“你……大可以试试看。我能撂倒你一次,也能撂倒你第二次。”   看到二人如此犀利的神情,弥音微微一笑。   “……啊哈哈,抱歉,我开玩笑的。”弥音立马摆手道,“愿赌服输,我不太喜欢趁人之危……别这个样子看我呀,初拥又不是那么随便的事……诶?”   “是这样吗?”莫伽迪雅的声音忽然从弥音的耳边响起,弥音这才发现莫伽迪雅的魂体已经贴到了自己身后,她两只手搂住了弥音的肩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做鬼呢,开玩笑也要讲个度,如果做事太卑鄙的话,我也会看不下去的……你说呢?”   “表情好可怕……不对你说谁是鬼啊,你才是鬼吧。”   “呵呵……你要是希望的话,让你变个鬼也不是难事。”莫伽迪雅说,“一千来岁的小孩子,就不要太猖狂了,好吗?”   “嘁……咳咳。”弥音话锋一转,看着安君,又道:“我已经不打算再强求你什么了,不过……我不打算隐瞒你,虽然我没有施展初拥仪式,但我已经在你体内布置了「血族之种」……放心,它不会对你有任何的影响。”   “你想做什么……?”   “别这么警惕嘛,一般人想要还没机会呢。”弥音说,“「血族之种」,可以在你死亡之时自动触发,为你提供一次「起死回生」的机会。”   “但……代价是,变成「血族」,对吗?”   “没错,好好做给我看吧,只要你能一直活下去……我希望「血族之种」永远也不会被触发。”弥音莞尔一笑。   “为什么……对我这么尽心?”   “因为你是我月下弥音看中的人。你既然能做到如此地步,安·凯尔拉,如果是你的话……也许、不,是一定,你一定可以创造奇迹。”   “……奇迹?”   “对,奇迹,名为「抗衡命运」的奇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知道「平衡机制」吗?”弥音说。   “……平衡机制……你是说「灾厄平衡」?”这件事,莫伽迪雅曾经和安君讲过,“魔族、魔物、天灾等「灾厄」,其规模和破坏力,往往和人类等种族所拥有的「处理灾害的能力水平」呈正相关关系……简单来说,就是人类方与魔族方的战斗力,总是会呈现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既然你知道,那就方便多了。”弥音说,“一句话来讲,就是,人类越强,魔族也就更强。你们人类常说,千禧年勇者的诞生,正是为了处理千禧年的灾厄,但实际上,其实是千禧年勇者的诞生,才导致了灾厄规模的扩大。”   “所以……”   “所以,我才要想办法将你变成血族。”弥音说,“不只是你,连同爱丽丝一起,我都想把你们变成血族……难道,你没有发现你们身上,有什么奇怪的联系吗?”   “我不明白。”   “安,你理应是个聪明人。”弥音说,“你的体内,拥有远超人类正常水平的「魔力量」。”   “可我只会治疗术,而爱丽丝她又是完全的零魔力者,作为战力而言,我们不管哪一个都太不起眼……呃……?”   “你总算想到了。”弥音一皱眉,“爱丽丝是零魔力,但她有「魔女的特性」。安·凯尔拉没有等级,但拥有庞大的「魔力值」。而……莫伽迪雅没有肉体,但她却是一个完完整整的,「魔女的灵魂」。”   “……!”安君一怔,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点。“你是说……不,这太荒谬了。”   “这里的人,除了你们,都是我的亲信,我们都知道这些事情,今天的话,我们不会有一个人外传。”弥音说,“而我要告诉你的是,「魔女」可以做到「一切」,就算是再荒谬的事,魔女也能办得到……不然,靡菲斯特和浮士德为什么要杀你?”   “……”   “另外,”弥音冷眼看向一旁的莫伽迪雅,指道:“莫伽迪雅,你在密谋着什么,对吧。”   “……”莫伽迪雅沉默少许,“……你怀疑我?安,爱丽丝,保持你们的独立思考,这个月下弥音很擅长心理战。”   莫伽迪雅低头,对上了安君的眼神。   “不要信,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莫伽迪雅说。   “你这是无话可说了吗?莫伽迪雅。”弥音说,“但凡是细心一点的人,都能发现吧——从安·凯尔拉和你相遇的那个瞬间开始,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巧合」了,不是么?”   “哦?只是因为巧合太多,所以就该怀疑我么?可笑,连因果关系都搞反了。我是因为明白小安身上会有如此多的奇遇,所以才选择了她作为宿主。”莫伽迪雅说,“当初我就应该在小安身边设置好结界,被你偷窥了这么长时间,真是我做过的最大的蠢事。”   “魔女,千年一遇。而安却遇见了两个。”弥音说,“还有,若不是你,安·凯尔拉也不会遇到这么多破事……”   “别说了。”安君打断二人的争论,“莫伽迪雅说的对,现在不是互相怀疑的时候,既然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制止千禧年的灾厄,那我们现在就没有内讧的理由。”   “嘁。”   “弥音小姐,既然你很了解「灾厄平衡」,那有件事我想问你,你为什么会以为,将我们变成「血族」就可以抑制灾厄的规模?”   “不难理解吧?如果你们成为了魔族,但心仍然向着人类……”   “你明明也知道。只是身体变成了魔族,但我们的立场却还在人类这边。”   “一样的。”弥音说,“「灾厄平衡」就是这样一个有漏洞的机制,那些神族很喜欢在这种小地方搞恶趣味。”   “可是,弥音小姐,你真的相信吗?这种……明明看起来毫无逻辑可言的……「平衡」?”   “的确很难以置信吧?简直就像是把因果颠倒一样……就连神谕和古籍都不曾有过关于这个机制的记录……可是,这件事却是真的。”   “你有没有想过,这只是一场错误归因?”   “三千年了。这是三千年来人类一直在研究的项目,可以说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弥音说,“当然,只谈人类的话也许你还是难以相信,这很正常,人类并不是那么聪慧的动物。”   “你是说,得知这个结论的……另有其人?”   弥音顿了一下,又说:“兽族的守护神,狐狼·拉多托斯。”   “……狐狼?!”   “嗯?怎么,你知道它?”   “不……没事,只是在书中见过。”   “拉多托斯违抗神族,盗取神谕,据说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被神族抹杀……然而,它却在临终之时,告知了人类关于平衡机制的事。”   “原来……如此。”   “你的耳朵,也许和那狐狼神有些许关系,如果可以,我推荐你去西方兽人之国调查一下。”   “正有此意。”   “另外,我要告诉你的是,人类在近些年来实力总值不断上升,受到平衡机制的干涉,结界的另一边,魔族也在蠢蠢欲动,如果让双方实力继续上升下去,那么魔族突破魔女的结界,恐怕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情了。”   “诶……”莫伽迪雅不禁插话道,“说来有些奇怪,当年我设置结界的时候,那结界不敢说五六千年,至少保留个三四千年还是可以保证的,为什么仅仅两千年那结界就已经快崩溃了?你没做什么手脚吧。”   “嘁,你自己搞的漏洞就不要把锅甩给别人。”弥音说,“我想说的是,安·凯尔拉,那名为靡菲……梅菲斯特的魔族,其实并不只是想要用你来打开结界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事态真的很糟糕,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强硬。”弥音沉默了一会,然后,她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魔王,复活了。”   ……   …………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一十一章:花街之馆   ……   五天后。   弗拉沃尔城,斗技场,E区。清晨。   在E区的边缘地带,有一个月牙型的街区,占据着整个E区三分之一的有效面积,那里,便是人们所说的“花街”。   虽然以“花街”为名,实际上就是允许红灯产业存在的灰色地带,同时其他各类的服务行业也存在于此,让这里反而成为了第三产业无比繁荣的高经济地区。   说到花街,就不可避免地让人想到某种在外界见不得人的服务行业,然而在这里,这种行业却被称为“弗拉沃尔三大不得不去的特色”之一。   那里的从业者品色极高,服务专业,而且种类齐全,无论男女长幼,甚至无论种族,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几乎满足了所有人的要求。   男人喜欢这里,女人也喜欢。富豪与富婆们为了一位姑娘或牛郎一夜抛掷千金的情况也并不少见。   “弗拉沃尔的花街世界一级”。这是旅人们不约而同的评价。   花街某处的一家娼馆,复式五层结构,装修华丽,阔绰而妩媚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与此馆的画风格格不入的,是大门口站着的一位十岁的修女,安·凯尔拉。   “呃……话说这里真的允许幼女进入吗……?而且……我还是神职人员啊。”安君皱着眉,捻了捻轻薄的修道服。弗拉沃尔斗技场卖的修道服,其款式宽松得像睡衣,却又和纱一样轻薄,虽然穿起来很舒适,但当做外出穿着偶尔也免不了几分尴尬。   “嗯……感觉自己已经触犯过太多次教条,现在对违规的行为已经没有什么愧疚感了……变得有点厚脸皮了呢。”安君沉默了一会,下定决心道:“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虽然会被人诟病「修女也要逛娼馆」什么的……早知道就换身衣服了。不过也不要紧,到时候就说自己不是阿弥司教的,把锅推给异教徒就好了!”   莫伽迪雅说:“喂!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吗?”   “说笑的啦。不过这种事其实在异教徒之间也真的经常会做哦,反串成对方的人然后抹黑对方什么的……嗯,还有第三方的人也会反串成那些反串,然后在两个教会群体之间拱火……人类不管过了几千年都是会这样做的啦。”   “你们玩教会的心也太黑了吧?!”   “不是不是,只是极少部分人会这样做而已哦。”安君说,“但是极少部分人因为实在太跳了,所以就显得这种人很多罢了。”   “啊这……”   “好了,不说笑了,还有正事要做。”安君从影纵中取出一块黑色令牌,那是红楠赠给安君的暗协成员象征,虽然安君没有同意入会,但看到了红楠的令牌如此方便,安君也不免心生了几分羡慕。   (虽然不是成员,但拿令牌做掩护来这里应该……不会被阻碍吧。)这样想着的安君,手持令牌信步走进馆中。   可令安君没有想到的是,馆门口两位警卫一样的男人并没有阻拦安君,因此事先准备好的令牌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唔,奇怪……难道说这里……经常会有年幼的女孩子进来吗?”   偶尔路过的几对男男女女,也都像毫不在意似的从安君身边走过,有几位女孩子看见安君,会点头微笑,无声地打了招呼。   按照记忆里的房间号,安君一层一层地走上楼梯。   这里很大,也很空旷,像一座巨大的商城,除了旅店房间,还附带着各式各样的店铺供顾客消费。每一层都有独具特色的中央庭院,以及休闲、娱乐、风景区……在特殊工艺制作的魔晶灯群下,人造光将这里映照成黯淡暧昧,却又有几分金碧辉煌的模样。   这哪里是娼馆,简直就是一座巨大的五星级度假酒店。   “哇……好美的设计……若不是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我真想在这里住上几天,好好逛逛。”   安君没有注意眼前的路,忽然和转角处走出的一个男人撞了个满怀。   那似乎是一位体型富态的富豪。   “哦呀……?”富豪看了安君一眼,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小妹妹,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呢?”   “……找人。”安君后撤了两步,那人给安君的感觉并不好。   “找谁?不会是找我吧?”富豪笑着向安君靠近,从口袋里抽出身份卡,上面显示着庞大的金额,“我是这里的贵宾用户,给你五百银币的小费,陪我一天怎么样?”   “先生,您误会了,我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没关系,你是我喜欢的类型,就算你已经有预约,那我就再给双倍……不,五倍,怎么样?”   “请不要这样……!”安君想退,却被那富豪一把抓住。   “谁还不知道,你一个小姑娘进来这里是干嘛的吗?”富豪坏笑着,似乎把安君的反应当成了一场游戏,“来,跟叔叔走吧,房间就在那边,叔叔我很有钱的喔。”   富豪双手拦住了安君的退路,然后一把抱向安君——   这时,那富豪身后,出现了一个两米三五的巨大身影。   “那你来陪我玩玩,怎么样啊?”粗犷的声线,超出认知般膨胀的肌肉,那高大的男人从富豪身后一手将对方拎起。   “唔啊?!”   然后,如同丢垃圾一般随手一甩,便将那富豪扔出四五米远,撞在墙上轰隆作响。   安君看清了那男人的样貌:“彼特鲁沙?”   来者正是北境战士彼特鲁沙。   “老师早安,很抱歉我来晚了,让那家伙骚扰到你了。”   “不,我没事……啊呀,你别把人摔坏了呀。”安君抬手一指,一道白色流光闪过,几次呼吸之间就将那富豪医治。“真是的……不要动不动就打人呀。”   “老师真是仁慈。”   富豪刚起身,就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安君说:“彼特鲁沙,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得知老师你孤身一人来这里,害怕会有人骚扰,因此也不敢怠慢,就擅自跟来了。”彼特鲁沙说,“若有冒犯老师的地方,还请见谅。”   “我是无所谓啦……你能这么为女孩子考虑,很有男子气概哦。”安君轻笑道,“我只是来见一个人,不会有什么事的。”   另一道声音从上层的楼梯传来:“我说怎么忽然这么吵,原来是你们来了。老大在楼上呢,你们可别吵到她了。”   只见来者是一男一女,男人一脸胡须,身穿皮甲,腰间别一长刀。女人绿色卷发及腰,一身淡紫色的长裙。   安君认得他们,二人便是来自B级公会灰原之狼的代理团长与副团长,巴勒与半精灵缪拉。   “你们是谁?”彼特鲁沙反问。   安君向彼特鲁沙简单介绍了一下二人,可彼特鲁沙听完之后却眉头一皱:“这两个东西,就是「灰原之狼」的人?”   “嘴巴给我放尊重一点,什么叫「这两个东西」,你去整个弗拉沃尔打听打听,问问谁没有听过我们的名号?”   “我知道你们,我也知道全城的人几乎都知道你们。”   “呵,那不就……”   “所以我自然也知道,你们侮辱过我老师的事。”   “什……”   呼!再眨眼时,那彼特鲁沙竟已经来到了巴勒面前。   轰!!彼特鲁沙一拳送到了巴勒脸上,以那肉眼难辨的速度带起狂乱的拳风,巴勒身上携带的护身魔法在瞬间发动,却也在同一个瞬间变成碎片。   巴勒的身子撞进了墙里,用魔法材料加固的墙壁在彼特鲁沙面前不堪一击,若不是巴勒身上有多重护身魔法卷轴的保护,恐怕巴勒此时早已经碎成肉块了。   “喂!”安君惊呼,治疗术的流光赶忙注入到巴勒体内,“不是说过了吗?!不许随随便便打人!”   “我打的不是人,而是狗。”彼特鲁沙指着巴勒说,“那家伙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干了不少倒卖流浪者和奴隶的缺德事,他们甚至还拐卖儿童,把那些孩子刻上奴隶印记,然后拍卖……让我不杀他,恐怕天理难容。”   “彼特鲁沙,等一下!”安君说,“有些事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不需要想的复杂,我杀一只畜生不需要考虑它在想什么。”   “等等啊——他们是我朋友的手下,你要是把他们杀了,你让我怎么交代啊,真是的……!”   “……”彼特鲁沙稍一沉默,从墙里把神志不清的巴勒拽了出来,说:“看在老师的面子上,我现在就饶了你。今天我会去弗拉沃尔地下迷宫修炼,若你有种,随时欢迎你来找我,要是你没种,那以后就别在这弗拉沃尔混下去了。”   彼特鲁沙冷哼一声,将巴勒丢出。   缪拉显然也吓坏了,彼特鲁沙的速度完全超出缪拉的反应,那巨大的块头在缪拉面前,恐怖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可恶……!”缪拉体内涌出魔力,数条藤蔓从魔力之中钻出,接过巴勒,几个踏步就离开了二人的视野。“……别以为这样就赢了!”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一十二章:儿童乐园(一)   “啊哈哈……真是有活力的年轻人呢。”安君尴尬地笑了笑,“彼特鲁沙,以后可不能那么莽撞呀……”   “我明白了。那老师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自保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那我就先在楼下等老师了。有什么吩咐大可及时通知我。”   告别彼特鲁沙之后,安君一个人走上了这座娼馆的最上层。五楼的光线比前几楼昏暗了一些,天花板的位置更矮,走廊也更加狭窄,安君这样的体型走在这里正好,要是换做彼特鲁沙估计就要弯着腰走路了。   周围很安静,地毯很柔软,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这里和前四层不太一样,失去了一些大气,但多了许多可爱小巧的气息,走廊的墙壁上每隔十米就会出现一个半圆柱形的凹槽,直径约两米,而每一个凹槽里,都放置着一只毛绒玩具,类型也很丰富,毛绒熊、兔、狗……甚至还有毛绒龙猫。   “哇啊……”   每一只玩具都是半身大小,那些玩具的身上,都挂着一张小木牌。   安君看到木牌上写着这样的话:「请带走我,免费的哟」。   “真、真的吗?这么好的玩具,居然免费送吗……!”安君惊讶地看着木牌,捏了捏毛绒玩具,“好软……这么好的工艺,居然免费吗……?嗯……即使不是这里的顾客,也可以免费拿……?”   安君翻过木牌,在牌子的另一面,上面也写着一句话:「是真的,欢迎拿走~当然请留下木牌,方便让工作人员及时补充」。   “喔喔喔——”安君面露喜色,一把将面前的毛绒熊抱起,“不要钱的呀……既然是免费的东西,不拿白不拿嘛,就当做给爱丽丝的礼物了。”   安君左右环顾,发现四周并没有别人,就小心翼翼地抱走了毛绒熊,毛绒熊背后有背带,安君就顺势把毛绒熊背在了身后。   莫伽迪雅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看着安君,没有说话,暗想:(小安她……没有用影纵呢。)   “啊呀……”安君没走几步,视线中的一只白色的毛绒兔子又吸引了安君的注意,“这只……也很棒啊。”   那毛绒兔子十分蓬松柔软,摸起来也无比顺滑,款式也很讨喜。   “不行……已经拿了毛绒熊了,不可以再贪得无厌了。”安君摇摇头,自言自语,“而且我也只是为了给爱丽丝带个礼物,不需要带两个,我也并不喜欢这种东西……吧。”   “反正是免费的。”莫伽迪雅说,“话说小安你总是在意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但对真正的规矩却常常视而不见啊。”   “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安君看起来有些苦恼。   “把熊送回去再换成兔子不就行了?”   “明明都决定要把它带回去了,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反悔……”   安君思索许久,最后下定了决心,说:   “那……就拿两个吧!”   “……”   安君在走廊里小跑着,身后背着毛绒熊,身前抱着毛绒兔子,对走廊两边的其他玩具再也没多看一眼。   “……看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莫伽迪雅说,“真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种东西……我一直以为你和其他的孩子不太一样。”   “因为这是免费的呀。”安君说,“就像买菜时卖家送的香菜,美食街店家的免费试吃,餐厅免费赠送的面包……每件事都是一点小小的幸福,累积起来就是一种大大的幸福了。”   “很爱占小便宜呢,简直像市场大妈一样。”莫伽迪雅说着,又暗想:(小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偶尔做出正常小孩子会做的事啊。)   穿过这条布偶长廊,安君看着馆中指向标,拐进了中央过道,继续向馆深处走去。这条中央大道比之前的走廊宽阔了不少,左右又通向了更多的长廊。   中央大道左右在每两个长廊入口之间的墙壁上,都有一个金属架伸出墙壁,上面端着一张颜色各异的木盘子,盘子里装着数块糖果。   金属架也挂着一张木牌,上面写着:「免费糖果,但请不要拿走盘子」。   安君环顾四周,发现附近没有别人,就从盘子里抓了两把糖果,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顺便试吃了一颗。   这里不只有糖果,另一边墙壁的盘子里则是一些甜品,诸如曲奇,蛋糕,蛋卷,水果,饮料之类,安君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所有食品都没有任何变质,全都是最新鲜的状态。   这一路安君基本上是吃着过来的,碟子下贴心地准备好了纸巾。早饭还没吃过的安君哪能放过这种机会,虽然吃的不多,但怎么说也省了一顿饭钱。   “喂……”莫伽迪雅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来这的目的?”   “啊,一不小心就……嗯,反正也不是很急嘛。”   再往前走一段路程,安君看到了第五层的中央庭院。这家娼馆每一层的中庭都给了安君一个惊喜,前几层有园林,有人造沙滩,有博物馆和书房……安君很期待这一层的中庭会是怎样的风景。   眼前是两面巨大的帘幕,掀开帘幕,眼前忽然亮了起来。   这里是,淡粉色的巨大房间。   (原本的五楼,有这么高吗……?)   布偶,各种各样的布偶摆放在这座房间的四周,有大有小,最小的只有人的脑袋大,但最大的布偶却足足有四五米高,那是一只棕色的毛绒熊,和安君背着的那只样式相似,但体型却相差好几十倍。   房间的最中央是一架秋千,上面坐着一个女孩子。   那孩子和安君差不多大,穿着一身漂亮的连衣裙。一头淡粉色的长发垂到了大腿,绑着两道装饰性的辫子。眸子是淡红色的,像一只兔子。   女孩静静地看着安君。   “那个……你好?”安君试探着问道。   “你好。”女孩平静地回答,“5301号房间不在这里,还要往里走。”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女孩点头。   “啊嗯……”安君不擅长应对这么冷淡的类型,“那、那我过去啦。”   “嗯。”女孩点头。   虽然对方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女孩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安君看。安君试探性地向一旁走了两步,女孩的视线也跟着转向。   “嗯……你好?”安君有些尴尬。   “你好。”   “你这样看我……是想说什么吗?”   “我该说什么?”   (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啊……)安君有些苦恼,“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要走了哦?”   女孩依然看着安君,但没有立即答话,她迟疑了一下说道:“谢谢你。”   “诶……?”安君一愣,“我们明明素昧相识……”   “你在拍卖会上把我救下来了。”女孩说,“虽然你不该救。”   “拍卖会……啊?我只记得我当时想去帮那两个孩子,可是我并没有见过你……”   安君记得,那场拍卖会上,被拍卖的人只有两位来自瀛之国的亚人女孩,但她们都是亚人,并不是眼前的这个孩子。   “她们就是我。”女孩说。   “你说什么?”   “她们是我,但也不是我,她们是我做出来的。”   “啊?”   “我的特性,可以造物,造人也可以,但是很累。”女孩说,“威廉和弥音大人要我帮忙抓坏人,所以我就做了两个人。但是坏人没有上钩,上钩的是你。”   “真、真抱歉……”   “没关系,你是好人。”女孩说。   安君虽然很想再了解一下这个奇怪的孩子,但时间已经不早了。“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要走了哦。”   女孩说:“你可以帮我推一下秋千吗?一下就可以。”   “嗯……没问题。”安君走上前去,从女孩的身后轻拉秋千,又轻轻地推了出去。   女孩说:“谢谢。你可以走了。”   “啊好……”安君说着,转过身向房间后方的门走了过去,走了两步又忽然想起些什么,他又转过头问:“对了,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啊?”   可是,女孩已经消失了。   秋千还在摇晃,渐渐回归了平静,秋千上空无一物,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另一个人来过。   “真是……有点吓人呢。”   ……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一十三章:儿童乐园(二)   安君离开中庭,走廊里出现了其他人,那是两位年幼的女孩,有说有笑地在长廊漫步。这一切的场景都让安君差点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走到5301号房间的门口,安君知道这里就是这场旅程的目的地了。安君刚想敲门,房门却从里面被另一位女孩子打开。   那是十分年轻的女孩,看耳朵应该是亚人,她手里拿着一袋钱币,看着安君,点头微笑,示意后就离开了。   安君看到,那女孩的脖子一侧,有两道咬痕。   (看来是这里没错了。)安君走进房间,看到了那位赴约的金发女孩。   “弥音小姐。”安君问候道。   那女孩便是血族月下弥音。她衣衫不整地对着镜子,双马尾辫只绑起一边。   “你来啦,快坐,要不我们在床上谈吧,被窝还挺热乎的。”   “……请容我拒绝。”安君环顾这座房间,这里的装修让安君很喜欢,“大白天的来娼馆……真像是你会做的事情呢。”   “毕竟白天对血族来说就是该睡觉的黑夜了。”弥音一边捯饬着妆容一边和安君寒暄,“怎么样,这里很不错吧,我经常来。”   “怪不得人们都说全天基本上见不到你,合着你是每天都来这里……那啥了啊。”   “我的确每天都睡在风俗店,这家店是我的最爱,但并不是我的唯一哟。等你长大了我再带你逛逛更刺激的店怎么样?”   “请容我拒绝。”   “我跟你说,这里不管哪方面都是业界一绝,尤其是这第五层,是我和小童谣联手打造的杰作,其他人都是不允许进的,这里全都是超年轻的小女孩哟,和她们在一起,感觉自己都变得年轻了呢。”   “真是变态发言啊……”安君不禁一阵恶寒,“你说的那个小童谣……是那个粉色头发的女孩子吗?”   “没错,她叫五夜童谣,大概是瀛之国的人。”弥音说,“她的特性叫做「儿童乐园」,能力你也看见了,是造物。这里,「全部」都是她帮我制造的哟。”   “真是出色的特性。”安君有些惊讶,“这里的第五层竟是她制造出来的……”   “不是「第五层」,是全部哟。”   “整栋楼?!”   “都说是「全部」了,”弥音说,“你不是还纳闷过这斗技场是怎么造出来的吗?喏。”   “这……!”安君一愣,“她……是血族吗?”   “她是魔族。”弥音说,“具体的种族我就不清楚了。当年造弗拉沃尔城的时候也有她的帮助……我们在这里共同维持着斗技场的运营。我的「塔罗·世界」只能操作空间,当个搬运工还好说,真要维持迷宫和商业还要看小童谣的「儿童乐园」。”   “那这里的其他女孩子……她们还这么小,你就让她们工作吗……?”   “与其说是工作,不如说是「收养」更好一点。”弥音说,“五楼的姑娘们在有工作能力前都会被养在这里……她们大多都是被奴隶商人抓走倒卖的奴隶,或是一些没有家人依靠的可怜孩子……她们都是被斗技场买下的,我偶尔吸一口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可是你知道吗?你的手下,「灰原之狼」的那些家伙们……他们在弗拉沃尔也做着倒卖奴隶的生意,我和爱丽丝差点就要被他们拐卖了。”   “我知道,所以到时候我会从他们手里把人买下来。”弥音终于整理完了头发,“我和他们是利益关系,而且我给的钱也比市场价高,他们会优先卖给我的。”   “……对不起,我好像误会你们了。”安君说,“我之前还以为他们是哪里来的恶党……”   “没有的事,我说了,我和他们在这件事上只是利益关系。”弥音说,“而「灰原之狼」的那两个家伙也的确不是好人,所以你要是想教训他们我也不会过多干涉,但他们毕竟是我的员工,也在斗技场帮了我不少忙,不想脏手的话就留他们一条命吧。”   “我没有那种极端的想法啦……只是很好奇,弥音你明明是个好人,却和那种人混在一起……”   “我是魔族,又不是没杀过人,不管怎么说我都更像一个恶棍才对吧。魔族勾结恶党,这也没什么不好。”弥音说,“我还要留着他们去抓游荡在城里的亚人和奴隶。”   “亚人……说起来斗技场里外对亚人和奴隶的态度真是……截然不同。”   “斗技场之外的人的确对亚人和奴隶抱有很大的偏见。这也没办法,所谓奴隶,大多都只是被强迫刻上了纹章,这很不讲道理。可这种不讲道理的事在亚人族之中又尤为严重……这些年弗拉沃尔城收留的亚人族奴隶越来越多,大家的经济都在被拖着后腿,所以很多人都在抱怨。”   “原来如此……”安君沉思,“亚人族的社会问题很严重呢……”   “这个现象越来越严重了,弗拉沃尔城的贫民区也一直在扩建,可那些亚人们宁愿待在这里的贫民区,也不愿意回兽人之国……兽人国虽然也是亚人的老家,但那里并不欢迎亚人。”弥音说,“真正的情况,你去了兽人之国就明白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   “别这么警惕,我没有道德绑架的意思。可是爱丽丝就是全种族地位最低的「亚人族奴隶」,你们到了兽人之国,就算想找去除诅咒和封印的方法,以你俩的身份和地位,也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吧。”   “你是说,我们合作?”   “我想,不是合作,应该是我单方面的帮你才对吧。没有我,你不可能在兽人之国得到任何想要的情报。”弥音打开梳妆台的木盒,不紧不慢地化着妆,“你在这里先休息两天,我们一起商量一下计策。”   “可我担心国王军和那个魔族……万一找到了这里……”   “要是在晚上我就帮你处理,白天的话以你的实力自己跑路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不用担心啦。”   “……真不靠谱啊……”   “可这是最靠谱的选择了哟。”弥音站起,转过身来看着安君,“啊,你手里的是……”   安君这才想起手里还拿着毛绒玩具,影纵从手心涌现,将两只布偶收纳。“这些布偶,我看到了免费赠送,所以就……”   “布偶……?啊,那倒没什么,那些都是小童谣的作品,她应该很高兴让你拿走……不过,我在意的不是这个。”弥音说,“你手里那张黑色的牌子……感觉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啊。”   “这个啊……既然你一直在用特性偷窥我,那你应该知道这个吧。”安君拎起那块黑色令牌,“这是暗杀者协会的令牌,我以为能借助它避嫌……结果看起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哦?那你要加入暗协吗?”   “真会说笑,你觉得我是做暗杀者的料吗?”安君笑道,“我只是想拿它吓唬吓唬人罢了,我是不会加入暗协的。”   “诶……明明那个叫红楠的姑娘和你是朋友,这令牌要是激活,以后在道上混应该能方便不少吧?”弥音说,“我是推荐你加一下试试看,大不了不和他们接触,自己偷偷享受协会福利不就好了。”   “万一令牌里有定位窃听魔法,那可就不太好了。”   “你太谨慎啦。这令牌里的确藏着术式,但只是一个身份识别密码,和其他暗协成员的牌子基本没什么区别。”   “弥音小姐……你好像很了解暗协?”   “唔……怎么说呢,我在暗协里混了几百年了,现在是他们的一把手来着。”   “诶……?”   “别那么惊讶嘛,当年暗协建立的时候就已经在勾结魔族了,他们当然会找到我……只不过凯撒大陆的魔族到现在也没几个,再加上我混的久……啊,话虽这么说,但我好像有快两百年没有参加过暗协会议了。”   “……奇怪的事一下子发生太多我已经来不及惊讶了……”安君一声轻叹,弥音用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出这样的情报,让安君一下子反应不及。   “不要在意,我早就和暗协没联系了。”弥音说,“但……我还记得一些事,比如激活令牌的识别密码什么的,你要吗?完全无害。”   弥音打了一个响指,一滴血从她指尖滑落,又瞬间蒸发成红色的魔力,萦绕在她的掌心。下一秒,另一块黑色令牌出现在她手中。   只是,那块令牌已经布满沧桑,也失去了完全吸光的黑,表面已经有些光滑,令牌的四个角损坏了三个。   弥音又拿走安君的令牌,安君没有阻止。弥音对着两块令牌不熟练地操作着魔力,十秒钟后,弥音把安君的令牌归还,又说道:   “啊……只能做到这样了。我帮你把令牌激活了,顺便检查了一下这令牌暗藏的术式……放心吧,令牌是干净的。”   “嗯……”   “总觉得我不怀好意,是吗?”弥音微笑,“放心吧,我和暗协早就没有来往了,这次只是举手之劳,毕竟我还需要你去兽人之国搞事情。”   “我该怎么感谢你……?”   弥音一笑,猫一般优雅的步伐渐渐贴近了安君,她在安君的耳边,有些妩媚地轻声道:“我想要……血。”   “……还有其他代替方案吗……?”   “血族只想要最优质的鲜血,吸过你的血之后,其他人的血都变得索然无味了……这世上,可能没有人比你更美味了。”弥音轻轻抱住安君,“我只喝一点点,就一点点,好吗?我会很轻柔的,绝对不会让你感到不适。”   “……那、那你快点……”安君的脸有些红热,他不擅长应对太过主动的人,“轻一点……”   “太好了。”弥音面露喜色,将安君一下子抱了起来,然后向床的方向走去,“快来吧,现在的被窝还很暖和呢——”   “啊?诶?等、等等!”安君被弥音的行为吓的够呛,“不对,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啊——”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一十四章:地下迷宫   弗拉沃尔城的地理位置十分微妙。这座城市位于森特托姆大森林的西方,而大森林又被南北两条山脉包围,两条山脉由东向西逐渐靠拢,最后汇聚在一起的地方,便是弗拉沃尔城的所建之地。   此城三面环山,从东方而来的暖湿空气被山脉聚拢于此,再加之这里的魔晶矿脉十分丰厚,其活性也远比其他地区的矿脉更高,丰满的降水和活跃的能量让这里变成了一座四季如夏的神奇城市。   地形的蓄水和山脉走向引出了一条自西向东的河流,贯穿了整座弗拉沃尔城,两座以河流对称的山峰融入了这座城市,而这两座山,也成为了弗拉沃尔「三大不得不去的地方」之二。   一座,被改造成了属于斗士们的经济特区,「弗拉沃尔斗技场」。而另一座,则以近似的改造方式,成为了冒险者之间最为远近闻名的探索地带,「弗拉沃尔地下迷宫」。   说是「地下迷宫」,不如说是「山下迷宫」更为恰当,迷宫有海拔之上的部分,即与斗技场同类型的山中城,被称为「山之塔」。而迷宫最出名的还是地下部分,迷宫的路线更为复杂多变,魔物也更加强大,同时也充满着更多的机遇。   上层的山之塔几乎见不到强大的魔物,也没有值钱的宝物,因此山中迷宫被大量改造成店铺和住宅区,而探索寻宝活动也大多开展在地下迷宫区。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地下迷宫从未被冒险者们通关过,他们从未找到迷宫领主的房间,甚至连迷宫领主的样子都不知道。久而久之,这座迷宫就成为了一处不可被攻略的传说,有人说这里藏着一只超焚城级的魔物,也有人说这迷宫其实并没有领主,一切都是地下魔晶矿脉的鬼斧神工。   其实那些人并不知道,自己早就和这迷宫的领主见过面了。任谁也不会相信,那个和人类接触如此密切,在斗技场勤奋打工的月下弥音,竟然就是这迷宫的领主。   而这个秘密,也只有极少数亲近弥音的人才知道,至于其他人,至今也仍在向讨伐“未知”的迷宫领主而努力着……   ……   弗拉沃尔地下迷宫,地下四层。   地下迷宫的分层设计的十分巧妙,每一层的最高级魔物几乎都完美贴合冒险者协会对魔物实力划分的评级,而第四层,便是如同分水岭一般的存在——从这一层开始,迷宫之内便会出现灾害威胁等级为「破军」级的魔物,一般而言,很少会有冒险者独自来这里探险。   即使是A级冒险者,也只能勉强讨伐的「破军级」,在一般的迷宫之中已经是领主级别的魔物,因此,对这座迷宫几乎所有的探索,往往都停留在前三层,至于第四层及之后,一般人也只能听一听前辈的传说。   而来自北境之地的战士,彼特鲁沙,此时正站在地下迷宫第四层的中央大道上。   这个时间,他本应该守在安君所在娼馆的楼下,但通讯魔导器接到了来自安君的信号,对方让他先行离开。彼特鲁沙没有质疑安君的安排,正好他也需要来这迷宫一趟。   第四层的通道十分宽广,似乎这里正是为了战斗而准备的角斗场,彼特鲁沙攥了攥拳头,关节咯咯作响。   “这里的气息……有些奇怪。”彼特鲁沙环顾四周,然后沉沉地说了一句:“……别藏了,出来吧,有种就跟我正面较量。”   嗡——   说时迟那时快,一张翠绿色的法阵从彼特鲁沙脚下亮起,下一个瞬间,无数道藤蔓涌出,直接缠上彼特鲁沙的四肢,紧接着更多的藤蔓纠缠着他的身体,几次呼吸之间就已经将他里外缠了三圈。   “这是……”   “呵呵呵……”尖锐的笑声从周围巨石之后的阴影中传来,只见那是一位绿色长卷发的女人,耳朵半尖,看起来是半精灵族。“这是专门为破军级魔物设计的束缚法阵,当然,即使是「焚城级」来了,也要在这里摔跟头——力量完全被封印的感觉怎么样?”   “你是……缪拉?”彼特鲁沙一皱眉,“这个法阵是你一早就设置好的。”   “没错,为了获取你的情报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呢。你的弱点,你的战术风格,甚至是你今天会往哪走,全部都在我们「灰原之狼」的掌控之中哟。”   “哈哈哈,干得好,缪拉。”名为巴勒的男人拍着手从黑暗中走来,这附近似乎早已被布置好隐蔽魔法,但彼特鲁沙并没有注意到。   巴勒又说:“喂,大块头,你今天早上还挺横的嘛。”   “看来老师的治疗术打了折扣,你的脑子还没被治好啊。”彼特鲁沙说。   “你他妈的……是不是不太理解自己了立场啊?”巴勒拔出长刀,附魔魔法的光芒涌上刀刃,“喂喂,我说过了吧,这座弗拉沃尔城,是我们「灰原之狼」说的算,敢挑衅我,你应该知道下场会怎样吧……”   巴勒打了一个响指,顿时三十个人影从其他的石堆之后缓缓走出,将这里层层包围。   “我们「灰原之狼」公会,虽然评级是B,但真正的实力和一个A级公会也没什么差距——这里的每个人啊,全都是魔武双修的天才呢,构成这张压制法阵的魔力,也是这三十人联合提供的……怎么,面对三十多人的联手,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有机会逃吧?”   一旁的缪拉则打断巴勒的吹嘘:“行了别说了,这种规模的魔力输出虽然强力,但以我们的魔力也坚持不了多久,赶紧办完正事回去吃饭了。”   旋即,缪拉又转头对彼特鲁沙说:“劝你一句,赶紧先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吧,我要是心情好,也许会留你一口气哟。”   “别废话了缪拉,”巴勒说,“管他什么钱不钱的,我一定要先把这口恶气出来再说——”   “你等等,这是……”缪拉的一条藤蔓拉住巴勒,另一条藤蔓伸到彼特鲁沙身前,从他怀中取出了一本笔记。   “嗯?这是啥啊。”   “看起来是日记本,他身上除了衣服和这个,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缪拉简单翻了两页,“什么嘛,一群看不懂的数字和符号……简直跟鬼画符一样,也没有魔力反应……就这?”   巴勒接过笔记,看了一眼就笑出声来:“彼特鲁沙,没想到你外表像个铁血硬汉,却喜欢看这种东西,这就是那个安·凯尔拉给你的吧,你不会还真当它是什么武学秘籍了吧?笑死人了。”   “那是老师借给我的数学笔记,像你们这种低智商人群理解不了也很正常。”   “啊哈,是——吗?”巴勒将笔记一扔,挥起长刀便向彼特鲁沙冲刺而来,充满附魔魔力的长刀在巴勒的挥舞之下迸发出强大的威压,刀光几乎是眨眼间就已经砍向彼特鲁沙的手腕,“老子先断了你的手!”   咔——!   可是,巴勒的刀停下了,在彼特鲁沙的手边停下了。   那是两根手指,像是漫不经心一般,捏住了高速挥砍的刀刃,竟硬生生地将巴勒的挥刀瞬间固定在这毫厘之间。   巴勒一惊,再想抽刀,却发现手中的刀如同被凝固在坚冰一般,进退不得,连晃动都做不到。   “什么……!”   彼特鲁沙开口道:“你不是说要砍了我的手吗?怎么,连我的手指都砍不到?”   “可恶……怎么可能!”   “你们,本可以堂堂正正与我一战,可你们不仅行下三滥之事,甚至……还侮辱了老师的笔记。”   “喂!缪拉!你的魔法这不是根本没用吗?!”   “胡说什么!”缪拉说,“我们的压制魔法还在稳定的运行中啊……!”   “那他为什么还有这般力量……什么……!”   彼特鲁沙动也未动,只是一个眼神,便叫巴勒的心跳漏了半拍。   然后,彼特鲁沙开口了:   “难道战士,会在意几只蚊子吸血吗?”   “你……!”   “你们的魔法,真是最没用的了!”彼特鲁沙咆哮一声,如同力士显现自己的背部肌肉一般,瞬间弓腰发力,全身的肌肉仿佛都在这瞬间的牵引中膨胀雀跃——   只见下一秒,那魔力质的千百藤蔓竟在刹那间尽数爆裂,看起来就像膨胀的肌肉将身上的背心硬生生撑破一般——只是那魔力质的藤蔓并非被“撑破”,而是被“震碎”——那恐怖的肌肉只是颤动便将缪拉最得意的藤蔓魔法尽数震碎。   巨大的气浪在彼特鲁沙突破束缚的瞬间,随着一声咆哮席卷而出,周围三十余人被径直击退数米,离彼特鲁沙最近的巴勒更加悲惨,整个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被抛出二十米开外,重重地砸在石柱之上,留下凹痕。   气浪的中心,彼特鲁沙高大的身体笔直地立在原地,沙哑低沉,而有充满威压和底气的嗓音传来:   “「灰原之狼」的家伙们,是时候……算总账了吧。”   ——   ————   作者的话:   之前忘记分卷了……从一百一十一章开始就是第二卷啦(虽然分卷好像没什么用)。   另外,帮朋友宣传一下他的书,书名是《从末世开始的神话作成》,题材是“变身,性转,克苏鲁神话,末世”等。作者也是一个小萌新,还在进步中,支持一下吧~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一十五章:彼特鲁沙的修炼秘籍   地下迷宫,第四层。   惨叫声,轰鸣声,不绝于耳。   但这个过程其实是十分短暂的,三十秒不到,这片空旷的迷宫又回归了安静。   彼特鲁沙站在那里,拳头上沾着血。脚边三十个「灰原之狼」公会的成员,已经没了动静。   只剩下站在较远地方的缪拉,她的双腿已经发了软,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状况。   彼特鲁沙一步一步向缪拉缓缓走来,速度很慢,像是在散步,可无形的压迫力却让缪拉感到窒息,像是平静的大海,暗藏着无法想象的澎湃。   “你……!”   缪拉手臂一挥,顿时无数藤蔓从地面钻出,交纵编织出一面幕墙——   嘶——藤蔓幕墙在下一秒被彼特鲁沙撕开,仿佛在撕一张薄纸。   “呃!”缪拉一惊,但丰富的战斗经验让她在瞬间做出反应,数条藤蔓从身后的几座巨石柱和石墙之中钻出,借助藤蔓与彼特鲁沙拉开距离。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能防御四阶魔法的「翠绿之幕」啊……”缪拉冷汗四下,比起那名叫安·凯尔拉的修女,眼前的彼特鲁沙显然要远比前者更具压迫力,“难道情报出错了?这家伙远比情报中更强……!”   缪拉正策划着下一步的退路,可彼特鲁沙却停在那里,没有再近一步。他蹲下,捡起脚边的笔记本,轻轻拍掉灰尘。   “我不想对女人出手,找人把这群东西拖走吧,下次再见面可就不是干掉你手下那么简单了。”   “怪物……”   “很惊讶吗?”彼特鲁沙说,“如果没有和老师见过面,我可能永远都得不到如此强大的力量,也许刚刚被你们偷袭的时候,我就已经输掉了吧……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安老师她,教给了我变强的方法——就是这本,被你们当成废品的数学笔记。”   “……你说什么?难道那是……魔族的修炼秘籍……?!”   “是不是魔族的,我不知道。但是,这的确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修炼秘籍。”彼特鲁沙说,“曾经,我傲慢地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可是看到这本数学笔记的时候,我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么脆弱……这笔记一共有六十七页,可我只能看懂前七页的内容,从第八页开始,已经是我根本无法理解的境界了……后来,我听老师说,这本笔记也只是老师撰写的所有笔记中的冰山一角,然而……”   轰——   忽然之间,地面发生了异变,从那岩壁之中钻出一条动作极快的黑影,只见那是一条巨型蜈蚣,仅是体宽便超过十米,埋在地面中的身长更是不知多少,蜈蚣通体黑青色,在迷宫之中形成了一道完美迷彩。   缪拉暗道一声不好,她在魔物图鉴中有所了解,此魔物乃冒险者协会A级讨伐目标,灾害威胁等级为「破军级」的「固岩蜈蚣」。高额的抗性与恐怖的破坏力,以及与其彪悍的气场完全不符的灵动与狡猾,让其成为同级之中最为难缠的几种魔物之一。   按理说,这固岩蜈蚣本不该出现在第四层才对。   唰——下一个瞬间,蜈蚣的巨大毒牙从背后接近彼特鲁沙,一扑而去。   缪拉后来才明白,为什么这固岩蜈蚣没有管那些已经不省人事的佣兵,而是直接冲向了彼特鲁沙。   因为固岩蜈蚣明白,只有强者的血肉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   轰!!   可是……   轰鸣之后,缪拉再睁眼时,坚若磐石的固岩蜈蚣已经化作了一片碎块。   乱石纷飞,烟尘弥漫,迷宫里回荡着轰鸣的余声。   名为彼特鲁沙的男人依然站在那里,仿佛动也未动。   “只用了……一击?!”   “……即使我只能理解笔记中的那冰山一角,也足以让我进化到这种地步。”彼特鲁沙说,“如今的我,完全可以一拳打死七天之前的我,而以后,通过这本笔记,我还能悟到更多……”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恶魔笔记吗……?”   “恶魔笔记吗……好名字。可是,我还是愿意称呼它那老师取下的名字:数学笔记。”彼特鲁沙说,“「数学」二字,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只有愚者才标榜自己的智慧,只有弱者才吹嘘自己的强大;智者学到的越多,就更是明白自己的无知,强者变得更强,就更是明白自己的无能——然后,在这种无知、无能之中,变得更加睿智,更加强大……与谦虚无关,这是一种客观的认知,人类只有在认知自我的过程中才能完成进化。”   “……”   “理解不了这些,那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战胜我的……滚吧,以后别让我在弗拉沃尔城看到你们公会的人。”   说完这些话,彼特鲁沙将那笔记表面的灰尘擦净,收进了口袋,头也不回地向迷宫更深处走去……   ……   …………   ——   ————   作者的话:最近一直在拖更,真的很抱歉,事太多比较忙,生活所迫,还请见谅……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一十六章:「修女」(一)   (这是……?)   安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熟悉的床上,床很大,很柔软。光线有些黯淡,气温很凉爽,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丝温润的花香,一切都很舒服。   正是将醒未醒的时候,朦胧和恍惚带给安君一股奇妙的愉悦,那是每次睡眠苏醒前,虽然努努力就能清醒,但转过身依然能在下一秒中睡着,源自身体本能的舒适。意识在摇摇欲坠的半醒中放弃了思考,但失去思考的感觉却比清醒时更加安逸。   安君按了按两眼之间的睛明穴,如果用冰凉的东西按压那里的话可以让精神快速清醒,但现在手边没有更合适的物体,只能用食指和拇指代替。   “唔嗯……”安君在困顿中发出一声娇吟,手臂遮着眼,擦了擦眼眶,他深深吸了口气,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松弛的身体一下子紧张起来,一股酥麻感涌上全身。   (我这是……睡着了吗?)   自从获得了新的身体,安君这十年来几乎没有睡过午觉,这具身体过于健康和精力充沛了,每天只需要睡四五个小时就能保证一天的好精神。   因此像这种睡的天昏地暗的午觉,也已经是久违的体验了。   (为什么……?)   安君扭过头,险些吓了一跳:一位少女竟正躺在自己身边,侧脸面向自己,盖着同一条被子,睡得正香。   让安君感到惊吓的,不是身边躺了个人。安君发现自己正躺在稻荷裕子旅店的床上,可身边躺着的却不是爱丽丝。   “弥音……?”   “……嗯?”金发少女揉了揉眼睛,“啊……你醒啦。”   “你怎么……不对,我这是……”   “别紧张嘛。”弥音说,“在娼馆的时候你就睡着了,因为要到退房时间了,所以我就把你送回旅店啦……我看你们的床还蛮大的,就想着和你一起睡了哟。”   “是……这样吗?”安君仔细回想睡着之前的事,忽然脸颊一热,“不对,都是你干的吧……!我都说让你轻一点了……!”   “我已经很轻了啊。”弥音一脸无辜地说,“是你反应太激烈啦。真是的,明明你的身体能无伤接下破军级威力的四阶魔法,你的精神足以抗衡我的「魅惑之瞳」……可怎么只是被我吸了口血,就兴奋到失神昏迷了呢?我一直以为你百毒不侵,可只是这一点点的、血族用于安抚猎物的媚毒——这甚至称不上「毒」,还不如生吃山楂对身体的影响大——却能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   “请注意你的用词,弥音小姐。”安君瞥了弥音一眼,“不过我大概有些明白了,是「恶意」……弥音你的恶意不足。你的吸血行为对身体无害,所以……身体的「防御」并没有对这个行为发动……”   “诶,是这样,被我吸过血的人,身体都变得健康起来了……不仅如此,我的牙还有养颜美容的功效哟。”弥音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尖牙。   “和上一次的吸血不一样,”安君说,“在你昏迷的时候,你本能的吸血反应其实有刺激到我身体的防御……它让我的失血过程变得缓慢了,因为我的「抗性」能识别出你无意识吸血的行为会对我的身体造成危害。可是,今天这次吸血,你有意识地放缓力度,动作也更加温和,没有一点危害的「恶意」在里面,这反而让「抗性」放松了对你的警惕……弄巧成拙了吗……”   “哦——我懂了。”弥音说,“就是说,我温柔地对待你,会让你感到不适,若是对你粗暴一点,反而会让你舒服起来……是这样嘛?”   “……虽然用词很不得当,但大概也可以这么说。”安君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可只是这样,也不能完全解释得通……我想,也许和我的特性「遗传算法」有关……”   “诶——不需要想那么多啦,人总会有弱点的,这个弱点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像我不能晒太阳一样。”弥音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也是。”安君一笑,“话说回来,既然我们现在身在旅店……那爱丽丝呢?”   “那个亚人魔女?喏,跟那个幽灵魔女在外面晒太阳呢。讨厌的家伙们。”弥音的语气像是在讽刺什么,“幸好比起晒太阳,我更喜欢和小安安一起睡觉。”   “……不要随便用叠词啊。和莫伽迪雅一样叫我小安,这已经足够亲昵了。”安君起身,走到窗前,看到爱丽丝在庭院中咏唱着什么,似乎正在练习魔法。   “不——行。我就是要比她多叫一个字,这样才能显得我们比她更加亲密。”弥音说,“哦——对了,你叫她莫伽迪雅,而你叫我则是「弥音」而不是「月下弥音」,从这一点来看,也是我赢了。”   安君起身,没有管弥音的话,而是拉开窗户,对外呼道:“爱丽丝,莫伽迪雅,过来一下。”   “真是的。”弥音在床上继续发着牢骚,“喂,小安安,我和她们俩相比,谁在你心里的地位更高?”   “只谈三人的话,你力夺季军。”安君好没气地说。他走到桌前,端起水壶倒了三杯温热水。   “不错的成绩。我以为你还会犹豫一下。”   “主人——”此时爱丽丝小跑进屋,跑进安君的怀里,“你没事吧……!”   安君微笑着抚摸爱丽丝的头:“没事没事,我只是睡个午觉。”   “我,我……我跟莫伽迪雅小姐,学习了治疗魔法……!如果主人有哪里不舒服的话……”   “乖。我很好哦,谢谢你。”安君转过身,端给爱丽丝一杯水,“在外面训练,渴了吧。另外……爱丽丝,莫伽迪雅,还有……弥音小姐,有些话我要和你们商量一下。”   “嗯?”   “弥音小姐。”安君望向弥音,“既然你吸了我的血,那就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我无所谓,但我们先约好,每帮你一次,我就要吸你一口血,半杯标准酒杯那么多。”   “唔……好吧,成交。”安君说,“弥音小姐,你说过的,这座弗拉沃尔收纳了不少来自兽人之国的亚人族,是吗?”   “对,而且我还说过他们大多是逃亡而来的奴隶,并不受弗拉沃尔城原住民待见,怎么了吗?”   “数量有多少?”   “没数过,四万多,不到五万吧。”   “好。那就按五万来算。我这里有两块极净魔晶,价值二百金币……也就是二百万铜币。弥音,你帮我,我要把这些钱全部用在那五万人身上。”   “二百万……也就是每人四十铜币咯?你想让我平均分给他们?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五万人!”   “怎么可能呢。”安君轻笑,“这二百万,我的确是要给他们,但不是白给,我只会给那些还想生存下去的人——我要给他们创造就业机会。我会拜托拜斯尼斯先生一起帮忙,他利用我赚了很多钱,还开了自己的商会。这些我一直装作不知道,也只是为了让他欠我一个人情,现在,该让他把欠我的都还回来了……嘛,我也只会让他赚的更多就是了。”   “喔……我说你当时怎么……”莫伽迪雅忽然明白过来。   拜斯尼斯赚了多少,原来安君心里都有数,当初不管是在拜斯尼斯面前,还是在红楠面前,无数次可以戳破的机会都被安君忽略过去,莫伽迪雅一直以为安君在某些事物面前就是个毫无观念的傻瓜,可如今只要仔细一想,似乎安君每一步不合情理的举动最后都是他合乎情理的一部分。   “原来你早就做好了打算。”莫伽迪雅只把结论说出口,“早在……和拜斯尼斯刚刚接触的时候。”   “还要早。不过那不重要。”安君笑道,“顺便,弥音小姐,到时候就请你帮我们宣传了——首先让亚人们有自己的生存空间,有了物质基础,才能谈精神上的事。”   “等等,你想做什么……?”弥音问。   “我?我只是想让亚人族的奴隶们过上好日子而已啦。”安君笑了笑,“对了,我还需要借一些钱建造和投资教会,我知道你有钱,血的话,我可以让你喝个够。”   “爽快。”弥音脸上浮现一丝喜色,“可你要教会做什么?你不是阿弥司教的吗?可兽人之国的人……分明是信仰拉多托斯教的……哦——我好像有点明白了,的确有不少亚人是被迫信仰拉多托斯教的,就像那些亚人族奴隶宁愿逃亡到弗拉沃尔的贫民区也不愿留在兽人之国一样……可那又怎样,你该如何经营教会?总不能也让拜斯尼斯……啊。”   “弥音小姐你那么聪明,你不会想不到的。”安君微笑,“至于经营,六天前,我见到了凯撒帝国的王子威廉·凯撒,虽然很意外,但我临时改进了自己的计划——现在,他的人手估计已经快到这里了吧。”   一旁的莫伽迪雅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可这完全是巧合,还是说……)   “……不错。”弥音一皱眉,“胆子真大,安。”   “很抱歉让你感到了压力。”安君说。   “所以,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你好像搞的很复杂。”   “不复杂,弥音小姐。我不是一个喜欢复杂的人,真理和真相往往都是很简洁的……简洁得像一张白纸。”安君说,“生存、尊严、归属。缺少哪一样都可以让人发疯,但有时候,得到其中的两项却足以让人放弃另外一项……你懂我的意思吧?这句话非常适用于现在的亚人们。”   “这……我懂,一开始我还是能跟得上的。”   “这不是什么开始,弥音小姐。我的计划到此已经结束了。”安君笑了一声,“兽人国的阶级问题,逃亡的亚人,亚人族几千年来的恩怨,然后……凯撒帝国势力的介入,宗教之间的碰撞……这些,我都已经说明过了。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根导火线——骨牌这种游戏,只需要轻轻推倒第一块,就足够了。”   “……”弥音沉思了一下,忽然睁大眼睛,仿佛明白了什么,抬起头,望着安君。“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欢迎。”   “你……”弥音犹豫了一下,然后说:   “……你和我,究竟……谁才是魔族?”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一十七章:「修女」(二)   ……   砰,砰。   敲门的声音。   弥音给自己盖好被子,翻了个身:“有人来找你了。我再睡会儿。”   “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呢……”安君苦笑一声,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旅店的老板娘稻荷裕子。   还有另外两个熟悉的面孔。   “啊……”安君一怔,“是你们?”   那两人,竟是灰原之狼公会的半精灵缪拉和虎族兽人老泰。   “真是非常抱歉!”老泰向安君低头道,“是我没有管好他们,给安小姐带来了困扰,我已经严厉地批评过他们了,还请安小姐原谅我们……!”   “啊……?”安君愣了一秒,然后反应过来,“你说那天啊,没事,反正他们也没伤到我,不用放在心上啦。”   “啊,嗯……虽然那天的事也很抱歉,但……”   “嗯?还有其他的事吗?”   老泰微微扭头,把缪拉拽了过来:“你……自己说!”   “啧……”缪拉犹豫了一下,然后才不情愿地说:“你……你的学生把我们的人给打伤了,听说你的治疗术很出众,你怎么也得负责治疗吧……!”   可缪拉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泰一声吼断,吓了缪拉和安君一跳:“分明就是你们挑衅在先的吧!”   “呃……”   老泰转过头对安君说:“都怪我没有看好他们,让他们又去挑事了,真是非常抱歉……现在他们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安小姐您的弟子真是威猛无双,将我们那三十几个兄弟打得半死不活,这种伤势一般的圣职者根本无法治疗……现在只有您能救他们了!”   体型硕大的虎族兽人竟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跪在安君面前:“拜托您了!”   “快起来,你这是什么话……!”安君一惊,赶忙将老泰扶起,“既然他们伤得那么重,就别再做这些拐弯抹角的事了,他们现在在哪,快带我过去。”   这下反而让缪拉发了愣,她没想到安君回答得这么干脆。   “这样真的好吗?”另一个少女的声音从安君背后传来,“他们都是曾经对你图谋不轨的恶党哟。”   “……弥音小姐。”   月下弥音不知何时站在了安君身后,她打了个哈欠,又说:“这完全都是他们的咎由自取,我不会包庇他们,你不必考虑我。如果拒绝他们的话,「灰原之狼」就会就此解散,这座城市也少了一个臭名昭著的公会……而你也没必要以德报怨吧?”   “你在说什么呢。”安君摇摇头,“医生的职责是救人,至于审判,那是法官做的事。你既然都起来了,就顺手把我送过去吧……你应该知道那些人在哪。”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弥音哼笑一声,打了一个响指,一滴血从她指尖弹出,旋即化作一道法阵,圈住了面前众人,“顺便帮一次忙换一口血的交易,别忘了啊。「塔罗·世界」——”   “……真是会占便宜啊。”   “等一下——”爱丽丝小跑过来,抱住安君的手,“我也去——”   嗡——   一声轻响之后,安君,爱丽丝和缪拉被弥音传送,可老泰却还留在原地。   “等等,弥音大姐,还有我呢——”   “老泰。”弥音说,“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聊聊。”   一旁的稻荷裕子见状,点头行礼便离开了二人的视野。   “弥音大姐……怎么了?”   “我知道,他们做的那些黑事,你从来都没有参与过。可是不参与归不参与,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太纵容他们了么?”   “……大姐,我承认,这件事我也有错,我劝说过他们很多次,可巴勒和缪拉的性格您也知道,他们就是那种……心胸狭隘,有仇必报的人,借着公会不亚于A级的势力和您的名号,在这座城里作威作福……巴勒那家伙,歪点子多,胆子大,对兄弟们也仗义,公会里大部分成员跟着他吃了不少甜头,所以他们都爱听他的,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那你和共犯,又有什么区别呢?”弥音说,“你只是做好了自己,你只是保证了自己不做脏事,就冠冕堂皇地得到了一个自我安慰的借口,可实际上,你什么也没做到。”   “我……您教训的是。”   “真是可笑,我一个邪恶的魔族,居然要在这里给你讲道理。”弥音笑了一声,“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有时候,道理讲不通,你也可以用拳头来讲。”   “可是……”   “你不必考虑别的,这只是我的建议,接不接受那是你的事。”   “……我明白了。”老泰说,“那我现在就过去看着他们……”   “不必,你先帮我办件事吧。”   “大姐请讲。”   “告诉弗拉沃尔城的新城主。”弥音说,“储备物资,然后调拨一些资源给斗技场……弗拉沃尔城,恐怕要出大事了。”   ……   …………   这里大概是一座修道院。   一眨眼的功夫,安君眼前的景色就变成了教堂的模样。可再一细看,安君差点吓得叫了出来,像是本能的反应一样,安君捂住了爱丽丝的双眼。   本来是用于听颂祷文的教会长椅上,躺满了奄奄一息的人。   三两位修女焦头烂额地施展着治疗术,可他们的伤势却完全超出了正常治疗术的极限——有些四肢扭曲成怪异的模样,骨头断开穿透皮肤露在外面,黑红色的血浸透了纱布,止不住地流。   有些人的胸口已经凹了下去,似乎已经断了气。有些人早已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是人的样子。   包扎都很潦草,他们似乎刚来这里没多久。   “那、那个——”缪拉刚想说些什么,安君却把爱丽丝一把塞到缪拉怀中。   “别让她看!我马上给他们治疗!”   “啊、啊……”   安君跑到人群最中央,从影纵中抽出一把铁锹,挥舞一圈,猛然向地面一插,沉吟道:“以女神阿弥司的名义——!”   嗡——   如同一道无声的爆炸,纯白色的魔力以铲尖为中心瞬间扩散,缪拉甚至没看清魔力扩散的过程,便只觉自己身处在一片纯白之中。   低头看去,才发现整片纯白竟都是由一张巨大的法阵散发而出,这法阵的咒文构成十分简单,那是凯撒大陆最基础、也最简单的光系魔法,治疗术。   这阵法简单而直白,缪拉略微探测就能感知到这法阵的全部样貌,那修女没有对自己的魔法进行一丝修饰。   “这个范围……?!”缪拉一惊,扭头向门外看去,那法阵却早已超出了视野,“一百米……三百米……五百……一千米……超出了我的探测距离极限?!这个规模……至少半径两千米!还在扩张中……!”   魔力,澎湃而纯粹的魔力从法阵中涌出,如同半径数千米的魔力涌泉,随着法阵的不断扩张,魔力输出的单位密度却没有丝毫下降,反而以更猛烈的势头向外喷涌。超乎想象的魔力迸发让缪拉感受到一瞬的不安,这种规模的魔力,让缪拉想到了深渊巨龙的龙息炮。   可下一秒,缪拉心中的不安就彻底被这白色抚平,一切负面的情绪烟消云散。   “好温柔……”   很温柔。温柔得像母亲的拥抱。   教会里手忙脚乱的修女们停下了手边的事,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那光辉的中点。她们本不该停下,但仍然不自觉地这么做了。她们想起了儿时的自己,每次遇到困难,只要把母亲叫来,一切都会被顺利解决——简直就像救世主。   很远的地方,猫松开了叼住麻雀的嘴,将死的麻雀在下一秒之后站起,扑腾了两下,飞走了。   小孩子摔了一跤,哭得很大声,然后他突然停下,本来流着血的膝盖已经不痛了。   床上的老人给儿女讲完最后的遗言,闭上了眼睛。可几秒之后又醒了过来,身体好像变得舒服了一些。   然后,光芒之中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远处那法阵的中心。   极致的纯净。纯净的白,没有一点杂质,缪拉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句勉强可以形容这种纯净的话。   像十岁少女的眼睛。   再看向那些躺在长椅的重伤者,缪拉发现他们似乎已经变了个模样。   破损的肉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弯折的四肢奇迹般地复位,场面有些渗人。   治疗术无法治愈已死之人,缪拉本以为那些伤势过重的人已经断气,可没想到即使是全身筋骨尽断的巴勒,也仍然吊着一口气。   就靠这最后的一丝生命力,巴勒被强行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缪拉本来已经做好了送别巴勒的准备,可如今看到他呼吸逐渐平稳,缪拉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梦幻。   不知何时,这座教堂已经被陌生人围了一圈,而且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很快就将教会堵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光芒的中心……   ……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一十八章:「修女」(三)   修女左手按在胸前,右手搭在铁锹之上,双眸轻闭,浅声吟唱。银白色的长发飘逸浮动,轻薄的黑色修道服也随之飘摇,隐约露出了白皙如玉的肌肤,纯白的光穿透修道服,勾勒出修女胴体的轮廓。   娇小而圣洁,纤细而崇高。   光芒映照在吹弹可破的脸颊,在恰到好处的角度打上一层恰到好处的滤镜,让那张本就娇美的容貌更加光彩焕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目光被牢牢吸引在修女身上,争先恐后地从那景象里获取更多的信息。   然后他们发现,修女没有带帽子,露出了一对亚人族的耳朵。   但没有关系。事迹的作者也许有种族的区别,但神迹没有。   那些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三十余人,伤口在愈合,骨骼在复位,残缺在再生,没有先后之分,澎湃的治疗魔力平等地赐予法阵中每一个人。   在众人的围观之中,慢慢的,已经有伤员陆续睁开眼,缓缓坐了起来。   一位不知从哪走来的亚人拨开人群,看着那修女,眼泪止不住地奔涌而出,然后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把头磕在地上,又是一声:砰。   然而就是这么沉重的磕头,额头也只是痛了一瞬,把头抬起时,一点红肿都看不到。   几秒后,第二个亚人也走了过来,学着前者的样子跪伏在地。   然后,是第三、第四个……   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必然,弗拉沃尔城的亚人族聚居地——也可以被称为是贫民窟的地方,离地下迷宫的位置很近。而这座教会,则正是弗拉沃尔城所有教会中离迷宫位置最近的一座。   这附近,有许多被兽人之国压迫而选择逃亡的亚人,他们大多是奴隶。   几分钟之后,重伤的公会成员们已经恢复到能够行动的程度,他们彼此望了对方一眼,然后走下长椅,竟也向那修女跪伏。   他们的情绪和亚人不太一样。他们想赎罪。   可无论众人的情绪如何,想要倾诉也好,想要赎罪也好,想要称颂也好,想要追捧也好,一切的情绪都在这白色光芒中消融。   在母亲怀抱里的婴儿已经不哭了。   然后,又过了三分钟。   ……   安君深呼吸一口气,魔力已经释放的差不多了,他停下了魔力的输出,法阵残留了几秒,渐渐消散。   安君睁开眼,又差点被吓了一跳。   “哇,这么多人,你们这是……?”   只见偌大的教会里满是做祈祷状的不认识的人,似乎以贫苦的亚人居多,这一点让安君很不能理解,就像弥音所说的,亚人在兽人之国的地位实在太低,他们被迫信仰拉多托斯教,却又在自己的教会里饱受歧视,安君本以为他们之中应该会出现许多反教人士,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们不是不渴求信仰,只是他们没有归宿。   “您就是安·凯尔拉大人吧。”面前第一个亚人这样说,“我……我们听说过您。您的事迹在前些日子就在我们那里流传了……请您拯救我们吧!”   安君越发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在斗技场的那些日子里,亚人区发生了什么,他只能猜测个大概。但安君觉得,至少不能在他们面前乱了阵脚,就佯装镇定地说:   “……发生什么事了吗?需要我帮助的话,就尽管提吧……愿女神阿弥司保佑你们。”最后一句话是安君临时加上的,他觉得很有必要。   “您果然和神谕里写的一样,是为了拯救我们而来的神使……!”那亚人跪伏,又说:“自从兽人国新王上任之后,国内亚人族的生活就一天不如一天了……以往我们还能忍气吞声地苟活下去,但如今……兽人之国的王要搞「种族纯化」政策,他要把所有亚人都刻上纹章加以奴役!这个疯子!”   说着,他又啜泣起来:“我们被剥夺了人权和财产,我本想带领族人逃离城镇,找一片乡下务农为生,可后来被兽人们发现,他们就带王国军……唉!”   莫伽迪雅看着面前的场景,不禁感叹道:“竟然向异教徒的小修女倾诉,看来他们过的还真可怜呢……嘛,不过貌似年龄在他们眼中并不重要。”   (没什么,这很正常。)安君在心中回答,(即将溺死的人就算是一根稻草也会拼了命去抓的。)   安君把那亚人扶起,说道:“不管你想做什么,只有活下来才有机会做到,能逃出来,已经做的很好了,你不要自责。对了,你现在住在哪里?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城南,那里有城主给我们划分的一片贫民区,像我这样的亚人族奴隶,最后都会回到那里的。”亚人说,“至于我……您叫我亚力达就好。”   “贫民区的生活……怎么样?”   “唉,总比兽人之国好,但也很不堪就是了。”亚力达苦笑一声,“我们都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这城里的很多人也瞧不起我们,但这里至少给了我们一个可以活下去的地方。”   “我明白了。”安君说,“那么,你们想不想,堂堂正正地活着?”   “实不相瞒,从出生就未曾停止过的压迫,让奴隶出身的亚人们早就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可是我不一样,我曾是家族的一族之长,我曾带领亚人们反抗过兽人的压迫……尽管最后都失败了,但,我还留着一丝希望,我的妻儿都在王国军的手里,我还想救她们,我还没有认输……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您和神谕中描述的一模一样,如果可以,请您统领我们吧!”   安君轻声一笑。“那么,现在加入阿弥司教,然后带我去贫民区,我有办法先让大家吃饱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谈下一件事。”   “什么……!”亚力达听罢,有些惊恐地看着安君,“万分感激……但是,我记得阿弥司教……是不允许像我这种人加入的……”   “教条只是一种形式,入教的资格只有信仰,至于身份和阶级,那是只有蠢货才在意的东西。”安君的话过于大逆不道,让一旁那几位正统修女惊愕不已。安君走到亚力达的面前,把手轻放在他的头顶,然后——   安君胸口幽红的魔力反应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安君说:“相信我,我们是同类。”   亚力达愕然地看着安君,然后,再一次深深地跪伏下去,颤抖地说:“我……我明白了。”   “起来,不许跪。然后跟上。”安君拉高了声音,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从现在开始,亚人族要站起来了。”   ……   ——   ————   作者的话:   关于之前彼特鲁沙的剧情,有人纳闷为什么一本数学笔记就能让他变强,解释一下吧,其实这本笔记并没有特殊的功效,彼特鲁沙能变强主要还是靠自己……至于细节的解释后面会说明,当然读者们也可以认为这是为了鼓励广大读者好好学习而设计的剧情(误),就像小时候父母用大力水手鼓励你吃菠菜一样(误)。   另外,如果文中偶尔出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情节,那么一般来说后面的章节都会慢慢地进行解释,还烦请耐心一下~   嘛,至于某些bug,那也是无法避免的,只能装作看不见这样子⌯'ㅅ'⌯还请包容~   (比如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圆当初薇恩一脚踢不动安君的bug( •̥́ ˍ •̀ू )幸好没人在意)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一十九章:兽人与亚人   缪拉在干嘛原地愣了许久,看了看四周的公会成员,咋舌一声追上安君,喊道:“你……你等一下。”   “嗯?”   缪拉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头道:“我……不想欠你人情,你开个价吧,不管多少钱,我们都会尽力去凑……”   “啊,钱啊……”安君顿了一下,环顾四周,最后指向身后教堂那几位修女,“布施的话请找正式修女,我只是见习的。”   “……你在装什么傻?”缪拉咬牙道,“话我就直说了,以后我们「灰原之狼」保证不会再骚扰你们,至于这次治疗……你是想要报酬的吧?我们也会支付给你应当的……”   “你说话真怪。”安君说,“修女救助世人,按规定是不能私自收取费用的……啊,如果是主动送礼的话就另说。”   “你……”缪拉思考了许久的话术与谈判的腹稿,在安君漫不经心的回应面前变得一文不值,她感到有些耻辱。“那你要什么?”   “我要去贫民区,改善一下那里的生活条件,你也要去吗?”安君一笑,“如果,你不讨厌亚人和奴隶的话。”   那个瞬间,缪拉感到自己从来没有败的如此彻底,那绝不是实力的差距,至少不完全是。她没有说话,默默地跟在了安君的后面,至于还留在教会里的其他人,缪拉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在公会中真正有影响力的并非代理会长巴勒,而是身为副会长的自己。   你这家伙……和那个时候的弥音真的很像啊——这句话,缪拉没有说出口。   ……   半路上,安君向亚力达问起了兽人之国的状况。   “很不妙。”亚力达说,“至少对于亚人族来说,很不妙。”   “亚力达先生,你应该是族长之类的人物吧?我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更多的消息……尤其是关于兽人之国和亚人族的。”   “我的家乡在……算了,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村子罢了,我是那里的村长,有些话也许让我来说不太合适,但是……如果能给您一点参考,那就最好了。”   “嗯,不用拘谨,就当这只是聊天。”   “兽人之国的七成人口都是兽人,兽人族占有着兽人之国的绝大部分权利,就算是非奴隶的亚人,也难以得到正常的权益保障……歧视和孤立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了。”   “是啊,更何况亚人族的奴隶籍比例本就高达四分之一……真的很辛苦呢。”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数据了。”亚力达苦笑一声,“就在前几年,亚人族已经有超过一半的人被刻上了纹章……就因为那个种族提纯运动。”   “……抱歉,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外界也根本没有关于这件事的消息。”   “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兽人国对外逃亚人的追杀力度和消息封锁力度都很大,外人很少能了解兽人国内部的事。”亚力达说,“而且就算对外说……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人类也对不起你们。”安君轻叹。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兽人族对我们不好,人类也没理由对我们好,我们……都明白的。亚人族没有兽人的力量,也没有人类的智慧,我们本就是劣等种族。”   “请不要这么说。”   “啊……抱歉,我失言了。”   “那,你说的「种族提纯运动」是什么?是谁发动的?”   “兽人之国原本是兽人族与亚人族共同的栖息地,但王室则一直是兽人的专属。”亚力达说,“而亚人……连个不大不小的官都当不成。说来也是可笑,我们亚人族世世代代听从拉多托斯教的教义,遵从狐狼神拉多托斯大人的神谕,可拉多托斯却从未在我们亚人族的后代中降下他的福祉……亚人族从来没有得到过「王权的特性」。”   “「王权的特性」……?那是什么?”   “那个特性,象征着兽人之国的「王位」,只有拥有它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兽人之国的王……然而,自私的拉多托斯却只把这个特性传给他的后代……也就是如今兽人之国王室的唯一兽人种,狼人族。”   “狐狼神拉多托斯……也许他也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吧。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迁怒于自己曾信仰过的神明大人。”   也不怪安君会这样说,要不是狐狼拉多托斯,也许他早已在时空罅隙中粉身碎骨了。而且,安君的第二特性「狼魂」和救过自己多次性命的天使羽毛,也都和拉多托斯有着密切的关联——尽管代价是莫名其妙的长了一对亚人的耳朵。   事实证明,兽耳并不碍事,反而还让安君赢得了和亚人族接触的机会。亚人的嗅觉不如兽人灵敏,保持距离的话,身为人类的安君和亚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我明白。”亚力达说,“我只是……有点委屈。”   “我曾接触过狼人,他和勇者大人们共同冒险,铲除着这个世界的邪恶……并不是每一个狼人都是王室吧,也许,你们可以找他来帮忙——他叫狼牙,是一名拥有强大特性「狼魂」的狼人族战士。”安君说,“狼牙他啊,是个很好的人呢,你们的倾诉他肯定会听的。”   “……安大人,听您这么说,您认识那个……狼牙?”   “是的。我还和他一起战斗过呢,他很强。”   “那您知道,之前我说的那个王权特性,是指什么吗?”亚力达顿了一下,继续说:“那是数十年才会出现一次的狼族荣耀……传说级特性——「狼魂」。”   “什……!”   ……   …………   西部,荒漠地带。   “喝啊——”   金发女骑士一身白色铠甲,右手持剑左手握盾,冲锋在队伍的最前列,丝毫不惧怕面前的巨物。   只见那是一只巨型仙人掌魔物,近五层楼的身高极速甩动着肆意生长的分枝体,呼啸作声。两三米长的尖针密密麻麻地长在仙人掌上,令人骇然。   「魔株·仙人掌,LV57。灾害威胁等级:破军。」   “守护魔法序列!四阶魔法·「圣堂之盾」!”那女骑士举盾,随之一声暴喝,只见一道光芒闪过,一面金色巨盾展开在女骑士面前。魔株仙人掌的尖刺巨锤砸在那光盾之上,光盾不动分毫,魔株肢体却瞬间破裂。   此女便是勇者团队的千禧年勇者之一,「圣骑」特性的拥有者,珂洛丽丝。   「珂洛丽丝,LV51,职业:圣殿骑士,特性:圣骑。」   然而破军级魔物岂是泛泛之辈。几次呼吸之间,破碎的肢体快速复原,不止如此,魔株仙人掌的分茎越长越多,然后它所有分茎忽然蜷缩在一起——   “蒂娜!”珂洛丽丝大喊。   如同弯满的弓瞬间弹开,魔株全身弹起,身上密密麻麻的尖针如弩箭般向天空暴射,千万尖针如同箭雨,竟瞬间遮盖了此刻的天空。   遮天蔽日的箭雨在空中滞留一秒,然后,突然加速——   轰——   千千万万的尖针,每一根都蕴藏魔力,让这片箭雨得到了二次充能,如同拥有制导一般,从上而下向地面的众人狂射。   “知道啦,让你们看看本天才的进步!”名为蒂娜的魔法师模样的少女,举起法杖挥舞一圈,高声吟唱,“以风之女神的名义,听从我的呼唤——守护魔法序列!四阶魔法·「魔灵之风」!”   空气中忽然出现无数小型涡流,螺旋的风轻描淡写般将尖针的轨迹扭曲,成千上万的尖针竟没有一根击中众人。   这位少女,便是勇者团队中的魔法担当,蒂娜。在不断的修炼之后,她终于进步到四阶魔法师的境界。   「蒂娜,LV42,职业:魔法师·四阶。特性:魔力强化。」   “到你啦,诺亚!”蒂娜喊道。   “哈!”只见青年一跃而起,拔出长剑,双手重劈而下,“强化魔法序列·攻击强化!”   轰——   一道巨大的剑气向魔株仙人掌呼啸而来,来自魔物本能的直觉让仙人掌做出了防守。只见仙人掌的分茎越长越多,形成一面错综复杂的护盾。   砰!那剑气却蛮不讲理般将仙人掌斜切穿透,仙人掌的茎体尽数断裂。   这位青年,便是千禧年的勇者,拥有勇者级特性「勇者」的诺亚。   然而魔株仙人掌可没有那么简单就被讨伐,只见那些断裂的分茎,还在空中便已经扭曲滋长,这是魔株最难缠的能力,分裂再生。   “机会,狼牙!”诺亚大喊。   下一秒,一个黑影已经出现在了魔株仙人掌的身边。   “狼魂——”   轰!刃光,无数的刃光在刹那间笼罩着偌大的仙人掌残肢,下一个瞬间,还悬在空中的全部残肢尽数爆裂,化作无数碎末,交融在细沙之中。   「狼牙:LV67,种族:狼族·兽人。特性:狼魂。」   “干得漂亮,狼牙。”诺亚收剑走来,“这些日子你真是进步神速,面对破军级魔物也能造成如此规模的杀伤,我真的庆幸能有你这样可靠的队友。”   “喂喂,诺亚!”魔法师蒂娜小跑着赶来,面露喜色,“这玩意和当初那个帝蛛差不多强吧!对吧!”   收拾着装备的骑士珂洛丽丝说:“没错,帝蛛和这仙人掌一样,也是灾害威胁等级为「破军级」的魔物……曾经我还以为帝蛛拥有「焚城级」,呵,现在看来,只是我们当时太过弱小,感知不了对手的真实强度罢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解决帝蛛那种家伙,绝对用不了三分钟。”   “耶——”蒂娜笑道,“哪里还有帝蛛的分布?有机会我们就回去报仇吧!”   “不要停留在过去呀,蒂娜。”诺亚笑道,“我们要展望未来才行,我们每个人进步都很快,就是这样,保持好现在的节奏,继续进步下去吧。”   “呵呵,诺亚啊。”狼牙轻笑,“说到进步,你可是有点谦虚了,还有谁能比你进步得快,自从神谕仪式之后,你的进步……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了,简直是在爆炸。该说不愧是「勇者」吗?”   “过奖了。”诺亚笑道,“那么各位,按照接下来的计划,完成这里的关键讨伐之后,我们就准备前往北境之地了,那里比较冷,这段时间我们多备一些物资……啊?狼牙,怎么了,看你有点不舒服的样子。”   诺亚看向狼牙,后者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不,没事……”   “有心事就说出来吧,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   “嗯……”狼牙犹豫了一下,“那个,接下来的旅程,我可能要暂时离开你们了。”   “啊?为什么啊!”蒂娜问。   “是……你家乡的事吗?”诺亚试探性地问道。   “嗯,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的故乡给我传来了消息,现在我的祖国兽人之国似乎出了点问题,据说亚人族正在破坏兽人国的社会秩序,挑拨国家分裂,所以……”   “王室想要你回去帮忙?”   “没错。”   “那,我们一起去吧。”诺亚说,“兽人之国的国王也许正需要我们的帮助,维护一个国家的治安,也是我们勇者团队的必经之路嘛。”   “没错,我们是一个团队,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蒂娜说,“来吧,我们一起去讨伐那些分裂国家的亚人们!”   ——   ————   作者的话:   很抱歉拖更了这么久。最近真的很忙……抱歉。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二十章:贫民区   “那里就是了。”亚力达指向不远处的山头,这里离方才的修道院并不算太远,以安君的脚程不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到达。   这里是弗拉沃尔城西南边缘,贴合着南侧山脉。安君抬头环顾,视线内另一座高耸的山,和斗技场山的形状差不多。亚力达介绍说,那里就是弗拉沃尔地下迷宫的所在地,而贫民区离地下迷宫也不过两千米左右的路程。   “哦——”安君看着迷宫所在的山,若有所思。“那这里,不会很危险吗?”   “不会。”亚力达说,“那里的魔物并不会逃离迷宫,虽然贫民区离迷宫很近……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里从来没有过魔物灾害的记录。”   看来弥音也在暗中做了不少工作。安君这样想着,轻捻起裙摆,随着亚力达踏上了贫民区的山间小路。   石头粗糙铺成的台阶很不好走,修道服又太长,稍不注意很容易踩到裙摆,这件衣服的连接扣质量很不好——尽管这很可能是设计师的故意而为,但这种款式的修道服很容易就被一脚踩出十分尴尬的境况。   可这是全斗技场最便宜的修道服款式了,本着能穿就行的原则,安君在影纵里备了二十件——在没有全部穿烂之前,安君几乎不会再购置新的服装。   只是这二十件也并不算耐穿,安君本以为这种按银币算价格的服装品质一定很好,事实上这些衣服也的确足够轻薄柔软,只是质量上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坚韧。   这个世界的确是有“无论怎样都不会损坏”的服装的,只是那种加入魔法道具的服装注定与安君无缘,「塔罗·教皇」的副作用让他无法装备防具,而通过魔法纤维制成的自动修复衣装和防具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山间一声雁鸣唤回了安君的思绪,他环顾四周,这里景色很美,山与山高低交叠,曲径通幽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源自原始的美感充斥着五官,这往往是无病呻吟的青年作家们最喜欢的景色。   如果不说,安君根本不会想到,这样一座度假村般的山丛,竟是贫民们的聚居地。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山头传来,安君抬头望去,看到一个老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来。“喂——”   “那是谁?”安君眯着眼,“看不太清……”   “主人,那好像是……”作为亚人的爱丽丝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对方的信息,“拜斯尼斯?”   “他怎么来了?”安君一愣,与拜斯尼斯的见面并不在他计划的当前环节,安君转头,问亚力达:“他……是你们这里的常客?”   “拜斯尼斯?不,没听说过的名字……”   老商人拜斯尼斯跑得比想象中要快,安君想来,那拜斯尼斯也许年轻时也是斗技场的一名斗士。安君喊道:“您慢点,这里不好走。”   “嘿、嘿……”拜斯尼斯踉跄了几次,他的跑姿实在是有些惊险,让人不免为他担心。少倾,拜斯尼斯追上安君,气喘吁吁地说道:“我可等到你了,小姑娘……啊不,安大人。”   “拜斯尼斯先生,您这是什么话。”安君笑出了声,“你这一句大人可吓到我了,怎么搞得我像升官发财了一样。”   拜斯尼斯先是一愣,转而又喜笑颜开地靠近安君,小声说:“我懂,我懂的,那种事情确实不好明面上说,不过……以后各种方面还是要仰仗您一下的,还请您多多关照——自然,我和我的商会也一定全力以赴地支持您——”   “等一下,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啊?那种事情?哪种?”拜斯尼斯的话让安君感到一头雾水,“在斗技场的这些天,我好像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没做吧。”   这些话自然是对于“外人”而言的,安君在斗技场的几次动作,从不会有外人知道——弥音和她的手下,口风一直都很紧,不然弥音的身份也不会在人类的社区里隐藏这么久。   安君转念一想,又似乎猜到了些许端倪,他又问:“哦——是斗技场派你来的?”   (只有这种可能了。月下弥音的特性「塔罗·世界」,可以像千里眼顺风耳一样监视着我——原理大概是将目标身边的声和光传送到自己身边吧——她一定猜到了我想做什么。)安君这样暗想。   在安君眼里,弥音简直像有读心术一般,只是看一眼对方的表情,只是听一句对方的话语,就能够读出对方的所思所想。每次一想到有这样的人监视自己,安君就感到一阵恶寒。   可拜斯尼斯却说:“不,这倒不是……倒不如说,如果只是斗技场让我来的,那还真该谢天谢地呢……”   “嗯?什么意思。”   “安大人……”   “……等一下,你还是先换种方式称呼我吧。我讨厌官僚主义的称呼。”   “咳,那,小姑娘,你不知道那件事吗?我还以为你……”拜斯尼斯看了看四周,把安君拉到角落,耳语道:“其实,是暗杀者协会派我来的。”   “什么……?!”安君一惊,“谁?”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呀。”拜斯尼斯苦笑道,“对方是……「管辖者」。是「无法看见面容之人」,我要是知道他是谁,我恐怕早就没命见你咯……”   “「管辖者」吗……”这个词汇,安君曾在B级暗杀者少女红楠的嘴里听过,据她所说,「管辖者」就像每个地区暗杀者协会分会的总管一样,是在A级之上的顶级暗杀者。这让安君感到很不安,他不喜欢暗协。“他们要你做什么?”   “实不相瞒,他们也并没有和我说具体的事宜……只是说,让我全力以赴地支持你。小姑娘,你是想来改变贫民区的现状吧,我拜斯尼斯别的做不到,但钱这方面,只要不是太多,我还是能拿出来的……当然,我至少也能保证五十万银币的预算。”   听到这番话,安君先是愣了一下,粗略算了一下五十万银币的价值。如果说一块馒头价值一铜币的话,五十万银币大概能买到五千万个馒头,想到这里,安君就感到自己投入的那两块极净魔晶便宜的有些可怜。   斗技场几次事件让拜斯尼斯赚的盆满钵满,但这些钱却并没有让他堕落,他将弗拉沃尔城常驻的几家小型商会全资收购,四十年的经验积累让他在几天之内营收暴涨,更神奇的是,不仅没有一家大型商会对拜斯尼斯进行打压,反而通通给他让了财路,在拜斯尼斯六十年的生命里,如此顺风顺水的故事只有在传说中才能看到。   然而,拜斯尼斯作为一根老油条,在商道上混,他不可能看不清局势。到底是哪方势力在保他安生,拜斯尼斯心里一清二楚。   暗协。   这片大陆上,再有钱的财主,听到暗协二字都会被吓一哆嗦。拜斯尼斯再怎么不想和暗协有联系,也绝对不愿意得罪暗协分毫,连凯撒帝国都没有处理暗协,作为一个商人,能保住自己的命就已经很不错了。   最可怕的是,「管辖者」专门在自己面前,点名了这位十岁的修女,安·凯尔拉。   安君的话又拉回了拜斯尼斯的思绪:“拜斯尼斯先生,其实,我也只是想改善一下贫民区的生活……可是,我并不是要直接给他们金钱,扶贫这种事,光有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哦,我懂——”拜斯尼斯说,“我也正有此意。实不相瞒,贫民区数万居民,他们本可以成为一股优秀劳动力,只是碍于种族和阶级的矛盾,他们连一份正经的工作都得不到——没有人会愿意让一个亚人族奴隶生活得比自己还滋润。”   “思想上的问题不用担心,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中,每个人的思想也都会随着时代发生改变,没有人会固执一辈子。”安君说,“只需要做出最开始的一步,时代的齿轮自然会跟着驱动。”   “……理论是理论,但你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   “我没学过经济,所以也就只能想到些做面包和种地的方法了。”安君自嘲般笑了笑。   “面包自然是不行的,没有人愿意去买一个亚人族奴隶做的面包。农耕也不好,这弗拉沃尔城临着山,土壤稀缺,大多都用在了花卉行业上……”拜斯尼斯却在认真分析,“小姑娘,你毕竟还是个年轻的修女,你们是清贫惯了,但在弗拉沃尔城,你那靠种地得来的经济根本不堪一击。真要赚钱,仅是勤劳可未必会出成果……只能吃个半饱可不叫扶贫,那叫救灾。”   “……”安君犹豫了一下,才说:“那……拜斯尼斯先生,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拜斯尼斯拉着安君,一边走一边给他讲解这贫民区的概况。众人走到高处,拜斯尼斯向山下一指:“你看。”   那是一处山谷,密密麻麻的“房屋”遍布着山谷的每个角落,拜斯尼斯说,这就是贫民们居住的地方。这里离弗拉沃尔城很远,一条河穿过山谷,流向了东南方,连河流都与弗拉沃尔城没有丝毫联系。   “其实,我有个想法。”拜斯尼斯说,“如果……小姑娘你信得过我的话。这个想法,早在几十年以前我就想试一试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虽说不该自作主张,但老夫我还是想做一做年轻时想做的事。”   “当然欢迎。拜斯尼斯先生,经济学上的事你比我懂得多。那我就拜托你了,就算出了问题,我来负责就好,你不要有太多顾虑。”安君说,“……也不必做得太好,只要能让贫民们有个稳定的生计,就足够了。”   “啊……哦,我明白,明白。”拜斯尼斯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安君一眼,“……这样我就没有心理压力了。”   (这小姑娘,她到底想做什么……?)这一刻,拜斯尼斯心里产生了一个难以解释的疑惑,敏锐的直觉让他隐约感到这修女的话里有话,但他不敢多想,只是点头答应。   拜斯尼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火漆上印章的形状有些诡异。他把信封交给安君,说:“我不知道现在把它交给你合不合适……这是,暗协的信。”   “……又是暗协。”安君眉头一皱,“他们想干嘛?”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拜斯尼斯顿了一下,又说道:“他们……要见你。”   ——   ————   作者的话:抱歉久等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过两天就能恢复正常更新,尽量加速更……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二十一章:奇妙的地下大冒险   嗡……   嗡……嗡……   高频而有力的昆虫扇翅的声音。   这里是巨大而空旷的地下迷宫,以正常人类的脚程,就算毫无波折地走上一天,也很难走完其中一层。   ——毫无波折?哪有这等好事。这里可是地下迷宫。   魔物,无数的魔物与陷阱暗藏在这座迷宫的每个角落,就算是一个专业的B级探险队,也要走走停停半个月才能安全通关地下一层。   可没有足够的补给,就算是B级,也通关不了地下二层。据说曾经有个A级冒险者组成的,号称国家级的冒险队伍,在极为专业的后勤保障之下,也只不过勉强进入到第四层。因此,直到今日,最先进的冒险攻略也只局限于前四层。   四层之后,无人可知。   嗡——   充斥着多普勒效应的振翅宛如汽笛的轰鸣,贯穿了这片迷宫的寂静。一只卡车大小的暗金色巨蜂呼啸而过,信息素的指引让它在迷宫中飞速穿梭,绕开了所有陷阱,向目的地全速前行。   「魔物:鬼蜂,LV51,灾害威胁等级:「破军」。」   即使是第四层,破军级魔物也并非常见,鬼蜂大可在这迷宫中肆无忌惮,只是来自本能的命令让它全速飞往「那个地方」。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捉到食物」了而已。   鬼蜂那对锋利的大颚会将被制服的猎物紧紧咬住,然后以最新鲜的状态运回蜂巢,供同族们享用。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就会忽略这只鬼蜂的颚所叼住的东西。和鬼蜂相比,这只猎物实在有些瘦小,但鬼蜂对猎物的选择,并不仅限于对方的蛋白质含量,更重要的是魔力,猎物体内所蕴含的魔力。   所以才要努力保鲜。   鬼蜂的颚又紧了紧,本能让它去探知一下猎物的生命状态。还好,那猎物既没有反抗,也正鲜活,像是树上刚摘的苹果。   而那颚中,是一个人。一个看起来已经不省人事的女孩。   穿着一身有些残破的修道服,一头白色长发沾了些土,头顶一对亚人族的耳朵不自觉动了动。被称作安·凯尔拉的修女,被咬在大颚之间,像一床挂在晾衣杆上的棉被。   ……   事情还要从一天前说起。   安君和众人在贫民区外围转了一圈,然后就离开了。这期间,安君什么也没有做。   什么也没有。深入调研也好,宣传造势也好,什么也没有。像是一个沉默的旅行家,只是参观了一遍风景,彼此之间就再也没有更多的交集。   这并非安君本意,他对亚力达说:“这样就好。有空的话,你就和大家在私下里做一做思想工作,就说有人愿意为他们提供正常的工作岗位,而且是公开透明自愿的那种……至于我,还不到和他们见面的时候……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我还只是一个异教徒。”   “真的好吗?我认为,这是您收获大家信仰的绝佳时刻……”亚力达提议道。   “不必了,画大饼的事你们也经历的多了。我想做件实事。”安君笑道,“当然,亚力达先生要是在背地里夸我几句也不是不可以啦。”   如果没有拜斯尼斯的介入,安君可能还是会直接进入贫民区做调查,但现在看来却没有那个必要了。   安君拆开暗协的信,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看了起来,信里的内容出奇的简洁,那大概是一张邀请函,一张邀请安君参加“聚会”的邀请函。   时间是第二天的夜晚。地点是……弗拉沃尔地下迷宫,「某层的领主房间」。   ……   月下弥音拥有空间传送能力,原本安君是打算让弥音帮自己节省下赶路的时间,而弥音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只是……   “因为力量被削弱了所以精度没法保证啦。”   这是弥音的原话。更可气的是,这还是在她释放完传送之后才说出口的。   所以,安君才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真可恶……”安君看着手里的一本《弥音自制迷宫地图一点通》,有些不知所措。“这里是……第四层吗?领主房……领主房在哪里啊?按照这本地图来看的话,怕不是等我走到目的地,聚会都已经在准备下一期了……”   嗡——   忽然,一阵巨大的振翅声从远方传来,那是鬼蜂专有的频率,鬼蜂慢悠悠地在这迷宫中穿梭,寻找着猎物。这是第四层最不该惹的魔物,无论是弥音的地图还是冒险者们的专业攻略,都说明了这一点。   “鬼蜂……?等等,这一层的领主是……喔,原来如此。”安君本能地躲在石柱之后,看着慢悠悠的鬼蜂飞来。忽然,安君又想起了什么,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   “嘿——呀——”然后,安君对着鬼蜂的头,狠狠地扔了出去。   砰。啪嗒。   鬼蜂愣了一下,转过头,又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它一辈子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虚弱的攻击,如果它能说话,恐怕它一定会在此嘲讽安君一句:“没吃饭呢吧?”   “啊……尴尬了。”安君也愣了一下,“咳咳,不过,我还有打败你的方法——以女神阿弥司之名!接招吧——”   安君聚力在拳,澎湃的魔力环绕在身,震吼一声便向那鬼蜂猛冲而去,气势如虹——   砰!!!   ……   …………   名为安·凯尔拉的修女,被咬在鬼蜂的大颚之间,像一床挂在晾衣杆上的棉被。   “唔……”少倾,安君睁开双眼,轻轻伸了个懒腰,“啊,还没到吗?”   鬼蜂的速度很快,但想要到达目的地恐怕还要一段时间。安君利用这段时间睡了一觉,他看了一眼怀表,大概过了三十分钟。   鬼蜂感受到猎物的活动,它把颚又紧了紧。   “知道啦知道啦,我不会跑的啦。”安君说着,从影纵中拿出一壶水,又掏出一块面包,那是弥音的娼馆里免费供应的甜点。然后,他就这样一口面包一口水地吃喝起来。   忽然,鬼蜂一个急转弯,让安君的面包一下子脱手,向远方飞了出去。水壶上的带子勾住了他的手臂,让水壶幸免于难。   “喂!能不能飞得稳一点呀!……嗯?”   鬼蜂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安君发现,眼前的景象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那是一处断崖。魔晶灯的数量忽然增加,却仍照不穿这断崖之下的黑暗,断崖之外,是一片巨大的柱状空洞。   上有边,向下,却望不到尽头。直径数百米的空洞足以让任何一个空旷恐惧症患者崩溃。   然而崩溃的可不只有空旷恐惧症。   轰轰轰轰——   似乎是迷宫识别了作为入侵者的安君。越来越多的魔晶灯骤亮,竭尽全力地点亮这片黑暗。   下一秒,安君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头皮发麻。   那是……蜂巢。   之后的某篇描述鬼蜂蜂巢的游记里,人们是这样评论的:蜂巢?怎么可能。蜂巢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一坨不会动的蜂蜜,真正可怕的只有鬼蜂而已。   的确,人类对蜂巢的恐惧,仅仅只是因为蜂巢的主人。它们会攻击,会发怒,至于蜂巢,没了它的保镖,确实和任人宰割的鱼肉没有区别。   但是……能明白的吧,那可是「鬼蜂」的巢穴。   那直径数百米,深不见底的地下空腔,那被照亮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蜂巢」。   像深不可见的夜幕,长出了显微镜下的结缔组织。不,比那还要密集,比那还要扭曲。每一个蜂房,都像峭壁上长出来的眼睛,它们似乎还在蠕动,每只眼睛都在盯着安君,贪婪而丑陋。   最中央,是一座巨大的蜂房,在那里,安君看到了一只客机般大小的巨型鬼蜂——那大概是蜂后。   「S级悬赏·魔物灾害:鬼王蜂巢,灾害威胁等级:「超焚城级」。」   这里就是,弗拉沃尔地下迷宫第四层的领主房间——代号·鬼王蜂。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二十二章:鬼王蜂巢   只有打败层中领主,才能打开通往下一层的入口,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邀请函中所说的「某一层的领主房间」,恐怕也不会是眼前这片让人头皮发麻的,一眼望不到底的巨型蜂巢。   “哇……蜂巢好像还在动诶……”眼前这片峭壁长满了卡车大小的蜂房,每个蜂房又在似有若无地蠕动,让安君感到有些恶心。   空气中传来香甜的气息,转移了安君的注意力,那是一种类似槐花的清香,在如此庞大的蜂巢群周围,香味清甜却不腻。   “难道那蜂巢里还有蜂蜜……?不过话说回来,地下迷宫里真的有「花」的存在吗?”安君也有些纳闷。他仔细嗅了嗅这股香甜味,又感到有些困顿,这股香气似乎有安眠效果。“气味……还有这些蜂蜜……有毒。”   鬼蜂是用毒的一把好手,无论是工蜂个体的毒牙与螯针,还是整个蜂群的蜂巢与蜜,鬼王蜂群几乎涵盖了所有毒攻的方式:接触、空气、注射……就算是再难缠的猎物,也不可避免被毒所伤。   安君自诩优秀的毒抗性似乎也没办法完全抵抗这股毒气,他伸手握了握拳,四肢有些发麻,使不上力。   而且,安君还忽略了一件事:鬼蜂造蜜不需要地下迷宫有花。它们是吃魔力和肉的。   而蜂群似乎也忽略了一件事:象征着入侵者的魔晶灯已经亮起,却没有一只鬼蜂发动警报。它们把安君当成了一块任蜂宰割的肉。   嗡——一只马车大小的年轻鬼蜂飞上来围住安君,这是社会型魔物常见的“帮忙”,顺便也可以在即得的猎物身上分一杯羹。   咔——毫不留情地,年轻鬼蜂对准安君的大腿就是一口,不管是什么猎物,大腿部分总是最美味的地方。   只是那猎物并没有如鬼蜂想象中那样被分尸,在鬼蜂简单的神经回路里,自己的獠牙总是能轻易切开猎物,就算是地岩龟那厚重的壳,自己也总是能咬碎的。   可是没有。明明这块肉没有装甲,明明这只猎物的身体又纤细又柔软,可自己引以为傲的牙却刺不穿那猎物分毫。   “?”安君低下头看了那鬼蜂一眼,“干嘛啊?”   年长的鬼蜂似乎不喜欢后辈与它分享捕猎的喜悦,它紧咬着安君的腰,大颚猛扭,与年轻鬼蜂斗起了拔河。   “唔唔唔——”被撕咬争夺的安君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但两只鬼蜂怎么也没法咬断安君,两蜂就这样在空中争斗起来,由于动作太大,又吸引了更多鬼蜂的注意,它们逐渐向安君靠拢过来——   “喂,能不能先把我放到蜂巢再咬啊?”说实话,安君并不想在空中和它们缠斗,他想先落个脚。   几只鬼蜂就这样在一边咀嚼着咬不动的猎物,一边把猎物簇拥着塞进了蜂巢,可下一秒——   砰——   安君从蜂房里走了出来,身后是数只鬼蜂的尸体。鬼蜂的大颚咬不断安君,但它们咬得断自己。   “「塔罗·教皇·反击盾」……话说这种没有自我智慧的社会型魔物,杀几个应该不算违反教条吧……”一路从蜂房走出,安君的手脚已经沾满了蜂蜜,他深呼吸一口气,感到有些心累。衣服破损的有些严重,安君懒得再换,估计一会有的是浪费服装的时候。   安君伸出手指,嘬了一口蜂蜜,精神又一下子焕发起来:“喔……好吃。”   那是一种十分香甜的味道,不腻不齁,却美味得令人沉醉。又因为含有毒素的缘故,给安君带来一种微麻而提神的感觉,让安君感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很舒服。   而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人类啊,我们的蜜,可还合你胃口?”   “……?”安君探出蜂房外,抬头一看,只见那蜂巢中央的一座巨型蜂房里,正散发着幽暗而诡异的光芒,安君知道,那里住着的便是领导蜂群的真正领主,鬼王蜂后。   “是鬼蜂的女王陛下吧。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修女,只是想通过这里,去往下一层而已。您的手下非要吃我,所以我才迫不得已反击,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和您做不必要的争斗,所以,能请女王放我通行吗?”安君喊道,“哦——对了,这里的蜂蜜真的很好吃哦。”   “哦?也就是说,你不是为了讨伐我,只是想通过这里,对吗?”蜂后说,“如果我放你走,你能否保证不伤害我和我的子民?”   “那是自然,不如说,和女王陛下的实力比起来,我才是不愿意打架的那一方呢……普通的人类可是没办法和「超焚城级」抗衡的呀。”安君说,“既然我们达成了共识,那可否请女王陛下指引我一条通往下一层的明路?我日后一定会答谢您的。”   嗡……一只鬼蜂缓缓飞到安君面前,那鬼王蜂后又说:“那你就骑在这只鬼蜂的背上吧,它会带着你前往下一层——”   “啊,感激不尽……”安君向前踏出一步。   然而下一秒——   “骗你的啦——”鬼王蜂后一声震吼,只一瞬间,面前那鬼蜂忽然全身泛起暗红色的光,一道完全看不见的斩击向安君照面而来,刹那间将安君所站之处削去,蜂巢顿时被挖出一片浅坑,碎裂的蜂巢在空中化作一片齑粉。“胆敢杀害我的子民!我要你死!”   可鬼王蜂后的魔力眼再望向那片碎裂的蜂巢时,却发现那修女已经消失。再搜索时,一股陌生的黑暗系魔力却已经在蜂巢更深处涌动,径直向自己的方向穿梭而来。   蜂巢的感知网络让那修女的声音传进了鬼王蜂后的听觉感受器中:   “真凶呀,还好提前设置好了影纵……不过——”修女说,“谈判失败了呢,鬼王蜂后——”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二十三章:铁块与棉花   轰轰轰——   只一刹那,整片偌大的深渊里,成千上万的鬼蜂呼啸而出,遮住了全部视线。   鬼王蜂后幽沉的声音回荡在蜂巢之中,振聋发聩。   “二十三万五千八百七十四。这是整座蜂巢里所有战斗工蜂的数量。”蜂后说,“其中的每一只,都是让你们人类闻风丧胆的「破军级」!而我的「特性」,则是将这二十三万工蜂的实力在破军级的基础上全部增幅三倍!”   “啧……”   “来吧人类,让我看看,你该如何对付这二十三万破军级的蜂群!”   ……   安君顺势钻入影纵之中,悬在峭壁的蜂巢庞大而复杂,内部有纵横交错的通道,这些通道本就是以鬼蜂的体型进行设计的,对于安君来说就宽敞得有些多余。   可对于鬼蜂来说,这蜂巢里外,便是它们的最佳作战地点。   “是领地型与社会型结合的群体灾害啊。”莫伽迪雅说,“每一只都是破军级……虽然单只鬼蜂实际会造成的灾害并不严重,但是一旦想要讨伐它们的话,蜂群就会立马变成「超焚城级」灾害的集体进行反击……而且那个鬼王蜂后也不是善茬,能同时对二十三万的个体进行三倍增益,就算是高等魔族也未必能做到啊。”   “流水的输出,铁打的辅助。”安君说,“那只鬼蜂女王,它的面板数据也没有多高,那副臃肿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战斗力,但是……就算是坐在那不动,它也绝对称得上顶尖的「天灾」啊……”   “但也不是不能一战。”莫伽迪雅一笑,“这种靠数量堆砌的「强大」,只要找到突破点,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就像同等重量的棉花和铁。棉花块头再大也是棉花。”安君说,“只要用影纵接近蜂后,就是我的胜利了——”   砰!   头顶的蜂房壁忽然破开,全身泛红的鬼蜂抄起那巨大的蜂针,径直刺入安君的影纵之中,蜂针裹着一层幽红的光,下一秒,如同针扎破水泡,安君的影纵在一瞬间被破得粉碎,锐利的蜂针刹那间就将安君钉在蜂巢壁上,动弹不得。   “……「破魔」?!”莫伽迪雅愣了一下,“这也是鬼王蜂后的加持效果吗……?”   鬼王蜂后的声音似乎可以通过蜂蜡传递到蜂巢的每一个角落,那声音低沉而刺耳:“笑话!在我的领地玩捉迷藏,你的一举一动我全都能看穿!”   噗——一道看不见的穿刺在下一秒击碎那鬼蜂的头颅,鬼蜂一下子失去了生命体征,摔了下来。   由于鬼蜂已经接触到安君的身体,因此这种近身反击可以做到瞬间击发。安君挣扎着站起,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沾上了一层蜂蜜,全身浸透的黏着感让安君很不舒服。   “是我的错觉吗……这些蜂蜜似乎……在吸取我的属性?”   安君抬头望去,那鬼蜂破开的蜂房顶处,液态的蜜正如糖浆般向下缓缓流出。   这鬼蜂蜂巢的结构和一般的蜜蜂蜂巢有着很大的差别,这里并非如普通蜂巢一样由无数个独立的蜂房构成,这里每个蜂房的直径比鬼蜂的个体还大,每个蜂房也都有着十足的纵深,蜂房与蜂房之间甚至还有通道相连,简直像一座巨型的战略堡垒。   而且,蜂房中蜂蜜的量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多,安君走在蜂房中,蜂房壁只是隐隐渗透出少量的蜜——然而,看到这片被破开的蜂房壁时,安君才明白,这蜂巢里大部分的蜜,都贮藏在这由厚重蜂蜡构成的蜂房壁中。   安君忽然感到有些冷。   “属性吸收……真是最令人作呕的能力啊。越是卑鄙的人越爱玩这一手。”莫伽迪雅说,“不过,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让小安你也学会这一手。”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先学能够自动清洁的技能啊……”安君很嫌弃地看着自己的修道服,如果只是到处破洞那还有修补的机会,可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只能丢弃处理了。   “先别抱怨了,小安,敌人又要来了。”   “看来,要让它们吃点苦头才能放我走了。”安君目光一冷,庞大的魔力忽然从安君体内奔涌而出,又化作一道剧烈的漩涡,凝聚在安君胸前一点。   受到魔力的激发,安君胸口前的奴隶纹章忽然暴闪,已经被爱丽丝完全激活的纹章拥有着更加骇人的威力,黑暗系与精神系的双属性攻击贯穿了安君身体内外,撕扯焚烧着安君全身每一个细胞,狂乱的攻击甚至溢出他的身体,分解着周边的蜂房。   ……   远在弗拉沃尔城另一侧,斗技场,稻荷裕子的旅店里,还躺在床上睡懒觉的爱丽丝忽然惊醒。   “啊!主人……?!”   爱丽丝面前忽然展开了一张法阵,虽然看不懂其中的含义,但爱丽丝在契约术式的引导下,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   那是「奴隶」在用魔力攻击纹章时,所触发的「自动惩罚术式」。   那法阵中央有一个按钮状的图纹,似乎拥有魔力一般,吸引着爱丽丝的视线。   一股不知是源于哪里的原始冲动,驱使着爱丽丝的手指向那图纹靠近,她知道法阵的另一端连接着谁,那是她最敬爱的主人——所以,此刻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也不做。   可是,爱丽丝就是很想、十分想要把手指摁上去。那之后,爱丽丝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不知是好奇心,亦或是无端涌现的冲动,她就是想要发动这个术式——只是为了试试看。   “不行!”接近那图纹的前一秒,爱丽丝强迫自己恢复了理智,她又感到十分恐惧,猛地向身后跳去。   ……   地下迷宫,鬼王蜂巢。   “莫伽迪雅,你说这一招,如果硬要起名字的话,那么到底是要叫「塔罗·教皇」,还是「反击盾」呢?”   漆黑的雾状魔力萦绕在安君身旁,似一颗巨大的黑色云球。这是「反击盾」将纹章对安君的攻击具现化的模样,如同蓄满的弓,万箭待发。   “哼哼,终于开窍了吗?「塔罗序列」可是用我的力量碎片做的,「反击盾」只是「教皇」的衍生能力,既然要起名字的话,那当然是——”   “懂了。”安君一挥手,“「反击盾」!”   “等等,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啊?”   轰——那黑色云球顺应安君的指引,忽然炸开,又化作无数黑色飞弹四散而去。这些远程化的攻击,就像用手扔出的石子,安君无法控制它们的运动轨迹,只能以足够的数量进行撒网式打击。   至高级纹章的攻击十分彪悍,竟贯穿了沿途所有的蜂房,向鬼王蜂后所在之处奔涌而来。   这种攻击并不难躲,只是鬼王蜂后的体型过于臃肿,只能任由这群“石子”向自己撒来。   “——工蜂!”   无数鬼蜂毫不畏惧地拦截在黑雾攻击的沿途,只是触碰黑雾便化作了一道道齑粉,只是那鬼蜂实在太多,竟靠数量硬生生拦下了黑雾的攻势。   “可恶啊——!”看着蜂巢被数道黑色贯穿,鬼王蜂后气急败坏,怒吼道:“该死的人类,胆敢如此破坏我的蜂巢……!”   鬼王蜂后忽然愣了一下。   它忽然找不到对手的方位了。   鬼王蜂后这才明白了什么,方才那无数道黑色飞弹,即使被蜂群拦截,也依然在贯穿蜂巢的路径中留下了「黑暗系魔力」。   所有路径都在散发着黑暗系魔力的波动。和那修女藏身的「影纵」一模一样。   “你——你藏在哪了?!给我出来!”   鬼王蜂后有些惊恐,每一条路径似乎都藏着那个人类,但似乎又都没有。蜂后十分明白自己的实力,一旦被对手近身,自己也不过是一只排不上号的「破军级」罢了。   “工蜂护驾!”蜂后大吼道,顿时,无数只鬼蜂向蜂后蜂房涌来,鬼蜂纵横飞舞,在蜂后的周围形成了一道漩涡般的肉身壁垒。“人类!有本事就站出来和我一战!偷偷摸摸的算什么——”   这一个瞬间,熟悉的黑色魔力波动又出现了。蜂后愣了一秒,终于找到了对手的方位。   不是在那些打掩护一般的路径里。   而是在鬼王蜂后的背后。   “好啊。”修女说。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二十四章:超焚城级的领主   那修女的声音,很轻,很近,近到了耳边,吓得蜂后全身一哆嗦。   蜂后这才发现,四周召集的某一只护驾工蜂的身上,竟露出了一丝黑暗系魔力的气息。   “你这家伙……难道……藏在了工蜂的影子里?!”蜂后一惊,“不可能!你是什么时候……等等,这是……!”   “那只工蜂,很熟悉吧?”安君微笑道。   蜂后这才发现,原来那只“背叛”了自己的工蜂,竟正是方才偷袭安君未果的第一只强化蜂。   “你竟然……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就在工蜂的身上设置好了传送魔法?!”蜂后惊道,“这不可能……你是怎么知道它一定会被我召集过来的?!”   “搞偷袭这种事,当然要派你最赏识的“亲信”来才对吧。”安君说,“那是你最得意的几只工蜂近卫,如果要护卫打近身战,你下意识之间一定会选择它们的——好了,鬼王蜂后,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现在给我打开通往五层的门,那我们就还能谈一谈,如果你再执迷不悟,别怪我不客气。”   “可恶……胆敢小瞧我……!”蜂后怒吼一声,转身便向那修女咬去,可转头的一瞬,那蜂后便只见一只纤细的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前。   轰——   一道黑焰闪过,那蜂后应声倒地。   可蜂群却并没有如想象中溃散,安君愣了一秒,从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了数十只空中飞舞的鬼蜂,忽然间湮灭成灰。   “怎么……”   安君很确信,自己并没有对其他目标发动攻击。   那鬼王蜂后的上半身被来自纹章和反击盾的攻击融成灰烬,可就算这样……   鬼蜂群却依然没有溃散的表现。   “怎么会?我明明干掉了领主……?!”   “喂……”低沉而刺耳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从那蜂后蜂房的深处,缓缓走来的,是一只「工蜂」。   这只工蜂与周围的任何一只工蜂都没有任何区别,就算是魔力反应,也和其他鬼蜂是一模一样的破军级……可是,那只平平无奇的「工蜂」,却说了话。   “喂,我什么时候说过,只要打败我,就能打败「我们」了?”那工蜂猛地一吼,忽然间,它的身体剧烈地扭动,膨胀,竟在几次呼吸之间鼓成了原本的三倍大小——   那副臃肿的样子,分明就是「蜂后」。   “工蜂……变成了蜂后?!”   “我说过的吧,二十三万,这是「我们」的数量——我们鬼王蜂,正是由那二十三万个「我」所组成的整体!”蜂后吼道,“这里的每一只鬼蜂,无论是蜂后还是工蜂,无论是幼虫还是成虫,全部都是「我」!”   “……唔?!”   噗——安君脚下的蜂蜡忽然坍塌,腿脚忽然感到一阵粘稠,再注意到时,安君的腿已经没入那蜜潭大半。   安君的身子如踩入沼泽般沉没,他想把腿拔出来,却感到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紧紧吸附着他的双腿。   “呃!”   然后,安君感到腿部有什么东西在沿着自己的身体掌上攀爬——   “这些蜜……是活的?”   蜜浆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爬上了安君的体表,将安君的身体与修道服牢牢粘在一起,那蜜浆越涌越多,等到安君反应过来的时候,蜜浆已经凝聚成一条条长蛇的模样,纠缠着安君的身体。   安君忽然感到身体有些麻痹。   “魔力被……”   “哈哈哈!现在你还觉得我们的蜜和你胃口吗?”蜂后大笑道,“那蜜含有特殊的魔毒,能够不断积累在你体内,随时等待我的号令而爆发!身体失去了所有力气的感觉如何啊?”   “啊……”   “不要挣扎了,人类,看看你的身体吧,我的魔蜜可不只有吸取魔力的效果——”   “?!”安君看向自己的手臂,才发现自己体表的蜜浆已经凝固成一层光滑而坚硬的结晶,而自己的身体却已经无法动弹分毫,不止如此,连魔力的凝聚都变得有些困难——这种感觉,安君有些熟悉。   “我的魔蜜还可以在内部产生「魔力乱流」!”蜂后说,“被蜜浆束缚住的目标,不仅身体动弹不得,连魔力也会被压制九成!你那诡异的魔法就算再强,只剩十分之一的威力也没什么好怕的。再加上魔毒爆发——感到荣幸吧,人类,你是第一个让我使出全力的对手。”   “魔力……乱流?哦——”安君忽然想起了什么,“那种东西,我五岁的时候,就经历过了呀。”   “什么……少虚张声势了,你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击之力……!等等,你、你在干什么?!”   咕。   一条触手状蜜浆爬上了脖颈,又蔓延到了安君的脸颊,可下一秒却被安君一口咬下,嚼了嚼便咽了下去。   “吃点东西而已,”安君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你们的蜜很合我胃口。”   “什么……!你这家伙!你明明知道这蜜有毒……!”   “这个世上,最美味的东西总是有毒的哦。”安君一笑,“蜜里的魔毒已经完全爆发了吧?那么,这就是鬼蜂蜂蜜最美味的时机了。”   鬼王蜂后忽然惊恐万分,猛地向后退了数步:“不……不可能!你这家伙……你这家伙……明明只是个人类而已啊!不对……你真的是人类吗……?”   可安君没有理会对手,只是一脸酥麻而陶醉地品味蜜与毒的留香,全然不顾忌周围的一切,无论是蜂后还是工蜂,都没有上前围攻的意愿——工蜂的数量也不是无限的。   蜂后摇了摇头,又道:“不过是抗性高一点罢了……看我把你溺死在蜜浆里,把你做成人体琥珀!”   然而,蜂后面前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已经被蜂后用尽全部技能禁锢着的娇小修女,在听到蜂后的话之后,脸色却没有一丝变化。   安君笑着说:“亮晶晶的东西,我不讨厌哦。可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你好像……误解了什么。”   “去死!”   周围蜂房忽然躁动起来,大量蜜浆奔涌而出,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向安君扑来,如同巨浪倾轧。   在蜜浆接触安君的前一秒,这只蜂后听见了安君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之前的魔力输出,超过了十分之一?”   轰——   黑色雾焰毫无征兆地突然爆发,将周边方圆十米的所有物体瞬间湮灭,那蜂后躲闪不及,被迸发出的黑色魔力波及,顿时支离破碎。   破军级魔物在至高级纹章的攻击面前毫无抵抗之力,那黑色魔力在攻击之后并没有消失,而是逐渐向安君身体周围收敛,最后形成一个直径两米的圆环,那圆环之中的魔力被高度压缩,内部隐隐发出轰鸣声。   “这一道,是被压缩并加速的黑暗系魔力。”安君说,“蜂后,经过刚才的试探,我大概明白了一件事。这迷宫第四层真正的领主,并不是「你」吧。”   “……!”   “我知道你现在已经用了某个工蜂的身体重生,然后藏在了某个蜂房里,但我对着蜂巢喊话,你一定也能听得见吧。”安君说,“你们虽然单体只有破军级,但你们的整体却是「超焚城级」——那么,你们的「魔晶」在哪呢?”   “……”   “别告诉我是因为「单体破军级」所以整体都没有一个魔晶!再强大的破军级,也不可能随意号令二十三万个工蜂,不可能让蜂后利用工蜂的身体复活,更不可能同时对二十三万个破军级魔物进行强化!”安君说,“这三点,无论怎么看,都是只有「超焚城级」才有可能做得到——可是,你们却连魔晶都没有!”   “……”   “我说的没错吧——”安君说,“第四层迷宫领主,「鬼王蜂巢」。”   “什么?”莫伽迪雅说,“小安,你的意思是……”   “这一层真正的领主,不是工蜂,也不是蜂后,而是容纳它们的,布满整片峭壁的「蜂巢」!”   “……!”   “我可从没听说过这种论点,那……”莫伽迪雅疑惑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它的魔晶……又在哪?”   “就在这里。”安君捧起一滩蜂蜜,那蜜浆似有若无地蠕动着,“「蜂巢」的魔晶,就在这些蜂蜜里。”   “啥……?”   “有很多破军级的魔物,都会炼化出自己的魔晶,而魔晶的出现则代表着魔物自身实力的质变。而当魔物实力变得足够强大之后,魔物也会根据情况将自己的魔晶形状予以改变——”安君说,“有些魔物,会把魔晶压缩到很小,以掩盖自己的弱点,而另一些魔物……则会将自己的魔晶变大,甚至会让其变形,拟态……就像弥音小姐一样。”   “难道……”   “没错,这蜂巢,就是将自己的魔晶体积不断变大,不断降低自身魔晶的密度,直至将魔晶液态化,与自己的本体融为一体。”安君说,“因为魔晶的密度太小,又太过柔软,所以就算被攻击,被吃,也不会对本体产生太多的影响。”   “大胆的想法。”莫伽迪雅说,“小安,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可如果猜错的话……”   “就算猜错了也没关系。”安君一笑,下一秒,一道与黑色魔环形状完全相同的,纯白色魔力环,环绕在安君四周。   黑环与白环相互平行,彼此间相距十公分。   安君又说:“蜂巢,这一道,则是以同样压缩程度,同样的加速,但方向与魔力属性则与黑暗魔力环完全相反的,「神圣系」魔力环。很不可思议吧?明明是两种完全冲突的魔力,此刻却被我同时拿了出来。”   “……!”   “那么,”安君说,“猜猜看,如果这两股方向相反,且完全排斥彼此的魔力,在用魔力加速之后相撞,结果……会发生什么?”   嗡——   蜂群忽然躁动起来,在空中又形成富有规则的运动轨迹,此刻在空中的鬼蜂又增多了不少。   “执迷不悟。”安君轻叹一口气,他略一抬手,两道魔力圈互相接近彼此——   光,忽然暗了下来。   “嗯?”安君感到了些许异常,他停下了两道魔力环的动作,此刻,光与暗的两道极端魔力,彼此相距不过三公分。   那是鬼蜂群。它们体表的幽红色光芒忽然褪去,不止如此,连周围所有照亮领主房间的魔晶灯也随之黯淡,熄灭。   然后,幽红色的光芒再次亮起,那是鬼蜂的强化状态——可并非所有鬼蜂都亮起了红光——   黯淡之中,安君看到了面前的空中,一张由无数鬼蜂聚集而成的……“平面”。   一张平面,一张巨大的平面,无数的鬼蜂悬在空中,组成巨幕。   幽红的光在部分鬼蜂身上出现,渐渐地,竟形成了一个个具有规则的图案,如同只有红光显示的电影屏幕。   最后,鬼蜂巨幕上的图案,定格在了两个字符上,那是两个人类的文字——   「住手」。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二十五章:双重威慑   “喔……”安君愣了一下,“我也只是猜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呀。”   「请让两个魔力环之间的距离远一点。」鬼蜂巨幕上如此显示,「我们可以谈判。」   “没什么可谈的,只要把通往第五层的大门打开就好。”安君说,“我不想把事做绝。”   「你若引爆自己的魔力,那么受伤最重的一定是你。希望你能先考虑到这一点。」   “我的事不用你担心。”安君说,“比起吃一发魔力爆炸,我更相信你宁愿给我开门。”   「……」蜂巢先是沉默,又显示:「你可以先冷静一下。」   “我没有和你拖时间讨价还价的耐心,我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安君说,“给我开门,不然我马上就引爆自己的魔力——你的蜜浆既然能吸取属性,那你也感受到了吧,虽然我没有能利用这些属性的技能,但我拥有的魔力总量足够把你这里炸个底朝天。我的魔抗性也足够保我不死了。”   ……   森特托姆魔法学院的首席魔导师曼妮卡,曾在自己的著书《元素绪论》中这样写道:   「魔力是有属性的。魔法与魔力按元素可以大致划分成两族十三系。主元素族:水、火、风、雷、地、神圣、黑暗。副元素族:冰、光、精神、空间、生命、普通(无)。   元素之间,是讲究「相性」的。水与冰,二者元素一体双生;神圣与光,二者主从相依;黑暗与精神,二者结合相辅相成……在实际的魔法使用中,大多数魔法也常会使用高相性元素进行结合。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修炼多种元素的方式更适合魔法师的培育与成长。   然而,现实中对魔法系新生教育的第一课,都必须要让学生学会「抉择」——正经的魔法师,从来都只是主修一种元素,顺便辅修一个与主修元素相辅相成的副元素,若所修的主副元素相性优良,那么此种辅修元素绝对会成为魔法师的一大利器——例如水与冰,神圣与光明,黑暗与精神,火与雷,大地与风……   但,魔法元素从来都不是温柔的孩子,它们中的每一种,都是足以轻易剥夺生命的兵器。元素与元素之间,有相性优良的好友,自然也有见面就要争个你死我活的宿敌。   水与火,这两种魔力若要同时运行,必将在使用者体内发生爆炸,轻则重伤残废,重则血肉横飞。水与火便是魔法元素中的一对罕见的宿敌,因此无论哪座魔法学院,这一对元素敌对关系都是要一讲再讲的内容。   然而,就算是水火之间的碰撞,也远远比不过魔法元素中最可怕的一对——神圣系,与黑暗系。   和它们之间的碰撞比起来,水火之间的争斗就显得有些幼稚了。在目前的魔法研究中,还没有人明确计算出神圣与黑暗双魔力同时运行时会造成的后果——从来没有人完成过这个实验。   只知道它们很危险,但没人知道它们到底有多危险。这便是,整片凯撒大陆所有的魔法院,都将黑暗系魔法列为「禁书」的理由。」   ……   这些知识,即使不阅读曼妮卡的著作,安君也能在莫伽迪雅的嘴里听到。   安君从未修炼过元素魔力。安君的魔力属性是「无」。「无」本不应该成为一种独立的元素属性,它是每个人最源初的魔力,混沌而纯粹,像七彩色汇聚而形成的纯白色的光。   无论是治疗术还是影纵,都是该属性中最基础的魔法,安君不需要专门进行魔力元素筛选的修炼,但即使这样,安君依然无法同时使用治疗术与影纵,这两种魔法之间的切换大概有五秒左右的真空期。   安君的属性构造很特别,他空有庞大的魔力值,却只能使用两种最基本的魔法,除了增幅治疗术的面积与效果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安君没有学习过更高级的咒文,也没有学习过系统的魔法理论,治疗术与影纵又太过温和,根本构不成魔力爆炸的条件,像两颗相互排斥的磁石,单纯的高魔力量只能强化磁石的磁力,只会让两者愈加排斥彼此,永远也无法接触。   然而,「塔罗·教皇」的出现改变了这一格局。   「塔罗·教皇」以牺牲防具装备资格为代价,增幅了安君的防御类属性,同时让他得到了附属技能「反击盾」。   「反击盾」不是魔法,更不是魔法师,它不会管释放的魔力属性是神圣还是黑暗。   “勒加米尔的羽毛,会释放神圣与光的纯魔力攻击,这种攻击没有具体形态,如果被「反击盾」具象化的话,估计也只是一道白色的雾吧。”安君对莫伽迪雅解释,“而至高级奴隶纹章的诅咒,则会释放黑暗与精神属性的纯魔力攻击,连形状,都几乎和前者一模一样。”   这些攻击被「反击盾」具象化,成为一股雾状的魔力流。   然后……   ……   「请容我考虑一下。」鬼蜂巨幕上如此显示,「毕竟,如果直接给你开门的话……」   嗡——   两道魔力环忽然又接近了彼此,此刻二者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公分。   “转移对方的注意力,然后拖时间等自己的诡计完成……如果我是你,此刻我也会这么做。”安君说,“我说过,如果可以,我不想伤害你,但如果非要我做出抉择,那我也绝不会犹豫半秒。”   「等一下!」巨幕显示,「我知道了。」   哗——   面前的蜂房壁忽然崩塌,安君后退一步,望见那蜂蜡之中封存的蜜浆顿时倾泻而出,向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流下。   那蜜浆像一道粘稠的瀑布,但流下的轨迹却并非铅直向下,它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直径百米的螺旋,像放大版的水乐园长滑梯。   蜜浆倾泻的过程足足持续了五分钟,当安君再走近那蜜浆时,蜜浆已经完全凝固,略一触摸,触感坚硬而光滑。   「这即是通往第五层的道路。从这里滑下去的话,用不了五分钟就能到达。如果你不恐高的话。」巨幕显示。「你还有别的要求吗?如果没有,请取消你的魔力环。」   “有。”安君说,“倒不算要求,顶多算一个小小的请求吧。”   「……是什么?」   影纵的魔力从安君双手中涌现。少倾,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安君的手中——   那是一个坛子,或者说,是一个大一点的陶罐。   “来都来了嘛。”安君狡黠一笑,“让我顺一坛蜂蜜再走呗。外面卖的鬼蜂蜜太贵,我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呢。”   「……」   …………   此刻,弗拉沃尔城另一端,斗技场内的某家旅店里。   “啊。”   爱丽丝趴在床上,面前出现的是一张法阵,和刚才出现的那张一模一样,那里链接着至高级奴隶纹章另一端。   爱丽丝本来是想抱着什么也不做的态度去对待这张法阵的,但当爱丽丝回过神来的时候……   她的手指,已经接触到法阵的中心了。   “啊。”爱丽丝颤抖了起来,“完……完蛋了。”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二十六章:即死威胁   “哇啊啊啊——”   遥长的蜜浆滑道上,白发的修女失去了平衡,连滚带滑地螺旋下坠,一道破空声回荡在空旷的峭壁之间。   滑道的倾角已经接近垂直,在离心作用与高速度的支配下,修女的身体被牢牢摁在那铅直的滑道上,却没有任何平衡身体的手段。   忽然,蜜浆滑道大震起来,眨眼间分崩离析,修女的身体像甩动中的链球突然断了链子,顿时飞出轨道,如一颗子弹射向面前的山岩。   砰砰砰——   修女在弧形的峭壁上滚动数百米,直至撞上了一颗凸起的花岗岩,在一头撞碎后者之后,修女随着岩石的碎片,以自由落体之势一同坠向望不到底的深渊。   然后,修女用尽全力,向上空数百米处望了一眼,那里是一片烟雾,一片如同炸弹爆炸后残留的滚滚浓烟。   “唔……真抱歉。”修女说,“我并不是故意的。”   ……   那是一分钟以前的事情了。   “如果早这样做,我们也没必要相互纠缠这么久。”安君说着,将满满一坛蜂蜜收进了影纵。   「魔力环之间的距离太近了。」那巨幕上如此显示,「请尽快收回它们。」   “我知道。”安君说,“正因如此,所以我才需要冷静一下。它们不是我本身的魔力,我无法完全支配它们,所以我只能一点点地将魔力流减速,万一减速过程中不小心发生了什么摩擦就不好了。”   「让人担忧。」   “放心。”安君微笑,“只要没有人打扰我,我肯定……啊?!”   然而安君话音未落,便只觉胸口一阵悸痛,胸前的纹章忽然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一阵阵幽邪的红光暴闪,顿时,澎湃的黑暗、精神双系魔力贯穿安君身体内外,汹涌在安君全身的经脉之中。   “唔啊!”   “这是……!”莫伽迪雅愣了一秒,她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情况,“侍主的专属术式……?是爱丽丝?!”   “这怎么……可能?!”完全激活状态的至高级纹章在瞬间击溃了安君的魔力控制力,想要在至高级纹章的攻势之下完成对魔力环的操作,简直是天方夜谭。“爱丽丝……对我……发动了攻击?!”   龙族,是魔抗性极强,强到可以被世人公认为「魔法免疫」的种族。而至高级纹章,则正是为古龙族所专门设计的,即使是龙族的魔抗之鳞也无法阻挡的,超穿透性魔道具——安君不觉得自己比古龙族的魔抗性还要高。   安君威慑鬼王蜂巢所用的双属性魔力环,本质上是将这两种魔力以相反方向、同等速度进行环状加速。这两种魔力攻击暴敛无常,若在平常的速度下,元素之间的斥力足以让二者丝毫无法交融,但在安君庞大魔力量的约束和加速下,高速对撞使魔力元素的结合反应拥有了可能。   无论是安君还是鬼王蜂,都不知道对撞的黑白魔力会发生什么。但不好的预感告诉他们,不要轻易尝试。   安君本可以将双环慢慢减速,使二者重新回到即使接触也是斥力大于结合力的状态,但此刻爱丽丝横插一脚,顿时扰乱了安君的魔力操作,同时高额的黑暗系魔力在瞬间刺激了「反击盾」,使那黑色之环的分量暴涨。   情急之下,安君大喝一声,仅剩不多的气力凝于一点,刹那间将双环强行减速,如同即将面临事故的司机猛踩刹车——总比直接满速撞上要好的多。   然而,急刹车永远解决不了所有问题,强行减速无法完全平复那两股躁动的魔力,顿时双环挤压崩溃,被安君自身魔力包裹的黑白元素顿时爆发四散,未完全减速的元素在惯性中对向碰撞,只是一个瞬间——   轰!!!   安君确信,在自己的急刹车之下,只有很少一部分的魔力发生的撞击,然而,即使是这极小一部分的魔力碰撞,也仍在瞬间引发了爆炸。   巨大的轰鸣震颤着整座地下迷宫,骇人的脉冲在瞬间撕碎了安君附近的蜂巢,蜂群似乎提前预感到了什么,早已向远处撤离,然而事与愿违,爆炸的冲击波只一刹那便追上了四散逃离的鬼蜂。   只是对于鬼蜂来说,最可怕的不是冲击波与噪声。这里的每一只鬼蜂都是需要B级团队合力才能击杀的「破军级」,只要拉开距离,这种规模的爆炸也未必不能承受。   然而,被爆破加速的黑白魔力才是这场烟火里真正的浩劫。受到至高级纹章的攻击,安君在瞬间失去了对魔力的控制,神圣与黑暗的双属性魔力根本不受安君掌控,黑白交织的魔力子弹四散而射,像超负荷的水气球被摔碎的瞬间。   爆炸的中心,安君也在这一刻失去了判断的意识,承受爆炸所造成的短暂脑震荡,纹章术式所造成魔力贯穿,从里到外瞬间击溃了安君的身体防线。   治疗术自动触发,修复着安君身体内外的损伤,剧烈的耳鸣让安君暂时失去了听觉,在意识渐渐苏醒的时候,安君感知到自己已经摔在了蜜浆滑道上。   之后,安君便随着滑道向下滑行,然后在某一时刻,崩溃的蜜浆滑道把安君一下子甩了出去,蜜浆的碎片,岩石的碎片,蜂巢的碎片,鬼蜂的碎片……还有安君,他们一起坠向了仿佛没有尽头的深渊。   砰。   砰、砰砰。   轰——   大概下坠了多久呢?大概是几十秒、或者是几分钟之后,安君终于听见了来自下方的回音,那是破碎的物体坠落在谷底的声音。   安君扭头向下望去,只见一片银闪闪的磷光在渊底闪烁,众多碎块摔在上面,便瞬间四分五裂。还未等安君看清渊底的状况,便只听莫伽迪雅大喊一声:   “遭了!那底下……全都是魔结晶树啊!”   “那是什么?”安君问。   “别问了!赶紧把能防身的都用出来!”莫伽迪雅喊道,“那是魔晶矿的特殊形态!是一种形似树的魔晶群,但它们没有柔软的叶子,只有不断分叉蔓延的枝——那里的每一根枝,都是尖锐而坚硬的魔晶针锥!”   “什么……?!”   “那底下,简直就是一道必死的下坠针刺陷阱啊!”莫伽迪雅大喊,“小安!以这个速度撞上的话,你会被串成筛子的!”   “那真是糟糕。”安君说,“而且这个亮度……我根本没有能接触的影子啊。影纵已经没办法施展了。”   “「反击盾」里还有储存的纹章攻击吧!用那个的话,就算是钻石般坚硬的魔结晶树也能融化!”莫伽迪雅说,“我来指挥!你根据我的指引把纹章攻击具现化,向我指的方向打出去,这样即使碰撞也能在瞬间融化大部分的魔晶——”   “那个,莫伽迪雅,我有个问题。”安君说。   “有什么话一会再问!马上都要撞上了——”   “如果是我的话……”   “方向标记完成,对着那里全力把「反击盾」里的攻击打出去!”莫伽迪雅说着,又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身旁那下坠着的修女,并没有依照自己的指示发起攻击。“怎么……”   “如果是我的话,”安君这样说,“如果是我的身体……你说,有可能……硬接这一次的攻击吗……?”   “你说什么?!”   然后下一秒,那在重力作用下加速到极致的,身材纤细的修女,面向那闪烁着磷光的尖刺陷阱,径直撞了上去。   砰——!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二十七章:生命值与痛觉反应   以人类的肉体来说,最有效的「攻击」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假如此刻,面前有一位久经锻炼的力士,在那重量级的爆发力与筋力之下,他所发动的攻击就一定是最强、最有效的吗?   未必。   重达一百五十公斤的力士,全力向对手冲撞而去,爆发力带动他的身体,迸发出五十迈的速度,极重、极快地迎面撞击敌人——若一般人承受这样的攻击,恐怕立马就会全身筋骨散架,不省人事。   可是,如果「敌人」,也同样锻炼过肌肉,那身筋肉充满韧性,那身筋骨硬如钢铁,甚至,敌人要比力士更强、更硬、更加威猛——   那么,敌人绝对不会因为力士的冲撞而认输。   那力士提起全身力气,向那敌人全力掌推,那坚如钢铁的双掌拍在敌人胸前,顿时发出巨响,那响声,远比冲撞更响,更激烈——力士全力的掌推爆发出远比冲撞更加强大的杀伤力,直击敌人的胸骨,震颤敌人的心脏和肺叶——即使是锻炼过抗击打能力的武斗家,也难免会被这两掌打到吐血气绝。   可这就是力士最强的攻击了吗?敌人的肌肉远比力士更加强大,保护心肺的肋骨也因为锻炼而坚韧不摧,抗击打能力极强的敌人,没有受伤。   之后,是拳,是肘,亦或是膝、足、指……   都没有用。当敌人的抗击打能力强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力士的四肢,就显得那样单薄。力士拥有弯折钢筋的腕力,可就算是能掰折钢筋的他——   能「打碎」比力士自己还要粗壮的「铁块」吗?   不是撼动,不是举起,不是在铁墩上用拳头打出一个孱弱的印——而是打碎,从外到里,将那铁块「打碎」……没可能吧。只是敌人的肉体终究不是钢铁,但对于力士来说,都一样。   所以,力士提起了「刀」。   肌肉再强也只是蛋白质与水。力士拿起锋利的刀,就可以立马把敌人砍得鲜血淋漓。   不只是力士。如果刀足够锋利,那么即使是书生,即使是妇女,即使是孩童——甚至可以是婴儿,如此孱弱的他们,都可以将那筋肉无双的敌人划伤。   这是力士的强吗?又或者是刀的强?都是。因为足够有力,因为足够锋利……因为单位面积上的力量足够大。   明白了这一点的力士,拿起了理论上最强的武器——那是一把「锥」,沉重而尖锐的锥。力士抡起锥,纵身一跃,将双臂的力量挥在锥上,将身体的重力叠加在锥上,然后对准那坚不可摧的敌人,重重砸了下去。   别说是人体,就算是钢铁,只要让锥比钢铁硬,只要力士的体重与臂力足够大,那本不可能被「打碎」的铁块,也依然不是「锥」的对手。   就算是在充满魔法的世界里,物理规则也依然正常生效着。   ……   …………   在坠地的前一刻,安君大概知道自己可能要死了。那是在身体确实受伤之前,第六感就已经先一步地发作,精神先于身体认了输。   可是没有。在精神自觉麻痹,已经做好脑死亡的准备之后,大脑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死。   知觉在几秒钟之后才恢复,渐渐地,麻木变成了痛楚。   脖子被两根竖起的晶锥卡住,让安君连轻微扭头的动作都做不了,呼吸和颈动脉的流通被牢牢勒住,大脑缺氧的感觉涌上头顶。   但值得庆幸的是,这两根晶锥也只是将安君卡住,没有任何一根刺进安君的脖颈。   头部以下的触感渐渐传来,鲜血,正在从伤口里汩汩流出。一处左肩,一处右臂,两处右腿,均被竖起的晶刺贯穿。还有环绕身体周围,数不过来的、被刺破、划破在身体边缘的伤口,安君感觉不到有几处。   然而,这却是奇迹。   这片魔晶树群是那样的密集,可没有一根晶锥刺中安君的内脏和要害;大多数的树型魔晶高而粗壮,可唯独刺在安君身上的晶锥是那样的纤细……安君的落点,简直就是这片区域最佳、最安全的地带。   对比其他落在附近的物体,安君感觉自己简直像是被神明保佑。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莫伽迪雅的声音传来,“落在这里,运气简直太好了呢……才怪!要不是我一直在空中施法,修正你的落点方向,你早就撞在旁边那棵树上被串成马蜂窝了!”   “……”   “这里的每一根魔晶,都是在高浓度魔力的特殊环境下形成的,它们的硬度远比钻石更高!”莫伽迪雅说,“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的身体比钻石还硬吧?”   肉体毕竟只是肉体。安君的「防御力」只是让他更加坚韧,但他身体的娇软程度,仍然与正常的十岁幼女无异。就像水气球正面撞上钢针,再坚韧的水气球,也撞不过钢针的针尖。   这里的魔晶针锥,远比安君想象中更加锋利和尖锐,这些魔晶,让安君想到了月下弥音的牙。   滋……   数道黑色晃过,周身的魔晶针锥从根部断裂,然后影纵涌出,将那些散落附近的、插在体内的魔晶都收进了影纵中。   贯穿伤是危险的。这是连小孩都知道的急救常识,利器刺进体内,贸然拔出只会受到二次伤害。   但安君将那些贯穿身体的魔晶,用影纵取了出来。没有经过处理的伤口顿时开裂,止不住的鲜血向外喷涌。   从黑暗系魔法转而使用神圣系魔法,这之间有着大约五秒的真空期,期间,安君没办法发动治疗术。他就这样趴在原地,任由伤口大量失血,不做任何处理。   “安……?”   可还未过五秒,莫伽迪雅就发现,安君的伤口,渐渐止住了血。   血还在流,但比之前慢了许多,安君挣扎着支撑起身体,但被破坏的肌肉似乎还不允许他这样做。   然而,治疗术依然没有发动。   之前经历过狐狼拉多托斯创造的时空罅隙,适应过魔力乱流,让安君的治疗术拥有了自动触发的效果,然而现在,五秒已过,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治疗术都没有如莫伽迪雅预料中那样发动。   “小安,你又在干什么?”   “我在……做一个实验。”安君的声音有些虚弱,“莫伽迪雅,帮我看一下,我的伤口……我现在痛觉有些不太灵敏。”   修道服已经被撕裂得不成样子,那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衣服”了。莫伽迪雅望向安君的右腿,大腿处的伤口最为严重。   伤口在修复。莫伽迪雅的灵视让她一眼就看出了端倪,那贯穿伤虽然外表看起来仍然严重,但伤口内部,腿部中央,已经修复完成了。   在没有治疗术的情况下,那破损的肉体竟仍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动修复着,十五秒……二十秒?总之当莫伽迪雅回过神来的时候,安君已经坐起身来了。   “三秒。”安君却这样说,“从贯穿伤恢复到勉强能动的程度,其实只需要三秒。”   “这……就是你的实验?”莫伽迪雅愕然,“冒着会死的危险,连治疗术都不用,这就是你的实验?”   “虽然这些魔晶尖锐得有些出乎预料,但是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安君说,“我提前在心脏和大脑前预留了纹章的攻击,至少能够保住要害,区区几道贯穿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生命值。”安君说,“我想弄明白「生命值」这一属性的含义——你知道的吧,我的生命值,早就远超正常人许多倍了,这样的话,那对于一般人而言的「致命伤」,在我身上,也同样会「致命」吗……?”   “什么……”   “如果是一道足以令常人致死的贯穿伤,被几十、数百、上千个普通人一起分担,那么,这些人……都会死吗?”   “可是那又怎样……啊。”莫伽迪雅似乎明白了什么。   “莫伽迪雅你为什么会以为,我受到这种伤害,就一定会死呢?”   “这……”   “如果伤口的大小是固定的,那么对于受伤者来说,「伤害值」也是固定的才对。”安君说,“即使被破了防……但这种伤害,对我来说,也依然像是在被成百上千人一起分担才对。”   “但事实是,只看结论,你的受伤程度和常人无异。”   “生命值是,「当前允许受到伤害的总量」,”安君说,“我确实是受到了这些「伤害」,但是,这种「伤害值」,却也只占我生命总值的很少一部分,甚至无需治疗术,仅凭面板数据中的「生命自动恢复」就能治好……也许,我就算是落在旁边,被串成筛子,恐怕也不会死吧。”   “就像巨大型魔物不会被这几根仅有几米长的晶锥致死一样。”莫伽迪雅补充道,“然而现实却是,你的身体仍然只有这么点大……真是诡异的现象。”   “我也很害怕。如今,我已经连自己的死亡都掌控不了了……不,别说死亡,就连「让自己感到疼痛」这件事都很难做到。”   安君又说:“我本以为我的痛觉被防御力给抵消了,可实际上,我的「痛觉」很有可能是被防御力给「保护」了——防御力的存在,同样「保护」了我的痛觉。所以我才能在日常生活里,感知到按摩、揉捏这类轻柔的触感,不然,连这些轻微的痛觉,都会被生命值稀释。”   “好像以前也确实有人提出过这个猜想……不过敢这么实际搞实验的人,小安你是第一个。”莫伽迪雅叹了口气。   “我也只是想体验被破防的感觉罢了——在防御类属性里,我的「物理防御」一直都是短板,既然这些魔晶锥能破我的防,那么保不齐未来的敌人也拥有类似的攻击手段。”安君说,“如今「遗传算法」已经记录了穿刺伤的「形态」,下次再受到同类型的攻击时,我就能有更高的免疫力了。”   莫伽迪雅看着安君,又疑惑又有些佩服。(这家伙,虽然行为迷惑,但本质……应该还是为了变强吧?看来小安她为了和弥音的约定……为了抵御千禧年的灾厄,也在默默努力着呢……看来,的确是我想太多了。)   莫伽迪雅指向不远处,那是一处类似祭坛模样的平台,上面渗透出淡蓝色的魔力,莫伽迪雅又说:“那里应该就是通往下一层的传送法阵了,只是中间的道路被魔晶树群盖得严严实实……怎么办,用纹章的力量一路烧过去吗?”   “「反击盾」里储存的攻击是有限的,用来开路的话也太可惜了。”安君一笑,斜指头顶,“空中,不还有路吗?”   “什么……?”   “因为我一直都处于「战斗状态」,所以,「反击盾」的反击效果,也一直都是「100%反击」,因此……”安君背对着法阵祭坛,略微调整好方向,然后把手轻放在胸口,“因此,如果对自己发动「反击盾」,那么,就没有任何无消耗了。”   砰——!   巨大的冲击从「反击盾」里释放,正面命中。娇小轻盈的身体被这冲击瞬间击飞,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落向远处的祭坛。   “……”莫伽迪雅在原地愣了许久,看了看原地,又看了看抛物线中的安君,长叹一声——   “……真是够了。”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二十八章:地下五层   眼前的世界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传送法阵十分配合地开始工作,在一道纯蓝的光芒闪过之后,安君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脚下是青石砖铺成的大道,砌得十分平整,几乎看不见砖与砖之间的缝隙。安君的靴子已经破碎,便索性将鞋收入影纵,赤脚踏在青石路上。   青石冰凉而湿润的触感传递到足尖,这路面没有硌脚的地方,平整而没有一块杂物碎石,让安君想起了冬天踏向温泉的石板,冰凉却舒适。   与其说是道路,不如用“桥”来形容更加合适。   波光粼粼,那二十余米宽的青石路两旁,是逐渐延伸入黑暗、无法望见边界的湖水。石路的两边忽然亮起幽蓝色的光,那是一根根路灯状的石杆,高约有三米,悬挂着一盏淡蓝色的魔晶灯。石杆像马路上的路灯左右整齐排列,一直延伸到这条青石路的远方。   光芒逐渐让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在两根石杆路灯之间,安君看见了什么——那是在石路两旁,每两根路灯之间安放着的……人形雕像。   安君有些被吓到。这条青石路上是那样空旷,那样静谧,和第四层的杂乱与喧嚣完全不同,而在这种环境之下,冷不丁地出现无数个雕塑,一下子引发了安君的恐怖谷心理。   知道那只是雕像而不是敌人的时候,安君松了一口气。安君旋即走到路边,他的视线被最近的一座雕像所吸引。   “真美啊……”   那是即使没有美学功底的人,也能看出的美感。安君能感知到,那雕像的作者已经将人体肌肉的线条与结构,掌握得炉火纯青,每一寸肌肉的美感都被刻画得淋漓尽致——那并非是书本上用比例与结构图定义的美,没有伯里曼人体那丰富的张力,更没有任何刻意的构图——   它只是静静待在那里,便静静流淌出无限温婉的美丽。   那座雕像是一位精灵族女性的形象,它身体的每一处,都像是拥有无数细节,肢体完美而和谐地摆出一个充满故事感的姿势,连表情都刻画的那样完美,真实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过来一样。   只是第一眼凝眸,这座雕像的作者便在安君心里留下了一道美丽的刻痕。   那雕像似乎在倾诉着一个悲伤的故事,它在挣扎,在悲伤,像是在质问命运。这种情感透过冰冷的石像,传递到安君的心里,让安君有些不是滋味。   安君抚摸到雕像的手,冰凉而光滑,没有一点多余的摩擦。在这没有工业机床的世界里,能拥有打磨出这般光滑的技艺,让安君不免为之惊叹。   “小安……我说啊,”莫伽迪雅说,“虽然是石头,但这雕像也是没穿衣服的……你这么盯着看,不太好吧。”   “啊。”安君回过神来,又有些不太好意思,他扭过头,走向雕像身后的湖边,坐了下来。“这……是艺术。”   “艺术……?除了月下弥音,恐怕也没人会对这种诡异的玩意感兴趣吧。”莫伽迪雅有些尴尬地环视四周,她不喜欢这些雕像,对莫伽迪雅来说,雕像是恶意的,它们很有可能被暗中的魔法师驱动,变成会毫无声息偷袭的石像鬼。   安君坐在石路边缘,石道之外便是深不见底宽无边际的湖,娇小的双足伸进静谧的湖水,荡起一阵涟漪。   像是从深井刚打上来的地下水,那水冰凉而柔滑。安君捧起一些湖水,那水通透没有一丝味道。被地下岩土层层过滤的地下水远比地表水干净得多。   安君轻轻脱下已经不成模样的修道服,收进了影纵之中。修道服宽松而严实,而修道服之下,安君并没有穿其他衣物。   娇小而白皙的身体在幽蓝色的泛光下温润如玉,在石与水之间,像纯铁戒指上的一颗微小的钻石。   修女的身体沾了一些脏物。灰尘,血污,还有一些将干未干的蜜浆。   湖水被纤细的手捧起,从肩膀顺着手臂流下,淅沥的水音回荡在这空旷的地下,安君清洗着自己的身体。   安君看着水面镜像里的自己,渐渐又陷入了沉思。他暂时切断了与莫伽迪雅的灵魂交流。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安君似乎渐渐失去了面对女孩子身体时的羞涩,自己这一世从零岁开始就拥有了女孩子的身体,安君一直以为自己的灵魂从未发生变化,只是……   0到10岁,是人体变化最快的时期,力量,智慧,甚至性格……在智慧上,安君从二次发育中获了益,至于性格,安君不确定。   十年,安君感到自己从里到外,都变了太多。   (可是,只有一件事,只有这一件,我一定……)   “安。”莫伽迪雅的声音。   “啊。”   “你在想什么?”莫伽迪雅说,“你切断了我们之间的思想连接,不想让我知道?虽然很不礼貌……但我猜,你是不是在想着……谁?”   “嗯。”   “很简单的承认了呢。”莫伽迪雅说,“是妹妹,还是母亲?还是……你家那个青梅竹马,西恩?”   “……都不是。”   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安君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母亲丽娜,妹妹铃,一起长大的西恩,还有学院城的各位同伴……安君没有在担心他们。   甚至,安君也没有在担心爱丽丝。   他们都很安全,安君深信这一点。此时此刻,也许只是忽然的一个念头,安君想起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一个人——   “她肯定也在。”冷不丁地,安君冒出这样一句话,“一定的……一定。”   “「她」……谁啊?”   “一个女孩。”安君说,“只是……莫伽迪雅,还不到和你说这件事的时候。”   “……不说就不说。”莫伽迪雅悄悄飘到安君身边,探出头从斜前方望着安君,“反正我迟早会知道的,对吧?”   “不是迟早,是很快。”安君微笑,“如果……顺利的话。”   “哦?你在规划些什么?”   “你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看着我吗?怎么说也会有点预感吧。”安君已经清理好了体表,正在涮洗着自己的长发。安君笑了笑,又说:“另外,我还在洗澡,可以不要从正面看我吗?”   “啊……明明是小孩子,看一看又怎么了。”莫伽迪雅不以为然,又指着湖面说:“我只是感觉啊……这水底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听你这么一说……”安君忽然警觉起来,然而——   轰!   为时已晚。一道黑影从出现到进攻只用了不到一秒,完全超出了安君的反应能力,只见水下忽然躁动,一张几倍于手掌大小的蛇口刹那间咬住安君的脖颈,下一个瞬间,长蛇一个跃身扑到了安君身上,旋即一扭便将安君全身缠起,彪悍的力量全方位压迫而来,体型相差巨大的二者几乎是在瞬间便定了胜负——   “咕!”肺部的空气一下子被挤压而出,安君的身体被压迫成不合常理的样子。   “「水蟒」?!”莫伽迪雅认出了魔物的样子,“安,赶紧想办法挣脱,不然——”   那水蟒仅比安君的大腿粗上一圈,但体长却远超想象,一次呼吸之间便将安君里外缠了两圈,却仍有大段身体沉在水下,然后那水蟒用力一拉,便将自己连带安君一并拉入水中。   “安?!”   (遭……遭了……!)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二十九章:无氧运动   在那个世界,1975年,A国物理学家霍尔兰德教授提出过一种特殊的搜索方法,他将一个多元函数问题,比喻成岩羊爬山的过程:   假设此时此刻,有一种毒气正从海平面向上无限蔓延,只有爬到更高处的岩羊才能生存下来,而很显然,当一只岩羊选择了一座山之后,便不能退回重选,只能一直向上攀爬,直到爬到山顶,再之后,毒气是否会淹没山顶,它不知道。   显而易见的结论。无法向上攀爬的岩羊,会死。没有更强的攀爬能力的岩羊,会死。没有办法繁衍后代的岩羊群体,也会死。   只有不断筛选基因,不断进化出更强攀爬能力的岩羊种群才有生存的机会。然而,决定羊群生死的,也并非只有它们自己。   就算是攀爬能力再强的岩羊,只要上错了山,也绝不可能活下来——在这场筛选中,全世界只有一只岩羊才能存活。只有选择了最高的山,只有进化出了最强的攀爬能力,这群岩羊才有可能继续繁衍后代。   而最后存活的这群岩羊,如果没有限制地继续进化下去,它们最终会达到世界之顶,并在那里记录下世界最高峰的名字。   这种听起来就很残酷的寻优方法,却是从生物界最基础的进化法则中模仿而来,。再之后,它将成为人工智能领域中一项重要的寻优搜索算法,其名为……   「遗传算法」。   ……   …………   “啊……”莫伽迪雅看着眨眼间只剩一片涟漪的湖水,在原地愣了两秒。没有身体的莫伽迪雅不再是呼风唤雨的魔女,面对善于隐蔽偷袭的敌人,莫伽迪雅也做不到更好的侦查,“我不太想碰凉水,我就在岸边给你指导了哦。小安,你应该听得见吧……?听不见也没办法啦,我顶多大声一点。”   “……”   嗡——   忽然,熟悉的声音凭空出现,一道红色的魔力毫无征兆地浮现在莫伽迪雅身后——   “啊呀,怎么,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   水下。   “唔……”   安君的身体被体长二十余米的水蟒里外缠了两圈,巨大的力量把安君牢牢固定,动弹不得。   然后是挤压,仿佛要摧残一切的挤压,那是水蟒最恐怖的绝技,即使是比水蟒自身还要强一倍的对手,一旦被缠上,也只会在这一招下毫无抵抗地跌入死亡深渊。   绞杀。   水蟒这种魔物虽没有高魔力强度,但所有的修炼都凝聚在那一身彪悍的肉体之中,专精的修炼方式让其仅凭肉体便可称无双。   光滑的体表鳞片与肌肉构成无坚不摧的肉体铠甲,不管是物理还是魔法攻击都很难对其生效,而其身体构造和进攻方式,则又让那身本就威猛的肌肉,发挥出远超常规的效果。   同在破军级之中,一旦被水蟒先手,胜负便只有一个结果,更何况这水蟒常年吸收地下魔晶矿精华,即使面对强其数倍的对手,这只水蟒也绝对有与之一战的自信。   (遭了……)安君想动,但此刻却已经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每一次的呼吸,水蟒都会感知,然后顺着肺部的动作,缠得更紧。(真是糟糕,早知如此……不行,再这样下去,我……)   水蟒的肌肉在蠕动,然后牵动整条身体,不断收缩。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安君感到有些懊悔,(我就应该先把衣服穿上啊,这触感……好恶心。)   ……   岸上。   “是你?”莫伽迪雅一转头,从那道红色魔力之中闪烁而出的,是一位金发赤瞳的少女。“……月下弥音。”   来者正是掌管斗技场的魔族吸血鬼,月下弥音。   两条金色的马尾辫在魔晶灯的泛光之下依然璀璨。弥音一身黑色礼服,在昏暗的地下仍打着一把蕾丝洋伞,贵族出行的姿态与这迷宫的氛围格格不入。   “很意外吗?这迷宫是我和小童谣一起建立的,偶尔过来瞧上一眼,也很正常吧。”   “少装蒜了。这些事情都是你提前安排好的吧?”莫伽迪雅说,“以你的实力,我不信你会传送失误。要不是你动手脚,她现在早就到达目的地了。”   “如果没有我的话,小安可就要从第一层往下闯哟?”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了吧。”   “才不是呢。”   “而且你和暗协的关系这么密切,怎么看都是早就规划好了的。”莫伽迪雅说,“安她也许发现不了,但你的小算盘逃不过我的眼睛。”   “真是的,胡说些什么呢。”弥音轻捂嘴唇,狡黠一笑,然后又斜指湖面,说:“你不好奇吗?这水下的……战况。”   “安不会有事的。”莫伽迪雅说,“虽然水下并不是人类的主场,但只要让魔力在体内流动,就可以暂时替代空气发挥作用,所以即使无法呼吸也没有问题。更何况……那只是一只「破军级」,而这魔物的对手,可是能让「国灭级」吃瘪的安·凯尔拉啊。”   虽然知道对方在讽刺自己,可月下弥音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怒容:“你明明知道,我想杀她,只需要一瞬间。”   “一千岁的老太婆却只知道欺负一个十岁的孩子,真为你感到羞耻。”莫伽迪雅也是毫不留情。   “两千岁的年轻人说话还真是优雅呢。”   “反正我早就死了,死掉的时候只有二十岁。”说这句话的时候,莫伽迪雅是斜视着弥音的,“而且,无论是身材还是实力,我都比你好太多了。”   “没有学过艺术,真为你感到悲哀。听好了魔女,身材可没有好坏之分,至少在我眼中,你比安要差远了。”弥音说,“而且论实力……现在的你也没资格和我说这种话吧。”   “那你倒是给你心爱的安帮把手啊,该不会你也怕冷水吧。”   “呵呵……小安的生死可与我无关,倒不如说……死了也好。”弥音说,“你该不会忘记了吧,我在安的体内设置了「血族之种」……按照契约,只要她因为战斗或意外而死亡,那么血族之种就会将她转化为血族……尽管我不能直接动手,但被蟒蛇绞杀就很符合契约内容了。”   “你这家伙……也罢,反正你的诡计是不可能成功的。”   “是吗?”弥音一笑,“你刚刚说,小安可以用魔力暂时替代呼吸……但你知道,水蟒绞杀的真正原理,是什么吗?”   “哈?”   “如果只是让猎物窒息,那么想彻底杀死它的猎物,至少也需要十分钟。想想看吧,水蟒平时的猎物都是什么,它们可没有人类那么脆弱。”弥音说,“但实际上,水蟒实际杀死猎物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三分钟。”   “……什么意思?”   “绞杀可不只是窒息,这个过程中最具杀伤性的,其实是阻断血液流通。”弥音说,“魔力能代替呼吸这一点,作为绞杀高手的水蟒,难道会不知道吗?”   “这……”   “当血液都无法发挥它应有的作用时,魔力也好空气也好,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弥音说,“再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水蟒能在水中战斗的时间,可以达到两个小时。”   对于一般猎物来说,三分钟就会死。   可水蟒的耐力与力量,却足以让任何猎物绝望。   “很担心吗?”弥音又说,“那你要不要亲自看一看?哦——想起来了,现在的你,应该用不了高级侦测魔法吧?”   “你……”   “别生气嘛,你没法看,但我可以帮你看哟。”弥音一挥手,一张暗红色的法阵浮现身前,又沉声咏唱道:“沉寂的黑暗啊,以吾血族月下弥音之名——「生灵侦测」。”   数条红色丝线从法阵的中央钻出,伸入那湖水之中,弥音又说:“遗憾的是,我不会光系魔法,没有办法看到直观的画面,不过比起画面,直接探测生命体征和心理状态,才是更有效的观测方式哟。”   “情况怎么样?”   “嗯……探知到生命信号了,然后……「读心」——”   嗡——   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那法阵传来。   “好痛苦……”那声音沙哑失真,只能勉强听清其内容。   “这是?!”莫伽迪雅想到了什么,“你将心灵的声音……具现化了?”   “不愧是魔女,反应挺快嘛。”弥音说着,又望向水下,“听起来,有些不太妙呢,目标生命体征在渐渐消失哟。”   “难道……”   “别紧张嘛,反正死掉也能复活……毕竟,你是「魔女」吧,你怎么可能会为一个暂时的宿主而担心呢?”弥音说,“除非,你真的在小安身上,打着什么……「不太好的算盘」。”   “胡说八道,你这种试探不停的性格,真让人感到火大。”   “谢谢夸奖,不过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弥音奸笑着,手中忽然出现一只怀表,“这是小安送我的,现在,我要用它来算算战斗的时间……不过在这底下,恐怕连「战斗」都算不上,那只是单纯的虐杀罢了。”   “你……!”以灵魂形态度过两千年的莫伽迪雅,心理素质上却远远不及常年蛊惑人心的弥音,莫伽迪雅完全被弥音的激将牵着鼻子走。   “你急了吗?现在已经过去四分钟了哟。”弥音笑道,“不过,如果你求我,再把自己的目的告诉我……那,我也不是不能出手。”   “让我求你?别开玩笑了。”   “……五分钟了。”少倾,弥音看了一眼怀表,又说:“我无所谓,反正不管怎样我都很赚,可是你呢?呵呵……要么,你就以燃烧灵魂为代价,解放自己的魔女之力,如何?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做到的吧。”   “……如果我真的恢复了力量,那请你记好了,我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乐意至极。”弥音一笑,“不过,现在你该担心的,应该是这水里的事情吧。”   弥音向法阵一挥手,低沉的声音又从那法阵中传来:“遭了……无法挣脱,意识模糊……已经……”   “战况不错呢。”弥音说,“生命体征要消失了哟。”   “可恶……管不了那么多了。”莫伽迪雅一咬牙,灰白色的魔力忽然涌起,按理来说,没有肉体的莫伽迪雅根本无法聚集魔力,只是魔女之魂仍在,莫伽迪雅还有最后的底牌,“你给我等着——”   “……”弥音看着莫伽迪雅,忽然又说:“你站住。”   “……?”   “你我,都是看着小安成长的人,但说句实话,我越来越相信,你不适合待在小安身边。”弥音说,“给你一句忠告,不要轻易插手她的战斗,如果连「破军级」都没法打败,那她也没资格去阻止千禧年的灾厄。”   “……”   “更何况,「目标」的生命信号已经消失,胜负已定了。”   砰!   水面忽然翻涌,一个黑影从水中飞出,黑影带起一片湖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莫伽迪雅看清了那空中之物。   “很惊讶吗?”弥音狡黠一笑,“真抱歉,貌似我的探测魔法,连错目标了呢。”   那是一位修女。纯白的长发,黑色的修道服,全身湿漉。   “久等了。”修女这样说,“刚刚在水下洗了个澡,有些浪费时间了。”   ——   ————   作者的话:   首先祝愿高考生考试顺利,成绩优异,超常发挥,985211随便挑随便选,全部都能考上心仪的大学~   ——   另外悄悄的吐槽一句,希望各位看官赏个脸,在看书时稍微加一点自己的思考,不要被表面现象所迷惑╮( •́ω•̀ )╭   有些话因为涉及剧透真没法说,有些事在剧情里暗示的也蛮明显的,我不太好意思说出口,就像玩猜谜语的时候总不能把题目带着答案一起说出来吧,群里lspghs的时候还要用个拼音缩写呢╮( •́ω•̀ )╭   比如别看到一点要素就给全文下定义啊,就像总有人认为乞丐等于贫困等于悲惨,可有些乞丐背地里,可是能开豪车住别墅的呀。   我们觉得他悲惨,可实际上他爽极了╮( •́ω•̀ )╭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番外篇: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七月九日。下午六点。   少年匆忙地在笔记本上记下了最后一道公式,台上的数学老师说了一声下课,在学校吃晚饭的住宿生们便蜂拥向门外,争先恐后地冲向食堂。   少年的家离学校很近,下了课便可以直接回家。他翻了翻笔记本,然后走到讲台旁,看着收拾课件的老师,犹豫了一下,说:“老师,这里有两个地方我不懂……”   “你问吧。”   “哦……”   不知何时,少年感到生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是自己变了,还是生活本身变了,他不知道。   “你这几次考的不错,进步很大。”讲解完之后,老师忽然这样说,“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我,我敢拿生命担保。”少年认真地说,“老师你不放心的话,现在就可以考我。”   “不必了。”老师说,“我只是开个玩笑。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老师以前经常说你的不好,那也是在激励你,你现在能努力起来,老师也高兴。”   “啊……”   “还有,”老师又说,“以后继续努力,千万不能再松懈了。”   “嗯!”   少年走后,老师翻了翻文件夹,那里有几张班级成绩汇总。“嗯……数学一年提了六七十分,总分提了两百多……不错。”   老师在那张成绩表上,用铅笔默默画了一个圈,那圈中,正是那依然努力着的,少年的名字。   王庞志。   ……   从那个世界回来之后,已经过了一年。   王庞志一直以为那个世界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但那真实的记忆和触感又让他难以忘怀。这一年,他变了许多。   至少,他再也没有放弃过自己。   拼了命的学习,放下了一切娱乐,丢下了所有自怨自艾。少了抱怨和逃避的时间,王庞志的学业渐渐步入正轨。   努力过之后,王庞志发现,自己的生活似乎也没有以前那样一团糟了。当自己做出成绩的时候,那些人无端的侮辱也没有那么刺耳了。   王庞志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生活还是有希望的。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王庞志发现一群不速之客,正站在校门附近的角落。那是一群和高中生差不多大的青年,再定睛看去,他们似乎围住了一个刚放学的学生。   熟悉的直觉让王庞志感到有些不妙,他偷偷跟了上去——换做以前,王庞志是断然不敢这样做的。   青年们带着学生来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巷口。王庞志所在的学校不算太好,位置也比较偏僻,不好的事情经常会发生。   王庞志探头一看,领头的青年却已经一脚踹在了那学生身上,毫不留情。   对方直入正题,王庞志来不及报警,他想都未想,一个箭步上前,大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出现的王庞志着实把青年们吓了一跳,但众青年仔细一看,才发现来者只有那矮胖的少年一人,顿时有些想笑。   一个青年上前一把抓住王庞志,把他拽到了那学生身旁,笑了一声:“哟,你挺勇敢的哈?”   “我已经报警了!”王庞志说,“你们的行为……”   啪!   话音未落,那青年一巴掌扇在了王庞志的脸上:“吓唬谁呢,最烦你们这种打小报告的。警察算什么,他们到这里之前,我得先让你进个医院。”   青年照着王庞志的太阳穴,猛地一拳挥了出去——   在拳头接触王庞志的前一个瞬间,王庞志开口了。   “是你们……先动手的。”   砰!   那是完全无法反应的速度。明明看起来那青年已经打中了王庞志,可结局却是后者的拳头反过来打在了前者的脸上。   “「游戏事件·主角光环」。”王庞志沉吟道,“「单体时间加速」。”   青年们蜂拥而上,却只听一声声闷响,一个又一个拳头打在了来者的脸上,那看似身材矮胖的少年,却拥有着远超常人理解灵敏,不仅躲开了所有攻击,还将他那迅猛的拳头精准打在了对手身上。   一分钟后,巷口安静了。   “你……好厉害。”躲在一旁的学生这才发出声来,“你是……练家子吗?”   “我正在学散打……也只是刚练了一年而已。”王庞志说,“快回家吧。”   ……   路上,王庞志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他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上课怎么样?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他知道短信的另一边是谁,那是王庞志的家教老师。虽说是老师,可对方也只是一位普通大学生。老师人很好,很负责,即使不在上课期间,老师也依然很在意王庞志的学习,这让王庞志感到很高兴。   同样是年轻气盛的青年,那位老师却是王庞志心中的榜样。   温柔,和蔼,认真,也学过许多东西。那老师是个男人,可他在许多事上的处理,却比王庞志印象里的女孩子还要得体、细腻许多,他的字也比多数女生写的好看,偶尔,王庞志也会跟着那位老师学习书法,而那老师似乎也十分乐意教授。   王庞志回复了一句:“我还好,谢谢。”   在王庞志的印象里,很少会有人关心自己。王庞志甚至说不出几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   比如,那位在另一个世界的女孩子。   七月九日,是她的生日吧。不知道她在那个世界过的怎样了呢?   然后,王庞志又想到,似乎这个日子同样也是另一个人的生日。   王庞志赶忙打开手机,看到那家教回复的一句“好”,他又打字道:   “安君老师,生日快乐。”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三十章:殉道者   扑通。   安君摔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砸出一声闷响。   “弥音小姐,你不会是专门过来看我们笑话的吧。”   “怎么会呢。”   “啊……喂!月下弥音,”莫伽迪雅忍不住指责道,“你这家伙……!”   “我只说过会侦测生命信号,也没说目标是谁呀。”弥音狡黠一笑,“这就是魔女吗?”   “好了,二位不要吵了。”安君轻笑道,“弥音小姐,你专程来到这里,应该是有要事要说吧。”   莫伽迪雅却抢先一步埋怨道:“小安,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来到这里,都是她在背后动手脚。”   “我知道。”安君说,“原本第四层的领主,也并不是鬼王蜂群吧,只是弥音小姐这么喜欢试探我,那就做给你看好了。”   “猜的不错。”弥音说,“顺带一提,鬼王蜂可是我在第四层开设的隐藏关卡,安,这可是我的特殊照顾哟,喜欢吗?”   “你是指那些蜂蜜?那倒是不错,不过如果要冒着生命危险,我就不太喜欢了。”安君说,“寒暄的话到此为止,弥音小姐,有话还请直说吧。”   “不要紧张,这一次是福利环节。我是来为你开设绿色通道的。”弥音说,“暗协会议很快就要开始了,他们调查了森特托姆公国目前的状况,当然也包括了你的母亲和妹妹……所以,有些事情只有你到了才能知道。”   “你要带我直接通关?”   “其实我之前说什么传送失误,都是骗你的,如你所想,我只是在分析你的潜力。”弥音说,“实际上,弗拉沃尔暗协分会的根据地,虽然在地下迷宫的第六层,但迷宫有为成员专门开设的传送魔法阵,暗协成员开会的时候,根本不需要通关这些迷宫……直接传送过去就可以了。”   莫伽迪雅抱怨道:“真是走了不少弯路呢……”   “第六层吗……明明我们已经来到第五层了。”安君说,“那为何你还要废如此力气,让我继续闯关不就得了?你也可以多收集一些我的情报。”   “……很多原因。”弥音说,“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在我分析了你的实力之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怎么?”   “你,”弥音指向安君,“打败不了「它」。”   “「它」?”   “第五层的领主。”弥音说,“也算是这座迷宫的……终极领主。”   “我一直以为最终领主是你。”   “我又不住在这里。”弥音说,“反正只要打败「它」,就能通关这座地下迷宫了,只是……你不可能打败它的。”   “那领主到底是谁?能力是什么?”   “我与「它」做过约定,我不能把它的「特性」告诉挑战者……总之,我会带你直接传送到暗协会议,也不必再走这些没用的路了。”   “弥音小姐,你……”安君犹豫了一下,又说:“你是不是……曾经认识「它」?「它」并不属于你的迷宫造物,对吗?”   “……很明显吗?”   “我从未见你露出这样的表情。”安君说,“你本是一个……很擅长隐藏情绪的人。”   “安……你的观察力真厉害。”弥音说,“也正是因为如此……”   “既然弥音不想让它挨打,那我当然也不会去打扰。”安君说,“本来,我也不喜欢战斗。”   “安,不是我不愿让它被讨伐……其实,我也一直在找一个,能帮「它」解脱的人。”弥音轻叹一声,“只是,你并不是。”   “……不死族。”   “对。不死族。”弥音的语气似乎有些颓靡,“它是我曾经犯下的错,我一直不敢面对它……血族拥有创造不死族的能力,可我当时不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   “连弥音小姐也杀不死吗?”   “当然可以……但……我下不了手。”弥音说,“真是奇怪,我明明是一个杀人无数的家伙。”   “……那,你可否告诉我,「它」的等级,或者……灾害评级?”   “「破军级」。”弥音说,“比「破军级」要强一些,勉强……可以认为是半个「焚城级」吧。”   “虽然现在的我对付「焚城级」还很困难,但是,至少「破军级」的对手我已经打过不少了。”安君说,“我……想试一试。”   “灾害评级并不能完全代表敌人的强度。”弥音说,“虽然灾害评级只是「破军级」,但在小规模的对战中……「它」是无敌的。”   “无敌……?”   “至少对你们来说,确实如此。”弥音说,“试图挑战它的人有很多,只是都死在了它的能力之下。”   “我想试一试。”   “我怕我来不及救你。”弥音说。   “只是试一试,如果情况不对,你再把我传送出来就是了。”安君说,“我和其他挑战者不一样。至少……嗯,我命比较硬。”   “……”弥音沉默了许久。“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想借你的手,去给它做个了结。一千年过去了,没有谁比你更适合做这件事。不是因为实力,比你强的人太多太多,但比你更有资格做这件事的人,没有。”   “它……”   “我可以告诉你,「它」的名字。”弥音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它……不对。她,就是那个曾经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女孩,「朱丽叶」。”   “是她……”   “朱丽叶不满我的做法而殉教了。她在我面前走进阳光,化作灰烬……本该是这样的。”弥音说,“我却拼了命地从那灰烬中,争抢出她的……灵魂碎片。我放不下手,所以,我把那破碎了的灵魂,捏造出了如今的这只怪物。”   “……我明白了。”安君说,“你还有什么话要和她说吗?”   “你真的要去吗……?”   “没有必要问一个无需回答的问题。”安君说,“而且,现在是我在问你。”   “……”弥音的嘴启启合合,然后过了许久,她走上前来,樱唇轻轻地贴在了安君的颈部。“……没有了,该说了话,我们都说了一千年了。”   嗡——   安君的身体忽然涌入一股红色魔力,他感到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   “其实,说什么要让你变成血族,也是在骗你的。”弥音又说,“我只是想让血族的力量,更好地与你结合……这是一个「祝福」,算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   “这……”安君看到,自己的状态面板,在「所持祝福」一栏中,又多了一道「血族的祝福」。   “我的力量,再加上那颗「血族之种」,也许,你便拥有了和她一战的资本。”弥音在安君的耳边,轻声说,“很抱歉,要拜托你来为我……做这种事。”   “不是抱歉,而是感谢才对。”安君转过身,望向百米之外石桥的尽头。那里,是一座巨大的石门。“那就是领主房间吧。不用传送了,我走着去,算是向这位领主致敬了。”   弥音望向安君愈行愈远的背影,静默许久。   黑色,白色,红色。三股魔力从安君体内渐渐涌出,像白昼与黑夜,在刹那间的碰撞里,闪烁着的一场黄昏。   “你这家伙。”莫伽迪雅对弥音说,“永远猜不透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的情绪藏得比这湖底还深。”   “我只是习惯了。”弥音说,“不过,也没那么复杂。我永远也接触不了阳光,但总要有人代替我拥抱黎明……仅此而已。”   ……   「地下迷宫,第五层领主房间开启。」   「领主代号:殉道者。」   ————   作者的话:   关于番外篇的问题,女神其实是在原世界创造了一位和安君一模一样的复制人,用来代替转生前的安君。   番外篇是王庞志回到原世界后又过了一年的故事,与目前主线的时间线是不一样的,所以是番外。   现在,复制人兼职家教,阴差阳错的正好当上了王庞志的老师,这是一场巧合。   只是两个人永远也想不到对方和安·凯尔拉有过联系。   安君和安·凯尔拉的生日也是同一天。   至于为什么正文旁白里,一直用转生前的名字“安君”来称呼主角,而不是“安·凯尔拉”,这是因为主角自己认为,虽然身体变成“安·凯尔拉”,但灵魂依然还是“安君”,所以旁白用“安君”来称呼主角会更严谨一些。   但在以其他角色视角来描述主角的时候,出于严谨,也是会发生称谓改变的,比如“她”,“安”,“修女”等。   至于旁白,总有会变的一天的。虽然不想剧透,但还是想说一句,未来安君会有一场让他接受自己的契机,到那时,也许旁白的称谓就会发生改变了。   (另外还有一点可有可无的原因,就是“安君”是二字,作为名词音节融入句子中时,读起来会比单音节的“安”更顺口,这也是我不太想改称谓的原因……要么就把名字和姓全写上……那就太冗杂了。)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三十一章:修女VS修女   一个多月以前。   莫伽迪雅对安君说:“现在关于我的事情,很抱歉,我没办法全部告诉你……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并没有想要利用你的意思。”   “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你,莫伽迪雅。”安君笑着说,“没有你,我反而不会这么幸运。”   “我还以为……”莫伽迪雅犹豫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会责怪我给你带来了不幸。”   “你明白的吧,莫伽迪雅,”安君说,“就算是魔女,你也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这个世界有神明,每个人的命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神明定好了。”   “可是……”   “可是,我们两人是例外。”安君说,“按照命运,我理应是一位平庸一生的修女,然而……我们遇见了「他们」。”   “勒加米尔,还有……拉多托斯。”莫伽迪雅说,“原来你也明白……从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就不再受「既定」而支配了。”   大天使与狐狼。   “不是「那一刻」,而是过去,现在,乃至未来……”安君说,“你知道的,勒加米尔的力量,从不会在意时空与因果的法则,就连决定我们命运的神明,也不会知道我们会看见「他们」。”   “……”   “改变我命运的,不是你,而是勒加米尔……还有狐狼。”   转生时的那位女神,曾对安君这样评价:“我看过了你的命运,你的天赋实在太差,这一生也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   就算安君再蠢,也该明白了这件事。安君的命运,早已被那超越女神的存在,改变了。   所以……   “我从未感觉自己「不幸」,相反,我只觉得自己很「幸运」。”安君又说,“没有你,我就不会拥有「影纵」,也不会拥有「塔罗·教皇」……没有你,我的一切计划都将化作泡影,我只能作为拖后腿的存在。”   “……”莫伽迪雅沉默了一会,“谢谢你,能理解我。”   “该说感谢的人应该是我。感谢给我生命的神明,感谢改变了你我命运的大天使,当然,也要感谢你,莫伽迪雅,感谢你我相遇。”安君说,“……这些恩情,都是让我信奉阿弥司教的理由。”   莫伽迪雅有些羞涩,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微微一笑,调侃道:“你们信教的人还真是复杂啊。”   “复杂吗?明明阿弥司教的核心教义,只有两个。”安君却只伸出一根手指,认真地说道:   “一个,是虔诚的信仰;另一个,则是忠贞的灵魂。”   ……   吱——   走过开启的石门,又在背后缓缓合上,眼前便是地下五层的领主之间。   轰轰轰——   在安君踏上这片石砖的那一刻,无数魔晶灯相继亮起,照亮了整座青石平台。   这里是一座体育场大小的圆形石台,四周皆是湖水,来时的路已被封死,向前望去只有边界,安君一步步走上石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斗技场。   只是斗技场里,斗士们对战的地方是凹陷下去的,观众们坐在高处,俯瞰着斗士的竞赛。   而这里,则是一座向上隆起的平台,四周,没有一位看客。   没有退路,没有任何离开的通道,走上这石台,剩下的只有死斗。   这一刻,安君忽然明白了,弥音一直运营那座斗技场的意义。   她在寻找一个,可以将她最亲密的友人击杀的斗士。   ……   石台很大,大得有些多余,站在石台之上,安君有些紧张地看向远处,那里,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影子。   安君假设过很多那领主可能的模样,「殉道者」是魔物,不管多么夸张的模样都不意外,不管多么巨大的体型都有可能,可是,当那远处的影子逐渐清晰之时,安君看到的……   只是一位娇小的修女。   那是一身呈制式的修道服,看起来已经十分老旧,但是其做工却异常精美,与安君那一身几枚银币就能买到的角色扮演服一比,完全是天壤之别。   安君认得出来,那是凯撒帝国上位修女专属的款式,是安君一生都不敢奢求的服装。   那个年代的修女要保守很多,不像现在的安君,每天连帽子都不戴。安君从影纵中取出一顶修道服帽子,给自己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安君不想让那千年前的殉道者感到任何冒犯,哪怕对方只是一具失去完整灵魂的魔物。   “你好,「殉道者」。”安君微微颔首,“我是安·凯尔拉,森特托姆公国见习修女,按照约定,我来向你挑战了。”   “嘎啊……”殉道者缓缓抬头,发出无法辨识的声音。布条在殉道者的脸上缠了数圈,完全遮住了她的眼睛。   “小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莫伽迪雅插话道,“总觉得……这殉道者,和你长得有些像啊。”   “说什么瞎话。”安君紧张地盯着殉道者的动作,“不仅看不清脸,连物种都不一样了啊。”   “不,不一定是外貌,总之,就是预感。”莫伽迪雅说,“小心一点,我会产生这么奇怪的预感……这不是个好兆头。”   苍白的长发,纤细的身体,殉道者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却散发着骇人的气场,那股压迫力让安君感到有些窒息。   是杀气。   那是……即使强如月下弥音,也无法与之比拟的杀气。   安君本以为,自己的实力已经可以与A级冒险者一较高下,而A级冒险者的评价标准,即是「单独解决一场破军级灾害」。   而面前,那百米之外的殉道者……   不是「绝对无法抵抗」的「国灭级」,不是「动用国家力量才能对抗」的「焚城级」……那殉道者,只是「B级冒险者公会」或者「一位A级冒险者」即可讨伐的「破军级」。   对于人类来说,「破军级」很强,这一点毋庸置疑。就算是整个森特托姆公国,也找不出三位数的A级冒险者……可是,对于已经媲美A级的安君来说,「破军级」本应是能够稳定讨伐的对手才是。   然而,那杀气,那源自生物本能的反应,却让安君感到一丝恐惧。   “小安,别发愣!”莫伽迪雅说,“那家伙要攻击了!”   不知何时,殉道者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长弓,只见她以十分标准的姿势,搭上弓箭猛地一拉,然后只听一阵离弦之声,那把飞箭便划过一道抛物线直指安君照面。   “空间储物魔法……?”莫伽迪雅一愣,“这家伙难道也……小安!”   砰!   安君想躲,但根本来不及躲闪,被那飞箭直击胸口,发出一阵闷响。   并非是因为弓箭太快,只是安君的敏捷值太低,根本来不及对这弓箭做出更多反应。   “我没事。”安君把箭拔了出来,虽说是拔,但箭头并没有插入很深。看见殉道者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安君端详了一下那只箭,又说:“这箭……虽然比一般弓箭更沉,但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既没有附魔,也没有特殊工艺,和市场上卖的床弩用钢箭没什么区别。”   “面对远程攻击,不要硬接。”莫伽迪雅说,“这家伙拉弓的时候,她身上散发的杀气可是一点没减啊。”   “这就很奇怪了,莫伽迪雅。”安君说,“弥音说过,殉道者是已经灵魂破损,失去理智的怪物,可是……没有理智的怪物,会做「战术规划」吗?这一箭,难道是在试探我吗……?”   “这……”   “这很不合情理,殉道者在拉弓的时候,分明就是用了全力,可是,那箭任何附带的效果都没有,甚至连毒药都不涂,只是单纯的拉弓放箭。”安君说,“简直就像……两军对垒,然后冒出来一个用手扔石头的小孩一样,让我感觉……有些不真实。”   那殉道者见安君没有受伤,便又拉满长弓,这一次,射出的是三只箭——   砰砰砰——   精妙的弓术。三只箭全部命中安君的身体,那冲击力直逼安君后退数步。只是……   安君把箭拔出来,有些愕然。   “小安,你怎么——”   “不,我没事。倒不如说……”安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殉道者,缓缓说道:   “殉道者的攻击,有些……「弱」的离谱……?”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三十二章:塔罗·恋人   「殉道者」没有战术思考,这一点毋庸置疑。当安君开启「勘察」的时候,对方的属性面板竟没有任何隐藏,任由安君观察。   「殉道者·朱丽叶,LV55,种族:魔族,灾害威胁等级:破军。特性:未知。HP:2300,MP:1050,力量:210,防御:195,魔法攻击:445,魔抗性:200,敏捷:160……」   “这不是……很平常的属性吗?”莫伽迪雅说,“一般来说,破军级魔物的平均属性会比她高上一些,但……明明是这么平庸的面板,却让我……感觉到如此危险?”   “如此孱弱的攻击,就算脸接一万发也不会很痛啊……”安君说,“现在看来,是隐藏真实实力的魔法型吗?可是,我的魔抗性,要远高出物理防御很多倍啊……”   “很多倍是多少倍……?”莫伽迪雅问。   安君没有回答,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反问道:“面板数值显示的上限是多少?”   “65535点吧……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曾经尝试过极限提升自己的魔攻属性。”   “……你已经不能算是正常人类了。”安君说,“目前人类的魔攻属性的极限记录,大概是前任教皇创下的2000点,那个整数,被公认为是正常人类无法超越之数。”   “……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要提这种事?炫耀自己的属性值?”   “我的属性值是虚假的,没有等级与技能的扶持,再多的属性也只是空壳。”安君说,“即使这样,我目前的MP总量、魔抗性……也都超越了面板显示极限,物理防御力也超越了一万点,再怎么样也能为我提供强力的保护……本应如此的。”   “什么……”莫伽迪雅看了一眼安君的状态面板,忽然惊呼道:“小安,你的属性……!”   「魔抗性:58820。」   魔法抗性被正常显示了。   「力量:12,防御:6640,魔法攻击:4800,魔法防御:58820,敏捷:14……」   不只是魔抗,几乎所有属性都被削减了四成。   “这是……”   安君忽然发现,自己的脚下,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环”。那如同法阵模样的魔力环牢牢圈住安君,无论安君如何移动,那环却始终跟随着安君的脚步。   四条弦在环内无规则地游动,却仿佛拥有生命。   “是殉道者的技能?”   安君忽然明白了什么,“那箭……!”   “可是那弓箭明明没有任何附带效果啊?”   “发动技能的又不是弓箭。”安君说,“恐怕殉道者的技能……是「根据命中次数,削减对手的所有属性」……吧。”   像是在回应安君的猜测,再看向殉道者的面板时,「技能」一栏中模糊的第一行渐渐清晰——   「技能:塔罗·恋人。效果:记录战斗开始时对方的属性值,使用者发动的攻击,每命中对方一次,降低对方记录属性值的10%,最多叠加十层。」   “是「削弱属性」的能力……!小安,又来了,快闪开!”   砰——又是三箭齐发,那飞箭像是预读了安君的动作,以更大的散角包围了安君的左右两侧,那飞箭的速度完全超出了安君的反应,安君只好侧方一闪,却仍被一箭击中大腿,安君被冲击力扰乱平衡,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伤口比之前更深,那是弓箭逐渐破防的效果。脚下那光环中游动的弦,此刻已经变成了五根。   “太不讲理了,射出三支箭就被视作三次攻击……幸好这个世界没有霰弹枪。”   安君眉头紧蹙,他是真的很担心那殉道者的空间储物魔法,万一那里面真的藏着别的穿越者留下的东西……安君在心里安慰自己,这种事想想也不可能,不讲理的事情,总不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两次。   一直以来,安君全部的安全感,无论是面对毒物时的从容,还是面对来势汹汹的殴打时的无畏,全部都来自于高额的「属性值」。   七万以上的魔法抗性,一万以上的物理防御,让安君即使被等级压制,也不会受到太严重的伤害。可如今……   属性在被削减。不是按固定值一点一点削减,而是按比例,那是连防御力都无法奈何的,绝对的属性剥夺。   属性值被削去一半,安全感也随之被削去一半,一直依赖高属性值来硬接敌人攻击的安君,此刻却被一个力量值仅有210点的对手,逼迫到强行躲闪。   “唔!”又是一箭。安君想起身,却被那箭钉在了地上。   敏捷值太低了。躲闪和突进从来都不是安君的强项。   “距离太远,「反击盾」根本打不到她……”安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而且,这个地方太亮了……四处连个造影子的地方都没有,「影纵」也根本用不上……”   “安,不要总待在同一个地方,下一波攻击马上就要来了!”   “莫伽迪雅,明明「塔罗序列」都是从你的力量碎片中产生的,你就不能给我一点更有用的信息吗?”   “猪也不知道自己的肉炖出来有多好吃啊!”莫伽迪雅说,“总之先想办法撤离,如果属性再被削减下去……”   “逃?”安君苦笑一声,“向哪逃?你是说,让我跑到那大门口,狼狈地拍门大喊着“弥音快救我”,然后灰头土脸地告诉她,我无能为力了?”   “总比你在这里被削干净要好吧?”莫伽迪雅说,“遭……她又拉起弓了!”   砰——又是三连箭,那三支箭划过一道抛物线,封锁住安君的三个位置。   “啧……”   “这个位置……躲不开的!”莫伽迪雅喊道,“现在不是省的时候,把「反击盾」打开,里面的攻击肯定能融化这些箭的!”   “为了躲几支箭,就把存量不多的「攻击」用掉,那也太奢侈了吧……”安君强挤出一抹苦涩的笑,他双手撑住地面,然后说:“我不打算省,但是——”   轰——!   在弓箭命中安君的半秒钟前,安君脚下忽然发生了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将安君娇小的身子一震而起,像一颗炮弹朝着斜上方飞射而出。   “那是……在鬼蜂巢时候的……?!”   对立属性相撞时的魔力爆炸。但这只是「反击盾」储存起来的自残攻击,让安君免去了部分负面效果。若发动真正的爆炸,反而会让安君陷入无法战斗的状态,根本得不偿失。殉道者不是鬼王蜂,她的弱点不可能那么轻易暴露。   安君选择的角度不算完美,由于爆炸点是地面,安君整个身体飞起数十米高,逐渐接近领主房间的天花板,但他仍以高抛之势向那殉道者飞速接近。   莫伽迪雅面露喜色:“这样的话就能接近她了!只要能打近身战的话……”   “那也要看对方给不给面子啊。”   箭雨,从地面向天空挥洒而去,那殉道者减少了瞄准的时间,大量的箭从储物魔法中接连取出,娴熟的弓手没有一丝犹豫,几次呼吸之间拉弓十余次,大量的飞箭以散花之势向安君扑面而来。   “安……!”   安君双手一挥,黑色在顷刻间环绕其身,飞箭在接触黑雾的一瞬间便被分解化尘。   这是奢侈的行为,却不得不这样做。「反击盾」里储备的纹章攻击,此刻已经所剩无几。之前在与弥音的战斗中,就已经将储存半个月的纹章魔力消耗殆尽,如今重新积攒才不过六天,方才又在鬼蜂巢中大量消耗,安君也不清楚自己还能再用几次。   从那黑雾之中,又忽然迸射出无数透明白晶,像一颗颗散射的子弹,对准殉道者照面而去。   那是魔晶树群里碎裂的魔晶。只可惜那魔晶力度不尽人意,甚至没能对殉道者造成丝毫伤害,但仍影响了殉道者的攻势。   “足够了。”   待到黑雾散去——   只见一棵七八米长的魔晶树,插在了那领主房间天花板的正中央。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里与斗技场的结构一样,第四层与第五层也只是上下层的关系……”安君说,“而且,无论是斗技场还是地下迷宫,都是由月下弥音的魔力所支撑着的吧……如今弥音的魔晶遭到重创——那么,这地下迷宫,也不会比那斗技场,更加「坚固」吧。”   轰——!   坚如钻石的魔晶树似一颗导弹,重重贯入那硬而脆弱的岩石天花板。安君把反击盾中储备的一切冲击全部注入那魔晶树中,然后下一个瞬间——   魔晶树爆炸了。   更大的轰鸣随之暴起,石状天花板无法承受这般威力,如同一张被子弹打穿的玻璃,以那穿孔为中心,无数裂纹在瞬间布满整片天花板。   然后,碎岩陨落,巨大的岩块如同巨人国的冰雹,向那娇小的殉道者,轰然下坠。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三十三章:行间   ——行间。   时隔千年,月下弥音……辛德瑞拉,依然能回忆起那件修道服的触感。   那是第二次千禧年灾厄期。   ……   圣路易斯城。   那一夜,千禧年灾厄之源,代号「血族」的灾厄首领——德古拉,光临了这座城市。   无人生还。本就被瘟疫和饥荒笼罩着的城市不堪一击,国王军也没有派遣丝毫的支援,他们放弃了这里。   圣路易斯教堂。   所有人都死了。但此时,却又有两名「吸血鬼」诞生于世。   “恭喜,真是可怕的力量。”德古拉对面前的金发少女说,“「塔罗·月亮」告诉我,你的「世界」,将成为「塔罗序列」中最强大的能力。”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杀了十一名主教,还将朱丽叶初拥成为了血族……现在呢?”辛德瑞拉说,“还需要我做什么?”   “你似乎误解了什么。”德古拉一笑,“首先,我没有要求你做什么,无论是杀主教,亦或是救朱丽叶,都只是我的「建议」……实际上,这些都只是你自己想做的。”   “……”   “其次,我也不打算要你回报什么。”德古拉说,“从现在开始,你们俩都自由了,我的任务就只有给人类世界捣乱而已。如今魔族世界诞生了这么强大的战力,我的业绩也达标了——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哦,这个腐朽的世界,已经阻止不了你们两人的步伐了。”   “……想做什么,都可以?”辛德瑞拉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塔罗·世界」带给她的强大力量让她有些自我怀疑,可那股力量却实实在在地沉淀体内。“是啊……就算是强如主教也会被我击杀,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挡我了啊……”   “没错,你很想给这个背叛你们信仰的世界一点惩罚吧——”   “那你呢?”辛德瑞拉冰冷的眼神死盯着德古拉,“既然你不打算找我收恩,那我也该向你报仇了吧。”   “你打算……杀我?”德古拉皱下了眉,“可以,我们魔族就是应该这样,冷酷无情。只不过,如今的你恐怕还没有实力与我一战,而且——”   “?”   “天快亮了。那孩子也快醒了。”   “……”   “这是传送法阵的设计坐标,那里是我的城堡。以「塔罗·世界」的能力,想找我完全不是问题。”德古拉递给辛德瑞拉一份卷轴,“而且,很快你还会用到我的,如果哪天你用不着我了,欢迎你正式向我挑战。你若能赢我,那「血族之王」的称号,以及那附近的所有城池与财宝,都是你的。”   德古拉说完便消失在了黑暗中,风吹动松垮了的木门,吱呀作响,窗外暗紫色天空的东方边际,浮现出一道鱼肚白。   这时,大概快到了教会早颂的时间,可惜再也没有人去敲响那顶青铜钟了。   “呜……我这是……”   朱丽叶的声音。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辛德瑞拉走到朱丽叶的床旁坐下。   “我这是……啊。”朱丽叶忽然坐起,“身体……虽然有些冷,但是舒服了好多,病也……?这是……怎么回事?”   “……”辛德瑞拉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朱丽叶,这座城市,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什么?”   “吸血鬼屠城了。”辛德瑞拉说,“他……把我们变成了吸血鬼。所以我们才能活下来。”   辛德瑞拉简要地说明了过程。   “你在……开玩笑吧……?你不是一个爱恶作剧的人啊……你的眼睛怎么……”朱丽叶又看向了镜子,那苍白的面容与猩红的眼眸让她骇然,“我,我也……不,这不可能……!”   朱丽叶起身向外跑去,却被辛德瑞拉一把拉住。   “……你冷静一下,外面……不好。被太阳晒到,我们就会死。”辛德瑞拉说,“好不容易活下来了,我们以后就一起生活吧,血族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的。”   “不……我不相信——”朱丽叶挣脱,顺手抓向了床边的十字架项链,那是她常年佩戴在身上,已经成为习惯的教会饰品。然而,正是那与自己相处十余年的项链,却在接触它的一刹那,将朱丽叶的手烫得通红。   “啊!”   “以后也不能接触十字架了。”辛德瑞拉把朱丽叶揽在怀里,后者却一下子啜泣起来。   “这……这是背叛!我们……我们背叛了教会!”朱丽叶的声音在颤抖,“我们是叛教者……!辛德瑞拉,我们背叛了阿弥司!”   “我们只是身体变成了魔族,但我们的灵魂还在,至少我们还活着。”辛德瑞拉安慰道,“只有活着,才能继续向阿弥司贡献信仰,至少这身修道服还没有排斥我们。”   “不……辛德瑞拉,你不明白,如果变成魔族……那我宁愿死。”朱丽叶说,“我甚至没有为阿弥司教贡献最后一份力,就这样苟且地、为了活命而堕落成魔族……我做不到。”   “……不要这么说,我们好不容易才活下来。”辛德瑞拉说着,把窗帘完全拉上,遮住了外界的光。“我们还能在死前做很多有意义的事。”   “不,不可能了……我已经没有资格向阿弥司效忠了……”朱丽叶颤抖地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抓向书桌上的纸笔,“对、对了,我还能……我要给主教大人写一封信,如今人类最大的敌人就是吸血鬼,如果是我的身体的话,一定能为主教大人的实验提供素材的——”   “……朱丽叶。”辛德瑞拉攥紧了拳头,“能不能不要再想别人的事情了。我们两个人逃到安全的地方去,现在的我们完全有实力带领一些平民过上好日子……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好吗?”   “你不明白……我已经没有资格活在世上了,而且,就算我们二人苟活,又能救多少人呢……还不如让我为教会,为了对抗灾厄,贡献自己的全部……”   “够了!朱丽叶,救活你的人是我!”辛德瑞拉咬牙说道,“我讨厌你这种……做什么都要考虑民众、不管什么都要为了教会的作风!神明什么的……怎么可能存在,那神居然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去死?!”   “不……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而且,主教已经死了!”   “……你在说什么……”   “死了,全都死了!”辛德瑞拉低吼着,“圣路易斯城被屠了个精光,最先逃跑的也都是主教和官贵!现在十二主教已经死了十一个,教会全面崩溃,帝国尖端抵抗军全灭,人类已经输了!”   “……”   “这个世道,什么人都可以做主教!他们自称最强十二人,可等级却低得没眼看,他们都是为了利益。”辛德瑞拉愤愤地说,“……而且,你知道,我从不撒谎。”   “是吗……我知道了。”朱丽叶双目失神,瘫坐在床上,“抱歉,我……”   “不,是我冲动了。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对不起,朱丽叶,我们都冷静一下吧。”辛德瑞拉说,“如今,只有我们活着,才能为人类保住最后的一些火种,等到夜晚,我们就一起去寻找幸存者吧。”   “嗯……”   “你现在还很虚弱,再休息一会吧。我去……弄点早餐,吃过饭,再好好聊聊吧,或者,做些其他事情……祈祷也好,唱诗也好,睡觉也好,都可以在宿舍里完成。”   “嗯。”   辛德瑞拉最后看了朱丽叶一眼,后者静静地望着天花板,默不作声。   辛德瑞拉打开门,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她计算着仓库的位置,「塔罗·世界」可以帮助她越过太阳的照射。   然而……   吱——   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辛德瑞拉回头,眼前的那一瞬,深深地刻在了辛德瑞拉的心上,千年未逝。   “不……”   窗户和窗帘被打开,阳光斜照而入,沐浴在阳光里的白发修女,望了一眼辛德瑞拉,微笑。   “不——”   那黎明之后的光芒,却让辛德瑞拉的心坠入了永远的极夜。   “对不起,我还是……更喜欢「太阳」啊。”   轰——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三十四章:塔罗·女祭司   一千年前。血族城堡。   “我本以为你会更晚来这里的。”座上,身着黑衣的男人悠闲地捻着一本书,身旁是一位人身蛇尾的女人。   男人抬头,又望向那门口,一位眼神冰冷的金发修女。   “德古拉。”金发少女说。   “怎么了,辛德瑞拉,是来杀我,还是来求我的?”德古拉微微一笑。   辛德瑞拉直奔主题:“血族被太阳照死了,还有办法救么?”   “你可真会开玩笑。那是神明给血族的诅咒,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救下来一个被阳光杀死的血族。”   “可是你有「终焉魔女」的力量。”辛德瑞拉说,“我听说,它无所不能。”   “「无所不能」的是「终焉魔女」,而不是魔女的「力量碎片」。”德古拉纠正道,“被阳光照射的血族,只会瞬间魂飞魄散,连灵魂都找不到了,那还谈何「复活」?”   “我想试试。”辛德瑞拉伸出手,忽然,一颗散发荧光的红色立方体浮现在她的掌心,那立方体不大,边长约十厘米,诡异的红在那立方体内翻涌,像沸腾了一半的血。“这是……在她消失前的一瞬间,用「塔罗·世界」护住的灵魂,我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救,但你知道,你有魔女的力量。”   “看来你大概猜到了我的「塔罗·月亮」的能力。”德古拉说,“不错,我可以「全知」,但我没办法「全能」。顺带一提,你那护住的灵魂也已经残破不堪,那是神族的诅咒,就连「月亮」都不可能告诉我们正确的答案,不过……”   “不过?”   “我认为,可以试试。”德古拉说,“不过前提是,我想看一看你的力量。”   “……”   德古拉使了个眼神,身旁那人身蛇尾的女人邪魅一笑,缓缓站起,向辛德瑞拉走来。   德古拉说:“我和她,都是「魔王之子」,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打败她,我就答应帮你这个忙,至于决斗方式,你们自己定吧。”   那一刻,德古拉便已经与那女人进行了心灵交流。   (杀了她。)德古拉道,(那家伙很有潜力,未来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不要给她反应的机会,一击瞬杀,魔王九子之中恐怕也只有你才做得到……必要的时候,可以作弊。)   女人冷笑,微微点头,又凝视着辛德瑞拉,说道:“那么,小妹妹,由你来决定决斗方式,如何?”   德古拉捻起桌上的红酒,倒入杯中,三分满。他说:“放心,辛德瑞拉,我不会插手,血族说到做到。在我品完这杯酒之前,我希望能见到结……”   噗——!   “果……?”   德古拉怔住了,眼前,是一片血雾。   那是……女人的碎块。   辛德瑞拉站在那里,手里拎着那女人的头颅, 全身染满猩红。   “真是卑鄙的家伙……”德古拉眉头紧蹙,“决斗还没开始,就已经完成了偷袭吗……?”   “没在贫民窟里生活过,你不懂。”辛德瑞拉说,“遵守规则的人,死的最快。”   魔族不会撒谎,但人类未必。德古拉明白,魔族的血气在辛德瑞拉的身上效果尤为明显,血族化已经让她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算了……我与她虽是兄妹,但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多感情,我也没有理由为了同为王位竞争者的她而寻仇。只是,与她关系最亲密的,她的弟弟,靡菲斯特……”德古拉似乎有些紧张,“女孩,你做事的风格太过夸张,你已经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我不想听这些。”辛德瑞拉说,“给我复活朱丽叶!现在!”   “……我明白了,只是,我只答应你尝试,我将把魔女的力量碎片与那破碎的灵魂进行结合,至于能不能复活她,全靠天意。”德古拉说,“那么,你来选一个吧。”   “什么?”   “力量碎片。”德古拉说,“如今,「塔罗·命运之轮」中只剩下一个碎片了,它的名字是——「塔罗·恋人」。”   “只要能救活朱丽叶,碎片的名字无所谓。”   “慢着,辛德瑞拉,虽然「命运之轮」只剩下一个碎片可以给你,但是……”德古拉指向蛇尾女人的碎块,“她的身上,还留存着另一块碎片,其名为「女祭司」。”   “……”   “这两块碎片,只有一块能作为素材复活朱丽叶,那么,来选择吧——”德古拉说,“是充满破坏力的「女祭司」,还是饱含希望的「塔罗·恋人」呢——”   ……   阿弥司历,3010年。弗拉沃尔城,地下迷宫,第五层领主房间。   随着一声巨响,偌大的天花板轰然崩塌,大块岩板倾泻而下,径直砸向地面的「殉道者」。   可在那些岩块坠入地面的前一秒,安君似乎看到,那殉道者……似乎笑了。   那一秒,岩块的影子触碰到了殉道者。   嗡——只一眨眼,殉道者便化作一团黑色遁入岩块的影子之中。   “是「影纵」?!”安君一惊,“她也……会这招?”   “冷静点,小安。”莫伽迪雅说,“「影纵」也只是黑暗系魔法中的基础,之所以罕见,只是因为黑暗系本身就被人类社会禁用了而已……黑暗系魔法师应该都学过这招。”   “而且,她用的比我还熟练。”   轰——   岩板坠地,发出滚滚轰鸣,烟尘散去之后,一团黑影从石缝中涌出,随即化作人形,站立在废墟之上。   那是殉道者。她左右环顾,寻找着敌人的身影。   影纵的持续时间,似乎是安君更胜一筹。   噗——   那殉道者的双臂,忽然破裂,她手上的那把长弓,也旋即化作一团黑雾。   “呜——?!”   另一团黑影在距离殉道者不足十米的地方涌出。   “看来提前在影纵里储存纹章魔力是对的。只可惜影纵藏不了神圣系魔力,不然刚刚就能给你解脱了。”安君凝眉,此刻二人即将来到彼此的近战范围,安君从影纵中取出一把铁锹,“现在,我不会再给你远程攻击的机会了,来吧「殉道者」,是时候来一场修女之间的斗殴了。「狼魂」——”   一团黑色在「殉道者」手中涌出,从影纵之中出现的,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十字铁剑。   “还会近战吗……”安君喃喃,“既然拿出近战武器,就说明她的影纵里应该没有其他远程武器了……吧。”   “小安,她身上又出现了魔力反应!”莫伽迪雅说,“方向……身后!”   嗡——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黑影忽然在安君身后的影子里蠢蠢欲动,只一刹那,那影子竟好似一汪黑水,从那液态化的影子之中,忽然钻出一条巨蛇——   “水蟒?!”莫伽迪雅惊呼,“那家伙的「影纵」,也可以储存「活物」?!”   「影纵」本不能容纳除使用者之外的活物。可安君的「影纵」可以收容爱丽丝,这件事,就连莫伽迪雅和安君自己也搞不明白其原理。如今这种不合常理的事再一次发生,让安君有些不适。   敏捷值的巨大差距让安君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回击,那水蟒大口只一刹那便钳住了安君的脖子,一个扭身便紧紧绞住安君的身子。   可下个瞬间,那水蟒又忽然挣扎起来,整条身体忽然扭曲成诡异的模样,又像吞进了数块炸药,顿时膨胀变形——   噗——水蟒全身上下忽然被数根透明的针锥开了洞,有几根似乎戳中了要害,让水蟒在顷刻间失去了战斗力。   “抱歉,现在不是和你玩闹的时候。”安君拨开水蟒残破的身体,又转头望向「殉道者」的方向,可是,后者却已经消失不见。“遭了……!”   安君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在水蟒与安君之间的影子里,钻出来一只残破而苍白的手。   “呃?!”   那手径直抓住安君的手臂,另一只手也在同时从影子中钻出——还握着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匕首。   此时,安君脚下的「塔罗·恋人」又增加了一道弦。   “只是触碰而已?!”莫伽迪雅惊呼,“已经七层了……!”   然而——   “终于……抓住你了。”   说这句话人,不是正在发动攻击的「殉道者」,而是已经被抓住,无处可逃的安君。   轰——   纯白色的魔力雾流忽然涌出,那是勒加米尔羽毛的魔力波动,殉道者的匕首毫无阻拦地刺在安君身上,可在下一秒,那触碰到白色的雾流的手臂,眨眼间化作一片齑粉。   “呜啊——”殉道者一声惨叫,又忽然消失在原地。   “啧……殉道者的「影纵」,比我的优秀多了,而且……反应好快。”   自从拥有至高级纹章之后,安君就很少再用羽毛的力量。在纹章被爱丽丝激活之前,即使有祝福银制吊坠的隔离,那羽毛的威压也依然在破坏、镇压着纹章的效果。如今纹章在完全激活的状态下,已经能够勉强抵御吊坠的威压,但安君仍不敢冒险贪图那神圣系的攻击,也因此,储存在「反击盾」中的神圣攻击,远比纹章制造的黑暗系攻击要少很多。   神圣的力量很强,安君深深明白这一点,可是如果硬要选择一个,那安君宁愿使用那枚至高级的奴隶纹章。   不到万不得已,安君绝不想再用那羽毛的力量,但现在,不是隐藏的时候。   安君低头,发现方才击倒的水蟒,也随着殉道者消失不见了。   一团黑影出现在二十米外,那殉道者从影中钻出,双手捧着的,竟是那条已然奄奄一息的水蟒。   “怎么……”   “呜,呜——”那殉道者跪地,做祈祷状,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魔物化的殉道者,已经无法正常发声了。   安君仔细听着,那殉道者似乎在说……   “以,女神,阿弥司……”   魔力反应出现在殉道者的身旁,那咒文,那魔力构成,让安君忽然怔住了。   那是……「治疗术」。   “……怎么可能……!”莫伽迪雅感到一头雾水,“那家伙……一个魔族,去咏唱教会的魔法……?!”   殉道者是魔族。而治疗术,用出来与自残无异。   “她在……给水蟒疗伤?”安君也愣住了,“殉道者……不是已经丧失理智了吗?”   “呜——”殉道者似乎很痛苦,右手臂已经被神圣魔力击碎,只剩一只手的她,却在做祈祷的动作。   不死族可以自动恢复身体的破损,但此刻,那殉道者却不顾身体的损伤,强行自残似的去给一只魔物疗伤。   “那是……源于灵魂本能的慈悲。”安君说,“弥音说她已经嗜杀成性,可是,那殉道者给我的感觉……分明比任何人都要虔诚、善良……”   “冷静点,说不定水蟒只是那家伙利用的对象,或者宠物……毕竟水蟒都能通过她的影纵来咬你了。”莫伽迪雅蹙眉道,“小安,听我的,现在偷偷接近那家伙,然后用羽毛的力量给她个痛快。”   “……”安君眉头一皱,这种胜之不武的方法让安君感到有些冒犯对方,但如今,这个办法却是战胜对手的最优解。安君悄悄架构着影纵,黑色的魔力悄无声息地钻入石缝,偷偷向那殉道者接近。   “可是,莫伽迪雅,水蟒天性暴敛,那殉道者又只会待在领主房间,水蟒又怎会成为一个不死族的宠物……”安君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可是,殉道者却实实在在地驯服了水蟒……?以那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灵魂?还是说……”   “什么……?”   “还是说,朱丽叶本能般的慈悲,在暗中作祟……?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安君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看到,那水蟒并没有被殉道者的治疗术救起。   治疗术不是万能的。更何况那只是魔族的治疗术。   猩红色涌现在那殉道者的体表,灵魂受到了波动,魔族之血再一次吞噬了殉道者最后的理智。   “呜啊——”完全被魔族的力量支配,殉道者完全丧失了自我,治疗术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破损的肢体自动修复……   然后,殉道者那缠得紧紧的眼罩,被这股躁动的魔力剥落,露出那双骇人的眼眸。   先是纯蓝,然后,是深红色。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那殉道者在与我对战的时候,自始至终……”安君这样说——   “她,都在放水。”   嗡。   那是一个瞬间。   似乎殉道者的眼眸中闪过一道黯淡的光,然后,便再也没有其他征兆。殉道者没有其他动作,甚至连魔法都没有架构,一切,似乎都只是她眨了一次眼。   但是,安君脚下,「塔罗·恋人」的标记,又增加了一条。   这是第九层。   但是比起下一秒发生的事,安君宁愿只是被削掉这九成属性。   “安!”莫伽迪雅惊呼,“你……你的手!”   手和脚,忽然变凉了。   安君抬起手,发现五根手指已经失去了直觉,变成了灰色的石头。   脚也变成了冰冷的灰石。   “……石化……?!”   石化。而且,那石化的范围,还在向身体的其他部位,不断蔓延……   殉道者的面板上,技能栏中,忽然出现了新的条目,其名为——   「塔罗·女祭司」。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三十五章:绝杀序列   “这家伙……拥有两个「塔罗序列」的技能?!”   ……   莫伽迪雅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在前往领主房间的那条宽阔的青石路上,那些姿态各异的石像,曾经竟都是活人。   月下弥音曾说,她不会向挑战者透露关于殉道者能力的情报,但这些石像,分明正是月下弥音特意留下的暗示——她在警告挑战者们。   可莫伽迪雅的思维方式终究和月下弥音大相径庭。弥音喜欢旁敲侧击,喜欢拐弯抹角,喜欢隐藏情绪。莫伽迪雅却很随性、直白,她永远也理解不了弥音。   莫伽迪雅甚至不会相信,自己的力量碎片竟会产生如此恶毒的能力。   “是「绝杀序列魔法」……!”莫伽迪雅说,“小安!不能再打下去了!「绝杀序列」是完全超出现有魔法体系的异端,已经不是小安你能对付的境界了!现在马上叫弥音把你传送出去!”   “传送?”安君强挤出一抹微笑,他看着渐渐石化的手,此时石化已经蔓延到了手腕。“你的意思是,离开她的视线,石化就能消退吗?”   “当然不是!除非施法者主动解除或者死亡,「绝杀序列」都不可能被轻易消除的!”莫伽迪雅说,“无法被阻挡,难以被闪避,接触即必死……「绝杀序列」就是那么不讲道理的存在,连它们的使用者往往都是背负沉重诅咒之人……”   这一刻,安君思考的,却并不是该如何从这必死攻势中逃走。   安君想起了一个人。她也曾对自己使用过不讲道理的攻击,无视防御,无法治疗,如果不是她及时收回攻击,那自己必将在一分钟之内被燃尽生命力而死。   那是被称为「业火红莲」的火焰魔法师,莲伊。   那攻击是如此霸道,没有丝毫抵抗的可能,简直就像勒加米尔对拉多托斯降下的那不可抗衡的裁决。   幸好,莲伊并不是自己的敌人。只是在那个时候,莲伊的一句话,让安君陷入了沉思。   “如果我就是「敌人」,那你该怎么办?”   如果莲伊是敌人……   那,面对「绝杀序列魔法」,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如果逃跑和求饶没有任何用,那我干嘛还要逃?”安君抬起头,直面那殉道者的凝视。   “别犯傻!弥音说的没错,现在的你没有抗衡「绝杀序列」的资本,但弥音说不定有治疗你的办法……”   “怎么,莫伽迪雅,事到如今,你怎么反而开始信赖起弥音了?”   “不……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我连直面死亡的觉悟都没有,那我该如何面对千禧年的灾厄,以及……面对那承受着超越死亡之诅咒的……殉道者?”   安君想上前一步,可已经石化的双脚却让他难以行动。石化的右手虽然失去知觉,却仍然紧紧握着那把铁锹,安君再想动弹,似乎已经无能为力了。   “遭了……”莫伽迪雅紧张地说,“你已经无法完成正常动作了,难道……石化的效果已经蔓延到你身体的大半部分了……?!”   “……”安君沉默了一会,又说:“……原来是这样。莫伽迪雅,说起来……如果我真的变成了石头,那我是不是应该提前摆个好看的姿势,以免让后人笑话?我可不希望自己的石像摆出一副悲哀的样子。”   “什么?你……你在说些什么啊?”   “别紧张,开个玩笑。”安君说,“你刚才说,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莫伽迪雅,办法,其实还有一个。”   “你……”   “那就是打败她。”   “什么?”   打败她?   莫伽迪雅愣住了。她暗想:(安……也许你还有底牌,但……在大半个身体已经被石化的情况下,你还在奢望着打倒对方吗?)   “安……「反击盾」里的神圣系攻击还剩多少?”   “一点都没有了。”安君说,“不仅如此,连纹章的攻击也全部用完,至于其他的攻击,也全都用在了摧毁天花板上。”   “那你还想打败她?!”   (打败殉道者?不,这不可能的。)莫伽迪雅深深明白这一点,(就像被蛛网缠住的飞虫,胜负早已成定局了——)   可是,安君却转而对那殉道者大声喊道:“怎么了,殉道者,你的攻击,这样就结束了吗?”   “安,你在……?”   下一秒,安君的状态面板忽然浮现,所有隐藏全部解除,如同殉道者向外公开展示的面板一样,一览无余。   “之所以用「恋人」削减我的属性,难不成……是因为「女祭司」的效果会被「魔法抗性」给削弱吧?”安君说,“就算你在我身上叠加了九层「恋人」,可我还剩下九千点以上的魔法抗性哦?”   莫伽迪雅暗道:(不对……虽然魔法抗性会对石化生效,但「绝杀序列」是绝对不会被完全阻挡的!那九千点的魔抗性,也只能让石化变慢,让小安比一般人坚持得更久,可是根本治标不治本!)   她没有出声,只是紧张地盯着安君和殉道者的动作,在莫伽迪雅沉思了一秒之后,另一个思绪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等等……小安她刚刚说了什么?)莫伽迪雅不自觉地望向安君的面板,(她说……魔抗性……九千?)   「安·凯尔拉,LV0,力量:6,敏捷:7,防御:1504,魔法攻击:1110,魔法防御:9320……」   安君脚下,「塔罗·恋人」的标记仍来回游动着,莫伽迪雅又数了一数,还是九层。   莫伽迪雅忽然想起,一分钟前,自己与安君的对话。   “小安,你的魔抗性有多高?”   “超出显示极限,大概是七万点左右吧。”   七万……   (可被「塔罗·恋人」标记了九层的安,为什么……还剩下「九千」点魔法防御?)   ……   “殉道者——不,我应该叫你,「朱丽叶」。”安君说,“我杀了那条水蟒,所以你一定还在怨恨我吧?可是你的愤怒,难道仅此而已?”   “……”   “我的技能你也见过了,我也会「影纵」。”安君说,“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从这里逃走哦?一旦等我构架完影纵的路线,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只有现在,你可以把半石化的我给敲碎。”   “……”   “还是不为所动么……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现在那石门之外,「她」就在那里。”安君说,“月……不,用你能理解的名字来说——是「辛德瑞拉」。”   “……!”   殉道者动摇了。   “怎么……”莫伽迪雅疑惑,“她不是……没有理智吗?”   “从她刚才的动作,我大概明白了。”安君说,“殉道者体内,还残存着一丝,朱丽叶心中最重要的记忆……还有灵魂。那也许是她即使失去自我也要牢牢抓住的东西。”   殉道者嘴中似乎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安君没有管她,继续说:“顺带一提,我现在和辛德瑞拉之间的关系,非常好哦——那可是好到能一起睡午觉的地步呢——如果让她见到我们这幅样子,你觉得,辛德瑞拉会怎么想?”   “哇……”莫伽迪雅慨叹,“小安,你这也太……”   “呜——”殉道者一声震吼,镇住了安君二人,只见那殉道者全身暗红色魔力暴起,魔族血气支配着殉道者的身体,让她再一次陷入狂暴之中——   那殉道者竟一个箭步向安君冲刺而来,仅一次呼吸之间便已经来到五步之内,殉道者手中影纵一闪,一柄巨斧凭空出现,然后双手猛提,举起巨斧纵身一跃,便向安君照面劈下,破空之声呼啸而发。   “遭了,这个速度!”莫伽迪雅惊道,“无法规避……!小安!”   物理防御力被削减九成。反击盾里已经没有能抵挡那巨斧攻击的储备。石化的脚步无法进行躲避。被石化与「恋人」削弱过的肉体,失去了原本那般的防御力。那殉道者攻击的速度也远超过影纵发动的速度……   该如何应对?   无解。没有任何办法的莫伽迪雅,只能绝望地看着安·凯尔拉,与那骇然巨斧,越来越近——   没有更好的方法,没有规避的选择,所以后者,抬起了手臂。   砰!!!   安君一歪头,那巨斧径直劈在他的胸口,暴敛的切力在瞬间纵向破开安君的修道服,鲜血忽然喷涌——   然而,同一个瞬间,一把铁锹招呼在了殉道者的脸上。   几乎是同时。安君的右臂猛然挥动,以那与殉道者不分伯仲的速度发动了反击,拍击的巨响盖过了劈砍声,一记猛拍将殉道者从半空拍了出去,在地上连滚数圈。   莫伽迪雅忽然发现,安君的眼睛,变成了亮红色——可那红色,并非来源于魔族那幽暗诡异的能量,那眸子中的光,分明蕴含着充沛的生命力,那是狼族之魂在雀跃——   “「狼魂·回光返照」。”   「第二特性:狼魂。效果:根据战斗所需,短时间提升大量属性值,在濒死之时,发动隐藏效果:「回光返照」——再度增幅属性。」   “小安!你……能动?”莫伽迪雅惊喜地说,可下一秒,她忽然发现了不对劲。“安,你的衣服……怎么湿了?不对……这是?!”   已经浸透的衣物下,透明而粘稠的液体顺着双腿流下。衣物破裂,莫伽迪雅这才发现,那石化效果虽在蔓延,却没有覆盖过膝、肘关节——身体还能动。   “难道……”莫伽迪雅的记忆,这才迟钝地复苏。“是……「鬼蜂」的蜂蜜?!”   “被发现了吗?”安君微笑道。   「鬼蜂蜂蜜。效果:剧毒,蜜浆内部拥有魔力乱流。」   魔力乱流。   越是复杂的魔法,就越会受到魔力乱流的干涉。那是鬼王蜂最得意的武器,一旦敌人被蜜浆缠住,便会立刻失去反击能力,无论是物理还是魔法手段,都难以摆脱蜜浆的束缚。   可安君,则将鬼王蜂的武器,变成了抑制石化的“防具”。   “可你是什么时候……”   “在领主房间之外,弥音不是已经暗示了我,殉道者的能力是「石化」吗?”安君说,“而且,她也暗示过我,鬼王蜂蜜可以压制殉道者的能力……当然,这也只能暂缓石化的速度罢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暗示过了啊?”莫伽迪雅不明所以。   “毕竟,鬼王蜂是弥音特地,给我留下的「特殊礼物」啊。”安君微微一笑,“连这个意图都不能理解,那也太没眼力见了。”   莫伽迪雅理解不了月下弥音。但安君可以。   “呜啊——”殉道者从地上爬起,痛苦地嘶吼着,再看向那殉道者时,她的脸上骤然出现一道砍痕,横向切在了眼睛上。   “抱歉,很痛苦吧?为了防范你的眼睛,我只好这么做。”安君说,“很快,我会让你解脱的。”   那是彼此接触的一瞬间,安君将那巨斧的劈击回敬在了殉道者的身上。   殉道者咆哮一声,又向安君扑来,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回头望去,那殉道者的脚下,出现了一片黑色魔力。   然后,脚下被粘稠的液体牢牢锁住——那是鬼王蜂的蜂蜜,在受到魔力催化之后,液态的蜜浆固化,形成一道牢固的地面陷阱。   「影纵」。效果:在影子中储存物体,并释放。   安君之前一直在构架的「影纵」,并非是用来逃跑的。被破坏的天花板,为「影纵」的发动提供了足够的便利,此刻,周边数十米范围内的碎岩块下,全然成为了「影纵」所布设的巨大“陷阱”,无论方向,皆十面埋伏。   殉道者在挣扎,狂乱的魔力让她全身扭曲,可就在殉道者做出下一个动作的时候——   安君说:“劝你,还是不要乱动会比较好。”   “?!”   只见,那殉道者乱扑动的手,渐渐变成了冰冷的灰色。   殉道者,在石化。   “「塔罗·教皇」。”名为安·凯尔拉的修女,向那位身着精美修道服的殉道者,步履蹒跚地缓缓走来,“「反击盾」。”   ……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三十六章:无效封印   “看看你的境况吧,殉道者。现在,解除石化攻击,你也许还有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安君说,“鬼蜂蜜浆结晶已经黏住了你的四肢,现在,你连释放影纵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莫伽迪雅看了一眼安君的状态面板,此时,「塔罗·恋人」所叠加的层数已经到了十层。   「魔法抗性:1960。」   「恋人」的属性削弱已经达到了100%,此时安君的魔法抗性完全依赖着「狼魂」的增幅,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久,莫伽迪雅却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原来「反击盾」连「绝杀序列魔法」都能反射吗……”在莫伽迪雅的眼里,「反击盾」只是一个再低级不过的技能,它发动条件苛刻,战斗效率低下,攻击范围小,效果又差……与那连莫伽迪雅自己都要忌惮三分的「绝杀序列魔法」相比,宛如云泥。   但莫伽迪雅又说:“没关系,现在的情况仍然是小安占优——安,你现在的魔抗性仍远超殉道者,再加上蜜浆的魔力乱流,就算有等级差距,那殉道者也必然会在你之前被完全石化!”   就算是「绝杀序列」,也依然脱离不了魔法的范畴,石化是魔法持续的过程,至少在完全石化之前,只要击杀施法者,石化效果自然就会解除。   知道这一点的莫伽迪雅,补充道:“小安,就算殉道者不解除攻击,只要你坚持到她完全石化,胜利就是你的了。幸好你的优点就是命硬。”   “……如果仅仅只是比命长,那还真谢天谢地了。我现在只是在赌。”安君皱眉道,“若她硬要和我弄个鱼死网破,那可就麻烦了……”   “等等,有魔力反应?”   一张魔法阵忽然出现在殉道者面前,只听那殉道者口中低声吟唱,旋即庞大的魔力忽然化作一道蓝色焰束,瞬间淹没安君。   “……二阶火系魔法。”莫伽迪雅说,“可惜只有二阶。这种半吊子的魔法,对小安可造不成伤害啊……嗯?”   莫伽迪雅看到,安君脚下那「塔罗·恋人」的印记,此时又变成了另一副模样——所有游离的弦忽然变得规律起来,然后扭曲旋转,与整个圆环融为一体,杂糅的弦与圆也在扭曲,然后,那扭曲的图案忽然跳动起来。   安君看出来了,那个图案,变成了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不对,不是一颗,是两颗。   另一颗,出现在了殉道者的身下。   “遭了……”   咕咚、咕咚……仿佛真正的活体心脏,跃动的图案让人感到一丝恐惧。数条红色的丝线连接着两颗图案心脏,然后——   安君身体的石化速度,忽然加剧。灰色的石化效果一下子漫过了四肢关节,让安君瞬间失去了所有运动能力。   安君与殉道者的面板,忽然发生了变化——   「安·凯尔拉,力量:3,敏捷:4,防御:195,魔法攻击:340……」   「殉道者·朱丽叶,力量:3,敏捷:4,防御:195,魔法攻击:340……」   “这……”   「殉道者·朱丽叶,魔法抗性:200」。   「安·凯尔拉,魔法抗性:200」。   “属性……同步了?”莫伽迪雅说。   “不对。”   一秒之后,双方的面板再次发生了变化——   「殉道者,魔法抗性:180」。「安·凯尔拉,魔法抗性:185」。   二人的属性,还在降低。   「塔罗·恋人,隐藏效果:与十层标记以上的目标建立连接,将标记双方所有属性降低到双方的最低值,并不断衰减,直至为零。」   尽管如此,安君的属性值仍在抵抗。在「遗传算法」和「狼魂」的双重加持之下,它们仍以缓慢的速度增长着。   可是,安君的石化速度,却很明显比殉道者更快。   “蜜浆……消失了?!”莫伽迪雅这才发现了端倪,“难道那家伙的目的,不只是削弱属性……!”   就算鬼蜂蜜浆内部会产生魔力乱流,可那仍旧只是蜂蜜。在高温冲击之下,尽管安君自己没有太受伤,但体表覆盖着的蜜浆隔离层却被随之消融。   在等级压制之下,安君的抵抗力只会比殉道者更低。   “可恶……果然还是想同归于尽吗?”莫伽迪雅懊恼地说,“真搞不明白那家伙的作战思路,果然是魔物,拼了命也要杀人吗……”   “……”   “小安,我们不能再和她耗下去了,她早已变成了一个不要命的怪物,再这样下去……”   “莫伽迪雅。”安君打断莫伽迪雅的话,“你错了。”   “什么?”   “殉道者,不是一个「不要命的怪物」,也不是一个「拼了命也要杀人」的家伙……她只是一个,名为朱丽叶的,虔诚的信徒。”   石化的面积,已经蔓延到了安君的肩膀,双腿已经完全不能动弹,腰腹也渐渐失去知觉。   “纵使失去了理智,也仍然在坚守信仰,纵使被命运捉弄,也仍然坚持着自己的虔诚……”安君继续说,“就算阿弥司存在,那她也只是给了这位虔诚者最不公的待遇,神只能信三分,可朱丽叶却奉献了自己的全部。”   残余的火焰将修道服燃为灰烬,露出的身体变成了冰冷的灰色,让莫伽迪雅有些胆寒。   石化,几乎蔓延到了安君的全身。   “她不是想杀人,她只是想死。”安君说,“而且,她不想死得毫无意义。所以她拒绝了一切讨伐者,她还在等一个契机,一个……可以迎接她前往「天堂」的契机。”   “可是小安!这样下去——”   “你想说,这样下去,先死的只会是我,对吗?”   “小安,这样下去先死的人只会是你啊!”莫伽迪雅说着,一声清脆的,金属物落地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诶……?”   铛。   那是一块,已经看不清模样的,扭曲熔融的银制吊坠。   吊坠上十字架的图案已经无法看清,可莫伽迪雅认出了那块吊坠。   “这是……藏着那根羽毛的吊坠?不对,这个感觉是……”与地面的碰撞之中,已经损坏的吊坠被摔开,内部一览无余,可那吊坠之中,空无一物。   那吊坠上,很明显受到了两种外力的破坏,一种是砍击,一种是烧融。   “时间到了。”安君这样说。   魔力的气息终于出现,只是并非源于那块吊坠。莫伽迪雅转过头,看见了那修女的胸前,有一道光。   “莫伽迪雅,如果你还残存着魔女的力量,那么你不会看不明白的。弥音小姐人并不坏,可直到现在,她也依然没有前来「救援」的意向,仔细想想,也该明白的。”安君说,“其实战斗,早就结束了。”   “什么……?”   “我只是,在向弥音小姐展示,「殉道者」的觉悟。”安君说,“同时,我也想给殉道者一个,她想要的结果。”   那根勒加米尔的羽毛,此刻正落在安君的胸前。而那里,有一片「至高级奴隶纹章」。   轰——   被魔力激化的羽毛在瞬间迸发出它的威光,下一秒,一口鲜血从安君口中喷出,神圣系的威压暴涨,顿时击穿了安君的全部抗性。   若不是「回光返照」的属性加持,以及安君自身的适应力保护,恐怕只是这一瞬,便足以将安君抹杀。   然后,羽毛缓缓飘落,离开了安君的身体。一道玻璃破碎般清脆的声音响起,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   斗技场E区,稻荷裕子的旅店里,爱丽丝看着眼前旋转着的红色法阵,犹豫了一下,再一次地将手伸向了那红色法阵的正中央。   “总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吧?”爱丽丝喃喃自语,“刚刚也没发生什么……虽然知道不该按……但还是好想……”   只是这次,爱丽丝没那么好运了。法阵忽然破裂,一股巨大的冲击从法阵中迸发,暴敛的气流将爱丽丝从床上一下子扔了出去。   “呜呀——怎、怎么回事……”爱丽丝望向法阵的方向,此时的法阵已经破碎,只留下一段逐渐消散的文字。   爱丽丝不太认字,那段并不复杂的字句是这样写的:   「术式遭到破坏性攻击,至高级奴隶纹章已失效」。   ……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三十七章:告别   ……   地下迷宫。   自从离开莱茵城之后,安君就再也没有将羽毛从吊坠中取出,即使面对月下弥音,安君也依然保留了这份底牌。   原因有两个。一是安君不想依赖羽毛的力量,他信不过拉多托斯,他害怕神明的力量。这是一种来自第六感的警告,他不想招惹更多是非。   二是,直接接触羽毛,会对「奴隶纹章」造成不可逆的破坏。   拥有高魔抗性的安君自然是早已适应了羽毛的威压,但是作为黑暗系领域的纹章,纵使隔着祝福银制吊坠,纹章的效果也依然会被严重干扰。如今纹章被爱丽丝完全激活,让纹章拥有了抵抗「吊坠」的力量,也因此,安君可以佩戴吊坠,同时承受着两者的攻击。   但就算这纹章等级再高,接触有着勒加米尔神力的羽毛,其结果也不言而喻。   纹章忽然黯淡了,在那眨眼之间,失去了所有魔力反应。现在的至高级纹章,只是一层毫无用处的涂鸦装饰。   “是「负重训练」。”安君这样说。“无论是羽毛,还是纹章,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作用,那就是——压制属性。”   羽毛会清除接触者的属性。纹章会压制奴隶的属性值,让其无法反抗。可它们早已被安君适应下来,变成了对安君生活毫无影响的配饰。   如今,负重物被脱下,安君的真实属性,正在渐渐复苏。   属性值面板在跳动,不是单个数值的跳动,而是整张面板——它在雀跃,在躁动,然后,整张面板化作一团乱码,消失不见。   属性值一边被削弱,一边在增幅,当石化蔓延到安君的脸上时,石化停止了。   「绝杀序列魔法」本不会被「魔法抗性」轻易抵抗,抗性只能做到暂缓,却无法完全阻止……本该是这样的。   可是,石化的范围,在回退。   “「绝杀序列」再强,也只是魔法。”安君说,“之所以魔法抗性抵抗不住,也许,只是因为魔抗性太低了吧。”   “不对……”莫伽迪雅忽然看见,那几乎变成石像的安君的身体上,石化与正常身体的交界处,出现了裂纹。“开什么玩笑……你……!”   灰色与肉色的交界处,裂纹一半铺在皮肤上,流下潺潺鲜血;另一半则铺在灰石上,石像碎裂,却在下一秒被血肉填补。   “哈啊……”   像破茧的蝶。   “安,你这是自……你想破坏交界处石化的身体,然后强行再生?!”   “就像坏死的手臂只能截肢,不过我要比他们幸运一些。”安君额头上流下痛楚的汗滴,娇弱的喘息隐约可听,“至少没有真的断肢,我的身体还能复原。”   “……多此一举。既然你自己能抵抗石化,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这么做?现在你可是接近全身石化了啊……”莫伽迪雅说,“看着都疼。”   “你见过斗地主开局交王炸的吗?”   “斗……斗什么?”   “而且,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痛。倒不如说……”安君不顾莫伽迪雅的疑惑,继续说,“石化会让我的身体麻木。那种全身渐渐酥麻无法动弹,可精神却还清醒,大概就是……比鬼压床更强烈的感觉。而且在这种状态下,身体还在被破坏,可是并没有太痛……那种体验,其实还蛮奇妙的。”   “不是,我是说……”莫伽迪雅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算了,随便你吧。”   “就像自己挠自己不会太痒一样。”安君说,“在治疗术的修复下,伤口还没有来得及疼就复原了。”   “治疗术?在哪?”莫伽迪雅环顾四周,她隐约地感受到魔力的波动,却没有看到任何法阵。   “就在这里啊。”安君知道莫伽迪雅的魔感知能力有缺陷,于是伸出手,一张小型的治疗术法阵浮现在指尖,安君继续解释道,“你看,法阵的中央,是有一个小孔的。”   莫伽迪雅愣了一秒,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   一团黑影从弗拉沃尔城的上空飞过,看不清模样。这里是距离地面一千五百米的地方,水汽环绕,利用水魔法的掩护,黑影避开了地面的侦测。   “靡菲斯特大人,听得见吗?”黑影使用着传呼魔法对另一边呼叫,“我在弗拉沃尔城发现了异样。”   “有话快说。我现在不方便通话。”   “我侦测到了弗拉沃尔城地下出现了魔力反应,”黑影说,“术式……好像是治疗术。”   “治疗术?那有什么好报的,浪费时间。”   “不,大人,请您听我说。”黑影说,“虽然是最基础的治疗术术式,可是……”   黑影顿了一下,然后说:   “可它,却有一整个弗拉沃尔城那么大。”   “什么……”   “靡菲斯特大人,我请求「棱镜」的使用权限。”   “……”靡菲斯特沉默了一会,说:“不行,「棱镜」网络还在构架中,我没有更多的资源分配给你,你就把能收集的情报尽可能收集一下即可,我们没有时间了。”   靡菲斯特说完,便关闭了通讯术式。黑影沉默了一会,喃喃自语道:“请您放心,靡菲斯特大人,论隐蔽和情报收集,我可是无人可敌的——诶?”   砰。   一道红色的光瞬闪而过。   “诶——呜啊啊啊!”   下一秒,红焰爆燃而起,只一刹那便将那黑影燃为灰烬。   地面。酒红色长发的少女躺在树枝上,望了一眼天空,又侧过身,闭眼睡去。   ……   地下迷宫。   地面上那水蟒的“尸体”忽然扭动起来。   “活……活了?”   “它本就没死,莫伽迪雅。方才我并没有对它下杀手,只是在它体内刺进几根魔晶锥,而殉道者的治疗术本就孱弱,面对这种情况当然是救不活的。”安君说,“只要用影纵处理一下就好……不过话虽这么说,如果殉道者刚刚没有给它治疗,那恐怕它已经死了。”   水蟒醒来,看见眼前阵势,转头便逃回了水中。殉道者看了看水蟒,又看了看安君,若有所思。   然后,殉道者一挥手,黯淡的红光渐渐消散,旋即安君身上的石化主动消退,再看向安君时,其身体已经完好如初了。   安君见状,同样也收回了「反击盾」的攻击,殉道者缓缓站起,凝视着安君。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你收回了攻击,也就证明,你知道你无法伤到我了。”安君说,“还要打吗?”   「恋人」几乎无效了,「女祭司」也奈何不了对方——   但是,殉道者再次向安君扑了过来。   不是用「塔罗序列」的技能,也不是用魔法,甚至,没有武器。向安君扑过来的殉道者,此刻,提起了拳头。   “呜啊——”   “她这是干嘛?”莫伽迪雅一愣,没搞懂对方的想法。   安君没有回应,却以同样的气势向殉道者扑去——   ——事后,莫伽迪雅是这样回忆这场战斗的:   「她们不再斗技斗勇,而是彼此忽然间有了某种默契,两个人同时放弃了特性、技能、魔法、武器……甚至没有任何像样的格斗技。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怎么说呢,我只能想到这样的场景——   像街头两个因为邻里纠纷,而扭打在一起的悍妇」。   这已经称不上是“战斗”了,这只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打架斗殴。   几分钟后,安君站了起来,而殉道者则趴在了地上。不死族的身体不至于让她这么轻易倒下,只是……   “这样,你满足了吗?殉道者。”   “……”   “没关系的,都到最后了,叛逆一下,也无妨。”安君抬起手,一阵黑色魔力闪过,一根金白色的翎羽出现在他的手心,“那么——”   “等一下!”   忽然,一个少女的声音打断了安君。   “请……等一下。”   一滴血凭空出现,然后血液旋转扩散化作一张法阵,从中走出的,是一位梳着双马尾的金发少女。   “弥音?”   “抱歉……”弥音说着,走到殉道者的面前,蹲下,扶着她坐了起来,“安,已经……可以了,就这样吧。”   “你在说什么?”   “对不起……我反悔了。”弥音说,“到此为止吧,你就当我……从未请求过你。”   “喂你这家伙……”莫伽迪雅忍不住说,“小安有危机的时候你不出来,都到这时候了,你又来说些什么话。”   “不一样。如果安真的有危险,我也一定会及时营救的……我本想,在我冲动之下,能给朱丽叶一个解脱。”弥音说,“可事到如今……我还是舍不得。”   “朱丽叶的灵魂遭到严重破坏,永远也无法修复,这一点,你比我们更清楚。”安君说,“而且,现在的她是魔族,是朱丽叶生前最痛恨的魔族——一个拖累着朱丽叶最后一丝残魂的怪物,她的罪孽只会越积越多。如果不在此解放她,那她永远也去不了天堂。”   “我明白……可是,我更明白的是……天堂并不存在。”弥音说,“所以我害怕……我害怕朱丽叶得不到解脱,更害怕朱丽叶会前往不该属于她的地方。”   “……你这是在侮辱作为信徒的朱丽叶。”   弥音却这样回答:“毕竟,我见过拉多托斯。而且……不止一次。”   “……拉多托斯?!”   狐狼神,拉多托斯。那是在时空罅隙中,被勒加米尔抹杀的兽族守护神。   莫伽迪雅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也进入过「那里」。而且……你我的经历相似,却和小安不一样——”   “是的。”弥音说,“我和你,都聆听过真正的「神谕」。”   二人的潜台词是:但安·凯尔拉没有。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那个狐狼,到底给多少人传播了「神谕」……”   “我本以为安·凯尔拉也知道「神谕」,所以我才会那样对她……你知道吗?至今,所有说出「神谕」的人,一个也没有活下来。”弥音说,“「神谕」是禁止传播的诅咒,它给了我们改变命运的机会,同时,也害了我们所有人。”   因为拥有「神谕」,所以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弥音与莫伽迪雅心照不宣。   “所以……我明白所谓的「天堂」是怎样的地方……”弥音说,“可我……”   “所以我才说,你这是在侮辱身为「殉道者」的朱丽叶。”安君忽然说,“你总是在以自己的想法来做所谓「为了她好」的事情,可你根本没有考虑过她自己的想法。”   “我只是觉得,总有一天会发生奇迹,哪怕概率再小,也许,还有办法救她……”   “这种话,连你自己都不会信吧。”   “……”   “就像是得了绝症濒临死亡的老人,你觉得是给他开最猛的药,用最全面的医疗,让他在极端的病痛中再苟延残喘十年,还是让他吃好喝好,开开心心地度过最后一年?”   “我明白。我只是舍不得——”   “可是朱丽叶跟着你,并不快乐。”   “……”   “你应该知道,再过不久,朱丽叶的残魂就会被魔族血气完全同化,那时候,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朱丽叶了。”安君说,“朱丽叶战斗到现在,她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个道理,并且告诉你,她没那么懦弱。”   “你说的,很对。”弥音颓靡地回应,“我明明,很明白这个道理。”   “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安君说,“硬要选择一个的话,朱丽叶和我,你会选谁?”   “……抱歉,我可能……朱丽叶……”   “毕竟是千年的交情,如果你说是我,那我只会瞧不起你。”安君走到她们面前,抬起手,“这样,我的负罪感也会少很多——总要有一个人做恶人的,你舍不得,但我下得了手——或者,让她自己做选择吧。”   弥音没有理会,她抬起手臂,一道魔力划过,在她的手臂上切开一道小口,她转过头看向朱丽叶:“来,喝下我的血,它能够稳住你的灵魂,我们总会有办法……”   砰。   弥音愕然地看着朱丽叶,后者,一把推开了弥音。   朱丽叶接过安君手里的羽毛,又转过头,凝视着前方二人。   “对……不起……”   神圣。无比神圣的辉光在这一刻闪耀在朱丽叶的身上,身为魔族的朱丽叶,逐渐化作了一团金光。   可是,弥音分明看见,她在微笑。   “我……其实……对你……喜欢。”   巨大的神圣系威压排斥着弥音,她愕然,旋即又惊恐地扑向了那发着光芒的「殉道者」。   弥音接触不到她。   朱丽叶跪在那里,双手拥抱着金色翎羽,做祈祷的模样。她的嘴中似乎在喃喃着什么。   “赞颂吾主……阿弥司……”   “赞颂吾主,阿弥司。”安君随着朱丽叶一同吟唱,“以吾主阿弥司之名,向神明奉献虔诚,向神明贡献信仰,为吾主奉上一切……”   “……万生万民为吾主保佑,王皇血脉为吾主司仪……”   这段颂文,月下弥音本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可是如今听到二人咏颂,她隐约又回想起了什么。   这是曾每日颂读着的,圣道书上的第一篇颂文。   “福泽万世。”   随着话音落下,朱丽叶化作一团金色烟云,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不见。   朱丽叶的消散只有几秒,一旁的月下弥音却恍若隔世。两人彼此相守千年,却连最后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只有一段一同归于虚无的颂文,便化作告别。   安君捡起那根金色翎羽,在胸前比了一个十字。   “晚安,殉道者。”   ……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三十八章:暗杀者协会与年幼修女   “抱歉,失陪一下。”弥音揉了揉眼睛,“领主房间外,那些被石化的人应该要复原了,我去安顿一下他们。传送阵很快就会出现,你们随着进入就好了。”   “嗯。”   “我为你们找了个帮手,也许你会用得到。他很快就到了。”弥音说着,便消失在原地。   “看来她情绪还挺稳定。”莫伽迪雅说,“估计早就想到这一天了吧。”   “……莫伽迪雅。”安君说,“你知道朱丽叶消失的那一刻,她祈祷的方向是什么吗?”   “嗯?”   “是东方。”安君说,“那里,是凯撒帝国原初教会所在的地方。”   “……”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很敬佩她的虔诚。这一切都是最好的结局,一个人放下了心中的担子,一个人回到了她向往的天堂,我们只需要为她们感到高兴。”安君说,“法阵要开启了,是时候该出发了。”   这时,领主房间的石门缓缓打开,安君回头,发现一个壮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是一个两米多高的大汉,全身壮硕的肌肉层次分明,那身材宛如巨兽,一头棕色长发如雄狮的鬃毛,熊皮披肩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紧小,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   “彼特鲁沙?”   来者正是北境之地的战士彼特鲁沙。安君明白,他就是弥音所说的“帮手”。   “老师。”彼特鲁沙抱拳,鞠躬作揖,“那个……您的衣着……”   “啊。”安君这才发现自己有些不雅,她从影纵中取出一件修道服披在身上,“见笑了。”   “不……没那回事。该道歉的是我。”彼特鲁沙说着,环顾四周,“这里……老师,您和这里的领主战斗过了吗?”   “嗯。已经结束了。”   “很抱歉我来晚了,不然……嗯,不过,老师以您的实力,应该也不需要我的帮助吧。”   安君发现,彼特鲁沙似乎变得谦逊一些了,和他那粗犷的外表有些不符。   “怎么会呢。我只是一介娇弱的小修女,如果你愿意来帮我,那我会很开心的。”安君说,“正好,接下来有件事需要拜托你帮忙,可以吗?”   “老师您尽管吩咐便是。”   “给你这个。”安君递给彼特鲁沙一封信件,那是暗协给安君发来的邀请函,“一会儿,你拿着这个,代我去找信上的这个人。我作为修女,和暗协高层的人接触,有点不太合适。”   “明白。”彼特鲁沙说,“需要我交涉什么吗?”   “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就可以了。如果要我们做出选择,那就回复一句「让我考虑一下」。”   “明白了。”   “对了,彼特鲁沙,话说你好像知道我要参加暗协会议。是弥音告诉你的吗?”   “弥音?那是什么?我不太清楚。不过,在我攻略迷宫第四层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老师您就在第五层,需要我的帮助。”彼特鲁沙说,“再说,老师您打败过我。就连我这种拙劣的战士,暗协都曾给我发过邀请函,老师您会收到,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   安君饶有兴致地问:“后来呢?你没有参加暗协吗?”   “一群卑鄙偷袭之人罢了,我彼特鲁沙只会与对手正面战斗,绝做不出这种卑劣之事,这是北境战士的荣耀。”彼特鲁沙说,“啊……我知道老师您去暗协是有要事要做,我没有在说您的意思。”   “知己知彼嘛,这次你来参观一下暗协的风格,以后说不定会用得上。至少面对暗杀者,你也有了一点心理准备。”   “老师教导的是。”   “对了,你是自己来到这里的吗?”安君问,“你一个人……攻略了这里?”   “我来到这里已经一天一夜了。”彼特鲁沙说,“第四层的领主是一只破军级的巨岩龟,虽然比较棘手,但也算不上太强。不过比起魔物,还是那些爱偷袭的贼人更让我不爽。”   “你说的是「灰原之狼」公会吧,我已经处理好了,现在他们认错的态度很好,以后你也不要再这样冲动了。”安君说,“毕竟,他们也和暗协有着不小的关系。”   “……明白了。”   二人来到传送阵前,一阵光闪过,传送法阵发动起来。   “对了,老师。”彼特鲁沙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本用纸层层包好的笔记本,“这是您的笔记,我已经全部抄录好了,现在还给您。”   “啊好。”安君将笔记收进影纵,“学的怎么样?”   “正学到积分,但很多地方根本无法理解……”   “嗯,等有时间我慢慢教你……诶?你说什么?”安君愣了一下,“你……学到了积分?”   “是的。”   安君有些愕然。这才几天,一个没有基础数学理论的人,几乎学完了自己的一本笔记。在积分之前,还有运算,代数,函数,几何,导数……而彼特鲁沙学到了积分,就证明他已经学会了前面的所有基本知识点。   而已经学了一个月的爱丽丝,此时还停留在练习四则运算的阶段。甚至,直到今日,爱丽丝也算不对二位数的乘法。   更可怕的是,爱丽丝是安君全程亲手教学,而彼特鲁沙则只是对照笔记自学。   “彼特鲁沙……我觉得,你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安君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未来,你能帮我传播这些知识……以及,研究更高深的智慧。我不想让这些知识在这个世界上就此消失。”   “没问题,交给我吧。”   “再给你这些……也许你看不懂,但,就算背下来也好,传播给你,也比仅仅留在我身上要好的多。”安君从影纵中取出更多的笔记。   彼特鲁沙眼前一亮:“有了这些,我就能变得更强了……!谢谢老师。”   安君想:(他说的更强……应该是指学历方面吧?)   在那几本笔记上,面朝彼特鲁沙的第一本,其上写着四个大字——   「高等数学」。   ……   谁都没有想到地下迷宫第六层竟是这般光景。   与其说是第六层,不如说这里只是地下迷宫的一个隐藏层。整座迷宫的传送法阵都是由弥音一手控制,如果没有弥音的允许,恐怕根本不会有人找得到这个地方。   地下迷宫,在第五层已经结束了。   这里,是弥音为暗协提供的隐藏基地。   安君无法描述出这个地方,这里大概是一场“宴会”或者“展会”,或者,也可能是一片“市场”。   这里是类似于展馆的地方,左右约三百米宽,中央一片区域,摆满了宴会桌席,宴会中间有四排长桌,那似乎是自助餐的配置。   周围有整齐的摊位,也有排列着书架的阅读区,甚至还有不少奇特植物生长于此,像一片大杂烩。   安君忽然想起,自己还在原本世界的时候,那个女孩曾带自己来过一个展会,那里摆满了摊位,摊位上是琳琅满目的、印着卡通小人的玩具,到处都是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来回走动摄影。   现在想想,这两个展会大概有三分相似。   安君和彼特鲁沙互相点头示意,后者便拿着邀请函向展会后方走去,安君就近走到了书架旁,两个书架之间有一个圆柱型石凳,安君便拿起一本书坐了下来,静静地翻阅。   说实话,安君还是很想去另一边见识一下他们贩卖的东西,那一定是暗协成员从大陆各地淘来的奇珍异宝,它们勾起了安君的好奇心。只是安君不想让更多人看到自己——一个来自阿弥司教的十岁修女,在这个暗杀者们组成的联盟里来回走动,那实在是有些过于格格不入了。   借着书架的遮挡,安君把自己十分自然地隐藏起来。   只是,这里所有人的职业,几乎都是暗杀者,他们都是常年在暗影中工作的家伙,安君的隐藏在他们面前没有一点专业性。   三个人影遮住了安君看书的灯光,安君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三个男人包围。   “瞧我发现了什么?”为首的男人说,“小妹妹,你是哪家老爷的人啊?藏在这里,是不打算让人看见?”   另一个男人附和着笑道:“你不知道这里是摆盆栽的地方吗?还是说,你自己就是盆栽,等着人来搬走?”   “……我会自己走开的。”安君不愿多事,但他也料到会有这类事的发生,便说:“我随彼特鲁沙而来。他是北境之地的前百夫长,你们也听说过他的名号吧。”   一旁的男人听罢,对同伴窃窃私语道:(老大,看她那语气不像是假的。那彼特鲁沙可不是个好惹的货色,据说那家伙只用五天就从斗技场新人打上了B级斗士……而他的潜力,怎么说也能在咱这混个B级……老大,要不咱……)   “怕什么。”为首的男人说,“那家伙能不能进会还不知道呢,等我再干几单,老子我也能升到B级——再说了,你们谁看见彼特鲁沙来了?”   男人又指着安君说:“还有,小妹妹,虽然你藏得挺好,但你还是藏不住你的身份,你这个野奴隶。”   “……纹章已经损坏了,即使这样也还算吗?”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男人笑道,“损坏的纹章也是纹章,你只不过是由普通奴隶变成了纹章失效的野奴隶罢了,你不懂吗——野奴隶就和路边丢掉的没写名字的玩具一样,谁捡到就是谁的。”   “……”安君叹了口气,“真霸道呢。”   “你是不是还在纳闷,为什么我能看破你的身份?”男人得意地说,“那可是我的特性,「奴隶商人」。我能看穿一切奴隶的状态,然后——我还可以重新激活失效的纹章哦——”   男人说着,便伸出手向安君的胸口输出魔力——   “请不要这样做。”安君合上书,似乎在闪躲。   “奴隶的话不需要听,我就喜欢你这种自以为得到自由的奴隶,最后被我抓到时的绝望的表情——”   “不要这样……”   “啊哈哈哈——”男人兴奋地笑着,可下一秒,男人似乎突然被噎住,笑声戛然而止,“诶……?”   “我都说,劝你不要这样做了。”   男人一下子瘫倒在地。像是瞬间失去了全部力气,没有一点挣扎的样子,便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笨的家伙。”莫伽迪雅好没气地说,“明明能看穿奴隶的状态却看不懂纹章的样式……这也太依赖自己的特性了吧。这可是至高级纹章,是高等魔族用来奴役古龙族的,真不知道这家伙是自认有高等魔族的魔力,还是有古龙族的魔抗性呢……区区人类,连给纹章做养料都不配啊。”   至高级纹章会吞噬大量属性值,那男人的强行侵入会使他自身与纹章进行短暂的接触,而就是这短短的瞬间,男人的属性值便已经被几近抽空。   这奴隶商人几十年的修为,恐怕已经作废了。   即使强如主教,也要在高等魔族的帮助下进行纹章的激活,这纹章又怎是普通人能随意冒犯的。   “可恶——!”另一个男人吼道,“是诅咒术式吗?区区奴隶还敢放陷阱坑我们,你——”   就在男人打算动手的时候,远处一声振聋发聩的大吼镇住了场上所有人:“住手!!”   “什么……”   “我说住手!”那是一位身着黑袍,手持拐杖,身材矮小的老人。看不清脸,但其身上散发的威仪之气却让人感到胆寒。“那位是……「修女」!”   黑袍老者身旁,有一位高挑的,同样身穿黑袍不见面孔的人,另一边,是身高两米有余的北境战士彼特鲁沙。   安君忽然想起红楠曾对自己说过的一段话:.   在暗协中,有一批最顶尖的暗杀者,他们负责每个地区的暗协分会,那群人身手非凡,即使是A级也难能望其项背。这群人平日身披黑袍,不露颜面,不露身份,他们,是整个暗协最顶尖的存在——   「管辖者」。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三十九章:那个「修女」   “住手。”黑袍老者渐渐走近,“她是「修女」,安修女。”   “安修女……怎么可能——”面前的男人愣住了,“那个传说中让彼特鲁沙唯一一次吃败仗的修女?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小孩?!”   外表与想象差距过大,让那男人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等他反应过来时,除了来者三人,周围又被八位白袍男女包围。   白袍男女单膝跪地,俯身齐声道:“安修女。”   安君看到,那白袍肩膀上有一枚挂章,章上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那大概是一个黑色的月牙型,图案的中间写着一个字母B。   他们大概是暗协的B级暗杀者,放眼整个暗协,B级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安君心里咯噔一下。   他之所以百般拐弯抹角,目的就是为了消除一切引人注目的可能性,可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安君恨不得抢走一个袍子然后套在头上。   安君幽怨地看了一眼彼特鲁沙,后者却说:“老师,您且亲自听他们一番话吧,我觉得,他们的建议对您有好处。”   “这才几分钟你就被他们忽悠了呀!”   “安修女,请不要紧张,我们没有恶意。”黑袍老者上前,伸出右手,“可否让我看一看你的暗符?就是那块黑色的令牌。”   “……”那是红楠送给安君的暗协身份牌,安君拿出令牌递给对方。   “喔……”老者仔细端详那暗符,又道:“请问,这暗符可是那位血族大人亲自为你激活的?”   安君想来他说的应该是弥音。便点头承认:“……到底怎么了?有事快说。”   “看来安修女你还不知道这件事。”黑袍老者点头,举起暗符,又大声说道:“从今天开始,安修女,您便是弗拉沃尔地区暗协分会的会长,职位是——「管辖者」。”   “等等等等!”安君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在说些什么鬼话?!”   “我没有胡说,这是那位大人的意思。”老者将暗符还给安君,指着暗符继续道:“此符已经被那位大人设置了最高权限,现在您已经成为全暗协第七位「管辖者」,拥有调动分会一切资源的权力……”   “如果我要拒绝呢?”   “那也无妨。六位管辖者足以承担目前暗协的全部高难度工作,暗协自身的机制也保证了即使缺少了您也并不会有太大影响。”老者说,“可是,拒不拒绝是您的事,是否工作也是您的事,但权力和资源已经交付到您的手里,您是否使用,与我们无关——没有钱,和有钱不用,您可以当成一回事。”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连路边免费送气球的人都会顺手收集对方的个人信息。”安君说,“再说「管辖者」的事就这么被你大声吆喝出来了,你们自己都拿黑袍遮面,可你这样子分明打算让所有人都认识我——你不会真当我傻吧?”   “信不信由你,安修女。我们接到的任务,只是告知您权力已经交接。”老者说,“而且您并不参与暗协的「工作」,所以您大可不必在暗协太过拘谨,暗协都是一家人。至于对外,您的身份当然是会绝对保密的。”   “但我不想和杀手集团扯上关系,从今往后,我不希望你们干涉有关我的事情。”   “请您注意一点措辞,安修女。”老者说,“「暗杀者协会」,指的是「暗杀者们」组建的协会,而不是「杀手集团」。我们是一个「职业」协会,就和弓兵协会、魔法师协会一样,只是,我们偶尔会接一些特别的委托。”   “……”   “有些工作,总要有人做的。更何况我们扫过的垃圾,要比帝国官兵清扫的多得多。”   “偷换概念。”   “我知道我们注定观念不和,但不要紧,您只需知道,这对您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就可以了,毕竟,这都是那位大人的意思。”老者说,“还是那句话,用或者不用,那都是您自己的事,比如……您可以用您的权限,和您的亲戚朋友通个信。”   “……这么说你们对我很了解。你们早就查过我。”   “我们对谁都很了解。甚至……我知道你会来这里的原因。”老者微微一笑,“我们刚好有个小房间聚会,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   安君离开森特托姆已经一个多月了,他明白,有雷亚兹和国王克拉尔·森兰在,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不会陷入危险的境地,毕竟自己的离开,也是给克拉尔和自己之间一个迂回的空间,以转移森特托姆公国与凯撒帝国的视线和矛盾中心。   安君本想着那传说中与教会势不两立的暗协会自动替自己背下这口黑锅,而森特托姆皇室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他们也在把主教事件的舆论往暗协方向引导——只是森特托姆公国王室的这些做法,安君自己并不知晓。   “……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君没有想太多,他只是想丽娜和铃了——还有西恩,曼妮卡,黑,薇娅,薇恩……安君对铃万千宠溺,虽然他在选择离开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但一个月的时间,确实有些长了。“……快一些,我赶时间。”   只是可惜,那本该替安君接下黑锅的暗协,此刻已经把安君牢牢套在了暗协高层——如果安君知道森特托姆王室与帝国之间的交涉,那他也断然会立马与暗协撇开关系,但安君没有情报网,他只能靠猜——让他猜测一个与自己没有交集的王室的做法,这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安君此时还没有发觉,自己在布局上已经完全落后于暗协了,他甚至没有怀疑对方言语的真假,毕竟自己的暗符是真的被弥音激活过。弥音的攻心能力着实优秀,安君已经不知不觉地开始信任起弥音了。   “好。”老者笑道,“那,您请。”   黑袍老者手中忽然涌现一道紫色的魔力漩涡,随着老者低声吟唱,眨眼间,那紫色便罩住了周围所有人。   安君面前的一位B级白袍人忽然小声说道:“安,站好,别乱动。”   “啊,你是——”   嗡——   “竟然是大型传送魔法。”莫伽迪雅说,“注意一下,那黑袍的实力绝对不简单。”   再睁眼时,安君已经来到了一间会议室内。这里不大,不过六七十平米,中间有长桌和椅子,一旁还有柜子和杯。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紧闭的铁门。   大多数人已经不见了,周围只有两位黑袍「管辖者」,一位白袍B级暗杀者,还有彼特鲁沙。   忽然,白袍起身,脱下了遮挡面容的帽子:“好久不见,安。”   那是一位红色短发的少女,安君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红楠姐!”安君面露一丝喜色,“你也来了。”   “我可是森特托姆地区分会的精英会员啊,这种三位「管辖者」齐聚一堂的场面,我当然是要来的。”红楠笑道,“真是的,我本来还想能作为协会前辈来带领你的……没想到你一来就变成我的顶头上司了。”   “不,哪里的话……”   “我是认真的。”红楠说,“我是真没想到你能做到那种事……我还是很佩服你的。或者说,整个暗协没人会不服你吧。”   “什么……?”   “你可是完成过S级委托的……那个,师父,我可以说吗?”红楠又转头看了一眼那黑袍老者,后者点了点头,红楠便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委托书,继续说:“你真了不起,按照惯例,你可是要被写进暗协史书里传颂下去的。”   安君看到,那张委托书上,赫然画着一张男人的画像。那是安君永远也忘不了的面孔——   红衣主教,浮士德。   “你们……”   “安修女,别紧张。”老者打断二人的对话,“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教会一直与暗协敌对,每一个红衣主教都是我们这里的S级委托,尽管二十年来没有一个人完成过这种任务。现在,我们只是在单纯地恭喜你。”   “我不觉得这是恭喜。”安君有些紧张,“你们哪来的证据?”   “不必掩饰,我们都是一家人。”老者笑道,“而且,根据那位大人的旨意,这件事的真相也并不是很难猜到。放心吧,现在和你坦白,总比我们都瞒着你要好的多,我们是绝对保密的。或者,如果让你感到有些不悦,我可以把暗协高层的机密都告诉你,怎么样?”   “不必了。”安君自知,在有弥音插手的局里,自己基本讨不到太多好处,“那对我毫无帮助。”   “安,我们暗协是真心在向你示好。”红楠打着圆场,“我师父是暗协排行第一位的管辖者,他都已经这个态度了,安你也该放下偏见了吧。”   “……抱歉,红楠姐,这不是偏见,只是……”   “对了,我们还为你准备了欢迎仪式呢。”红楠说着,快步走到柜子前,从中取出一个卷轴,红楠振臂一展,卷轴平铺在长桌上,其上用着狂野的笔风,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弑圣修女」。   安君差点一口呛着。   “我们暗协的每个人,只要到达C级之后,就可以得到一个专属代号。这是我师父专门为你提的……”   “容我拒绝。”   “为什么呀?!”   “我是阿弥司教的信徒,请你们尊重我的宗教。”安君说,“我还是很尊敬红衣主教和教皇的,我只是还没有做好以身殉教的准备。”   “啊……抱歉,我以为你已经和那些主教决裂了……”   安君不想再谈及关于教会的事,便转移话题,对一旁的老者问道:“管辖者先生,我的家人,还有森特托姆那里目前状况如何?”   “他们都很安全。根据驻森特托姆地区的分会——代号「骨」组织传回的报道,铃·凯尔拉已经通过了那位管辖者的考验,现在铃的实力和心性都有了质的飞跃。她是一位够格的勇者。”老者说,“那,「修女」,你有没有想拜托暗协转告给你妹妹的话?”   “我倒想让你们先转告那位管辖者。”安君的语气有些冰冷,“不许刁难我的妹妹。”   “负责「骨」的那位管辖者与我们同权,我们虽无法对他发号施令,但我们可以同时以管辖者的名义向他提出建议。”老者说,“「骨」组织的那位管辖者个性有些奇怪,但大体还是一位值得信任的人。”   “我说的不是「建议」而是「要求」。”安君说,“你说过,我现在也有「管辖者」的权限吧,那就请您帮我转告那家伙一句——”   安君顿了一下,又说:“如果我的家人和朋友因他而感到任何不爽,那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大不了,我们可以打一架。”   “安——不能乱说话的呀!”红楠一急,“管辖者之间的关系,可不能有一点裂缝,不然整个暗协——”   “哈哈哈!”老者却反而笑出声来,“不错,这才是「管辖者」应有的气魄。安修女,你的话我会找亲信去转达的。虽然我只是负责凯撒帝国地区分会的「血」组管辖者,但跨区伸一伸手还是做得到的。”   “……麻烦您了。”安君说,“我这还有一封信件,我希望能找人顺便帮我转交给铃。”   “那……交给我吧。”红楠主动说,“我本是「骨」组的,但我一直都遵从师父的指示,如今师父已经将我转接到了你的组,我们之间也有交情——你信得过我吧?我想作为你的第一个亲信。”   “当然。”安君微笑,“谢谢你,红楠姐。”   ……   自始至终,一旁那高挑的黑袍人未有一句言语,没有一丝存在感。安君抬起头,感受到了一股不自然的视线。   (这家伙……)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四十章:威廉·凯撒   “那么,关于暗协内部的事宜就当是谈妥了。”老者笑道,“另外,安修女,还有一位协会外的朋友想见一见你。”   铁门被打开,外面走进一位高挑的金发男子,那人面容俊俏,衣着华丽,举手投足优雅高贵。   “安修女,好久不见。”   “你是……威廉……王子殿下?!”   来者竟正是凯撒帝国的第一王子,威廉·凯撒。威廉身后有一蓝发少女,安君记得,那便是威廉的贴身护卫,来自瀛之国的少女剑客,风间。   “不必叫的那么见外,叫我威廉就可以了。”威廉的笑很有魅力,看着他的面容,让人感到很放松。“小风间,你也打声招呼。”   “……”   “不好意思,这孩子还是很见外。”威廉笑道。   红楠见到贵族,眼神就不自觉地冰冷起来:“是什么风把凯撒帝国的大王子给吹来了?这里可是暗协,不是你们这种高贵人应该来的。”   风间冷哼一声:“放肆。暗杀者,王子殿下能光临此地,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别不知好歹。”   “哼,早就听闻帝国某些王室成员跟我们暗协有勾结,没想到竟是王子本人,真是不可思议,没想到王子殿下还要依赖我们暗协的力量。”   “无知,可笑。分明是你们暗协要在我家王子殿下的庇护下才能生存,否则你们早就……”   “小风间。”威廉忽然打断二者的争论,“不可以和自己人吵架哦。”   听闻此话,红楠和风间同时喊道:“谁和这家伙是自己人啊?!”   “红楠姐。”安君赶忙劝和道,“个人恩怨还是先放一放吧,既然凯撒帝国的第一王子亲自来这里,那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宣布……威廉王子既然能来这里,就证明至少他不是暗协的敌人。”   “哼,随你们便吧。”红楠说着,便找到一处座椅坐下,不再看那二人。   “王子殿下。”安君说,“您这是去凯撒帝国又回来了吗?”   “去帝国没那么快。”威廉说,“实际上我的确是离开了弗拉沃尔……我去的是森特托姆公国的莱茵城。”   “……那是我的祖国。”安君说,“您是……”   “我亲自考察了莱茵大教堂的事故现场,收集了主教死因的各种证据。”   安君的心跳漏了半拍,就算威廉与暗协有联系,但那主教浮士德毕竟是帝国最重要的脸面。安君不认为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帝国王子会在这种事上帮自己。   威廉说:“红衣主教浮士德大人的确是死于粉尘爆炸与火灾。对于主教大人的死讯,我深表遗憾。”   “……”安君明白,那威廉王子一定知道真相。   “而且我还挖掘出一堆关于浮士德大人的……罪证。”威廉邪魅一笑,“浮士德曾多次进出非法娼馆,甚至还非法持有过未成年奴隶,其父母也有在福利院非法操作的前科,我们甚至无法保证浮士德是否是合格的「圣职者血统」……这位主教大人的污点,有点多呢。”   “……是吗?”   “这一切都是女神阿弥司的天谴吧。”威廉笑道,“无论怎么想,浮士德都不太配得上「红衣主教」之名呢……”   明白威廉话意的安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谢……谢谢您这么帮我。”   “不,我只是尽我分内之事,我作为帝国皇子,当然要负责这种事,只是……安修女,你要明白,碰见问题,不需要总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我会把我的调查报告公之于众,而我,也只是公平公正地实地调研,然后得出公平公正的、其他人都没能发现的结论而已。至于民众们怎么想怎么说,国家会怎么考量,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威廉王子的手段……真是与外表截然相反的强悍。)安君暗自思索。   只要把浮士德塑造成被威廉王子扒出来的恶人,那无论威廉的说辞是否有漏洞,这次的事件,都只会让民众看到一个向教会高层腐败做斗争的正义的王子形象,而与此同时,那个必须做祭品去给主教陪葬的安·凯尔拉,自然也就没有了抓捕的意义。   不,威廉的说辞是不可能有漏洞的。就算浮士德的污点被夸大,死人也无法为自己辩解——更何况,从威廉离开弗拉沃尔这才短短几天,威廉便已经有了他的「报告」……这哪是实地考察,这分明就是提前预备好的方案,威廉早就掌握了那些红衣主教的「不可见人的资料」,此刻,无非是把今后用不到的材料一股脑全丢出去而已……   至于挽救安·凯尔拉,那对威廉来说,连“顺手”都称不上——那只是自然而然的结果,如同吃面饼时落下来的残渣。   安君明白,尽管结果上是对自己有利,但他已经在重新审视面前的帝国第一王子了。   “总之,您的所作所为,还是帮到了我。感谢您,王子殿下。”   “哈哈,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既然让你感到有帮助,那我就很高兴了。”威廉笑道,“另外,安修女,我这次来,也带来了我的亲卫军,我没有实际兵权,所以只能带上他们……总共只有一千人。”   “您是说……”   “嗯,你的想法,我很支持。”威廉说,“我和我的一千亲卫军,决定帮你完成弗拉沃尔城的建设。”   “什么?!”一旁的红楠突然站了起来,“你带军队来弗拉沃尔?!你想打这里的主意?”   “别紧张,红楠小姐。”威廉看了看红楠,又看了看安君,“那个,安修女,你没有和她说吗?”   安君摇头:“毕竟,当时我觉得她不太适合……不过,现在我们是自己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啊?你们有什么计划在瞒着我?”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啦。”安君微笑,“只是,我想在弗拉沃尔城办几所教堂,顺便帮其他修道院进行一些公益修缮。”   “啊……?”   “我想让这里的亚人过上好日子,让他们吃饱,让他们有可以去信仰的宗教,以及可以去礼拜的教堂。”安君说,“我只是想让他们过上好一点的日子。”   “安,你……真是模范信徒。”红楠说,“不过我有点转不过弯了……这样做,总感觉哪里很奇怪……没错!既然只是办教堂,那为什么要派遣军队来充当人手,还要让王子亲自来……你们真的只是在传教吗?”   “当然。我保证。”安君微笑道,“我只是害怕有些「其他势力」会借机打这座城市的主意……毕竟,「他们」可是很厌恶亚人族奴隶翻身的。”   威廉与安君相视一笑。   “红楠小姐,你身在弗拉沃尔,可能还没得到消息——”威廉的语气认真起来,“西方兽人之国,已经爆发内战了。”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四十一章:寻人启事   “兽人之国的内战已经爆发了。”威廉说,“这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但兽人之国并未与凯撒帝国建交,按照国际惯例,凯撒帝国没有理由去干涉兽人国的内政。”   “兽人之国人口约有二百万,其中五十万都是亚人族。”威廉继续说,“而这次兽人国内战,正是狼派兽人与亚人之间长久以来积累的矛盾爆发。”   “狼派?”   “就是兽人之国王室所代表的,支持「种族纯化」运动的激进派,他们想彻底固化亚人族的阶级,形成一个以严格社会阶级、人种阶级为核心法律的,权力高度统一的国家。”   “原来如此。”安君说,“亚力达也和我说过这些事。威廉王子,您知道最近一次统计的,亚人族奴隶占全亚人族的比例有多少吗?”   “我只有十二年前的数据。”威廉说,“大概是四成,只是现在,应该比四成多一些。”   “我知道。”忽然,那位高挑的,一言不发的管辖者说话了,“现在,是七成。”   “七成?!”   看着众人错愕的样子,那管辖者却再没有说下一句话了。   “看来……兽人国的纯化运动已经持续很久了。”安君沉思道,“这样一来,兽人之国重视宗教与阶级,他们的高层又肯定不会放任国家内乱,而亚人又急需一个可以逃命的地方……”   “没错。”威廉说,“到时候一定会有大量难民涌入弗拉沃尔城,甚至森特托姆公国……而弗拉沃尔作为国际上唯一处于中立、独立态度的贸易城邦,它无论是在舆论上、政治上,亦或是本身的接纳能力上……都不能接收那数十万计的难民……安修女,你是弗拉沃尔地区暗协分会的管辖者,你更应该考虑这一点。”   “不。弗拉沃尔反而应该大力接纳他们,哪怕我们难以接纳。”安君说,“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削弱兽人之国势力的机会。政治上的问题不大,弗拉沃尔是独立城邦,接收难民只是内政;接纳能力……我相信拜斯尼斯先生会想办法的。”   “那位先生可真是太难了啊。”   “至于舆论……我有办法。”安君微微一笑。“这件事,到时候我也需要王子殿下您的帮助,我相信,结果一定会对凯撒帝国有利的。”   “我明白,我也不会为没用的事情付出那么多。安修女的建议,对我来说可是有着天大的好处。”威廉笑道,“既然事情已经谈妥了,那安修女你现在还需要什么帮助吗?个人的也行,算是我为新生管辖者赠的礼物了。”   “啊……嗯,其实,我还有两件私人的事,想拜托王子殿下和各位管辖者大人帮我查明。”   “哦?说来听听。”   “虽然不知道该不该说……”安君犹豫了一下,又说:“第一件,我想拜托各位,帮我打听个人。”   “谁?”   “我的父亲。”安君说,“七年前,他因冒险者公会的紧急传唤叫去执行公务了,之后这七年里,除了偶尔收到的信件,我们家里人就再没有我父亲的其他消息……我只记得,当年的传唤,我父亲大概是往西方走了。他是一名退役冒险者,名字是「奥·凯尔拉」。”   一旁的两位管辖者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那老者说:“你提供的信息真的太少了。我们只知道安修女你的老家是森特托姆边境森林里的一处小村庄,那里可是连森特托姆版图都未曾标注过的地方。”   威廉提议道:“……可以通过冒险者协会查询吗?暗协应该有联系冒险者协会高层的办法吧。”   “我们查过。但实际上,冒险者协会所有的登记信息里,并没有「奥·凯尔拉」这个名字。”老者说,“他可能一直用着化名。”   “……怎么会……”安君愕然,旋即叹了口气:“罢了,我父亲也许身份特殊,也许不方便让众人寻找……这也是个好消息,连暗协都找不到的人,那我父亲肯定也很难被敌人找到吧。”   “我们会帮安修女继续寻找的。”老者说,“那我们就是同伴了,以后安修女高升了可别忘了我们暗协啊。”   “我也会帮安找的。”红楠说,“原来安修女你一路西行,是为了寻找父亲呀。我从小失去了父母,所以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一定不会让这份心意辜负的。”   “……谢谢。”安君说,“谢谢你们。”   “那,安修女,你说的另一件事呢?”   “另一件事……也是找一个人。不过,这位更难找,还是算了吧。”   “真是的,别支支吾吾的呀。”红楠说,“你不说出来,我们怎么知道能不能找。”   “……我想找一个女孩。”安君说,“不对……她可能也不是个女孩,甚至不一定存在……”   “你……这是想找一个梦中的女孩?”   “这比喻不错。”安君苦笑道,“也许她真的只是一个梦中的女孩,她叫「洛洛」。可现在的她,我甚至不确定她还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洛洛。   那个在原本世界里,安君一直暗恋着的女孩。   那个在千钧一发之际,安君舍身将她从汽车前推开的女孩。   安君一直在找她。   “这……安修女,你总得给我们一个准确的条件啊。”老者的语气有些惆怅,“就算是相亲,你也得有个身高体重年龄之类的要求吧。”   “年龄……对了!她,她应该不超过十岁。最多也就和我一样大。”安君忽然想到了什么。既然转生女神的目的就是洛洛,那洛洛就一定会在下一次转生仪式中来到这个世界,她在这个世界的年龄一定不会超过自己,“而且……而且……”   安君在回忆着当初那女神的话。   「本来呢,是想用召唤术把洛洛召唤到异世界的来着,她可是……的持有者……是勇者的最佳候选……」   “不到十岁的女孩……”威廉沉思着,“既然安修女如此执着,那她会不会……很强?”   “我想起来了。”安君忽然睁大眼睛,“她的……她的特性是……「剑圣」。”   “「剑圣」?!!”   红楠和威廉同时叫出声来。“你说……「剑圣」?!”   “……是的。我想应该是。”   众人面面相觑。   威廉怔怔地说:“安修女……你不知道吗?关于「剑圣」的事。”   “怎、怎么了……?”   ……   凯撒帝国,王宫。   “查理,查理,查理~”黑发少女小跳着在走廊里穿梭,走到房门前一把推开,“查理!你看。”   “什么……?”房间里,蓝发青年正伏在案前处理公务,青年面容冷峻,语气却很温柔,“怎么了?千神大人。”   “查理王子殿下,你的签名画今天卖疯啦!粉丝们已经狂热地求我再让殿下签几张~”少女笑着说,“威廉的唯粉要急哭了,查理的唯粉也要哭了,哦——CP粉也是,粉丝们想您想的都睡不着觉了,您看看,要不要再……”   “千神大人……我觉得如今凯撒帝国事务繁忙,哥哥又在外奔波,身为帝国第二王子,我已经没时间去钻研艺术了。”查理王子摇摇头,“我希望您……就算不练习剑术,也要对外保持一个贵族的风度,会比较好。”   “我参加粉丝聚会从来都是带面具的!谁也发现不了我。”少女笑着说,“粉丝会的领头背地里竟是爱豆身边的经纪人,这也太棒了吧。”   “……您讲话总是会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词汇呢。”查理苦笑道,“不过,千神大人,国际学院总决赛很快就要开始了,您作为首席,怎么也该准备准备才是。这一期,有一队很强势的黑马。”   “哦?”   “森特托姆代表队。”查理说,“薇恩、薇娅姐妹,上届季军。而这一届,本就强势的森特托姆队,又新增了一位「勇者」——拥有「武者」特性的,铃·凯尔拉。他们肯定会威胁凯撒帝国代表队的地位。尤其是铃,据说她的学习成长速度极快,是「千禧年的勇者」。”   “「千禧年的勇者」?”少女笑了,“就连当年那森特托姆的王牌,「业火红莲」的莲伊都输给了我,被我打的都不敢参加比赛——区区勇者,又何足挂齿?”   “……按照惯例,您并不作为参赛人员,但您依然作为领导去带领我们的队伍,关键时刻,还是要您出马挽回帝国的颜面……”   “我可是洛丽塔,天下最强的「剑圣」。”少女笑道,“我从出生就未遇敌手,我让他们双手双脚都未必能伤到我。我的队伍,自然也不能是菜鸟。”   “不,大人,有自信是好事,可您不要盲目自信。当年的「业火红莲」……算了,很快就要决赛了,这一次,她也许……也会参赛,铃·凯尔拉也很让我在意……您最好还是练习一下剑术,至少也不要让手生疏……”   忽然,查理看到,洛丽塔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腰间的长刀上。   “怎么……”   查理低头,看见一个黑点落在了纸上。他定睛一看,忽然感到背后冷汗直冒。   那是一只蚊子。可已经没有了翅膀与六足,甚至连口器都已经消失,仿佛一只光滑的蠕虫——可那蚊子分明还活着,它还在动。   完全看不清对方的任何动作。   “您……又进步了……”   “该死的蚊虫。”洛丽塔说,“不经过允许就擅自接触查理王子,这是报应。”   “……”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四十二章:血,骨,牙   从地下迷宫走出的时候,安君看了一眼怀表,现在是夜晚九点。   安君是自己一个人走出来的。在暗协内部会议重点的信息交待完之后,威廉王子提议大家开一场酒会,彼特鲁沙一口气吞了三瓶白酒,便面不改色地离开了那里,他说,他还要在这座迷宫内继续修炼。   红楠则留在暗协,她还有任务要准备。至于二位「管辖者」,则早就不见了踪影——他们在安君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消失了。   从暗协到迷宫一层建有传送法阵,因此回来时并不太耗时间。夜晚的弗拉沃尔城有些微凉,晚风拂过脸颊,很是舒服。   安君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缕花香。今晚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安君只想赶紧回到旅店睡一觉。   “哈啊……”   可下个瞬间,安君忽然发现,一把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什么……?”   噌——噌——   那把刀环绕安君的脑袋转了数圈,却未曾触碰到安君的身体,只是切下了几缕发丝。   “你,毫无警觉。”黑影中,男人的声音传来,“刚刚,在你愣神的时间里,我一共对你挥出了十三刀,如果我是敌人,那此刻,你已经被我挖去了眼睛耳朵,切断了颈动脉,卸掉了头骨,成为一具站着的尸体了。”   来者,是一位高挑的,身着黑袍的男人。   “「管辖者」……”安君想起,这位便是在那位老人管辖者身旁一言不发的另一位管辖者。   “太慢了,你。没有任何杀气,没有任何杀人的技术,也没有一丝戒备,像你这种人,在暗协混,恐怕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男人说,“你不配做管辖者。”   “……管辖者大人真是好生厉害,不知该如何称呼?”   “我是西方兽人之国地区暗协分会会长,「牙」组的统领者。”男人说,“你可以直接用组织的名字叫我。”   “好的,「牙」先生。”安君平静地说,“您不必担心我会动摇您在暗协的地位,我本就不打算为暗协服务。只是既然把礼物送给了我,那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我可是很爱占小便宜的,仅此而已。你们连黑袍都没有给我准备,那就证明你们也没打算让我干暗协的活吧。”   “你想多了。我只是来试探一下你的实力。只是没想到,你远比我想象中还要愚弱。”男人说,“这是警告,赶紧离开暗协,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我只是一个圣职者,至于暗杀者的事,我可是一窍不通呢。”安君微微一笑,“不过,您那几刀,就算砍中了,也未必杀的了我。”   “狂妄。在这个世界里混,过分自信只会害了你自己。”   “您大可以一试。”安君说,“您的刀,也没有杀意。只是刚刚如果您再贴近一步的话,受伤的可不一定是谁了。”   “……虚张声势。”管辖者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奉劝你一句,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事,你不应该参与。”   “您在说什么呢。我只是在积德行善,阿弥司教的教义也是这样写的。”安君微微一笑,“帮助受苦受难的人民,让他们拥有家与教会的归宿……多么美好。”   “可你在拱火。”管辖者说,“你分明知道,让威廉来这里帮你,之后会发生什么。”   “我只是一个孩子,我没有您想象中那么聪明。”   “装疯卖傻。”   “彼此彼此。”   “你有考虑过你的母亲和妹妹么?”管辖者说,“兽人之国和弗拉沃尔的事,不该被一个森特托姆人干涉,凯撒帝国方面一直在关注着这里。”   “……当然。”安君说,“我的母亲和妹妹,有人保护,她们很安全。”   “你犹豫了。得不到准确消息,你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所以你才会接受暗协的提议。”管辖者说,“你知道铃·凯尔拉的等级是多少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并不知道。我甚至不确定你有没有关注过自己妹妹的成长。”管辖者说,“在你离开森特托姆时,你的妹妹在那一天突破了LV30的瓶颈,她本想在你参加完神谕仪式之后告诉你,可你却没留一句话便离开了。如今,她正在突破LV40的大关……她的成长速度,比任何人都要快,铃很快就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勇者了。”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你应该回去。回去好好照顾你的母亲和妹妹,而不是做这些你不该做的事。”   “……我家的事,还不劳烦管辖者大人您来担心吧?”   “管辖者会议决定,让我顺路带你去兽人之国,可我不想中途带一个累赘。”管辖者说,“另外,我要告诉你,暗协里对「勇者」们在意的人可不少,包括……我们「牙」组。”   “我说过了吧。”白色的魔力忽然涌出,瞬间围住了二人。安君的眼神忽然一冷:“对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敢打我亲人主意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若想打架,我随时奉陪。”   管辖者忽然愣住了,那个瞬间,面前那修女暴涨的压迫力顿时让管辖者有些愕然。管辖者沉默了一会儿,从怀中取出一件折叠好的黑色衣物,扔给安君。   “……算你还有些胆色。你合格了,这是适合你尺码的黑袍。”管辖者说,“放心,这袍子只是黑,没别的东西。路边摊也可以买到一模一样的。”   “……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这不是玩笑。我的话都是认真的。”管辖者说,“劝告已经给你了,剩下的,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为你负责……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管辖者说着,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这句话,与君共勉。”安君说,“真是莫名其妙。”   ……   黑暗中,「牙」静静地望着安君离开的背影。一个影子忽然出现在他身旁,那是一位身着黑袍的老人,来者正是「血」组的管辖者。   “你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老者笑了笑,“不然,你当年也不会一直惹出那么多麻烦……怎么样?安·凯尔拉那姑娘,如今也成长地超出预期了。”   “我不喜欢她这样。”「牙」冷哼一声,“超出预期的小孩,无法掌控自己的力量,总有一天会害了自己……就像婴儿不应该玩火和刀。”   “安和铃从小就是她们的母亲丽娜带大的,也算半个单亲家庭吧,所以两人的脾气怪一些也正常……在爱惹麻烦这一点上,你也没资格说她们吧。”老者笑道,“这不也挺好嘛,两个人都有了自保的资本,而且女儿也未曾忘了那个不称职的老爹……怎么样,你打算什么时候帮她寻亲?”   「牙」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老者笑呵呵的模样,冷哼一声。“……愚蠢。”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四十三章:灰姑娘与朱丽叶   夜半。弗拉沃尔城。   一个身影出现在高楼楼顶。人们早已睡去,街上静得出奇,夜空掺着繁星将深蓝色铺向大地,那人静静地望着已经沉睡的繁华街道。   金色的双马尾,血红色的眼眸,白皙的皮肤,华丽的服饰,女孩没有带那把伞。   她是月下弥音,也是辛德瑞拉,她是遗世独立的血族,也是深夜独自一人看风景的灰姑娘。她坐下来,就这样安静地看着这座城市,不说话,不作声,没有表情。   然后,脚步声一点点踏碎了这片寂静。   “……谁?”   “这么晚了不睡觉,在人家房顶上干嘛呢。”来者是一位酒红色长发的少女,那少女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缓缓踱步到弥音身旁,然后坐下,“怎么,有心事?”   “你是……「业火红莲」。”弥音皱起眉头,“你这家伙……神出鬼没的,你忽然来找我,是要做什么?”   “我无聊啊。”少女漫不经心地说,“你叫我莲伊就可以。最近我实在是太无聊了,白天又睡得多,晚上睡不着,想找点乐子……怎么,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   “你这家伙……自己的事办完了吗?就来折腾我。”   “托你的福,一切都还好。”莲伊说,“虽然我什么也没做……你呢?之前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现在怎么和一条丧家之犬一样?”   “……要不是我实力大降,我一定想办法打你一顿。”弥音幽幽地说,“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们也并没有很熟吧?”   “随便你咯。”莲伊满不在乎,“反正也没人和你聊天,不然你也可以痛哭流涕地把心里那些负面情绪倒给我那位老好人学妹。”   “……有些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和安说。”弥音叹了口气,“我也按照你说的,给了安·凯尔拉一些麻烦和帮助,怎么样,那孩子还不错吧。”   “安·凯尔拉……哈啊,勉强算她及格了吧。”莲伊一笑,又转头对弥音说:“不过她还把你的好朋友送走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业火红莲」,不知你有没有见过拉多托斯?”   “那个狐狼神?没有。它是传说里的家伙吧。”   “它是真实存在的。”弥音说,“他和我说过关于神谕的事,也提醒过我朱丽叶的归宿……朱丽叶在被我拖下水的那一刻,她就没有进入天堂的机会了……天堂只会拒绝她。”   “你最后还是放手了。”莲伊说,“放手是对的。殉道的人乐意,背负的人轻松,就像两情相悦。”   “我其实一直都明白,只是……我一直在等一个人提醒我。”弥音说,“弥音的弥,不是弥留,而是弥补。爱上一个人,犯下一个错,只好做错更多的事来弥补,然后一步错,步步错,等到梦醒过来的时候,现实便已经被打磨的很锋利了……像一把尖刀,在我那颗不会死的心脏上凌迟。”   “久病床前无孝子,旧塌怎有千年情,你做的够好了。”莲伊说,“可你不是那种人吧?你可不会轻易信命。”   “……不信命,不由命,到头来却只落得更悲伤的结局,我算是明白了。”   “可一辈子那么长,总有一天要伤心的。”莲伊躺下,仰望夜空。   “总有一天会伤心的。”弥音说,“可朱丽叶只有一个。”   两个人忽然安静了。少倾,莲伊又指向夜空:“看开点。要不我变个流星给你看?”   “……没想到「业火红莲」也是会安慰人的。”弥音说,“虽然技术很拙劣。”   “我没想着安慰你,只是拿你找点乐呵,你不要会错意。”莲伊一笑,“只是我觉得,你还没有理解那家伙的话。”   “什么?”   “你在侮辱那位教徒。”莲伊的语气又变得认真一些,“她用不着你来担心,也用不着你来质疑。她的路可以自己走,她的命数可以自己去承受……哪怕在你看来都是错的。我猜她也没有恨过你,你的心意,她应该都收到了。”   “不必讲道理,我懂的不比你少。”弥音说,“说归说做归做,但理性不是情绪的对手。”   “……好吧。那之后呢?”   “那时拉多托斯说,一千年之后,朱丽叶会得到她想要的结局……他预言成功了。五年前,我在森特托姆发现了,同样和拉多托斯见过面的安·凯尔拉。”   “喔……她俩,有点像,可又不是那么像。安·凯尔拉要比朱丽叶更狡猾一点。”莲伊说,“这是那头狼给你的启示,她能帮你解决你的心结。找一个长得很像朱丽叶的家伙,然后到你身边做替代品。”   “替代品吗……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为了这一天,我用了五年的时间告诉自己,安·凯尔拉就是狐狼神为我实现愿望的方式,我想把自己的情感全部诉诸到安的身上……”   “看你的样子,最后还是失败了吧。”   “……嗯,我失败了。”弥音叹了口气,“安终究不是朱丽叶,我对朱丽叶的感情,根本不是安·凯尔拉能够补足的……”   “慢慢来吧,我觉得那家伙也并不介意你把她当备用品。”   “不,莲伊,我已经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弥音说,“我已经不再将朱丽叶与她混为一谈了,朱丽叶会永远被我记在心里,我对她的感情永远不会淡化,安·凯尔拉也一样……朱丽叶是朱丽叶,安是安,她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喔……”   一千年前,德古拉曾让月下弥音做出选择,究竟是要「塔罗·恋人」还是「塔罗·女祭司」。弥音没有二选一,她选择了把德古拉打个半死,然后把两个「塔罗序列」的力量全部夺取过来。   弥音全都想要。她不会因为安·凯尔拉的到来而淡忘朱丽叶,也不会因为朱丽叶的离去而改变对安的态度。爱上朱丽叶的是辛德瑞拉,喜欢安·凯尔拉的是月下弥音,这一刻,月下弥音终于接受了辛德瑞拉,两位白发的少女在她心中彼此分离,两位金发的少女则在此刻融为一体。   弥音很贪心。   “辛德瑞拉,我的原名是这个。”弥音说,“你以后也可以这样叫我。”   “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莲伊笑了,“这么多年,能让我感到有趣的家伙不多了,今年一下子见到两个。”   “你笑的可真难看。”弥音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自己在这慢慢笑吧,我有事告辞了。”   “那我最后再送你一句话吧,算是免费福利。”莲伊漫不经心地说,“所谓命运,就是垃圾中的垃圾,你要做的,就是游在这堆垃圾里,要么沉到底,要么爬上岸,然后转头一把火把它们烧得干干净净。虽然你已经制造够多垃圾了,但就因为你造的垃圾多,就断言什么「听天由命」……恕我直言,你简直比命运还垃圾,你只是懒得去收拾垃圾罢了,家里蹲。”   “……”弥音沉默了一会,“真是刻薄呢。”   “我们来打个赌好了,朱丽叶那家伙,她的结局绝对比你想象中要好得多。”莲伊说,“你既自以为是又自怨自艾,这样的你只会被那些自诩为神的家伙们骗得晕头转向。”   “……你让我很在意。”弥音转头说,“从我们刚见面的那天,你就一眼识破了我的身份……这很不可思议,你到底是谁?你真的是人类吗?”   “我当然是人类。至少现在是。”莲伊说。   “我明白了。”弥音说,“和你说话,让我心情好一点了,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我们今后还会再见面的,只是……希望再见面时,我们还是朋友,能像现在这样聊天的朋友。”   说罢,月下弥音消失在原地,化作一滴逐渐消散的血。   “呵……”莲伊轻轻闭上了眼睛。   ……   嗡——   金发少女出现在了街上。   “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啊,找到了。”   那是一位小男孩,正坐在街边抹着眼泪。   “真是的,这么晚了还跑到街上,当心被魔物抓走哟。”弥音接近那男孩。   “呜……你、你是谁……”   “我是血族,专喝人血的魔物。”弥音的脸上浮现一抹狡黠的笑,“而且我会很厉害的魔法,被我盯上的猎物都逃不了哟。”   “血族……!”那男孩听罢,非但没有逃跑,反而一把抱住弥音的腿,“你们血族都很厉害吧?!求求你了,救救我妈妈,我把我的血给你!”   “喔……?”弥音本以为对方只是个离家出走的熊孩子,本想吓他回家,可那男孩的做法却让弥音一愣,“你母亲?哦——我明白了,那你做好觉悟了吗?向血族祈愿,可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当然!只要能救我的妈妈,我所有的血都给你!”   “那这买卖可真赚。”弥音笑道,“告诉我,你母亲在哪里。”   “西街24号巷子……哇啊?!”   还未等男孩反应过来,二人就已经来到了男孩所说的地方,那巷子尽头有一户人家,依然灯火通明。   “魔法……?!”男孩回过神来,跑向院子大门,“阿姨,快来,就在那!”   “我才15岁,叫姐姐。”虽然还在门外,可弥音已经通过「世界」观察到了那庭院中的情况,“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弥音还未踏入房门,就被一护卫拦住:“站住,你是什么人?”   “叔叔!这位阿姨是很厉害的血族,她是来帮妈妈的!”   “血、血族?!你怎么可以把魔物带过来……!”   “人类,再磨蹭下去,那女人活不过半个小时。”弥音冷冷地说,“这小孩和我做了个交易,我能治。”   “什么?!你、你敢……”   嗡——还未等那护卫反应过来,弥音便传送进入那房间中。那里有一床,床上有一痛苦不堪的女性,一旁有三四个妇人,有四五个装满热水的盆和毛巾,血色染脏了床。   弥音的出现吓到了众人,她不顾众人的惊异,说道:“难产,胎位不正,胎儿头部被绞……状况很多,你们几个就别瞎忙活了,以你们的技术,到时候只能大小二保一。”   床上那女人虚弱的声音传进了弥音的耳朵:“求你们……先……保孩子……!”   “别命令我,人类。”弥音冷冷地走到那女人身旁,“我,从来不做选择题。”   嗡。   那是一次呼吸之间。   一个婴儿凭空出现,在一股魔力的包裹下漂浮在空中,众妇人定睛一看,那婴儿正如刚出生一般,连脐带和伤口都已经处理好了,下一秒,婴儿的嚎啕大哭让所有人放下了心。   床上那女人的肚子放松下来,弥音打了一个响指,一旁放置好的肠线忽然消失了一段。   “伤口……缝合好了。我给这两个家伙注入了一些自己的魔力,不会有大碍了。剩下的你们自己处理吧。”弥音说。   听到房中声音,一个男人冲进了房间:“刚刚有个女人闯了进来……啊!”   “……你来慢了。”弥音说,“是个女孩,母女平安。”   男人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一边笑一边止不住地落泪:“太、太感谢您了!您一定要留下,我们家有重礼相赠……!”   “不必了。”弥音说,“我只是闲得无聊而已,谁在乎你们人类的死活。以后我饿了会来找你们的,现在把精力留给需要照顾的人吧。”   “您可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们不能亏待您了呀!”   “行了行了,别拿你们人类这一套对付我。”弥音皱眉道,“真想感恩的话,就让这孩子长大以后,每年为我奉献一杯自己的鲜血就可以了。”   “当然,当然可以!只要孩子没事……”   “不会要她命的,我只是尝个鲜。”弥音说,“这孩子叫什么?以后我好找她讨债。”   “嘿嘿……其实我们都没什么文化,但我和我妻子提前约好了,如果这一胎是女孩的话,就叫她……”   男人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他顿了一下,继续说:   “就叫她「朱丽叶」好了。”   “……”   “诶?您、您这是怎么了?我们家的确是不太会起名,只好起这种常见的……您别介意哈。”   “……啊,不。”弥音回过神来,她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我明白了,她叫朱丽叶是吗?到时候,我会来找她「讨债」的,一定。”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四十四章:第七管辖者与占星之人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   弗拉沃尔城。   “阿弥司历3010年8月19日……”一位少女在一本手簿上边写边念叨,那少女一头奶黄色的卷发,扎着一条不长的辫子,“今天是在凯撒大陆的第一百五十四天,仍然没有那两位大人的线索,也无法联系上祖国,我不清楚到底是我在找迷路的那两位大人,还是只有我自己迷路了。”   这里是贫民区。女孩全身上下的珠光宝气看起来和这里格格不入。她脖子上挂着两条项链,一条金一条银;两只手腕各戴着四五条手链,有珍珠有玉石;还有晶石耳坠、大块宝石镶嵌的头饰、五光十色的珠宝戒指……女孩身上有种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时尚。   “应该是……这里。啊,找到了。”黄发少女挥挥手,在那贫民区的入口处,有一棕红色短发的少女在等她,“红楠前辈——”   “你好慢。”红楠抱怨道,“我已经在这里浪费很长时间了,明明我早就就告诉你要来了吧。”   “嘻嘻,只有两个小时化妆怎么够,红楠前辈才是,太不注重容貌啦。”少女俏皮地说,“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   “去见「管辖者」,从今往后,你我都要调到这个组来工作。”红楠说,“记好了,弗拉沃尔地区的分会以后归新来的第七管辖者掌管,我们组也有了新名字,叫「月」。”   “「月」组?跟之前的「骨」、「血」、「牙」……之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呀。”少女说,“那我们组要负责什么?”   “……嗯……这个嘛,先过去再说。”   二人走了十分钟路程,黄发少女的话很多,红楠有些应付不过来。   “红楠前辈,这里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耶。”   “在第七管辖者的带领下,这里很多设施都在建造翻新……确实大变样了。”红楠说,“而且这里发展的很快,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算了,我一介B级,还没资格得到这些情报。”   “哇,还有果树。”黄发少女顺手摘了个果子,啃了一口,又立马吐了出来,“……呸,魔法催熟的。”   “千禧年容易灾荒,对很多人来说能吃就不错了。”红楠说,“不过这里……还真是看不出一点贫民区的样子。”   “有农田?!我看到了农田,这里原本都是石头,什么时候有田了?”黄发少女小跳着向最近的一块阶梯田跑去,“这里真的是弗拉沃尔贫民区吗?明明之前还是一片山地!”   “魔法改造的产物。”红楠说,“据说组织里有一位十分擅长建造的魔法师,也许是他做的。这里……可耕地面积还是不大,只是开了几片阶梯田,应该还在实验阶段吧。”   “太棒了,我喜欢农田。”这位衣着时尚的少女说着有些不合形象的话,“等等……红楠前辈,我看见村民啦!”   少女说着便向下跑去,不远处的梯田里,有一人正低头劳作。   “等……你给我等等!”红楠无奈地喊道,“真是的……不过是个刚上C级的菜鸟,别给我得意忘形了啊!你要听我的话!”   “前辈快来——”   “好烦……我的衣服……唔,不太想从这些草里通过啊。”   黄发少女穿过一片杂草丛,跳到那块梯田上,田中有一位娇小的白发女孩,她抬起头,扶住草帽,望向来者:“你好……?”   “你好!”黄发少女笑道,“我叫莉维卡,你可以叫我莉莉!”   “莉莉,你好,我是……”   还未等对方说话,莉维卡便一下子抱住那女孩:“好可爱——!!小妹妹你是一个人来这里种田吗?爸爸呢?妈妈呢?你好厉害呀——”   “唔……”那白发女孩被抱在怀里难以挣脱,“那、那个……”   莉维卡转而又捧起那女孩的脸,一会揉一会捏:“好可爱的孩子——跟姐姐一起去学化妆怎么样?我会把你打扮的很美哦!”   “不是,莉莉,莉维卡小姐,烦请你先让我……”   “草帽下面是……兽耳!”莉维卡一把将女孩的帽子摘下,把脸蹭了上去,“亚人族吗?果然亚人族都超可爱的——”   身后,另一位少女的嗓音大声传来:   “莉!维!卡!”红楠纵身一跃,落在田上,“你这家伙,简直不可理喻!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红楠前辈,别这么死板嘛,我知道我们是要去见管辖者大人,可路上总要找机会玩一玩的——前辈你看,这孩子是不是很可爱?她一个人在这里耕田耶。”   莉维卡双手搂住那白发女孩,像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应该是亚人族的贫民吧,我们和她父母说一下,把她带回家养几天怎么样?”   “你这家伙……”红楠的血压有些升高,额头青筋微微凸起,“你知不知道,你抱着的那位……”   “嗯?”   “……她就是第七管辖者,「修女」大人。”   “……啊咧?”   莉维卡愣了一下,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那女孩。   后者苦笑着打了声招呼:“……你好,莉维卡小姐,我是安·凯尔拉,还请多指教。”   “哇呜!!!”   莉维卡像是受了惊吓,一把推开那女孩,后者摔了个趔趄,被红楠接住,没有扑到地面。   ……   十五分钟后,贫民区某房屋内。   “骗人的吧……”莉维卡似乎仍无法接受现实,她蜷缩在角落的椅子上,颤抖着捂住脑袋。   “明明都看过令牌了,还在嘟囔什么呢。”红楠好没气地端来一杯水,杯子放在桌面上时的碰撞,又吓得莉维卡一个激灵,“不必担心,管辖者大人脾气很好的。”   “不要紧张,莉莉。”安君端来一盘水果,“来到这里,我们就都是朋友了。来吃一点吧,这些都是从城里买来的。”   “我一直以为管辖者都是一群老头和大叔,谁能想到第七管辖者是个看起来这么人畜无害的幼女啊……”莉维卡懊悔地说,“真是抱歉,管辖者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还请多多包涵啊。”   “说什么呢。”安君微笑,“我们都是朋友,热情一点,没什么。只是一般孩子的话,会被莉莉你的热情吓到的吧。”   “呜……”   “对了,介绍一下。”安君指向门外,“这位也是我的朋友,她叫爱丽丝……爱丽丝,快来,和姐姐们打招呼。”   门外,缓缓露出半个身子,爱丽丝用小到听不清的声音说了句:“你们好。”   “哇,也是亚人?!”   莉维卡一下子兴奋起来,却被红楠一把摁在椅子上。B级暗杀者的敏捷和力量把莉维卡的肩膀按得生疼。   “说过了吧,让你收敛一点。”   “诶嘿嘿……”   “抱歉,这孩子有些怕生。”安君说,“爱丽丝,不用勉强自己,等我一下,马上回去陪你。”   于是爱丽丝悄悄退出了视野。   “对了,红楠姐。”安君对面前二人说,“可以向我介绍一下这位莉莉小姐吗?”   “嗯。”红楠略一点头,“莉维卡是我按照你的要求找来的帮手,她是近期才加入暗协的,虽然战斗力不算优秀,但论才华却没话说……她在文学、统计等方面很有天赋,在暗协算是文职人员吧,最近刚升到C级。”   “很有趣,我一直以为暗协以强者为尊,没想到文职人员也能成为暗协的正式成员。”安君说,“文职人员的C级吗……”   “瞧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们暗协都是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白痴似的……才不是这样。”红楠说,“每一个协会都需要大量的文职人员,更何况……这位莉维卡的特性很特殊,她配得上暗协……虽然她本身并不是战斗人员就是了。”   “哦?恕我冒昧,我可以领教一下莉莉小姐的力量吗?”安君说,“啊……如果不方便暴露能力就算了,我只是好奇。”   “没问题。不过,看到我的能力,可别吓到哦。”莉维卡脸色变得很快,她笑着拿出一枚硬币,“管辖者大人,我们来赌一场,现在我要抛出一枚硬币,你猜猜是正还是反?”   “啊?嗯……正吧。”   “好,那我猜反。”莉维卡手指一弹,硬币旋转而出,然后莉维卡将空中硬币拍在桌面,“天赋心法·「观星」——”   莉维卡将手松开,硬币向上的那面,是反面。   “这是……”   “没错,这就是我的天赋心法……啊,就是特性,「观星」。”莉维卡得意地说,“它可以,让我「猜到正确答案的概率」提升50%。”   “等等,即使后手猜也可以……!”   “没错,只要是随机问题,无论我猜那个选项,最后我猜到正确答案的概率都必将高于50%!也就是说,猜硬币这种事,我永远都猜得对。”莉维卡说,“所以我就利用这个能力,在各国的大赌场赢了不少钱……看到我这身首饰了吗?这些都是各地最高档的名牌货,没有几百万银币拿不下来。”   “喔……”安君一时还理解不了这些价值的概念,只能惊叹两声以显得自己不是那么无知,“莉莉小姐,你这么有钱,还要来暗协工作吗?”   “与其说是工作……不如说是避难比较好。”莉维卡苦笑着说,“因为在赌场赚得太多,所以也结下不少仇人……在一次被追杀的过程中,是红楠前辈救了我,然后前辈就介绍我来暗协了,这样挺好的,以前那些扬言要打我的人,现在连叫都不敢叫。我在这里工作,都是向上交钱的,但我乐意。”   “原来是这样。”安君说,“以后有困难也欢迎和我说,我们互相帮助。”   “那当然,”莉维卡一敬礼,说:“再次自我介绍一下,在下莉维卡,新晋C级暗杀者兼文职人员,代号「海王星」,向管辖者大人报到!”   “欢迎。以后我们还是彼此称呼名字吧,代号什么的就算了。”安君说着,又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对了,你说你的代号是「海王星」?这是谁给你取的代号?”   “我自己,在我给自己的占卜里,这颗星星是我的幸运象征。”莉维卡笑道,“有空我也给二位前辈算一卦。”   “……红楠姐,你知道海王星是什么吗?”安君转头问道。   “一颗星星?我不清楚。”红楠说,“给星星命名,那可真怪,之前在和她聊的时候我就在纳闷了,她们家乡的人竟然会为一颗看不见的星星取名。”   “明明你们国家的人才奇怪,连观星术和观星镜都没有!甚至你们都不知道我们的世界是个球、世界绕着太阳转!”   “这是哪来的歪理邪说,你们家才是个球。你要不是说那么多违反常识的鬼话,有些教会的人也不至于对你恶语相向。”红楠无奈地说,“还有,你这些话最好也不要在安面前说了,她能把教会的圣书倒过来背,这种违反圣教书的东西可是教徒的禁忌。”   “前辈,你为什么还这么倔强呢——”   “莉莉。”安君打断二人的争论,“这片大陆上大多是宗教国家,大多数政府的办事方法也都是唯神谕论。我们国家,并没有跟星星有关的研究和理论,甚至连凯撒帝国也都只是按神谕行事……请问你来自哪里?”   “我?”莉维卡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笑了笑,说道:“我家,在九州。”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四十五章:建设新农村   “暗杀者协会是遍布凯撒帝国的大型协会,大陆各地的分会数不胜数,为了统领各个分会,协会选出六……七位强大而有能力的暗杀者,统领各地区的分会,他们被称为「管辖者」……”   莉维卡在日记本上边写边念叨。   “管辖者及其身边人组成的机密小组,被称为分会管辖组,例如在凯撒帝国地区,拥有最高资源和战斗力的「血」组;在森特托姆公国,神不知鬼不觉,甚至疑似与各国王室关系密切的「骨」组;还有南方诸国地区拥有广袤地下势力的「爪」、西方兽人之国神秘的「牙」……”   莉维卡没有停笔:“在8月之前,我也曾见过几位管辖者,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一副猜不透的阴暗模样,少有和蔼可亲的。唯一对我微笑示意的,是那位「血」组的,第一管辖者大人……我的刻板印象便定格在了这里,直到我见到了那位新任第七管辖者。”   “莉莉。”敲门声响了两下,房间的门被打开,身穿修道服的白发女孩端着木盘走了进来,“你写文章的时候,喜欢念出来吗?”   “啊,管辖者大人……”   “叫我名字就好。”女孩微微一笑,放下盘子,上面有一杯水,还有一碟淡黄色的方形糕点,“我做了些豆糕,来休息一下吧。”   自从安君正式入驻贫民区,已经有二十多天了,这些日子,整个贫民区在拜斯尼斯商会的帮助之下焕然一新——不只是物质,更多的,是精神状态上的改变。   正如拜斯尼斯自己所说,他没有无偿为亚人们提供援助,他找到一些愿意教助贫民们的老师,传授一些魔晶矿的初级加工技术,之后,拜斯尼斯又买下一片地下迷宫附近的魔晶矿洞,招募贫民区的亚人们来这里工作。   一开始并不顺利。贫民区的穷,并非只是金钱意义上的匮乏,这里穷的也并不只是资源——最大的问题还是资源流通的渠道,以及社会对亚人族奴隶的过分敌视。   没有钱,尚且可以劳动致富,可这里连劳动的意义都没有——没有人会买亚人奴隶的产品,也没有人会卖给他们货物,甚至没有人愿意招他们来工作,哪怕这些奴隶们都是潜在廉价劳动力——任何商人都不愿与逃亡的奴隶有来往,声誉的不雅带给商人的损失要远比那几笔廉价的交易额多得多。   少数愿意和亚人奴隶交易、招工的家伙们,也多半不是好人,毕竟流亡的奴隶没有任何劳动保障。   普通人与这些亚人们便由此产生了巨大隔阂与猜疑,没有人想和逃亡奴隶接触,也没有奴隶愿意接触普通人。   而在兽人之国就身为某个家族族长的亚力达,此时站出来改变了这一切。   他身先士卒去学习拜斯尼斯介绍的课程,然后又跟随拜斯尼斯去了矿场,在众多亚人的目光中,亚力达拿回了一些稀奇的东西——魔晶矿石,和一袋干净的面包。   在老师的帮助下,亚力达又将矿石粗略加工成了魔晶,然后交给了拜斯尼斯商会的人,而后者,则根据亚力达的要求,给了亚力达一些铜币和食物。   人们这才发现,原来那些整天待在小棚里的外界人,竟是真心愿意和亚人们交易的——亚力达那天所说的,能够救赎亚人的女孩,竟也是真的。   拜斯尼斯商会不怕名誉受损,因为这周围所有的商会几乎都在同一天得到了这样一条消息:拜斯尼斯的身后,有暗协在保。   这也是拜斯尼斯能在几天之内扩大到如此规模的原因,没有人敢抢拜斯尼斯的财路——毕竟,连森特托姆大名鼎鼎的莱茵商会都遭了殃,其会长都死在了暗协手里,那些小商会断然是不敢吭一声的。   莱茵商会带给各商人的阴影,让暗协和拜斯尼斯一路顺风顺水,红楠也并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行动会给如今的贫民区带来如此多的便利。   其他商会想要的路,拜斯尼斯敢分一杯羹,而拜斯尼斯想赚的钱,其他商会未必敢赚。贫民区的劳动力就这样被拜斯尼斯一人承包。   这可是五万人。就算只要部分壮年男人,也有一两万的规模,而拜斯尼斯教给他们的魔晶矿粗加工技术,则对工人的力气并没有太大要求。   贫民区人口密集,亚力达、拜斯尼斯商会和安·凯尔拉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贫民区的每个角落。安君推动了第一块骨牌,亚力达便是那羊群里第一只站出来的头羊。   安君也没闲着,他每一天都在贫民区四处宣传指导,遇伤疗伤,遇病治病,传授圣道书,宣传阿弥司教……如果说拜斯尼斯是利用渠道和工作来给亚人们提供生活条件的“硬型支援”,那安君则是在心理、信仰、健康等方面上提供的“软型关怀”。   安君觉得自己就像警察审讯时要做的“黑白脸”,虽然自己和拜斯尼斯的目的都是在帮助亚人,但安君则是扮演那个唱白脸的人。   亚力达也为安君提供了不少帮助。亚力达本身就是一族之长,在贫民区自然也很有威望,在安君到来之前,一直都是亚力达在默默为贫民区付出……自从亚力达遇到了安君,他便常常在亚人们的面前提起安·凯尔拉这个名字——比如:“安大人来了,我们终于有希望了”这样的话。   ……   “其他的暗协组,要么擅长击杀,要么擅长情报……”莉维卡一边写一边和安君聊天,“可我们「月」组的特色……竟然是摆摊!”   “哈哈,这也挺有趣的,不是吗?”安君笑道,“我让红楠姐安排了一些咱们组的人去拜斯尼斯商会学习了,既然暗协的朋友选择跟着我们,那就要听我的,我们一起建设亚人族新农村……当然,如果想离开去别的组,我也不会阻拦,之前要离开的那些人,我都是欢送他们的。”   “不过我倒是觉得挺有趣的……毕竟我也不是战斗人员嘛。”莉维卡说,“而且安大人的做法也很有趣,让暗协的人以拜斯尼斯商会的名义接触贫民,然后让他们谈起安大人的事……也在不知不觉中为安大人增加了威望……好了,安大人的文章我已经为您改好了,我自己写的一些文章也已经完成,您过目一下。”   “莉莉,不要那么见外,我们用朋友之间的称呼就好。”安君接过那叠稿纸,粗略地看了几眼,“很不错……不愧是你,莉莉,你的文笔和书法都是一流的棒……接下来怎么做?”   “按照安大人……啊,按照安你的想法,我会把它们都交给出版社的编辑,在几个流行的期刊上刊登,就算这些文章不符合编辑的意愿,那到时候我也可以砸钱砸到刊登。”   “啊哈哈……辛苦你了。”安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不符合暗协低调的个性,但如今我们不能再低调了。”   这句话,也是安君对自己说的。自从逃离莱茵城之后,安君一直都想着如何不引人注目,后来他才发现无论自己多低调,总会有人变着法地找到自己。有些事,躲是躲不开的。   安君不想聊太深,便转移话题道:“对了莉莉,之前没来得及和你聊……我想了解一下你的家乡,是叫九州?在哪里?”   “九州啊……离这里很远呢。要坐四五千公里的船才能来到这里,我是第一批来凯撒大陆的人,当时的条件别提多艰苦了……”   “等等,四五千公里的海路?”安君惊异道,“据我所知,凯撒帝国最先进的航行技术,就算是将瀛之国作为中转站,最多航程也根本到不了三千公里……凯撒帝国可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啊。”   “哼哼,这你就无知了吧,安大人。”莉维卡说到自己国家的时候,不自觉地就会兴奋起来,“凯撒帝国根本不是最发达的国家,不如说你们大陆的技术实在落后的很呢。”   “……九州,是离这里很远的,另一片大陆,是吗?”   “绝大多数凯撒大陆的人根本不知道九州大陆的存在,他们甚至认为凯撒大陆就是全世界了……你们这里的人总是很无知,他们根本理解不了什么是「世界的另一边还有一片大陆」……”莉维卡说,“而且……啊,抱歉,我忘记你是修女了……红楠前辈说过让我不要说这些话的……”   “我能理解哦,莉莉。”安君微笑道,“我们的世界是一个球,世界围着太阳转,是这样吧。所以从九州到凯撒,不管往东走还是往西走,最后总能来到这里的。”   “哇!原来你能理解吗?看来凯撒大陆的教徒也不都是那么死板嘛。”莉维卡笑道。   “可是,”安君打断道,“知道归知道,但在这片大陆上,不能这样说。在这里,世界就是平的,太阳就是绕着世界转……这是最基础的为人处世之道。”   “诶……好吧。我会记下的。”莉莉掏出日记本,在上面一边写一边念叨,“阿弥司历3010年8月21日……”   “真是精致的日记本呢……这也是九州的技术吗?”   “就只是个普通的本子而已啊。”莉维卡说,“说起来……我好像是九州派来的密探,所以才给我这个……不管啦,任务什么的,不重要。现在我已经把它当成我的游记记录本,以后回国的时候就出版,名字我都想好了,叫《莉莉菠萝游记》——以后我的笔名就是莉莉菠萝了。”   “莉莉菠……菠萝?”   “我的幸运水果和幸运色,你看我的头发。我们九州人的头发都是黑色的,但我特地把它染成了黄色,顺便还烫出了卷。”   “啊哈哈,这个游记……总让我想起了很著名的人呢。”安君笑道,“那我们一起写这部游记怎么样?也加上一些我的事情。”   砰——   还未等莉维卡回应,房间的门被一把推开,门外是一位红色短发的少女,汗水凝在额头,表情有一丝紧张。   “红楠姐,怎么了?”   来者正是B级暗杀者红楠。   “……有状况,安,你来看看吧。”红楠说,“又来了一批兽人之国的亚人奴隶……这次大概有五十人。”   “人越来越多了呢……没关系,照常处理就可以,让亚力达先生带一些人接待他们吧。”   “不是……那些亚人不只是逃亡者。”红楠说,“他们说自己是被兽人国放出来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没有任何劳动力可言……”   “……那也要正常收容,提前划分出一块隔离区吧,如果是被兽人国「放」出来的,那我不敢确定他们的身份,总之还是小心一点。”   “不止如此,他们还带来一个文件。”红楠说,“来自……兽人之国皇室的文件。”   “皇室吗……是什么样的文件?”   “……”红楠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是……制裁令,针对弗拉沃尔城的国家级制裁令。”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四十六章:对等制裁   亚力达家。   众人一脸凝重地看着桌上那张烫金的通告,署名是兽人之国皇室。   「敬告:」   「致弗拉沃尔城贫民区新晋管理者们:」   「你们好。这是一封兽人帝国皇室的国家级通告,我们以兽人帝国皇室的名义正式要求各位,请立即停止你们的危害兽人国社会稳定的行为。」   「近几年来,兽人之国的社会一直以稳定和平的态势发展,由于兽人国历史遗留问题,我国存在着部分流亡奴隶人口,按照国际惯例,流亡奴隶向来是社会红名的存在,他们是背叛社会者,是逃离社会与岗位的逃兵,是国际上对其权益一直不予承认的人群,是非法且叛逃的人。然而贵区对非法人员强行包庇,僭越正常职权向流亡奴隶提供没有底线的利益资助,此等行为已经严重违反国际法对叛逃奴隶的政治规定。」   「而且,你们的行为,变相扰乱了我国的社会秩序,如今,亚人族在兽人帝国多次发生暴乱,究其原因,与你们的行径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至此,兽人帝国有权向弗拉沃尔城发起经济制裁,制裁内容详见附件。这是严重警告,如果各位依旧我行我素,那兽人帝国有权对弗拉沃尔城展开武装封锁,以及其他军事行动。」   「3010年8月,兽人帝国皇室敬上。」   ……   亚力达对着桌子猛地一拍:“放*****!亚人族与兽人族的矛盾,跟弗拉沃尔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他们自己搞的种族纯化运动,把自己造成的恶果扣给弗拉沃尔?多么荒唐!”   “冷静一点,亚力达先生。”安君说。   “抱歉,失态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红楠愤愤地说,“我就说那些有权势的家伙们没几个好人,官越大越混账,身为国王,自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混账了。”   “哦哟?这些家伙还挺会玩的呢。”莉维卡仔细端详着那通告,“除了前辈所说的,这兽人国还想借弗拉沃尔城之手打压贫民区,他们制裁的目标是弗拉沃尔,而弗拉沃尔城的其他居民自然会把矛头指向「多管闲事」的我们……众怒难犯啊,安大人,怎么办?我们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哦。”   “各位。”安君轻笑一声,拿起那张通告,一把将其撕成碎片,然后随手一撒,碎纸片在众人的注视下四散飘落,“我们没有签过的纸,就是垃圾桶里的废纸。”   “可是,安大人,你应该明白,贫民区是没办法同时与弗拉沃尔城和兽人之国敌对的!”   “不用管。”安君说,“红楠姐,告诉「月」组和拜斯尼斯商会,一切照常行动。亚力达先生,拜托你和贫民区的大家说一说,如今的我们正处于非常时期,希望各位能够暂时听从「月」组和商会的指挥……还有,所有的对亚人族奴隶的资助,不许有任何削减。”   “安……”   “各位,你们要明白一件事。”安君说,“越是自身混乱的国家,就越是急于将内部矛盾转移到外部。越是没有能力的国王,就越是喜欢歪曲事实颠倒黑白,将帽子扣在别人头上。毕竟,为了维持王室的地位,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   “你是说,兽人之国皇室其实……”   “我们才刚帮扶贫民区一个月,就收到了兽人国的制裁,这只能说明两件事。”安君说,“第一,他们很早以前就在关注这里了,第二,他们已经急不可耐了。”   “他们只是想找一个背锅的家伙。”莉维卡补充道,“而如今,机会来了。据我所知,近几年来一直有亚人从兽人国逃往这里,而且越来越多……”   安君说:“贫民区是弗拉沃尔的一部分,而弗拉沃尔则是国际上的独立城邦,这里资源丰富,但军事能力不足,很多国家都在觊觎弗拉沃尔的资源,只是因为这里的人员高度流通让弗拉沃尔成为一座高度国际化都市,因此也没有那个国家能扯下脸皮打这里的主意。”   “既转移了矛盾又有机会敲诈一笔,兽人们也不蠢。”莉维卡说。   “可这样真的好吗……我们根本拖不到他们自取灭亡,我们甚至没有能力抵抗即将到来的制裁。”红楠说,“虽然安你说的没有问题,但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可是弗拉沃尔城其他居民的怒火啊……”   “制裁,听起来很可怕,可他真的敢吗?”安君笑道,“这一座小小的弗拉沃尔城,之所以在国际上能如此安稳,除了国际关系,地理位置也是一大原因。”   安君继续说:“弗拉沃尔地处东西势力交界处,是两个平原之间的狭窄的连接点,南北两边皆是山脉。如果兽人国想与东方诸国贸易,那只有经过弗拉沃尔才能保证运输成本最低,否则就要跨越山脉或者绕一大圈……制裁我们?只要能让弗拉沃尔城做出对等制裁,兽人之国只会自取其辱。”   “你想的太过理想了,安!”红楠一皱眉,“还是那句话,弗拉沃尔绝大部分都是歧视贫民区的普通人,他们在受到制裁后,第一矛盾一定会指向贫民区!你想想看,大部分弗拉沃尔人可都是商人,他们一直都做着东西方贸易的路子,如今的我们可是在断他们的活路!为了五万几乎没有价值的奴隶,我们要惹的,除了二百万兽国人,还有这弗拉沃尔城十多万老百姓!这、这是不可能对抗的啊!”   “红楠姐,玩过围棋吗?”安君微微一笑,“下棋嘛,总要多预想几步的。红楠姐,还记得「月」组的大部分人都安排到哪里了吗?”   “啊?拜斯尼斯商会……?”红楠一愣,才发现如此重要的会议,拜斯尼斯竟然没来参加,“对了,拜斯尼斯那家伙跑哪去了?”   “据我所知,弗拉沃尔城对兽人之国的贸易量占总额的17%,即使加上西域荒漠,也仅有23%。虽然这也是个不小的数字,但至少我们知道,弗拉沃尔最重要的贸易对象,还是东方诸国,尤其是,凯撒帝国。”   “啊?这两点……有什么关系?”   “截至三天前,拜斯尼斯商会已经在暗协的帮助下合并了弗拉沃尔所有的小型商会,只要把红楠姐你的事迹稍微宣传一下,大家就都愿意合作赚钱了呢。”安君微笑道,“拜斯尼斯商会让大家赚到了钱,同时也为各个小型商会开发了东部凯撒势力诸国、北方北境之地、南方诸国、西南原初之森的各大商路——这在以前,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呢。”   “难道……”   “那么,问题来了。”安君说,“对于一个不与拜斯尼斯商会合作的商会,在弗拉沃尔受到制裁之后,是选择与拜斯尼斯商会敌对,还是说,加入拜斯尼斯商会,共享四方商路呢?”   “这……”   “很不可思议吗?在暗协、拜斯尼斯、红楠姐……还有那位王子殿下的帮助下,做到这些并不是很难。”安君说,“问题又来了。如果是已经加入拜斯尼斯商会的合作伙伴们,在弗拉沃尔受到制裁之后,又会怎么做呢?”   “原来如此,兽人之国的制裁,不仅没有离间弗拉沃尔的各大商会,反而还拉进了彼此的距离……!”   “弗拉沃尔城是国际商人的城市,我们要做对等制裁,甚至已经不需要经过城主的同意了。”安君说,“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自发地去抵制那些暴政者,比起阶级,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我明白了。”   “另外,红楠姐,告诉你一件事。”安君示意一旁的莉维卡,拿起她怀中的那叠文稿,捻起钢笔挥了挥,笔尖的金属光泽有些晃眼。   “有时候,拳头的软硬,并不能代表胜负。”安君这样说,“从文者……以笔为枪。”   ——   ————   作者的话:   大家好,这里是刑青然。   今天为大家推荐一本朋友写的好书——   作者「奈良良柴犬」的《白金圣女与黑银之铠》。   作者很友好,作品很友好,无刀无毒,放心食用。(而且更新频率还挺快的。)   作品极具脑洞和特色,与那些千篇一律的文章完全不一样。讲述了一位JK突然穿越变成XXX的故事,还蛮甜的。   推荐大家来看一看,是很值得一看的作品。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四十七章:以笔为枪   「节选自《莉莉菠萝游记》、《莱茵周刊》、《花城》等:」   「标题:震惊!揭露你所不知道的重大黑幕,他们就潜伏在你身边!快告诉身边的人……」   「奴隶,是正常老百姓不愿意接触的话题,在普通人眼中,奴隶天生低贱,亦或是身负重罪和债务……然而,那些奴隶商人不会让你知道的是,在如今凯撒大陆超过百万的奴隶人口中,有很大一部分的来源是非法的。」   「这里的非法,并非指奴隶自己的非法,而是指让他们成为奴隶之人的非法。按照国际公约,任何被刻上奴隶纹章成为奴隶的人,都要提前经过地方法院的审核,而奴隶纹章魔法材料也一直受到各国政府严格把控。」   「然而,近年来魔法材料在黑市上的大量买卖,使大量不法之徒打起了普通人的主意,他们拐卖人口,给无辜的受害者身上刻下奴隶纹章。」   「那些受害者,大多是女性和孩子。试想一下,如果各位的姐妹、妻儿在路上就被拐走,那该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事。更可怕的是,纹章魔法发动条件并不苛刻,也因此诞生出了巨大的黑色产业链。」   「根据暗杀者协会提供的地下交易记录,我们粗略计算出了一份数据,是各国的奴隶人口与非法奴隶占比:兽人之国占比最高,总奴隶人口数37.2万人,占总人口比例18%。凯撒帝国最少,总奴隶人口0.7万人,占总人口比例不足万分之一。」   「差距是明显的。但笔者在对弗拉沃尔地区贫民区进行人道主义救助时,却收到了来自兽人之国政府的威胁信,要求我们停止对非法奴隶的帮助。这引起了我们的好奇心,在经过一系列调查暗访后,我们才发现兽人之国的一个惊天黑幕——种族纯化运动……」   …………   ……   凯撒帝国,边缘某城市。   “哇!大新闻诶。”报刊亭旁,佩剑少女翻着一本《莱茵周刊》,招呼着一旁长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女,“薇恩姐姐,你快看,这两个作者是什么来头,竟然调查到兽人之国里了,胆子可真不小。”   “薇娅,再不快点,训练就要迟到了。”   此时正在报刊亭看杂志的,正是学院城代表队的四年级生,薇恩、薇娅姐妹。   “可这真的是大新闻啊。如果被查证了,那这兽人之国可就真没脸见人了。”薇娅说着,抬头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举起手,招呼对方:“铃——你也过来看看吧!我看到超有趣的事情了哦!”   棕色短发的少女回过头,看到薇娅正在叫自己,便加快步伐赶了过来:“怎么了,薇娅?”   此女便是勇者级特性「武者」的持有者,安·凯尔拉的妹妹,铃·凯尔拉。   自从安君离开之后,已经过了两个月。学院城代表队一路势如破竹,多次越级,此时已经进入到凯撒帝国赛区,向决赛资格进发。   而铃的心情似乎也有所好转,她渐渐适应了没有姐姐的生活,队伍中的同伴在这段时间里也对铃照顾有加,铃自己也成熟了不少。   “你看这个。”   铃快速浏览了一遍文章,这篇文章通篇都在表达着笔者的义正言辞和被迫害的无奈,誓要与不法行为做斗争的决心……以及对兽人之国话里话外的针对。   众人注意到,写这篇文章的人,笔名很有趣,那是两个相似的名字:   「作者:莉莉菠萝,安安萝卜。」   “一个菠萝,一个萝卜,这两人还挺好玩的。”薇娅一笑,“话说,这个叫安安萝卜的……我怎么总有种,很奇怪的预感呢?比如说……也许这个笔名之后,就是安修女本人呢……啊哈哈,开玩笑的。”   “薇娅!”薇恩斥责道,“不可以乱开玩笑。”   “没关系的。”铃笑了笑,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信纸,“安姐她,已经给我寄过信了哦。”   二人定睛一看,信上写着这样一句话:   「铃,抱歉让你担心了,因为通缉的原因,我不得不逃离莱茵城,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找到了很好的地方,是一座村庄,这里的人接待了我,现在的我每天都过着很安逸舒适的生活,我过的很好,不必担心,过些日子等风头过去了,我就回去找你,你一定要好好比赛,拿到好成绩和贵族爵位,富贵了之后不要忘记妈妈和我。」   “安姐说她现在过的很安逸。所以,安姐才不会去掺和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那位安安萝卜,不会是安姐的,我了解安姐的为人。”铃微笑道,“你们还记得当时在鸢城打过的那个会隐身的家伙吗?她叫红楠,这信也是她带给我的,她说她现在和安姐在一起在老家生活。”   二人看着那信:“的确是安修女的笔迹……真是太好了,知道安能过的很舒服,我们也放心了。”   “嗯,接下来,我也能放开手脚参赛了。”铃说,“我要早点拿到帝国爵位,然后让全家搬到凯撒帝国来住。”   从弗拉沃尔到凯撒帝国,至少也要跨越一个森特托姆公国,这段路程,即使驾驶最优良的马车,也要走数个月。然而,在「血」组管辖者的帮助下,红楠去一个来回,竟只用了不到三天。   那位老人,据说是暗协第一管辖者,他也拥有空间传送的力量,安君也暗自怀疑过,那老人是否与弥音有过密切联系。   ……   弗拉沃尔城,贫民区。   安君和莉维卡的文章,有一点值得一提:他们在争抢关于「非法奴隶」的解释权。兽人之国本将「非法奴隶」解释成奴隶自身有罪论,而安君和莉维卡则将其定义为“被非法手段刻上奴隶纹章的受害者”。   “既然兽人之国官方拿非法二字压我们,那我们就让他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哈哈,果然如我所料,那兽人之国也在各期刊上发公关,但他们没想到自己已经被套住了。”莉维卡笑着说,“安大人,接下来我还有很多点子,比如……我先搞一波恐慌营销,顺便把道德高地给占上,最后再请两个人扮一下反串……”   “莉莉,你这还挺专业的……”安君苦笑,“记得不要做的太过,说话做事都要留三分。”   “放心吧,我这公关技术可是师承凯撒帝国偶像圈的头子。”莉维卡笑道,“凯撒帝国生活太富裕,很多人吃饱了没事干,就去追什么明星,不同明星的崇拜者群体之间也经常搞这种文斗。”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噪声。   “安修女!”红楠又一把推开安君和莉维卡工作房间的门,“有点不好……!从兽人之国逃出来的亚人奴隶越来越多了,他们似乎是知道了贫民区会对奴隶优待,所以……!”   “不,红楠姐,不只是这样。”安君微笑道,“我们建设贫民区新农村这才多长时间,还不至于引起动荡——或者说,我们只是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这稻草,却有微茫的机会拯救一个即将溺死的人。”   “……你在说什么啊?”   “兽人之国的奴隶,现在一定都在准备逃离那个国家吧。贫民区存在了那么多年,这里愈发改善的新生活和兽人国的纯化运动形成的反差,彻底点燃了两个阶级之间积累多年的火药桶。”安君说,“我们写的那么多宣传与文章,也该生效了——红楠姐,按照计划行事,尽可能的多收难民,保证每个人的最低程度的生活,再让拜斯尼斯尽快推行亚人区经济。”   “可是……”红楠从口袋里拿出一件信封,“这次,又是兽人之国发来的……通牒。”   “怎么说的?”   “上面说,我们造兽人之国的谣,要我们立刻停止……”   “哦,那不用管。”安君漫不经心地说,“莉莉,你把文字抄到稿子里,把兽人之国的一系列言行都挂出来,给大家都看看。”   “啊,这样真的好吗……安大人你不是说要留三分……”   “我又不是没留。”安君微笑。   ……   之后,每隔几天,就会有更加激进的通牒传来。同时,又有更多的来自贫民区的文章被发表到各大刊物上。红楠并不理解安君和莉维卡的做法,因为这种反击手段,实在显得过于无力和卑微。   但红楠自己也明白,弗拉沃尔城根本没有与一个国家对抗的资本,只能在这些文章上逞口舌之能。   这样的生活,在八月进入尾声的那一天,戛然而止。   “大事不好!”红楠气喘吁吁地追上安君,“安,这次是真的不太妙了……那兽人之国,又发来一张通牒。”   此时的安君,正在亚力达家同拜斯尼斯商会一起指导村民们的生活。“不要着急,红楠姐。还是老办法处理就可以。”   “不是的啊,这次,这次是真的大事不好了。”红楠展开那张文件,那标题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宣战书」。   “他们向我们发来了战书!”红楠眉头紧蹙,“一个王国向一个独立城邦发动战争,这也太玩不起了吧!可恶……安,我就说你不应该那么做的,现在好了吧,那兽人之国的军事力量少说也有弗拉沃尔的四五十倍,甚至百倍!现在的我们逃都没地方逃……”   红楠踱着步子,一边思考一边讲话,看得出来她对接下来的局势很是担忧。“安,你也真是的,前脚惹完森特托姆和凯撒,后脚又去惹兽人之国……这该怎么办啊……”   只是,红楠一直没有听到安君的回应。红楠抬起头,看见对方正静静地看着自己,面无表情。   然后,那修女是这样说的:“红楠姐,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哈啊?”   “倒不如说,现在终于不用担心了。”   “你在说什么……”红楠看到,那修女的脸上,浮现一抹难以描述的微笑。   “我等这个等很久了,之前还一直担心他们不会发呢。这件事只能代表他们真的急了。”安君笑道,“那么既然来了……这一切,就好办很多了。”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四十八章:变天   这片大陆,今后所有的国际历史书里,都会写上这样一句话:   「弗拉沃尔的九月,变了天。」   弗拉沃尔城。贫民区。   “各位。”台上,安君用着扩音魔道具向众人喊话,“这一个月来,我们的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我们,是真心想让各位过上好日子的——要问为什么,我想,大家私下里应该也都听说过——”   看着台下人窃窃私语,安君招呼台后的爱丽丝,后者被红楠半推半就地拽了上来。   “我,还有我最好的朋友,爱丽丝,大家都认识。”安君继续说,“你们也看到了,我和爱丽丝都是亚人族的奴隶,现在我们找到了反抗黑色奴隶产业的方法,作为同类,我们自然也要帮助你们——”   “然而,这个世界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友善。”安君说,“兽人之国的种族纯化运动,钻了国际法的漏洞,他们,想把我们赶尽杀绝!”   “亚人族,生来就是低贱种吗?兽人族,那些王侯将相,天生就比我们高贵吗?!”安君的语气激昂起来,“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都是谎言!说什么亚人生而低贱,说什么兽人王权特性,说什么拉多托斯教的教义,都是为了让你们顺从而说的谎言!”   莉维卡也站出来,掏出扩音喇叭说道:“安大人说的没错!你们,总以为亚人既没有兽人的力量,也没有人类的智慧——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们拥有比人类更强大的肉体,还有比兽人更强的魔法适应力!”   “没错,换个角度,我们亚人族才不可能比其他种族低贱!”安君接过话茬,“这些天你们都见识过了,只要让亚人族吃饱穿暖,亚人就比人类更适合做重活,比兽人更适合加工魔晶——所以,这才是谎言的来源!兽人之国的高层们,惧怕我们亚人的潜力,所以,他们才会做出这种荒诞离奇的事!”   “是时候站起来了,亚人们!”安君说,“让我们联合起来,让全世界的被迫害者联合起来!我们要战斗!这场斗争中,我们失去的只会是枷锁!”   莉维卡在一旁应和,振臂高呼:“联合起来!”   “可能会有人质疑了,兽人之国的力量,比我们贫民区强大成千上万倍,我们又该如何抗争——没错,过去的我们的确没有任何反击之力,但现在,时代不同了。”   安君继续说:“拜斯尼斯商会,已经联合各大商会,为我们提供各类援助;弗拉沃尔城守卫军,在我们的号召下也会参与……弗拉沃尔地处险势,从西向东打来,必易守难攻——而弗拉沃尔城也已经完成了对兽人之国的对等制裁,现在的我们,已经有了和兽人之国掰掰腕子的能力——这,就是团结的力量。”   “但是,真正要我们上前迎战的,却只是那兽人之国咄咄逼人的进犯!”安君说,“我们已经别无选择!兽人之国这次是认真的,他们不会让亚人族得到任何喘息的机会,这座弗拉沃尔城,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我们已经退无可退!”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从来没有做过斗争,但没关系。”安君一挥手,台下的亚力达站了出来,走到台上。   这些日子,亚力达在贫民区的威望也越发升高,原本就是家族族长的他自然而然担任起了村长的职责。   忽然,名为红楠的暗杀者疾步而来,在众人完全无法反应的眨眼间,提起匕首便向亚力达刺去——   “呜哇——”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亚力达胸口鲜血喷涌,可还未等众人惊叫出声——   亚力达向后退了两步,表情痛苦,惊魂未定……可血已经不流了。亚力达愣了几秒,看了看红楠,又看了看台下众人,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可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红楠那把匕首,确确实实地刺进了亚力达的胸膛,血迹也好,破损的衣物也好……都在证明着这个结论,然而,伤口已经消失了,如同从未受过伤一般。   “是治疗术。”又有一队人从一旁站起,在场的很多人都认识他们。为首的那个男人,正是「灰原之狼」公会的代理会长巴勒,“这是安修女的治疗术,别说刀伤,就算只剩一口气,她也有办法救得回来。我和我的公会……都能证明。”   不止「灰原之狼」。当初在教会展开的直径数千米的治疗术,几乎所有贫民区的亚人们都见过。   “我知道,没有人不怕死。”安君大声喊道,“但你们,应该没有人会怕痛吧。”   ……   ……   九月七日,夜晚。   弗拉沃尔城的南北,是绵延不绝的山脉。东西最便捷的通道,便是途径弗拉沃尔的商路,这里是少见的平坦地带,也是贯通东西方贸易的交易枢纽。   把爱丽丝哄入睡之后,安君起身,走出房间。月色不算很美,新月的光有些黯淡,空气些许微凉。   一位少女从黑暗中走出,打着一把不合时宜的伞,双马尾的金色在夜幕中低调了许多,她轻声打着招呼:“安。”   “……弥音小姐。”   来者是斗技场的管理者,血族月下弥音。她的脸上带着一抹含蓄的笑:“这么晚还没睡,是想我了吗?”   “我在想兽人的事。你又不是兽人。”   弥音娇嗔道:“可你好几天都没有联系我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弥音小姐,你的玩笑总是很过分。”安君叹气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来这里要做什么?离开魔晶那么远没有关系吗?”   “在关心我吗?”弥音笑了笑,“放心吧,没事的。我想你了嘛,所以就来看看……顺便讨个债,你上次欠我的血没有还,一次付清还是分期?”   “……唔,你也太会记账了。”   “要吃饭的嘛。”   “可以过几天吗?这段时间我有些事要处理,现在还债很影响我思考的。”   “没问题,我可以再饿几天。”   “正常的摄食倒是请好好做啊!”   “我不是肚子饿,而是精神饿,喝别人的血顶多填饱肚子,但只有你的血能让我……在精神上愉悦。”   “……”   “好了,寒暄的话就到这里。”弥音忽然转移话题,“我用「塔罗·世界」发现了兽人之国东征军的动向,他们预计三天内就会到这里。”   “啊……感谢你的情报。”   “那这个情报也算一次帮忙了哟。你的债务又多了一杯血。”   “你也太奸商了吧?!”   “开个玩笑。”弥音笑道,“只是我能给予你们的帮助仅限于此,作为血族,我不能参战……还请谅解。”   “嗯,我明白,这次的计划里也没有你。”   “好伤心啊。”弥音说,“不过话说回来,当初的确是我想让你去兽人之国搞点事情的,但……我一开始想的,也只是一般的打打架搞搞事,没想到你居然直接拉上弗拉沃尔去和兽人之国打起来了啊。”   “怎么,现在又怕搞大了吗?”安君微笑,“你当时叫我去兽人国捣乱的时候,表情可比现在自信多了。不过,放心吧,我有分寸……我绝对不会把事情闹大的。”   “……真的?”   “当然。我保证。”   “哦……那还好说。”弥音说,“说起来,我也没搞懂,你到底是怎么拱起的火啊。”   “你这话说的……我这哪里拱火了,我只是想让大家过上好一点的日子,仅此而已。”安君说,“可是啊,兽人国自己把自己弄的一团糟,他们那里被压迫的国民自然需要一个希望……而贫民区就是那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也许他们可以一辈子忍受黑暗,但前提是不能让他们见过光明。”   “……说实话,我总觉得兽人之国对我们下战书,也是迫不得已。”弥音说,“安你一来,就利用暗协和商会,封死了向西的商路,转而开通南北,甚至连凯撒帝国的路子都用上了……”   “是他们先制裁的我们哦。我们只是要优先保证大家能吃饱饭。”   “话是这么说,可如今他们的贸易难以向东流通,舆论上也毫无话语权,饭吃不上话也说不了,再加上兽人国本身的饥荒和内乱……如今他们也只有宣战这一条路了。”   “这是天意呀。只会压迫的统治阶级终会自取灭亡的,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就只是劳动、赚钱……像所有老百姓都会做的那样,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   “这一切,有些太过「理所应当」了……”弥音说,“算了,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吧。不过,安,我总觉得你……似乎没有很焦虑的样子。”   “没什么可焦虑的,这只是打一场群架。”   “可这是战争。安,你在小瞧战争。”   安君摇了摇头。   “弥音小姐。这,只是一场群架。”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四十九章:战争前夕   阿弥司历,3010年9月9日。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兽人,这就是兽人之国。那些所谓王侯将相者,借着所谓拉多托斯的名义,占据着贵族阶级,霸占着全部的权力。”   少女举起了一面旗帜,旗帜以鲜红为底,以白与金色构筑成简洁而富有艺术感的图案——新月,还有十字。   “想想你们的族人吧。想想你们的同胞吧。想想你们的亲人、子女、朋友们吧。你们逃到这里,付出了多少代价……而那些,还在兽人之国失去自由的几十万同族,此刻仍遭受着非人的迫害!”   亚人族的奴隶们面面相觑。   他们怎会不清楚。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经历过地狱才逃出来的,他们来不及带家当,甚至来不及接走自己的亲友,在那些偶然的骚乱中,能逃走的机会转瞬即逝。   “那里,是亚人族最无法忍受的黑暗!而如今,黑暗朝我们来了!我们逃避了一辈子,退让了一辈子,事到如今,我们还能退到哪里?一旦我们守不住弗拉沃尔城,这世上就再无亚人栖息之地了。”   所有亚人都明白的。再往东,就只能进入森特托姆境内,但森特托姆作为第二大国,绝不会接纳如此大量的争议人口,北境之地军阀割据,南方诸国闭门造车自顾不暇……更别说森特托姆大森林,这个东西方来往必经之地,里面仅有几条道路拥有「女神的庇护」,而在庇护区之外,大量的魔物只会把企图居住的人们当成晚餐。   “……我要救他们。”一位男性亚人站了出来,“我的妹妹还在他们手里。”   “我也要去,我的家被他们一把火烧的精光,我要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人群中出现了跟随者。   “还有我!不过……我没有什么要救的和要拿回来的。”又一位男人站了出来,“我的家人都被杀了。我要让他们赔罪。”   “加我一个!”那是一个年轻的亚人,“我早就看那群当官的兽人不顺眼了。不过安大人,我们有补贴吗?”   “当然。”少女说,“之前答应大家的,一分不会少,我们从不食言。只要参加守卫战的,无论种族,每天两千铜币。”   忽然,另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可是我们真的守得住吗?在那几千倍的军事力量面前……”那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亚人,他脸色有些苍白,“安大人,我们都很尊敬你,我也相信你能够创造奇迹……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亚力达小声对安君说:“他是我们村里为数不多读过书的,对很多兵书都有所了解。”   “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屈指可数,更何况我们都是一群……毫无战斗经验和装备的普通人,我根本想不出任何有胜算的可能……”戴眼镜的亚人说,“安大人,你说的道理我无法反驳,但你的决策……实在是有违军事政治理论。”   “胜算?你指的是,纸上谈出来的获胜的可能性吗?弗拉沃尔无论是地理位置上,还是在政治地位上,都拥有其难以撼动的优势。弗拉沃尔拥有近一千年的历史,经历过千禧年的灾厄,也经历过数场大小战争,但这座城市依旧岿然不动,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   “2882年,凯撒大帝收服艾尔雅群岛,这是历史书上只用一段话就概括过去的内容,可实际上,艾尔雅群岛在凯撒帝国的压力下坚持了七年,至今仍未丧失主权,以独立国的身份和凯撒帝国建交,这片群岛,今天的人们叫它「瀛之国」。”   安君继续说:“凯撒帝国与瀛之国的差距,远比兽人国和我们之间的差距更大。如今兽人之国急于进攻,正是因为我们拥有兽人之国所没有的优势,又抓住了其商业软肋,还在政治与舆论上占据高地……我们没有退让的理由——退让不会带来怜悯,只有勇敢者才能得到尊重。”   “可我们……只是这样,就能赢了吗?”   “你的表情……”安君上前,与那亚人相距咫尺,二人对视一眼,后者便不自觉地逃避安君的眼神,“是一个失败过无数次,然后变得善于向这社会妥协的表情。在我的老家,有无数年轻人都戴着一副和你一样的表情。他们读过书,写过字,年少时畅想未来,成年后缅怀过去,他们总觉得,在这世界上只是活着就已经很困难了,甚至来不及回想曾经的梦。”   “我……”那亚人似乎想起了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成功者各有各的异彩,失败者则有着千篇一律的败因。一事无成的人,无外乎四种原因,穷、懒、蠢……和面对机会不敢出手的胆怯。”安君说,“我们有胜算,确确实实的胜算,那胜算也许不是百分之百,但也绝不会低于五成。比起认为「我们可能会败」,不如想一想「我们要怎么赢」。”   “……”   “这些话,是我最后要和大家说的——我们,有输的可能,亦有赢的可能。但这败北的可能性,绝不应成为阻止我们决心的坎!大家啊,我们都向这不堪入目的社会妥协了一辈子了,如今已是最后的一次机会,我们还要束手就擒吗?!”   安君举起旗帜,阴天有些黯淡,但烫金的新月和十字图案仍熠熠生辉。   “认输,不会让我们只输一半,更不可能给我们生还的机会……为了生存,为了民族,为了尊严……为了亚人族的一切,我们已经别无选择、退无可退了。”   安君说罢,便举起旗子头也不回地向弗拉沃尔城西门方向走去,他说:“我不会强迫你们,即使是临场害怕也没关系……想要来帮忙的就听从莉维卡的指挥,她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而愿意共同守护我们最后家园的人们,跟我来。”   ……   阿弥司历,3010年,9月12日,阴。   从弗拉沃尔城西门向远方望去,那条往日里只来往商队的东西大道上,此刻是一片难望其边际的黑色方阵。   “是兽人之国的东征军。”   此时,弗拉沃尔城已将西、南、北三座城门关闭,安君等人正站在西门的城墙工事之上,瞭望着渐渐压近的兽人军团。   “大概有多少人?”安君问。   莉维卡猜道:“这规模……少说也得……几万?”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说道:“你的说法太含糊不清了。”   两人回头,只见来者竟是之前提出异议的那位戴眼镜的亚人,他气喘吁吁,似乎是跑着过来的。他补充道:“东西大道地势不算太宽,九宫阵和角型阵之类的常用布阵都排不开,再加上这个角度……没接触过一些理论的很容易就错判敌人的数量。”   “哦?那你的见解是……”   “按照兽人国常见编制……这大概是四万五千到五万人。这是兽人族很爱用的阶梯阵,在实力不对等的碾压情况下冲锋攻城轻而易举……你们看,那最前排的三位,应该是这军团的核心将领,他们可都骑着地龙……就算是人工饲养的地龙,等级少说也有LV30,可就算是弗拉沃尔最优秀的自卫队,也没有超过LV30的强者……”   莉维卡有些不开心:“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泼凉水啊……”   “莉莉,不要打断这位先生。”安君说。   “我是来帮你们的。”那亚人说,“你们必须要对兽人军有了解,才有更多的胜算。”   “……请继续。”   “虽然只有三位——很明显,他们并没有派出正规军团编制——但地龙将领仍是我们根本无法正面对抗的。”亚人说,“弓箭之类的远兵器对重甲兵和地龙几乎造不成伤害,而常规的魔法打击射程又不足,等到地龙将和前排冲锋兵接近我们的时候,我们早已无力回天。”   “不仅如此,其队伍后方应该还有魔法师团的「集体咏唱」。”亚人继续说,“大概有几十人到几百人吧,他们大多是一到二阶的魔法师,通过「集体咏唱」的方式,可以共同构建出大型魔法——最高,甚至能够到达四阶——要知道,那可是媲美「破军级」灾害规模的高威力魔法,一旦让他们咏唱出来,到时候在这城门上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我明白了。地龙将和魔法师团是最大的威胁……对了,请问先生,该怎么称呼你?”   “……你叫我阿卡卡就好。”阿卡卡说,“我想明白了,让我为你们献出自己一份微薄之力吧。”   “不是「你们」,阿卡卡先生。”安君微笑,“是「我们大家」才对——欢迎你,你的到来,让我们的胜算又多了一分。”   ……   大军渐渐逼近。五万人左右的兵力,对比历史上的大小战争,算不上太多。但对于一座城池来说,也已是碾压级的兵力了。   满打满算,弗拉沃尔城也只能召集八千名作战人员。差距是明显的,再加上装备、作战经验、魔法师……阿卡卡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   而正当阿卡卡处心积虑思考对策的时候,一位虎背熊腰的大汉走了过来,那粗犷的肌肉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彼特鲁沙,你来的正好。”安君打招呼道。   “老师。”彼特鲁沙略一低头,“很抱歉……这一次我帮不了您。我曾身为北境之地的百夫长,那兽人之国的军官很可能认得出我……我不能给我的国家添麻烦。”   (啊?)阿卡卡愣了一下,暗想,(这看起来很厉害的家伙,管安修女叫……老师?)   “我明白。”安君点头,表示理解,“我也不需要你上场……只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请老师尽管吩咐。”   “彼特鲁沙,如果……给你一个大概三四十公斤的物体,让你全力扔出去的话,你能扔多远?”安君问。   彼特鲁沙看着自己的手掌,想了想说:“从这里,砸到那军官的狗头,问题不大。”   安君比划了一下距离,稍一思考,指着远处道:“不需要这么远。最好是过两军中线……然后再往西一些,大概是那里……”   “没有问题。”彼特鲁沙点头,“如果是远程投掷的话,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老师您要我扔什么?石头还是斧头?”   “都不是。”安君摇了摇头,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说:“我要你……把「我」扔出去。”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五十章:对垒   “我要你……把「我」扔出去。”   彼特鲁沙怔住了:“这……为什么?”   “快点,这是战术环节的一部分。”安君说,“我说过,我要带领大家上阵,那我当然要第一个上。”   阿卡卡也愣住了:“等、等等!哪有将领是这样出场的啊?!再说安修女您不是圣职者吗?为什么要去前排当先锋?”   “不用担心,我做过坠落实验,飞到这个距离的冲击力还伤不到我。”安君说,“另外我也需要找个好位置观察战场,正面走过去肯定不现实。”   “问题不是这个吧?!”阿卡卡说。   彼特鲁沙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明白了,既然是老师的意思,那我照做便是。”   “还有你到底明白了什么啊?!”阿卡卡说。   彼特鲁沙上前,紧握住安君的手。彼特鲁沙的手很大,也很粗糙,他一只手握住安君的两只手腕,然后深吸一口气。   “哈——”   彼特鲁沙暴喝一声,全身肌肉忽然膨胀,旋即猛地抡起安君的身体,如同扔链球一般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   唰——   随着一声划破空气的轰鸣,安君如炮弹般飞射而出。   “好像有点手滑了……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彼特鲁沙说。   ……   远处。   “停。”巨大的地龙身上,一身铠甲的狼人抬手示意,身后数万训练有素的大军缓缓停步,重新整队。   一个黑影从目标城池上飞出,狼人凝视一眼,然后问左右两只地龙上的兽人:“那坨东西是何物?”   这狼人是整个军队的首领,臂章上镌刻着兽人之国的军衔图案。   左右地龙将领皆是狮族兽人,狮人说道:“将军,恐怕是对方的投掷武器,还是小心为妙,您看我们是不是要让部队暂时……”   “……”狼人将军不言语,从地龙身上挂武器的地方拿起一把长弓,特制的弓箭也远比正常箭长上一截。狼人站起,在那地龙宽阔的背上,拉满长弓。   “附魔魔法序列,冲击强化——”   轰!   一道破空声暴鸣,离弦之箭呼啸而起,向天空那目标照面而去。   然后是一声闷响,箭与黑影在极速之中对向而击,只有黑影几十分之一重的箭竟硬生生改变了对方的飞行轨迹,将空中那不明物一箭击落。   扑通。黑影坠落于地,众人不约而同看向来者——   那是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位年幼的修女。   修女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然后从背后抽出一把铁锹。   “来者何人?”狼人将领问,“竟能正面接我一箭,身手不错。”   “我是安·凯尔拉。弗拉沃尔城贫民救济会的修女。”安君说,“顺便兼职外交和文宣。”   “安·凯尔拉……莫非,你就是那个,在各国期刊上抹黑造谣我国的「安安萝卜」?”   “你说的「抹黑造谣」,难道指的就是我和莉莉菠萝把贵国人民的所见所闻,用笔原封不动写出来的内容吗?”安君说,“如果这也算造谣抹黑,那天下便没有真话了。”   “本事没多少,泼脏水倒是熟练。”狼人冷哼一声,“我国早已对国内外人员流动严加管制,为的就是封闭国门,与你们凯撒势力划清界限。如今东西之间信息闭塞,你有什么资格妄加诽谤?”   “诽谤?将军大人左一句造谣右一句诽谤,好一番扣帽子的言辞。若不是亲耳所闻,我都不会相信这竟出自一位高贵的狼人族战士之口。”安君说,“我后方这片土地上,有五万余亚人族贫民,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纯化斗争」的受害者,一两个人的话不可信,但千千万万的人的话也不可信吗?”   “我不允许你对狼人族指指点点。指责狼人族,便是攻击整个兽人之国,这是最后通牒,若你再有冒犯我国言辞,我便不再警告,更不会在意你的身份,一秒之内让你人头落地。”狼人目光似箭,冷冷地盯着安君,“区区人类,怎懂得陛下的宏图伟略,你不配让我给你解释。”   “贵国的信息之所以能传到我耳边,可都是因为隐藏在贵国内部的「暗协」人员所为哦。”安君丝毫不惧和那狼人对视,“即使这样,也敢自称信息闭塞吗?”   “……暗协?”那狼人提起大刀,斜指安君:“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还敢打着暗协的旗号?真是不知……”   “是真的哦。”   下一秒,三位地龙将领同时瞪大眼睛,看着修女手中之物,愕然不已——   那是一块漆黑的令牌。   “暗符?!”一旁的狮人族将领惊道,“而且这个气息,难道……!”   “我就是弗拉沃尔地区,「月」组的「管辖者」。”安君静静说道,“安·凯尔拉,代号「修女」。”   “管辖者……”狼人将领略一沉吟,暗协管辖者的威名他也有所耳闻,尽管从未听说过月组,但眼前那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暗符却不会撒谎。“开什么玩笑。”   “那么,各位能好好沟通了吗?”安君说,“弗拉沃尔城贫民区,只是为了让逃亡的奴隶们回到正常生活,如果各位能看在暗协的面子上主动退兵,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大人,”狮人族将领小声道,“暗协高层有几人实力的确高深莫测,贸然招惹是非,不是妙计啊……”   “鼠胆。这也是兽人帝国的战士能说出口的话?你们看不出这小孩不过是虚张声势之辈吗?”狼人的表情又回到了不屑一顾的模样,他望向安君,道:“小孩,我不知道你这暗符从何而来,是真是假,但你背后有暗协高层人员在指示你,对吧。”   “是我自己的意愿哦。无论是组织援助,还是来这里和你们交涉……”安君说,“这样解释你们能满意吗?我这里也不太想打架呢。”   “……哼,如果我说,我就是要踏平这里呢?”   “那您知道吗?两军交战之前,要有双方将领出面单挑一番,虽不知原因,但这已经形成了战争习俗。”安君面无表情地说,“如果阁下仍执迷不悟,那我「外交官」的身份,就要在此处临时改变了。”   “……你,区区人类幼崽,我劝你不要做自寻死路之事。”狼人抬刀,做出迎战姿势。狼人族战士的严格训练让他即使面对一个幼女也不会放松警惕,“如果你胆敢再阻拦我们……照杀不误。”   “啊……”安君叹气,自知已经无法交涉,“贵国的狼人将军,也并不是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战士吧。”   被彻底触犯底线的狼人,二话不说,缰绳一甩便驾驶地龙向安君踏去——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五十一章:无痛战争   轰——   地龙巨大的足顷刻间踏在安君身上,旋即一声巨响,巨蹄倾轧,连同那修女娇小的身体,重重砸向地面,顿时只见烟尘四起,地面被砸出大坑,碎石泥沙四散纷飞。   “安修女!”城墙上,阿卡卡惊叫出声,“怎么会……!莉维卡小姐,我们必须马上组织救援,我们不能失去领导者!啊……莉维卡呢?莉维卡去哪了?”   “莉维卡去另一边了,应该很快会回来。你很缺乏感知力,连身边的人走动都发觉不到。”彼特鲁沙说。   “那个……你是叫彼特鲁沙吧?安修女和你关系应该不错吧,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地……!”   “安静点,你很吵。”彼特鲁沙说,“她是我的老师。我相信她……我不会担忧她,担忧是对老师的侮辱。”   “这是什么逻辑啊……!”   ……   “螳臂当车,蜉蝣撼树,不知天高地厚。”站在地龙上的狼人,冷眼望向那地龙巨大的脚底,修女的身体已经被那沉重巨蹄与碎土淹没,地龙顺带碾了碾,像是在保证让那娇小的身体化作肉泥,“你被秒了。甚至不需要我亲自出手。”   然而,忽然出现的白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张法阵,不知何时出现在那地龙足下,围住那地龙之足。   “退。”狼人一拉缰绳,地龙向后撤了两步,众人向那土坑望去——   被巨力镶嵌在地面的娇小身体,明明应该在地龙的碾压下化为碎末,此刻却仍是一副完整的模样,只是衣服有些许破损。   下一秒,那土石坑中的身体,动了起来。   “治疗术?这……居然没有死。”狼人有些惊异,“好顽强的生命力……这可不像是个人类,地龙的踏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   “过奖了。”安君缓缓爬起,啐了一口,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如果你感兴趣,要不要亲自体验一下?”   “我不打算再听你开玩笑。”狼人提起大刀,一跃而下,“不过,你的表现让我认可你了,我允许你和我单挑——感到荣幸吧,能死在我这把狼王大刃之下。”   铁锹在承受踏击之前就被收进了影纵,安君手中黑色闪过,从那黑色魔力之中将铁锹取回,斜指狼人:“那,还得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找死——”狼人大喝一声,提起大刀便向安君冲刺而来,“三招之内,必将取你首级!”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狼人大刀一挥,卷起一片狂风沙石,暴敛的杀气没有半点遮掩,一记横斩直指安君咽喉。   “死吧。”   安君本能地向后一撤,然而在狼族战士恐怖的力量与敏捷值面前,安君的动作慢如蜗牛——   噗!   那是一道实实在在的闷响,如同壮硕的屠夫挥起巨斧劈砸野兽的躯体,大刃砸在肉上,亦砸在了骨上,骨肉与刀刃在刹那间碰撞,便砸出了这难以言喻的声音。   “确确实实的命中了。”狼人冷笑一声,“真是抱歉,没能给你留个全尸……嗯?”   烟尘散去,远处是躺在地上的修女,似是尸体。   可这具“尸体”,却还在动。   “什么?!”狼人被眼前的一幕怔住,“这……还没有死?!不对……治疗术还在发动中,怎么可能?!”   “咳,咳。”安君捂住喉咙,不自觉咳了两声,他缓缓爬起,脖子上有一道红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着。“……痛。”   “小安,你没事吧?!”莫伽迪雅飘了出来,“命中了要害……”   “这大概就算是暴击了吧。”安君说,“这个痛楚……还可以。我还能承受。”   “小安,注意,又来了!”   眨眼之间,那狼人提起大刀又向安君冲刺而来。这一次,狼人气势更甚,暴敛的魔力凝聚在手臂与大刀之上。   “不过是个奴隶,竟敢如此嚣张!”   “如果奴隶纹章还在的话,也许就没那么麻烦了吧。”安君轻叹道。   莫伽迪雅无奈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惦记你那个纹章啊!”   狼人大吼一声,提刀一跃而起,纵身划过一个半圆,向安君那娇小的身体劈砍而下。   然后又是一道沉重的闷响,巨大的压力凝聚在那刀刃之上,猛然砸向安君的右肩,这是一种凶残的砍杀角度,从这里斜切向下,被切割者将被以最快的速度放血而亡。   然而,鲜血并没有如狼人预想那般喷涌。   安君倒了下去,狼人没有看到鲜血,运行治疗术的法阵丝毫没有波动。   狼人知道自己不能停下,那一刻,他似乎察觉到了那治疗术非同一般。狼人再次提刀而起,调动全身之力向倒下的安君发起追击——   在刀刃即将接触到安君之时,狼人听见了那修女的声音:   “这一下,就是你的第三招了哦。”   轰!!   地面顿时龟裂,震起一片飞沙走石,狼人族那天生的破坏力显露无余,远处城墙上的的阿卡卡都能清楚听到这轰鸣,不禁骇然失色。   “遭、遭了!这狼人族的家伙可比那地龙恐怖多了啊!即使是安修女也……!”   可是,那娇小的身体,还在动。   “不对……安修女她……还活着?!”   ……   “怎么……怎么可能!”狼人后撤一步,大吼道,“你、你到底做了什么?!魔法吗?魔道具吗?还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祝福?!”   “咳咳……”安君咳了两声,坐起身来。“说好的三招……三招之后,你的感想就是这个吗?”   “你……”   “咳……身为高傲的狼人族战士,没法靠自己的本事解决问题,就只好询问敌人了吗?”安君冷笑一声,“要我告诉你,也可以哦,不过,这么问,我是不会回答你的。”   “你说什么……”   “试着命令我吧。打败我,然后用你们那最擅长的拷问与迫害,命令我为你解答你的疑惑——只要,你有那个本事的话。”   “可恶——!”狼人怒吼,“人类,你,彻底惹火我了。”   安君笑了。   “是吗?”   砰。   狼人愕然,再定睛看去,自己手中那把大刀,已然残破不堪,在一声金属的悲鸣之后,刀刃崩断。   “什么……”狼人捧着残刀,泪水突然从他眼眶中奔涌,他撕心裂肺地吼道:“王!狼王亲赐的大刃!!呜啊啊啊啊——!我的刀、我的刀啊!!”   “这是……最后的警告。”安君说,“害人者终究害己,现在回去的话,还来得及哦。”   少倾,狼人颤抖着,又像是做好了觉悟,他将残刀缓缓放置于地,像是在祭别逝去的至亲。他的声音发了颤。   “安·凯尔拉,你果然不配谈战争。”狼人起身,从身后抽出双刀,左右开弓摆出架势,“这是,狼人族战士的荣耀与尊严,你不会明白的。方才你破坏了吾王亲赐的狼王大刃,便是剥夺了我全部的底线与尊严——”   魔力,在狼人战士的体表翻涌。   “是吗,看来,连最后的通牒都失败了啊……”   “尊严和荣耀,是狼人战士的一切!”狼人大吼一声,向安君冲刺而来,“我已立誓,刀在人在,刀亡人亡!今日你我必有一死,安·凯尔拉!!!”   “非要和我打个你死我活吗……”安君叹气,他的嘴角,却在下一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好的哦……那就,尽情地来吧。”   面对狼人疯狂的突击,那具娇小的身体,却向敌人张开了双臂——   ……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五十二章:破阵   研读过五年兵书的亚人族阿卡卡,男性,24岁,在事后的采访中这样回忆道: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不是斗殴,更谈不上战斗……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殴打,或者……说是单方面的欺凌也不为过。”阿卡卡说,“如果用比喻的话,那就是世界级武斗冠军,去单方面的殴打一个路边毫无战斗能力的小孩……而且,还是用的全力。技巧,武器,力量,没有任何收敛,只要是能用来杀人的格斗术,他都用上了……”   ……   “什么?具体的情况?嗯……你真的想知道吗?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理解我的话……如果你可以亲自参观那场战斗,应该能理解的。”阿卡卡说,“就像……「啪!」地跺脚,然后踩扁了一只蚂蚁……对,这不是夸张,那个孩子,和世界冠军比起来,真的不过是一只蚂蚁……连我们都可以随意将其踩扁……”   ……   “踩扁一只蚂蚁,很简单吧?嗯,你的表情,是一副想说「我也做得到啊」的表情……”阿卡卡说,“可是,蚂蚁是踩不死的。啊,我的意思,并不是指蚂蚁会从你鞋底缝里溜走,没有那么简单,它就像是橡胶……或者,或者……”   “……”   “……”   阿卡卡皱了皱眉,像在思考什么,少倾,他对来访者这样描述道:   “喂……你,和自己的「影子」打过架吗?”   想到了合适描述的阿卡卡这样说。   “比路边的小孩还要弱,比蚂蚁还要弱,比空气还要弱……就是你脚下那个不会反抗,也打不痛你的东西,你和它打过架吗?”阿卡卡说,“没有……吧。”   ……   这是第多少次了呢?   狼人双臂有些发颤了,狼人不知道是为什么。   是劳累吗?是气愤吗?是肌肉在过度无氧运动下逐渐难以忍受的负荷吗?好像都有,又好像缺了什么。   砰。   右手握着的刀崩断了,兽人之国锻造出来的钢铁缺乏韧性,在高压之下,会断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有可能吗?明明对方只是个人类,明明那娇小的肉体这么柔软,在狼人自诩强大的肉体面前,能做到这种事吗……?   “咳,咳……”   趴在地上的修女一点点爬起身来。   狼人终于明白,双臂颤抖的原因了。   狼人一生中,有过不少次的祈祷,他祈祷过战争中死去的人不是自己,他祈祷过对方的剑没有刺到自己的要害,他祈祷过对方的拳头没有那么硬……   可这次,是他唯一一次没有在对自己的安危进行的祈祷。   “可恶……”   但面前的修女没有说话,只是提起铁锹,向狼人走来,步伐越来越快。   历经无数次战斗的狼人,只要看一眼敌人的眼神,便能感知到对方的状态。而那修女的状态……   是越战越勇的状态。不仅没有因为长时间的战斗而衰弱,反而斗志更加昂扬。   “可恶啊——!”   狼人甩掉残破的刀,一爪扑向修女的脸,彪悍的力量直接破开修女的架势,铁锹砸在狼人身上,狼人也不做防御,一把抓住修女的脑袋,将其猛地摁在地上。   砰!   “可恶啊啊啊!”   旋即,狼人一手扼住安君的咽喉,猛地发力,狼人的大手和他那威猛的握力像是要将安君的脖颈扼碎,然后狼人提起了拳头。   “咳、咳咳……”安君双手挣扎着想摆脱狼人,可体型与力量的差距让他无法撼动那狼人分毫。   看着面前这修女痛苦的表情,狼人有些欣喜,可反应过来的狼人,感觉到信心再一次遭到践踏。   “这治疗术……规模还在扩大?!”狼人环顾四周,发现脚下的治疗术法阵仍没有丝毫扰动,阵法不断扩展,等到狼人发现的时候,法阵已经扩展到半径五十米的大小了。   “咳咳……如果不在此打败我的话……”安君说,“这种强度的治疗术,会一直扩展到整个战场……现在,贫民区的士兵已经严阵以待,想想看吧……每一个士兵都拥有如我一般的再生能力的话……”   “你这家伙……被我扼住喉咙,却还能这样说话……你分明没有受伤!可你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如此孱弱的样子!你想做什么?!”   “我说过,打败我,我就告诉你……”安君说,“否则……我们,就把你们全部俘虏,然后游街示众哦……”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狼人的拳头,照面打了下去,激起一阵轰鸣。   砰砰砰砰砰砰——   砸下去,砸下去……数不清的拳头,用尽全力锤向那修女的身体……   体力渐渐不支,修女似乎也放弃了抵抗。狼人喘着粗气站了起来,然后又拎起修女的腿,猛然将其身体摔向地面。   砰!砰!砰……   狼人又猛地放手,那修女的身体便砸在地面,又弹起半米高。下一秒,狼人高抬起腿,忽然下劈。   砰!   “唔……”修女挣扎着想要爬起。   不能停。一旦停下,就会给对手恢复的机会——狼人是这样想的。   于是他再次抬起腿,猛地向脚下那娇小的身体踩去。   这一刻,狼人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施展格斗技了……那没有意义。狼人只想用尽全力,将对手尽可能地击伤……那样的动作,像是愤怒的孩子对着抱枕发泄,又像是混混们把躺在地上的被欺凌者往死里踹去。   唯独不像狼人自己。   “可恶!可恶!可恶啊!!”   有那么一刻,狼人想过放弃,可是不行。攻打弗拉沃尔城之前,狼人立下过军令状,必将敌人的领导者和那个笔名为安安萝卜的始作俑者讨伐。但此刻,连国王亲赐的神兵都被对手折断,自己却想毫发无损地落败而逃……这种屈辱,即使国王答应留他一命,狼人也只会被其他人逼迫到自杀……甚至,危及家人。   狼人宁愿战死。   “去死!去死!”狼人殴打对手的力气越来越弱,本就不擅长魔力运作的兽人族,在如此激烈的爆发之中,很快便耗光所有用来施展强化魔法的魔力,“呼哈、呼哈……”   (我在……打什么?)忽然间,狼人内心发出了这样一个疑问。(我在攻打弗拉沃尔城吗?我在攻击他们的将领吗?我在殴打的,是那个安·凯尔拉吗?)   (明明每一击都确确实实地打中了,明明那只是个幼年人类,明明我拥有比她高百倍的力量……我到底,在打什么啊……)狼人看着修女身上已经残破不堪的黑色修道服,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联想,(我在打的那家伙……简直就像是我的「影子」一样!无法反抗我,无法打疼我,那样的弱小,那样的无力,那样的柔软……简直是任由我摆布一般!可是……可是……!)   狼人的心中,产生了这般绝望的想法。   (影子……该怎么杀掉啊……)   狼人颤颤巍巍退了两步,神情恍惚,肌肉在发抖,难以控制。   砰!   又是一阵闷响传来,这一次,却不是由狼人打出来的。   铁锹忽然砸在了狼人脸上,恍惚的狼人这才发现,对手已经走到自己面前了。   借由颌骨传递的冲击让狼人产生了一秒微小的晕眩,“影子”打中了主人,可这样的打击像是错觉一般弱小,让饱经抗击打训练的狼人将领困惑了几秒。   (如果她的攻击也是那般强大的话,也许我……)这样的思绪明明产生在狼人自己的脑海,却在他反应过来之后吓到了他自己,(怎么回事……我刚刚……竟然在希望她……能一击打倒我?!)   ……   “你的攻击,我已经适应了。”站在狼人面前,安君这样说道,“如此纯粹的物理打击,我也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了,可是这样的攻击,想杀掉我还是要多花一些力气哦。”   “呵、呵呵……”恍惚一阵的狼人,不自觉笑了起来,可那面容却像是在抽动,“我……明白了,安·凯尔拉,可你以为这样,你就赢了吗……?”   “哦?”   狼人一跃而起,这一次,却是在向后跳去,他回到了兽人军前,大吼一声:“全军听令!原有攻城计划取消,群体咏唱法术编队改为「斩首行动」,攻击目标:安·凯尔拉!”   “将军!”一旁的狮人劝道,“据我观察,那安·凯尔拉虽然难以击杀,可她并没有什么攻击手段,我们不如绕开她直取敌城……”   “我是将军还是你是将军?!你没看到那治疗术法阵现在已经展开多大了吗?如果贸然前进,我军势必会在敌方法阵之中交战,这种规模的阵法,你就看不出一点端倪吗?”狼人训斥道,“战争无小事,像你这么怠慢的家伙迟早得死在战场上。”   “可、可是将军,法术编队是我们最重要的核心输出,一旦施展群体咏唱,我们的法术编队就会暂时失去战斗力啊!”   “对待那种不堪一击的防御工事,地龙将带领冲锋军直接破城即可!”狼人吼道,“法术编队听令!瞄准,咏唱!”   “将军……这值得吗……出动法术编队,只为了攻击敌方一个……零级的圣职者?”   “蠢货!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家伙的等级还不如你老家村头的那条狗!但那家伙分明就是「等级无效型」特性,你跟我谈她的等级?!”狼人怒道,“听好了,兄弟们,那家伙……可是实实在在的,「管辖者」。”   ……   嗡——   扭曲的天空中,浮现出一个握着标枪的巨人轮廓。成百上千人的群体咏唱,把团结这个词汇描写地淋漓尽致。   “哦呀……”安君看着天空中巨大而扭曲的图案,不自觉退了两步,“怎么,果然还是要……先攻击我吗?”   “呵呵……安·凯尔拉,你的计划被我看穿了。若群体咏唱的魔法分散到你军所有人身上的话,算上伤害分摊和未命中攻击,每个人受到的伤害,都来得及被你救回来,没错吧……”   “看出来了吗……”   “试试看吧,若将这上千人的魔力倾泻在你一个人身上的话……你也能这么从容下去吗?”   “上千人一起……听起来还是挺可怕啊。”安君说,“现在求饶的话,还来得及吗?”   “还是向你的阿弥司祈祷一下比较管用吧。”   魔力,上千人份的魔力顷刻间涌入那巨人的标枪之中,雷电、火焰、狂风,三种属性的力量灌输到同一个魔法之中,刹那间沸腾翻涌,如同狂暴的巨兽猛然苏醒。   “遭、遭了!”城墙上的阿卡卡这样说,“那个、那个是……!那个魔力规模……已经超越四阶魔法了啊!难道他们的法术编队已经完成技术突破了吗……!”   “那是什么?”彼特鲁沙问。   “那个是……单体三属性爆发魔法,「三相神之怒」……”阿卡卡颤抖着说,“魔法规模等级为「超破军级」的……五阶。”   ……   狼人将军凝视着,那巨人将巨大的魔力标枪,对准那娇小的修女,投掷而去——   “死吧。”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五十三章:破军   在这片大陆上,魔法和武技,共被分为了十阶。   就像冒险者协会为灾害来源定级一样,魔法和武技的阶级也可以直接用来衡量灾害的讨伐难度和破坏力。   零阶魔法,无需技能点,无需等级,除了部分特殊的限制,只要肯花时间,几乎人人都可以学会。比如「治疗术」、「微型点火」、「气流」、「引水」……它们几乎无法用来攻击,都是生活中很实用的辅助魔法。   一阶魔法与一阶魔法师,是这个大陆上最广泛的魔法体系,例如「火球」,「电击」……这些是最基础的攻击魔法,会使用一阶武技或魔法的人,就已经可以接受冒险者协会的初级任务了,甚至还可以讨伐一些「普通级」魔物,比如史莱姆,哥布林……   二阶魔法,是大多数魔法学院的毕业要求。稍微有些才能的普通人,只要好好努力,也是可以习得二阶魔法的。能稳定使用二阶魔法的冒险者,便可以讨伐「精英级」——那是能破坏一个村庄的灾害。   三阶魔法,便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了。而三阶也是魔法师的「分水岭」——在第三阶魔法中,包含大量且全面的魔法形态,辅助、祝福、高效防御、特殊术式……约三年前,从艾尔堡初级魔法学院以第一名成绩毕业的天才少女蒂娜,便以三阶魔法师的身份成为了勇者团队的一员。   三阶魔法师,便可以单独讨伐「灾祸级」的任务目标——那是能够摧毁多个村庄,造成大量损失的存在。   魔法的每一次升阶,都是指数级的质变,而下一个灾害等级,在各大迷宫常以领主的身份分布的「破军级」,则由于其极宽的上下限范围和非常多的不确定性,成为了让这片大陆最头疼的存在——毕竟,更高的等级,协会也几乎没有记录了。   第四阶,第五阶,第六阶。全都是为「破军级」准备的。四阶魔法对标「常规破军级」,五阶对标「超破军级」,六阶,则是「亚焚城级」。   只是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亚焚城级」这般强大魔法的目击记录了,即使翻遍中央协会的所有记录,目前也只有关于「红衣主教」施展六阶魔法时的目击。   「破军级」是能逆转战局的存在,这一点,只要读过一些军事理论,再没有常识的小孩也能够明白的。   阿卡卡惊讶地合不拢嘴。他知道五阶魔法意味着什么。能媲美「超破军级」灾害的威力,在他的记忆中,不可能有人接得住这一招的。   他还想说什么,却始终无法组织语言,眨眼之间,「三相神之怒」的标枪,轰然落地。   轰轰轰轰——   像是天空的雷暴劈下时的暴鸣,像是无数吨炸药同时引爆的瞬间,像是飓风呼啸卷起漫天房屋树木……像是神明发怒,降下湮灭一切的天谴。阿卡卡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被这一招击中,连灰烬都不会留下……   蘑菇状的云翻涌而起,飞沙走石四散纷飞,兽人军早已做好防御措施,冲击波蔓延开来,受到多重庇护的兽人军也免不了被击退数步,而尚在城墙上忘记自我保护的阿卡卡,一下子被冲击波震到城墙下层,头部受到撞击,一下子倒地不起。   “呜啊!不……安修女……”阿卡卡头晕目眩,难以起身,“我……对不起……我应该阻止你的……”   无尽的痛苦,渐渐让阿卡卡连喃喃自语都做不到了,他暗自后悔着,悲伤着。(对不起……亚人族,果然还是没救了啊……不过,我刚刚受到这么大的冲击……也没法说话了,是脑出血吗?呵呵……看来,我这么快就要下去找你了啊,安修女……)   (永别了……)阿卡卡闭上了眼睛,他的世界渐渐沉入了恍惚的黑暗……   “喂!”   老人抓起面前那倒地不起的年轻人,啪啪两巴掌扇在了后者脸上,“干嘛呢?这么年轻身子就虚了?”   “诶……?”   阿卡卡睁开眼睛,面前的是熟悉的商会老板,老商人拜斯尼斯。“拜斯尼斯先生……我们这么快就到天堂了吗……”   “哈?”拜斯尼斯愣了一下,又一巴掌扇在阿卡卡的脸上,“天堂个屁啊,说好了来干活,你搁这睡懵了是不?我们还在打仗呢!”   “诶?可我明明受到那么强力的冲击,头刚刚那么重地撞在了……等等,我怎么……不痛了?”   “偷懒还找借口。小年轻的不教训一下搁这天天说梦话呢。”拜斯尼斯拍了拍阿卡卡的脸,让他清醒一些,“快收拾收拾家伙往前走了,这次是真的要开干了。”   “什么……这到底是……”阿卡卡站起身来,随着拜斯尼斯再次走上城墙最上层,他望向远处,「三相神之怒」降下打击产生的尘雾已经渐渐散去,遭受打击的地方,此刻已经徒留一片漆黑的,深不见底的坑。   “安修女……”   还有,这片已经化作白色的大地。   ……   “这是……什么?”狼人望着那深坑,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不可能……不可能……这可是五阶魔法啊!”   没有声音。   前一秒还如雷暴般轰鸣的天地,此刻已经归于沉寂。狼人竖起耳朵,兽人族敏锐的五感凝聚全力去探知那焦坑中的一切。   沙……   那是什么?   沙……   狼人听出来了。   沙……   那是,有什么东西,从坑中向外爬出的声音。   “啊……不——”   看到了。从那深坑的边缘,伸出了一只娇小的手。在狼人眼中,那场景宛如一只钻出深井的女鬼。   ……   “够费劲的……”尽管借助了影纵,但在没有影子的边缘,安君还是要徒手做引体向上。21点的力量值若放在原本世界,大概正是十七八岁孩子的力气,安君以为自己的体重大概是三十公斤,但实际上并没有到,因此拉自己上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被轰击过的地面焦黑脆弱,着力点并不好找。   “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很意外吗?”安君笑了笑,“我安·凯尔拉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命比较大呢。”   “怎么会……我明明……”   “你想说,你明明看穿了我的想法,对么?”安君微笑道,“是啊,你本来以为,我的目的就是拖住你们,然后创造广域治疗术法阵,然后让弗拉沃尔军得以守住……”   “……”   “本来呢,如果你和你的手下一样,没有想那么多的话,就可以绕开我,直接破城……这样的话,你们至少可以破坏我们的人防工事,依然可以造成重大损失……”   一旁的狮人不敢言语,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抱怨:“将军……”   “……我可没那么蠢。一旦我们绕开你直接破城……”   “没错,你的确比你的手下考虑的多。”安君打断道,“你早就发现了城墙之上根本没有守城器和足够的兵力——也许是藏起来了,也许……你们面前的那城墙,只是一个「瓮城」。城门之后,是四面包夹居高临下,限制住地龙军的步伐,还在治疗法阵中难以击杀的守城军。”   “啊!”狮人这才明白了什么,“原来你、你是在引我们入陷阱……”   “闭嘴吧蠢货!”狼人感到部下有些丢脸,“这家伙是故意……”   “然后,你还以为,我就是「故意」装出来,好让你入套的,对吧。”   “什么……”   “也是,毕竟谁家的将领会像我一样出来挨顿毒打。”安君继续说,“你们在出征前截获的,由拜斯尼斯商会带去的关于「管辖者」的情报,也正透露了「月」组管辖者拥有极高防御力和治愈能力……那也是不完整的情报哦,是我安排的暗杀者,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   “瞎说些什么,我们可没截获你们的商队。”狮人反驳道,“少在这里虚张声势……”   “啊。”安君尴尬地看着对方,“难道你们没有做过情报战吗……?”   “我们才不需要那些浑水摸鱼的手段!”另一位狮人义正言辞地说道。   “咳咳……”安君空咳一声缓解尴尬,“那看来,这一切都是误打误撞呀,不过,结果还是一样……”   “……不对。”狼人感到有些难堪,“我……截获过你们的情报。”   “什么?”狮人惊道,“将军,你为何不和我们商量……”   “……”狼人又不言语了。   “不要盘问你们的将军呀。”安君笑道,“就算没有这个伪装情报,在方才的战斗中,狼人将军应该也明白了,靠一般的「物理打击」是伤不到我的……所以,才会考虑魔法编队。”   “……”   “可是,「物理防御」才是我的弱点呢。”安君说,“如今,魔法编队的再充能还需要很久吧?怎么样,你还想打吗?”   “算你厉害……管辖者。”狼人恶狠狠地瞪着安君,却说不出其他话,“是我预算失误了……全军听令!撤退!”   “将军!”狮人说,“这就撤退吗……这家伙不是也说了吗,如果我们绕开她直接冲城,也是能取得很多战果的……”   “闭嘴蠢货!”狼人吼道,“我说撤就撤!”   就在兽人军准备撤退的时候,狼人回眸一瞥,看到了那修女的表情。   她还在微笑。像是自始至终没有变过表情一般。   “那位将军,你总是不喜欢听部下的建议呢。”   “什么……”   “撤退的最佳时机,已经结束了哦。”安君这样说,“我可没有说过,允许你们就这样走了吧。”   “糟……全军听令!撤,快撤!”   魔力,从安君的体内涌出,然后那纯净的魔力又化作了三道分支,旋即,狼人看到了这样一幕:   电光霹雳成声,火焰螺旋跳跃,气流卷起尘沙。然后……三种魔力相互交织——   修女的头顶,出现了一道由三重属性魔力凝聚而成的,一把巨型标枪。   “「塔罗·教皇·反击盾」。”安君说,“五阶魔法·「三相神之怒」。”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五十四章:奴隶们的反击   “那是……什么?”   兽人军团的法术编队所释放的「三相神之怒」,是阿卡卡这辈子见过的最震撼的场面。然而,这个「最」,却在下一秒被那修女毫无征兆地刷新了。   “比「五阶魔法」更恐怖的是,”阿卡卡说,“承受这一打击之后,竟再以完全相同的打击回敬过去……”   ……   “是「三相神之怒」!那家伙……把同样的魔法施展出来了!”狮族兽人惊恐道,“她……她是五阶魔法师吗?!”   事后,来自九州的,游历过凯撒大陆各国的14岁少女莉维卡,这样说道:   “这大陆的人,用「等级」来区分一个人个体的强弱,用「阶级」来区分一个魔法或武技的强弱,但……如果是安修女的话,该怎么评价她呢?”莉维卡说,“「等级」吗?不……安修女没有等级,也没有额外的技能点,属性上也是高低不均,并没有一个准确的等级来描述安修女的实力……是「阶级」吗?也不是……安修女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施展魔法的……那么……”   “……”莉维卡顿了一下,才说:“那么,就只能用「灾害规模」来描述她了吧……”   “暗杀者协会月组「管辖者」安·凯尔拉——”莉维卡这样描述,“灾害规模等级——「破军」。”   ……   “法术编队!”作为将军,不能自乱阵脚。狼人将领大吼一声,熟练地指挥阵型,“群体施法方形阵!立刻咏唱干涉术式,阻止她的施法!”   “干涉魔法吗……”安君略一思索,“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顺利的事情呢。这可是战争啊……”   兽人军的阶梯阵,分为前排骑兵冲锋军、前中排的枪盾甲兵、中排护卫军、中排魔法编队、中后排远程弓弩兵、后排后卫军。   面对如此特殊的攻城战,几乎见不到敌军身影的远程弓兵失去了作战条件,此刻已经向后方撤去,切换武器,与后卫军联合形成近战编队。   但就在阵型切换的那一刻,来自法术编队的惨叫声吸引了狼人将军的注意。   狼人暗道一声不好,抬头一看,远处那来自法术编队的一位二阶魔法师应声倒地。   “发生了什么?!”   “将、将军!法术编队遭到不明攻击!”一位中卫兵正跑来,大声报道,“而且,那攻击全都盯着二阶高级魔法师打!现在我军法术编队的二阶法师几乎全军覆没,一阶魔法师也开始受到攻击了——”   “什么?!混账,你们中卫军后卫军干什么吃的!”狼人大怒,“探知魔法呢?搜寻魔法呢?马上侦查攻击来源,不要打断干涉魔法的释放!”   “将军!该做的我们都做了!”那兵像是在哭喊,“探知魔法无效,精神感知无效,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只有一道道不知何时出现的刀光——”   那兵还想说什么,却忽然想被噎住了一样,旋即脸色铁青,口吐白沫地倒了下去。   “是毒?!”   ……   兽人军团,中卫魔法师编队所在处。   看不见。听不见。来源不明。不知何物。   无法感知。   红光闪过,魔法师手臂上出现了一道伤口,旋即不过几秒,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到底在哪?!”另一位魔法师拼尽全力发动着探知魔法,三位中卫军守在魔法师身边——魔法师已经不能再有更多损失了。   然而——   “在找——我吗?”   冷颤瞬间爬上了魔法师的全身。魔法师终于发现了对手的位置。   在头顶。   一只手按着魔法师的头顶,少女倒跃在空中,她的脸与魔法师近在咫尺,同时贴在魔法师身上的,是一把冰冷的短刀。   “啊!”   一道红光闪过,魔法师的脖颈出现一道伤口,刀刃上的毒让魔法师几秒之间便不省人事。   “在这里!”中卫兵转身,举起长枪向那少女刺去。   然而,少女却在割伤魔法师后的那一瞬间,消失不见。   中卫兵终于明白了攻击的来源。   “隐身……是隐身!”中卫兵大喊道,“对方是暗协的「赤色石楠」!她的刀上有毒!”   来者正是暗杀者协会B级暗杀者,红楠。   顷刻间,训练有素的士兵便默契地决定了阵型,十余名士兵一下子围住了红楠最后出现的位置,抬起长枪向中央聚拢而去。   “火元素啊,请听从我等的召唤——”包围圈外,数名魔法师联合咏唱,“攻击魔法序列,二阶魔法·爆炎!”   数张法阵将数道红色的魔力拧在一起,旋即化作一道火球流星,向包围圈中央抛射而出。下一秒只听一声轰鸣,包围圈的中央发生爆炸,震散了中卫兵的包围圈,也将最中心的那几名士兵炸成一片焦黑——在战场上,魔法师的价值远高于任何同级兵种,这是一个完全出于理性的选择。   然而,冰冷的触感,却毫无感情地出现在魔法师的脖颈两侧。   “你觉得,我有那么慢吗?”   “什……?!”   “本来安的意思,是放你们一条生路的。”身后,少女握着双刀,冰冷冷地说,“但没想到,你们对同伴竟都如此残忍,我现在越来越确信了,你们兽人之国所犯下的那些罪行——”   “不……”   “向你们的拉多托斯忏悔去吧。”   噗!   切中动脉的刀扬起一片猩红,魔法师应声倒地。   “这是暗协的招牌毒素,「海拉之泪」,虽然已经稀释过了,但加大剂量要你的命还没有问题。”红楠说,“运气好的话,安修女还能救救你……就看你的拉多托斯想不想让你活着了。”   红楠略一舞刀,摆好架势,斜指前方无数向自己靠拢过来的敌人:“还有想死的,你们一起上吧。”   ……   “马上支援!注意分散阵型!”狼人指挥道。狼人自知军队已无法全身而退,只好尽可能减少损失:“注意规避魔法!”   可就在全员分散阵型的时候,一张巨大的,翠绿色的法阵出现在所有人的脚下。   然后,从地上忽然长出的无数藤蔓顷刻间爬上了所有兽人的身体,仿佛深陷泥潭,再无法迈出半步。   “这是什么……!”   感知到魔力来源的狼人,抬头望去。   东西通道的南北两侧,是绵延不绝的山脉。   而在最近的一座山上,那山腰处,有一位绿色卷发的女人。   还有,无数跟在她身后,弱不禁风的老幼妇孺。   一人,两人……十人,五十人……一百人,五百人……   成千上万。   成千上万的妇孺站了起来,他们手里,都捧着一颗粗加工过的魔晶。   这是贫民区为数不多的技术。是安君和拜斯尼斯共同教给他们的,挖魔晶矿与魔晶粗加工的技术。是用来换取面包,衣服……还有更好生活的技术。   是这些弱小者们的唯一。   “你们的法术编队,是一千人左右。”安君这样说,“而那山上,是两万三千五百五十二位,没有任何战斗力,没有任何技术和知识的,被你们迫害的妇孺奴隶。而他们,就是我们的法术编队。”   “什么……”   “他们,只是在用最基本最无害的魔法,将魔晶里的魔力引导出来,然后——”安君说,“全部,灌输到缪拉小姐的特性魔法之中。”   “呃?!”   “感受一下吧,这是奴隶们团结起来的力量。”   ……   山上。   “这股魔力……好像永远也用不完一般。全员听令,施法C形阵,向我的藤蔓灌输魔力……放心,我的藤蔓魔抗性很高,它们完全吃得下。”山上的缪拉这样说,“四阶……不,五阶魔法·「地原滕海」——”   特殊魔法序列,五阶魔法·「地原滕海」,魔法规模——「超破军级」。   ……   “我说过,我可没允许你们逃走。”安君一挥手,像是抛出长枪,「三相神之怒」应势而下,向那兽人军团的中心砸去,“这是,对等的反击。”   攻击魔法序列,五阶魔法·「三相神之怒」,魔法规模——「超破军级」。   轰——   然而,似乎是手下留情,狼人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但大地已经碎裂,地面一下子坍塌,自己和周围的士兵们纷纷坠向深坑。   “这又是什么?!”   “没什么。”安君说,“这只是我们挖的矿洞,只不过顺便挖过这里罢了。那下面……”   随着轰隆作响的坠落,兽人军们发现自己正身处于狭窄的洞穴之中,四周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然后,在那黑暗之中,是无数双充满憎恨的眼睛。   铁锹,锄头……无数的亚人族奴隶们聚拢在一起,将兽人军们团团包围……   “那下面,”安君说,“是久等着你们的……审判。”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五十五章:弱小者的审判   “混蛋……”狼人将军咬牙切齿,却碍于藤蔓的束缚,难以行动,面对渐渐靠拢的亚人们,有力使不出,只好嘴上威慑道:“混蛋亚人,有胆子就来啊?!”   砰!   走在最前面的亚人二话不说提起铁锹便对着狼人的脸砸了下去。   “混蛋——”   “喂,将军。”面前那提着铁锹的亚人冷冷地说,“你还记得我吗?”   “什么……?”   “不记得了吗?也是啊,你可是荣耀的狼人族战士,兽人之国大名鼎鼎的狼豪将军……你自然是记不得一个小小的亚人……”那亚人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兽人之国边境旁的一个小山村,因为一颗从我祖上传下来的秘石……”   “你……”狼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是那里的族长亚力达?”   “没错!”亚力达吼道,“二百八十二人……我全族二百八十二人,全部死在了你们的手上!只留我一人苟且偷生!”   “混账,你族私藏秘宝罪该万死,我本仁慈饶你一命,你非但不感恩还敢私通境外势力叛国!”   “国?明明是你们逼我逃离我的国,是你们夺走了我的至亲和赖以生存的土地,五年零六个月二十一天,你知道这些日子我都是怎么过的吗?白天安抚着贫民区的大家,但每天夜晚我都在做噩梦!”亚力达说,“每一天,我都恨不得将你们碎尸万段!”   后面的亚人们也不禁一愣,他们也从未想过一向亲切的亚力达村长竟有如此一面。   亚力达提起铁锹,对着那狼人重重砸了下去,只听一声闷响,亚力达的铁锹和狼人的爪,竟同时击中了对方的身体。   “区区亚人,也敢离我这么近。”狼人冷哼一声,“不过是藤蔓而已……唔?!”   被狼人挣脱的藤蔓再次缠上他的身体。   “劝你们还是别太挣扎比较好哦。这玩意我试过,越挣扎就缠得越紧呢。”上方,少女的声音如此说道。   抬头看去,那坑洞之上,是被藤蔓层层缠绕着的修女。修女也不挣扎,任凭藤蔓将自己缠绕举起,只是漫不经心地说着:“藤蔓魔法锁定了地面区域的所有目标,不管怎么挣扎,藤蔓都会追上你们的。”   “呵呵……”被击倒的亚力达再次站起,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大家……都看到了吧。那家伙的攻击,根本伤不到我们……”   亚人们见状,再胆小的人,此刻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懑,提起作为武器的农具,向那群瓮中之鳖倾轧而去。   地面。   南北两侧的山上,忽然乌泱泱出现一大片的亚人。   没有正常的装备,没有合适的防具,有人提着菜刀,有人拎着柴斧,带着铁锹和镐的人占多数,条件好一点的,还能背着一两个锅盖用来防身。但实际上,他们明白这并没有什么必要。   一处小山头,莉维卡站了起来,举起扩音魔导器,大喊道:“同志们!听我指挥,按照战术计划……啊……”   莉维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满小字的纸,那是她偷偷准备的记录战术计划的小抄。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兽人军,便将小抄扔在身后,大喊道:“不用管计划啦!大家一起上!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了啊!”   “等等!”远处来时稍晚的阿卡卡不禁讶异道:“为什么我们的将领和指挥官全都跑到最前线去了啊?!”   “管他呢。”一旁的拜斯尼斯递给阿卡卡一把铁锹,自己也背了一把,“该干活了。打架这种事,可不能老是让女孩子打头阵……嘿嘿,不瞒你说,老夫我曾经也是斗技场的斗士呢。”   “诶?等等,可我不是战斗人员啊?”   “那修女是吗?莉维卡是吗?”拜斯尼斯看着阿卡卡,这样说:“退一万步讲,那些拿起铁锹锄头、锤子镰刀便去冲锋的亚人们,大多也从未学习过武技,那他们按理来说也不应该是战斗人员……可他们依然奋不顾身的上了。”   “可……”   “年轻人,告诉你,历史上几乎所有改变世界打倒压迫的斗争里,主力军从来不是军人,武斗家……”拜斯尼斯说,“而是,像你和他们,像那些千千万万被压迫的,农民和工人们……这可是,连作为商人的「我」都能明白的道理啊……”   “……”   “也许你做不了什么,但你一定要去做,而且要做出气势,要有那股打破枷锁的劲。这是你要做给自己看的,身上已无枷锁,但它已经深入了你们的心里……所以,这就是让大家战斗的理由。”拜斯尼斯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向前线走去,“如果,再也不想做「奴隶」的话。”   虽然安君从未说过这些,但借助拜斯尼斯,阿卡卡此时也明白了安君的意思。   “要靠我们自己……原来,是这样啊。”此刻的阿卡卡,和面前无数亚人族奴隶一样,得到了勇气和战斗的理由。   真正的枷锁不是浮于表面的物体,不是单纯的物质与物质的匮乏,不是单纯的压迫与被压迫,不是单纯的社会体制与人际关系,不是阶级的上与下……   而是在长期的压迫中,连被压迫者自己都渐渐接受、变得顺从而不会反抗的,真正成为了奴隶的内心。   心锁最甚难解。不懂得反抗压迫的人们,即使没有拘束器具,内心也只会将自己锁起来;而失去心锁的奴隶,即使身形在刹那间陨灭,也算是为被压迫者们的前行,点亮了黑夜中一盏永世不灭的烛火。   “别让我瞧不起你们啊,年轻人。”   老人这样说。   ……   三人一小队,呈三角阵型,小队中每人相距五到十米,每个小队之间相距十到二十米。所有亚人从两侧山地中蜂拥而来,总体阵型看似散漫,却有着一种特别的气势。   这种冲锋方式,是安君提出来用于规避敌方魔法打击、减少损失的编队方式,只是安君没有想到,这样的战术,此刻已经有些多此一举了。   利用「隐者」消去存在的红楠,规避了「地原藤海」的锁定,此刻的她,更是如割草之势,一个又一个地击倒兽人军魔法编队的有生力量。   红楠很擅长隐藏,无论是身形气息,亦或是自己真正的本事,这让安君总感觉自己很容易低估了红楠的实力。在之前学院城与鸢城的比赛中,红楠便是在大放水了,以当时安君的实力而言,红楠即使是将场上九人全军覆没也并非什么难事——红楠能成为友军,真是太好了——安君是这样想的。   等级的压制是绝对的,相性亦然。作为正统的「暗杀者」职业,红楠对低阶后排单位的统御力堪称无双。   事后,莉维卡在《莉莉菠萝游记》中这样写道:   “我有幸担任那场战争的战术指挥官。但是,当我看到那样的场景的时候,我就明白,作为指挥官的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价值——就像从屋子的一边走到另一边,我不需要指挥自己的双脚,到底该先迈出哪一只。”   “我承认,那时的自己心生了一种并不美好的思想——我很开心,开心地笑了,因为我明白,那是一场我军不会有人伤亡的战争,仿佛……一场儿戏。”   “我在笑,我在那时偷偷看了一眼安修女的表情,虽然她的脸上仍是一副难以捉摸的,修道者般隐约可见的微笑——原谅我只能这么形容——但我明白,她这一次的表情,和以往不太一样……我大概能感觉到,她在享受……就像我为胜利而感到开心一样,但又比这要深邃……那时的我,根本没法想到,安修女到底在想些什么。”   ……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五十六章:首战告捷   阿弥司历,3010年,9月12日。   傍晚。   战争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亚人族的战士每人都戴着一枚小型的,散发魔力辐射的魔晶矿,安君以此作为识别友军的定位器——即使没有定位,只凭魔力感知和目视,效果也不会差太多。而没有支援,又失去主将的兽人军,根本敌不过敢拼命进攻的亚人,跑的跑伤的伤,完全失去了一开始严阵待战的气势。   缪拉的藤蔓,更多的是束缚敌军的上半身,至于他们的腿,则留给他们用于逃跑——当然,对待精英,还是有必要额外“优待”的。   亚人们也不追击,安君在开战前和他们说过,若敌人一心想逃,也不必一昧追杀,只要盯着还想反抗的家伙打就行了——兽人之国的逃兵,已经再也没有威胁了。   结果就是,经历五个小时的群体斗殴,兽人军撤军大半,少数拼死抵抗的,也被红楠一刀砍翻。而被安君的陷阱困在坑洞里的地龙将领和前排枪盾兵们,无一例外全部被贫民区俘虏——这些,都是兽人军核心的精锐。   同样作为精锐,魔法师编队也没有幸免。一百五十五名二阶魔法师被全部俘虏,大量一阶魔法师想要逃跑,红楠也没拦着,只是在红楠的进攻之下,能逃走的魔法师寥寥可数——一共六百五十位魔法师,全部被抬到了城门旁。   跑的跑放的放,但剩下的人仍有很多,安君粗略估计有数千人,但他不想再算,便把兽人们都治好,说:   “你们把装备和军衔章留下,拿上口粮赶紧回国吧。”   兽人们面面相觑。   “是真的啦,贫民区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供你们吃白饭,我们会很苦恼的。”安君说,“没必要太较真,我们只是想好好生活,你们也有自己的家庭吧?大部分人都已经被放走了,你们也别赖在这里增加粮耗了。”   随后,安君委托一些村中的亚人,给那些愿意自己回去的低阶兽人兵们安排遣返的盘缠。流程倒不繁琐,一开始莉维卡还提议让他们签下自己的名字,但安君觉得那样有些浪费纸资源,便回绝了莉维卡的建议。之后便只是让他们放下自己的装备和军衔章,带上两张大饼回国了。   但作为精神损失费,安君扣留了兽人军此行携带的一半军粮,剩下的就还给兽人们,加上那每人两张大饼,也勉强够他们回国了。   对于败军俘虏而言,这样的待遇简直让兽人军闻所未闻。以往兽人军踏平周边小国的时候,就算要放掉俘虏,至少也要收下他们一只手,或是一只眼——放掉的俘虏总有一天还会变成敌人,就算不杀,也不能再让他们成为威胁。   因此,这样对待俘虏的方式让兽人们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在亚人们劝到厌烦,都说出“再不走就干掉你们”这种话之后,才陆续出现几个愿意自行离开的兽人。   安君也不管他们,他带着莉维卡和红楠,在城门旁架起两口大锅,委托彼特鲁沙把兽人族的军粮搬几箱回来。   “不愧是擅长畜牧业的兽人族,他们的军粮里,有很多肉食。”彼特鲁沙说,“而且,都是粗加工过的,可以直接吃。”   “辛苦了。那很好,只要往锅里倒些野菜豆子什么的,炖一炖就可以吃了。手边没有更好的材料,也只能这样。”安君说,“红楠姐,彼特鲁沙,可以辛苦你们帮忙掌刀吗?把这些肉切成小块就可以。”   二人点头。   “诶,那我呢?”莉维卡说。   “咱俩……喔,咱还有些面粉,你帮我搬桶水,咱俩和点面,放点面疙瘩进去。”   “面……什么?”   “啊……就是面片。”   “体力活让我来吧。”亚力达走了过来,手里正应景地搬着水桶,“我也没那么缺眼力见。”   “那,辛苦你了,亚力达先生。”安君微笑示意,“顺便告诉大家,今晚我们可以吃肉了,有想早点回家的,就来领一份食物先回家团聚,如果想留下来聚个餐的,最好也让大家多架几口锅,不然做这么多人的饭,可能根本做不完呢。”   身后,低沉的声音传来:“真是荒谬……”   “嗯?”安君转头,发现说话的是那被捆地严严实实的兽人军的将领,名为狼豪的狼人族将军。“是你啊。还是不打算回去吗?”   “哼……让我丢下武器和勋章,我宁愿死!”   “没那么严重啦。”安君一边炖着大锅饭,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只是一场打架而已,很多年轻人都会犯的错误。只是不拿走你们的武器和军章,对亚人那边也不好交待呢。”   “别假惺惺了,要杀要剐,给我来个痛快吧。”   “你是习惯性的想多,还是说……因为以前你对待别国的俘虏,一贯都很残忍,所以,你才不会相信我们要活着放你回去?”安君说,“真是的,我又不是你们。我是圣职者,我的职责是救人,至于审判,就交给法官吧……啊,道歉还是要请你好好做的,要不是亚力达先生脾气好……呃,不过他肯定还是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所以你要走就赶紧走,不然等半夜亚力达先生脑袋一热,偷摸砍你一刀,到时候可没人救你了。”   安君尝了尝汤的味道。“……勉强还可以,果然只要加点盐,什么食材都可以变好吃一点呢。”   “你刚说交待,可你又打算放了我,你又怎么和他们交待?”   “这本就是亚力达先生和其他亚人们的意思。”安君说,“他说,他和你们之间的仇,不是单纯拿你们几条人命就能弥补的。不过,就算他要杀你,我倒也不会强行阻止就是了……其他亚人也是一样,我们事前都是有商量的。”   亚力达也不说话,就在一旁帮莉维卡和面。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绷住多久。   “怎么可能……”   “很不可思议吗?这种……和兽人之国完全相反的处事观念。”安君说,“这里的人都只是想好好活着,他们被你们迫害,被迫逃离家乡,如今连饭都吃不饱……可就是这样的他们,却大多选择了留你们一命,因为他们渐渐明白了,真正的敌人是谁……亚人族的大家,要有着比你们更高尚的灵魂,真的。”   “哼,成王败寇,你赢了说什么都是对的。”狼豪说,“这个世界是残酷的。不杀敌人,敌人就会杀了自己。放过敌人,国王就会杀了自己。你不懂。”   “我不懂。世界的确是残酷的,但我们可以不是。世界没那么铁石心肠,它也会变的。”安君说着,舀出一碗大锅炖粥,“要蹭饭的话仅限今晚,明天一早你们都给我回去,我们这群穷人可养不起你们这些家伙。”   “……既然你要搞怀柔战略,为何还要写那么多文章来抹黑兽人国?引战,还是单纯的挑衅?”狼豪说,“你明明是想打这一仗的吧。”   “我才不想呢。但你真的不明白吗?兽人之国迟早要来打这里的,为了不出无名之师,他们需要一个借口,随便什么借口都可以,即使只是几篇文章。”安君说,“凯撒帝国国王生病,森特托姆又出了大事,他们都没时间管兽人之国……而眼馋弗拉沃尔那么久的兽人国怎会放弃这次机会。所以,我就给你们一个借口,只是让大家看看,兽人之国的真面目罢了。”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不怕情报泄露吗?”   “这哪是什么情报啊。我们没那么复杂。”安君说,“叫你的兵们过来领饭了,自觉排好队。”   狼豪怔怔地看着安君,许久之后叹了口气。“真是荒谬。”   “嗯?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狼豪思索少倾,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变成了这样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你来做饭?”   “我?不可以吗?”   “你,还有那几个……不都是将领和指挥官么?”   “也没人规定指挥官不能做饭呀。”   “简直荒谬……你这样到底是怎么树立威信的?这样的你,他们竟会这般听从……”   “如果人都硬要分个三六九等,那这样的民族……也太寒碜了。”安君说,“人的价值,要靠他自己的努力来争取,而不是出身……如果高等种的人连子子孙孙都是高等种,低等种的人永生永世不得翻身,如果高等种永远都是低等种的主子……那我想象不出,这样的民族最后会堕落到何处。”   “……”   “如果你问我是怎么树立威信的……唔……我倒不知道自己在他们心中究竟有没有威信,不过,如果真的有的话,那也只能是……”   安君思索了一下,笑了笑,这样回答道:   “那也只能是,做饭……了吧。”   ——   ————   作者的话:   祝大家节日快乐。   p.s.:话说现在的cwm敏感词是不是变多了,,,改了好久,,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五十七章:蹭饭者的晚会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矛盾,安君让战俘营设置在城门外,由安君自己和一些兽人们炖起了大锅汤。一开始兽人们还有些不知所措,安君只好劝了劝狼豪,好说歹说才让狼豪接受了自己战俘的身份。   “全军听令,今晚先在此休整,排队就餐。”   “将军……”一旁的狮族兽人想说些什么。   “活下来才有机会再战。”狼豪说,“这只是暂时的战术休整。”   “真是的,吃完饭就给我赶紧回去啊。”安君说。   如同教会发放救济一般,安君熟练地操作着锅勺,在与兽人军的近距离接触中,安君发现了兽人族内部一个奇怪的习俗。   兽人们的排队,并非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的,无论先后顺序如何,甚至无论职位兵种,排在最前方的总是狼人族。   然后是狮族和虎族。这两个种族不分先后,均排在了狼族兽人的后面,安君想来,「灰原之狼」公会的老泰在兽人界应该也是高等种族的兽人了。   之后,还有许多安君叫不上来名字的种族,他们彼此间都有着某种默契……一种确定和遵守身份地位的默契。   兽人之国的种族制度让身为人类的安君难以理解,他们严格遵守着种族有别、三六九等的社会秩序,自上而下规矩森严,宛如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可又和真正的军队相差甚远,无论是制度上还是精神上,他们都只是表面相像,而真正军队中那种军心一致、团结一心的向心力,安君在兽人们的身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亚人族也有种族之分,比如爱丽丝是猫族,亚力达是狼族,可亚人之间却完全不会像兽人那般,将种族的高低贵贱区分得那样严明——大家和亚力达相处的时候,并不会和平常有什么不同。   后来安君才明白,在兽人之国,种族制度是由拉多托斯教的教义决定的。教义中把狼人族单独奉为神子,而把亚人族全部划分到了同一个阶级——最低级的贱民。   这也诠释了狼人族在兽人之国拥有如此高地位的原因。对宗教制国家而言,教义是绝对的,以至于整个皇室都是由狼人族一手掌控,阶级完全固化的兽人国,底层种族没有一丝机会僭越上层,这般宗政一体的双统治制度,其皇室的统治力不言而喻。   而亚人,其内部自然也就没有了阶级之分。毕竟都是一样的贱民。虽然来自兽人之国,但安君隐隐感到,亚人们的思维方式,比起兽人,更像人类族一些。   人类无法理解兽人,兽人更是无法理解人类。因为爱丽丝的遭遇,安君对兽人之国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像亚人族的那种仇恨,安君却也难以产生共鸣。   顶多算是讨厌,更准确地说,安君为他们感到悲哀。   ……   以人类审美而言,兽人族男性毛茸茸的大手并不好看,在给他们盛汤的过程中,忽然一只白皙光滑的人类式的手突兀地钻了出来。   “啊……”安君愣了一下,还是为她添了满满一碗汤,安君抬头说:“亚人的话,为了你的安全,还是建议你到那边……诶?”   安君定睛看去,眼前是一位单手抱着婴儿的少女,她把长发盘起,又用头巾包住,俨然一副村姑的装扮,可她的脸分明让安君感到分外熟悉。   “你是弥……”   “嘘。”那少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饿了,我要吃的。”   红色而充满魅惑的瞳,如金丝般美丽的发,还有白皙如玉的肌肤……   来者哪是什么村姑,分明是打扮得不成样子的月下弥音,这副装扮让安君险些没认出来。   “别闹了,你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啊。你又不吃这样的饭,就别浪费粮食了。”   一旁的红楠也注意到那少女应该是斗技场的管理员,但直觉告诉她,此时不该多嘴。   “才没有浪费呢,这样的食物我也能吃。”弥音俏皮一笑,“再说了,不吃饱哪有力气给孩子喂奶。”   “等等我已经乱套了……我说你一个那什么……哪来的奶啊?还有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弥音的造型实在太过惊人,让安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起。   “喏。”弥音扭了扭身子,衣腹部的大口袋露出瓶子的一角,“奶瓶,凯撒国产的,还是名牌。”   “……”为了照顾形象,安君决定忍住这种想吐血的感觉不说话。   “至于这孩子,是朋友家的,我偷偷抱出来玩两天……啊不是,是那家人拜托我帮忙照顾一下。真没办法呢,这孩子也算是我的小妹妹吧,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弥音甜甜地笑着,轻轻摆了摆那婴儿的手,对着安君:“来,宝宝叫阿姨。”   “你——”   “哦呀,我忘了这孩子还太小……我的时间观念太差了,这孩子……”弥音叹了口气,只好抱好婴儿,然后一只手端起碗,向城内走去,走了两步却悄悄回头,看着安君无语的样子,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   “啊,”亚力达走了过来,“那位姑娘已经走了吗?”   “你认识她?”安君问。   “不……但她刚刚给我们送了两桶红酒,听她说她是这附近的居民。”亚力达说,“真是个好人啊。”   “才不是吧。”安君好没气地说。   ……   “那位是……”彼特鲁沙看着弥音的背影,有些疑惑。   “斗技场神出鬼没的保安,她这个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红楠解释道,“你见过她一面……记不住也正常。”   “她真的是S级斗士吗?”彼特鲁沙说,“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完全感知不到她的气息……”   “所以才是强者啊,举手投足间都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如果不用「隐者」,那我绝对做不到她那般的程度。”红楠说。   “可是,”彼特鲁沙说,“刚刚,我隐约地感知到了。”   “什么?”   “我隐约感知到了……她身上的魔力气息。”彼特鲁沙继续说,“难道……她对力量的掌控,变弱了吗……?”   ……   月下弥音环顾四周,她不想与其他人有所接触,她走到离两方都有些距离的山地,找了一块不足一人高、一米余宽的凸石,喃喃道:“嗯……这里不错。「塔罗·世界」——”   嗡——仿佛一把绝对锋利的利刃,在瞬间横斩过整块石头,一条横纹出现在石上,弥音抬脚一踢,石头切割出的部分被踹了出去。   这样就有当桌子的地方了。可弥音定睛一看,那石头后面,竟骇然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位酒红色长发的少女,她背靠着石头而坐,歪着头,脑袋正好躲过了「世界」的切割。   “差点砍到我。”   “我怎么知道这石头后面还有个人啊,吓我一跳……”弥音说,“又是你……莲伊。”   “我还以为你早就发现我了呢。”   “明明是你自己设置了结界。”   “以前你还可以看破我的结界,现在已经虚弱成这个样子了吗?”莲伊轻笑一声,端起手边的碗,喝了一口。“看起来已经没法自称「月下最强」了呢。”   “少讽刺人了。”弥音漫不经心地说着,把粥和婴儿依次轻放在石台上,“不过没想到连你都来这里蹭饭。安都没发现你。”   “蠢么,从亚人那边要粥,谁也认不出我们。”莲伊说,“……好难喝。你要么?给你了。”   “蠢的人是你,我可是直接接触到了小安,虽然粥的配方都是一样的,但经由安的亲手……那可就不同了。而且只有我刷到了存在感……我的每一步行动,都使用了《少女恋爱法则》中的攻略,想和我抢安,你还早的很呢。”   “不……我没这个想法。”莲伊无语地说,“不过,奉劝你一句,最好别挑衅我……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   “你这家伙,果然还是想……”   就在弥音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婴儿尖锐的啼哭打断了二人的思路。   “啊呀。”弥音一愣,从口袋中掏出奶瓶,晃了晃,“遭……奶有些凉了,都怪你啦,还不过来帮忙热一热,你不是很擅长加热吗?”   “你这——家伙……”莲伊爬起,目光如箭,一丝不悦浮现在她冰冷的面容,澎湃的红色魔力从她体内翻涌而出,周围空气顿时升温,令人胆寒的气场顷刻奔涌,骇然的威压扑面而来。莲伊缓缓走来,低沉的嗓音这样说:“敢这样要求我,你真的有些欠打啊,月下弥音。”   “……”弥音看着莲伊,后者也死死地盯着她,二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   少倾,莲伊叹了口气,说道:   “这个温度,还可以么?”   “太热啦,笨。”弥音不悦地说。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第一百五十八章:月色正美时   阿弥司历9月12日,夜。   身体素质上,安君比红楠等人弱了很多,同样的工作,体力消耗也更大,尽管体力的自动恢复也很快,但精神上不断积累的疲劳感,在不断的重复劳动中让安君感到甚是心累。   “安修女,先回去吧。”红楠看出了安君的疲惫,“剩下的不多,交给我们就好了,你还没有吃饭吧?还有爱丽丝也在等你……你早点回去吧。”   “嗯。”安君点头,舀了一瓢水洗了洗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与众人道别,安排好一系列事宜之后,安君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城中亚人族扎营的地方。   而此时亚人们的宴会似乎也快进入了尾声,男人们喝着弥音带来的红酒,有跳有唱,此时的他们,完全失去了刚见面时的那副潦倒无助的模样,贫民与奴隶的标签渐渐松动,让安君感到有些欣慰。   安君没有打扰众人,他舀了舀锅里还剩下的饭底,拿起筷子捡了捡餐桌上的盘中剩菜,饭菜已经凉了,但安君还能吃得下。   以往在学院担任厨师的时候安君就经常这样做,给修道院的老师同学做好饭后,再给铃和西恩把饭送去,自己则在那之后,回到厨房捡一捡修道院的剩菜,这样就可以省下在厨房打工赚到的伙食补贴了。   安君算了算,这些钱一直攒着,大概勉强可以凑够给铃的学费,再加上雷亚兹给的一些银币,供妹妹上学吃饭问题不大。   令人欣慰的是,铃很有出息,参加国际比赛的学生会得到学院发下来的补贴,就算最后拿不到名次,也能省下很多费用——安君也不指望铃能拿名次,他只希望作为勇者的铃能多历练历练。   至于告诉西恩的“拿到爵位来平息这次事件”的言论,多半也只是为了安抚他们的情绪,安君不想把自己身上的烦恼交给那些孩子们去解决。自己杀的是主教,是社会地位等同于公国国王的红衣主教,这不是一两个爵位就能解决的事。   不知何时,安君有些理解原世界那些中年人对待孩子的态度了,即使有着天大的难处,也要对孩子们说一句,没事的。   自始至终,安君就没放弃过自行解决这次事件的想法。只是,如果说压力不大那是骗人的,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要独自承受一切。安君用理性控制住了自己的所有情绪,但他自知这不是一件好事。   偶尔,他也会想起和母亲丽娜,还有和妹妹铃·凯尔拉一起生活过的日子。   (很快了。)安君想,(母亲,铃,再等我一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很快就可以……)   “安修女?”一位女性亚人发现了蹲在角落里的安君,“安修女!您怎么在这里啊,真是冒犯,我们都没注意到……安修女,快过来,我们为您准备好了饭菜,您快来。”   “啊。”安君抬起头,回过神来。“没事……你们吃吧。”   “这可是专门为您留的呀,您不吃,我们可过意不去呀。”亚人说,“您带领咱贫民区吃饱了饭,又给咱出了一口恶气,您可是咱的大圣人,您吃的不好,村里人没一个心里自在的。”   “太夸张啦……”安君苦笑道。   在半推半就中,安君被带到了村里人正在聚会的地方,他们升起了火堆,围着火喝酒唱歌,当他们见到安君的那一刻,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嗯……?”   然后,所有亚人忽然起身,然后单膝向安君跪伏,齐声大喊道:“安大人!”   “诶?你们这是……”   “安大人,”亚人们说,“我们刚刚一致决定了,我们贫民区的人,以后都打算听您的,我们要奉您为王。”   “这也太……”安君苦笑,有些尴尬,“你们快起来,不要这样。我只是尽一份微薄之力罢了,我就是想让大家吃饱穿暖,可以从此站起来……我不希望大家再向谁跪下去。”   “这不一样。”亚人说,“以前,是因为兽人们的压迫,而现在,我们是心甘情愿投到安大人麾下的。果然如亚力达所说,您就是神谕里派来救赎我们的啊!您是我们的救世主,您不收我们,我们就不起了!”   “这……”安君有些不知所措,“就算这样,你们说要听我的……那我叫你们起来,你们也该听呀。”   亚人们面面相觑,又陆续起身:“这么说,您是同意了?”   安君笑着摇摇头:“感谢各位的爱戴,但我不希望大家再搞称王称霸那一套,如果各位真心想再在我这学些什么的话,可以推举我担任村委书记,和亚力达先生一起帮大家做点事……只是,大家不要再搞兽人国那种阶级制度了,我们一定要革新。”   “那、那当然!”亚人们面露喜色,“那安大人……”   “正常称呼我就好。”   “哦,那安修女,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大家已经自由了,今后大家一起好好生活就好,我能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   “诶?这……可是我们感觉……”   “感觉还缺了点什么,对吗?”安君笑了笑,“有这种想法是好的,说明你们的生活已经渐渐步入正轨,开始追求更好的生活了……可是,我确实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给大家的了,剩下的,恐怕也就只有教大家一些经文和学识了。”   “怎么会……”亚人们有些不知所措,像刚刚成年的孩子被母亲放开怀抱,送往外面充满迷茫的世界。   “之所以我要给兽人国一系列开战的理由,是因为我明白兽人之国迟早要与这里一战,而我只是加速了这一进程。现在,我们只需要占据舆论高地,不伤兽人军一兵一卒的把他们送回去,这样,我们便可以一劳永逸了。”安君说,“我让国际知道我们拥有自我保卫的实力,又知晓了我们的和平政略,再加上弗拉沃尔本就是受到国际法保护的独立城邦……今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而且,亚人们为保护这座城市所付出的,大家都看在了眼里,再加上我和拜斯尼斯商会在国际商路里的宣传……”安君微微一笑,“从此以后,没有人会瞧不起我们了,贫民区对外的贸易通道,打开了。”   “啊!”这下亚人们才明白安君所言何意。   兽人军既为无名之师,在其他商会的商人眼里,贫民区的亚人们正是保护了自己财路的存在,而拜斯尼斯商会又垄断了东西方向弗拉沃尔城的商路,还领头开发了贫民区劳动力经济,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今后,就算不想吃螃蟹,恐怕也由不得那些商人自己决定了,垄断后的资本,不是一般人有资格撼动的。   资本家的逐利性,商路垄断化,头羊的出现……还有,贫民区舆论地位的逆转。这一切,在此刻彻底打碎了贫民区与外界之间的思维困境。   “我是骨牌的第一张,现在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安君笑道,“今后,这里就是你们的新世界了。”   众人愣住了,他们窃窃私语,思考着这其中的逻辑,安君扒了两口碗中的剩菜,然后从亚人们说的锅里,拿出了一个用热水保温着的扣得严实的铁饭盒。   “谢谢各位,这盒饭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先回去休息,顺便散散步……各位不必送我,我一个人走就可以,你们继续玩吧。”   ……   晚风微凉,安君谢绝了亚人们护送的建议,独自走在这条仅有星月照明的路上,风轻吹这片丘陵上的草,奏起沙沙低语。   鸟雀与虫鸣的和声,草地温柔的触感,月光铺在大地上,像一张暗蓝色的乐谱。   独自走着夜路,难免会想很多事情。安君得到了亚人们的爱戴,得到了暗协的帮助,还有拜斯尼斯商会的扶持……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可安君心里仍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难以发泄。   亚人们的聚会充满着欢声笑语,可身为领导者的安君却没法和大家打成一片,他可以给大家出谋划策,却唯独不知道该怎么开心地玩,越是热闹,安君就感到自己越是孤独。   爱丽丝把自己当成了离不开的主人,红楠总是爱拘泥于管辖者的身份,莉维卡又把自己当成了提供庇护和工作的老板,桀骜不驯的彼特鲁沙从不善言语,还有亚力达,阿卡卡,拜斯尼斯……   明明红楠和莉维卡的关系那么好,拜斯尼斯和亚力达、阿卡卡他们谈笑风生,唯独安君感觉自己身边都是朋友,却又有些难以磨灭的代沟。   想来想去,反而是只有遇见有趣情况才会出现、思维时代差了两千年的莫伽迪雅,和自己更能聊得来。还有妹妹铃,青梅竹马西恩……   西恩。安君想起了那个少年,那个会为自己的安危担忧得辗转反侧,会在自己临危时说出“我们一起走”,会帮自己安抚妹妹情绪的少年,安君对他有着很高的信任……也有着很大的愧疚。   有时候,安君庆幸自己善于表演,也常常为此感到懊悔,他一直把安君和安·凯尔拉当成两个人来对待,却隐约发现,这“两人”之间的差别,正在慢慢消失。   盒饭在影纵里,安君没有吃。   一滴血突兀地出现在身后,散发着微弱的荧光,旋即血液化作一大片螺旋,在红色包裹之中,又如玫瑰绽放,从中如魔术般出现的,是一位村姑打扮的金发少女。   “你把它藏起来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弥音。”安君转过头,发现对方已经离自己很近了,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爱丽丝还小,我不能让她吃不好。”   “通过骨龄推断,我觉得你比她更小。”弥音说,“我不喜欢你的办事风格,我不允许你对自己不好。”   “我没有对自己不好。”安君轻叹,“只是爱丽丝的确比我更需要营养,况且我也没饿着。”   “不用担心爱丽丝,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不了她,所以我就先把餐送过去了,她现在应该已经吃饱了准备睡觉了吧。”弥音说,“她现在已经慢慢适应了离开你身边的生活,偶尔你也要懂得让她自己走走……带孩子这种事,你还不如我呢。”   “谢谢你。那我就放心了。”安君笑道,“你之前抱的那个孩子呢?”   “我送回去了。”弥音说,“你不要总担心别人,偶尔也要关心下自己。”   “我会注意的啦。”   “你在敷衍。”弥音说,“像一个让孩子吃大鱼大肉,结果自己就生吃点青菜敷衍了事的老妈子。打架时也是一样,被人打了,就要反击,战场上没有再三劝说的机会……就像我当初给你那么多机会,所以你就真的找到机会把我打了一顿。”   “还真是切身体会的经验呢……”安君苦笑道,“知道了,我有分寸。”   “我真不知道你是觉得被那种攻击打中也无所谓,还是说有别的什么原因。”弥音说着,打了一个响指,地面上凭空出现一张野餐布,“来吃点东西吧,这环境正适合吃夜宵。我亲自为你准备的,何况站着聊天,也不太舒服。”   安君有点想拒绝,他担心爱丽丝。可是看到弥音那副藏不住期待的表情,不忍拒绝,便坐了下来。弥音又在餐布上摆好小桌,端上菜和红酒。   “这些菜是对你的感谢。”弥音笑道,“感谢你的粥,还有……教训了一顿那些兽人。”   “你和兽人族有什么矛盾吗?”安君问,“之前,你也说过希望我能去兽人国搞点事。”   “只是看他们不爽罢了。”弥音摇摇头,“要说矛盾……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也懒得再找他们算账,给他们点教训,让弗拉沃尔城即使不需要我,也能在国际上有威慑力……足够了。”   “是吗……贫民们也有了价值和地位,以后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这样,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弥音沉默了一会,“之后,你就要离开这里了吧。”   “嗯,我要去兽人之国,找到给爱丽丝解咒的方法。还有……解决我耳朵的事。”安君边吃边答,“顺便还要打听打听我父亲的事,我有预感,我也许能在兽人之国找到他的消息。”   “是呢……”坐在安君身边的弥音轻声说,“真好。”   此时此刻,安君并不明白弥音心里想着什么,只是隐约感到,弥音的态度和以往不太一样。安君不说话,弥音也不说话,前者静静地用着餐,后者静静地看着身边人,安静得像这夜。   少倾,安君用过餐,喝了一口弥音带来的红酒,酒精含量不多,甜的像葡萄汁。他擦了擦嘴,转过头,眼前的弥音一下子把安君的思绪拉回现实。   “啊……”安君很少停止过自己的思考,可看到这一刻的弥音,安君忽然怔住了。   银色的月光,披在弥音的身上,像黑夜里一身纯白的纱。那面容藏在了影子里,情绪比这夜更含蓄。可那眼神,明明没有使用魅惑技能,却有一瞬间击中了安君的心。   “啊,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弥音犹豫着,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出口,“我觉得你像月亮,却比它更好看。”   “……为什么忽然这样说……?”   “一身洁白,一心洁白,只有阴晴,没有圆缺……”弥音看着安君,这样说,“那颗月陪了我一千年,我不曾有过这样的情感,可如今我看着你的每一秒,都要比过去的那一秒更加满足。”   “……弥音,你很擅长开玩笑呢。”   “认为我在说笑,也没有关系。”弥音笑了笑,“月下弥音,这是我的名字。月亮,是属于所有人的,而我是个贪心的人,我想拥有一颗,只属于自己的月亮,哪怕她对我不理不睬,哪怕她注定与我无缘,哪怕只是一见钟情一厢情愿,一往而深一意孤行,直到最后一无所有一败涂地,却也好过从未相见。”   “……”安君不知该说什么,他怔怔地望着弥音。   风吹过,弥音盘发的头巾忽然松开,金色的长发如一汪清潭流下,散开的发丝没有任何约束,流到了地面,流入了风中,金色的长发与银色的月光调和在了一起,像黎明坠入黑夜。   “看,流星。”弥音抬起头,望向夜空,“……啊,消失了。我还想许个愿呢。”   “流星离开的太快,哪怕是人们心中的寄托,却也无可奈何,一瞬而逝。”安君轻轻地说,“比起这永恒的月,比起这无尽的夜空,流星不过是微如蜉蝣,渺若昙花……流星再怎样绚丽,却是陪伴不了月亮一整夜的。”   “可是,月亮不在乎,夜空更不在乎。”弥音说,“等到了天明,大家都要消失在阳光中,管它什么悲欢离合,晦明朝暝,消失了就再也没有了意义,好好追求今朝今夜,便是最好的选择。”   “弥音……”   弥音指向那月。   “看啊……”弥音说着,又望向安君的脸,“今晚的月色很美,真的很美……美得让我心醉。”   安君沉默了许久,他和弥音对视了。后来安君回想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刻,真的对弥音动了心。   弥音伸过手来,轻轻握住安君的手,安君不自觉回抽了一下,又不再反抗。   “这是我第一次握你的手。”弥音说,“真的很柔软,很暖和……只是接触到你,我就感觉很舒服。”   “……谢谢。”安君脸有点红,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离开,却又不好意思。   “这也许是弗拉沃尔城的最后一次了……我想,再喝一口你的鲜血,再留下一些关于你的回忆。”弥音渐渐贴近安君,“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嗯……”安君点头,毕竟还欠弥音几杯血,他不是一个想赖账的人,再加上如今的气氛,他便也不再拒绝,“在这里吗……?”   “野外也别有一番风味嘛。”   “那……好吧。”   ……   弥音渐渐靠近安君。   “「塔罗·世界」。”   “怎么……诶?”   安君发现,自己的身体,忽然像被一层完全贴合身体的透明硬壳包裹,完全无法动弹。   “我将你身体周围的空间凝固了。”弥音狡黠一笑,手指轻轻划过安君的皮肤,后者的身体被完全定格,无法反抗,“明明要被我「捕食」了,却一点也不能动,这种身体完全被支配的感觉……怎么样?”   “这也太……”身体姿势如相片般被定格,安君感觉有些尴尬。   “用于攻击的话,也可以防止对手肉体自愈……你也体验过了。不过今天,是另一种用法。”   “那你轻点……”   “不要紧张……顺应着我的节奏,慢慢的……”弥音的双手从安君的双臂,渐渐向上轻抚,然后缓缓解开安君领口的扣子,“看着我的眼睛,接受这种感觉……这样会让你舒服一些。”   魅惑的红光从弥音眼中散发,流入安君眼中,安君没有抵抗,思维渐渐在这片魅惑之中变得迟钝,一股暖流从身体内部渐渐涌出,舒适与安心的感觉涌上全身。   “啊……”   “顺应这股舒适感的指引,让全身放松下来……调整好呼吸,放松……”弥音一边引导,一边轻轻抱住安君的身体,两手抚摸着安君的后背,脸慢慢贴在安君的脸庞,温柔轻盈的声音,带着呼吸的温润轻轻地在耳边呢喃。   耳廓的酥麻沿着耳道传入大脑,安君的身体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不要抵抗,慢慢的,你的全身,你的思想,渐渐与这种感觉融为一体……”弥音的时候话语,渐渐如梦中的低吟,融化了安君仅剩的思考。   然后,弥音的嘴,轻轻贴在了安君的颈部。   “啊——”   在弥音的牙刺穿安君皮肤的一瞬间,澎湃的快感涌入安君的大脑,他的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却又被凝固的空间压制。   鲜血被弥音一口口吸走,没有一丝痛楚,可远超常人数倍的快感酥麻了他的全身,身体不自觉地做着毫无用处的挣扎,汗水透过空间凝固,濡湿了安君的修道服,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那并非意识所为,只是身体自然而然的反射。   那是比热恋情侣的欢愉还要高出数倍的快乐,而安君的体质却导致这种快感再次翻倍,血族的魅毒不会触发身体的防御机制,娇小的身体无论如何也难以承受这般快感,全身止不住地收缩,尽管在魅惑之瞳的作用下暂时保住了恍惚的意识,可抵挡这种快感,还是昏迷过去更加有用。   可是,今夜的弥音没有放过安君的想法,像是在品尝世间极品的美食,要从每一个方面细细品味,又像是即将离别的爱人舍不得最后一次的拥抱。弥音摆弄着安君的身体,又把安君拥入怀中,松开嘴,下一秒又对准了安君的肩膀,然后是手臂,手掌……   獠牙每一次刺穿皮肤,都带来一阵超出极限的快感,可安君的身体却只能像一个木偶,任由对方摆布,如今甚至发不出声音,变不了表情,凝固的空间允许水和空气正常流通,允许弥音摆弄,却不允许安君的身体自行变动分毫。   弥音贪婪的性格在此刻失去了任何掩饰,在这片月光之下,弥音将安君扑倒在地,本能彻底战胜了理智。   忘记了时间,彻夜难眠。   ————   ——   作者的话:   这几天咕了,一次性多更点,6.5k,主要是怕各位猛男读者看不惯儿女情长,却又因为剧情需要不得不写……所以就一次性多弄点……   唉,治愈向写手的苦恼。 第二卷:弗拉沃尔篇 : 158.5:【附录】   注:本章为附录部分,是对部分剧情进行解释,也说了一些个人的观点,如果各位读者想要看新章节可直接跳过本章。对剧情有个人见解和思考的也欢迎跳过。   ——   随着弗拉沃尔篇到达尾声,剧情上也要迎来新的大事件,为了让绯红之王们更好的了解剧情走向,在这里对部分剧情做一个简要的解释。   一,魔女·莫伽迪雅   1.1她的遭遇   之所以只剩下灵魂,是因为她在20岁那年,战胜魔王,又挑战了神族,结果完全不敌神族,只好逃离肉身,以灵魂之态藏匿起来。   因此莫伽迪雅的外表年龄是20岁,具体年龄未知。   同时莫伽迪雅也解决了第一次千禧年灾难,为原本身为低级种族的人类提供了支持,占据了大陆最优良的位置,凯撒势力能有如今的繁盛,归根结底是由于莫伽迪雅的出现。   莫伽迪雅是第一任魔女,也是两千年来唯一有记载的魔女。这中间出现了多少其他魔女,不得而知。   如今,只剩灵魂的她无比孱弱。   ——   1.2她改变了安君的命运?   答案是否定的。   真正改变安君命运的是狐狼拉多托斯。在序章中,转生女神就说过安君的天资不佳,按照正常命运线,安君会成为一位普通人,平凡而安逸地度过此生,但五岁时被拉多托斯赋予了“奇迹”,从此完全改变了他的命运。   如果没遇见拉多托斯,安君的治疗术就不会在9岁时便如此精湛,勇者团在森特村(安·凯尔拉的老家)待的时间也就更长,自然也就不会凑巧撞到帝蛛(当然帝蛛也不会追击勇者团,帝蛛体内有莫伽迪雅设置的魔法程式指引,那时候的勇者团还未形成能吸引程式的战力),之后勇者团就会顺利把铃送往学院,之后就是铃和西恩还有勇者们的故事了。   是因为拉多托斯,所以安君才会遇见莫伽迪雅,莫伽迪雅对安君只起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   二,莱茵城篇   2.1王庞志   如果王庞志没有遇见安君,他能在这个世界过的还不错,也能活很长一段时间,毕竟自动触发的时间回溯相当于无限SL,他可以成为这世界当之无愧的“主角”。然后随着智商慢慢上线,之后会成为bug一般的存在。   但也因此失去了救赎,如果不是安君,他永远也找不回想做英雄的感觉。结果要么是一生碌碌无为,要么是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越来越强大,最后被自我反噬。   2.2「31次轮回」   31次时间回溯是存在的,王庞志也因此死过31次。如果不是因为记忆被部分削去,否则很快就会崩溃。   但这31次轮回,其中也有很多值得一写的剧情,但本文不是re0,不是悲剧,真主角是安,再加上本文要走治愈向,那31次轮回说实话并不太想写在正文。   如果有机会,会写一部王庞志外传。看读者们的想法吧。   但那种“对敌人我唯唯诺诺,对队友我重拳出击”的剧情就算了吧。再惨,也得是死得其所。   文中说,31次轮回加起来其实有很多年的时间,其实有几次,王庞志和安君是逃出来的,只是结局不够完美,因此二人决定继续SL。   其中当然也有黑化结局,但安和王庞志联手复仇的话……那千禧年灾厄也就没魔族什么事了。(这样就是完全的另一部小说了啊)   2.3红衣主教浮士德   红衣主教都是很强的存在,但在莱茵城篇,浮士德并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实力。最能表现他实力的场景是他能单手打倒无debuff状态下的安君。   之后会输,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维持至高级纹章所受到了反噬。神圣系魔力与黑暗系魔力冲突,施展纹章术式和施展神圣系魔法往往不可两得。   在弗拉沃尔城暗协会议中,曾有一位近B级的奴隶商人攻击了安君,可即使只是一个残缺的纹章,却也瞬间吸干了那奴隶商人的属性值。主教则可以从头开始构造纹章,还能在激活纹章后还有战斗力,浮士德不弱,只是表现力基本为零。   另外,连羽毛都没能瞬秒浮士德。当然,其中很大原因是浮士德自己没有多少「罪」。   从上帝视角来看,浮士德也的确没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但他走错了路。   和靡菲斯特勾结,浮士德注定会失败,就算不死在安君手里,靡菲斯特也不可能让他还活着。魔女的支配权不能有分歧。   浮士德注定是悲剧,他的梦想太过乌托邦,童年的成长环境让他的思维过于理想化、绝对化,也萌生了越发难以压抑的执念与扭曲的性格。   他的梦想是创造一个(他认为的)没有人悲伤的世界,顺便还可以炼炼铜。他的内心是扭曲的,但理想却是有一种“主教般”的崇高,这种矛盾也是他注定失败的原因之一。   2.4靡菲斯特   biss。   2.5浮士德的童年   让浮士德渐渐明白并接受自己内心的是两个人,其一是未能收养的被欺凌的福利院女孩菲妮。   因为没能收养,所以二人的生命轨迹从此天差地别,福利院倒了,菲妮被某灰色地带旅店的老板娘收养,为了生活,做起了红灯区生意。   而受到良好教育的浮士德此时已经成为了小有所成的人才,正在进军教会高位。   后来浮士德在巷子口相遇的那个妖娆的、人称妮妮的女人,其实就是菲妮。   然后在旅店,菲妮让浮士德见到了第二个动心的女孩,米籽。   这一次不再是以同龄人的身份接触了。也是这一次,彻底让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世疾苦,却在闭塞的教条下压抑着成长的浮士德,觉醒了他的本我。   ——   设定上,浮士德与安君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物。   浮士德外表冷酷,却虔诚地信奉教条,完全听从长辈的号令,生而就是被父母规定好路线的信徒,面对“应该去救”的菲妮,没有出手,面对“能够去救”的米籽,转身离开。他想出手,但他不能。   而安·凯尔拉,虽然所有人都说她虔诚,实际上她却犯了太多教条,她生而贫弱,更懂得怎样和弱者交流,她本可以让爱丽丝背下自己杀人的黑锅,却救下爱丽丝,同她一起进入逃亡生活。   ——   另外,靡菲斯特在和王庞志战斗时,手边的那只会说话的乌鸦,名字也叫做菲妮。这里暗示了菲妮和米籽的死,正是靡菲斯特所为,这一切都是靡菲斯特用来欺骗浮士德为自己卖命的骗局。   ——   三,弗拉沃尔篇   安君解放亚人族的想法,从第62章就已经开始了。   3.1红楠   一个十分憎恶权贵的女孩,在她和安君的交流中,安君得知了她背负父母之死的家族仇恨,后来由暗协的第一管辖者收养,培养成了一名优秀的暗杀者。她的目标是依靠暗协情报网找到仇人并复仇。   红楠是一个缺乏共情能力的人,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她接任务杀权贵的时候几乎没有一点愧疚感,这也是童年缺乏父母关爱所导致的人格扭曲。   在莱茵城时,卫兵们能快速动员围城,并不是因为安君杀了主教,在此之前,红楠非常巧合地干掉了莱茵商会的会长,引发了动乱。而后续又刚巧在斗技场相遇,这一系列的巧合都让安君怀疑背后有暗协高层作祟。   这也是安君一直排斥暗协的原因,若不是有弥音担保,安君断然不可能与暗协产生关联。   红楠一开始说,“杀了主教,等同于同时与教会和暗协为敌”,后来在安君担任管辖者的时候又说“能杀掉主教,这可是能在暗协流传百世的壮举”,这一段是红楠的自相矛盾,但她本人并不这么觉得,毕竟杀掉主教的是管辖者,管辖者的一切做法都代表着暗协的决策。   但是安君的确对此产生了怀疑,只是文中未对此段有提及,因为对剧情的推动没什么帮助,放在后面讲会比较好。   3.2彼特鲁沙   来自北境之地的前百夫长,实力强大。在阅读了安君的数学笔记后成长飞速。   但数学笔记对实力成长并没有什么帮助,只是他自己通过这份笔记顿悟了而已。他见识到了更强大的存在,改变了自己的心态,在精神与肉体的双重锻炼下突破了自我。   ——   3.3月下弥音   弗拉沃尔篇的关键人物。   理论上来说,「塔罗·世界」天克「塔罗·教皇」,面对弥音,安君没有一丁点的胜算。如果弥音真想杀安君,那后者只会被瞬秒。   不管是在战斗中,亦或是在床上,安君都会被弥音完全压制。就算弥音再怎么被削也是一样,克星就是克星。   弥音的另一个名字是辛德瑞拉。   她是一个贪心的人,有两个名字,踏足两个世界,夺走两个特性,有两个同样深爱着的人。但也是因为她的贪心,受到了千年的惩罚。   而月下弥音与安君的相遇,隐约之间,这一切似乎与狐狼神拉多托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两千年前的魔女,一千年前的血族,还有如今的安·凯尔拉,三位都与拉多托斯见过面的人,此刻相聚在了一起。她们,都出生在千禧年的灾厄期。   ——   弥音遇见的新生儿,究竟是不是朱丽叶的转世?见仁见智吧,读者们可以有自己的解读。(当然我个人是肯定派的。)   ——   弗拉沃尔篇正式结束,接下来,就是前往兽人之国的旅途了,更多谜题即将揭晓,敬请期待。   弗拉沃尔篇,完。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五十九章:魔女遗物   阿弥司历,9月25日。   兽人之国。   如果有幸游历各国的话,一定会对这个神奇的国家产生深刻印象。兽人之国的王宫也许不是最豪华的,但一定是最充满野性的王宫。   与大陆东部地区内敛奢华的装修风格截然不同,兽人之国王宫处处充满着恢宏之气。道路两旁是巨大的金色雕像,大多是狼,也有象,虎,狮……   皇宫的周围,还有活体的动物四处游荡。兽人之国的兽人们,可以把兽人和兽清楚地区分开来,而不会产生任何不必要的想法。在他们眼中,兽人和野兽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人类和猴子。   狼族兽人狼豪快步穿过宫室间的长廊,他看起来有些烦闷。兽人国人口不算多,国际上排中上游的国土面积,让这个国家显得有些地广人稀。这里资源还算丰富,所以兽人国历代国王总是偏爱于更大的王宫,王族宫殿领地越扩越大,如今已经大到了大半宫室完全用不到的地步。   “真是奢侈……”狼豪喃喃自语。这些天的修养仍没有让他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作为身经百战的战士,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战败,但绝对是他印象中最窝火的一次。   他走到皇城中央最大的宫殿前,对卫兵说道:“我求见国王陛下。”   “国王等候你多时了,无需禀报,直接进来吧。”   在卫兵的引领下,狼豪走入偌大的宫殿,这里是国王与众臣开公众会议的地方,作为中将的狼豪平常是没资格进入的。   但今天不一样。   “拜见国王陛下。”狼豪行礼道。说实话,他有些恐惧,面对兽人之国无上的王,立了军令状还吃败仗的狼豪,不敢再有活下去的奢望。此时他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惩罚的觉悟。   “狼豪将军。”那是一位身材魁梧的狼人,桀骜不羁地坐在王座之上。几十条交错的伤疤,刻在那副狂野的肉体之上,语气冷淡,眼神中却隐约透露着深不见底的杀气,不怒自威。王低沉的声音这样说:“看样子,是大败了啊。为什么?”   狼豪的视线悄悄抬起,望了一眼座上那狼王。狼王两根手指轻捻着一颗坚果。狼豪吃过,那是他最讨厌的食物,因为这种坚果外壳又硬又厚,想要吃它,就要用铁锤砸开,费时费力。   狼王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揉住那坚果,只听一阵清脆的崩裂声,那坚果的外壳化作七零八落的碎块,狼王就这样轻轻捻着,像是在轻轻揉碎一颗孩童玩沙时堆出的沙球。   兽人之国,以强者为尊。狼豪瞧不起人类国家的王,在他眼中,那森特托姆公国浮肿无力的国王——克拉尔·森兰,根本没有任何「王」的威仪。   可眼前那狼王,其压迫力未免也过于庞大了。   这位便是兽人族的王。那天生就拥有「王权特性」——「狼魂」的狼人族战士,世称「狼痕王」。   “陛下……末将罪该万死……”狼豪的声音有些颤抖,呼吸略显急促,尽管此前已经做好了必死的觉悟,可是那狼痕王的气场,给狼豪带来了完全无法抵抗的恐惧,“我……我低估了对手的实力,所以……出现了失误……”   砰!   身后出现了硬物撞击地面的声音,狼豪刚想猜测发生了什么,耳朵上灼烧般的痛感渐渐涌出,液体的触感从耳朵蔓延到脸颊,他看到,狼痕王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张开,那姿势像是刚刚弹出弹珠,又像是斜指着自己。   是坚果壳的碎块。狼豪在这一瞬间明白了痛楚的来源,是那狼痕王弹出了坚果壳的碎块,击穿了自己的耳朵,还在远处身后的地面上砸出如此大的声响。四肢忽然发软,狼豪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他不敢叫痛,只好连连叩首:“十分抱歉,国王陛下……末将该死……”   “狼豪将军哟。”不紧不慢,又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座上传来。狼痕王这样说:“我想知道的是,败的原因,还有……对手的情报。我不想听你那些无用的解释。”   “是……是!”狼豪喘着粗气,颤抖地说,“对手是……暗杀者协会的第七管辖者,「月」组的「修女」。”   “管辖者?暗协,何时有了第七位管辖者?”   “不清楚……但这事是真的,那家伙拥有管辖者专属的暗符,看样子应该刚成为管辖者不久……而且其实力高深莫测,末将看来……其完全可以与正统管辖者媲美。”   “原来如此。那么,输给管辖者,你也败的有理由了。”   “不、不敢……请陛下再给末将一次机会……”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就可以打败管辖者了么?”狼痕王站起,一步步向狼豪走来,越来越近。“暗协的实力近年来发展很快,我听说,如果管辖者们全部集合起来的话,甚至拥有同「红衣主教」一战的实力……你,有资格与那样的管辖者战斗么?”   “我……”   狼痕王站在了狼豪面前,后者紧张得难以言语。   “所以,这也不是你的错嘛。不过……”狼痕王说,“你,有没有做好为国战死的准备呢?”   “当然!”反射性的话语从狼豪嘴中跳出,“如果、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一定万死不辞——”   “别那么紧张,狼豪将军。”狼痕王笑了两声,可狼豪分明感到周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你可是我国光荣的狼人族战士,我又不会杀你……这样吧,我有几位实力足以干掉那管辖者的朋友,你就去辅佐他们吧,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末将领命!”狼豪赶忙答道,“我狼豪就是上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臣……臣冒昧问一下,陛下的朋友是……?”   “嗯,不错的气势。”狼痕王说,“他们……快到了吧。”   这时,一位男性亚人走了过来,对狼痕王耳语了几句。一旁的狼豪有些疑惑,王城一向是不允许亚人入内的,亚人族甚至没有得到一官半职的资格——可眼前那亚人,分明是一副御前高官的样子,可狼豪从未见过此人。   狼豪还注意到,那亚人似乎缺了右手,尽管被长袍袖子盖住,但身经百战的狼豪很注重这些细节,他不敢多舌,只好在原地待命。   “我知道了。”狼痕王应道,“传他们进来吧。”   “是。”亚人行礼道。旋即,他拍了两下手,高声呼道:“恭迎勇者大人!”   (勇者?!)狼豪心中一惊,转头望去,大殿门口赫然走进四位男女,狼豪一下子认出了他们——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年轻俊俏的男人,身着轻甲,腰间别一长剑,眉宇间透露着一道正气,连身为兽人的狼豪都感到此人相貌非凡。   「诺亚。人类族,剑士。LV:??。特性:勇者。」   (是货真价实的「勇者」?!)狼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勇者对自己的特性毫无隐瞒,却看不到他的属性值。而诺亚身边的三人也同样吸引了狼豪的眼球。   诺亚左侧,是一位身着银色重甲,手持剑盾的女人,那女人金发碧眼,即使在铠甲遮掩下,狼豪也能一眼看出,那女人绝对有着非凡的姿色。   「珂洛丽丝。人类族,骑士。LV:51,特性:圣骑士。」   (圣骑士……是勇者序列特性的,「圣骑士」?!)   两位「千禧年勇者」同时在场,给狼豪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诺亚右侧,是一位魔法师模样的少女,只是狼豪还未来得及观察这位魔法师,就被她身后的那位兽人勾住了视线。   「蒂娜。人类,魔法师·四阶。LV:42,特性:魔力强化。」   还有——   「狼牙。兽人。LV:67,特性:狼魂。」   是……「狼魂」。   “狼牙大人!”狼豪终于按捺不住,不自觉脱口而出,“您……您回来了!”   “……嗯。”看着激动不已的狼豪,狼牙沉默了一会,“你们的事我听说了,这次事件有暗协插手,让你受苦了……暗协都踩到我国头上了,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狼牙大人……”狼豪知道,那名为狼牙之人的真正身份。   (狼牙大人是……狼痕王的孪生弟弟。)   “哈哈哈哈!勇者大人,你们好,还有……狼牙,我亲爱的弟弟。”狼痕王大笑道,“你的历练之期已过,欢迎你重掌兵权,同我一起共筑兽族大业!”   大殿两旁的卫兵忽然同时大喊道:“恭迎狼牙大人荣归故里!恭迎狼牙大人重掌兵权!”   蒂娜偷偷揪住诺亚的衣角:“诺亚,我觉得他们好吓人诶。”   “不要这么说,蒂娜。”诺亚微笑道,“虽然吓人了一点,但他们都是好人。”   “抱歉,兄长……”狼牙却反驳了对方的提议,“这一次,我是以勇者的身份,来帮助兽人国免受暗协之灾的。”   “无妨,无论何时,兽人帝国都向你敞开怀抱。”狼痕王说,“另外,勇者大人们,也感谢你们对我弟弟的照顾。”   “没有的事,狼牙才是帮助了我们很多,他是我们不可或缺的同伴。”诺亚说。   狼痕王又说:“只是,如今兽人之国遭遇危机,暗协挑拨兽人帝国内部矛盾,带领亚人企图谋反,还四处造谣我国国政,如今我国在政治上早已被十面埋伏,如果不揪出幕后黑手,恐怕觊觎我国的那些凯撒势力的国家,保不齐会对我国动手,到时候难免生灵涂炭啊。”   “我明白了,我们会为兽人之国献一份微薄之力的。”诺亚答应道,“国王陛下,我们这就准备前往弗拉沃尔城一探究竟。”   “不,勇者大人。”狼痕王却阻止道,“不必劳烦您来回奔波,上前线的事,就让我的将军领兵负责吧。”   “不需要我们战斗?”诺亚疑惑,“那……我们要做什么?”   “帮我们完成一个魔法。”狼痕王一笑,继续道:“我们兽人族不擅长魔法,因此对于较大型魔法,只好依靠法术编队的集体咏唱完成……可如今有一个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成的术式,这件事,恐怕只有作为勇者的你们才能完成了。”   “魔法?”诺亚问,“什么魔法,需要勇者才能完成?四阶以上的魔法过于复杂,连我和蒂娜联手都未必能施展,怎么……”   “不是魔法本身,而是施展魔法所用的「秘宝」。”狼痕王说,“有了那件宝物,就可以大大降低施法的难度……然而,拥有勇者级特性的你们,同那件秘宝有着极高的相性。”   “……不知国王陛下所说的秘宝是……”   狼痕王拍了拍手,一旁那亚人端来一个扁平的大盒,众人定睛一看,那盒中之物,竟是一只人类的手臂骨。   “噫!”蒂娜看起来有些害怕,躲在了诺亚身后,“讨厌!”   手掌部,还有小臂。这份骨骼很完整,每一处关节都牢牢固定,骨头很白,保存的很完好。只是人类的手臂骨忽然出现在眼前,让众人感到有些不适。   “陛下,请问这是……”诺亚问,“难道施法道具,就是人骨吗?”   “这可不是普通的骨头。它可是兽人之国的传世之宝,是我国能够在这西域长久不败的圣物……你们知道,它来源哪里吗?”   众人看着狼痕王,后者在下一秒说出的话,震惊了所有人。   “它的来源……”狼痕王这样说,“是「终焉魔女」莫伽迪雅的……遗体。”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六十章:异质成因   安君睁开眼,头有些昏沉,墙上有挂钟,十点,不知是上午还是晚上。安君想来自己应该不会睡那么久,但无法确认,这个房间并不会有阳光照进来。   身体被什么人抱着,有点紧,根据触感,安君认出了躺在身旁的爱丽丝。爱丽丝抱住安君,像抱着一个等身抱枕,这些天她经常这么做,虽不会很难受,但弗拉沃尔城四季如夏,猫族兽人的爱丽丝体温也比人类稍稍高一些,尽管斗技场山中城的通风降温做的很好,但心理暗示上的闷热仍难以避免。   这里是弗拉沃尔城斗技场E区的某座“娼馆”的第五层。游客们称它为“不可见之层”——几乎没有人可以未经允许通过这里的结界。   馆名单字一「梦」,安君称这里为“梦之馆”——这是一个蛮符合这里氛围的名字,免费的餐饮、玩具,还有各种充满艺术感的景观,只要不下楼,这第五层就是再合适不过的理想住所。   月下弥音就经常在这里消磨她白天的时间,这里有许多被收养的流浪的孩子,弥音在这里安排了照看孩子的老师,偶尔也会帮老师一起辅导孩子们——饿了的话,也可以顺手拉一个孩子拿过来啃。   咚咚。敲门声响起,安君打开房间的魔晶灯,在尽量不打扰到爱丽丝的情况下起身,后者很警觉,她醒了过来。“主人……?”   “我去开一下门。”安君说,“爱丽丝也准备起床吧。”   门外站着一位褐色皮肤的亚人少女。安君本想换身衣服再见人,但仔细一想,这里对着装并没有世俗上的约束,索性就不再让对方多等:“你好?”   “嘿呀。”亚人少女打招呼道,“起的真晚呢,我来给你们送餐了。”   “见笑了。”安君微笑道,“感谢你送的餐,辛苦你了。”   “反正有小费可以赚,今天的费用弥音大人也给你报销了哟。”少女说,“嗨呀……任务完成了,找小童谣玩去咯。”   “啊,请稍等。”看到了什么的安君走上前去,抚摸到那少女的脖颈,那里有一道隐约可见的咬痕。一道轻柔的白光晃过,伤痕消失了。“被弥音咬了吗?真是的,那家伙也不知道处理一下……”   “谢啦。”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其实这样的伤口放着不管也没什么啦。”   “……对了,你有时间吗?进来坐坐吧。”安君说着,从影纵中拿出一枚银币塞到少女的手中,“我想……问你一些事。”   ……   “啊——”   房间里有独立浴室,安君领着爱丽丝在这里简单地洗漱。“张嘴,啊……”   即使是这种简单的事,爱丽丝还是不太熟练,安君拿着牙刷帮爱丽丝刷牙,然后帮她洗好头发,擦干,随后自己才开始洗漱。这一过程未免有些繁琐,桌旁等待着的褐肤少女显得有些不耐烦。   “喂……连这种事都要让别人帮忙吗?”少女看着面前的二人,感觉有些诧异,“我六岁就可以自己洗漱了。”   “爱丽丝还不太懂这些事呀。”安君说,“不过,爱丽丝你也要赶快学,总有一天你会有自己的归宿,我不能为你做这些事做一辈子的。”   “我听说你们来这里已经有段时日了。”褐肤少女想到了什么,说:“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常识……感觉就像在撒娇一样诶。”   “爱丽丝不是这样的孩子。”安君微笑,梳理着爱丽丝的头发,她的发梢天然卷起,不如安君自己的头发好梳。“虽然学的慢了一些,但我知道她很努力了哦。”   “……”爱丽丝没说话,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诶……”褐肤少女单手撑着脑袋,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对了,你要问我什么?”   “没什么,你可以当我们只是闲聊。”安君的语气不紧不慢,令人放松,“我该怎么称呼你?”   给爱丽丝梳好头发,安君又倒好热水端给二人。   “叫我优娜就好。”优娜接过水,“谢啦。不过话说回来,安你是那个什么……管辖者吧?感觉上像是高官一样……但你的房间里空荡荡的,连红茶什么的都没有诶。”   “啊……抱歉,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像安这样的,应该会有很多钱才对啊?”   安君摇摇头:“但同时我也是修女。我没有自己的收入,存款什么的……也都捐出去了。”   尽管影纵里还藏了不少来自莱茵教堂的宝石,但至今安君都未敢动它们。至于在斗技场赚到的那些钱,几乎都投进了贫民区。如今连住旅店的宿费都支付不起了,想要让爱丽丝住的好些,就只能委屈自己拜托弥音,托关系来这里免费食宿——但饮料零食什么的,安君不好意思再免费拿取,所以除了基本的食物,能喝的也就只有白开水了。   “你们信教的人真怪。”优娜说,“虽然我现在也不愁吃穿,但我从八岁那年就知道了,钱这破东西真缺不得。”   “弥音会给你们零花钱吗?”   “偶尔。学的好的,还有被吸血的能拿到更多,我一个月基本什么也没做就能拿几十银币,你要不要来这里工作?比你做那什么管辖者舒适多了。”   “不……被弥音吸血的感觉,我实在承受不了。”安君轻叹,“对精神的冲击太大,每次都会昏迷过去……话说你们居然承受得住,也都很了不起呢。”   “诶……?”优娜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说的就好像弥音大人的牙有多吓人似的……明明一点也不痛,很多人都被她咬过,但都没有什么不适感……不如说,还挺舒服的呢。”   “啊?”安君愣了一下,“难道你们……都没什么奇怪的感觉吗?我每次都快晕过去了……”   “你贫血?还是晕血?”优娜疑惑道,“都不是?那就奇了怪了。反正我们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足疗店阿姨们的按摩一样,很舒服。就算给你特别用力一点,可你是很厉害的管辖者,总不能连这种小事都顶不住吧。”   优娜的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描述一个常识。安君一直以为被弥音吸血就是会承受那样的刺激,可实际上扛不住这种刺激的只有安君一人。   “为什么……难道……”   就在安君在思索的时候,门忽然被打开,走进一位金发的少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这真的跟我没关系。”   “弥音?”安君一愣,“你什么时候……”   “我刚睡着,就感觉有人在议论我。”弥音一笑,“淑女一向对这种事神经过敏。虽然我不想明说,但你都好奇到这份上了……总不能什么锅都让我来背吧。”   “……什么意思?”   “虽然安你的血让我痴迷,但这不代表我就会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呢……你有没有想过是自己的原因?”弥音说,“比如……”   砰。弥音的手掌敲在了优娜头上,后者直叫痛:“你干嘛啦!”   然后,弥音抬起手,又猛地砸在了安君头顶,敲出了一道清晰可听的闷响。   “就像这样。”弥音说,“只是轻轻敲了一下,优娜就疼得嗷嗷叫,可小安你完全不会,就算没有防御力,那这点伤害比起你海量的生命值来说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疼痛被高额的生命值稀释了。可如果把「疼痛」的「属性」逆转的话……”   弥音又把手轻轻托在安君头顶那亚人耳的耳根,然后,用指尖轻柔地搔弄——   “呜?!”像是条件反射,安君一下子后撤一步,躲开了弥音的手。   “你看,就会变成这样。”弥音又把优娜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顶和耳朵,后者有些疑惑地看着二人。“优娜就没什么感觉,因为这对她们来说,本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痒也好,痛也好,威胁到身体的感觉都会受到稀释。”弥音继续说,“但「舒适感」不会。就像对疼痛完全没有免疫力的优娜,安你对「舒适感」的抵抗力也同常人一样……不,是远比常人更低。”   “……为什么?”安君问,“为什么会这样……而且,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安君又抬头看了一旁无所事事的莫伽迪雅,后者摇摇头:“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从没想过这种无聊的问题。”   “除了艺术,我也经常研究人类的身体。”弥音说,“虽然大多数时间都荒废了,但毕竟也是断断续续研究了一千年。我见过有类似情况的人,但像你这么特殊的,还是第一例。”   “……特殊?”   “对,因为你的等级和「属性值」过于「不匹配」了。”弥音说,“就像大人能喝的酒小孩子完全喝不了。我记得你的特性可以增幅自己的属性吧?身体自己产生的愉悦感本就超越常人,又被你的属性给「增幅」了……就像给小孩子灌烈酒,酒还被提纯了一样,这就很难抵抗了。哎呀,真是弄巧成拙了呢。”   “我……该怎么办?”安君有些困惑,“如果这会成为我的弱点……”   “又不是什么大事。”弥音微微一笑,“感觉舒服的时候,就转移下注意力,不要太为此而兴奋……要不然身体就会自然而然地放大这种快感。尽早学会这个技巧,不然久而久之,身体就会连挨打都能产生这种感觉了……到那时就不好治了呀。”   “诶?这么危险吗?”莫伽迪雅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啊?”   “笨,不读书的下场就是妄活一辈子哟。”弥音讽刺道,“人体感到痛或是受伤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类似麻醉剂的东西来缓解疼痛,量很小,一般来说根本不会有其他的效果……但这种麻醉剂,是同样可以产生「愉悦感」的。顺带一提,黑市里卖的瘾毒烟草——就是让很多笨家伙上瘾还为此倾家荡产的东西,其成分,也会让身体产生同样的麻醉剂。”   “也就是说……”   “没错,脑内麻醉剂,可以诱发愉悦感——然后,被等级与属性不匹配的身体增幅。”弥音说,“受到攻击,麻醉剂就会自动释放,但是——「疼痛」却在那之后被生命值优先稀释了。麻醉剂明明是为了缓解疼痛而诞生的,可是,这样的身体却会让麻醉剂正常出现却毫无用武之地。也就是说……会变奇怪的。”   弥音话意未尽,但莫伽迪雅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幸好我们提前知道了,不然再拖一段时间的话就不太好……了?”   二人看向安君,后者不说话,但额头上出现了几滴汗珠。   “……”   “诶……?”   “……”   “那个,小安……”莫伽迪雅试探着说道,“应该……是错觉对吧……?”   弥音也愣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安君。   优娜不知何意,看了看安君,又看了看弥音。   爱丽丝一句话也没听懂,只能坐在桌旁吃饭,忽然感到气氛安静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安君。   “……当然是错觉。”沉默之后,安君这样说。他的表情发生了一点变化,很淡,淡得无法捕捉。“先不说这个了。弥音小姐,你还有其他的事要说吗?现在也不早了,已经到了辅导爱丽丝功课的时间了。”   “啊。”弥音也只好换话题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西方出现了一道不明魔力流,好像是兽人之国来的,贫民区有探测器,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兽人之国吗……我明白了。”安君一皱眉,“爱丽丝,你留在这里,我……”   “不行……”爱丽丝放下勺子,忽然跑过来抓住安君的手,“我……我也去。”   “爱丽丝,虽然很想带你一起……但……”安君看起来有些犹豫,“贫民区离城西门很近,如果兽人之国还想搞什么小动作,第一目标就是西门和贫民区……你的身份特殊,我不能再让你留在那里了。好好听话,在这里复习功课,好吗?”   “我……可是……”爱丽丝似乎很不情愿。不知不觉间,爱丽丝似乎已经学会了向自己的主人表达不满,“每次主人都出去,都很晚回来……我不喜欢这样。”   “乖,我很快就回来。”安君微笑着摸了摸爱丽丝的头,可下一秒,他的手又被弥音抓住。“怎么……?”   “你太惯着她了,我也不喜欢。”弥音盯着爱丽丝,“就算是养娃,也不能这么溺爱……慈母多败儿啊。何况你是主子,哪有哄仆人开心的主子啊。”   “不要这么说,我和爱丽丝是朋友关系,让她摆脱心理阴影,我可是花了很大功夫呢……”安君叹气,“但……爱丽丝,抱歉,我真的很快就回来……”   “真磨蹭,我送你一程。「塔罗·世界」——”弥音打了一个响指,下一个瞬间,安君忽然消失在原地,“真方便啊,还能用来拆散你俩。”   “呜——”爱丽丝忽然慌张起来,“我……我……”   “行了行了,文字都没学好的家伙就留在这好好学习吧。”弥音摆摆手,起身离开房间,“对了,优娜你照看一下爱丽丝,表现好的话下个月零花钱加五银币。”   “哇,老板大气。”   “……”爱丽丝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认命。   “爱丽丝。”弥音在离开前说了这样一句话,“听我一句劝。”   “……?”   “虽然我明白这句话可能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至少和你说了,也算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弥音这样说,“如果可以的话,请你记住……以后,不要走我的老路。”   “啊……?”   弥音不再解释,便消失不见。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六十一章:冬歌   阿弥司历,3010年9月26日。正午。   兽人之国。   “元素之神啊,向您献上兽人之族的虔诚,向您供奉终焉魔女的凋零,请您降下神谕……”   巨大的祭台上,勇者诺亚、魔法师蒂娜和圣骑士珂洛丽丝站成三角,中央是在魔力流动中漂浮着的手臂骨,无数魔晶在祭台上摆成魔法阵,台下,是无数共同咏唱着的兽人。   “这样……真的好吗?”远处,凝望着祭坛的狼牙这样说,“明明……我们需要的是兽人和亚人之间的和平。”   “和平,从来都不是用嘴说出来的,我的弟弟哟。”一旁,狼痕王平静地看着一切,“没有流血的和平绝对不会长久,没有牺牲的变革永远难寻出路。时间会证明我是对的。”   “暗协……”   “没错,我们的敌人不只是亚人,还有暗协。”狼痕王说,“以后,还有森特托姆,还有原初之森,还有北境之地,还有南方诸国,还有……还有,我们的世仇,凯撒帝国。”   “……那件事,都过去两千年了。”   “人类也压迫了我们两千年。”   “……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若不是魔女诞生,我们兽人一族也不至于被赶到这偏远西部……那片肥沃的中原土地自古以来可都是我们兽人一族的啊。若不是人类夺走了我们的土地,我们早就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   “陛下……不,狼痕哥。我知道你的为人,你很有野心……但这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很危险。”狼牙说,“我见过人类的国王,他们都很理智,很注重韬光养晦……而不是战斗。再说,我们只会帮兽人之国抵抗暗协的侵扰,这之后,我希望兄长不要为难他们。”   “呵……看来,是我跑题了啊。”狼痕王笑得很冷,“无妨。只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忘记了狼人族战士的荣耀。”   “……”   弗拉沃尔城,贫民区。   这座城市,地处魔晶矿脉的富集之地,充沛的魔力元素调节着这里的气候,四季如夏。   村里,许多人靠自己的劳动换来了修缮房屋的机会,如今大多数亚人族的贫民已经拥有了一个像样的住所,至少可以遮风避雨。   家家户户在门口摆着几个花盆,花盆里绿色的嫩芽刚刚冒出。这是弗拉沃尔的特色产业花卉。沐浴着弗拉沃尔特殊的气候环境,这里的花卉长势出乎意料的好,雍容华贵的特殊花朵常常受到贵族们的喜爱,甚至一度成为了炫耀身份与价值的象征——从弗拉沃尔出产的花卉往往能卖出极高的价格,这便是弗拉沃尔的三大产业之一。   以往,贫民区的亚人是没有资格从事花卉行业的,没有人愿意买从亚人奴隶手里养出的花,贵族在装饰品的选择上总有成百上千条规矩和标准,犯了哪一条,都很容易让自己的投资血本无归。   而如今,安君和拜斯尼斯在商会与亚人之间的沟通封锁上捅了个洞,让亚人们动起了尝试的心思——这也是拜斯尼斯的意思,他找人教会了亚人们养花的技巧,也给了他们一些种子——都是一些廉价好养的花卉,这些花的受众是平民,风险小也更容易卖出。   安君自己对这个行业持否定的态度。这种泡沫经济体只适合盛世,尽管当今天下还算太平,可保不齐千禧年的灾厄哪天就会突然到来——一昧的歌舞升平,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毕竟这样做还有钱赚,让大家吃饱才是当务之急。   安君来到西城门,那里正围着一群人。   “安!”一名红色短发的少女率先发现了安君,向前望去,安君认出了那人便是红楠,“你终于来了。”   “抱歉……最近总是起的太晚。”   这是实话。白天在贫民区劳动一天,晚上还要陪着爱丽丝,半夜想处理下书记的工作和日志,偶尔还会跑来一个捣乱的弥音,嚷嚷着“不陪我玩就咬你”……尽管身体还顶得住,但精神上的疲劳却让安君不自觉地睡过了头。   “发生了什么?”   众人面前是一个罗盘模样的魔道具,盘上指针正对着西偏北的方向。   “这是暗协给我们发下来的东西,可以探测异常魔力波动的方向。”红楠简要解释道,“不说这个。这个方向是兽人之国吧?他们的法术编队是不是在搞些什么?”   “……没有情报吗?”安君问,“我记得暗协在兽人之国也有内应的。「牙」组暗杀者们的根据地也在那里。”   “被屏蔽了。”红楠说,“我们在打退兽人军之后就再也没收到「牙」组的通讯……他们比我们强得多,应该不会出事,只恐怕兽人之国发现了暗协的通信术式,然后搞了破坏。”   “出现魔力反应多久了?”   “不到一个小时……不过,从昨天开始就陆续探测到了微小的魔力反应,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魔晶矿脉正常的魔力波动……”红楠试图回忆着尽可能多的信息,“对了……”   红楠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方盒,几经摆弄后,方盒上出现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魔法阵,阵中先是传来一阵噪声,又出现了一道老人的声音:“怎么了?”   “师父,”红楠说,“现在情况怎么样?那个魔力到底是什么?”   想来这方盒应该是记录着通讯术式的魔道具,安君曾用过符文型的通讯道具,但那种廉价易得又一次性的东西实在麻烦,而眼前这个小巧方便的道具一下子吸引了安君的视线。   通讯另一边的老人被红楠称为“师父”,想必那人便是暗协的第一管辖者「血」组组长了。安君不知他的名字,也许他要保持神秘,他的称谓,连红楠都没有告诉自己。   “……我不知道。”那老者说,“即使是我的特性,也有极限。但我找到了这份图像……总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忽然一张魔法阵展开,虚幻的影像浮现在面前,众人望去,那图像里……   是一颗“球”。严格来说,更像是一个“泡泡”。   淡蓝色的泡泡半透明,散发着温和的荧光。泡泡的表面浮动着烫金色的文字,那些文字不明何意,像是兽人族古代文化的遗留物。   “这是……”   是攻击吗?还是说,是别的什么?   “这也太温和了……”红楠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魔法……师父,你怎么看?”   “我也孤陋寡闻。”   “连师父都没见过吗……”红楠沉思,“但这怎么看,也都不想是魔法攻击……”   “不要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安君说,“对面的管辖者大人,对于这个东西,还有别的情报吗?比如位置,运动方向,速度……”   “冲这里来的。”老者说,“速度……很快,离这里还有几十公里吧,按这个速度下去,到达弗拉沃尔城恐怕不超过两个小时。”   忽然,图像上沿着直线运动的蓝色泡泡撞进了山体中,然后……从山体的另一边穿了出来。   “没有被阻挡……”红楠一愣,“也就是说,不是实体魔法?而且……”   “红楠姐。”安君伸出手,握住红楠手里的魔道具,“你带大家先去躲一下,防患于未然。”   “我也去。”   “不必。”安君说,“这件事已经超出了计划范围,城中需要留人,以防不备……一般的魔法攻击还伤不到我,放心吧。”   红楠拗不过,只好将道具交付于安君:“……小心点。”   ……   天有些阴了。   正午两点,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间。安君站在西城门之外,感到空气有些沉闷。   周围安静的出奇。   城里也没什么人了。之前同兽人军一战的时候,大多民众就已经撤走,这就是流动人口过多的特性。   安君静静地望着西方。   爱丽丝大概还在斗技场,那里有弥音照看,就算兽人军攻陷弗拉沃尔城,斗技场也不会沦陷。   空气越来越沉闷。隐约间,安君看到了什么。   一颗淡蓝色的泡泡。像是水做的,泛着淡蓝色的光。大概有一颗铅球大小,速度很快。   但接近到离安君百米左右时,那泡泡的速度瞬间降了下来。与此同时,泛光也渐渐消失。   “你怎么想?”莫伽迪雅抱着手,凝视着前方的泡泡,“没有魔力,我也看不穿这魔法的门道……感觉它像是某种复合魔法,又只像是一种通信。”   “连你都看不穿,那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安君说,“如果只是信件那当然很好,不过,我向来不愿抱有天真的想法……就算是信件,毁掉它然后跟他们当面另谈,也没差。”   安君一挥手,一道火焰束喷涌而出,那是殉道者朱丽叶对他发动过的攻击,火焰束顿时淹没那泡泡。   然而,燃烧过后,那蓝色泡泡仍向安君飘来,似乎就像那通讯器上浮现过的影像,只是一团无法被干涉的幻象。   “莫伽迪雅,你见过烧不掉的信吗?”安君凝眉,未知的魔法让他有些紧张,“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让大家赶紧挖防空洞。”   泡泡就这样漂浮到安君面前。   但安君没有躲。   “小心。”莫伽迪雅说,“我也……有种不好的预感。反正它的速度很慢,要不……先躲躲?”   “然后让它加速进入城中么?”安君的手,向那泡泡伸去——   泡泡停住了。   在接触到安君指尖的一瞬间,停住了。   安君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触碰到那泡泡,它没有实感。   但下一秒,微凉的感觉流向了安君的指尖。   “实体化了……?”   咔……   泡泡上浮现出异样的纹路,安君记得,那大概是冬天玻璃窗上,水汽冻结成薄薄的冰片,逐渐蔓延开来的样子。   “「塔罗·教皇」!”安君一喊,金白色的魔力流奔涌而出,大天使勒加米尔羽毛那暴敛的魔力,在接触到冰泡的一瞬间,令后者顷刻碎裂,化作破片落地。   安君并不想用这种攻击,它一向是安君用来救命的手段,但此刻安君明白,这不是节省的时候。   然而——   “什么也……没发生?”安君环顾四周,除了碎成破片的冰泡,再没有其他异常。“怎么……”   天,阴了。   下一秒,耳尖冰凉的触感,让安君明白了一件事。   安君抬起头,漂浮在漫漫天空之中的,是星星点点的纯白。   “……!”   冰凉的白色,像裹着来自苍天神明的纯洁,陨落凡间。   阿弥司历3010年,9月26日,正午。   四季如夏的弗拉沃尔,下了雪。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六十二章:凛冬天降   城中正在备战的亚人们在讨论着那个泡状魔法。   “我看见了,上面有字。”那亚人说,“我就说你们太精神过敏了,虽然我没学过古文字,但我好歹读过书……那可是非实体魔法哦,上面的文字,只能是信件……一类的东西吧?”   “诶,难不成,是兽人之国的……投降书?”   “哈哈哈!也有可能哦!连兽人之国的将军都惨败在安修女的手下了,他们可能已经怕安修女怕的要死了吧!”   “太好了,该死的兽人……咱亚人终于有救世主了!安修女万岁!”   忽然,远处跑来的另一位亚人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红楠!莉维卡!”那亚人气喘吁吁地喊道,“安、安修女在哪?!”   “哟,这不是书呆子阿卡卡嘛!”亚人们调侃道,“你怎么才回来,安修女都去签他们的投降书了。”   “别着急。”红楠走过去,“慢慢说。”   “我、我回去查书了。”阿卡卡上气不接下气,“那球上,是一段古精灵族的文字……不说这个!安修女在哪?我要和她说!”   红楠和莉维卡面面相觑。   “安……她已经到西门了。”红楠说,“就她一个人。”   “什么?!”阿卡卡惊叫,“你们、你们怎么能让安修女去那……!完了,全完了!”   “晦气,你在说什么呢?”一旁的亚人不悦道,“那个非实体魔法也就承载着一段信息,哪来的什么……”   “愚昧!”阿卡卡吼道,“快去叫安修女回来!那、那可是……!”   ……   “怎么会……”安君愕然地看着漫天白雪,夏季气候那闷热的空气本不会让雪花安然落地,可这不合逻辑的场景就发生在眼前,雪花穿过这热气,悄悄地与这片大地相拥。   一开始还是微凉。雪花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刻融化,地面蒸发水滴,又渐渐变得潮湿。   温度在下降。   咔……   在下一片雪花落地的那一刻,湿润的地面上,出现了淡白色的花纹。   “呀……”   一片雪落在脸颊,明显的冰凉在皮肤上扩散,安君摸了摸脸,那里,是一片薄薄的霜。   “这个温度……!”   忽然一个巴掌大的黑影从空中坠落,落在脚边,摔成碎块。安君定睛望去,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碎块……   是一颗麻雀的头。   鸟喙也断了一节。周围,是散落的翅膀,羽毛的碎片,肉块……切面是粉红色的,没有血流出。   那雀从里到外冻得通透。   “呃?!”   “你在发什么呆!快跑!”莫伽迪雅喊道,“那不是普通的雪,是魔法攻击!”   已经来不及收集更多信息,安君扭头向城中跑去,“影子……遭了,这周围都是平地……!”   现在是九月末的午后。最近的影子在西城门的东北方。   “还来得及!”莫伽迪雅振臂一呼,青色魔力忽然凭空涌现,如一只大手从安君身后猛地一推,“「加护之风」!”   速度在一瞬间暴涨,安君从未见过自己跑得这么快,然而——   “不可以!莫伽迪雅!”安君喊道,“这个速度的话……根本躲不开雪花,会被击中的!”   突增的速度迎面撞向前方的雪花,在加护之风的带动下,安君根本无法掌舵。   砰!   可在安君面前的无数雪花,如同撞在了一张透明屏障上,顿时粉碎。   “不必担心,加护之风能吹开它们,你只管跑就好!”   “可是——”   安君扭头,周身那无数飞雪,又忽然转向,从后方追来。   远比身体轻盈的雪花被自后向前的风吸入,以更快的速度追上安君——   啪——   同一个瞬间,无数微小的涡流在身后展开,将所有企图追击的雪片全部卷走。   “我说不用担心!”莫伽迪雅皱着眉,“别犹豫……呜!”   莫伽迪雅的魔法忽然溃散,她的表情十分痛苦,没有肉体的莫伽迪雅强行催动魔女之力,反噬毫不留情地击垮了莫伽迪雅。   “莫……!”   “你快走……”莫伽迪雅虚弱地说,“别回头!”   这时安君才看到,身后的大地已经化作一片雪白,半透明的冰如同潮水自西方席卷而来,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寒霜的包围圈。   尽管场面震撼,但安君没有停下脚步,风魔法的溃散让他不得不更加警惕,但很明显,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   比起身后的庞然冰霜,身边的几片飞雪简直是小打小闹。安君继续跑,尽管风魔法让他拉进了自己和城门的距离,但剩下的这二三十米,却显得无比遥远。   (还来得及……一定。)安君用最快的速度向城门跑去。咔咔的轻响传来,余光看去,几片雪花落在袖子上,透明的冰纹瞬间蔓延到整条长袖。   砰。   袖子已经冻透,安君用力一甩,如薄饼干般酥脆的长袖化作一地碎片。现在不是省钱的时候,冻住的衣服只会束缚行动。   “呃……!”   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安君顿时摔倒在地。定睛看去,鞋底已经被粘在地面,似乎是踩到了即将落地的雪。   索性甩开鞋,赤脚跑去,但——   “……!”   仅仅只是摔了一跤而已。   几片雪花已经围住了安君。   咔……   冰纹与寒霜毫不讲理地爬上全身,甚至穿过衣物直通体表,冰锢住了皮肤,尽管魔法防御可以减免伤害,但附带的冰缚效果却完全无法抵抗。   “反击盾!”   「反击盾」中储存的攻击瞬间释放,击碎了周身的冰。安君这才发现,身边的雪越来越多,这意味着身后那冰霜的包围圈离自己越来越近,安君不想回头,只一昧地向城门跑去,可没跑几步,无尽的冰雪便再次蔓延全身,如同地狱深处那无数贪婪的手。   “反击盾——!!”   话音未落,安君便感到口腔中出现了一层冰片,受到魔法防御的保护,安君对周围的严寒没有更深刻的感知,但他明白,温度还在骤降。此刻,周身已经形成了一般生物绝无法抵抗分毫的极低温——即使这样,温度的下降仍然没停,如同坠入无尽的极寒深渊。   周围的地面,已经覆盖了一地冰霜。脚下的冰并不滑,似乎所有的水分都凝固成霜,没有任何用于润滑的成分。   冰霜的包围,已经到了。   安君猛地转身,玉手一挥施展「反击盾」,将所有冲击对准自身,只听一声闷响,娇小的身体如炮弹飞出。这个技巧安君曾用过一次,若一切如安君所想,那反击盾里的攻击也许可以循环利用,但……   「反击盾」里,所有冲击型攻击,在下一秒归零了。   「反击盾」无法储存来自自身的攻击。   (但……无妨。)安君在空中调整身形,借助冲击力向城门飞奔而去,只可惜近期储存的攻击实在不足,唯一可圈可点的只有来自狼豪将军的殴打,但仍无法让安君直接完成这段路程。   “哈啊——”   踏地瞬间猛地冲刺,无数飞雪从身边划过,「狼魂」应势强化的力量值让安君挣脱冰雪的束缚。   五米。   此刻,连发丝都被冻成坚冰,无数冰晶牢牢抓着安君的皮肤,冻透的衣物破碎,只剩几块布片粘在体表,安君管不了那么多,一心向那城门之后的影子抓去。   三米。   (只要能碰到影子,只要能碰到一下……!)   一米。   「反击盾」中已经没有可以击碎冰霜的攻击了。「狼魂」对属性加成的倍率已经叠满,如果冰霜继续叠加,安君不保证自己还能破掉更多的冰。   零。   那是一个瞬间。   安君踏入城门,城道旁的墙面上便是影子,他挥手一拍——   “「影纵」——!!”   黑色魔力涌现。   可是……   身体没有钻入那黑色之中。   “?!”   这时,安君才看到,自己的手接触到的影子,已经淡得不成样子。   影子的「浓度」,没有达到「影纵」可以使用的程度。   “难道……”   看向脚边的时候,安君的表情里,充满绝望。   是光。   地面已经泛白,天空仍然阴暗,可直到冰蔓延到影子之中时,安君才发现,那冰在发光。   也许是魔力溢出产生的光,也许是纯白冰雪的漫反射,但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安君无法通过这影子钻入影纵。   冰雪没过了双足。   冰从脚踝向上攀爬,安君想拔出双脚,但贫弱的力量,即使有「狼魂」增幅,也远远做不到这件事。   关节被冰固定,手也被粘在城墙,这冰如同有意识一般,没有形成多余的冰块,一切都仅限于将物体冰封,甚至完全看得清冰冻物体的模样和轮廓。   冰很“节约”,它对自己很“自信”。这种规模的冷冻,可以静默一切。   咔……   (遭了……!)此刻的安君,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失算了……!红楠,莉维卡,贫民区的大家……快跑啊……!)   但这份念想最终没有任何传达的办法,一切都被凝固在极寒的冰中。   ……   迁移中的贫民区队伍,望着远处的漫天雪白,愣住了。   “完了……全完了!”阿卡卡有些崩溃,跪地长叹,“安修女……安修女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红楠有些紧张,“阿卡卡,告诉我,那魔力气泡上的文字到底是什么?!”   “那是……古精灵族的禁咒。”阿卡卡颓靡地说,“的确是一段「信息」不假……但,那段信息,是解开终焉魔女设置的某个结界的「钥匙」……”   “终焉魔女的……结界?!”红楠惊呼,“那、那岂不是……!”   “没错……虽然只是数个结界中的一个,但是……”阿卡卡说,“它封印着的,是一位……「魔王之子」。”   “魔……魔种?!”   “哈……你们听说过吧,「魔王九子」的事……”阿卡卡的声音在颤抖,“一千年前,类似的钥匙出现在圣路易斯国,那时出现的,是九子中排行第七的,血族真祖,「德古拉」……那时,他带着瘟疫和魔兽军队,给人类带来了「千禧年的灾厄」——教会最强的十二主教战死了十一位!人类抵抗军更是几近全灭!若不是德古拉军队奇迹般的消失,人类恐怕在那时就已经灭种了!而这次……而这次——”   “什么……”   弗拉沃尔天空的中央,有一团靛蓝色的光。   “这次,是魔王九子中的最强者之一……从第一次千禧年之战中便已经存在,甚至重伤过终焉魔女的至强恶魔——”阿卡卡说,“排行第三的「永夜深寒」——库里因茨!”   「召唤序列:七阶魔法·凛冬天降。灾害规模等级:焚城。」   ——   ————   作者的话:   非常抱歉鸽的有点久,不是不想写,实在是工作在身缺乏时间,前两天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就帮导师干杂活……盐苟的生活充满辛酸啊……   最近的文章都是挤时间码的,因为码字时间有点碎片化,所以可能会出现一些质量下降或者逻辑出错的情况(办公室不合适码字,宿舍舍友又在天天外放抖音,我太难了……)。我尽力避免,还请海涵。如果有哪里出了问题,欢迎指点斧正,感激不尽。   希望各位读者多多包涵,感谢!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六十三章:永夜深寒   “快撤——”红楠和亚力达大声指挥着亚人们,“有序撤离!不要乱!”   弗拉沃尔是商业城市,大多数人口不是常驻。早在兽人军向弗拉沃尔宣战之时,城中绝大多数居民就已经撤离,只留几家为财冒险的商会。此时的弗拉沃尔几乎是一座空城,这样也好,救援压力大大降低,紧急状态下,亚人们可以借其他城民的空建筑避难。   “都往东边跑!大家都去找最近的建筑和地窖,准备避难!”   “不可以!”   浑厚的嗓音传来,众人转头,不远处竟是一头巨大的地龙,骑在地龙身上的,是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   “不可以找地窖。”那大汉说,“一旦地窖入口被完全冰封,窖内之人必死无疑!小型建筑也不行。”   “你是……彼特鲁沙!”   “不必惊慌!我是北境之地的前任百夫长,我有经验!”那大汉正是北境战士彼特鲁沙,“这是从兽人军那得到的战利品,他们的地龙品质优秀,虽然速度不快,但力气十足,我在其身后安装了多节木车,一次可拉近百人,沿着弗拉沃尔一马平川的东西大道,共三头地龙,两趟来回可带约五百人逃离弗拉沃尔,妇孺老弱先上——然后,逃亡者就一路向东,穿过大森林,自己想办法寻找救援吧。”   “怎么这样……”   “这已经是最优解了,「永夜深寒」可是……七阶魔法。”   “七阶?!怎么可能!七阶魔法师……不是传说中根本不应存在的……即使强如主教,能施展七阶魔法之人也不过四五人……”亚人惊恐地说,“七阶……七阶魔法对标的……”   “没错。是「焚城级」灾害。”彼特鲁沙说,“早点让你们明白这一点,有好处。现在听我的,「永夜深寒」是从西门开始扩散的,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才能追上我们,这段时间,足够我们撤离很多人了,还有——”   “还有我们。”一批马车随后走来,为首之人,是老商人拜斯尼斯,“合众商会还能来回运输几趟,腿脚慢的都上来。”   “我们也来了。”一队铁甲骑兵随之上前,为首者是一名金发男子,“全员听令,卸甲!”   此人正是凯撒帝国第一王子,威廉·凯撒。   凯撒道:“我的千骑训练有素,又有魔晶石加护,一小时内来回五躺拉万人不成问题,而且,暗协的第一管辖者也会来帮忙,他的特性可以辅助我们撤离。”   “但还不够。”彼特鲁沙说,“即使这样,恐怕也还有很多人无法撤离……所幸剩下者都是强健男丁,只要合理避难,生存下来问题不大。”   “不可以,一定要尽力把所有人都运出去才行!”阿卡卡反驳道,“这可是「库里因茨」,它降临之时所生成的「永夜深寒」,会将领域内的所有生命抹杀,留在城中的人是不可能存活的。”   “对啊……”一旁的亚人附和着质疑道,“这可是「焚城级」灾害,怎么可能幸存下来!为什么我们就要留在城中——那可是魔种……千禧年的灾厄降临啊!我才不要留在这里等死!”   “不要慌,听我的,能活命。”彼特鲁沙的语气很是坚定,“我能找到最合适的避难所。”   “连安修女都失联了!连她那么强的人……若她有解决办法,那她肯定会联系我们的!可是,可是……可是她没回来!恐怕安修女已经——”   那亚人抬头,才发现彼特鲁沙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   砰!   钵大的拳头在下一瞬间砸在那亚人脸上,后者在空中转了半圈摔倒在地。   “老师她,不可能会出事。再说这种扰乱军心的话……杀了你。”彼特鲁沙的语气毫不留情,“如今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度过这次的灾难,如果不想听指挥,那就自己滚吧。”   “……现在不是闹矛盾的时候。”红楠上前拉住彼特鲁沙,“不过,听你的意思……你对「库里因茨」有过了解吗?”   “那不是真正的「库里因茨」。”彼特鲁沙一边带队一边对红楠解释道,“「库里因茨」的真身没这么温柔。这顶多是她的化身……或者,分身。”   “分身……果然,你是不是……经历过?”   “我来自北境之地。那是外界难以探知的世界,北境之地被巨大的冰川包围,冰川外是四季分明的凯撒世界,冰川包围之内却是永恒不融的寒冬……你们,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难道……”   ……   城西门。   “啊啊,尴尬了尴尬了。”莫伽迪雅无奈地看着冻成冰雕的安君,调动着火元素在他身旁环绕,“火魔法也不管用啊,这刚烤化一点就又被冻上了……不过,这样烧一烧,倒是能让你变圆润点……嗯,这样就冻的很好看了。”   (你倒是做点实事呀!)灵魂通信里,安君这样抱怨,(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好担心……)   “那有什么办法,这领域内的火元素全被抽干,我能用魔女的力量捏造这点火已经很不容易了。”莫伽迪雅轻叹,“何况我还没有肉体,再调动更多魔力,恐怕我就离魂飞魄散不远了。”   (对了……莫伽迪雅,你现在去找弥音,她也许有办法,还有,一定要保护好爱丽丝。)   “呃……这里离斗技场少说也得几十公里,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啊。”莫伽迪雅说,“离开寄宿体太远,我也受不了。”   (……给你供应这么多魔力,到头来只能点个火苗。)   “不用担心啦,相信他们能顶得住的。”莫伽迪雅说,“至少他们没有傻到要来救你。”   (但愿如此。)   “对了,小安。”莫伽迪雅忽然这样说,“我有一个想法,你要不要试试看?”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六十四章:逻辑缺失   兽人之国。   此刻,这条街上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一个地方。有没有看到,无所谓。距离有多远,无妨。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抓住,他们知道,那个人要来了。   ……   沓、沓。   狼族的男人,走在街上。   这里是兽人之国王宫外,离王城最近的一条街道。   所有人都让开了路,往常喧嚣繁荣的大街,此刻静默。往常车水马龙的道路中央,空无一物。   只有狼人,缓缓地、悠闲地走着。双手插在口袋里,他的服饰随性宽松,身后系一披风,披风上印着似是狼头的图腾——那是兽人之国的战旗,整个兽人之国中,除了他,无一人敢身披此旗。   是他,也只能是他。他是所有人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立刻明白他是何人的存在。   兽人之国,至高无上的王,狼痕。   只有他,才能够身披兽族战旗。   何因?   ……   “陛下。”狼痕身后,快步走来一位英气的人类青年,“这样……真的好吗?我们就这么把魔法阵搁置,出来逛街……”   “哈哈哈!勇者哟,这世上有什么事,是比你我之间的友谊更重要的呢?”狼痕大笑道,“阵法既然已成,只需要派遣魔法师编队,定期维护和补充魔力即可,我的国王军在祭坛方圆千米内来回巡逻,不必惧怕有刺客搞破坏……做事情,要放宽心态,现在,我要带你好好领略一下这王城附近的风光。”   以人类的角度来说,狼痕王的确是诺亚见过的最奇葩的国王,他对烦琐的政事漠不关心,一切都交由了下属打理,而他自己则只在大方向上提几个见解,之后,便是毫无顾忌地玩乐。   连王都内部的众官员似乎都默许了狼痕王的办事方式,而狼痕王在出行的时候,也拒绝了所有护卫申请。   简直把身为「国王」的所有忌讳都犯了个遍。   “啊。”狼痕走到一水果摊前,拿起两个苹果,丢给诺亚一个。   目光所及之处,民众皆是跪拜,不敢正眼看向狼痕。   “这是……中原的味道。”狼痕两口将苹果啃净,“不错。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批从中原来的苹果了吧。”   “……陛下。”诺亚说,“和弗拉沃尔宣战,商队就要绕很远的路,这种低利润货物恐怕没办法再运来了。结束暗协事件之后,我会亲自去弗拉沃尔城交涉的。”   “无妨,弗拉沃尔本来就在各种方面的打压我国贸易,作为人类的你——勇者大人哟,你从未听说过吧,人类一直在贸易上歧视我等兽人的事。”   “这……狼牙从未和我说过。”   “你明白的,狼牙那孩子,从来都是让自己吃亏。”狼痕道,“他不会告诉你,我们兽人在国际舆论中,地位有多糟糕。”   “……您……说的没错。”诺亚的神色又变得有些忧郁,“我也不是没有感觉到……狼牙他什么事都想着自己扛,兽人族的各种事,我们都不清楚。”   “这次的事你也听说了,他们,那些东人类们,借着暴乱的亚人们之口,用着属于东人类们的报刊,污蔑着我们……”狼痕说,“他们一直都在等一个契机!如今,他们终于露出獠牙,联合凯撒,联合弗拉沃尔,联合暗协……他们要灭我兽族!若我主动出击,尚且还有可能,在明年的秋天再次品尝这甘果;若我再如前几任狼王那般唯唯诺诺,那我等兽族,恐怕命不久矣!”   狼痕猛地一捏,手中果核顿时化作碎末,喷出五步之外。   “……陛下,我忽然有些佩服您了。”诺亚说,“我一直以为您只是一位直率勇武的首领,可没想到您还思考过这些。就算有这般压力,您也依然如此从容的……呃……微服私访。总之,您和我见过的王差别甚大,但您却依然以另一种方式履行着王的职责,只是……”   “但讲无妨。”   “我希望陛下您,最好收敛一点。”诺亚的眼神很坚定,“忠言逆耳。”   “无法理解。”狼痕说着,又望向水果摊的老板,阴沉厚重的声音吓得摊主一激灵:“喂,卖水果的,告诉我,这怎么卖?”   “呜噫!陛、陛下!”那摊主跪伏在地上,浑身抖得不成样子,连抬头都失去了力气,“这、这天下之物都是陛下之物,怎敢和您谈价钱!若、若陛下满意,请给我一个机会,此摊所有果子,愿全部供奉给陛下!不胜荣幸!”   “呵呵……哈哈哈哈!”狼痕大笑不止,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里面似乎装着某些金属制品,叮当作响,“说的好,你说的好啊!本王很高兴,这些东西,赏给你了!”   “啊……谢、谢陛下恩典!”商人的嗅觉让摊主一下子理解了那袋中之物,那是一些银币,少说也有百枚,别说这一摊水果,就算十摊也绰绰有余。   “……陛下。”路上,诺亚忽然开口,“民众……都很怕您。”   狼痕的风格让诺亚感到很不舒服,诺亚见过很多国王,也见过很多昏君,见证过许多暴政,也见证过许多对抗暴政的起义……诺亚的直觉告诉他,狼痕王和那些暴君,很像。   “怕,就对了。”狼痕道,“所谓王者,就是要征服强者之巅,然后让众生敬畏。”   “请恕我直言。陛下,您有没有想过,您的政策对民众来说……可能,有些过于严苛了?民众如此惧怕君王,多半是因为……苛政。”诺亚直言不讳,“所以,我才希望您可以收敛一点。”   “勇者大人哟。”狼痕一笑,“我喜欢你的直来直去,你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勇敢。可是,你错了,诺亚。你觉得他们怕我,是因为我在实施暴政?呵……之前你问过我,我身后所披之旗,是为何意,现在,我来告诉你。”   “什么……”诺亚刚想问些什么,忽然看到大街某处角落中忽然窜出一道黑影,以迅雷之势向狼痕扑来,“啊!陛下小心,有刺客!”   狼痕摆手,示意诺亚不必在意。   “狼王,把你的人头和王位交出来吧!”只见那是一位猫族兽人,其势迅猛无比,化作无数残像扑面而来,“此乃吾等猫族至高暗杀术「绝影瞬杀」!如今吾隐忍十年终于大成,去死吧!”   眨眼之间,一道黑影竟已经来到狼痕咽喉之下,刀光以肉眼难及的速度横砍而去——   “得手了——!”   可就在这个瞬间,猫族兽人才发现,一张巨大的巴掌已经贴在了自己脸庞。   轰!   诺亚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刺客已经化作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向远处,摔得轰隆作响。   狼痕仿佛从未被行刺,依旧那般怡然自得地走着,只留下淡淡的一句:“再练练。”   “好……好强。”诺亚感慨,“陛下,我还以为你叫我出来,是为了让我担当您的护卫……结果,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护卫?哈哈、哈哈哈哈!”狼痕大笑道,“懦弱的王,才需要护卫!他们畏惧,他们无能!但——我不一样。”   狼痕张开双臂,面朝大街人海,这条有二百米宽的大型街道,所有望见了狼痕的生物都不自觉向两边挤靠,不敢接近中间分毫。   “今年的狼王节,要开始了。”狼痕沉吟一声,又大声喊道:“还是那句话!若有人能打败我,从我身上取下这面战旗,那这兽人帝国,这帝国王位,全归那人所有!”   “什么……!”诺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在说什么啊?!”   “诺亚,这就是我上位之后,立下的新政。”狼痕在笑,“我要让你见证一下,本王的「执政风格」。”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六十五章:王   “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是谁。”狼痕这样说,“只要有不服者,皆可出来一战!”   “太疯狂了……!”诺亚震惊不已,“这简直不可理喻……难道,这就是那战旗的意义吗?还是说——”   狼痕脚下的影子忽然律动,下一秒钻出一漆黑身影向狼痕刺去——   砰!   狼痕一脚跺地,顿时地面崩裂,那影刺仅露头一瞬便化作云烟。   “无论什么方法……用陷阱,也可以。”   五道银色寒光从黑暗角落中射出,从狼痕的视线死角逼近,可那狼痕看也不看,只一挥手,五支暗箭凭空消失,再看向狼痕,他手指之间夹着五只细箭,手腕一抖,银箭以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只听巷中一阵惨叫,再无其他音讯。   “用暗器,也可以。”   呼——   头顶忽然黯淡,一张巨大的影子笼罩这街道,众人抬头,在那约八层楼高度的上空,一条黑羽龙翱翔于天,诺亚定睛望去,龙背上两位少女挥动着法杖。   其中一位,让诺亚险些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蒂……蒂娜?!”   那少女,竟是勇者团队中的魔法师蒂娜。   “今天是狼王节!我来凑个热闹咯!”蒂娜笑道,“听说狼王陛下超级强,我也想领略一番。陛下,小心啦!”   “不可以!蒂娜,这是大不敬啊!”   呼——暴敛的青色魔力顷刻间凝聚在魔杖顶端,在无数气流压缩到极致的瞬间,所有魔力如同火炮爆射而出,那魔力炮的力量集中一点,从天而降的炮击卷起狂风倾轧而下,那气势仿佛要贯穿天地——   “「风系攻击魔法序列」!”龙上两位少女共同喊道,“联合咏唱!四阶魔法,「破湮之风·灵冲」!”   “陛下!”诺亚喊道,“快躲开,那是四阶魔法!”   狼痕王却停下脚步,没有躲闪。   甚至连头都未曾抬起一下,在魔炮击中狼痕的前一个瞬间,他抬起了手。   轰轰轰——   刹那间,狂乱的气流四散而出,纵使威力已经被抵消大半,但二百米宽的街道也完全无法收容这狂风,风与魔力将无数摊位掀翻,靠在墙边避难的路人也难能幸免,尽数倒地。   “用魔法,也可以。”   只是挥了下手。诺亚只看见了这个——在面对……不,连「面对」都没有做,只是察觉到有攻击而已——在这蒂娜引以为豪的四阶魔法面前,狼痕王,仅仅只是挥了下手。   仿佛在驱赶蚊虫。   “啊!”蒂娜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不行!我还要再来一发!你把魔力灌输给我!”   “蒂娜大人!”驾驭黑羽龙的少女哀求道,“我就说陛下是无敌的啦!这种魔法怎么会对陛下有效……我们还是快逃吧,陛下反击的话,在空中的我们恐怕就真没命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可是四阶魔法师诶!”蒂娜急不可耐,“我有经验!他肯定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对!如果趁现在再来一发一定可以的……!四阶魔法可是对标「破军级」灾害的攻击啊,区区兽人,怎么可能挡得住!”   “呜……”驭龙少女的表情惊恐万分,“您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啊?!”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来一次兽人国诶!”蒂娜说,“可能这辈子都碰不上这么好玩的事了,只要拿下他我们就可以称王什么的……反正是狼王节,国王陛下根本不会在意的啦!”   “呜……您适应的可真快……”少女刚想再说些什么,下一秒发生的事,在她的心里刻下了永远难以磨灭的阴影。   狼痕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银币,他把银币轻放在拇指上,然后,像迷茫的人弹起硬币占卜一样,弹开了银币。   然后,银币消失了。   “诶……?”   驭龙少女的手,忽然触摸到一股粘稠的感觉。   转过头,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黑羽龙的右翅膀。那里,有一块如锅大的贯通坑洞。   翼展超过二十米的黑羽龙,右翅仿佛被炮弹削去,只留一根残破的翅羽。   “啊啊啊啊——!”惨叫声中,黑羽龙失去了控制,用尽残余的力气,坠向几百米外的树林中。   狼痕走到酒水店旁,坐在了店外布置的石凳桌前,说了一句:“上酒。”   店内躁动不安,所有人的表情顿时黯然失色,一位老练的酒保站了出来,拿起一瓶玻璃装的白酒,向狼痕缓缓走来:“国王陛下……您想调些什么来喝?”   “不必繁琐。”狼痕接过那瓶酒,拇指一划,瓶颈竟被整个削去,玻璃的切面很是整齐。   酒保惊道:“等等陛下,这可是九十度的预调酒——”   咕噜。仿佛没听见一般,那狼痕像喝白开水似的一口闷下整瓶烈酒,神色泰然自若,不见一丝波澜。   “无妨。”狼痕说,“就算下毒,也可以。”   “……怎么敢呢。”酒保在颤抖,“胆敢挑战陛下的,只有来自于外乡外族的、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   “嗯。”狼痕掏出一枚金币,抛给酒保,“赏你的。快退下吧。”   “是……”一枚金币价值百枚银币,是这瓶预调酒价值的五十倍,可酒保丝毫不为这笔意外之财感到高兴,他只庆幸,自己顺利活下来了。   酒保在离开前最后一眼瞥见的,是狼痕手里那只被平整地削去瓶颈的酒瓶,在狼痕面前无比脆弱的玻璃上,竟没有一条额外的裂纹。   巨大的熊族兽人咆哮着从后方冲刺而来,那熊人举着一柄黑钢巨锤,只那锤柄便有碗口粗,熊人在空中转了一圈,抡着巨锤劈砸而下,顿时狂风呼啸,那粗钢锤柄足足弯曲六十度有余,只听一阵轰鸣,顿时沙尘四起,碎石纷飞。   “打中了!”   确确实实的命中了。地板破裂,石桌椅化作无数碎块——   可狼痕王,“坐”在原处。   他没有动。   不是坐在地面上,也不是坐在石椅上……石椅碎成渣滓,可狼痕却依然坐在虚无的“石椅”上,翘着只腿,只有一只腿弯曲地杵在地面,如同公园长椅上悠闲的读书人。   他没有动。一分一毫也没有。   狼痕手里,那脆弱的玻璃瓶上,没有出现任何一条额外的裂纹。   “正攻,亦可。偷袭,亦可。”   “什么……”   狼痕站了起来。   熊族兽人跪了下来,全身发抖。   狼痕缓缓地,毫不在意地继续向前走。   熊族兽人失去了所有力气,手里的锤子落了地。   然后,狼痕拿着那只玻璃瓶,轻轻塞在了熊人的手里,从熊人的身旁,走了过去。   咔啦。狼痕活动了下颈椎,淡淡地留下一句:“找个垃圾桶,扔了它。”   狼痕没有攻击他,就像脚边的蚂蚁,根本不需要刻意去踩。   “……”   “熊族的家伙,没被|干掉?”路人窃窃私语,“怎么回事……啊!”   此时,那熊族兽人,直挺挺地跪在原地,表情呆滞。   “这家伙……跪立在那里,睁着眼就失去意识了啊!”   ……   “陛下,您真的……很强。”诺亚感慨道,“我大概明白了,这就是您给民众带来恐惧的原因。也许,不是暴政,而是您这疯狂的作风与恐怖的气场。那么我的话,仍然适用于您……您应该收敛一点,不然……还是会让民众很困扰的。”   “勇者大人哟,在我们这个世界,绝对的实力,永远比仁慈更可靠。”狼痕说,“兽人族,天生就是战士,我们天生就以强者为尊。软弱之人,不适合这个世界,更不适合这个战士的国度!”   “这样做……难免会让许多人悲伤。”诺亚说,“这样做的意义……”   “历代国王,从未如我般强大,更从未如我一般、让兽人之国变得像如今这般强大,事实,便是证据。”狼痕说,“我带领兽人之国变强了,而我,更是要立足于大地之巅!所以,我才急切地寻找对手,就是为了证明,我才是天下无敌之人!”   “……我很为陛下担忧。”诺亚说,“我甚至在想,我们前来帮助您平| 息亚人族的暴| 乱,我们……到底是不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   “时间会证明,我是对的。”狼痕冷笑,“而我想找更强的对手,也只是独立于如今要做的事情之外——寻找强者,与平定暗协,不冲突。”   “……”   “只可惜,我们抵抗得了暗协,却难能寻找一位能证明我的对手。”狼痕说,“也许,只有中原那个教皇……哈,我忘了这是敏感话题,但你应该能理解吧,我的心情——”   沓。   一个身影,拦住了二人去路。   那是一位虎族兽人。   “哦……”狼痕却一眼认出了来者,“哈!这不是老泰吗?我终于,等到你了。”   来者竟是弗拉沃尔城「灰原之狼」公会的副会长老泰。   “陛下……还有,勇者大人。”   “啊,你好。”诺亚回应,“陛下,你们认识?”   “何止是认识!老泰可是我们兽族的大功臣!”狼痕笑道,“他啊,在弗拉沃尔城待了很多年呢。”   “什么……”   “没错,这次能及时得到最优情报,还能制定针对性战略,可全要靠老泰啊。”狼痕笑道,“正式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泰山」泰瑞斯,是我们兽人之国安插在弗拉沃尔的……「卧底」。”   ————   ——   作者的话:   敏感词好多……   用“| ”来规避敏感词,应该不影响观感吧……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六十六章:死亡之白   弗拉沃尔城。   距离「永夜深寒」完全展开还有约一小时三十五分钟。   “快!”红楠指挥着队伍前进,她的身法很灵动,几个跳步便来到了队伍最后方。   气温降到了冰点。寒风刺骨地刮。   “老人家。”红楠一跃而下,眼前是带着三个孩子的老妇,“怎么了。”   “太冷啦……”老妇人摇摇头,她衣着单薄,但三个孩子则被几条撕开的布裹着身子。气温骤降让原本就体质贫弱的老妇难以行动,“骨头都脆了……刚刚摔了一下,我是走不动了,年轻人,帮我个忙,把他们……”   “有什么话之后再说。”红楠道,“虽然我可以毫无愧疚地把你留在这里,但我觉得安修女不会想让我这么做。”   老妇人摇摇头:“你看那边。”   远处,白色洒满天际,左右环顾,「永夜深寒」的展开范围已经呈掎角之势向中间包围,彼特鲁沙的估计有些乐观,这里的温度已经低到了常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只需两趟,我可以把你们都带过去。”红楠说,“距离,有点远,我可以加快点。”   “年轻人,这一个来月,你们帮了我很多,老太婆我都记着哩……”老妇忽然这样说,“你们都很厉害,但你们在我眼中,还是孩子,未来的世界,也都是你们这些孩子的,所以,无论怎样,请求你先把他仨带回去。”   “他们还能跑,先带你走,会更快一些。”   “差不多少,差不多少。”老妇摆摆手,“那兽人国当官的不是个人……娃娃们命苦,爹娘走的早,我不能再亏待他们。”   “……明白了。”红楠不再多言,拽起两个孩童,他们大概五六岁,红楠掂量了一下,一手抱一个,身后让一个比较有力气的孩子抱住自己,大概能行。红楠有些分身乏术,可孩童的身体又承受不了自己的全力。   老妇人的话让红楠忆起了什么。这三个孩子的父母死在了兽人军官的手里,红楠也在不知名的政治斗争中失去了家庭,她憎恨那些道貌岸然的达官贵人,也无法对这些和自己有着相似遭遇的孩子坐视不管,她能理解老妇人的心意。   “老人家,等着我,我马上就拉载具过来。”红楠说着,又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老人身上,“在此之前,你一定想办法撑到我回来。”   “放心吧,老婆子我还不蠢。”老妇人笑呵呵地说,“这旁边就有一座地窖,我能自己挪到那里躲一躲。”   红楠点点头,转身奔向队伍,加速度扯得孩子们一阵生疼,但他们很乖,没有吭声。   “各位!”离开队伍已经有七八百米,红楠带着三人,也仅用了不到一分钟。寒冷和负重的影响很大,她感到身体十分不适,“有伤员,拜托你们把孩子照顾一下。”   红楠把三个孩童交给了辅助队形的壮年男人,转身便向回跑去,可一阵浑厚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叫住她:“红楠!你又去哪?”   此人是回到队尾助力的彼特鲁沙。   “来不及说了,后方有老人受伤了。”   “那也不行!”彼特鲁沙的语气少有的急促,“「扩散」加速了!”   “什么……”   “我们的队伍都未必能在「永夜深寒」追上之前到达斗技场,与其救个落队的伤员,不如来帮我们多带几个人!”   “我不能……我不能坐视不管,”红楠说着便一跃而起,“拜托你们再加把劲,那老人家还躲在地窖等我。”   “地窖……?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彼特鲁沙的声音没能把红楠叫回,“……罢了。所有人,不要管她们,抓紧时间!”   ……   来时的地方已经找不到了。   雪花从身边飘过,眼前是无尽的雪白。红楠的步伐慢了下来,衣服碰到一片雪,顷刻间冻成了硬块。   (这雪……不对劲。)红楠暗道不好,她有意避开了雪花,可这雪又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断向她贴近。(痛……!)   只是碰了碰那冻住的衣物,大片皮肤便如火烧般疼痛,一片通红。   (老人家……在哪?)红楠四处张望,忽然周身的雪散开,风也停了下来,她感到舒服了一些。   然而……也正是这一秒,红楠听见了一些很微弱的、清脆的声音。   咔,咔……   白色。白色漫上周围的房屋,然后倾泻而下,贴着地面向红楠奔来。红楠下意识转头——   身后,亦然。   红楠这才明白,这「永夜深寒」的展开,并不按照常理推断的路线,它早已封断了自己的退路。   “这冰……在包抄我?!”红楠不禁一阵惊恐,“难道它们……有自我意识吗?!遭了,老人家她……”   红楠想想,自己真的有些讽刺。明明说好了自己可以毫无愧疚地把落队者丢下,可事到如今,她反倒担心起了被认为是拖后腿的家伙。   咔。   只是现在,红楠已经无暇再顾及他人了。   “不……”只是隔着衣服,就感受到这雪花恐怖的威力,而面前这无限寒霜,红楠只是看着,便心生绝望。   白色的死神静静走来,它们像在漫步,然后随手便会夺去一切生命。   “啊——”剧烈的痛苦在临近白色之前就已经显现,全身的皮肤都像被燃烧、撕裂,寒意彻骨,气管和肺仿佛碎裂,痛得不能呼吸。   (要死了……)   下意识间,红楠闭上了眼。   轰——!!   大地忽然震动。   睁开眼的时候,呈现在面前的,是无数冰与地面的碎块,它们在那个瞬间被抛向天空,房屋的碎块、冰块、冻透的泥土……像巨龙对着大地砸出的沉重一击。   在这里,「永夜深寒」被暂时驱散,它们不会善罢甘休,但这一击也足以开辟一片短暂的阵地。   白色的烟尘中,站着的却不是巨龙。   “你在愣什么!”   那是一道浑厚的男声。肌肉粗犷的男人,半蹲在地面坑洞的中心,他的拳头指向大地,无数碎块与白尘降落,纷纷避开了他的周身。   红楠认得他。“彼特……鲁沙?”   “混账,想死吗?”彼特鲁沙一个踏步,顿时震开周边飞雪,只一眨眼便来到红楠面前,大拳一挥,还未等红楠反应,彼特鲁沙的拳头便砸在了红楠身后——   那是一根冰锥,从红楠身后生长而出,在刺到红楠的前一秒被彼特鲁沙一拳轰碎,拳风带起一阵白沙,竟硬生生将这蔓延的冰封震退数米。   “快走!”   彼特鲁沙一把抱起红楠,此刻「永夜深寒」又故技重施,包抄二人,彼特鲁沙毫不犹豫,只选了一个冰雪稀疏的方向,强行迎着冰霜飞踏而去。   “这个方向……不对!”红楠说。   “来不及了!”彼特鲁沙说,“库里因茨不是毫无智慧的蠢货。「永夜深寒」在定向追击我们的队伍,往回走肯定是不行了,我们不可能再逃进斗技场。”   “那……对了,这附近有几座地窖……”   “……自找死路。”彼特鲁沙咬牙道,“寒气会快速渗透下沉,除了像斗技场那般巨大的山中城,逃到其他的避难所,与自杀无异。”   “什么?!那——”红楠愣住了。“不……!”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六十七章:魔王之子   弗拉沃尔城,斗技场,E区花街,梦之馆。   优娜感觉到,这五枚银币并不算好挣。   “哈啊……”优娜看着眼前的猫族亚人,感到有些头疼,“我说你,只要一离了那家伙,就会变成这样吗?”   对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抹眼泪。她在啜泣,啜泣的很熟练,只哭却不出声。   从小就做奴隶的家伙大多都会这个。优娜这样想。怕被打,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委屈,这样的人,往往会先学会这样哭,再学会怎样变得麻木,可大多被救出来的家伙就会变成她这样,麻木渐渐消退,心理和情绪却过度反弹,变得敏感脆弱,拼了命地依赖救助者。   “你是叫爱丽丝?”优娜问,“你会正常说话吗?”   对方没有理会。   “行了行了,弥音大人把你交给我来带,你这样我也不好交差啊。”优娜无奈地说,“这样吧,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第五层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优娜伸出手,可爱丽丝却避开了优娜。   (啊啊,被警戒了。)   优娜有些尴尬,平常她一直是被照顾的对象,被照顾的人总是有理由撒娇。如今被要求照顾他人,这才刚开始,优娜就感到一阵心累。   “唔啊——”优娜不耐烦,“那个管辖者都说过自己很快就回来的啦!你要是一直这幅样子,等到她回来,我们俩都会很尴尬的不是吗?”   “……”   爱丽丝好像平静了一些。优娜索性乘胜追击,一下子逼近了爱丽丝,然后拉住她的手:“对了,我们去找小童谣玩吧!她肯定知道你主人的情况的。”   “唔噫……?”   ……   弗拉沃尔城,西门。   “你在做什么?”此时的安君,仍被冻在原地,薄薄的半透明的白色,像一层坚固的霜衣,却让安君的身体一分一毫都动弹不得。   魔力代替氧气和能量在体内循环,维持着身体最基本的活性,这个技术连莫伽迪雅都很少见过,可安君的身体就像会自动进化一般,在以往几次被淹在水中之后,自行学会了这个技巧。   “看我做的怎么样?”莫伽迪雅沾沾自喜地介绍着自己的“杰作”,那是城墙上方一根根互相沾连的……厨具。   莫伽迪雅继续扒开安君释放的「影纵」,从里面掏出一件件物品,菜刀、锅铲、铁锅……还有,一把铁锹。   莫伽迪雅把这些物品牵引到城墙之上,然后搭在了那些竖起来互相粘连的厨具上。只稍等片刻,那冰雪便如同强力胶水一般固定住那些物品,这些东西以一种诡异的平衡竖直着搭起塔状,像一颗细瘦的铁树。   “唔……材料不太够。”莫伽迪雅又从「影纵」中抽出几件修道服,念动力将这些修道服揉成环状,又稍等片刻,这些修道服便被冻成了硬邦邦的圆圈。   “你在干嘛呀!”灵魂通话中,安君不禁叫住莫伽迪雅,“这里的修道服超级贵诶。”   “反正又不是什么高质量的好货。”莫伽迪雅漫不经心地说,“况且你只有先脱困,才能穿这些衣服。啊,还是不太够,再抽几件。”   “等等等等——”安君慌张地说,“不要再拿了,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冻碎了,你好歹给我留两件备用的呀——”   “哦。”说着,莫伽迪雅从影纵中又抽走了一件。   “喂——”   “好啦好啦,小孩子的身体又没人想看。”莫伽迪雅毫不在意,“你看……啊抱歉,忘了你抬不了头。总之,我在城墙上利用冰搭建了一个挺大的图腾,可以指向你。”   “……然后呢?作用是什么?”   “指向你啊。”   “……就这?”   “不然呢?”莫伽迪雅说,“我猜弥音之所以没来帮你,肯定是被这冰封结界干涉了她的空间感知……简单来说就像被雪花遮住了视线,根本无法定位你的位置,就算是「塔罗·世界」也没办法帮到你吧。”   “所以,你把我的厨具和衣服都拿出来冻了个透,就是为了给弥音搭一个指向我的箭头……?”   “对啊。”   “……”安君沉默了好一会,才在灵魂通话中发出下一句话。“……就这?”   ……   梦之馆,五层,中庭。   巨大的粉色房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有两层楼高的毛绒熊,也有巴掌大的玩具兔。它们都软软的,地面也软软的,暖色光让人昏昏欲睡。   娇小的少女坐在中央的秋千上,没有人摇。她一头淡粉色的长发,像瀛之国里最美的花。她的服饰很复杂,似乎融合了凯撒国与瀛之国的两种风格,华美中充满可爱。   梳着双马尾的金发少女站在她旁边,魔力环绕在四周,金发少女面露愁容。   她的瞳眸中闪烁着红光,似乎在透过墙壁凝望着远处,少倾,她不自觉脱口而出一句:“……就这?”   “怎么了?”粉发少女的声音也软软的,“弥音,看到了什么?”   “那魔女……以为我眼瞎,所以给我搭了个……箭头?”弥音说,“但我早就看见了……我也想把安转移过来,但这根本不是看见或看不见的问题。”   “魔力乱流。”   “对,这可是几十千米的魔力乱流,我光是确定一个大致方向就已经很困难了。”弥音说,“这个距离,我就算是把手边的东西传送过去都有很大的误差,何况是把那么远的东西传送回来……误差太大了,我做不到。”   “把大片的土地切开。”   “来不及。”弥音摇摇头,“切开大片地面的一瞬间,冰雪就会把裂缝冻上,来不及构成独立个体。小童谣,为了守住这座城,我只剩一个办法了。”   月下弥音抬头,通过「塔罗·世界」传来的图像,她望向了这弗拉沃尔城的上空,那里,无数阴云构成了一片巨大的漩涡,盖住了整座城市。   漩涡的中央,靛蓝色的光团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不可以。”五夜童谣制止道,“你想挑战「她」。库里因茨,很厉害。不可以。”   “五夜童谣。你是在说,身为「月下最强」的我,会打不赢区区一个魔王种?”弥音说,“如果没和那家伙交过手,你怎么知道那家伙有多强?”   “我,知道。”五夜童谣这样说,“库里因茨,不是弥音能打败的。”   “即使那家伙不是真身?”   “即使只是一个化身。”   “……为什么?”弥音不解,“这几百年来,你从未和我提及魔族的事,但看你的样子,你明明知道很多。你知道那个库里因茨……是什么东西。”   “……”五夜童谣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是,瀛之国神树的孩子。”   “神树……?原来你这家伙是木头啊。所以,你是怎么知道……”弥音说,“不对啊……既然是神树之子……等等,你不是魔族吗?”   “我是不纯种魔族。”五夜童谣这样说,“而我的父亲,正是两千年前,引发第一次千禧年灾厄的……「魔王」。”   “什么……”   “库里因茨是魔王与冰雪女神的孩子。”五夜童谣说,“我是魔王与瀛之神树的孩子。我在魔王九子中排行第五,而排行第三的库里因茨,正是我的……姐姐。”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六十八章:坠落之虎   那是虎永远忘不了的一天。   十年前。   狼对他说:“拉多托斯的神谕到来了。”   “是什么?”   “是灭亡。”狼说,“兽族,会亡。”   “……”   “这不难理解。”狼说,“每次千禧年灾厄,最倒霉的总是兽族。人类在敌视我们,弗拉沃尔压制着我们的经济,精灵族隔岸观火,北境闭关锁国,龙族和魔族又不知道消失在何处,但他们的强大完全有自保能力……还有亚人族,那个我们一直瞧不起的亚人族,他们最为低贱,但……他们才是最可怕的。”   “……为什么?”   “血统。这是最新的研究报告。”狼说,“无论是精灵、人类、兽族、魔族……甚至是龙族,只要是智慧种,亚人都能够和他们通婚……并且,只要生下亚人族的孩子,那孩子的血统仍然是百分百的亚人。”   “……所以,和亚人联系最近的我们……”   “会被同化。”狼说,“这就是「融合种」真正的力量,不擅长魔法,不擅长武技,也不算很聪明,但只靠融合血统,就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哪怕低贱,也能让整个种族存活下去,而我们这自诩高贵的兽人族……呵。千年来,兽人一直和亚人联系不深,但近年来,两族通婚的情况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我们兽族,恐怕迟早要在千禧年灾厄中失去一切。”   “我有办法。”虎说。   “哦?”   “我打算……把两族分裂开来。”虎说,“如果陛下真的想要保全兽族的话,那么我们,只能牺牲少部分国民了……我想,实施「种族纯化」政策。”   “嚯……真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呢。”狼笑了,“你是「兽国荣耀」,我信任你。救国之道,还请拜托你了……”   “是。”虎作揖,“身负国家,不敢怠慢,我愿倾尽一切,寻得所有救国之法——”   ……   阿弥司历3010年,9月26日。   兽人之国。   “老泰哟,恭喜你顺利完成了任务。”狼痕说,“现在弗拉沃尔即将沦陷,这场战役,你才是我国最大功臣。”   虎族兽人没有说话。   “陛下……”   “哦,诺亚,为你介绍一下他的功绩。”狼痕说,“我们拥有魔女的手骨,理论上我们就拥有了发动高阶魔法的能力……但我们缺乏技术,缺乏对魔女遗物的研究,也缺乏魔法构成的术式。而他——伟大的兽人族战士,只身一人潜伏在暗协内部,得到了暗协高层的研究资料……这也是此次,我保证我国能有胜算的原因。”   “陛下,您一直都没告诉我,那魔法,到底是什么?”诺亚忍不住质问道,“我总是隐隐感觉到,我们似乎做了什么特别过分的事。”   “你觉得呢?”狼痕的脸上挂着一抹无法看透的笑,“你觉得那个慢悠悠的小球,会是什么具有毁灭性的东西吗?”   “这……”   “只是一个警告而已,警告。”狼痕大笑,“勇者大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还不相信我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诺亚说,“可是,那位泰瑞斯先生,一直在沉默着啊。”   老泰没有说话。自始至终都没有。他只是拦在二人面前,却没有任何动作。   “老泰……”狼痕凝视着那虎族兽人,“国家需要你,你是我们的功臣,我们心有灵犀,所以无需多言……对吧。”   被称为老泰的人,在沉默许久之后,握紧了拳头。   “是啊……”老泰说,“无需多言……这是陛下您一直秉承的态度。今天,是狼王节吧。”   “……怎么,连你也要挑战我么?”   “陛下,狼王节,不必在意君臣之礼,这是您说过的话。”老泰旋即暴喝一声,顿时全身筋肉暴起,只一眨眼,全身便仿佛炮弹飞射,随着一声破空轰鸣,那钵大的拳头如山崩之势向狼痕轰出——   “老泰……泰瑞斯。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就作为我的老师,教过我许多武技。”狼痕轻叹一声,“那时的你,可是传说中的兽族荣耀……十年了,记得你的人越来越少了,可我会一直记得你……”   虎的拳,逼近了狼痕的身体。   “老实说,你很强,强的不可理喻。让你在那种地方做卧底,实在是屈才了,我很抱歉……”狼痕又说,“老泰,我还记得,你的拳头很有威力,我还挺怕你的……”   轰——!!   完全没有任何犹豫,摧枯拉朽般的大拳砸在了狼痕身上,顿时仿佛一道惊雷霹雳,巨大的冲击卷起一阵狂风,碎石尘沙四处飞舞,诺亚一惊,连忙格挡,却仍被这股冲击震退数步。   “好可怕的威力!”诺亚惊道,“陛下,你没事吧——”   可是——   狼痕站在那里。   诺亚看到,他的脚下,地面上有两道一掌长的划痕。   狼痕被震退了。但他仍站在那里。   “怎么可能……这么强大的一击,却只让他退了半步……?!”诺亚惊愕不已,“狼痕王没有格挡……不,他格挡了!”   狼痕格挡了。   他一只手挡在了胸口前。   “不对……”   可是,与老泰拳头接触的地方,只有一根拇指。   “怎么可能……”   这句话,是诺亚和老泰同时说出口的。   “老实说,我有点怕你。”狼痕说,“我害怕你,在回来之后,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   ……   “大姐,我该怎么做?”那是还在弗拉沃尔城的时候,老泰对月下弥音说的话。   “你只是做好了自己,只是不与他们同流合污,而面对他们作恶,你却什么也没有做,这样的你,和共犯有什么区别?”   “我……”   那时,老泰从没有说过,自己才是真正的主谋。   所以,才如此纵容巴勒和缪拉,所以,才如此和蔼可亲,所以……   巴勒是恶棍,缪拉更是恶棍,可这两个恶棍,却和一个不明来历的兽族的自己,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还有,「灰原之狼」公会的三十二位团员。他们一起作恶过,一起被惩罚过,一起让老泰困扰过……   可老泰从没有厌恶过他们。   也许是因为……自己,才是最大的恶棍。   “我和他们谈过,可他们……”   “有时候,道理是讲不通的。”弥音这样说,“比起道理,还是拳头更管用一些。”   ……是啊。   所以,老泰握紧了拳。   ……   “哈啊——!”   虽然知道胜负已定,但老泰再次发动了攻击。右手打在狼痕坚固的拇指上,老泰的手骨已经碎裂,所以他抡起了左拳。   然后,是腿。   再然后,那是谁都没有看清的一瞬间,虎族兽人瘫倒在地,再也没能站起来。   狼走了,继续走在这街上,寻找着能让自己稍微认真起来的对手,可是,却再也没有一个人上前了。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六十九章:棋外之棋   阿弥司历3010年9月26日。弗拉沃尔城。   城的南北两边,各有一座山,如今全部变成了一片雪白。   「永夜深寒」完全展开之后,整座城反而安静了下来,雪在飘,云遮住天空,却再也没下一步的动作。   浓云中央,湛蓝色的光晕诡异地起伏,像是在呼吸。边缘也被飞雪与浓雾层层遮蔽,反而是中央地带安静地出奇。   可极致的寒冷,穿透了所有建筑的墙壁,深寒的杀手无声地流动,寒冰之上,除了风雪,再无活动之物。   “答案是祭坛。”幽暗的山中城内,彼特鲁沙单肩扛着一头魔鬣猪的尸体,另一只手抱着一捆木条,他从黑暗中走近篝火旁的少女,放下柴火,往火堆里丢了几块木头,又用手就地撕开了猎物。   几乎没有血流出,想必已经放过血了。破军级的魔鬣猪在任何迷宫里都算得上高度危险的魔物,可在彼特鲁沙面前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整座城市,都变成了库里因茨的祭坛。”彼特鲁沙继续说,“这是她的能力,将化身降临的地方化作为自己本体提供力量的祭坛。”   这里是弗拉沃尔大迷宫的上层部分,彼特鲁沙和红楠与大部队走散,无法再按照既定路线前往斗技场。   “库里因茨……神话书里有写过呢。”红楠看起来有些颓靡,“传说她重伤过终焉魔女,后来被魔女单独设下了封印,真身永远不见天日了。”   “连魔女也没有真正杀掉她。”彼特鲁沙串好了猪肉,放在火上烧,“魔女设下的结界是有漏洞的,通过魔女的「遗物」,可以召唤出「钥匙」来挖开漏洞,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洞,但也足以让库里因茨向凯撒大陆投下自己的分身。”   彼特鲁沙腾出手,解开脚踝处的绷带,那里已经变成了紫黑色,还有很大的水泡。是重度冻伤。   “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罢了。”彼特鲁沙咬紧牙关。这种程度的冻伤绝对不是小伤,“我有随身带药。如果有谁会治疗术就好了,真是……离开了圣职者才知道圣职者有多方便。”   红楠的手臂也缠着绷带,但她只是隔着衣服被冻伤,伤情远不及彼特鲁沙。   仅仅只是一片雪花而已。红楠的心情在这一刻又蒙上了一层阴霾。她明白彼特鲁沙有多强,她见过彼特鲁沙一击击杀破军级魔物,也见过在训练中,那身肌肉铠甲的防御堪称无双……可仅仅只是一片雪花而已,就让来自北境的、不畏严寒的强大战士,陷入了严重的冻伤。   这就是七阶魔法。对标「焚城级」的绝对灾厄。   “抱歉……”红楠说,“……抱歉。”   “不只是对我说的吧。”彼特鲁沙只看着火中的肉,平淡地说,“冻伤对我来说没什么。但你还在对那个老人耿耿于怀。”   “……”   “你本是一个杀手。”彼特鲁沙说,“你经常说自己不懂共情,动手不知轻重也不知愧疚为何物……但现在看来,你也只是为了适应「暗杀者」的身份而给自己标榜的人设罢了。”   “……我从小就不懂这些,和那些小孩一样,没有人教过我。”红楠说,“杀手的模样,才适合我。”   “想得开就好。”彼特鲁沙说,“这世上每分每秒都有人离去,英雄都救不了所有人,何况一个杀手。”   “……安她肯定料到了这攻击,所以才让我们提前撤离。”红楠说,“没想到,来到「月」组的第一次大型任务,就没能做到完美……就算是按照暗杀者的标准,我也不够格啊……”   “用杀人之道来救人,注定如此。”彼特鲁沙说,“若你生在北境之地,你会比现在冷酷更多。嗯……也罢,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说说话也很无趣。就当是转移注意力也好,你要听我讲讲北境之地和库里因茨么?”   “听你的话,你好像很了解库里因茨。”红楠说,“明明那只是神话里的魔族,而且两千年不曾现世了。”   “但她的分身,可从没有消停过啊。”   “什么……”   “这库里因茨的化身,在北境经常能够见到。”彼特鲁沙说得轻描淡写,他的眼睛盯着烤肉,肉焦了一些。“北境边界终年被万里冰川封锁,能突破封锁之人万中无一,过境队伍总会死伤惨重,连我也在翻过冰川的途中险些遇难……所以你们中原人不知道北境的状况,很正常。”   “……”   “北境之地分裂割据,自古战乱不断,而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种特殊的攻击。”彼特鲁沙说,“只要有特殊祭品——「魔女遗物」,只要有合适相性之人,只要……制造出「钥匙」,就算不是七阶魔法师,也能做到的……这种,利用魔族与魔女之力的打击。”   “七阶……”   “没错,七阶。有时候,真羡慕你们中原之人,一辈子连五阶魔法都见不到。”彼特鲁沙的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在北境之地,这种被你们称作「可以抹杀一切」的魔法……「每个国家」都在用。”   “……!”   ……   弗拉沃尔城,斗技场。   缪拉的步子迈得很大。半精灵族那美丽的五官被凝重的表情冷却,像一块冰。她走到那个房间门前,一把推开大门,门重重地砸向了墙。   “喂!就是你们——”   可还未等缪拉说话,一道寒芒闪过,刀刃以肉眼难见的速度逼到了缪拉颈前。   砰!   是金属撞击的声音。一把洋伞的伞尖以更快的速度挡在了缪拉面前,硬生生拦下了刀的斩击。   然后,被缪拉推开的门才撞在了墙上,轰隆作响。   “呃……!”   持长刀者是一位蓝发少女,穿着瀛之国的服饰,而持伞者则是一位梳着金发双马尾的少女,她的服饰黑底红边,动作要优雅很多。   “你想做什么?”金发少女质问。   “抱歉,她的动作太激烈,出于职业习惯,我不小心动了手……我不会伤到她的。”   “弥音……”缪拉喃喃。   金发少女便是斗技场与暗协的管理者月下弥音。缪拉看着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境况,若不是方才被弥音所救,自己不知会变成什么样,想到这,她背后不禁被冷汗浸湿。“……谢了,弥音。”   “风间,你身上的杀气,可没那么有说服力。”弥音冷冷地盯着那蓝发少女,后者缓缓收刀。   持刀者正是威廉王子的随身护卫风间。   “习惯罢了。”   啪。   下一秒,刀落在了地上,准确地说,是刀连同刀鞘,一并断成了两截。   “少在擂台外惹事,这是斗技场的规矩。”弥音冷冷地说。   “你……!”风间怒火中烧,魔力忽然从体内涌出,“这可是威廉陛下亲赐之刀,你竟敢——”   轰——   只一个瞬间,红色的魔力充满了整座房间,无尽的威压顿时倾轧,风间一下子坠倒在地,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做不到。   不是魔法,不是特性,只是单纯的魔力外放,像轻吹一口气把蚂蚁推倒。   “弥、弥音小姐……”座上,金发的青年威廉王子挣扎着说,“还请您消消气……”   魔力消散,众人终于冷静了下来。   “有事说事。”弥音说。   “哈啊……”缪拉深吸一口气,“对了,老泰到底怎么回事?!”   “他……背叛了我们。”威廉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章,“这是刚刚从他房间里搜到的,兽人之国的军官章。”   “……这能说明什么?”   “他拿走了我们凯撒帝国关于「魔女遗物」的研究报告。这份报告,本该由我随身带着的……”威廉说,“「永夜深寒」,就是研究里记录的术式,而就在五天前,老泰和研究记录,一起消失了——而且,老泰的暗符里,有一滴弥音小姐的「血」,弥音小姐能确定他的位置——他就在……兽人之国的首都。”   “什么……”   “我们需要你的情报——关于他的一切……话虽这么说,但我现在要失陪了。”威廉手里的通讯魔导器亮了起来,“何况,剩下的事,就是「血」组管辖者布兰伍德先生、弥音小姐还有缪拉小姐——你们内部的聊天了。”   威廉起身,风间没有再说话,默默跟在威廉身后。   “我需要做些准备,各位,回见。”威廉的笑让人看起来很舒心,他轻轻带上了门。   ……   “威廉陛下……”走了百余步,风间才开口道,“抱歉,我修行不足,给您丢脸了。”   “你没事就好。”威廉笑道,“刀我会给你配把新的,希望你不要为了一把刀而不高兴就好了。”   “怎敢……怎敢让您对这样的我如此费心……”风间的脸有些红,“今后我一定再加修行,为陛下赴汤蹈火。”   “啊哈哈,很认真呢,不过,危险的事情可不能做哦,像今天这样挑衅那个「最强之人」……吓得我赶紧找借口逃出来了。”威廉笑了笑,“我们的计划,不需要那么多威严,只要能完成……嗯,也很快就能完成了。”   “陛下,我很好奇,您明明看起来……并没有做什么,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期,连能给弗拉沃尔用作强力武器的报告书都被敌国盗走……如今,对我们是大不利啊。”   “有奖问答,小风间,要不要回忆下我在到达弗拉沃尔之后都做了什么?”   “……找「血」组管辖者,和月下弥音与五夜童谣见面,借用五夜童谣的造人术,钓鱼捉拿在拍卖场买奴隶的凯撒国官员……但是没捉到。还有……啊。”   风间忽然愣住了。   “再多回忆一下。”威廉那俊美的脸庞挂着明媚的微笑,“真相就像项链,每一步都是一颗珍珠。嗯……对了,要串起珍珠,需要「线索」才行呢……那么,给你一个提示吧,风间。”   “难道……”   “当初的那场拍卖会里,我们本来要捉拿的那个官员……”威廉这样说,“其实,是我的人。”   “?!”   风间的脸庞,流下了一滴冷汗。在珍珠被串起的那一个瞬间,完美的项链把所有人都捆在了一起。   “啊呀,吃到冰块了吗?表情不要这么严肃嘛。”   “陛下……英明神武。”风间只能这样说,“可是,那研究报告……”   “对啊,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威廉笑了,“我怎么就这么粗心,让兽人之国的将军给……偷了呢?”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七十章:被动宣战   凯撒帝国,王都。   秋花将败,但王宫花园里仍有数片特殊品种的花卉在争奇斗艳,它们来自于弗拉沃尔,只有那里,才养得出能一直开到深秋的花。   青年凝视着花,又抬头凝视远方,湛蓝色的秀发和瞳眸很是迷人,这个男人长着一副无比俊俏的脸,就连男性也定会不自觉被他吸引。   查理·凯撒。这是他的名字,也是他的荣耀——作为凯撒帝国第二王子的象征。   另一来者是一位白袍人,看不见脸,他的肩膀上有一肩章,上面有黑色的月与十字状图案,还有一个字母“B”——这是暗杀者协会B级暗杀者的身份标识。   “查理陛下。”白袍者递交一纸书信,“这是威廉殿下的亲笔密信。”   “兄长他终于有消息了。”查理先是接过密信,展开后浏览一番,信中内容不多,查理一目十行的阅读能力让他在几秒之内将信读完,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比读信更快。“什么……威廉你疯了?!”   “殿下……”   “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白袍道。   “看来,他写这信,不过是为了通知我一声罢了,根本没打算商量……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根本没把父王和凯撒帝国放在眼里……咳、咳咳!”一向冷静沉着的查理此时有些激动,身体欠恙的他止不住地咳嗽。   “殿下。”白袍从口袋中掏出三个纸包,递给查理。“这是威廉殿下让我带的,是弗拉沃尔的特产,他说如果殿下您看完信突然咳嗽起来,就赶紧把这些药给您……是速效的缓解药。”   “……这家伙……”打开纸包,里面是几枚棕色的药片,查理把药含在嘴里,没有多做怀疑。“兄长他,总是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我承认他很优秀,但他这种过度自信的性格,总有一天会害了他的……”   “殿下还请注意身体,您为这个国家付出太多了。”   “他在那里做过什么?”查理问,“你是我们最信任的信使,我需要知道我兄长到底想做什么。”   “……威廉殿下和暗协的几位高层合作了。”白袍道,“他扶持了一位新的管辖者,还抓住了第七管辖者的把柄,新分组「月」规模不大,但以独特的作风在弗拉沃尔城得到了一些威望……尽管都不足为奇。”   “第七管辖者……有没有关于他的情报?”   “是一位年幼的修女。”   “搞什么?”查理皱眉,“暗协从不让小孩和女人担任高位……这也是威廉的意思?还是说这修女有何特别的力量?”   “第七管辖者带领弗拉沃尔护卫军和那里的贫民,抵挡了由兽人族中将狼豪带领的攻城地龙军,虽然只是二线编队的配置,但那修女同狼豪单挑过……不过,她全程都在被狼豪压着打,只在最后,以奇招险胜狼豪一筹,其实力可见一斑……只是当时我正同威廉殿下布置包围圈,因此不在现场,只是听说如此,应该与实际情况不差多少。”   “我想问,如果是你的话,对战狼豪中将,有几分把握?”   “呵呵……我不敢太过妄言,但我的话,少说也有七成吧。”白袍一笑,“而且,我不会像第七管辖者那样,还能将敌人无伤放跑……那简直是暗杀者的耻辱。以我等暗协暗杀术,只要找好时机,就算敌军的肉体再怎样坚韧,也绝不可能抵挡我的暗杀术,哪怕一击。”   “也就是说,是B级……”   “不入流的B级实力罢了。”白袍笑道,“恐怕连「精英级」灾害都无法解决,还需要依赖他人支援。只能说她未来可期,年仅十岁就有了还能稍微赞赏的实力。”   “是考虑了潜力么……”   “还有她的身份。”白袍补充道,“那修女,正是在红衣主教浮士德一案中,因为害怕被祭品仪式牵连,便逃离森特托姆的安·凯尔拉——也就是,勇者铃·凯尔拉的亲生姐姐。”   “B级暗杀者的实力,根本伤不到浮士德一根汗毛,果然如我们所想,背后有魔族插手么……呵,因为害怕所以逃跑,也是很明智的选择,只不过到头来,还是被当成了一枚棋子啊。”查理轻叹,遥望远方,“兄长,你的局,布置得太大了,小心吃得太快摔破碗啊……”   “殿下,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来扶持我们。”查理说,“你看过这信吗?”   “绝对没有。”白袍道,“我绝不会去了解我不应该了解的事。”   “有时候,了解一点,对你自己也有好处。我信任你。”查理说着,将信递给白袍者,“对了,今天的事,绝对不能向剑圣大人提及半字,不然那可就闹大了。”   “我明白,我的口风,殿下大可放心。”白袍看了那信一眼,旋即,他也愣住了,“殿下,这是……”   两页纸,一封信,一封公文。公文上标题的大字赫然写着这样一句话:   【弗拉沃尔城无条件并入凯撒帝国协议书】   “怎么会……”白袍惊愕,“弗拉沃尔城有暗协保护,又受到来自国际的监视,明明是绝对中立城邦……”   “签署日期,是九月初。”查理说,“也就是说,在二十天以前,他们就签署了这份协议,弗拉沃尔城,被威廉拿下了。”   “这么说……”   “没错,如今的弗拉沃尔城已经是凯撒帝国的领土了。”查理说,“而现在,身处弗拉沃尔的帝国第一王子威廉·凯撒,在「自己的国土」上遭到了「焚城级」打击,按照帝国法律……”   查理顿了一下,继续说:   “按照帝国法律,这代表着,兽人之国已经向凯撒帝国——「全面宣战」了。”   …………   ……   此时此刻,兽人之国。   虎族的兽人躺在地上,渐渐恢复了意识。   很痛,身体没有力气,难以动弹。他知道狼痕没有杀他。他咬着牙,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黑色的令牌,那是暗协的暗符。   “兄弟们……抱歉。”他对着令牌这样说,“我必须忠于我的王,所以,我才只能拿走那些报告书……让你们受到这般打击,我……从不想这样……”   “可是,我不得不这样做……为了忠,我要陷害弗拉沃尔……可我,也阻止过我的王了……对不起,我什么也没有为你们做到……”   “还有,大姐……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我才是弗拉沃尔的叛徒……”   “我……还有办法,你们应该能明白的……但那样做,我又对不起我的王,还有王的国民……”   “可你们,有安修女,那般慈悲的安修女,她那般的慈悲与胸怀,也许她……可以化解一切仇恨……所以,弗拉沃尔的大家,我只能把希望寄托给你们了……!”   嗡——   魔力,被注入到暗符之中。   暗符中,有一滴月下弥音的血。   “这是……定位,只要有了定位,就可以做到「那件事」了……”   老泰叹了口气。   “想我这一生,一直自诩自己忠心义胆,可如今想不到,忠义二字竟没有一个是我配得上的……呵呵。”老泰抽出了一把匕首,然后,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拔河中最悲哀的,不是左右双方,不是成王败寇,只是那根粗糙坚韧的绳。对决时被极尽拉扯,和平时入仓房落尘。   所以老泰提起了匕首。尽管那只是最不成决策的决策,但绳断了,也就没人再去拉它。   这是他所剩下的,全部的力气。   咔!   ……   刀刺破了皮肤,可老泰发现,自己失败了。   两根手指,拦下了自己的刀。   老泰抬起头。   “是你……”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七十一章:绝对克制   弗拉沃尔城,斗技场。梦之馆第五层,中庭。   日落之时。   月下弥音又一口饮尽杯中的鲜红液体,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七杯。她凝望着厚重的天花板,喃喃自语一声:“时间到了。”   “你还是要去。”五夜童谣说,“你没有听懂我的话。”   “我听得懂,只是我不认同。”弥音说,“除了那个没见过真正实力的烧火女,这片大陆,我不可能再有敌手。”   “你明明早已不是那个「月下最强」了。”五夜童谣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这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为了安·凯尔拉口中的「可能性」,你把自己一千年的准备都浪费了,现在的你……”   五夜童谣看到,弥音笑了。   “因为魔晶受损,所以我就不再是「最强」了?”弥音说,“所谓「最强」,岂是如此卑微无奈之物?”   “「儿童乐园」——”五夜童谣一挥手,地面忽然钻出了数条丝带,缠向弥音。可只是一瞬间,所有丝带尽数化作切割整齐的破片,没有一块触碰到弥音的身体。   弥音的指尖,流下了两滴血,旋即血化作两只毛绒玩具,一只毛绒熊,一只毛绒兔。“这两个,是安从你的作品里拿的。那天夜里,她把它们暂存在了我这里,她说,她很有可能会迎来一场苦战,不能及时回来,所以就拜托我把这些玩具交给爱丽丝……现在,就转交给你吧。”   “……”   “我的「塔罗·世界」需要消耗血液来启动,而那里面有我的两滴血,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会通过这滴血,告诉你备用的计划。”   话音落下,弥音再没看五夜童谣一眼,消失不见。   “……”五夜童谣好像叹了口气,轻轻的,看不出来。她坐回到秋千上,若有所思。“你们,出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两位亚人族少女从门后探出头来。   “优娜……还有,爱丽丝。”五夜童谣说。   皮肤有些黝黑的少女拉着身旁的猫族亚人,有些不自在地向五夜童谣走来。“嗨呀,小童谣,我们本来想找你玩的……看来不是时候呀。”   “……”爱丽丝似乎不敢说话,手被优娜牵着,怯懦地躲在优娜身后。   “玩偶,你的。”五夜童谣话音刚落,地上的两只玩偶被魔力牵引,轻轻地飘到爱丽丝面前。   “可是,大姐不是说要用玩偶和你交流……”   “她不会的。”五夜童谣说,“她从来都只是这样说。但她什么事都不会和我商量。”   “啊哈……小童谣你就别担心了,大姐这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我没有担心过她。”五夜童谣说,“她不值得被人担心。”   “可小童谣你每次说起大姐的时候都会变得话多,明明平常的你根本没说过几句话呢。”   “……”   “放心啦放心,”优娜笑着安抚五夜童谣,“难道还有大姐解决不了的敌人吗?”   ……   嗡——   斗技场搭建在这座被挖空的山里,山体很大,海拔高度有上千米,平常的时候,水汽会被山体拦下,云雾环绕在这片山脉顶端,可如今极度的低温将水分凝固,化作了大片的冰雪,空气很干燥。   金发的少女站在山顶,撑着一把红色蕾丝装饰的黑伞。狂风与雪在周身躁动,没有一片接触到她的身体。   弥音凝望远处的天空,那里,诡异的蓝光在云团的中央有节奏地律动,像一颗深渊巨龙的心脏,又像活着的闪电。   无边的天空云雪,巍峨的山巅,还有……来自至恶魔种的,澎湃的杀意。仿佛天塌地裂雪崩风摧,天地间全部恶意所指向的,竟只是一位娇小的少女。   然后,少女说话了。   “吾乃,血族之王,月下弥音。”弥音说,“这座城归我所有,魔种库里因茨,这是最后一次警告,离开我的城市。”   无声。   除了一如既往的风雪,没有任何回应。   弥音知道,即使只有化身,库里因茨也能和旁人交流,可它没有。这种沉默,是无声的轻蔑。   “好。”面对这个沉默,弥音只应了一声。   轰——   红色的魔力忽然喷涌而出,那是远比这天地更加凶悍的魔力暴流,仿佛冰冷的海底忽然喷发的,颠倒众生的火山。   火山。是的,整座斗技场山的山脉,在这一瞬间全部变成的魔力质的火山,大地化作了血族那极致邪恶又恐怖的魔力岩浆,好似硬要与那冰雪云天分庭抗礼。   直径上百公里的魔力乱流在这一瞬间被弥音硬生生瓦解,她定位到了安君的位置,可此时此刻,她只想全心应对眼前那不知好歹的轻蔑者。   “你的领域产生的魔力乱流,连我的魔法都能干涉,我从未见过如此扭曲的乱流……可是,也到此为止了。”   “哈……”   仿佛接受了弥音的挑衅。声音,从那幽蓝色的光中传来。   一道微小的荧光从那云团中分离出来,悬浮在空中。那是一座“冰雕”,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材曲线,却是完全透明的。   冰雕在动。   “这就是库里因茨的样子?”弥音说,“原来只是一座冰坨子。”   “辛德瑞拉。这是你的名字。”如同冰块般冰冷的话语,“被我的弟弟初拥,却又夺走他名号的家伙。按照血之一族的传统,德古拉,是你的父亲。”   “我就喜欢夺走别人引以为傲的东西,强者夺走弱者之物,天经地义。”弥音冷笑,“一个废物也胆敢站在我的头上,德古拉死有余辜——还有你,库里因茨,你这具魔王和大冰坨子恩爱诞生的小冰坨子,别以为自己很优越,敢在我面前破坏我的城市的家伙……都得死。”   “呵……”库里因茨一抬手,一道光束从指尖射出,仿佛一道笔直的斜向雷击,瞬间贯穿了弥音所在之处——   “「塔罗·世界」。”   嗡——   同一瞬间,弥音收伞,然后,这笔直的光束,变成了弧线。   “什么……”   “无用。世界内存在之物,皆是我「世界」之臣。”弥音说,“在我面前,你们只能任我宰割。”   “呵……”   轰!   像是烟火爆炸的瞬间,一整条弧形的轨迹竟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白色爆云。   弥音想走,可身体忽然慢了半拍。   爆云凝固了,在爆开的一瞬间变成固态,一座冰桥斜着连接到了地面,像冻住的蛟龙。   “这家伙……冻住了空气?!”弥音愕然,“不好,血液被……!”   “还没完。”库里因茨再一挥手,四道光束一并射出,无数白色接连爆炸,死亡般的低温笼罩山巅。   此刻斗技场山的高层已经全部被极寒塞满,所幸斗技场中的众人都聚集在D区以下。可差距近千米,底层的人们也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彻骨的严寒。   E区的地面,忽然钻出无数毛绒毯子,人们报团取暖,却也即将到达极限。所有火属性的魔法全部失效,人们没有彼特鲁沙那般高超的取火技巧和专业的道具,普通的火石也难起作用。   旅店的老板娘稻荷裕子在此时站了出来,为大家准备了热饮水,在如此环境之中,唯独稻荷裕子的烧热水魔法正常运行,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空中,血色的魔力沉寂了,如同蜡炬点燃又吹灭,显得有些可笑。   库里因茨冷笑出声。   ……   “力量,不能决定胜负。”坐在秋千上的五夜童谣,轻轻摇了摇头,柔软的地面钻出两个凸起,又渐渐变成一只玩具猫和一条玩具蛇。“蛇类魔物,拥有更大的力气,有着尖牙剧毒,有更大的体型……可它无法战胜猫型魔物。牛羊强壮无比,体重比狮虎大一个量级,可它们看见狮虎却还是要逃跑……”   “诶……?”优娜疑惑地问道。   “火焰能烧尽一切,但如果被冰块盖上,也只能变成一缕薄烟……”五夜童谣摆弄着两个玩偶,像在消遣。   “你的意思是……”   “这……就是「克制」,相性的克制。”放下了手中的玩偶,五夜童谣凝望着没有画面的天花板,轻轻叹了口气。“天敌,无论怎样,都是天敌。何况……在二者硬实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相性,是绝对的。”   ……   空中。   “这就是克制。”库里因茨这样说。“我知道你们血族的弱点,你们的一切行动,都需要消耗「血液」,如果被冻结的话,再强的血族也不过是一具无用的尸体。”   望着巨大的冰,库里因茨又笑了笑,转身向云团中央归去。“真是没用啊,只是这种程度,是没办法与魔王之子抗衡的……”   啪。   库里因茨看见,一把伞,抵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是吗?”   眼前之人,是月下弥音。   她全身挂满冰霜,无数伤口在她体表显现,可她眼神中的杀意,却比这冰霜更寒。   “怎么可能……”   砰!   只一瞬间,库里因茨化作无数碎片,破碎开来。   “我的血,可不止存在于我的体内啊。”弥音凝聚魔力,一道魔弹轰向碎裂的库里因茨,“我的魔晶正是为这一刻而准备的,死吧。”   “猖狂!”在弥音的魔力冲击命中冰体的前一秒,那冰雕身体忽然蒸发,旋即化作无数冰晶粉末,随狂风飞舞起来,“打得碎我的极寒魔躯,算你有些本事……不过,仅仅这样就想干掉我,还太过妄想了吧——「魔躯·寒狱」!”   轰——   冰躯碎裂产生的无数雪花在弥音身旁螺旋环绕,弥音挥伞击打,产生的风压卷走雪花,可其他雪花却又在瞬间填补缺口,丝毫不给弥音一点突破的机会。   “啧……”弥音皱眉,眼看着冰雪包围圈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无法用普通的手段驱散,极寒魔躯即使化作碎片,其魔力密度也远超出周边冰雪。弥音体内的血液已经凝固,即使动一下也会撕裂血管,全身剧痛。体外储存备用血液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即使在魔晶里,也不过只存了几滴,可如今,不是省的时候。   但是——   “怎么……?!”弥音忽然发现,自己与魔晶储血之间的连接中断了,“是刚刚那冰?!”   “这座城,每一块冰,每一片雪,都是我的化身!”库里因茨道,“要怪就怪你那狂妄的性格,竟把你的弱点暴露给我……现在,我已经找到你的魔晶了!”   “什……”   多么可怕。仅仅一句话,便被库里因茨抓住了破绽。寒冰伤不到弥音的魔晶,却将魔晶里备用的血凝固封印,库里因茨对自己的战略目标很明确,她毫不犹豫地找出了这场战斗的最优解。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有那山做庇护,就可以保你城民不死?”库里因茨冷笑一声,“刚刚那一击,我已经找到了你那山中城的缺口,不过五分钟,我就能把你所有的城民屠杀殆尽!”   “你……”   “呵,有本事的话,就突破这「寒狱」去救你的城民吧。”库里因茨道,“不过,你也只有用肉体去突破它了,可是那样,你的身体都会被从里到外冻成坚冰,失去所有反抗之力!那么——”   “……”   库里因茨继续说:“选选看吧,辛德瑞拉。是在这里苟延残喘地保住自己的命,还是……拼了命去保住那几万只卑劣的人类种,哪怕,粉身碎骨?”   ——   ————   作者的话:   最近更的有点少,来一次双更补偿。   生活比较忙碌,加上书的数据也冷清,缺乏反馈……稍微有点缺乏动力呢,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看,不过我会努力的。   受到了一些质疑,感谢各位的批评,但本书……的确是有些特殊倾向吧,但我是真的很爱自己笔下的角色的,尤其是安。但我没办法因为爱自己笔下的角色,就让ta一生完美安逸,就算是童话,也要打败恶龙才见公主。人与人的一生各不相同,但只要结局是美好的,那便是美好的故事了吧。   我喜欢美好治愈的故事,也只会写治愈的故事,尽管人设比较特殊,尽管主角再怎么不适合做主角,可如果世界的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那么总会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主角出场,演出自己的悲喜冷热。   各位,还请多多包涵,作为一个新人,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但我不会因为这是处女作就放松对自己的要求,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嗯。   晚安。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七十二章:何人,敢称最强   寒狱逼近身体,此时此刻,弥音除了全力自保,毫无其他手段。   血液被冰冻,无法释放「塔罗·世界」。强力的魔力乱流,干扰了正常的魔法施展。绝对的寒狱,在相性上完美克制了弥音的身体。   弥音在想。还有什么办法?   只身一人,单挑库里因茨,陷入寒狱,能力被封住,身体被冻僵……便是无解。   无解。   局面无解,库里因茨给的选择,也无解。   ……   可是,弥音笑了。   “真是抱歉,我月下弥音……从来不做选择题。”全部的气力在此刻凝聚一点,弥音抬起伞,对准脚下那涡流的长轴端点,猛然一挥,“你要在五分钟内杀掉我的城民?那你给我小心点,如果被我抓到机会,干掉你,用不了五秒。”   轰!弥音纵身而下,在伞劈开寒狱制造出缺口的一瞬间,向寒狱之外冲去。   “可笑,扑火的飞蛾,翅膀挥动得再用力,也终会化作灰烬!”   寒狱只在瞬间便再次闭合,将少女娇小的身影淹没。   库里因茨化身的核心所制造的「魔躯·寒狱」,与其他冰霜相比,宛若云泥。寒狱的力量,即使是弥音也无法抗衡。极度的深寒将弥音的身体在瞬间冻透,将肉体与魔力一同冻结成失去活性的冰雕。   “你的生命到此为止了,辛德瑞拉,化作冰沫吧。”库里因茨凝聚力量,化作一道冰锥,炮弹般轰向弥音。“因为你的失误,这场战斗,是我赢了。”   “你说,我的失误……?”在冰锥击中弥音身体的前一个瞬间,弥音的声音这样说,“那我就再失误一次,让你听听吧。在斗技场E区,有两只毛绒玩具,里面储存着我的……两滴血。”   “死吧。”   “而我,便要用这两滴血,干掉你。”   轰——!!   空中,那娇小的身影化作一片齑粉。冰雪重新聚集,化作库里因茨那冰雕状的躯体。   “确认命中,你已经死了。”库里因茨冷哼一声,“看来「月下最强」也不过如此,就像你对我弟弟做过的那样,你的「最强」称号,现在归我……嗯?”   库里因茨望向那堆碎块。   布料,金属……可是,没有血肉。   “命中的……是伞?!”库里因茨一怔,“尸体……辛德瑞拉的尸体去哪了?不对……她没死,是在突破寒狱的一瞬间,用一滴血传送走了么……呵,辛德瑞拉,还在负隅顽抗,现在的你,只剩一次使用特性的机会,你又能做什么?”   库里因茨抬手,风雪开始律动。“我的冰雪,能产生高强度魔力乱流,你的特性就算再强,也不可能在我的领域内施展力量,就算让你侥幸逃走,你也绝不可能传送到过远的地方,所以,你肯定就藏在附近……你是绝对躲不过冰雪的搜查的,认命吧,辛德瑞拉。”   可是,过了许久,弥音的位置始终没能被冰雪探测到。   库里因茨有些困惑,她加大的探测的密度,可仍无结果。“躲在了地下?不可能,她没这个力气……可是,到底在哪……呃?!”   月下弥音的身影没能探到,可此刻,库里因茨却发现了另一处异常。   那是,一处缺口……不,那甚至不能叫缺口,那只是一条微弱的气流。   太弱小了,弱小到库里因茨都没想要感受它的存在。那只是像小孩子吹气一般,毫无意义可言。   可它是存在的。这很突兀。在这片风雪大作的、广袤无垠的深寒领域中,竟有一条不属于领域的气流,真实存在着。   起始点坐标是……城西门。   “西门……是那个小孩?!”   安·凯尔拉。   此刻,城西门处,被莫伽迪雅用衣服和厨具搭建的“标记物”,轻微地亮起了光。   “没错,这就只是一个指向物,用来让弥音找到我们的箭头,仅此而已。”莫伽迪雅笑道,“只不过,这个「箭头」,是一张「魔法阵」。”   莫伽迪雅的魔力十分虚弱,即使用阵法增幅,也只能像小孩子一样,可以用力挥刀,可以撕碎树叶……也仅此而已。   但莫伽迪雅此刻所做的,比这些还要轻松。   “拨开雪花。”   轻轻地拨开雪花。   在长达几十公里的路径中,有一道微弱的风魔法,拨开了沿途的雪花。而且也没有多用力,顶多让雪花偏离了原路线五厘米,产生了仅仅一个拳头粗细的空腔。   “因为「塔罗·世界」的魔力走向是直线,所以只要制造出一条没有雪花阻挡的直线,弥音就能找到我们了……可是现在看来,反倒是我们,救下了弥音呢。”   只是一条能拨动雪花的风带。   那是连库里因茨都没能想到的事。魔力乱流可以扰乱魔法的施展,越是高阶复杂的魔法,就越难以在乱流中施展。在「永夜深寒」的领域中,极强的魔力乱流,就连低阶魔法也无法幸免——可「气流术」,是风系魔法序列中的「零阶」。   可就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气流术」,却在莫伽迪雅的手中,施展出了神乎其技的效果——近二十公里,数分钟,千百万计的雪花,竟全部被莫伽迪雅用这零阶魔法拨开,在这条直线之中,无一遗漏。   ……   “那一开始……”库里因茨略一思索,“一开始的时候,辛德瑞拉的魔力爆发,不是为了对抗乱流,也不是为了向我挑衅……而是,为了给那阵法提供魔力?!”   库里因茨有些惊愕。明明她们双方互相没有任何交流,明明那样微弱的法术,连自己都没有在意……   顺着这条风带,库里因茨找到了通道的尽头。   “果然……逃出去了么。”库里因茨喃喃自语,“那她现在……在哪里?难道只是逃走了?无妨,离开了这座城市,只剩一次施展特性机会的她,根本影响不了我的……”   杀气,在刹那间扼住了库里因茨的话语。   没有丝毫掩饰,那赤裸裸的、极致的杀意,让库里因茨一下子感知到了来者的方向。   在头顶。   库里因茨纵身一跃,钻入云层,然后穿过领域的上边界,望向上空。在那云层无法到达的平流层之上,无边际的杀气笼罩着世界。   可是——   “可是,在哪里……?”   库里因茨只探知到了大概方向,却完全看不见对手的身影。她感到有些迷茫。   “……虚张声势,被我的「寒狱」直击,在这个世界上,你找不到任何方法,在短时间内融化你那冰冻的血液。”库里因茨道,“另外,你移动到了我的上空,就证明,你转弯了——也就是说,这样做,你必须使用第二次特性——你以为,我会被骗?”   可是,没有回应。如同一开始库里因茨做的那样,月下弥音对库里因茨的回应,只有无声沉默。   “可恶……那好,我就来揭穿你这可笑的把戏。”库里因茨一挥手,两块圆形透明冰晶一大一小出现在她的头顶,那冰晶呈凸透镜状,对准了上空。   这样的探测,仍没有任何结果。   一千米,两千米……对焦越来越远。三千米,五千米……   没有结果。   “呵,果然是……”   滴答。   可就在库里因茨打算下结论的时候,一滴红色的液体,滴在了凸透镜上,格外的扎眼。   “什么……”   库里因茨催动魔力,在魔力的增幅下,冰晶探测的距离再次增幅。   一万米。   仍然没有结果。可是,在那里,库里因茨感受到了更加浓重的魔力波动。   两万米。三万米……   十万米。   没有,没有,没有。极尽了魔眼的探知力,也无法感知到月下弥音的位置。她一定是藏起来了,可这魔力波动,却没有隐藏分毫。   她藏在哪里了呢?库里因茨找不到。   就在库里因茨决定放弃的时候,在月光的背景之下,库里因茨看到了……一个黑点。   比芝麻还小得多。但库里因茨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东西,不对劲。   二十万米。三十万米。   五十万米。   库里因茨看清了那个影子。   五十万米的高空,少女背对着月光,睥睨众生。她的双马尾已经解开,金色的长发肆意飘动,然后是血,猩红的血色环绕在她的周身。   库里因茨看到,金发的少女浑身伤口,血色雾气不断从她伤口中喷发——被冰冻的血液,在剧烈地升华。   “那是什么?!”   “你,见过「真空」吗?”   声音,忽然出现在库里因茨的耳边,那是金发少女的远程传送音,声音很轻,却让冰雪化身的库里因茨都感到一阵寒意。   “在足够高的高度之上,空气无限稀薄,只需稍稍驱动,就能产生的这种……几近真空。”月下弥音这样说,“而在这种状态之下,再寒冷的坚冰,也只会化作蒸汽。”   “怎么可能……你这家伙,竟还能如此淡然,你的血液,已经全部化作蒸汽,顷刻间就会撑爆你的身体——”   “我对人体,研究了近千年。哪里有血管,哪里应该施加压力,我再清楚不过。在魔力的增压下,血蒸汽会被压成液态,尽管它们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功能,但对我来说,足够了。”   “哈、哈。”库里因茨冰冷的脸庞,出现了一丝狰狞,“即然如此,那你就在那高空待着吧,在那里苟延残喘吧!我不需要战胜你,我只需要破坏这里,便足以为我的本体收集力量……我要将你的城市全部破坏,将这里的居民全部冻成冰雕!”   库里因茨的魔力忽然爆发,云团中央那蓝色光芒暴闪,风雪忽然暴动,冻结扩散速度加剧,向那斗技场山中城内倾轧而去。   可是——   停住了。   ……   安·凯尔拉,10岁,在事后这样回忆道:   “一切都停住了。那不是突然刹车……没有那么简单。那是一个瞬间,一切的一切都在瞬间戛然而止,如同……影视剧里明明前一秒还是爆炸纷飞的场面,却在瞬间被按下了暂停。”   “可这是现实,不是魔法水晶投射的虚假影像。在那个瞬间,名为月下弥音的少女,对着这个真实的世界,按下了暂停键。”   ……   前一瞬间,风雪狂乱,下一瞬间,风雪以诡异的姿态在空中完全定格,却仿佛还在运动。   可那是绝对的定格,如同一张立体的相片,一切的冰雪,一切的狂风,一切的云与空气……都定格在了同一个瞬间。   (动……动不了!)库里因茨拼尽全力,却不动分毫,无数的冰雪也完全停滞,云团里正在爆发的能量,也定格在了爆炸的瞬间。(这怎么可能?!)   库里因茨望着天空。   以那少女为中心,血色扩散了。   像是水彩里滴下的浓墨重彩的殷红,那红迅速扩散,将这深蓝的夜空逐渐染成深沉的黑红。   “你这么喜欢冻结一切,那么,被冻结的感觉,怎么样?”弥音指着库里因茨,“我说过,干掉你,不需要五秒。”   (可恶……可恶!)库里因茨越发疯狂,可被弥音压制,完全动弹不得。(等等,那是……)   库里因茨还记得,现在是九月末,月亮,应该还是弦月。   可现在,月下弥音的身后,是一轮……巨大的血色满月。   “你说,你想夺走我的名号?”弥音轻抬双臂,仿佛无上威仪的帝王,炫耀着自己的王土。“看到这片结界,你还能说出那句话么?”   这里是结界。是月下弥音布置的,连体感时间都能改变的结界……一片被扭曲了的时空位面。   库里因茨这才明白,自己那遍布一座城市的结界,在眼前那血族面前,是多么不值一提。   ……   “那么,告诉我,库里因茨。”   血月之下,金发少女的声音,裹着极致的杀意,凌驾于整片苍穹。   “——现在,谁是最强?”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七十三章:弦论湮灭   风是静止的,雪花是静止的,没有声音,像暂停了的影视。   “库里因茨,告诉我。”血色之中,金发的少女指向库里因茨,“现在,谁是最强?”   嗡——   澎湃的红色魔力向指尖凝聚,魔力的汪洋在压缩到极致之后,旋即天空如同被重锤震荡的湖面,轰起一阵涟漪,魔力如巨龙的双翼振翅展开,一张魔力质的百米巨弓展现在弥音面前,那弓左右各为三支诡异的翅状,如同堕天使被撕扯下的六翼。   (那是……魔素化相!)库里因茨心中一惊,(那魔力的浓度……已经能具象化了?!)   三条纤细的线自翼尖伸出交于一点,化作三道弓弦,弥音指尖轻触弓弦,旋即魔力涌起,一道魔力质的长箭已然搭于弦上。   “以吾月下弥音之名,献祭古龙族之亡语——”   紫色的焰,于第一对血翼上点燃。   (是古龙族的……附魔术?!)   “供奉,古精灵往日之辉光——”第二对血翼,亮起金白色的光。“召唤,魔族的憎恶……”   第三对血翼,环绕起黑色的闪电。   “于苍穹之上,点燃漆黑的曙光;”   空气,有些不对劲。   “于深渊至底,沉寂逆鳞的故乡;”   弓被固定在空中,弥音拉住弦,向后拽去。   “四季,凋零于弗拉沃尔的过往;”   然后,空间猛然一阵波澜,魔力爆破成环,弓身炸成碎片,旋即那箭化作一道黑红色的霹雳,只一刹那便坠至库里因茨面前。   “荒芜吧,你是那审判彼岸的……死亡。”   嗡——   箭,消失了。   在刺中库里因茨额头的那个瞬间,红黑色的轨迹忽然收缩,暗红霹雳顷刻间细化成线,那线不断向轴心凝聚,红凝成黑,又凝成视觉不可见的极细的丝。   那丝,依旧笔直,却已经失去了原本暴敛的能量,一切又平静下来。   哗……   风雪动了,暂停被取消,一下子恢复了原先的行动。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怎么回事……”库里因茨一愣,“虚张声势吗……”   嗡。   “嗯……?”   魔眼中,月下弥音的身影消失了。血色的月,变成了纵向长轴椭圆。   冰雪共享视觉,库里因茨看到,自己的冰晶魔躯,正在收缩。   (什么?!)   此刻,冰做的躯体已经扭曲成诡异的模样,只剩下四肢,向那轴线处收拢。那轴线像一条无穷细又有着无限力量的线型漩涡,一切在碰触那丝线的一瞬间,被拉扯成同样无限细的线状,冰质的躯体像粘稠的胶,被牵引力拉出一条长长的透明的丝。   “「绝杀序列魔法」。”月下弥音沉吟道,“「弦论·湮灭」。”   嗡——   坍缩忽然加剧,无数的风雪仍在飞舞,可无论风向如何变换,每一片雪花都在向中央接近。   「永夜深寒」展开的整个结界,都在被捻成细线。从外界看去,结界在风雪与云不断的收缩中,像一颗巨大的茧房,被抽丝剥离,逐渐萎缩。   奇怪的是,已经被冰封的地面没有受到这条轴线的影响。弥音的空间凝固全部沿着冰,薄薄的贴在地面,形成一层不可视的保护膜。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被完全吸收掉……”纵使只是一个化身,但也是从库里因茨本体分离出来的,分身被消灭,库里因茨的本体也会受到不小的伤害,“分散——”   雪云的包围圈忽然扩散,只是这次,雪云的扩散不再是之前那充满侵略性的杀手,它们不再接触任何物体,只一昧地向远方四散逃离,如同阵型完全溃散的百万逃兵。   “你没有操控地面的冰。你的本体,就只有这些空中还为释放魔力的雪云吧。”弥音的阵阵空间传音仍环绕在库里因茨的雪云中,无法隔断,“想逃,但你……逃得掉吗?”   一只鸟撞进了雪云,它在向远处飞,可身体却诡异地向后方移动,越是用力挥翅,跌落向轴线的速度反而更快,面对着前往之处,却在越来越快地倒退着。   库里因茨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弦论湮灭」像一个漩涡,却又不只是一个漩涡。库里因茨以为它是在吸收自己的结界,可实际并不是这样。   是「空间」吗?「弦论湮灭」,不断将周围的空间捻成一条无限细的线,连同周围的所有,全部坍缩毁灭。   “不对……!这到底……这到底是……!”   “你发现了。”月下弥音这样说,“「弦论湮灭」真正攻击的对象是……「方向」。”   方向。   东西南北,上下左右,表里内外。字面意思的方向。   「方向」被攻击了,没有东南西北,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表里内外,所有的方向,此刻全部被扭曲到了同一个边缘线……   死亡。   越是逃离,就越是接近,向远处逃跑,和向弦处自杀,一个样。   “你在企图向本体发送情报,对吧。我可不打算让你们知道关于我的太多事。”弥音又说,“这个技能,就是为了留给你本体用的。”   库里因茨没有任何办法。她放弃了扩散,白色巨茧被抽丝的速度越来越快,「永夜深寒」被捻成了纺锤状,已经失去了所有威力。   “你……别得意!你毁灭的,不过是我万千分身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总有一天,我的真身会降临到这片大地,到时候,我将化身千禧年的灾厄,杀掉你们所有人!”   “总有一天?呵……你来不及了。很快,我就会亲自前往魔界,然后,毁灭魔族的一切。”弥音抬手,轴线抽走了最后的雪云,然后长线凝缩,融为一点,又消失不见。“千禧年的灾厄,就停在这一次吧,然后,我要做到连莫伽迪雅都做不到的事……终结今后一切的灾厄。”   夜空,忽然晴朗。无风,无雪,无声。   踏。弥音传送到了地面,全身的超低温在瞬间将她的身体冻结,但弥音反而感到一阵安心。弗拉沃尔由寒冬回到了那个美妙的四季如夏,尽管现在温度还很低,但从明天开始,又将是美好安逸的夏日生活。   “咳……”   身体失去了力气,弥音靠着墙,害怕自己跌倒,太过狼狈。她想继续走,想回到斗技场,可冻结的血液却让她全身剧痛失力,同库里因茨一战,弥音耗尽了可支配的所有魔力,如今连血液都无法调动,吸血鬼的体质让她又饥又渴,又冷又痛,她只能强撑着,等待身体慢慢恢复。   “负荷,还是太大了。魔晶的状态,果然还是不支持我这样做啊,不过……诶?”   噗——   弥音怔住了。那是一个瞬间,胸口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贯穿洞,血红色的冰在伤口周围,正在蠕动。   身后。那是一具红色的冰雕。冰雕很小,剩余的冰,构不出妙龄女子的体型,只能堆砌出幼女的模样,可弥音依然能认出,那冰雕,竟正是库里因茨。   “什么……?!”   “大意了吧,辛德瑞拉。”库里因茨阵阵冷笑,“还记得吗?你在我的攻击里受伤流血过……而我就在那时,在你的体内,留下了一个分身。”   “你……”弥音想要调动魔力,可体力不支的她根本来不及调动足够多的魔力,魔晶离身体,太远了。   噗!库里因茨双手化刀,对着弥音猛地刺下,伤口里被冻住的血仿佛拥有了生命,向库里因茨的分身不断蠕动而去。   “我要把你的血全部抽干,然后冻起来,等到天明之时让你灰飞烟灭!”   “可恶……早知道我就在天上多待一会了。”魔法阵展开,几道魔弹向身后射去,贯穿库里因茨的躯体,然而也仅一瞬间,缺口又恢复如初。   “愚蠢,就算只是一片雪花,那也是我的化身,这种攻击毫无作用!”库里因茨笑道,“现在,就砍下你的头好了——”   啪。   库里因茨的头顶,搭上了一只手。毫无发觉间,一个人影已经来到了库里因茨身后。   “是谁胆敢触碰我……嗯?”   库里因茨一愣,面前那人是一位少女,酒红色的长发散至脚踝,她望向库里因茨,没有说话。   弥音的声音有些颤抖:“到头来,还是得请你帮忙啊……莲伊。”   「业火的红莲」,莲伊。   “是你……?!”库里因茨先是一愣,面容又在下一秒忽然扭曲,她尖叫一声,忽然歇斯底里:“是你!你、你这个叛徒!混账!你为什么还活着!”   “库里因茨……”莲伊轻皱着眉,“住手吧。”   “你还敢说这样的话?!”盛怒之下,库里因茨竟放开弥音,直接冲向莲伊,“我要你死!!!”   “库里因茨,我再说一遍。”莲伊这样说,“我不是叛徒。”   砰!红色忽然绽放,库里因茨的分身还未碰触莲伊,竟已经化作一阵红色的雾气,再无其他反应。   弥音失力,一下子跌倒下去,在坠地的前一秒,她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莲伊……”   “你这个状态再摔一跤,估计就会变成碎块吧。”莲伊的语气又回到了那个充满讽刺的状态,“我不想看那么丑的东西。”   “你这家伙……”弥音想反击,可思路已经有些模糊,只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很重要吗?”莲伊另一只手抱住弥音的腿,将弥音整个身体抱了起来,向斗技场走去,“放心好了,我不是那种闲得发慌就会乱来的人。”   “你……!”弥音想反抗,却没有任何力气,只好躺在莲伊的怀抱中,莲伊的身体很热,弥音感到有些舒适。“不可理喻……总之,你给我的感觉,很危险。如果可以,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监视者。”莲伊说,“被拜托监视安·凯尔拉的人。除监视之外,我不想做别的事。”   “不是说你的学院给你派发的任务!”弥音说,“从刚来的时候你就说,是那什么学院让你打听安的下落……可现在,从我的视角来看,根本不可能是这样。”   “不,就是这样。”莲伊说,“我就是来监视她的,就算学院没说,也一样。”   “什么……”   “没必要惊讶,你也是监视目标之一。”莲伊漫不经心地说,“你们,都是被「改变过命运的人」。”   “……你指的是狐狼拉多托斯事件?你明明说过你没有接触过他……”   “我只需要知道,谁是需要监视的人,就足够了。”   “……告诉我,莲伊,你的种族,到底是什么?”弥音追问,“作为人类,怎么可能和第三魔种有接触?”   “我是人类。”   “骗人……”   “至少,现在是。”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七十四章:观旗不语   兽人之国。王城。   这个深夜,注定无眠。   轰轰轰——   身穿银色铠甲的男人,微笑着,提着一把银色的长枪,信步向王宫的方向走去。   枪尖滴着血。   踏,踏,踏。   身后,血流成河。   “在这边!”数十个兽人守卫军冲了过来,那是兽人之国的精锐,他们是王城中秩序的象征,相传,只要有他们在场,一切事态都会归于平静。   “哦呀?来欢迎的团队,还蛮热闹的嘛。”男人微笑着,提起了长枪。   “上!他只有一个人!”   “呵呵……有很好地说出败者之言呢。”   “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噗!!   那是兽人们完全无法理解的一瞬间,那男人提起长枪一挑,第一个冲上去的兽人,竟已经变成了两半。   男人眯着的眼轻轻张开,嘴角的微笑有些虚假。“下一个。”   “不要怕!不过是区区人类,怎么可能——”   噗!   “下一个。”   “可恶……”恐惧笼罩在每一个兽人士兵的心中,但精英的训练让他们遏制住自己的怯心,头领做了几个手势暗号,士兵们很快再次整理阵型,包围那银铠男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男人笑着说,“我的名字,叫做弗里格,22岁,人类。职业是……「旗士」。”   “骑士?”   “是旗士啦旗士。”旗士像是在取笑好友般惬意,他从储物魔法中取出一块布,那是一张白底黑纹的旗帜,他将旗栓在长枪上,挥臂一展——   白色旗底,黑色的图案,那是一幅抽象色块化的图形,但能够认出那图形想表达的含义——那是一柄十字长剑,刺穿了恶龙之身。   十字剑中心,有一块紫色的图案,像是镶嵌在剑柄上的紫水晶。   “十字星剑旗?!”兽人大惊,“只有凯撒帝国的……你、你难道是——”   “凯撒帝国,十字星殿。此旗正是我等圣殿骑士团的战旗。”旗士说,“而我,就是其中的士兵之一……尽管只有一人,但应该也足够了。现在,我将代表凯撒帝国,对尔等落后之国,执行单人灭国的裁决。”   “真是狂妄!”兽人大怒,“兄弟们,不要被他唬住!他只有一个人,我们一起上!”   “呵呵……哈哈哈哈!你知道吗?在你说出这种话的一瞬间,你,就已经死了。”旗士大笑一声,指向天空,“看看,你的头顶。”   兽人抬头,头顶正上方,空中五米处,一张魔力质的旗帜竟在迎风飘扬。   “那是什么?!”   “那代表着,今天,是你的「死旗」。死旗正在你的头顶飞扬!”旗士一个踏步,只一瞬间便来到兽人面前,旗枪一送,直向那兽人刺去,“「出旗·不意」!”   “呜啊!”兽人阻挡不及,刹那间被旗枪贯穿,头顶的死旗破碎,旗士拔枪,兽人的身体倒地,不省人事。   白底黑纹的旗帜被血渐渐染红。弗里格斜指众人:“下一个。”   “大哥!”远处手持剑盾的兽人大吼一声,径直向弗里格冲去,“大哥,我来为你报仇!”   “哦呀?又一个立下死旗之人。”弗里格打了一个响指,只见眼前那兽人的头顶上方,一面鲜红的旗帜出现,“赶着和你的友人相逢么?好,我成全你。「步足·位旗」——”   唰——弗里格的步法忽然变幻莫测,周围几个兽人轮番拦截,却连弗里格的影子都触摸不到,只能眼看着他向目标袭来。   “来了!”兽人架盾,愤怒并没有让他失去思考,“这可是兽人国的淬魔钢盾,有本事就攻过来吧!像你这样的家伙,根本不可能——”   “螳臂当车。”弗里格纵身一跃,在空中旋转数圈,甩起旗枪向那钢盾劈去,“「旗利·断金」!”   轰!!!   那盾瞬间脱手,旋即坠入地面,钢盾被这道巨力碾成蝴蝶状,在形变超过韧性极限之后,钢盾轰然崩断。   “你的死旗,如旗而至。”弗里格一笑,旗枪一送,直向那兽人刺去,“「闪烁·旗刺」。”   砰!   在旗枪刺中兽人的前一瞬间,一把长刀忽然刺来,从中架开那旗枪攻势。   “哦呀……?”   “抱歉各位兄弟,我来晚了。”持长刀者,是一位耳朵缺了一块的狼人,那狼人身着战甲,肩膀处别着崭新的军章——将军。   “狼……狼豪中将!”兽人们欢呼,“中将!您终于来了!这下,我们赢定了!”   此人,便是踏平周边小国,收获累累战果,被兽人之国军方称为最年轻有为的绝世猛将,兽人之国地龙军团首领,中将狼豪。   尽管在攻打弗拉沃尔一役大败,但狼痕王没有没收他的军衔,反而给了他更大的职责,让其戴罪立功。如今,狼豪的眼神中已经不再有先前那份傲气,取而代之的,是如火之热忱,亦是如山之沉稳。   “你们撤。”狼豪架刀,挡在弗里格面前,“面对跨级别对手,正确的做法不是一昧冲锋,实力差距过大,就算人数再多也只是给他送战绩。”   “将军……”   “全员听令!我说撤就撤!整顿战力,疏散群众,将情况通报给王!”狼豪大喊,众人见状,立马散开撤离。   “喂,那个拿旗子的,接下来,就是我们之间的战斗了。”   “哦呀……”   像是骑士精神的一部分,二人的面板隐藏解除,彼此同时读取了对方的属性面板。   「狼豪,LV47,兽人族,战士。HP:6500/6500,MP:320/320,力量:552,物理防御:495,魔法强度:79,魔法抗性:201,敏捷:530。」   「特性:灰原狩猎。效果:可透支消耗未来24小时的体力进入爆发状态,状态持续时间内,大幅度增幅全属性,持续时间10分钟。」   对阵过更强大的存在,狼豪的心境发生了变化,近几天内,他接连突破自己的瓶颈,成长到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的地步。   (如果再次面对那个安·凯尔拉,我,绝不可能再输了。)狼豪心中暗想,(而眼前的敌人,带给我的感觉,却比那安·凯尔拉更加恐怖……不过,这就是我的试炼,而我只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战胜他。)   弗里格的面板出现在狼豪眼中。   「弗里格,LV60,人类,旗士。HP:5950/5950,MP:865/1005,力量:570,物理防御:510,魔法强度:635,魔法抗性:489,敏捷:650。」   「特性:观旗不语·败者言余:当目标说出特定的「旗语」时,会使目标被「死旗」标记,攻击被「死旗」标记的对手时,命中能力大幅度提升,并额外造成大量伤害;被拥有「死旗」标记的目标攻击时,自身闪避能力大幅度提升,并大量减少自身所受伤害。」   “竟然能让将军为士兵殿后……真有你们的。”弗里格玩味地笑了笑,“这样就是你们兽人国的军队风气?这也太软弱了吧。”   “将军!您一定要活着回来啊!”远处,士兵们对着狼豪的背影大喊道,“我们……等您!”   “弗里格,你的确很强,但现在的我,没有别的退路。”狼豪沉吟道,“弗里格……你不会懂的,你们人类的军队,是不会懂我们兽人的士兵的。我们的士兵,绝不怕死,但也绝不会随意牺牲,将军更甚……即使是士兵,那也是我国的国民,作为将军,理应冲锋在最前面,这就是……兽人的行军之道。”   “哦呀……有趣,可这样的行军之道,就是这么,让你们兽族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苟延残喘?啊哈哈哈……真是符合你们的身份呢。”   “你想激怒我,可我不会。”狼豪冷哼一声,“如今的我,只会用这把刀打倒你,然后活着回去,和我的兄弟们团聚——呵啊!”   狼豪身泛红光,特性「灰原狩猎」在开战的第一秒便已发动,狼豪的全部属性忽然暴涨一倍,他没有给对手任何分析的机会,直接以超出对方预测的速度,提刀而上。   “呵……死旗,已经在你的头顶飘扬了。”弗里格冷哼一声,一个踏步带动全身气力,将旗枪刺出。   只一刹那,枪尖刺中刀刃,一声刺耳尖鸣响起,狼豪后撤三步,弗里格被震退五步,他的手臂有些许麻痹。   “哦呀……虽然只是试探,但你的爆发力,超出了我的想象。”弗里格冷笑着,他的眼神,却已经流露出无法遏制的杀意,“区区兽人国,竟也有能接我一招的人……稍微,有点耻辱了呢。”   “我是不会输的。我身负狼人族的荣耀,兽人之国的前程,还有……保卫兽族民众的使命。”狼豪说着,再次向弗里格冲去,“这就是,身为兽族将军的觉悟!”   “人之将死,旗言也善。”弗里格道,“不过,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已经用了全力吧。”   “接招!”   “「百花旗·放」!”弗里格大呵一声,手抚着枪身滑过,那旗枪沿着枪轴自转数圈,顿时将旗帜卷起,还原成一柄真正的长枪。旋即弗里格连枪带人一跃而起,全身魔力气息暴涨,向那狼豪接连刺去——   那枪仿佛忽然分身,无数的枪刃残影如暴雨般向狼豪倾泻而下,狼豪一惊,提刀便横扫,不顾无数枪影,直向那弗里格照面砍去。   狼豪明白,若比技巧,自己断然比不过这高出自己十级有余的对手,长刀与长枪的攻击距离大体相近,与其浪费注意力观察枪刃,不如直接砍其本体。狼豪不顾自身,顶多与对手来个鱼死网破,他不怕。   轰——   只一眨眼,二人换了位置,弗里格脸上出现了一道划伤。“啧……算你,有点本事。”   而他身后的狼豪,血如泉涌。   “咕啊——”数十道的刺伤在狼豪的身体伤戳出数十道的坑洞,血染红了他的铠甲和身体,他失力跪地,强扶着长刀,愣是没有失去意识,“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连作为中将的我都……敌不过你……”   “啊哈……我吗?”弗里格深呼吸,再次展开旗帜,“我说了,我只是一个旗士……如果谈官职的话,那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   “混蛋……戏弄我吗……”   “你的勇气让我很感兴趣。我没打算戏弄你。”弗里格说,“也许,十字星殿的兵比其他地方的优秀一点,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的是,我,只是一个士兵——而且我的职责,只是「侦察兵」。”   “什么……?!”   踏,踏——   忽然,有什么在向这里靠近。   “顺带告诉你,一个秘密——”弗里格笑着,这样说。   踏——   那是,听不清数量的步伐,整齐,而充满力量。   无数银色的铠甲。   “比我还强的家伙,这里,还有一千多个。”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七十五章:千骑十字星   咕噜,咕噜。   斗技场,E区,稻荷裕子旅店。   浴室,三米见方的池子里,热气腾腾的池水偶尔冒出几个气泡。   两位少女坐在水中,水雾如薄纱,隐约地遮住少女尚未发育的身体,通透的液体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游走,如同雨后的一颗青涩嫩果,娇艳欲滴。   娇小的白发少女,身体上裹着一层坚冰,一旁金发的少女时不时拿起木桶,在被冰冻的少女身上浇下热水。   血族月下弥音,和被称作安·凯尔拉的安君,此刻正在同一个浴池里泡着。   安君本想拒绝,但奈何身体被冻住。弥音抓住机会,直接将安君传送到热水池里解冻。   “这是最快捷的办法嘛。”弥音伸出手,趁势在安君的颈肩处来回抚摸,“滑滑的,还挺好玩。”   (莫伽迪雅,帮我制止她。)安君在灵魂通话中说,(让她住手。)   弥音的说法也不无道理,热水泡着,总比放在火上烧要优雅得多。安君的双腿已经破冰,库里因茨的冰冻威力很大,尽管对安君的伤害不高,但皮肤和关节被坚冰牢牢锁住,要完全破冰恢复行动能力,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弥音受到的伤害远比安君高,但她精密地将火元素调动在体内升温,弥音体内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虽然魔力几乎透支,但弥音已经勉强能够行动了。   这份勉强,不会体现在表面。   ……   “哈啊……”莫伽迪雅坐在水中,尽管灵魂体碰触不到实体,但她依然做出一副泡温泉的模样。她一弹指,一道水花激起,弹射到弥音脸颊,“喂,差不多得了,看起来健健康康的家伙就别赖在这里占用资源了啊。”   “有什么关系?”弥音狡黠一笑,手捧起一汪热水,轻撒在安君肩膀,然后从后方抱住安君的身体,弥音的脸蹭了蹭后者头,顺着后脖颈,滑到了安君的颈肩。“好香啊……”   嘶溜。弥音的舌尖,不自觉伸了出来,舔到了面前那幼女娇小的肩。“不管看几次,你都是那么美味,即使隔着一层冰,但我还是忍不住捕食你……”   “喂!”莫伽迪雅一挥手,数道水弹打在了弥音脸上,但完全没有让后者在意。“你这家伙也太不知廉耻了!这是骚扰吧!”   “说笑的。我就舔舔,不下嘴。”弥音笑了笑,“不过我的确饿了。谁叫安的血质那么好,生命力和魔力那样旺盛,喝上一口,立马就上瘾了啊……”   弥音像是成瘾型毒物品鉴师一般,回味着安君的血液:“别人的血就像普通的烟草,或者红酒,那是一种轻松惬意的愉悦,但安的血呢,就像原初精灵之森里,用梦幻菇制作的迷梦香,那种超越观感的愉悦,真让我无法抑制……”   “你……有点恶心啊。”莫伽迪雅在一旁,表情有些扭曲。   “反正安也没有很介意嘛。”弥音说,“她也没说拒绝我。”   (不,我很介意。)嘴巴动不了的安君只能在灵魂通话中让莫伽迪雅转达。   “她说她很介意。”   “你说了不算。”弥音狡黠一笑,不顾莫伽迪雅,继续盘着安君的颈肩。“对了,稻荷裕子说要给我们送甜酒来着……”   啪——   浴室的门开了,可来者却并不是老板娘稻荷裕子,而是一位灰色长发的亚人族少女。   “爱丽丝?”   “……主人,你、你没事吧?”来者正是亚人族的奴隶少女爱丽丝,她已经脱下了衣物,裹着浴巾。她看着弥音对安君动手动脚的样子,先是怔住一秒,然后小脸一红,“你、你把手放开!离开主人!”   “诶……为什么?”弥音说,“我们俩刚和那雪怪打过架,你的安主人更是被冻成了冰雕,我们一起泡个温泉也没什么关系吧。”   “你看起来明明什么事也没有!你为什么也在泡温泉里……”   “哈啊……”体内还有很多冰晶,要说没事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外表看不出来,弥音不会在众人面前表露出自己失利。   此时此刻,弥音想说一句:「若不是你们,这座城也不会遭如此打击,若不是我,你们恐怕迟早被冻成冰块」……但她没说,她不想和爱丽丝计较。   弥音放手:“好啦好啦,我放开就是了。那么,你还有什么事吗?我已经付过钱了,你总不能把我轰出去吧?”   “呜……”爱丽丝犹豫了一下,又忽然跑向池子,“那、那我也进来……!”   “……啊!”一旁的莫伽迪雅忽然叫道,“等等!爱丽丝,这里面是……”   可还未等莫伽迪雅说完,爱丽丝已经跳进了池水中,然后——   “……是开水。”   “呜哇啊啊啊!!!”   爱丽丝一声惨叫,扑腾着从水中跳了出来,接近沸点的开水几乎是眨眼间把爱丽丝的皮肤烫成通红,她翻滚着摔在地上,剧痛让她惨叫不止。   嗡——   一张白色的法阵像是有预料一般已经展开。   “等下,安。”莫伽迪雅又忽然制止安君。   (……?)   “爱丽丝!”莫伽迪雅说,“之前我教给你的治疗术呢?集中精神,对自己施展治疗术!”   莫伽迪雅的教学思路很清晰,这个时机十分合适,在有保障的突发刺激之下,身体会为了自保而激发潜能,也许,在这种情况下,爱丽丝能够突破自我,掌握收集魔力的能力。   只是……   “呜、呜——不、不行!我……”   “不要急!越慌魔力就越无法聚集!”莫伽迪雅指挥道,“可恶……怎么魔力回路越来越乱了……”   爱丽丝哭嚎起来,根本无法正常引导魔力,几乎为零的魔力控制力与悟性,被烫伤严重干扰了思维。   地面的白色法阵忽然发光,一次呼吸之间,爱丽丝的皮肤恢复原样。   (莫伽迪雅,下次再教她实战吧,慢慢来。)安君通信给莫伽迪雅,(她才刚刚学。)   “啧……安,棍棒出孝子,慈母多败儿,她可是「魔女」啊,你总是这么宠着她,她得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魔法。”   (这才只是开始。一开始就那么严厉地要求孩子的话,只会产生反效果的。)   “等等,莫伽。”弥音忍不住说,“安好像比爱丽丝小吧,你的措辞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莫伽迪雅一愣,“你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因为啊,安,你总是给我一种……老妈子的感觉啊。”   (啊哈哈……)   之后,稻荷裕子赶了过来,把水温调节到正常的温度,让爱丽丝也钻进了池水中。   ……   兽人之国。   “哦呀,真是顽强。”旗士弗里格笑着,在狼豪身旁转圈,“即使看见这样的景象,也丝毫没有动摇吗?”   “混蛋……”   “别逞强啦。作为中将,竟然连我这一个小小的侦察兵都打不过,你明白的吧?我们这一千人,便足以踏平这片大陆了。”   “可恶……没想到,你们凯撒,竟然隐藏得这么深……”   “彼此彼此,你们不也藏着一个好东西没有公开吗?若不是偷偷给你们漏个破绽,我们也找不到「遗物」的线索。”   “你们……果然是为了……「魔女遗物」!”   “要怪就怪你们兽人太傻了吧。不过,你们败的很荣幸。”弗里格的表情忽然严肃,然后收起旗帜,向那轰鸣踏步鞠了一躬。   一千位银铠战士,整齐地前进着。   最前方骑马的二人,一男一女。金发的青年有着完美的外貌和身材,只是看一眼,脑海中便会出现那男人的名字——   威廉·凯撒。   “毕竟,这场战斗,由我们的王子殿下,亲自布局。”   “第一王子的军团……果然,那个传言是真的……威廉,真的组建了那传说中的部队……”   旗士弗里格,换上了一面崭新而更大的旗帜,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大字——「千骑十字星」。   “千骑,可灭一国。”弗里格笑道,“和传言没有任何差别,我们,只会比那传言更强。”   千骑于狼豪面前停下,狼豪忽然感到自己是那样的渺小,伤口没有止血,他渐渐维持不了稀薄的意识。   可——   “那又如何?”摇摇欲坠的狼豪,握住了刀,“那,又如何?我是兽国将军,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你们再前进半步!”   “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我打不过你们……但是,那又如何?!”血,渐渐在蒸发,狼豪的身体在颤抖,瞳眸充| 血,变得血红。“我来告诉你们,这就是吾等兽国的将军!这就是,吾等狼人一族的荣耀!”   肌肉在喷血,狼豪燃烧了大量生命力,他提起刀,向着那不可战胜的敌人,发起冲锋。   砰!   可弗里格只是叹了口气。他转身一腿踹向狼豪,后者被一脚击飞。“你以为你在演热血戏剧吗?真是的,不要污染了王子陛下的眼睛啊……”   “陛下,我们继续前进吧。”弗里格扭头说,“我已经侦查完毕了,兽人族,也就这样吧。按我的计算,灭兽人之国,恐怕不需要三……嗯?”   弗里格没有听到狼豪坠地的声音。   轰——   弗里格感到了有些不对劲。刚刚,地面好像震动了一下。   轰——   但,这节奏,好像是脚步。   有什么在接近。   “那是什么?”威廉问。   顺着威廉手指的方向,弗里格敏锐的视觉,看到了什么东西。   云,散开,月光照了下来,照亮了这片长街。   那是一个,彪悍的身影。   澎湃的肌肉,仿佛一座骇人的军事要塞。   那是一个狼人。但他,绝对不是狼豪。   那粗犷的狼人,抱着另一个已经昏迷的狼人。他渐渐向千骑走来,每走一步,大地仿佛都跟着颤抖。   “狼豪将军哟,感谢你,战到了现在。”那狼人这样说,他又把昏迷的狼豪放置到一旁的石椅上,“恭喜你,捍卫了吾等,狼人一族的荣耀。”   “什么人?!”   “闯入吾之国土,却反问我是何人?”狼人起身,继续向千骑走来。众人看清了,那狼人身后,披着狼之图腾的披风。   那是,狼族的战旗。   “那,我来告诉你们。”狼人的声音,低沉得令人恐惧,“从现在,到你们生命的终点之前,你们,都将记住这个名字——”   “难道……”   狼人,停步在千骑的面前。   风忽然停了,所有的声音一下子沉寂,昆虫,鸟雀,风云……仿佛一切都在这个瞬间屏息,窒息感倾轧而来。   然后,狼人这样说:   “——兽人帝国,狼痕王。”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七十六章:王的降临   弗拉沃尔城,斗技场E区,稻荷裕子旅店,浴室。   “我来。”弥音从稻荷裕子端来的盘中取下一碟甜酒,转而端到了安君身边,“安,我来喂你,啊——”   “唔……”爱丽丝看起来有些不满,她紧盯着弥音。   “不,我不用……”冰已渐融,安君说话还有些费劲,“我还不太方便,你给爱丽丝吧。”   “哎呀~”弥音的手忽然一抖,碟子翻覆,甜酒全撒在了安君身上,“讨厌,你害得我把酒全撒了啦。”   稻荷裕子笑道:“没关系,这些酒都是药花酿萃的,撒在池子里,对皮肤有好处。”   “这样不就浪费了嘛。”弥音狡黠一笑,舌尖舔了舔嘴唇,盯着安君的锁骨处,旋即忽然靠近,“这里还有一点。”   弥音抓住安君就开始嘬了起来。   “呜……你又干什么……”   “哇!”爱丽丝惊叫出声,一把抱住安君,从弥音的手里将其抢回,“不、不可以!主人说过,这样做是不好的!”   弥音反问:“诶……可你这样全身都贴着人家,就好吗?”   “等等,爱丽丝……”安君这才发现,爱丽丝情急之下抛掉了浴巾,她的身体和自己贴在了一起,“太近了……!你的浴巾……”   “唔……她一定还想做奇奇怪怪的事……”爱丽丝埋怨道,“我……不喜欢这样。”   “啊。”弥音靠近,看了看爱丽丝,又看了看安君,“话说安啊,你刚刚是不是害羞了?”   “……说什么呢,不管是谁,和别人靠太近的话总会感到不好意思的吧。”安君说。   “不不不那不一样。”弥音说,“女孩子之间互相玩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可刚刚的你忽然血流速加快,而且心跳和血压,分明是那种……”   “别随随便便就探测别人的体内啊……你这种揣测心理的天赋应该用在正道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找到机会就要八卦。”   “呼呼……”弥音眼中闪过一丝魔力的微光,然后她略带惊讶地说:“不会吧……安,难道你真的对女孩子也有兴趣?”   “……这种问题是随随便便就能问的吗?而且还是问一个年仅十岁的幼女?”安君给爱丽丝裹好浴巾,然后瞥了弥音一眼,“不过,你自己居然会惊讶这种事?”   “哇,这种有一点嫌弃的表情我也很喜欢哟,「世界」的监测里也从没有见过,今天赚到了。”弥音笑道,“只是,我有点疑惑,为什么你就没有对我产生过羞涩的感觉?”   “哈啊……弥音,你有没有想过是自己的问题?”莫伽迪雅在一旁挖苦道。“过于主动,反而会让人失去兴趣,这就是少女啊……还有小安,哪有自己称呼自己用幼女这个词的。”   “哼哼……安,今天你要说清楚,你到底更在意哪种类型?”弥音靠近,盯着安君说道,“爱丽丝这样的贫弱型?莫伽迪雅那样的臃肿型?还是像我这种才貌双全,身姿婀娜,强大与优雅并存,智慧与美貌并重,清纯又魅惑,年轻而妩媚的完美类型?”   “等等,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还有臃肿型是什么鬼?”莫伽迪雅感到迷惑,“我是正经人,我有喜欢的男性的。”   “强大是有了,优雅妩媚年轻之类的词貌似跟你完全搭不上边啊。”安君叹气道,“不要闹了,我还没到有那种想法的年纪。”   “明明像个老妈子。”莫伽迪雅说。   “……说起来,安,你也只讽刺过我一个人,这也算区别对待了。”弥音一笑,“呼呼,算了,这样我也满意了。不闹了,言归正传,你其实想问什么吧?”   “……状况如何?”   “据我所知,还好。只是亚人们这段时间的积累全部功亏一篑了,魔晶矿洞也遭到乱流破坏,应该没法用了吧。”弥音对逃亡过程中的伤亡者只字未提。   “……唉。算了,人没事就好。”安君说,“我准备去兽人国一趟。”   “做什么?”   “抗议……吧。”安君笑了笑,“我要抗议兽人国的所作所为,我想得到国际社会的支持。”   “哦,那应该不用了。”弥音说,“凯撒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   “……这么快。”   “超出你预期了吧。”弥音说,“「血」组管辖者布兰伍德,还没有和我打好招呼,就把威廉·凯撒和他的骑士团传送了过去。”   “啧……”安君起身,“弥音,帮我个忙。”   “怎么?”   “我现在就要去兽人国。”安君一边收拾一边走出池子,“抗议活动……要提前了。”   ……   兽人之国。   月光,撒在这片黑色的大地上。   狼族的男人,|·站在了上千名银铠士兵的面前。   “呼……看来,来了个狠角色呢。”旗士弗里格笑了笑,指着狼痕,扭头对威廉说道,“陛下,要不按照老规矩,把这个功劳让给我?”   “可以。不过,听说狼痕王实力还不错,你稍微注意点。”   千骑窃窃私语:“哼……弗里格这家伙就知道抢功,明明实力不如我……”   “哼哼。”弗里格笑着卷起旗帜,长枪斜指狼痕,“狼族的王,现在束手就擒的话,以后还能在兽人公国里做国王哦,虽然我只是一介侦察兵,但……我可没有留手的习惯呢。”   “无妨。”狼痕沉声道,“人类的士兵哟,现在,依然在狼王节之中,无论是谁,都欢迎来参加……只要能击败我,王位,随便你们拿去好了。不过,你们最好,先做好赴死的准备。”   “呵……呵呵!盲目无知,谈判破裂,你已经没机会了。”弗里格大笑一声,旋即一个踏步便前冲十米,“我看到了,「死旗」,正在你的头顶飘扬!只要被我的死旗标记,这世上便没人能挡我一击——强化技,「铮旗·斗焰」!”   旗枪忽而暴燃,那旗帜化作烈火,环绕于银枪之上,火焰与枪化作暴敛的螺旋,在弗里格鬼魅般的步法配合下,火光化作一张绚烂的焰幕,掩盖住弗里格的招式行踪。   狼痕没有动。   “怎么了,狼痕王!反应不过来了吗?!能死于这般奥义之下,感到荣幸吧——”一道火焰忽然出现在狼痕身后,向狼痕后颈冲去,同一瞬间,一道身影自狼痕身前的焰幕底下钻出,前后夹击。弗里格俯身贴地,又化作一支弦上之箭,刹那间接近了狼痕,手中长枪卷起狂乱魔焰,直向那狼痕心口刺去。“「伏兽·旗天」!”   轰——!!   只听一声轰鸣,爆炸卷起风烟,震动与冲击惹得数十米外的房屋尽数轰隆作响。远处石椅断裂,碎石块落在昏厥的狼豪将军身上,他挣扎着睁开眼,看到了眼前,那狼痕王的身影。   ……   后来,32岁的狼豪中将,是这样描述那一刻的:   “我看到了火焰,它们来自于那个强大无比的银铠战士,还有他的旗枪,还有……敞开怀抱的,狼痕王。”   “没错……那个身为王的男人,面对眼前刺向自己的、那个几乎无敌的旗士,狼族的男人,竟向对手张开了双臂……”   “可是,火焰熄灭了。我感觉到魔力还在涌出,火焰却熄灭了。全部的流焰,在攻击到狼痕王的前一秒……「自行,改变了方向」。”   “火焰没有一道碰到王,它们全部像有了生命一样,自己改变了方向,然后,自己选择了熄灭……!”   “多么荒谬,多么荒谬的说辞啊!连我自己都不可能相信的……可是,如果让我不加任何修饰的,去描述那一刻的场景的话,我……却也只能这样说了。”   ……   “怎么了?人类族的战士。”狼痕沉吟道,“为何,不将这枪刺入我的心脏?”   咔……   “怎么可能……”弗里格看着枪尖,有些愕然,“我明明……刺进去了!”   如果从外表来看,弗里格说的没错,枪尖的一半,没入狼痕胸口的正中央,弗里格在用力,那枪在颤抖,可枪尖,却始终没法再入毫厘。   没有血流出。狼痕没有受伤。   “这个触感……?!”   弗里格似乎明白了什么。   仔细看去,狼痕胸前那两块壮硕的胸肌,夹住了枪尖。   枪尖,连狼痕的表皮都没有刺到,它硬生生被胸肌夹住,却仿佛瞬间变成了被诅咒的石中剑一般,再也无法插拔分毫。   拔不出,刺不进,肌肉的要塞仿佛坚不可摧的钢铁巨山,将那根渺小的旗枪完全蔑视……棍子,是翘不动山的。   兽毛盖住了那巨大到有些畸形的肌肉,直到近身细看,弗里格才感受到,那平静肌肉中蕴含的汹涌暗流。   “怎么可能?!明明……我攻击的,是身负死旗之人!”弗里格惊恐交加,“到底是为什么……!”   “死旗?你说的,是这个么?”狼痕向上一指,此刻,死旗正在头顶飘扬,只是……   死旗,却悬在了旗士弗里格的头上。   “什么?!”   “难道说,就连你的「死旗」,都选择了臣服于我么?”狼痕冷笑,“唯独你,还在执迷不悟。难道说,我和我国民之间的小打小闹,已经成为了你们判断我实力的标准?那,还真是对不住了啊。”   “可恶……!”弗里格弃枪,忽然踏步上前,以手为刀刺向狼痕咽喉,“这个距离,你躲不了的!”   可狼痕,向前走了一步。   砰!   完全没能反应的瞬间。   弗里格飞在半空,已经失去了意识,他的身体如一发炮弹飞向远处,全身筋骨尽碎,血如井喷。连旗枪都已然弯折,在空中留下了两道优美的弧线。   自始至终,狼痕,没有动手。   只是向前走了一步而已。他身体撞到了弗里格,后者便已经化作一发血雾飞弹,不省人事。   “若有人能伤我分毫,便认你们获胜好了。”   狼痕对着陷入震撼的千骑,这样说。   “你们,一起上吧。”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七十七章:圆环诡计   这里大概是一间废旧的木屋。   虎族的兽人老泰坐在木板床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的那一刻,是眼前这位黑袍的男人救下了自己。   老泰不敢看黑袍人的脸。他认得黑袍,那是暗协中权力最大、实力最强的七人众之一。   管辖者。   “「牙」组的组长,兽人之国暗协分会的管辖者……「掠之獠牙」先生。”老泰说,“为什么,要救我……我只是一个背叛者。”   “不可以么?”管辖者指尖晃过一道黑色魔力,从那黑色中,他取出一瓶药水,玻璃瓶上以锡金装饰,翠绿色的药水中隐约闪烁着魔力质的光,那是连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的价格不菲的模样。“喝了吧。你认得清是非,也分得清忠义,我认可你。”   “只是这样……?”老泰端详着药水,“我随时都可能再背叛你的好意。”   “你不会。为兽人之国和暗协献身的老泰已经死了。而死因,只是被多方利用,失去了价值。”管辖者说,“你欠我一个人情,也欠你自己一个真相。”   “……你说的我懂。自从卧底生涯开始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搭上性命。”老泰说,“但我却……”   “因为你看见了,弗拉沃尔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还有贫民窟,还有……千千万万活在水火之中的亚人族。”管辖者说,“让月下弥音收养从巴勒和缪拉那里抓来的亚人族奴隶,据我所知,这也是你对月下弥音的提议。”   “……大姐连这个,都和你说了。”   “我是管辖者。”   “……”老泰略一沉默,“罢了。你想表达些什么?你难道要告诉我,所谓真相,就是「王才是真正的恶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帮凶」……?”   “你自己知道。”管辖者说,“不然你也不会想要阻止你最忠于的王,还要为表忠心不变而企图自尽。忠义两难全,为义而出手,为忠而献身,所以,我才会认可你。”   “那,你要我做什么?”   “自己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真相。”管辖者说,“你,还有更多你能做的事。狼王没有恨你,暗协也没有,可弗拉沃尔那群无辜的人民呢?你还欠一个赔罪。”   “……抱歉。”   “不必道歉。道歉是最廉价、最无耻的赔罪方式。”管辖者说,“死很简单,道歉更简单。作为兽国大将的你,不应该只有这点度量吧。”   “我明白了。我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的……一定。”老泰说,“谢了,管辖者……呵呵,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被你开导……恕我冒昧,以前,我总以为你是一个冷血又小气的家伙。”   “为什么会这么想。”   “嗯……好像,你总是和其他管辖者不太合得来……除了「血」组。不过,「血」的管辖者和谁都能交好。”老泰说,“对暗协很多行动提出反对意见的,总有你一份……比如第七管辖者事件。据我所知,你是强烈反对安·凯尔拉成为管辖者一员的,你甚至还为此亲自出手刁难……啊,抱歉,我话多了。”   “无妨。你是不是以为,管辖者们所支持的,都是为了暗协着想?这么想,你就把暗协想简单了。”管辖者说,“所有管辖者,他们想的,只有自己。”   “……”   “一个决议,只有对所有管辖者都有利的情况下,才会被提出,被投票。这已经成为了暗协高层的潜规则。”管辖者说,“你是光明下的军人,你不明白,暗协,是这个世上最肮脏卑劣自私的地方,可有太多的人把暗协当成圣地,真是可笑。”   “这种话居然会出自一位管辖者的口中……”老泰有些惊讶。“那安·凯尔拉……”   “这不意外。”管辖者说,“安,只是凯撒与暗协做交易用的一个棋子。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她只是一根钓大鱼的饵料。暗协盯了安铃姐妹五年,只不过,原本该当「饵」的铃,被突遇变数的安代替了,仅此而已。”   “什么……安修女,是凯撒帝国和暗协刻意扶植的?”老泰惊异地说。   “我能感到,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个愚蠢的小孩。简直和你一样。”管辖者叹气道,“她沉迷于自己能拯救家人和世界的幻想中,可她又被暗协和凯撒套住,已经失去了退路。”   老泰思索道:“在森特托姆击杀红衣主教浮士德,逃离森特托姆的追捕而逃至暗协根据地弗拉沃尔,本想利用暗协为自己打掩护的安·凯尔拉,因为亚人族奴隶们而……可,接收亚人族也是弗拉沃尔的主意——然后,暗协拿着兽人与亚人之间的筹码,把安·凯尔拉,收进了管辖者之中……”   老泰在思考,而越想,老泰的表情就越凝重。   “……这样一来,安·凯尔拉不管怎样,就只能依赖于暗协,不,是被暗协强行捆绑……而暗协的背后,是凯撒帝国。”老泰继续喃喃自语,“凯撒的同盟,是帝国原初教会……而教会之下……”   老泰看了一眼管辖者。   “有十二位红衣主教……比如,浮士德。”   管辖者最后这样补充道。   “不错,如此笨拙的你,也能想明白一些事情。”管辖者抬手,摘下了遮住眉眼的兜帽。   老泰下意识转头闭眼,暗协管辖者的面孔不能被看到,为此而灭口之事也常有发生。但老泰转念一想,似乎也没必要为此而拘谨了。   “你可以看看我的模样。”管辖者说,“你要试着多看清这个世界,哪怕你并不情愿。”   那是一位中年的男人。   亚麻棕色的头发,碧蓝色的眼眸,面容有些沧桑,胡子许久没刮,看起来有些凌乱。   “啊……你……”   “看起来有点面熟,是吗?”管辖者说,“十五年前,我们在森特托姆的王都见过。”   “你是那时的……!不……这才十五年,你怎么变化这么大……!”老泰有些惊讶,“怪不得你的称号是「掠之獠牙」……十五年前,你大闹了一番森兰城,后来就再也没有音讯了,连狼痕王都没有得到你的情报,没想到,你竟然加入暗协,成为了管辖者。”   “毕竟,要逃出国家的追捕,加入暗协是最合适不过的选项了。”管辖者说,“尽管,也是最糟糕的。所幸公国放过了我,我还能站在这和你闲聊。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你要做什么?”   管辖者戴好兜帽,转身向门外走去。   “十五年前,你请过我吃了顿饭。今天,我来帮你完成你的愿望……”管辖者说,“我要,阻止那只膨胀的狼。”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七十八章:此之谓,王权特性   提起十字星殿,没有一个凯撒帝国的国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在那里,安放着历代勇者屠龙斩魔之圣剑,十字星剑。   在勇者完成历练之后,便会前往十字星殿,拔出圣剑。而在此之前,为了守护圣剑,凯撒帝国组建了一支由帝国第一王子带领的千人骑士团,世称——   绝世的千骑十字星。   那是六亿人残酷海选的结晶,是不问种族,不问阶级,只谈实力和政治的,最精锐的部队。   一开始的凯撒人,还以为那是一个平民也能快速得到高官的捷径,只要成为千骑十字星,就算军衔只是一个士兵,但也能让大多数将军为之颔首。   可后来,人们才明白,千骑,根本不是正常人类能进入的。   凯撒帝国的军事法规里,普通部队的士兵,要求是LV10。到达LV20,就拥有一般军官的实力,到达LV30,便是少将们的平均实力……   而千骑,仅一个士兵,便至少有LV60。   千骑十字星,根本不合常理。这是人们对他们的评价。   而此时此刻,这不合常理的,号称能一队灭一国的绝世兵团……   ……   名为狼痕的兽族男人,在走着。   顾名思义的,狼痕在向前走着,像是在散步。   “呵啊!”面前那三名士兵提起长枪刺向狼痕,狼痕没有挡,任凭长枪攻上身体——   可狼痕,依然在走着。   仿佛没有看到。   千骑十字星的士兵实力不俗,那枪的威力通过双方的身体传到脚下,震裂了地面。又有几名士兵从四面八方袭来,全部刺在了狼痕身上。   可狼痕继续在走着。肉体顶着十余把长枪,士兵的脚下划过碎裂的地面,留下一道道坑痕。   连减缓都做不到。狼痕在向前走,地面全是龟裂,长枪已经弯曲到看着就很危险的程度——那是帝国技术特制的金属,不管是韧性还是强度都远超常规钢材——可是,长枪弯折了。   形变超出允许的极限,金属出现了疲劳,长枪在悲鸣。   而狼痕,没有其他动作。   忽而,像是要伸展一下筋骨,狼痕震了下双臂,然后——   “噗啊!”银铠士兵忽然飞起,数十把长枪随之弯折,祝福过的秘银铠甲在空中爆裂成碎片,只一刹那,金属化作花火,鲜血成为云烟,红的白的粉的黑的,都好似那绚烂的一瞬,于月光下略一闪烁,便转而融化进漆黑的夜中。   然后,这片夜色,陨落成了猩红色的雨。   “保护殿下!”几十名铠兵组成阵列,挡在威廉·凯撒的身前,“殿下,怎么办?我们……可能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威廉身旁的蓝发少女风间,提起腰间长刀便要向前走去:“我来——”   “不行。”威廉拉住风间,“还不是时候。”   “那该如何是好……”风间问,“那么,我们要撤吗?”   “……”威廉沉默了。   威廉为自己的计划付出了太多。为此,他把弗拉沃尔拉上,把暗协拉上,把千骑拉上,把七阶魔法的钥匙拉上……甚至把自己的祖国、凯撒帝国也拉了进来……筹备了如此长时间的计划,而眼前,正是完成这个计划的最后一步。   (明明只要干掉他,兽人之国和魔女遗物就都……可恶啊……)   总有办法的。这一刻,威廉如此想道。   付出了如此之多才走到如今,面对最后一步的阻挠,他没打算放弃。   (要撤吗……不行!)威廉想,(一旦没办法速战速决,一旦我在这里撤了,那我的计划……就很有可能被公之于众了……不行,我绝不允许我的凯撒帝国的荣耀,被如此践踏……!)   (没错……我还留有后手,我还有风间和「那个东西」……)   这样想着的威廉,开了口:   “那家伙,很不对劲。”   “什么?”   “同等修炼强度下,战士的力量值,远远低于魔法师的魔法强度值……这是「法则」决定的。”威廉说,“历史上,魔法师界最高的魔法攻击力的记录值,是教皇的2000点……而战士的力量值记录,有可能比这更高吗?”   “……的确,现在看来,那狼痕王的表现,起码也暗藏着超越千点的力量值……这根本不合常理。”风间说,“那么,主上的意思是……”   “千骑听令!那狼痕王的特性和属性,也许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威廉说,“那家伙,很可能是有弱点的!他在隐藏自己的属性和特性!”   “隐藏……?”狼痕先是一愣,转而又笑了起来,“呵呵……隐瞒,是弱者才会做的事。你大可以问这普天之下的国民,有何人不知本王的特性?”   面板,被狼痕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愣住了。所有看到狼痕面板的人,都愣在了那里。   「狼痕。LV91。狼人族。HP:10550/10550。MP: 1965/1965。力量:1496。防御:1360。敏捷:1443。魔法抗性:1206。魔法攻击:73。」   “全属性……破千?!”威廉惊道,“怎么可能!这可是……媲美红衣主教的实力?!不……这太荒谬了!”   「特性:狼魂·EX。效果:根据战斗情况,属性值得到暂时增幅,最高倍数2倍。」   「EX进阶效果:使用者可将单项属性值的「倍数」转移到另一属性中。」   “另外,对付你们,我连「狼魂」都不需要……”狼痕冷笑一声,“不过,既然你们这么想搞清楚我的特性,那就让你们,看个够好了。”   面板在跳动。   「力量:1496」……   「力量:2992」。   “翻倍了……!这么快?!”威廉大惊失色,“竟然……接近了三千点?!”   “这世上,95%的特性,都是「属性类」特性,只有少数,才拥有特殊的「技能类」特性。”狼痕说,“比如「力量强化」、「魔力强化」……都是大众化的,属性类特性……一直以来,很多人都以拥有稀有的「技能类」特性为荣,可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你们错了。”   “……”   数值,还在跳动。   “技能,是有极限的。”狼痕说,“但是,属性没有。所以,就连「勇者级」特性,也无一例外,全是「属性增幅类」特性。”   “这是……!”   “还有底气和我一战吗?那,睁大眼睛看看吧——”   「防御力转移——防御力减半,力量值增幅2倍。」   「敏捷值转移——敏捷值减半,力量值增幅2倍。」   「魔法攻击力转移——魔法攻击力减半,力量值增幅2倍。」   ……   每项属性的倍数,都被转移到了力量值上。   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   1496,2992,5984,11968……   “属性增幅类特性,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最后,力量值固定,不再跳动。   「力量值:65535(无法完整显示)。」   “这,就是属性类特性的……绝对巅峰。”狼痕说,“兽人族的,王权特性——「狼魂」。”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七十九章:旧友重逢   “这,就是属性类特性的……绝对巅峰。”狼痕说,“兽人族的,王权特性——「狼魂」。”   狼痕说着,向前轻轻踏了一步——   轰——!   地面忽然崩裂,一道裂隙自狼痕脚底传出,又向威廉·凯撒的方向冲去,那裂隙仿佛一道沿地表崩出的霹雳,所及之处卷起无数飞沙走石。   “啊——!”   骑士们反应不及,顿时只听一声声惨叫,挡在面前的所有骑士被尽数震飞。   “主上——”   “我来。”威廉拔剑,顿时金光闪过,宝剑出鞘的瞬间,让狼痕不自觉注视过去。   “那是……”   只见那镶着宝石的金色宝剑魔光大闪,威廉将其插在地面,裂缝中的冲击竟在瞬间一分为二,威力被转移到了两旁,卷起的乱石狂风让二人不自觉遮住眉眼。   “狼痕王,这就是我的底气。”   剑,熠熠生辉。   “是……圣剑?”   “勇者级神器,斩魔屠龙之剑——「圣剑·十字星」。”威廉说道,“这把圣剑,本应是要等勇者完成历练后,再转交给他的……但现在,就由我来借用一下吧。”   「圣剑·十字星。品质:传说级。力量+255,敏捷+255,幸运+255,勇者级特性持有者使用时,可使用圣剑序列魔法。」   “还有我。”风间说着,手扶上腰间长刀,“在下,剑圣「千神洛姬」第一弟子,千神风间。接招吧,狼痕王,「神兵·花见月」——”   威廉一点头。下一瞬间,那风间忽然消失在原地,接连闪过数道残影,那一刻,狼痕眨了下眼睛。   千神风间,已经来到了狼痕面前。   她身体几近伏地,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斜指苍穹。   “千神流奥义,「醉花·一梦」。”风间冷冷地说,“死吧。”   嗡——   无数道刀光忽然闪现,斩过狼痕的身体,那是肉眼完全无法认知的斩击,无数斩击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完成,又是那样的锋利,连空气都没有为止震声,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刀光斩过。   “你,是在和我比速度吗?”   眼前,狼痕的身影消散了。   声音,却是从身后传来的。   “怎么可能……我明明斩中了……”风间的声音有些颤抖,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下。“难道我斩中的是……残像?!”   扑通。风间失力跪地,然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怎么会……?!”一切发生得太快,威廉连准备圣剑的架势都来不及,魔力刚注入到圣剑中——   狼痕,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想要征服他国,就要有舍身战斗的觉悟,人类的王子哟。”狼痕的声音,极具压迫力,威廉有些无法呼吸。“来,和我单挑。”   “可恶——!”威廉算尽天机,也根本没办法算到,兽人之国竟深藏着这样一个,根本无法判断的怪物……而且,还是兽人之国的王。“你这家伙……是在小瞧圣剑吗……?!”   威廉挥剑斩向狼痕,可是——   狼痕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剑刃。   完全无视了圣剑的力量和魔力,狼痕的手指,将圣剑牢牢固定在原处,然后,狼痕转动了一下手腕。   威廉看到,那个瞬间,圣剑变成了螺旋形。   圣剑不愧为圣剑,即使这般形变,也完全没有崩断的迹象,只是……这股扭转的力量,便只能传递到双方的身体上了。   “呜啊!”圣剑的扭力,一下子将威廉卷到了空中,然后重重摔倒在地,他的整条手臂扭曲成诡异的、血淋淋的形状,血流不止。“我的手……!”   圣剑,落到了狼痕手中。“人类的王子殿下。圣剑,是给勇者们使用的,你,恐怕还不配吧。”   “可恶……”   “正好,勇者团队,正留在我的王宫,我将圣剑带走,也有理有据吧。”狼痕冷笑。   “勇者……?他们,在你那?你想做什么?!”   “你这话说的,真是可笑。”狼痕的笑容突然停滞,他的表情有些冰冷,“有多少代勇者,他们的队友里,都有我等兽人族的战士,你知道吗?而我等兽人,又帮了勇者们太多太多!你明明知道这些,但你根本不想相信,兽人,从不比人类差,甚至比人类更优秀!”   “你说什么……”   “你就是人类,人类也是你。看啊,你的表情,简直是人类对兽人的,最经典也最可笑的表情了。”狼痕说,“你们人类,从来都没有把兽人当作人来看。对吧。”   “……”   “你们人类,把兽人之国挤到边远贫瘠之地,却嘲讽我们不能勤劳致富!你们扼住兽人之国的商路要地,又垄断财富,却反过来又侮辱我们贫穷低贱!你们让兽人之国收纳亚人族,自己不投入分毫,却反过来指责我们种族霸凌!”   狼痕的声音在颤抖。   “你们,让兽人族最强大的战士为勇者助力,现在却反过来质疑我们,说我会对勇者图谋不轨?!可笑!”   “……”威廉想说什么,但疼痛又让他闭了嘴。   “哈,哈。还有,这次的事件,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只是你和那些阴险的人类不一样,你敢站出来亲自出手……”   狼痕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而你们,一边对兽人歧视霸凌,一边对兽人之国的困境不管不顾,一边对兽人族极尽可能的压榨,一边又指责我们的政策没有|·人权?!那群软弱无能的亚人族又不是你来管!兽人不被你们当人,你们却道貌岸然地拿着人权来做论调!种族纯化运动,就是我要做的,我就是想看看,你们这群凯撒人的可笑嘴脸。”   (……真是荒谬啊。拉多托斯教的人,已经执拗到这个地步了吗……)威廉暗自想道。他说:“罢了,你赢了,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但你最好思考一下,若在此杀了我,兽人之国面对的,将是什么。十二主教,剑圣,教皇,暗协……还有,二十余个大小公国……你很强,但你的国民和士兵,远比你弱吧……呵呵……有把握么?让你们区区二百万的国民,去对抗数以亿计的兵力?”   “你觉得,我会怕?”   “什么……”   “你来到这里,就证明,凯撒要和我开战了吧。那么……既然我能来到这里,我,就绝不会怕。”狼痕举起圣剑,“数亿人又如何?所谓王,便是要有牺牲一切的觉悟……而我的国民,就由我,一个人来守护!”   “完全的极端主义啊……真可恶。看来,为了统一,还得再搭上一条王子的命……”威廉叹了口气,“罢了,查理,照顾好父王……”   “永别了,威廉王子。”   哗——   刀落下,王子闭上了双眼……   砰。   金属碰撞的声音。   王子睁开眼,眼前,是一袭黑袍。双刀架住圣剑,硬生生架开了狼痕的攻击。   “你是……”狼痕一愣,他想不到,竟会有人在自己完全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接近自己到如此地步。   遮住眉眼的黑袍在风压之下肆意飞舞,狼痕看清了那男人的脸。   “在下,暗协第二管辖者,「牙」组组长,「掠夺之獠牙」。”管辖者说,“十五年前,我们的关系还不错。”   “我想起来了。”狼痕说,“我想起来了……”   “不愧是兽人族的记忆力啊……感谢你和老泰曾经的救助之恩。”管辖者道,“但是,很抱歉,凯撒的王子不能死,我可不想看到世界大战。”   “所以,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恩人。”狼痕说,“你竟成为了管辖者……成为了让我们恨之入骨的,暗协的人……这,是背叛,这是背叛——”   “我没打算背叛。我承认我在兽人之国潜伏了七年,但我们「牙」组却从未对兽人之国做过有害的事。”管辖者说,“而我此行,也是为了阻止你——不要再想着复仇了,狼痕。那样做,对三个种族都不好。”   “闭嘴……把威廉给我!不杀了他,我无以告慰先烈和死去的战士!”狼痕有些愤怒,“奥!你忘了当年,是谁把你逼上绝路,又是谁救你于水火之中的?”   “哈……狼痕,很久没听到有人喊我的真名了。”管辖者摘下帽子,亚麻棕色而杂乱的头发,有些不修边幅的胡须,还有一双略显浑浊的、碧蓝色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狼痕。“不过,我真的是在为你好。如果你有异议,老规矩,我们可以来打一架。”   “呵——好。”狼痕摆出架势,“你不再是当年的你,而我,也绝不是当年的我了——我要让你回忆起,十五年前,你大闹森特托姆的时候、你被同类迫害的时候的惨状……没错吧,那年,为了掳走森特托姆的第四公主,差点连命都搭上的,你这无耻的家伙——”   狼痕冲了上去,大喊着那管辖者的名字。   “——奥·凯尔拉!!”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八十章:掠夺之獠牙   只是单纯地扑过来,风便仿佛在惧怕一般四处逃散,狼痕向前挥出一拳,破空声轰鸣大作,忽而卷起一阵狂风乱石,拳风穿过整条街道,四周建筑在颤动,几片瓦落了下来,摔成碎片。   而狼痕身前的奥·凯尔拉和威廉已经消失。一道黑影从脚下溜走,黑影掠过不省人事的千神风间,连同风间也一并带走。   “黑暗系的魔法……就算阶级再低,也很烦人啊。”狼痕看向手边,才发现刚到手的圣剑已经不翼而飞了。   “威廉,你带着风间先走。在那家伙面前,没有任何计谋道理可言,你这种温室里的富贵子弟就别再掺和了。”   “啧……”虽然不想承认,但威廉没有别的办法,算无遗策却大败特败,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很不自在。“好吧,那圣剑……”   “借我一用。”奥·凯尔拉说,“没有勇者级装备辅佐,这世上没人能接狼痕一招。除非你想让我死无全尸。”   奥·凯尔拉拎起圣剑,那圣剑忽然发光。他低声吟唱了一小段咒语,圣剑魔光一闪,那柄长剑忽然化作两柄短剑,被奥·凯尔拉的双手一正一反地握着。   威廉能看出来,那短剑依然是圣剑·十字星,外形变化却丝毫没有影响圣剑那威仪的气息,反而让威廉有了一种错觉,那圣剑,在雀跃。   “圣剑魔法……你怎么会使用这个?!”威廉一惊,“这明明,是勇者专属的……!”   “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情报啊。”忽然奥·凯尔拉全身魔力暴起,灰黑色的魔力凝聚成诡异的焰火缠在他的身上,“我的特性。”   「奥·凯尔拉。人类。LV75。HP:5900/5900,MP:1995/2000。力量:810,防御:425,敏捷896,魔法攻击力:477,魔法抗性:501。」   「特性:暗杀者:勇者序列特性,暗杀者。效果:力量、敏捷的成长值+50%,暴击率+10%,暴击伤害+20%,使用魔法技能后的第一次物理攻击造成无视目标防御力的真实伤害。」   “你是……勇者?!”威廉惊道,“怪不得,你的女儿铃·凯尔拉……”   “还有心思猜忌,还不赶紧带着你的跟班滚。”奥冷哼一声,“下一招对拼,我可不保证你俩这种脆弱的家伙还能活下来。”   “脆弱……”威廉有些难堪,但他也只能忍着,单臂架起风间向深巷走去,还能走动的骑士团士兵也互相搀扶起同伴撤离。   “你不追么?”奥·凯尔拉对狼痕说,“感谢你放他们一马,哪怕只是暂时的。”   “他们逃不掉的。被我盯上的猎物,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狼痕说,“只是在那之前,我必须先教训你一顿——我们来打个赌吧,和他们一样,你若能伤我一下,我便放过他们,如何?”   “狂妄。强化魔法序列——敏捷强化,回避强化,敏捷二段强化,专注强化,动态视觉强化,反射神经强化……”奥·凯尔拉沉吟着,一道又一道流光注入到他体内,“祝福魔法序列——风之加护,危机感知,动态预测,自动回避……狼痕,接招吧。”   “哼。”   二人的距离在刹那间拉进,分不清是谁先发起的攻击。只见电光火石之间,狼痕横挥一掌,狂乱的风压轰在奥·凯尔拉的身上,竟硬生生让其停滞了半秒。   “呃……!”   “怎么了,奥?感到影纵没法使用了吗?”狼痕说着,大手一扑向那奥·凯尔拉抓去,“不过是三阶武技的「破魔击」而已,难道你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高阶魔法么?”   轰!狼痕一抓,却发现自己扑了个空。   “当然不是。”奥·凯尔拉的声音从狼痕背后传来,“拥有圣剑的勇者,没这么简单就能对付吧。”   “传送……?”   「圣剑·十字星:暗杀者模式。使用者敏捷值补正翻倍,获得额外技能:短距瞬移。」   “狼痕,接招!”奥·凯尔拉双剑交叉劈去,在圣剑与多重加护之下,奥的速度突破极限,这一刻,他甚至超越了那不可一世的狼痕王。   砰!   但……   那是金属在空中震动飞旋的声音。   双剑飞旋在空中,奥·凯尔拉愣住了,武器脱手只是一瞬间,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大概是一记转身摆腿,但他也只能猜测。当奥·凯尔拉看清狼痕的身影时,那狼痕已经完成了攻击动作,他的腿稳稳地悬在半空。   转身,瞄准,抬腿,命中,一切的动作只在那瞬间完成。奥很明白,狼痕没有使用魔法,他甚至从不屑于学习那种——他眼中的弱者才会去学的“符文魔术”。   纯粹的体术。没有强化魔法,没有祝福魔法,没有特技魔法……只是纯粹的体术。   在那纯粹的爆发力之下,什么勇者级的兵器与特性结合,什么瞬间移动,一切都变成了滑稽的笑话。   “要对付你,果然,还是得用「狼魂」的力量啊。”狼痕说,“奥·凯尔拉,你是第一个能让我主动用特性来战斗的家伙……要是你能站在我这边,那该多好。”   「狼魂·EX」将属性的倍数叠加在速度之上,直接突破显示的速度几乎与瞬移无异。   “……我说过,狼痕,你的理念是错误的。于公于私,我都不能再让你肆意妄为。”奥·凯尔拉说,“千禧年灾厄在即,现在不是和人类开战的时候。”   “你才是错了,奥。千禧年的灾厄,才是真正的,可以让世界重新洗牌的时机。”狼痕说,“世界应该回归秩序,回归到尊崇力量,强者为尊的秩序,回归到由强者带领,共同追求强大的秩序!而不是像那凯撒一样,贵族中尔虞我诈,教会里麻木愚钝,追求金钱,追求权能,甚至搞起了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的狂欢娱乐之风气!”   “……说实话,你说的这些我不否认。”奥·凯尔拉说,“但这牌,不是你说洗就能洗的,凯撒能成为大陆第一强国,也并非没有道理。”   “阿弥司教洗脑愚民的套路我早已厌倦了,在他们眼中,不属于自己教会中的人,可都不算人啊。”狼痕道,“现在,连凯撒皇家也在……那被尊称为剑圣的家伙,不仅不知进取,还带头把凯撒的两个废物王子捧成万众瞩目的偶像……多么可笑。凯撒已经强大不了多长时间了……所以我,才敢与凯撒一战。”   “而且你还差点把王子打死了。”   “撂倒你之后,我会真正的将那王子干掉的。”狼痕说,“不过,你刚刚说于公于私……?那,私是什么?”   “呵……你已经波及到了我的女儿。”   “哦?难道那群反抗者之中,有你的女儿?”狼痕说,“她是谁?我没有关于她的情报,难道她已经加入暗协了?”   奥·凯尔拉微微一笑:“被你知道了的话,我怕你会忍不住打死她。所以,为了她,我也必须要……把你拦在这里。”   “那你,大可试试看。”   狼痕说着,一拳挥向奥·凯尔拉,后者双手同时斜向一摆,避开拳击锋芒,从侧边化解对方力量。只听一声闷响——   (架不开?!)   奥·凯尔拉被径直震开,巨大的力量直接破解了武技。   (不过……)   嗡——借助这股巨力,奥·凯尔拉的身体瞬间加速,只一眨眼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啧……”   无数黑色的魔力,在周边地面上乱窜,如同在编织一张黑色的网。狼痕皱眉,他不喜欢这种对战方式。   “魔法……奥,什么时候开始,你也爱用这种无聊的把戏了?还是说,你觉得这种东西,可以扰乱我?无聊……「狼魂」,是狐狼神拉多托斯赠与我等狼人族征服世界的特性,而曾经战胜过「死亡之际」的,成为了「进化者」的我……”   狼痕,一拳打向了脚下的地面。   没有任何偏向,没有任何目标,只是对准脚下,挥了一拳。   “——奥,你听说过,「濒死者进化」么?”   轰——!!!   那是什么声音?   ……   那是什么声音?   事后,中将狼豪描述这一瞬间的时候,犹豫了很久。   那是……一声巨大的轰鸣。像是无数吨的炸药同时爆炸,像是无数道闪电同时霹雳,像是无数只厉鬼同时哀嚎,像是无数只古龙咆哮的龙息……万千种轰鸣混合在一起,可发声者,却只有狼痕一人而已。   不,发声的不是他,而是那一拳。   狼豪眼中,那地面忽然凹陷了——那是坑?不,或者说,不只是……狼豪知道,那不只是一个坑。   ……   “……地面,其实像充气的皮球一样,按压后就会来回弹动……你们知道,这种事吗?”之后,中将狼豪这样回忆。   “别傻了,那怎么可能?地面可是实心的、没有弹性的啊!等等……但是、但是……如果你说的,是陛下的话……”   “但是,有可能的,对吧……毕竟,那可是……「狼痕王」啊。”   “不……那也太荒谬了……!”   “如果不是,那我为什么会看到地面……飞起来了呢?”   ……   远处,躺在石头上的中将狼豪,看着眼前忽然升起的黑色岛屿,他怔住了。   地表悬空了,连同道路和建筑,一起悬在了半空中。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八十一章:进化者   周边承载影子的地方被尽数轰散,奥·凯尔拉被从「影纵」中逼出,而他刚想再寻隐匿方位之时,一个黑影,已经贴在了他的面前。   “呃?!”   轰!   大片土石构成的墙壁轰然崩散,奥·凯尔拉的身躯如炮弹般飞出,穿过了悬起的万千土石,在地面上连滚百米,留下一道长长的凹痕。   狼痕在向这里走来。   大地在震动。悬在半空的土石岛屿,于狼痕身后轰然落地,泥土,石块,尘埃,漫天遍地,却没有一颗落在狼痕身上。   狼痕在向这里走来。   一口鲜血从奥·凯尔拉嘴中喷出,身上披的黑袍已经消失,他知道,狼痕留手了,尽管如此,他却已经站不起来了。   “可恶……”   “十五年了,你进步了不少,但是,我进步的速度,更快。”   “你的特性……进化过……”奥·凯尔拉说话有些费劲,“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你真的完成了那传言中……濒死者进化?”   “十五年前,就在我们分别的那一年,我完成了游历,准备回国,路过弗拉沃尔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魔族。”   “魔族……?”   “是啊……那魔族,比我遇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强,我虽败了,可那家伙也没落得什么好处,结果下场就是,我几乎死在了那魔族的手里……”狼痕看了看自己的手,“可我,跨越了死亡。”   “……生命在濒死之际,会爆发出超出极限的力量,如果能掌握它,不管什么瓶颈都能突破……可是,那也只是传言,从没听说有人能做到。”   “可这,便是「狼魂」的真谛。「狼魂」的能力也好,隐藏技能「回光返照」也好,只有战胜了死亡的恐惧,才能向死而生……就凭这点,拥有勇气的「狼魂」,绝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勇者级的家伙。”狼痕展开双臂,威仪的气场令人窒息。“「狼魂」,便是连死亡都能抵抗的无畏!若无人能拥有我这般的无畏,这世上便无人能与我一战!”   “哈……我越发明白,这个世界,绝不能让你来掌控……”   “你永远也无法理解我。而我,也不想听败者多言。”狼痕说,“现在,我要去杀那个威廉·凯撒了。你要怎么做?区区勇者级特性,你连……”   “你想说,我连伤到你一下的办法都没有,对么?”   “你连伤我一下的办法都没有。”狼痕说,“嗯……?!”   两把短剑,已经刺在了狼痕后背。   “什么时候……?!”狼痕有些诧异,他不仅没发现双剑攻击的时机,而且还被两把不知何时飞来的短剑刺入体内——它们击穿了狼痕的肉体防御。   「勇者序列特性,暗杀者。效果:力量、敏捷的成长值+50%,暴击率+10%,暴击伤害+20%,使用魔法技能后的第一次物理攻击造成无视目标防御力的真实伤害。」   真实伤害。   “区区勇者级特性?”奥·凯尔拉一笑,他的手指上,缠着两根纤细的黑线。“十字星脱手之后,我早就用「影纵」将其收回了,至于攻击方式……”   “……是黑袍。黑袍不是我打碎的,你把黑袍提前拆成了线,栓在了十字星上。”狼痕忽然想到什么,然后说,“而且,你另一只手里的,是什么?”   奥·凯尔拉伸出手,那是一个瓷瓶,还有一圈密密麻麻的黑线,它们全部半连在一块黑色魔力中。“刚刚的十字星只是警告,如果你再不回心转意,那接下来,无数的、涂着剧毒「海拉之泪」的暗器,将从你四面八方同时发动攻击!而由无数「影纵」布置的巨型网络,根本不惧怕你的武技!”   “你这家伙……!”狼痕忽然有些生气,“你这家伙……居然,敢对我留手?!”   狼痕的愤怒,并不是因为自己踏入了陷阱,而是奥·凯尔拉对自己的手下留情。   “你也对我留手了吧。”奥·凯尔拉说,“真的有必要吗?就因为我们身份对立,所以,我们就要拼个你死我活?我加入暗协,不是为了杀人,而你成为王,也不是为了屠戮吧。狼痕,你是一言九鼎的王,你说过,若我能伤你一下,你便要放过那威廉。”   “真是可恶……罢了!既然是本王答应过的事,那我便绝不食言。”狼痕说,“不过,你为何变了那么多?以前的你,绝不是这种瞻前顾后的性格。”   “如果你成为了一位丈夫,或是父亲,你也会变得和我一样的。”   “是因为女儿吗……”狼痕道,“告诉我,你的女儿是谁?是那个……第七管辖者吗?”   “……”   “我看懂了你的表情。”狼痕说,“果然是她……”   “……”   “果然么……你的女儿,就是那暗协的第七管辖者,「修女」!”狼痕的声音忽然变大,“让你我于此刻战斗的,让一向隐秘的你都要挺身而出的,就是那处处与我国作对的第七管辖者!那么——”   狼痕,向奥·凯尔拉伸出了手。后者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你这家伙……!有本事,就冲我……”   “——恭喜你啊。”   “来……嗯?”奥·凯尔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恭喜你啊,有了两个如此优秀的女儿。”狼痕说,“十五年前,你还是个连丽娜的手都不好意思牵的小男孩儿。转眼间,你的女儿,一个成为万众瞩目、百战百胜的勇者,一个成为能威胁到我国地位的暗协高层,我没看错,你和丽娜,很般配。”   “你……为什么?”   “战争和情义是两码事。”狼痕说,“如果我见到了那姑娘,我不会轻易取她性命……但,如果她真的执迷不悟,真的想辅佐凯撒为虎作伥,执意侵占我的国家的话……那么,就算是你的女儿,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你这家伙……”   一团闪烁着微光的物体从远方飘了过来,停在了狼痕面前,那是一只巴掌大的花妖精,她飞到狼痕耳边,轻语几句。   “嗯……”狼痕回应,“……奥,看来,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有新的敌人入侵,我要走了。奥,你这个伤势,就老老实实躺几天吧。”   “可恶……”   “顺带一提,如果你真不想让女儿受苦,那就告诉你的女儿,趁早退出,别试图挑衅她不了解的力量……”狼痕冷冷地说,“否则我,完全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八十二章:入侵者   夜深了。   兽人之国,王城。   道路两边的野兽雕像,在夜晚摇身一变成为了一盏盏路灯,照亮了整条大道。   从人类的视角来看,这样的场面多少有些诡异,但这是兽人族王城里延续了几百年的习俗,兽人们以这种方式祈愿着兽灵们会庇佑兽人之国,是吉利的象征。   然而,平常这个时候,即使是王城也该关灯休息,只留几盏必要的灯。   可这个夜晚,整座王宫,灯火通明。   护卫军一队又一队地来回巡逻,这是狼王下达的命令,今夜,那狼王预言暗协和凯撒帝国会直接进攻王城。   暗协是可怕的,他们拥有让所有权贵都为止心惊胆战的技术,传送。   如果只是神出鬼没的刺客,尚且可安排强大的近卫护身,但如果,是大量的,精锐的凯撒军部队……   这便是暗协能威慑一切势力的根源,也是布兰伍德能常年在管辖者中担任首席的资本。   ……   狼王宫。   狼人在来回踱步。   “狼牙。”金发的女骑士走来,“你好像很焦虑。需要帮助吗?”   “珂洛丽丝……”狼牙沉吟一会,“这是兽人的直觉,我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入侵者被狼痕陛下拦截了,祭坛那边又有诺亚和蒂娜二人守护,他们都很强,魔女遗物也会保护他们的。”珂洛丽丝说,“我们只需要镇守这里,保护好研究报告就可以……不过,也不会有人来王宫偷东西吧。”   宫中二人,便是勇者诺亚的队友,拥有「狼魂」特性的狼人族战士狼牙,以及拥有勇者级特性「圣骑士」的珂洛丽丝。   “护卫。”狼牙走到卫兵面前,“拜托你辛苦一趟,去祭坛看望一下诺亚,问问他们那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什么都可以。”   “是,狼牙大人。”卫兵说罢便向门外走去。   “狼牙。”珂洛丽丝说,“说起来你是国王的亲弟弟吧,没想到你对待一个卫兵也这么彬彬有礼,怪不得我们都看不出来你的身份……不过你也从没有向我们提及这件事。”   “……抱歉。”狼牙说,“老实说,如果可以,我不想和王族有联系。”   “觉得很麻烦?”   “不……我只是……”   咔——   狼牙话音未落,就被推门声打断。那并不是刚出门的卫兵,而是一男一女二人。   “呀吼!”少女看见狼牙二人,小跳着跑了过来,“我们回来啦!有什么好玩的事,也带我一个呀。”   “蒂娜?!”珂洛丽丝一愣,“还有诺亚……你们怎么……?”   “我们提前回来了。”诺亚的手里抱着一块用红布包着的长条状物体,“法阵停止了运行……我也该停下它了。我把魔女遗物带了回来,话说回来……国王陛下呢?”   “他说他发现了入侵者,要亲自处理一下,也就……十分钟之前吧。”狼牙说。   “哦,没关系,我见识过国王的实力,他会处理好的。”诺亚说,“那我们在这里帮他兜个底就好了。”   “诶……难不成还真有人会跑到王宫来嘛。”蒂娜漫不经心地说,“堂堂勇者团难道就在这里干等着?那也太没意思了吧。”   “蒂娜,不要任性,这是他国与暗协之间的冲突,我们最好不要轻易插手。”诺亚说,“这里大概会溜进几个暗协的窃贼,我们顺手就能处理了,敌人的主力就交给国王陛下吧。”   “啊啊啊——我们可是勇者团耶,难道我们就只能负责几个顺手就能处理的小偷?!”蒂娜捂着脑袋,“不过那国王的确比我们强一点就是了……好无聊,没什么事我就要去睡觉啦。”   “……诺亚。”狼牙忽然说,“来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有异常的地方。”   诺亚摇摇头:“没有……一切都很正常,除了这支魔女遗物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嗯……”狼牙皱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你太累了,狼牙。”珂洛丽丝手中涌现出一团金光,暖暖地照耀在众人身上,狼牙的情绪平静了一些,但内心的不安感仍挥之不去。“精神紧张过度也不好,这里有我和诺亚守着,一会你和蒂娜先回去休息吧。”   “不用了,谢谢……”狼牙说,“我只是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啊。”诺亚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知道算不算异常,我总觉得,从祭坛往王宫走的途中,隐约感觉到空气……有些越来越冷了?”   “啊,这个蒂娜也有点印象哦。”蒂娜在一旁打了个哈欠,说,“总觉得是错觉呢。”   狼牙问:“蒂娜,你没用探知魔法侦查一下吗?”   “哈?这里可是王宫诶,要我来侦查还要卫兵有什么用。而且我为什么要在这种事上浪费魔力?魔力是非——常珍贵的啦,你是笨蛋吗?”蒂娜好没气地说,“探知魔法是按秒来‘收费’的,王宫这么大的地方,就算用最低阶的魔法,恐怕也得把我的魔力抽光了!”   正当狼牙想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兽人卫兵忽然冲进来:“报!大事……不好了!”   “怎么回事?!”狼牙和诺亚两步上前,只见那卫兵手臂上的铠甲尽碎,臂上的毛也被扯掉大块,整条手臂挂着大片冰雪,露出的皮肤上,深紫红色的水泡肿地像柿子,甚是吓人。“是冻伤?!蒂娜,调动火元素,先升温破冰!”   “各位大人——”   “不对!”珂洛丽丝制止道,“这是烫伤!不要急着加温!”   “什么……可他身上明明挂着冻得骇人的冰块啊!”   “是冷烫伤。”珂洛丽丝说,“那是被超低温攻击过后,忽然接触室温的空气所致,用加温和普通神圣系治疗术这类活化性质的疗法,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等等,各位大人——”卫兵咬牙忍痛道,“我有要事报告……呜呃!”   “不要动,先处理下你的伤口。有什么事,你慢慢说。”珂洛丽丝说着,双手合十,低声咏唱:“水元素的精灵们,听从我的召唤——「水愈」。”   淡蓝色的魔力,闪烁着金白色的光,轻柔地裹住那卫兵的手臂。顿时一股清爽的感觉涌上卫兵的全身。水魔力流入那些冰块,融化、吸收了那些严寒物。身体不痛了,如同镇定剂的水愈术让卫兵放松下来。   “报告……各位大人,王宫……出现了入侵者!”卫兵说,“我们拦不住对手,只有我勉强逃出来报告……”   “入侵者规模有多少?是帝国军队还是暗协的暗杀者部队?”   “规模?”那卫兵先是一愣,然后面露难色,苦笑一声:“哪有什么规模……对方……”   卫兵看了看四人,仿佛不知该不该说实话,他犹豫了一秒,才说:   “入侵者……只有一个人。”   “什么……”   空气,忽然冰冷下来。   “这股寒意?!”诺亚忽然感知到了什么,他扭头望向门外——   那是一个比深夜更为漆黑的身影。   一袭黑袍,随着微风摇曳。仲秋之夜,却冷得像寒冬。   四周安静的出奇,众人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   “那家伙……已经来了!”卫兵惊恐地说,“怎么可能!难道我们的护卫军……已经全被这家伙干掉了吗?!”   “夜色之下,一身黑袍……各位注意,这次来的可不是好对付的角色。”诺亚拔剑,站在了众人前方,剑指黑袍人,“对方是,暗杀者协会的最强战力之一……「管辖者」。”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八十三章:沉默之时   “诺亚!退后!”珂洛丽丝上前架盾,魔力构筑阵法,一张金白色的屏障从盾前出现,“以女神阿弥司的名字,请吾主降下庇佑,守护魔法序列第三阶,「圣光震慑」!”   屏障忽然扩散,不断向前倾轧。勇者团队反应很快,他们明白,狭窄的空间不适合他们的战术发挥。   然而,那黑袍人只是向前一指——众人这才发现,那黑袍人的体型娇小得像个孩子——只见一阵金光闪过,那屏障便仿佛被子弹贯穿的玻璃,裂纹自触点向外扩散,然后便是一阵清脆的碎裂声,整个屏障轰然崩塌。   “怎么会?!”珂洛丽丝惊道,“三阶的屏障,瞬间就……!”   “啊……你的声音……”黑袍人说话了,那是一个娇柔的少女声,“你刚刚说诺亚……唔,看不太清——”   黑袍太过宽大,袍下人挣扎了两下才翻开帽檐,摘下兜帽。双方互相对视了一秒,才惊叫出声。   “诶——?!”   皎洁的月光下,银白如雪的长发披散开来。珂洛丽丝最先看到的,是那一双碧蓝色的眼眸,清澈如水。   当诺亚说出“管辖者”这个词时,珂洛丽丝不免心头一紧,而在这一秒,仿佛密林深处未知的动静露头,让她看到那里并非是蛰伏的猛兽,而是一只无害的羊羔……一切的焦虑都在对方的外貌面前烟消云散。   珂洛丽丝叫出了那少女的名字。   “安·凯尔拉……?!”   ……   十五分钟前。弗拉沃尔城,斗技场,E区。   “还没有安修女的下落吗……”亚人们收拾行李的时候,像是随口一问,有人忽然这么说道,“唉……她那么懂事,却仍只是个孩子,我听人说,外面那个冰雪魔族厉害得很哩,如果安修女真有办法,怎么也早该回来了,可是……”   周围的亚人们听着,没有人回应。   这里是E区花街的一个角落,头顶几十米处,火红的魔晶灯笼高高挂着,很亮,街道两旁吸引客人的花卉红艳依旧。人,比以往要多,花街,静得出奇。   斗技场得益于厚重的山体优势,还有巨大的、带有魔法纹路保护的空间,这里没有受到直接攻击,景色依旧。但亚人们知道,斗技场外,整座弗拉沃尔已经几乎不复存在了。   他们听得见斗技场外微弱的轰鸣。极速冰冻又解冻之后,再坚固的房屋也会在魔力与冰雪的多重冲击下崩塌,地下魔晶矿洞也在高压魔力乱流中被污染,地底的轰隆声传到地表,那是矿脉异变的声音。   果然应该先跟安修女学干农活,这是很多人心里忽然产生的念头。只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另一种想法取代了。   矿脉被破坏,贫民窟也被魔法摧残,本就一贫如洗的亚人们,失去了最后一点可怜的财产……还有未来的保障。   “我说,安修女,其实已经死了吧。”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一旁的亚人们怔住了。   “说什么呢……那怎么可能……”   “不然怎么还没回来?甚至,也没给我们一个交代。”亚人说,“别骗自己了,你们心里都清楚。刚才有个家伙只是碰了下渗进来的水,就差点被冻成了残废,安修女?她可是直接碰了那个魔法源头!”   所有人都清楚的。只是没人愿意相信。   “所以,死了……死了也好。”亚人说,“要不是她,我们也不至于这么惨。”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难道不是吗?她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去招惹兽人之国,那可是整个国家的力量啊,是我们这种亚人奴隶惹得起的吗?现在倒好,遭到报复了吧!她要不死,我们怕不是还得再被轰一次!”   “你……!你知不知道,安修女为了我们做了多少……”   “为了我们?怕不是为了暗协和凯撒吧!我看凯撒就是眼红弗城和兽人之国所以才拿我们当棋子——”   人群之中,一个男人大步走了过来。他的神色凝重,直朝那亚人而去——   “啊,亚力达村长……”   啪!   村长亚力达一个巴掌挥了过去,响亮的耳光声镇住众人:“一派胡言!”   “你……你知道吗?以后的亚人族,都要被当成毁灭弗拉沃尔的罪人,以后,这片大陆上就再也没有我们的栖身之地了!可你还要护着他们!”   亚力达从口袋中掏出一叠纸,甩在对方面前,险些摁在了后者脸上:“你自己看吧!这是「灰原之狼」公会的老泰留下的告别信,里面清清楚楚写明了兽国王室的阴谋!你以为放下武器,他们就会让你多活一会儿?!要不是安修女,你现在只能去地狱说胡话了!”   “可、可是……”   嗡——   白色的魔力忽然环绕在众人身旁,亚人们忽然平静下来。   “啊……”   身着黑袍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   “安……安修女?”   “各位,抱歉。”少女的神色有些沉重,“是我不好……这次,是我失算了,明明答应了大家,我却没有保护好你们……过几天,我会向大家公开道歉的。”   亚力达的内心很复杂,他想惊呼,他惊讶于那个必死无疑的安·凯尔拉,竟再次站在了自己面前,可话到嘴边,却又被亚力达硬生生咽了下去,现在不是值得欢呼的时候。   亚力达知道,眼前的少女,几乎不会流露太多的表情……记忆里的安修女,从未像现在这般凝重过。   “你竟然……还活着?!”一旁的亚人们反而先开了口,一半惊讶一半迷茫的感情让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好先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你……你真厉害啊,中了那样的攻击也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安君听得到,也听得懂,他们不会在自己面前说出他们的心里话。安君不信没有人质疑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像女孩子那样扭扭捏捏,安君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也忽然变成了无关紧要的话,然后,就剩沉默。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世界竟然真的存在「焚城级」的魔法,而让他们更没有料到的是,这个魔法竟被兽人之国投到了自己头上。   安君看了一眼亚力达,又低下了头。二人相顾无言,语意不全的喧嚣虚假地在周边流转。人们总是不会去寻找矛盾的原点,出事之后,便只好把不满发泄到眼前的、他们心中最应该被发泄的人身上,哪怕这个人并没有做错什么。   一个石子丢了过来,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身边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没能拉住他们的哥哥。   “都怪你!叔叔阿姨都和我说了,要不是你,我的奶奶也不会……!”   周围的大人们赶忙拉走这些孩子,而当他们接触到真正的孩童时,才发现了这样一个现实——身旁那个意气用事、连话都说不流利的孩童,和那人群中心,曾一人领队抵挡千军万马的安·凯尔拉相比,两个人,也差不了几岁。   亚人族几乎不会在意对方的年龄。亚人一族有许多年少优秀之人,年龄与能力,在亚人族中并不成正比……责任亦然。所以他们才能把希望寄托到一个孩童身上,也同样能把责任甩给这个孩童。   然后,亚力达开了口:“不要听他们的胡话……我永远都支持你,安修女……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接下来,兽人之国很可能再次出兵,安修女……你会帮我们的吧。”   “……嗯。”安君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戴上了兜帽。“不要担心,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我再也不会,让兽人之国欺负我们了。”   …………   ……   兽人之国。   珂洛丽丝没有放松警惕。   尽管悬着的心稍稍平静,但面前的少女,仍是只身突破皇家近卫军的存在。   “你是怎么做到的?”诺亚问,“你把他们都……”   “我没有杀人哦。”安君说,“我原本只是想见国王,可他们都不让我见。所以,我就只好挨个问路了……也只是问路而已。”   “可他即使逃掉了,也伤的那么重……!”诺亚凝眉,“你到底是谁?印象里的安,只是一个柔弱无害的修道者……”   “我是安,你印象里的安,安·凯尔拉。”安君伸出手,带着白色流光的冰雪从他掌心冒出,似乎有什么魔力在冰雪中流转,“我没有想让他们太过痛苦的,明明只要老老实实的,就不会这么痛了啊。”   “……你、你想做什么?”诺亚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那身黑袍……和我见过的「管辖者」的黑袍,是完全一样的样式!别开玩笑了……铃·凯尔拉口中温柔体弱、虔诚纯洁的姐姐,根本不可能穿上这种……这种象征罪恶的、管辖者的黑袍!”   “勇者大人……我才想问,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兽人之国的王宫?”安君说,“我只是想找国王,向他抗议我们受到的不公待遇而已……顺便,把他带给我们的寒冷与破坏,还给他自己。”   “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弗拉沃尔城,遭到了来自兽人之国的「焚城级」魔法打击,原本的商与花之城,已经毁灭了。我们……失去了一切。”   “开什么玩笑,哪来的「焚城级」打击,我们一直占用着兽国祭坛……等等,你的意思是……?!”诺亚忽然明白了什么,“不可能!我和蒂娜输出的魔力量才不过四阶!而我们一直监测着祭坛,祭坛里释放的,也不过是一个几乎没威力的魔法信号……安,修道者,是不可以说谎的!”   “啊……我明白了,终于明白了……那么,勇者,诺亚大人,告诉我——”安君盯着诺亚,这样说,“你怀里那个,用红布包裹的盒子里……装着什么?”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八十四章:圣堂之皎月   “……安,不要告诉我,你也想打魔女遗物的主意。”   “魔女……遗物?”安君看了一眼莫伽迪雅,后者摇摇头,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请让我看看。”   安君刚向前一步,就被诺亚叫住:“等等!你……请不要靠近,这是「终焉魔女」的遗物,这世上所有知道它的人都抵挡不住它带来的诱惑……而且,我向国王立下过誓言,我不能把它交给别人。”   “……那我,就在这里看着。”安君说,“请打开它,国王没说过连看一眼都不让吧。”   “……可以。但是,我仍怀疑你,安,你过于可疑了——”诺亚说,“我仍不敢相信你是那个安·凯尔拉……不过,只是看一眼的话……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们根本没有释放过什么「焚城级」魔法。”   ……   “话说,我留下过什么遗物吗?”莫伽迪雅思索着,喃喃自语,“当时死掉的太突然,我也没准备什么啊……”   (莫伽迪雅,看仔细,我怀疑那个东西和库里因茨有关。)安君在灵魂通话中这样说,(看诺亚他们的语气……)   莫伽迪雅颔首,只身飘了过去,安君和诺亚虽有二十步之遥,但莫伽迪雅仍能借助安君的魔力飘到诺亚身边,而诺亚众人根本感受不到莫伽迪雅的存在。   “让我看看……”莫伽迪雅在诺亚面前飘来飘去,“会是什么?我穿过的衣服吗?希望别是内衣……或者是魔杖?也不对,我从没有用过魔杖。”   诺亚打开盒子的时候,莫伽迪雅直接一蹦三尺高。   “唔噫!!”莫伽迪雅脸色铁青——至少看上去是那样,一脸惊恐的表情不知所措,“这根恶心的玩意是什么东西啊!”   “那是……”   诺亚把盒子内的东西展现给安君:“这是,「终焉魔女」莫伽迪雅的左手臂骨。”   完整的小臂与手部骨骼仍轮廓清晰,一点看不出时间侵蚀的痕迹。   “这是我的手……?!”莫伽迪雅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那根骨,她大概对应了一下,发现自己灵魂态的手正好能容下那骨,十分完美。“不会吧……呜——幻肢,我的幻肢好痛啊啊啊——”   (莫伽迪雅也会害怕尸骨吗?)   “那可是我自己的尸骨诶!”莫伽迪雅又有些愤懑,“两千年前,我特意在死之前把身体传送到提前挖好的陵墓,还设置好了保存遗体的魔法,本来我还想有机会带小安你去一睹我当年的姿容……可我现在才知道,我被刨坟了!还被分尸了啊啊——”   “唔……”安君悄悄遮住耳朵,他感到有些吵。只是莫伽迪雅的声音来自灵魂,他也没办法遮挡,“我听不见他们说话了……咳咳,诺亚,你们没有怀疑过吗?莫伽迪雅的骨头,为什么会出现在兽人之国?”   “这根手骨是兽人之国的传国秘宝,他们一直对外保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消息的。”诺亚说,“到底是谁把魔女的尸体找到的,我们也不得而知……狼痕王说,一千年前的千禧年灾厄、魔种德古拉事件,很可能就是因为魔女墓穴被盗才导致的……”   “哈?怪不得我的结界受损了,这片大陆上的人到底对我的身体做了些什么啊?”莫伽迪雅懊恼地说,“那弥音还怪我的结界质量不好,人类还怨我遗留的力量祸害后世……结果是我担下了全部,又受尽了一切冤枉。啊……说起来一般人也根本不可能刨我坟毁我身体,难不成就是弥音干的?”   (猜忌也要有个度,墓穴被盗的时候,弥音应该还没出生。)安君回应莫伽迪雅之后,又对诺亚说:“所以,你们就拿魔女遗物召唤了七阶魔法?还被兽族忽悠成为正义而战?”   诺亚说:“……我们没有。兽人族历代都参与了灾厄讨伐战争,连当年讨伐德古拉的时候兽人族都立过大功,他们应该是值得信赖的对象才对……”   “而且,千年以来,这里从未出现过什么七阶魔法的使用记录。”诺亚又说。他的语气很坚定,那是一种确认过无数遍后的自信。“我们检查了很多遍,从祭坛,到魔法纹路的构建,甚至是魔力的输入……不管怎么检查,都只有一个结果——这是一个四阶的,毫无破坏力的通信魔法,而我们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向弗拉沃尔发出警告,借此阻止战争。”   “可现实是,这本来就是一个小国、一个小城和暗协里一个分组之间的矛盾,可你们不仅没能制止战争,反而把整个凯撒帝国牵扯进来,现在,战事正式扩大,如果兽人之国真的拥有了七阶魔法打击的能力,那最终很有可能会导致整个大陆的混乱。”安君说,“本来按照计划,驻弗拉沃尔的暗协分会「月」组会在合适的时间与兽国谈判,可七阶魔法「永夜深寒」的降临完全打乱了我们的节奏……勇者大人,事情,已经闹大了。”   “够了,安修女,不要胡闹,污蔑人也要有底线。我说过很多次,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七阶魔法,先不说那种东西存不存在,就算存在,我们也没能力实现它——”   “还不明白吗?!”安君的声音响亮了一些,“你手上的魔女遗物,就是「钥匙」。而你们施展的,所谓的四阶辅助魔法,也根本不是什么通讯,而是把魔女结界,撕开了一个洞!”   “什么……?”   “被魔女单独封印的极高危险度的魔种「库里因茨」,就可以利用那个缺口,投放出自己的分身!”安君说,“你们想说,从没听说过这种事对吧,那你们大可以去弗拉沃尔看看,往日繁华的城市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可是——”   诺亚刚想说什么,就被蒂娜一把拽住,蒂娜在诺亚耳边轻语:“哎,诺亚——你会不会和女孩子说话啊。安还是个小女孩,就算她说得再假,但女孩子要是咬定你了,那你说再多的证据也不管用呀。”   “啊……那我该怎么办?”   “女孩子要先哄……哄,懂吗?”蒂娜说,“你先把她情绪稳定下来……你别看她现在一脸平静的样子,实际上就算什么事也没发生,但她这样子,内心里肯定也是有什么怨气的,你不能现在和她讲道理呀……”   就算让蒂娜想破头,她也不会明白事情的真相。在检查过无数次祭坛的情况下,她断然不会相信安君那听起来就很荒谬的一面之词,更何况,安君的到来实在太过可疑,除了蒂娜,诺亚等人至今还对安君的身份抱有怀疑。   无论怎么想,安修女仍有很大可能是被暗协利用了,不然,那个印象里柔弱的修女,也不可能一人突破皇家近卫军——勇者团队里的四人,不约而同地这样想道。   “我明白了。”诺亚颔首,然后转过头对安君说:“抱歉,也许是我们的行动对你产生了什么困扰……或是误解。接下来,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然后,安修女你告诉那些指使你来这里的大人们,我们好好谈判一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尽管提。”   “……”安君皱紧了眉。   蒂娜有一点说的没错,的确有些不好的情绪,堆积在了安君的内心。   只是比起蒂娜口中的“怨气”,不如说是……愤怒。   这一刻,安君明白了什么。诺亚身后,那一直沉默不语的狼族战士狼牙,有问题。   安君自己只是一个毫无准备、被打乱计划后提前到来的不速之客,如果再给安君一个月时间,如果安君顺势再多为弗城的政治影响造些势……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但无论是一心要战的兽国,还是早已揣摩到安君心思的威廉·凯撒,都没能给他更多的时间。   而更可怕的是,现在连勇者,都没把自己当一回事。   比起安君,狼痕王有证据,有自圆其说的论点,甚至,还有作为勇者诺亚出生入死的朋友——狼痕的弟弟,狼牙。   没有理由不相信狼痕与狼牙。更没有理由不怀疑安君。   安君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支持我进一步的调查吧。那么,我有个要求。”   “……是什么?”   安君的眼神有些冰冷,他盯着诺亚,后者不知怎么,忽然感到有些紧张。   然后,安君这样说:“我,要调查你手里的魔女遗物。”   “……安,我说过,请不要打魔女遗物的主意。”诺亚说,“你要理解我,一旦一国国宝出事,不仅勇者团会丧尽信誉,更有可能让天下大乱……所以,唯独这个,我不能交给任何人……呃?!”   呼吸忽然变得阵痛。   秋天的夜,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无法忍耐的凛冬。   “这个温度?!”诺亚大惊,四人优秀的训练成果让他们本能地布好阵型,“安修女,你清醒一点!是暗协在背后搞鬼吧!这不像你!”   “噫!”蒂娜全身发抖,“冻得我好痛……到底发生了什么?安修女不会被那什么暗协……给洗脑了吧?”   诺亚安抚着蒂娜,他说话时嘴中冒出阵阵白雾:“蒂娜,别怕,我有办法……我们得让安修女醒过来。”   “——我再说一遍。”   安君的表情看不出起伏,但诺亚众人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安君的情绪。安君冰冷冷地说:   “我再说一遍,把魔女遗物,给我。”   轰——!   ————   ——   作者的话:   最近是考试周,这段时间一直是各种考试,状态也不是很好,所以更新频率可能会稍微降些,如果有什么让您感到不满的地方,还请各位见谅!会努力改正的。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八十五章:一叶障目   白霜铺满地面,呼吸变得刺痛,诺亚活动了下双脚,鞋底已经被冰粘住,把魔力环绕全身护体才勉强抵抗住不断粘结的冰霜。   直觉告诉他,不能拖太久。身后的蒂娜运营着加护魔法,但仍抵抗不住寒冷,魔法师体质孱弱的弊端在此显现,她在发抖。   身体的状态会影响精神力,精神力的状态会影响魔法的施展,魔法师是团队的核心,无论是输出、辅助还是控场,一切都依赖魔法师的发挥。一旦失去魔法师的支援,整个队伍的阵型很容易随之溃散。   “蒂娜,拿好。”诺亚把盛放着魔女遗物的盒子递给蒂娜,“狼牙,珂洛丽丝,你们守好蒂娜,我一个人来对付她。”   “……有几成把握?”珂洛丽丝问。   “不敢断言必胜,也有九成胜算。”诺亚持剑,金色的魔力从体内涌向长剑,“我并没有感知到她的魔力,而且这冰不会影响到我,恐怕只是虚张声势。如果只有她自己,那我自然不会输……只是,我害怕有什么幕后主使会趁机偷走魔女遗物。”   “……如果真的如蒂娜所说,她只是被暗协洗脑之类的话……诺亚,手下留情。”珂洛丽丝说,“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孩子。”   “这我当然知道。我没办法在完全不伤到她的情况下让她回心转意,所以才没有十足把握啊……但我会想办法尽量不重伤她的。”诺亚提剑,一个踏步向安君冲来,“蒂娜,不要给我增幅攻击力!安修女,小心了!”   只听一阵破空之声,诺亚持着金光之剑向安君劈去。没有太多繁杂架势,最基本的挥剑动作刻意避开了安君的要害,斜向而斩。   可安君没有躲。   砰!一声闷响,像菜刀剁在肋排上的声音,冲击力撼动了娇小的身体,安君踉跄两步没能站稳,摔倒在地。   “遭……不会下手太重了吧……呃?!”   刺骨的冰冷,沿着长剑浸透了诺亚的手臂,瞬间麻痹了诺亚的感知,一层透明的冰,借长剑粘上了诺亚的手臂。   “呃啊!”诺亚调动魔力震碎冰层,整只手又红肿起来,席卷而来的阵痛像是在撕扯他的整条手臂。   “诺亚!”蒂娜担忧道,“我来给你治疗——”   “别过来!”诺亚说,“有些……不对劲!你们别靠近,护住魔女遗物!”   “蒂娜,可以在这里释放治疗术么?”狼牙问。   “这里……离诺亚超过了十米,本来治疗术就只是一个魔力转化效率极低的零阶魔法,距离一拉远就更没什么效果了。”蒂娜皱眉,教会的法术垄断太严重,而她只是一个与教会毫无渊源的魔法师,能学会一个治疗术,已经算是给勇者的面子了。“珂洛丽丝,你好歹也算是圣骑士吧,你的治疗法术呢?”   “你见过我在战斗中施展治疗法术么?”珂洛丽丝说,“治疗类法术咏唱慢效率低,不适合在战场中使用。而我即使想施展圣骑士的力量也得靠近诺亚……我只是近战单位。”   此时,被击倒的修女,已经缓缓站了起来。   “……明明受到直击,竟然还能站起来……”诺亚紧握长剑,咬牙忍痛,“安修女,收手吧,我不想使用全力……你不是我的对手。”   “哈。”安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道黑色闪过,一把铁锹出现在安君手中,安君抬起铁锹斜指诺亚,“有全力就赶紧用,我赶时间。”   “……执迷不悟,我会让你清醒过来的。”诺亚略一咏唱,诡异的金色纹路出现在剑面,“以阿弥司之名,挽救迷途之人,神圣系魔法·附魔序列第四阶——「净魂斩」。”   说时迟那时快,下一秒那诺亚便已来到安君面前,后者提铲一挥,刹那间只见几道火花闪过,二人便互接了彼此三招,只是那诺亚的剑技显然更胜一筹,诺亚压低身位,重心几近贴地,长剑忽然加速,两道剑芒瞬闪,一记十字斩击以迅雷之势击中铁锹,猛烈的力道顿时让安君的铁锹脱手,旋转着划过一道高抛线。   诺亚借势摆腿一扫,只听一声闷响,安君贫弱的力量值没有任何反抗机会,顿时便摔倒在地。旋即诺亚起身抽剑,自上而下便是一记重劈。   安君翻身似要逃离,可那剑的速度远比倒地的安君更快,旋即只感到背后一阵重击传来,金色的魔力随着长剑一下子涌进安君全身。   “呼……总算解决了。”诺亚转身,叹息道,“「净魂斩」可以清除她体内的诅咒,净化她的灵魂,我们在这里治好她,等她醒过来就……”   狼牙刚想说些什么,就发现诺亚身后忽然出现一道黑影——“诺亚!后面!”   “什么……!”   “诺亚,不知道你的同伴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是个很容易被骗的人。”   砰!   在诺亚转过头的一瞬间,一把铁锹呼在了他的脸上,铁锹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安君手中。   “怎么……唔、唔啊!”诺亚踉跄两步,刚稳住身形,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又好似有无数虫蚁从体内冒出,直向大脑内部钻去。“这、这是什么?!”   砰!   毫不犹豫,又是一铁锹拍在了诺亚头上,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诺亚更是无法站稳。安君上前,一把摁住诺亚的脸,然后猛地向地面一拽,诺亚整个身子便被安君压在身下,无法动弹。   “想知道这是什么?这就是你刚刚用的所谓能“净化灵魂”的东西,只不过是稀释过后的。”安君说,“我的「反击盾」可以回敬攻击,刚刚我本可以把全部的攻击都打出去,但我没有,想想看吧,这只是一部分而已,要是「净魂斩」全部打在了普通人的身上,那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是什么意思?”   “你说这是在「净化灵魂」?这分明是想把人的大脑捣碎,让他变成白痴……对教会来说,也许那样也算是净化吧,毕竟他们根本不会让你发现真相。”安君的语气有些严厉,“我一想到这么恐怖的魔法能被你如此淡然地、毫无自觉地用出,我就感到不寒而栗。告诉我,是谁教给你的这个魔法?”   “我……”诺亚听得出来,安君话里有话。   “不用隐瞒了,这种神圣系的魔法一看就是教会的,除了红衣主教,没人能教给你这玩意……当然,除了红衣主教,也没人能把你忽悠成这样,竟让你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捏在手里,说用就用。”安君说,“就因为他们是「应该相信」的,所以你就无条件地选择相信?”   “不……不可能的,你才是在骗我——”   “哈,对,先入为主的偏见不是谁都能克服的,说教的话我就留着以后再给你讲吧。现在我就把「净魂斩」一点点还给你,让你亲身体验一下被「净化」的感觉怎么样?”安君手中出现金色的光芒,一点点逼近诺亚,“你是被寄托于救世希望的勇者,你才是应该清醒的那个人,诺亚。”   “住手!”狼牙大手一挥,一道爪风扑面而来,锋利的爪风撕破了安君的黑袍,后者不由得被震退数步。“够了!我来和你打!”   实际上即使狼牙不阻止,安君也不会多做什么,他并不想烧坏诺亚的脑袋。   “你提醒我了,狼牙先生。”安君说,“当务之急,我必须得先把魔女遗物拿到手,这样我才有和大家谈判的资本,最好,是在国王和他的主力军到来之前。”   “也许我兄长的确做错了什么,但我们需要时间来核实,而不是像安修女你一样胡闹。”狼牙很纠结,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很复杂,但这里是他的祖国,国王是他的兄长,他想袖手旁观,可他做不到。   “来不及了。”安君说,“你们,要么相信我能把事情解决好,要么就想办法打倒我……或者,你们也可以拖到主力军到来,但是,蒂娜小姐还撑得住吗?”   “什么……?”   珂洛丽丝和狼牙没有注意到,蒂娜脸色已经有些铁青,身体止不住地发抖,魔力的运营也贫弱得仿佛会随时溃散。   “这冰雪中,含有魔力乱流。”安君说,“不断施展加护的蒂娜小姐,会在这里消耗太多不必要的魔力,而她的体质,不会支撑她在严寒中待太久的。”   “遭了……蒂娜,不要施展加护了!”   “你以为我想啊……”蒂娜颤抖地说,“一旦失去加护,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冰雪黏住,到时候可不是一个加护就能解决的了……”   冰锥不断从地面长出,已经封住了大殿门口,亦封住了两旁道路,诺亚四人退无可退。   “……我来。”狼牙闷吼一声,顿时红色的魔力从体内涌现,“安修女,狼人族的嗅觉,是很灵敏的。刚刚,你的魔力发生了一些变化……你,其实一直在悄悄运营着自我治疗魔法吧。”   “猜对了大概。”   “而且,你的防御力,超出了我们的估计。”狼牙说,“当初我们还在你的故乡借住时,你就曾向我展示过未知的力量,出于狼人族的礼节,我没有向任何人泄密……其实,你很强吧。”   “兽人之国不会以年龄看人,这一点,你们比人类要好的多。”   “诺亚,珂洛丽丝,蒂娜……抱歉,我要用全力了。”狼牙说,“也许,安修女真的拥有媲美管辖者的实力也不一定,所以,我……”   “狼牙……难道?!”珂洛丽丝一惊,“你要用「那个」……?!不可以!它对你的伤害太大了!”   “安修女,这是,狼人族最强特性「狼魂」的秘技——”狼牙猛地捶胸,喷出一口鲜血,“「狼魂」,隐藏技能——「回光返照」!”   “啊……”   数倍的属性提升,让狼牙的气势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只见他肌肉忽然膨胀一圈,眼眸变成了发亮的红色,魔力在每一块肌肉中流转,仿佛点火前的炸药。   “好可怕……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蒂娜瞪大了双眼,分外惊异。“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多么恐怖的力量……!”   “我也只见过一次。”珂洛丽丝说,“这是……他的秘技。只一刹那,便可以瞬间提升数倍的属性值,同级别血拼之中几乎没有敌手。”   “诶,真羡慕啊,只要喊两嗓子就可以提升几倍属性值……我想提升一点魔力值都要花很长时间来努力修炼呢。”蒂娜还有心思说笑,尽管她的脸色已经不堪。   “羡慕吗?你也可以做到的。”珂洛丽丝凝眉,看似在开玩笑的她表情却意外的严肃,“或者说,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这种即使没有「狼魂」这么强,但也能瞬间提升大量属性值的方法。”   “诶?那我也可以……?”蒂娜说,“那要……怎么做啊?”   “很简单。”珂洛丽丝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寻死。”   “咦?!”   轰——   狼牙一个大步,身影化作鬼魅,安君抬手,一道金色魔力打向前方,可狼牙一个转身,前进的方向硬生生变成了闪电般的折线,再看到狼牙身影之时,那狼牙竟已来到安君身后。   砰!   数道钢爪斩击打向安君背后,顿时黑袍破裂,安君刚要转身,狼牙却已然跃至安君身前,旋即,便是无数道刀光刃影——   “生命在受到死亡威胁之际,为了生存,会拼尽一切潜力去挣扎,去求生,而那时,生物便也爆发出了平生从未发掘过的潜能。”珂洛丽丝说,“如果有人要杀你,你也会在情急之下变成大力士的。”   “噫……好可怕。蒂娜说,“可是狼牙……”   “对,现在的他,自行发动了「回光返照」……很不可思议吧。原本,只有身临濒死之际,才能被逼出的技能……”珂洛丽丝说,“而他,在挑战过无数危险境地之后,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现在的他,只需要献祭一半的生命,即可发动这个状态。”   轰轰轰——   数道冰锥忽然从安君身边夺蹿而出,狼牙一跃而起躲过寒流,连跳数步拉开距离。   “……”   “治疗术使用不出来了吧,安修女。”狼牙说,“这是第三阶武技,「破魔击」。”   “……魔法沉默。”   “尽管只能沉默三阶以下的魔法,但对付你,足够了。”   “「反击盾」可不是魔法啊。”安君说,“发动它,不需要魔力。”   “这是兽人族的直觉。我能感受到……你那不同寻常的防御能力,肯定和你那藏匿起来的治疗魔法有关!”   “我还以为你指的是反击,没想到竟然是治疗。你说……藏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安君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和你们打架,需要用到治疗术?”   “什么……?!”狼牙刚想说些什么,他敏锐的耳朵里,忽然传来远方的喊声。   “听见了吗?那远处的哀嚎。治疗术,是给他们的。”安君说,“那是……被冰封住的卫兵们。尽管我及时收回了「反击盾」的攻击,但没有治疗术持续修复,他们全身都会顷刻间被冻伤。”   “你……!”   “看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勇者大人们。”   安君的话像面前的无数冰锥,却比这冰锥更寒冷,径直刺进了勇者们的心里,诺亚等人感到有些胆寒。   就好像眼前的修女,正在刻意引导着什么一样。   “……只能,速战速决了。”狼牙沉吟一声,“接招吧,安修女,这狼人族的荣耀与无畏……秘技——”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我才想快点解决战斗。”安君抬手,魔力从体内涌现,先是白色,旋即又有数道红色魔力融入,红白互融,像红色素滴进牛奶,化作一片浓稠的粉色。“还有,不要总把狼人族什么的挂在嘴边,做出赴死的觉悟,这种事,任谁都能做得到啊。”   下一秒,二人同时咏唱出了技能的名字。   “「狼魂·回光返照」!”“「狼魂·回光返照」。”   轰!   “怎么会?!”珂洛丽丝大惊失色,她看到,狼牙和安在同一刻释放出了几近相同的魔力波动,他们的眼眸,全部变成了骇人的猩红,“安修女……会使用「回光返照」?!”   “喂……珂洛丽丝,”蒂娜瞪大了眼睛,她眸前亮起一个小魔法阵,那似乎是某种探测魔法,“你不是说……这个技能需要濒死状态才可以触发吗……?连狼牙,也必须献祭一半的生命……可是安……”   蒂娜犹豫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一遍又一遍,最后,才颤抖着说出结论:   “可是安……没有受伤啊。”   轰轰轰!   在蒂娜眼中,狼牙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闪电,下一个瞬间,竟已经来到了安君背后十米开外。   啪。   安君身上的黑袍支离破碎,众人看见了安君白皙的皮肤,忽而那黑袍碎片像有生命一般悬浮起来,自动回到了原位。   “暗协的技术真优秀啊。只要注入魔力,衣服就可以自动修复,还能同时做到属性加成为零,这样连我也能穿了。”安君看着自己,他的眼眸已经恢复到原本的蓝色,红色魔力也随之消散,「回光返照」的状态消失。“不过,肉体一旦受损,就没那么简单恢复了。”   “呃……”   扑通。狼牙倒地,全身颤抖,竟再无起身之力。   只有安君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一瞬间,他将勒加米尔翎羽的魔力冲击包裹全身,借助「狼魂」增幅的速度发动反击,狼牙的攻击,反而变成了飞蛾扑火。   核心的战力尽数倒下,蒂娜的魔法受阻,圣骑士珂洛丽丝的防守能力无处发挥……   二人面前的修女,却毫发无伤。   “交出来吧。”安君这样说,“都是为了和平,我们没必要彼此伤害。”   “可恶……安修女,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为了和平。”珂洛丽丝说,“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   踏。   三个人,忽然沉默了。   像是生物逃避危险本能的第六感,众人同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踏。   “地面……是不是震动了一下……?”安君赶忙拉上兜帽,遮住脸庞。   踏。   “不明的高威胁反应……!目标是……”蒂娜眸前的法阵频闪,两秒之后忽然破碎,“呜!无法……无法侦测?!”   踏。   沉重的脚步声,停了。   已经多久了呢?安君忽然想到,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感情了。   恐惧。   那是杀气。毫无掩饰的杀气像实体的狂风一般呼啸而来,那是连看都不需要看、听也不需要听,就能感知到杀意来源的压迫力——   在后面。   “我的弟弟哟,是谁把你打成了这个样子?”   低沉的嗓音刚出声第一句,在场的所有人都心跳加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身爆炸般的肌肉,近三米的身高,身后,披着一袭披风,那披风好似一面旗帜,上面刻画着狼的图案。   不需要介绍,安君竟自行明白了来者是何人。那是和情报中……不,是远比情报中更加危险的存在。   兽人之国,狼人族的帝王——狼痕。   ……   “兄长……”狼牙看清了来者的模样,“快……!带着魔女遗物离开!她是……管辖者……!”   狼痕似笑非笑地看着狼牙。“你在说什么?快点起来,这样,有损狼人族的荣耀。嗯?诺亚大人哟,你怎么也躺地上了?”   “危险!别……别过来……!”诺亚说,“连我们也不能伤她分毫,她,太过危险了……”   “您,就是兽国的国王陛下吧。”安君皱眉,援兵的到来,远比他想象中更快,来不及抢夺遗物,只好变更计划。“还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是凯撒帝国和暗协的代表,还请您给个面子,我想和您谈……”   “勇者大人,我来扶你起来,这样,不太风雅。”   在安君还没说出下一个字的瞬间,狼痕,来到了诺亚面前。   “诶……?”   诺亚怔住了,安君也怔住了。忽然,安君感到嘴中一股腥甜。   鲜血,从嘴角流下,延迟了一瞬的剧痛从身体内部传来,火辣辣地烧遍全身,然后,四肢失去了全部力气。   诺亚眼中,那无论如何也无法伤及分毫的安·凯尔拉,倒下了。   “只用了……一击……?!”   “哦?原来刚刚还有个人在那里。”狼痕向后瞥了一眼,轻笑一声,“是客人啊,不好意思,你挡路了。所以……顺手,冒昧了一下。”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八十六章:兽族帝王,无双天降   “有点冷了……”   阿弥司历3010年,9月26日,夜。   凯撒帝国,圣路易斯城。某间旅馆,阳台。   不知为何,今晚格外的冷。棕色短发的少女脱下铠甲,汗水濡湿了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少女初见发育的曲线。她捻起桌上的毛巾,毛巾旁有一铁瓶,拧开后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饮料。   瓶子上贴着标签,上面写着少女的名字。   「铃·凯尔拉」。   ……   天空是夜幕,地面是无数灯火。圣路易斯城只是凯撒帝国的边缘城市,它的夜晚却依旧繁华,这般光景在祖国森特托姆,恐怕也只有最发达的几个城市才能见到。   “这杯子的保温效果,很神奇吧。”身后,男孩子的声音传来,“我把它拆了,大概弄清了它的原理,原理很简单,但是技术上,我们森特托姆公国根本量产不出来。”   “啊,西恩。”铃转头,看到来者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便又回头望向这城中夜,“很像你会做出来的事呢。”   “莉莉菠萝的文章里说,凯撒和森特托姆之间,有着大约二百年的技术代差,虽然有些夸张,但我能感受到作者当时的心情。真是讽刺,森特托姆好歹也是大陆第二强盛的国家。”西恩轻叹一声,“凯撒帝国,很美吧。”   “嗯……”   “我听说,雷亚兹教务长给你推荐了凯撒帝国晋升爵位的机会。”西恩说,“这个国家很不错,作为外国人能加入进来,也是光宗耀祖的事。”   “西恩,下结论还太早了,我还……”铃忽然低下了头,“我还……在等安姐回来,给我出主意。”   “也许,安就是为了让你独立起来,才选择暂时离开的。”西恩说,“自那之后,你的成长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我们谁也没办法猜到安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我相信她会没事的。”   “啊哈……西恩,看你说的,我已经好了,不再是之前爱闹情绪的小孩了。”铃笑了笑,手中黑色晃过,一张信纸出现,“安姐给我的信,她说现在的她在村子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我很放心的。只是……我一定要快点变强,快点完成目标……毕竟以后的家里都要靠我养活了。”   西恩接过信纸,略看一眼。“嗯……铃,这纸好像有什么……”   “铃——!”又一少女跑了过来,只见她有些嗔怪地大声说道:“你刚刚的训练,是不是又偷学我俩的剑法了?!”   “薇娅……!”铃略一诧异,“啊哈……因为经常看到,就不自觉地想模仿一下……”   “真是的,我们练了五年的剑法差点被你几个月就模仿完了,这让我们四年级生还怎么有脸称前辈……”薇娅先是责怪,转而又笑了笑,“算啦,不说这个,对了,你猜小黑刚刚买到了什么?”   “诶……?”   薇娅贴在铃耳边:“是威廉和查理王子的亲密写真集!”   “那、那是什么啊?!”   “还是传说中的粉丝头子洛洛凤梨亲自编撰的限量版啊!”薇娅拉着铃的手就打算往回走,“只能看一天,马上就要还回去啦。”   “不是买的吗?”   “只买的一天使用权啦!”   “等、等等!那到底是什么啊——”   看着她们远去,西恩笑了笑,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信,喃喃自语着什么:“安,铃现在很好,我们大家都很照顾她……只是不知,你现在怎么样了。”   “你真的是在村子里过着田园生活吗?我明明知道,谁也猜不透你在想什么……”西恩捻着信纸,“不过,是我的错觉吗?感觉这纸……似乎,有些多余的粗糙……”   “安。我多么希望,你正如信中所言一般。”西恩叹气,不再考虑多余的事,只凝望了一眼西方的天空,“请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   ……   兽人之国。   “咕啊……”   (我这是……怎么了……?)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那一刻,安君明白,自己大概是失去了意识。   (完全……看不清……)   “小安!”那是莫伽迪雅的声音,“快起来!很危险!”   地面在震动。   (好痛……很久没有感觉到痛了……没想到,这么痛……)安君挣扎着,沉默状态计时结束,安君感到魔法又可以使用了。身体自动施展了治疗术,一道白色流光注入体内,痛苦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涓涓细流的舒适感。(莫伽迪雅,你看到……发生了什么吗?)   “我……抱歉,就连我,也根本看不清。”莫伽迪雅的语气有些惊恐,“太可怕了……我、我根本看不穿他的实力!”   ……   诺亚惊异地看着狼痕:“陛下……您说……您只是随手一击……?!”   “啊啊。你说的,这家伙不会受伤,所以我就随手试探了一下。”狼痕冷笑一声,“没想到啊,这家伙不也还是和普通人一样脆弱么?让人扫兴啊……嗯?还能动吗……?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坚强一点。”   (啧……又是毫不讲理的强大么……)安君有些郁闷,(莫伽迪雅,你帮我盯住狼痕王的位置,不要进影纵,我……要隔离羽毛了。)   「HP:83/1280」面板上如此显示。仅一击,就打掉了安君上千点HP,安君明白,眼前的男人,绝不是自己的身体能对抗的。羽毛被塞进银制吊坠,隔绝了大部分的冲击,然后它被传送进影纵,离安君的身体愈来愈远。「属性值恢复:5%」。   安君缓缓爬起,身体的损伤在几次呼吸之间修补完成,羽毛的属性吸取效果被隔绝,安君的属性值在不断恢复。   “狼痕王……听好,这次的事件,绝不可以再扩大下去了。”安君说,“千禧年灾厄将近,滥用魔女遗物只会让结界越来越脆弱,既然你们能从凯撒那里偷来关于魔女遗物的研究报告……就证明,凯撒内部,也同样拥有魔女遗物,而且,绝对比我们想象中多得多。”   “我需要你来教我么?”狼痕一步步逼近,“是多是少,不重要。会不会引发结界崩塌,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国也同样拥有了能让凯撒也为之畏惧的武器,凯撒帝国,只会比我们更害怕玉石俱焚。”   「属性值恢复:10%」。   “即使,让这个世界万劫不复,你也无所谓?”   “畸形的秩序,只有彻底毁灭,才能重建新的秩序。”狼痕说,“千禧年的灾厄迟早要来,不如让它来的更有意义一些!”   「属性值恢复:15%」。   “国王……陛下?!”诺亚有些惊恐地看着狼痕,“不……您怎么能这么想?!难道说,那魔女遗物……还有那祭坛……你真的在骗我?”   “诺亚,不不不,我所说的,「仅是一个通信魔法」,并没有在骗你。只是,我没有告诉你,这个通信的收信人是谁罢了。”狼痕冷笑一声,“诺亚,我们是朋友不是吗?这点忙,你帮我也是应该的吧。”   “你……!咳、咳!”诺亚想起身,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净魂斩」残余的力量还在震荡着他的精神,“可恶……我明明,那么相信你们……我明明相信你是正义的……!”   安君看了看诺亚。他现在有能力治疗诺亚,但安君想了想,还是让他们躺在地上比较好。   “祭坛已经完成了激活,接下来,各位勇者大人如何决定自己的去留,我也不再多言。”狼痕说,“不过,亲自来拜访的客人哟,接下来,就是我的招待时间了。”   “……看来,谈判话术终究对疯狂之人不起任何作用。”安君提起铁锹,全身金白色魔力涌现,“「塔罗·教皇」,反击……”   砰!!!   那个瞬间,莫伽迪雅所勉强看清的,只有碎成破片的铁锹,还有已经来到面前的,狼痕。   “跑了这么远,先喝口茶水吧。”   轰轰轰轰——!!   莫伽迪雅怔住了。她看到,明明刚才还站在此处的修女,已经消失了。   身后,无数爆炸接二连三地轰鸣而起,最近的城墙,出现了一个直径十米的缺口,再往后,如同一条直线贯穿至视界之外的远方,路径所及之处的墙壁,皆现巨洞。   视线最远之处,十米巨浪轰然扬起,那里,似乎有着巨大的人工湖——莫伽迪雅目测,那里距离此处至少也有五百米。   “喂,管辖者。”狼痕这样说,“本王的敬茶动作有些粗糙,你可不要介意啊。”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八十七章:无以为敌   咕噜,咕噜。   (这是……哪里?)   寒冷,黑暗。身体在失温。   (莫伽迪雅……你在哪……?)   安君的知觉渐渐恢复,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正沉在水中。   意识还很恍惚,身体没有力气,短短的几秒钟里,安君不知道自己昏过去了多少次,身体被破坏的剧痛和不断修复的舒适感互相交叠,安君的意志力难以承受,几近宕机。   全身骨折面积超过四成,肌肉和血管的破损无法估量,血不断地被流水抽走,染红了周边水域。   「属性值恢复:35%」。   (35%吗……即使恢复了三分之一的属性,也依然挡不住那家伙一击……)   「HP:1936/12200」。   (如果刚才,狼痕再认真一点的话,恐怕我连属性恢复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离开人世了吧……)   安君开始了思考,低体脂率和身体的破损让安君无法自行浮起,几秒钟之后身体才恢复到能行动的地步,一道黑色闪过,安君手中出现了一个空水壶,带子缠住安君的手腕,带着他浮上水面。   (为什么?他是在故意留手吗?不对……这两次攻击,不说伤害,就算只是精神上的冲击,一般人类也根本承受不住,我拼尽全力才保住自己的一丝意志,不至于完全不省人事……)   安君看了看四周,血融入水中,在夜色下看不太清。他抬头,面前是近五层楼高的城墙。   墙上,有一块直径三米的缺口。然后是河岸,岸边也同样缺了一块,斜指向水中。   “是这样啊……我……直接被打到护城河里面了。”   这里大概是王宫禁城的边界,再往外就是国民也可以生活的王都,这个时间,宫外几乎没有烟火,也许是提前完成了疏散,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忽然,水面震动了一下,那不是安君的动作使然。望不到尽头的护城河上,整片水面几乎同时震动了起来。   “即使没有直感类的技能,也能感受的到啊……这股杀气。”身体刚恢复,避害的本能就驱使他向岸边游去,“虽然很不甘心,但这种情况只能先避一避了……”   “你想逃走么?管辖者哟。”   “什么?!”   轰——!   安君连抬头观察都来不及,只见一重物砸进面前的地面,如陨石破开大地,顿时翻起无数碎砖土石,形成一颗巨大的半球体,勾勒出冲击波的形状。   “噗啊!”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安君已经被镶在了厚重的城墙上。城墙的结构和材料都很坚固,但此刻已经被这冲击压出了无数变形。   「属性值恢复:45%」。   一口鲜血从安君嘴中流出。   “只是附带的冲击而已,伤害居然这么大……”安君挣扎着把自己从墙里拔出。   “安!”莫伽迪雅姗姗来迟,“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安君擦去嘴角的血,“这家伙……用力一次比一次大,而且根本感受不到他力量的极限,无论我属性恢复了多少都会受到非常大的伤害……呃,我的治疗术……”   “魔法用不出来了吗?管辖者。”狼痕冷笑着,纵身一跃便来到了河对岸,一步步向安君走来,“不过是「破魔击」而已,难道,你连三阶以上的魔法都不会用吗?”   安君没有想过,三阶武技竟也有一天对自己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原本「破魔击」并不是一个很实用的武技,一个三阶武技,不仅威力不大,附带的效果也只是暂时沉默三阶之下的魔法——甚至连三阶魔法也无法沉默。   可治疗术是零阶,影纵是一阶。   无法升级的安君,只有一个先天技能位,一个赋予技能位,还有一个因神谕祝福而获得的额外技能位,幸好「塔罗·教皇」不是魔法,不然此刻的安君就真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了。   “怎么了?管辖者,你不是想拿走魔女遗物么?”狼痕手中,一个裹着红布的匣子分外显眼,“它就在我这里,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得从我的身上踏过去。来吧,管辖者!难道你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砰!   狼痕一个踏步,地面轰然崩裂,狼痕的身体如巨炮一般向安君轰射而去,然后,便是一拳——   轰!!!   宛若炮弹轰击沙堆,厚重而坚固的城墙竟在瞬间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碎石斜向抛射而出,偌大的城墙上,原本那直径五米的贯穿洞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足以让半面城墙都为之坍塌的巨大缺口。   “虽然很耐打,但完全没能力反抗啊。”狼痕冷哼一声,“呵……这样下去,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呃?!”   一颗金白色的光球,忽然出现在狼痕拳头前方。   “这是……”   那是一团魔力,一团完全正体不明的魔力。当狼痕看到它的时候,魔力团已经沾在了自己的手上。   还未等狼痕思索,一股触电般的感觉刹那间传遍狼痕全身。   “唔?!”狼痕连忙甩掉魔力团,可那团金白色的烟雾状魔力仿佛拥有生命,眨眼间缠上了狼痕全身。   “啊啊啊啊!”   那是勒加米尔羽毛的魔力冲击,恐怖的魔力脉冲在刹那间击破了狼痕的防线,抽走了狼痕全部力气。   “我怎么能……被这种东西给……呵啊——!!”   只见狼痕全身红光泛起,忽然爆发力量,震吼一声,顿时只感墙震地动,巨大的风压以狼痕为中心扩散开来,风狂,沙乱,护城河的水面竟硬生生倾斜起来,水被逼上对岸,好似万物都在逃离此处,远处宫内灯火忽然熄灭,充当路灯的兽形雕像也尽数陷入晦暗,那一声震吼,仿佛要将天地变色。   勒加米尔翎羽的魔力,散了。   “呵,你还算没让我失望……不得不承认,管辖者,你伤到我了……一点点。”狼痕冷笑一声,一跃而起,向安君坠落的地方跃去,“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只有这样才有资格与我一战!”   “这怎么可能……!”一旁的莫伽迪雅惊讶道,“连那羽毛的魔力……也奈何不了他?!遭了……这根本不是小安能战胜的对手啊!”   一声轰鸣,狼痕落地,敏锐的嗅觉和视觉让他清楚地找到了安君落点的位置,他左右环顾,发现后者并没有如他预想中那样躺在这里。   “是躲起来了么……”   眼前,是一地血迹。随着血迹的方向,不远处是一座占地约百平米的三层人造泉池,顶层的雕像还在不断涌出泉水。   两旁是大理石板铺成的行道,行道旁有灌木带装饰,偶有几棵别致的乔木。月光连着灯光一同撒下,灌木的叶子泛着微蓝,几缕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   血迹路过泉池后不过几米就消失不见,它断得很突然,断点在平整无杂的行道上,显得有些突兀。   向前,两条弧形灌木带端点而未相接之处,是一座祠堂,里面还点着烟火。再往外,是两条弧形的亭廊,守卫着这片宁静的风景,左右各三座五米高的鸟形雕塑,衔着一盏魔晶灯,照亮庭廊与泉池。   狼痕抬头,庭廊之外,环绕着三座巨型高塔,那也是祭祀用的地方。   可是……   “你……藏到哪里去了?”狼痕一步步走近血迹,先前受到的神圣冲击让他心生警惕,“受到「破魔击」的伤害,你现在应该没法使用魔法。也就是说,你只能靠你那残破的身体在这短短几秒之内,找到藏身点……也就是说,就在这附近,是吧。”   (……)   “如果顺着这方向,那么……是那里的祠堂吗?还是说……是附近的灌木丛?”   狼痕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不过,真的有可能会这样么?这血迹,未免也太过明显了吧。”   “……也许,你利用水池,洗掉了血迹。我嗅不到你的气味了,果然是这样么……”   “啊哈,我明白了,这个血迹,是你故意放在这里,让我误以为是面前那个祠堂……没错吧。可是——”   “你,也不会设计出如此拙劣的陷阱,对吧?!”   狼痕忽然加快步伐,向那祠堂旁的灌木从走去——   “管辖者!准备受死吧——”   (呼……)安君不敢呼吸,他紧紧地确定狼痕的位置。(这样的话……)   “不过——”狼痕,忽然停步。“管辖者,你现在是不是在想,如果我真走到那里,你的计划,就成功了?”   (什么?!)   某处,忽然有什么动了一下。   狼痕忽然加速,向着那个方向,踏步急跃而去。   “你果然在这里!管辖者!!”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八十八章:十面埋伏   那家伙藏在哪里?那一刻,狼痕如此想道。   选项一,血迹所指的前方祠堂。理论上来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祠堂都是那修女最有可能的藏身之处。狼痕注意到,香炉里的烟火已灭,可缕缕青烟还在含蓄地外流。   “可是,这里也太过完美了吧。”狼痕笑了笑,“那么好的视野,那么明显的血迹指引……不管是谁,都会首先想到的最佳伏击地点——不过,这也是最容易引起怀疑的地方。”   那股诡异的金白色魔力让狼痕吃痛,他没有过于冒进,将属性集中强化于魔抗性之上。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个狡猾的管辖者,肯定在哪里埋伏着自己,等待时机故技重施。   选项二,一旁的喷泉池里。即使一眼就能望到池底,但狼痕依旧不确定那里真的就没有藏人。只是,血迹路过了那里,从未与池边相交,可那血迹的断口怎么看也像是清洗过一样。   选项三,这周围的灌木,和更远处的亭廊。这弧线带的景观后面,有大面积的空间供以藏身,可如果真在那里,狼痕有自信嗅到那修女的气味。   选项四,六座兽形雕像中的某一座。选项五,更远处的三座高塔。可是……   “挨了破魔击,你定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跑那么远的,那么……”狼痕冷笑着,向血迹指引的祠堂走去,“那么,让我来猜猜,你躲在了哪里?”   (……)   “既然你用那么明显的手段告诉我那祠堂后面有陷阱,那我,反而要去确认一下——”狼痕走了两步,却在刹那之后忽然转身,一个踏步向泉池冲去,“才怪!你真正的藏身之处,其实是这里吧!”   安君心中一紧,刚要发力却已经来不及了。(遭……!)   水底的阴影之中,一袭黑袍这才欲要起身,可是——   “你果然在这里!管辖者!”   轰!!   一拳,偌大的泉池竟在刹那间爆裂开来,化作无数落石和雨滴,水如烟花四散,淋湿了方圆百米内的一切。   可是……   “什么……”   眼前那被击飞的,身穿黑袍者的体型,却根本不是如管辖者那样的娇小。   黑袍尽碎,出现的,是一个已然重伤不省人事的兽人。   他身上,佩戴着兽人之国王宫禁卫军的铠甲和身份识别勋章。   “你这家伙……!把我的士兵塞到水里,只是为了戏弄我吗?卑鄙的家伙……!”狼痕一步踏向前方祠堂,抬手一劈,又是一声爆裂,整座大门被劈成碎片,白色烟尘弥漫。   里面供奉着几十座雕像,香火已灭,却仍有青烟流转。   砰,砰,砰。   就在狼痕踏进祠堂的一瞬间,所有香炉同时破碎开来,烟火忽而燃起,就在这一秒,狼痕忽然嗅到了什么。   “这个味道不是炉灰,更像是……面粉?”   轰轰轰——!!   下一秒,整座祠堂忽然爆炸,连同雕像和墙壁也一并炸碎,可狼痕动也未动,只是抬手略遮了一下眼睛,这种爆炸对他而言,不过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噪音。   “管辖者哟,看你说话柔声弱气的,但动起手来还真黑啊。毁我供神祠堂,伤我卫国军人,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更想杀了你……嗯?”   咔咔——   空中的水雾,风中的烟尘,忽然凝固了。   温度在这一刹那跌至低谷,一切弥漫着的,都在这一眨眼之间,成为固态。   咔——然后,狼痕忽然感到身上裹了一层异样的东西。   “原来如此……骗我去打碎那池子,是为了增加水分加速冻结么……呵,无聊的把戏。等等……”   狼痕忽然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种,理论上很不利的局面。爆炸的声音干扰了他的听觉,烟尘冰雾遮住了他的视觉,身上的冰隔离了他的触觉……仅剩的直觉告诉他,自己似乎正中对方下怀。   “难道……!”   “还有一个选项,狼痕陛下。”那听起来就很柔弱的少女的声音传来,“那便是,我就藏在……你的身后。”   “什么?!”狼痕转头,发现自己的披风之下,竟赫然出现了一团黑色魔力,“怎么可能!你的魔法,明明被沉默了……!”   “你真的看到,我正中了你的「破魔击」吗?”   轰——!   修女的手已经触碰到了狼痕,无数冰晶爬上后者身体,一股冰冷透过皮肤深入骨髓。   「属性值恢复:55%」。   “你和狼牙的「破魔击」,让我明白,如果没有受到直击,那附带的沉默效果也会大打折扣,也就是说——”安君冷声道,“只要在你之前将自己打飞出去,就算受到沉默,也不过是短短两秒之内的事。”   “那我命中的触感是……你的「反击」?!”狼痕对那修女的行动感到有些惊讶,“难道你……还对自己发动了攻击?!”   “顺带一提,那团留下来的白色魔力,也只是为了干扰你的触感。”安君说着,全身金白色魔力涌现,“接下来,就是正菜了。”   “呵……真是,被小看了呢。”   “一直小看人的是你才对,狼痕陛下。”安君忽然发力,已经贴身的情况下,对方根本没有任何回避空间,“接招吧,狼痕——”   砰。   (诶……?)   安君忽然看到,眼前的景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白烟。   他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我这是……)   剧痛,涌上全身,大口的鲜血从嘴中泉涌,思考有些模糊,只隐约感到血从嘴中流向头颈后方,安君这才明白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   嗡……耳中只剩嗡鸣声,分辨不出任何声音。   (发生了……什么……?)   狼痕站在那里,好似什么也没做过。   安君怔住了,「反击盾」在贴身状态下,发动反击只是一瞬间的事,在安君眼中,那是可以做到毫无延迟的瞬间反击……   可狼痕,避开了。   “呼……你已经出乎我的意料的,安·凯尔拉。”狼痕冷笑着说,“幸好我提前增幅了自己的魔抗和速度……你,和你的父亲一样,都很狡猾啊。”   “咳……”似乎是因为狼痕将全部属性都灌输到了速度和魔抗中,因此攻击的力度并没有之前那样高。即使没有治疗术,安君的自动恢复属性也在几秒之后修复了安君的身体——可让安君努力说出话来的,不是自动修复,而是狼痕此刻所言之事。“你说什么……?”   “我说,你和你的父亲,一样狡猾。”狼痕说,“和奥·凯尔拉一样。”   “你认识……我父亲……?”   “啊,不止认识呢……”狼痕冷冷地笑着,“我还……干掉了那家伙。”   “什么……?!”   “听不懂吗?我把那家伙给干掉了。”狼痕忽然笑出声来,“呵呵呵……那家伙为了你隐姓埋名多年,又为了你挺身而出,可是——弱者的爱,是这世上最无能的东西啊,他在倒下的前一秒,还在央求着我,让我放过你呢,哈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   “你……”   “怎么了,安·凯尔拉!因为吓到了所以不敢说话了吗?”狼痕的声音振聋发聩,“没关系,马上,我就让你们在地狱……父女团聚。”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八十九章:天降邪月   “小安,冷静一下,也许……”莫伽迪雅刚想说什么,可看到安君的表情,她忽然有些失语,“也许……这家伙只是凑巧知道了你父亲的名字拿来唬你……”   安君的表情,一向看不出太多变化,可莫伽迪雅跟着安君这么长时间,她已经能读懂一些安君表情里掩盖住的情绪。   「属性值恢复:55%」。   而这次,那冰冷的面孔上,分明已经掩盖不住这些满溢而出的情绪了。   「属性值恢复:60%」。   安君在颤抖,呼吸有些急促。   “怎么了,安·凯尔拉。因为吓到了所以不敢说话了吗?”狼痕的声音振聋发聩,“没关系,马上,我就让你们父女团聚。”   “……”狼痕口中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安君忽然不能自已,他知道这也有可能是对手的战术,可是——   “狼痕,无论真实与否,我都要你……为此付出代价。”   「属性值恢复:95%」。   “可笑,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嗯?”   砰。   砰、砰。   左右各三座的兽形雕像上的魔晶灯,忽然破碎。   砰、砰砰。   周围忽然变得晦暗。   澎湃的魔力,忽然从安君体内涌出,狼痕看不出那魔力的颜色,那里面,似乎夹杂着许多来源不同的魔力。   「遗传算法适应度提升,魔力乱流免疫效果提升,乱流抵抗效果突破最大值,新增效果:对所有沉默系状态抵抗能力增加。」   “这个阴影……”狼痕抬头,望到了远处,那耸立的三座高塔。月亮,此刻恰好被那高塔遮住,构成了一条巨大的影子。   可是,狼痕也正是在这一刻发现,真正的威胁,不是那远处的高塔,而是在眼前,几乎贴在了脸上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气泡。   “……忏悔你的罪过吧,狼痕。”   然后,黑色消融,又化作了白色,金白色展开,那悄然落在狼痕面前的,是一根金色的羽毛。   “什么……唔啊——!”   那羽毛落在狼痕身上,仿佛瞬间变成了无穷重的山,狼痕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完全使不上任何力气。“这是……什么……”   “你没有资格知道这是什么。我不会杀了你的,但你……可要做好赎罪的觉悟。”   嗡——只见安君眼中暗红色的光芒闪过。   狼痕本就难以行动的身体,忽然有些僵硬。   莫伽迪雅看见,那狼痕的四肢出,忽然变成了冰冷冷的灰色。   “石化……?!”莫伽迪雅有些惊讶,“安,「女祭司」的攻击还有盈余吗……!”   莫伽迪雅一直以为,在与朱丽叶一战中,「反击盾」里的攻击已经如安君所言全部耗尽,可她没想到,即使面对如朱丽叶般凶险的敌人,安君也仍在最后留了一线。   (小安对我隐瞒了……?不对,为什么她会把这么危险的攻击留藏一部分……)   “安·凯尔拉……”即使在如此冲击之中,狼痕仍能说话,“难道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懂得……计谋?看看这四周吧,看看这因你而凝固的烟尘和水雾吧……”   哗……   “什么……这是什么声音?!”   哗……   是水。水滴在了安君的脸颊。他忽然想起什么,望向庭园中央那泉池。   池子已经损坏,没有喷泉涌出。   “没有喷泉……不对!泉眼应该与地表的池子没关系才是……”   遮住视线的凝固烟雾,忽然发出了咔咔的悲鸣。   “这附近的输水管道,我清楚的很……如果我把泉眼堵住,那不断涌入的水,只会从附近其他的,预留出口的地方喷出……”   安君终于听清了水喷出的位置。   祠堂两旁,灌木丛带,送水管道。   凝固的烟尘遮住视线,冻住了盖上的水,质量不断增加、温度不断升高,流水不断溶解充满空隙与杂质的冰。「反击盾」里输出的魔力量却没有变化,安君的勤俭节约在这一刻让他吃了亏,只听一声轰鸣,凝固的尘雾崩塌,潺潺流水从头顶倾流而下,夹杂着许多碎冰。   只是,落下来的是什么,没有关系。无论落下来什么,都足以让狼痕头顶本就没有固定好的羽毛,被轻松移走。   狼痕倒地,羽毛被冲走。狼痕全身颤抖,挣扎着爬起。   “糟了……”安君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只好调动影纵去牵引羽毛,只是收容羽毛并不容易,羽毛会不断地大量分解影纵的魔力,即使已经逐渐适应了羽毛魔力的安君,想收容它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可狼痕却比想象中行动得更快。   砰——狼痕一掌拍地,顿时驱散了周边的黑色魔力,即使没有直击施法者,「破魔击」也依然拥有消除低阶魔法的能力。   “你以为……我还会让你再碰那东西吗……?!”   “可恶……”   安君刚想再做些什么,可那硕大的身影,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一声闷响,狼痕的大手摁住安君的头,地面顿时被挤出几道龟裂。   “来吧,安·凯尔拉,再用你的狡猾,来寻找对抗我的办法吧——”狼痕,举起了拳头。“希望你,能在你真正死亡之前找到。”   轰轰轰——那是完全看不清的连打,无数拳影如暴雨倾泻,一切却都只在刹那之间,安君完全来不及反应。   白色的魔力在泉涌,可是——   狼痕没有停止攻击。   “事到如今,你以为这种攻击还能伤到我吗?!”完全无视羽毛的魔力冲击,狼痕竟沐浴在这股魔力烈焰之中,硬生生抗着神圣伤害,毫不犹豫地挥动着拳头。   「狼魂·EX」将狼痕全属性的加成倍率全部转移到了魔抗性之上,超过显示上限的魔抗性已经达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境界。「反击盾」的原理是「复制」,可赝品终究只是赝品,和羽毛本体的差距太大了。   轰——金白色的魔力忽然收缩,旋即化作一道光弹射向狼痕,可后者一跃而起,超出安君动态视觉反应的速度,闪避正面攻击不费吹灰之力。   “咳、咳咳!”全身被镶进了土中,偌大的庭园里,没有一块完整的地砖。安君动弹不得,只觉全身发麻,剧痛不断,意识有些昏沉。(好强……根本……战胜不了啊……)   “小安!快起来!”莫伽迪雅在一旁施展着治疗术,可在安君身上根本看不出效果,微小的魔力量,是弥补不了巨额的生命值缺口的。“糟了……这样下去不行……!”   “站起来,安·凯尔拉。”狼痕走到雕像旁,一掌拍在底座上,底座便断成两截,狼痕双手一抱,略一提气,那五米高的巨型石像竟硬生生被狼痕扛了起来。“真是无趣……如果你只有这种程度,那我即使杀掉你,也没什么可愧疚的。下一击,我会使出全力,躲不开的话,就下地狱去吧。”   (意识……开始不清醒了……)安君挣扎着,却再也睁不开眼睛,方才的一道爆发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反抗的力气。(生命值来不及恢复……反击盾也……没力气再发动了……不好,这样下去,真的会死……)   “死吧,安·凯尔拉!”狼痕一声震吼,一跃而起,于空中猛抡一圈,甩起巨石便向安君抛掷而去,那巨石在一瞬间加速到极致,巨大的音爆拉开一道白色雾圈,然后——   轰——!!   如同巨型陨石坠落,整座祠堂废墟顷刻间化作碎石尘粉,巨石落地的下一瞬间,狼痕一脚坠地,地面先是凹陷,旋即爆裂开来,扬起一圈巨大的土石骇浪。大地猛地发颤,整座王宫城都在这股波动之中战栗不断。   “结束了。”落土,石雨,尘雾。废墟之中,唯独狼人壮硕的身躯,屹立不倒。先前的庭园已经化作一片巨大的地坑,看不出丝毫文明的痕迹。“这个世界上,两个「狼魂」已经够多了,更多的狼魂,只会影响拉多托斯神谕的正统……安·凯尔拉哟,也许你还能留下一条命,但下半辈子,你已经再也没有站起来的能力了。”   没有人回应。安静的夜,唯独胜利者才能编撰豪言。   “我也该回去了,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那凯撒的援兵,恐怕到了天亮就会一波又一波地赶来吧……嗯?我记得,天空应该不是这样的……”   夜空,本应该是黑蓝色的。   狼痕敏锐的嗅觉告诉他,这一刻,气味,有些不太对劲。   “安·凯尔拉……?怎么,这土地里,明明有她鲜血的味道……不对,好像有什么消失了……?”狼痕抬头,看到的,是漫天暗红。“夜空……等等,这个月亮?!”   高塔的后方,原本的弦月,竟变成了一轮巨大的血色满月。   “不对……塔的顶端有什么东西……”   与巨大的高塔毫不相称的,是高塔最顶层,那顶针端点之上的一个,娇小的影子。   那似乎是一位梳着长双马尾的少女,她的怀中,抱着另一位已然失力的女孩。   “区区野兽哟……”那少女的声音,越过数百米的距离穿越到狼痕耳边,声音不大,但那压迫力却仿佛山崩海啸倾轧而来,“是谁给你的胆子——”   “你这家伙……”狼痕只是看到那剪影,便忽然紧张起来,全身颤抖——只是,那绝不是恐惧,而是——无法抑制的愤怒。“你这家伙,你这家伙……!我永远也忘不了你,你就是十五年前的那个血族——”   “是谁给你的胆子——”   少女身后,浩如烟海的血色魔力涌现,长发与那一席黑色礼服无风自动——   “让你竟敢,对我的女人动手?!”   轰——   狼痕震吼一声,咆哮着大喊出那少女的名字。   “月下弥音!!!”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九十章:无法讨伐之物   凯撒帝国,圣路易斯城,冒险者协会。   资料区里的东西很杂乱,曼妮卡整理着材料,偶然间,她看到了一本已经蒙尘破损的书,那书上贴着「已废弃」的标签,也许是出于个人兴趣使然,她坐回位置上,翻阅起书中内容。   “怎么了,曼妮卡。需要休息一下吗?”金发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要不我叫西恩他们过来,这次委托的确有些麻烦,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晚训好了。”   “不……雷亚兹教务长,不用麻烦那些孩子了,他们马上又有比赛,压力大得很。”曼妮卡摘下眼镜,稍微擦了擦又戴上,“这些活我们应该做得完,而且那些孩子也没有进入资料区的许可呀……”   “你还是那么认真。怪不得你能坚持下来,教得了那么多问题儿童。”雷亚兹笑了笑,转身投入到工作之中,“话说回来,你那本书已经废弃了,就算看也没有用。”   “这上面,都是一些从没有人接的委托档案呢。”曼妮卡说,“是撤销委托了吗?”   “那些是无用委托。”雷亚兹漫不经心地说,“本来,设计上是给「潜在的超S级冒险者」准备的「传说级委托任务」,可实际上,这些委托不仅大多情报不足,而且可行性极低,难度也超出想象,甚至……绝大多数的任务目标,都只是来源于一些民间传说、或者神话故事里的东西。”   “传说……?”   “也就是说,大多都是臆想出来的内容。”雷亚兹说,“就算存在,那也是超越常人理解的存在。上面的宝物,都是「无法被收集」的宝物,上面的讨伐目标,也都是些「无法被讨伐」的目标。”   “哈?怎么还会有那么奇葩的东西啊。我看看……”曼妮卡翻了翻,“嗯……魔界的媚梦花仙,灾害威胁等级「超破军」级,难度S,报酬……面议?深海迷宫的海妖人鱼,难度S,报酬……也是面议?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都是些根本找不到的地方。”雷亚兹叹气道,“估计都是撰写者梦里的故事吧。不过也不乏一些真实存在之物,很少就是了。”   “不过……如果只当故事书看,还蛮有意思的。你看,里面有几个介绍还蛮煞有介事的样子。”曼妮卡说,“北境寒狱里的魔女遗物,上面说只需一点点就能召唤毁灭城市的恶魔呢,难度……也是S,可是北境之地,我们这些中原人也根本进不去呀。”   “我也听说过遗物的存在,可是毕竟都过了两千年,不管什么都已经随风而去了吧。”   “还有……伪装成人类的血族女王,地点……血之位面?这都已经扯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呀……远洋之东的剑之仙人,原初之森的黑夜精灵,会飞的鲸鱼……说实话,就算是传说,也都是些很有趣的故事……但也仅限于「故事」了。说起来,我能把它带走吗?反正也是废弃物吧。”   “可以,但我不建议。”雷亚兹说,“不吉利。”   “为什么……?”   “写这本委托录的作者,花了数十年的时间,走南闯北,辛辛苦苦才收集完所有信息,汇聚成这薄薄的一本,可谓是对传说故事极为上心了。可就在他完稿之后的第二天……”雷亚兹略一沉吟,然后说:“作者……自杀了。”   “……啊!”曼妮卡手一抖,甩掉了那书,“怎么会……是受什么诅咒了吗?”   “也许吧,不过,就算没有诅咒,有些人可能也不会放过他的。”   “什么……”   “看一下这本书的第24页,还有第36页,嗯……应该还有第55页。”   “嗯……啊!都……不见了?”曼妮卡看到,雷亚兹所说的那三页,都被整齐地撕了下来,“难道是……”   “也许,他真的探到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雷亚兹叹气道,“所以这本书既然还存在,肯定也已经是「没有营养」的东西了。”   “怎么会……”曼妮卡有些失落,“对了,教务长,听你这么说,你认识这本书的作者吗?”   “只是个关系一般的友人罢了。”雷亚兹的动作停顿了一刻,又回到工作上来,“另外,有些事,不该问的就别问,这本委托录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哦……”曼妮卡把书移到一边,不再翻阅。   书翻开来,上面呈现的,是两个不同的委托任务。   「冒险者协会认证:兽人族的进化者。讨伐目标:狼痕,兽人族。灾害威胁等级:「焚城」(暂定)」。   「冒险者协会认证:伪装成人类的血族女王。讨伐目标:未知名,血族。灾害威胁等级:「焚城」(暂定)」。   ……   兽人之国。   “弥音……”安君在望到弥音之后,他的意识忽然烟消云散。   弥音拿袖口擦了擦安君脸颊上的尘土和血迹,那身衣服很华丽,袖口上的花纹用娇贵繁琐的贵族材料缝制,一旦脏了便难以洗净。   “安,休息一下吧。”弥音轻吻上安君的脸颊,然后将后者的身体放置在塔顶层的平台,“我唯独不想让你在这家伙身上浪费「血族之种」呢。”   嗡——   下一秒,金发少女的身影,已经来到了地面。   “不错嘛,狼人,现在混上了国王的位置。”弥音只是站在那里,便让狼痕感到阵阵阴风袭来。“不过……敢对我的东西出手……十五年前的教训,已经忘记了吗?”   “你这家伙……放心,我可忘不了,那份屈辱,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忘。”狼痕的表情有些狰狞,在不说话的时候,他的牙也咬出了声,“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我要亲手,干掉你。”   “哦?我都有些好奇了,你的勇气到底从何而来?”弥音捂嘴轻笑,仿佛眼前那壮硕的狼痕只是一个说胡话的孩子,“我仍记得十五年前,你在菜市场找我的麻烦,被我用一根萝卜打成重伤……对于高等种的血族来说,这十五年简直就是弹指一瞬呐,那时你的狼狈样,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你在蔑视我,你想让我胆怯,让我犹豫……可,本王绝不会如你所愿。”狼痕一步一步踏向弥音,两股对立而骇人的威压碰撞,二人未有额外动作,可空气却沉重得令人窒息。“多亏了你啊……我才能有今天。对血族来说十五年很短暂,但对我来说,输给你之后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哦?向我走过来了吗?不仅没有害怕到逃走,反而还向我走过来了吗?”弥音张开双臂,笑容越发狂妄起来,“明明,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宛若云泥。”   “吾乃兽人之国的最强帝王,狼痕。为王之人,裁定生死,无畏生死……也超越生死。”狼痕的每一步,都仿佛让这片大地都为之颤动,“因为你,我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也是你,成为了我十五年来日日夜夜无法磨灭的阴影——这是吾主赐予我的试炼,只有杀了你,我才能完成最终级的「进化」。”   “是吗?不错,不错。”弥音冷笑道,“那么,就再接近我一些吧——”   嗡——   仿佛两股飓风对向撞在了一起,在狼痕与弥音进入到彼此近战距离内的那一刻,汹涌而无序的气流在周边狂欢,卷起无数尘埃,又令远方无数枝叶躁动成声,仿佛当强者出现的时候,连大自然都应景地为之雀跃。   “……”狼痕紧紧盯着弥音,身材差距巨大的二人,在此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怎么?离这么近,是要和我比比力气么?”   然后,那是一个瞬间。   轰——   两个拳头,一大一小,对向而撞。   巨大的轰鸣卷起狂乱的飓风,拳头相撞,仿佛无数炸药凝聚在一点爆炸,展开一圈肉眼可见的巨大冲击波,顿时,大地支撑不住对向的两股巨力,于二人中间横向裂开,原本已经成为废墟的庭园,只一眨眼,无数废墟被这股冲击尽数清扫,下一秒,整片庭园所有的废墟与残留消失,只剩下一片简洁到空虚的圆坑形空地。   “唔……!”弥音支撑不住,连退五步才稳住身形,她的手臂在颤抖。“喂喂……开玩笑的吧,你的力气居然变得这么大了啊。”   “哼……十五年了,你知道我这十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吗?”狼痕继续前进,“你这家伙,不仅没有丝毫进步,反而还退步了吧……而我,可是一直在前进着啊。”   “呼呼,让我有点刮目相看了呢。”弥音收住惊异,笑了笑,“那么,热身运动就到这里吧,是时候该动真格了,狼痕。”   “求之不得……!!”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九十一章:客场劣势   “嚯啊——”   狼痕大拳一挥,直向那弥音照面砸去,后者也不慌张,左手打一响指,只见一把镌花洋伞凭空出现,于二人中间展开,没有任何人触碰,那伞便如有生命一般挡在弥音身前,仿佛一面盾牌。   “「塔罗·世界」。”   轰——   拳头砸在伞面上,那伞却岿然不动,甚至连被碰撞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这是……”   “空间凝固。”弥音一笑,“被「世界」保护的东西,会变成这世界上最坚硬之物……能让我动用特性与你一战,我认可你了,这可是你的荣幸。”   “最坚硬……?”狼痕深吸一口气,“那好——”   只是刹那之间,狼痕一拳砸去,在伞面上砸出闷响,只是那伞的表面被弥音固定,连机械波都被凝固,拳打所产生的声音只是空气的震动,还有狼痕手臂的回震。   “喂,傻瓜吗?明明面对的是物理攻击无效的护盾,却还愣愣地在正面……”   第二拳,第三拳。狼痕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再次打向那伞面,然后是五拳六拳……速度越来越快。   “所谓帝王,便要永无止尽地前进,所谓战士,便要无所畏惧的冲锋——”那连打没有停止,反而越发加快,一次呼吸之间,连打便宛若狂风暴雨,无穷无尽的拳击倾轧在那小小伞面。   狼痕的身影模糊了,双臂更是看不清任何光影形状,此刻,狼痕全身仿佛都与这无数攻击融于一体,毫无道理可言,只一昧地向那坚盾倾泻永不停歇的攻击。   即使已经加速到形影模糊,弥音也依然感受到了什么——那狼痕的动作,还在加速。而不止速度,落在伞面上的每一拳,都比上一拳威力更甚——连力量,也在叠加。   “搞什么……”   “更快……还能更快!”狼痕在震吼,“前进!前进!!”   “疯了……!”弥音被这股无穷无尽的气势所震撼,狼痕没有耍什么伎俩,甚至连象征性的绕路都没有,就那样直白地,向弥音的凝固屏障倾泻无穷的殴打。理性告诉弥音,这是个浪费狼痕体力的好时机,空间凝固所构筑的盾牌,绝不会被这种普通的物理攻击打破——她原本,是这样想的。   弥音,看到了自己脚下。“什么……我刚刚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不……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很自信,这屏障不可能被物理攻击打破……可我却后退了一步!难道说……就连我自己,也因他感到了……「胆怯」?!”   咔——   弥音犹豫的那个瞬间,伞面忽然破了一个大洞,一只大手握起钵大的拳头,一拳穿了过去,砸向弥音。   弥音反应不及,只好抬起双手格挡,然后只听一声闷响,弥音硬接不住,硬生生被击退百米有余,在地上留下两道双脚划过地面的痕迹。   “咳啊……”弥音很清楚地感到,双手的骨骼断成了数不清的碎块,两条手臂变得红紫起来。巨大的震动也传遍了她的全身,剧痛从全身上下传来,稍微动弹一下都会感到全身仿佛都被撕裂。“可恶啊……要不是我离开魔晶太远,像你这样的家伙,一秒钟就可以……”   弥音知道,凭现在的自己,硬碰硬恐怕不是狼痕的对手——作为「魔物」,身边没有魔晶连接,就像人体的心脏被取出,仅仅接上几条长导管作为代替,可心脏离身体太远,血压严重下降,血液和养分根本供给不足——现在的弥音,就是这种感觉。   「弥音:血族。LV81(-19)。HP:6550/9000(-11000),MP:1800/3000(-5000),力量:550(-400),魔法攻击力:990(-910),防御:385(-305),魔法防御力:873(-867)……」   「灾害威胁等级:亚焚城级。」   这里离魔晶实在太远,弥音状态不佳,无论是魔力还是力量,亦或是反应速度,都比在弗拉沃尔城时弱了一大截。   属性值与威胁度之间并非成一次线性关系,随着等级上升,属性值的影响力将越来越大。而境界已高如弥音、狼痕的时候,仅一点属性的变化往往都有可能影响战局。   “我可不会因为你没有主场优势,就对你手下留情。”狼痕继续走着,没有丝毫犹豫地前进,“我会杀了你,完成我最终的进化……颤抖吧,恐惧吧,然后,对着这份无法逆转的命运,绝望吧……!”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啊。”弥音略一沉吟,“「塔罗·世界」——”   嗡!   狼痕忽然侧身。几缕毛发断开飘落。他本身却毫发无损。   “躲开了……?!”   “月下弥音。你以为这十五年来,我什么也没有准备吗?”狼痕说,“我不是莽夫,我对你做了十五年的研究……然后,找到了打倒你的办法。”   “哦……?大言不惭,「世界」的攻击速度,可是光速——”弥音一挥手,顿时无数魔力凝聚,旋即忽然消失,“不过是凑巧而已。自以为躲得开的话,就试试看啊——”   嗡——   只一刹那,无数道斩击凭空出现,空间切割是定点攻击,弥音知道有闪避的可能,因此她将无数斩击围成了一个巨大的球形,然后向内逼近。   然而——   “「世界」的攻击是光速……”狼痕沉吟着,身影却忽然变得模糊,“——但,你不是。”   狼痕,消失了。   “什么?!”   方圆数百米内的地表,忽然沸腾。   有什么东西在这里移动,但弥音看不清。没有身影,只有尖锐的,撕碎空气的声音。   弥音紧张起来,她向中央灌注无数斩击,可失去了对方的坐标,弥音只得盲目攻击,可是,始终没有一点实感。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超高密度的空间切割啊,怎么可能……!”   “怎么,如此不可一世的血族女王,也会感到不可思议吗?”狼痕的声音已经无法识别了,仅仅百米之间,巨大的速度将声音彻底撕碎,弥音只能用心灵探测感知到狼痕的存在——但是,她却仍没有任何办法定位狼痕的坐标。   狼痕的心音像在嘲讽:“只要读懂你的动作,读懂你的杀气,读懂你的眼神……就算你的攻击威力再大,只要瞎了眼,就永远不可能命中我!”   “狂妄……竟然敢预读我的动作!”弥音忽然加力,魔力输出量暴增,“在这种密度之下,你还能——”   “你来不及了。”   弥音反应过来的时候,狼痕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巨大的冲击在瞬间贯穿了弥音的身体,旋即又是一震,弥音的身体轰然飞出,化作一道低抛物线坠向远处的高塔。   然后,一阵轰鸣,高塔摇摇欲坠,尘埃与碎石纷飞。狼痕没有任何犹豫,一个踏步跃向弥音落点。   “怎么了?吸血鬼!当年那不可一世的气势去哪了?!”狼痕对着那片尘石大喊道,“害怕的话,就夹着尾巴逃走吧!但如果你敢逃跑,那今晚所有的入侵者,一个也别想活下来!!”   狼痕化作一道流星,一拳向弥音砸去——   “咳……”弥音血流成河,尽管血族拥有自我修复的能力,但身体损伤成这样,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恢复行动能力。“可恶啊……血不够用了……连「世界」也……”   “死吧——”   狼痕的大拳,轰然坠落。   “可是……”弥音气喘吁吁地,这样说,“差不多了。塔罗——”   “你来不及了!”狼痕的拳头,离弥音只剩两米。   可就在这个瞬间,弥音的影子,忽然变成了另一个少女的模样。   少女的声音,于此刻变成了两道——   “「世界」!”   “「教皇」!”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九十二章:PLAN B   半小时前,安君还在弗拉沃尔的时候,他找到月下弥音,把自己所有的想法和计划都告诉了后者。   “我要去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安君说,“如果我想的没错,威廉王子肯定想对兽人之国做些什么,而此前兽国对弗拉沃尔的打击,也给了凯撒帝国出兵的借口……如果我没能在威廉之前制止这场事端,恐怕在千禧年灾厄来临之前,人类阵营就会被内战搞得一团糟。”   “威廉只是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但凯撒确实有这个实力。不过,这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吧?”弥音有些漫不经心。她不怕人类阵营衰弱,倒不如说内斗更好,在弥音一直坚信着的「天平」理论中,人类的衰弱也会带来结界另一边魔族的衰弱。“以凯撒的力量,恐怕不用三个月就能让兽人灭国,「勇者级」特性又跟兽人族无关,让他们灭了就是。”   安君犹豫了一下,盯着弥音好一会儿才说:“……弥音,你是不是把弗拉沃尔送给威廉了?”   “啊?你怎么知道的?”弥音一愣,“不过,那可不是送,是暂时性归属。我让代理城主签署了暂时性并入凯撒帝国的协议,现在这里名义上是凯撒帝国的地盘了——不过,这是我的提议,毕竟有威廉这把能借的刀,能借他们来敲打对弗拉沃尔无礼的兽人,我可是高兴的很呢。”   “我就知道……恐怕威廉就是看懂了你的性格,才甘愿成为了你的刀。不过,你要想好了,这可是一次双向利用。”安君皱眉,思考着其中的逻辑,“你的一句话,让他们有了进军兽国的理由,当然,就算没有你,也阻止不了威廉的行动……只是,事件之后,恐怕有不少锅都要由弗拉沃尔和暗协来背……如果只是这样那也没什么,但是,一旦威廉计划失败,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虽然我很久没有考察过兽人之国,但以那里的实力,还做不到逼凯撒出动主力军。”弥音微微一笑,像是运筹帷幄的军师,“再加上暗协助阵,兽国时日无多了。”   “哈啊……是,如果兽人族真的那么不堪一击,那就算他们参加千禧年战役,也不会对战况带来什么影响,但是……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安君看着弥音,如此反问。见弥音略一沉思,安君又接着说:   “兽国和凯撒之间相距数千里,那是一个非常长的战线,而威廉如此低调行事,又不惜辗转千回,恐怕他并没有和凯撒主力取得联系,他肯定是利用弗拉沃尔和千骑行军来倒逼凯撒政府向兽国开战……而除了凯撒帝国,大陆上其他任何国家恐怕都未必能稳胜兽国,也因此这之间会有个很长的集结过程……弥音,你真的相信,威廉和他的千骑能在一日之内拿下兽国?”   “……说不定呢?反正我一个人就可以。”   “我反而祈祷他们能拿下。”安君说,“我知道他很谨慎,但我绝不相信,几千年来能一直生存下去的兽人族,面对凯撒会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是说……”   “「永夜深寒」。”安君说,“这既是给凯撒开战的理由,也是给兽国反击的底气,有了底气就会反抗,有了反抗就会有矛盾,那样连人民都会一股脑地支持自己的国家……那么即使教会站出来调和也已经太迟了——不,倒不如说,这正是阿弥司教会期望看到的,他们早就想找借口把拉多托斯教除掉了……兽国会给他们这个借口的。”   “你是说,兽国很可能会临死反扑,再释放一次「永夜深寒」?”弥音有些不解,“不,以威廉的谋略,他不会让兽国得逞的,他肯定会直取兽国祭坛……”   “为了让自己的行动具有正当性,或者说,为了能煽动凯撒的国民支持自己的行动……你觉得,威廉之后会做什么?”   安君的话,打断了弥音的思路。   “啊……你是说他会再一次启动祭坛?!”弥音一愣,“然后,目标是……”   “目标是谁,不重要。从一开始,威廉唯一的目标,从来不是什么政权,也不是国际地位,不是兽人之国本身,更不是为了扩张国土……”安君说,“还记得吗?「永夜深寒」是千百年来第一次出现在凯撒大陆上的七阶魔法——至少是凯撒帝国及其周边的中原——而兽人之国的祭坛,正是这毁灭性武器的,第一个发动成功的试验场。”   “……原来,凯撒帝国的研究成果,就是这个。”弥音点了点头,彼此心照不宣。   “不管威廉成功与否,最后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事。”安君说,“所以,不管怎样,我都得在威廉之前截断祭坛开启的条件。”   “你要夺取祭坛?”   “不。「永夜深寒」已退,核心的「钥匙」只可能马上回到最「安全」的地方。威廉就算知道这件事,拥有「备用钥匙」的凯撒帝国,也仍只会优先进攻祭坛。”安君说,“而既然「永夜深寒」的解放与莫伽迪雅的结界有关,那「钥匙」,也只可能是和「魔女」有关的东西了……幸好,这个东西应该并不常见。”   莫伽迪雅看了看二人,她看到弥音的表情愈发认真,莫伽迪雅相信她是听懂了,但一向不擅长搞小动作的莫伽迪雅仍是有些懵。所以她没有说话。   那时的安君还不知道魔女遗物的存在,但并不妨碍他得出相似结论。只是直接狙击威廉恐怕是不太合适,所以安君只好从另一个角度出手。   “我明白了,是我一时动怒欠缺考虑。”弥音颔首,“那么,你想怎么做?”   “帮我几个忙。”安君说,“我尽量不会让你出手,更不会让你在众人面前露面,但……我有预感,事情没那么简单的。”   “没问题,不过先说好,虽然这次我有失误,但就算没有我最后也会变成这样,所以……该收的「费用」还是要收的。”弥音狡黠一笑,“不过今天可以打折,帮一次,我只要半杯。”   “先赊着。如果需要你出场,那么就代表这次任务变得很危险了。”安君转移话题道,“而接下来,也全部按照我们约好的Plan B行动。”   “兰什么?魔族语?不对……你是不是把什么关键的事情一笔带过了啊?”   …………   ……   当狼痕看到安君出现的时候,他并没有很惊讶。   但好不容易出现的机会,突然出现了变数,让狼痕有些生气。   可他没有犹豫,仍是一脚踢向面前二人。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这一击,必将你等一并粉碎!”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吧。”安君站在弥音面前,却没有任何施展技能的迹象,只是双臂架起,竟是要与那狼痕硬碰硬。   然后,一声轰鸣,空气仿佛在爆炸,将地面轰然卷起。狼痕一脚飞踹,实打实地命中了安君,可是——   安君没有动。   那是一种十分诡异的场面,明明是力撼万钧的一击,却让那娇小的身体硬生生挡了下来,却分毫未动。   “这是……「凝固」?!”狼痕怔住了,他没有想到对手竟会直接攻击她的队友,“这家伙的肉体……还能承受得住吗?!”   “我可以不吃不喝,亦能不呼吸。就算把血液和心脏都停住,我也还能存活许久。”尽管这么说,但安君却仍感到体内血气翻涌,他强忍住了这般痛苦。“但是,你不行吧,狼痕陛下。”   只一刹那,狼痕便感到有些不对劲。说时迟那时快,狼痕再踹安君一脚,借力反身一跳,再次跃向空中,然而一阵剧痛从脚下传来,狼痕才发现自己脚下的血肉被硬生生撕下一块。   空间凝固借着安君,直接爬向狼痕的身体。狼痕暗道一声万幸,幸好空间凝固不是光速,否则下一秒自己就要变成一具尸体了,但若自己再慢半拍,也断然逃不了非死即残的下场。   “啧……不过,月下弥音,这一下,也让我试探到了你的极限。”狼痕冷笑一声,毫不在意自己的伤,“你现在很虚弱吧!我已经找到你的漏洞了!就算再加上一个慢悠悠的盾牌又有何妨!”   “是吗?”   嗡——   下一瞬间,周边空间忽然扭曲,如同气球被从两边向内戳成凹陷,安君和狼痕直接的距离忽然拉进——   “安!这一道空间扭曲,是我现在的全力了!我没有办法再额外释放攻击。”弥音喊道,“成败再次一举!靠你了——”   “足够了!”安君双手向前,耀眼的光芒凝聚在他的面前,“「塔罗·教皇」,「反击盾」最大输出——”   狼痕被弥音突然的爆发惊到,但战场容不得他过多迟疑,提气一拳,欲要打向安君——   可就在这一刻,狼痕却犹豫了。   二人,近在咫尺,那一瞬间,却仿佛万年般漫长。   “狼痕,是要攻击还是防御?”安君一笑,他明白,弥音没有更多力气为自己再施展凝固,无论是扭曲还是凝固,都是体块状的攻击,它们要远比空间切割类的面状攻击的魔力消耗量大的多——没有凝固加护的他,很轻易就被那怪物般的狼痕以奇速打断。“来赌一场吧。”   (很明显,她在虚张声势,)狼痕暗想道,(月下弥音已经虚弱无比,她根本不可能再额外施展这种……没错!只要我将属性加成全部凝聚在敏捷和力量上,下一击我就能赢!)   “狼痕,你的特性,是能够将属性值集中提升的类型吧。”安君说,“如果想全力攻击,那防御类属性就会疏忽!”   (竟敢如此狂妄……好,那我就要看看,你能否吃得下这一击……不对,难道她是在激我?!可恶……来不及了……)   狼痕不敢冒进,他在那白光中吃过亏,万一有哪里预计失误,后果恐怕难以设想——狼痕不怕受伤,他只是不想在这里受伤,之后,他将面对的,还有凯撒帝国的主力军——他不想浪费生命值在这种地方。   更何况,连守卫王宫都要流血的王,根本不是狼痕心中的王的模样。   其他属性减半,魔抗性大幅提升,狼痕竟硬生生接下了那白光照耀:“哈!这就是你的最大输出吗?看来是我想太多了,神圣系魔法也不过如此!”   “谁说我输出的,是魔法攻击了?”   “什么……呃?!”忽然,如同一柄重锤砸中狼痕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将狼痕砸入地面。“呃……我的腿……”   “这是刚刚你对我打出的所有攻击。”安君说,“提升了魔抗,物理防御就落后了吧,另外……感到关节越来越麻木了吧。”   狼痕的膝关节处,青灰色逐渐扩散。尽管狼痕一直在抵抗,但石化仍然在慢慢渗过皮肤。   “唔……可恶……我要杀了你们……!”狼痕一拍地面,身体直接站了起来,即使到了现在,他也依然在提防着弥音,“等等……月下弥音去哪了?!”   “才发现吗?”安君背后,是暗红色的夜空,“她已经去另一个战场了,「那里」更适合她。”   “那里……?!混账!别想逃!”   “想去追她吗?看看这四周吧,这里,早已是「血之结界」了。”安君说,“这里是另一个位面,不把结界的「中心」打碎,你我可都是出不去的。”   “中心……?”   狼痕看到,安君手中,忽然出现了一颗指甲大的魔晶,然后,后者一口吞了下去。   “这就是我的备用计划。”安君冷冷地说,“你不是想快点结束战斗吗?很抱歉,这里的时间流动速度要比外界更快,如果不能快点解决战斗的话,天,很快就会亮了。”   “你这家伙……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狼痕一步步逼近安君,“你,在找死。”   “你的对手是我。”安君说,“弥音的到来,也只是为了给你我创造战斗的环境,在这个无限制的斗技场中,规则只有一个——”   安君盯着愈发靠近的狼痕,毫不犹疑地说:   “——战斗,至死方休。”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九十三章:至死方休   身高,285厘米。   臂展,296厘米。   体重,277千克。   那庞然大物,有着近乎畸形的躯体,肌肉仿佛厚重的装甲贴在身上,他体脂率不算很低,但肌肉的块状线条却清晰得让人心生恐惧。   狼痕。   这偌大的国土中,举国公认的,唯一不可战胜的绝对强者。他,在前进。   仿佛噩梦中才能看到的场景,那怪物只是前进着,地面都在随之颤动,仿佛连大地也在畏惧这位无上的帝王。   风在逃离,地面在颤抖,尘埃飞舞,却没有一粒近他的身。就仿佛,当王前进的时候,此世之上竟无一物敢拦在他的面前——   除了,他/她。   风轻轻卷起那修女皎白的长发。娇小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不知是因为身体反应,还是随着这地面的颤动而颤动。白皙的皮肤上,沾上了灰尘与血污。   他/她,站在了狼痕面前。   身高134厘米。体重26.5千克。这些数据,修女自己并不清楚。但他/她也能估计个大概——   在那狼人面前,还没有前者一条腿高。   巨人与幼童,相对而立,若只凭直觉感知,那景象,就仿佛大象盯着一只蚂蚁。   狼痕停下了。他在盯着修女。   二倍以上的身高差,十倍的体重差,让此刻二人构成的场景有些浮夸。   这般差距,过于巨大了。但那不可一世的狼痕,此刻,却在距离那修女二十步的距离外,俯下了身。   他四肢着地,如同一只真正的狼王,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猎物。   他在盯着她。那从未正眼看过对手的、不可一世的、孤傲无双的狼,在这一刻,死死地盯住了那一位娇小的修女。   ……   “你的勇气,让我敬佩。”狼痕说,“我承认,你有资格成为我的「敌人」。但是,我再也不会对你留情。”   十年的狼王节,除了那刻在心中阴影里的血族,狼痕第一次把眼前的人,看作成了「对手」和「敌人」。   “如果你不愿听我们说话,那么,我就只能成为你的敌人了。”安君这样说,“就算是死,我也会把你拖在这片结界里。想出去的话,就踏过我的尸体吧。”   “你全身都是破绽,要杀你,我只需要一瞬间。”狼痕冷冷地说,“你,到底在谋划什么?这太诡异了,你肯定设下什么陷阱,等着我踏进去。”   “怎么,堂堂狼王,却害怕陷阱么?”安君微微一笑,“放心,从刚才的战斗里,我已经明白了,计谋,对你而言其实根本没什么用——战术和技巧,只有在实力相近的战斗中才会有效,在你那怪物般的属性值面前,计谋,没有任何作用。”   “哦?想让我放松警惕么?”   “……实话实说好了,我的谋划,只有一个。就算说出来告诉你,也无妨。”安君说,“那就是把你拖在这里,剩下的事,弥音一个人就可以全部解决。”   “真是意外,竟然把计划告诉敌人。”   “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从现在开始,我不再会用任何战术。那没有意义。”安君张开双臂,白色的流光不断涌现,他一字一顿地说:“第二阶段,我要和你,硬碰硬。”   “什么……?”狼痕愣了一下,“难道,你以为靠着空间凝固护体,就能和我一战……?”   “呵呵,如果真的能让弥音一直给我加护,那我就真有信心和你打了……很可惜,我可以实话告诉你,这个,也没有。”安君身边白色流光短暂消失一秒,两道黑色出现在他的左右手中,黑色消失,白色流光又起,双手中出现的,是两把菜刀。“来吧,狼痕,方才的神圣系魔力已经削除了你许多属性了,石化也在继续蔓延,虽然缓慢,但几个小时后仍能极大影响你的行动——拖到那时,就是我的胜利了。”   莫伽迪雅看着安君,有些惊讶。“你疯了……?啊……”   (菜刀?)莫伽迪雅愣了一下,(我从没有见过,小安她拿菜刀做武器……以前从来都是钝器来着。)   这是安君第一次拿刀对着他人。   莫伽迪雅这才明白,那个一向留一线的修女,似乎真的动怒了。   “呵,呵呵呵……”狼痕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到底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能够拖住我」的错觉?”   “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到。”安君的嘴角竟也上扬起来,没有一丝恐惧,“但,就算是死,你也别想摆脱我。”   “那就,死吧。”狼痕深吸一口气,然后眨眼之间,全身的皮毛变成了银白色,澎湃的气息如海啸山崩,狼痕咆哮一声,震天动地:“「狼魂」,模式切换,「狐狼化」——!!”   “「狐狼」……?!”   可还未等安君震惊,一道白色的影子仿若闪电袭来,旋即一声轰鸣携着巨大的冲击波爆炸开来,仅是风压便将面前方圆百米的土地扬出一面扇形的坑。   前方的高塔仿佛被超高速的大型炮弹轰击,接近底部的地方竟在那一瞬间直接消失,上方的塔因为惯性仍在空中悬着半秒,然后竖直着,没有一丝倾斜地坠落而下,旋即冲击波的风压才跟进,那高塔竟直接横移数米。   冲击波甚至震荡到高塔两侧五百米外的另两座高塔上,那两座塔先是震荡,然后便剧烈晃动起来,随之尽数倾斜坍塌。   那一刻,安君失去了意识。身体砸在一座大殿上,那大殿便轰然崩塌,无数碎石纷飞,连地面也出现了层层龟裂。   「HP:9780/40660」。   过度的冲击让大脑失去了正常功能。生命值并非等同于身体损伤率,对于安君这类生命值上限已经超出正常范畴的人来说,即使受到理论上的致命伤,只要生命值不归零就仍不会死亡。   但是,不死归不死,身体损伤率虽然独立于生命值总量,但身体受损依然会反应到行动状态上——如果手臂骨折的话,即使生命值再高,手臂也不能照常运动。   “小安……!不可以!果然这个计划不可行啊!”莫伽迪雅焦急地说,“还是要让弥音一起……”   “咕……啊……!”安君猛一咬牙,硬是要从那昏沉的意识中强行醒来,那纯粹的意志力在和身体的损伤做抗争,“那又……怎样……!”   脑内麻药和生命值的疼痛稀释效果同时全力运作着,让安君硬是承受住了这痛楚。   「HP:9790/40665」。   然后,一道白色流光闪过。   「HP:37750/40667」。   「HP:40668/40668」。   “哈啊……哈啊!”意识仍有些昏沉,安君猛地摇摇头,“顶住了……!这样……能行!”   “哦?是吗?”低沉的声音,源自天空。   安君望向空中,那是一座,三百米长的巨型高塔。   银色的光点在这高塔下分外渺小,可那银色,却硬生生举起了整座高塔。   “这就快撑不住了吗?”狼痕大吼道,“战斗,才刚刚开始呢!”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九十四章:兽之祭坛   兽王宫城西。   这里仍是王宫城的管辖范围,但四周已经没有常规建筑,连兽形雕像也没有在此处设立。   但这里并不暗。这片两座体育场大小的区域之外,环绕着建起三座百米高塔,高塔顶层有高强度的定向光束,共同照亮了中间这片区域。   一座圆形的巨型天坛。   这里便是兽人之国王室流传千年的国家级秘宝,兽族祭坛。   兽人族不擅长魔法,但一个国家不能没有魔法。兽族祭坛则几乎承担了兽人之国一切的魔法需求——在每个兽人的心中,兽族祭坛,是狐狼神拉多托斯恩赐兽人族的最后一个庇护……   可如今的这里,尸横遍野。   无数兽人的尸体挂在四处。人类族的男人捂着胳膊,一步步向祭坛靠近。   身旁,百余名银铠士兵环绕,踏着无数尸体,向前进军。   ——威廉·凯撒。这是那个金发男人的名字。   千骑十字星只剩百余人,却丝毫没有妨碍十字星军势如破竹。威廉带队绕开了王宫城的正面,侧翼迂回直取祭坛。而兽国的王室禁卫军,早已因先前的入侵者而被吸引了注意,而路上零散的巡逻队在十字星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报告陛下,结界已经展开,方圆三公里内的敌军位置已经被锁定,半径七百米内没有其他敌对反应了。”祭坛上方,银铠士兵传信道。   “呵……终于甩掉那家伙了。”威廉的脸色有些苍白。   “陛下……您还好吧?”   手臂经过简单的处理,剧痛仍止不住地传来,现在,则已经慢慢麻木。威廉明白,如果再得不到及时治疗,整条手臂都会永远废掉……但他没打算就这么回去。   “无妨……一只手而已。”威廉颤颤巍巍地,一步步走上祭坛。身旁士兵欲要搀扶,被威廉摇头拒绝了。在场的士兵也没有一个人的状态是健康的,所有人都忍着各种伤痛强行突破到了这里——能在狼痕的进攻中存活下来,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祭坛中央,一道微小的光柱竖直着指向天空,威廉走上前去,中指的空间储物戒指忽而一闪,一根二三十厘米长的物体出现在他手中,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怀抱着一位已然不省人事的少女,她便是威廉的随身侍卫,千神风间。   众士兵定睛一看,那威廉手中之物,竟是一根骨头。“陛下,这是……”   “……告诉你们也无妨,但切记不可外传。”威廉说着,将那骨头放置于光柱之中,忽然那骨头表面闪烁起淡蓝色的荧光,竟摆脱了重力悬浮起来,“这是……魔女的手臂。”   “魔女……”   “如果我记得没错,兽人之国有两件传国之宝,第一件,是此处的兽族祭坛……而第二件,就是终焉魔女的左手骨和左小臂。”威廉说,“而我所携带的这块,正是魔女的左大臂骨。”   “陛下,您是想……拼凑出整条手臂?”士兵问道,“拼出来的话……会怎样?”   “会怎样呢……我也不清楚,不过,半只手臂所能做到的事,我们已经见识过了。”威廉冷冷一笑,“只是我本以为他们的魔女遗物还留在祭坛附近,现在看来,是我低估他们了……不过无妨,我们现在也有半只手臂,亦有祭坛,他们能做到的事,我们亦能做到。”   “太好了!”士兵大喜道,“这样一来,那该死的兽王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了!陛下,您快点下命令吧,我们已经等不及要干掉那家伙了!”   “不要急。”威廉指尖涌现魔力,在面前刻画着魔法阵,“先把风间治好。”   “啊……魔女遗物连这种事都做得到吗?”   “魔女的力量是「奇迹」的力量。 ”威廉说,“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就算是……”   “报告陛下。”操纵探测魔法的士兵忽然说,“突然出现了一个未知的魔力信号……我无法辨别其方位,陛下,请尽快施展防御法术,我们的处境……说不定很危险。”   “……不行。”威廉继续施法,魔女臂骨亮度忽增,然后一阵白光闪烁,威廉面前的法阵涌出一道流光,被那臂骨吸收,旋即凝聚成一道密度更高的魔力流,划过几道不规则的曲线,流入风间体内。“构建防御法术需要消耗很长时间,可风间的身体状态……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现在我们的情况也并不安全。”士兵说,“拿陛下您的安危来赌……”   “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将士,我不能接受再失去一个风间……听着,让大家赶快集结于此,在治好风间之后,我会让治疗术治愈大家的伤,经过魔女遗物增幅,我的治疗术甚至可以修复骨骼,这样一来,不管来的是谁我们都能有一战之力……”   扑通。   还未等威廉说完,他便看到,身旁的士兵忽然倒地。   “什么……?!”   一阵恶寒涌上后背,威廉刚想回头,一个黑影便从背后出现,抡起一根棍状物锤在了威廉脑后,然后威廉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只是几次呼吸之间,百余名十字星军便尽数倒地,不省人事。   “呼……”   那人所持之物,是一柄半损的镌花洋伞,伞合起也能看出那大片的破损,这把伞已经没办法正常使用了,但当做武器砸人还勉强可用。   来者,是一位金发红瞳的少女,她穿着已经破损的黑底红边礼服,胸腹部已经没了布料遮掩,白皙的肌肤裸露,却沾满了血污。   血族,月下弥音。   “应该没发现是我吧?”弥音喃喃自语,她环顾四周,无数兽人的尸体有些骇人。“哈啊……威廉,你这家伙做事也真够狠啊……咳、咳,真是糟糕,我已经没有多少魔力能用了,连血液储备也……算了,还是先办正事。”   弥音望向祭坛中央,那根悬浮着的臂骨。   “这是……莫伽迪雅的……?”弥音细细端详着面前物体,她有些不敢触碰,方才那威廉将法阵调整成了神圣系的施法倾向,而自己又需要维持血之结界,万一被神圣系魔力干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总之……过一会儿就会自己停下吧。对了,安说……”   弥音回想起那修女对自己说过的话。   “唔……按照她的计划,我是不是应该把这座祭坛给破坏掉?”弥音环望四周,缓缓踱步,“如果破坏掉的话……确实,这样兽国就再也没有大规模的威慑能力了,世界很快就能和平了吧。那么……”   弥音抬起手,她知道自己很擅长搞破坏。   然而,在犹豫了数秒之后,弥音收回了攻击的姿态。   “可是,安,如果我什么都听你的,那我的家庭地位可能会不保呀。嗯哼,我才应该是主动安排的那一方。”弥音狡黠一笑,像是有什么鬼点子的恶作剧者。“对了,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好玩的办法——”   ……   “喂。”   只是,还未等弥音做些什么,四个人影忽然出现在祭坛区的入口处。   两个男人,一名少女,还有一位壮硕的狼人。   弥音心头一紧,她差点将那狼人看成狼痕,可仔细看去,才发现那并不是。   “呼……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那怪物追过来了。”弥音舒一口气,盯着那四位来者,“哟,我还以为是谁呢——”   “你这家伙——”为首的青年,提起长剑,望向四周。无数兽人的尸体映入眼帘,四人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   “这不是勇者们嘛。”弥音笑道,“好久不见,诺亚。”   “混账——”诺亚提剑便向弥音冲刺而来,“这些……都是你做的吗?!魔族!!”   ————   ——   作者的话:   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九十五章:狐狼之身   这是只有诺亚知道的秘密。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千禧年的灾厄,其实一直……都蛰伏在人类身边。   “哈!”   诺亚一声暴喝,瞬斩两刀,一记十字剑气斩破空气,向弥音倾轧而去。后者也不慌张,提伞猛地一挑,硬是架开了那剑气斩击。   “搞什么……不打算保护祭坛吗?”   “即使毁了这祭坛,也绝不能让它被魔族掌控!”诺亚一个踏步紧跟而上,提剑逼近弥音面前,“我总算找到你了,血魔!”   “哦呀?明明曾是我的手下败将,再次见到我,竟也能毫不犹豫地发起进攻……不愧是勇者,有胆色。”弥音握伞如剑,旋即只听一声巨大的嗡鸣,二人短兵相接,伞剑相抵,“只可惜,现在的你依然不是我的对手。你还不配被我杀死,等你变得更强一些,再来和我对决吧。”   “混账……又想逃走了吗?!”诺亚的长剑忽而爆燃,金红色的魔力化作烈焰包裹于长剑之上,“我的宿敌……我再也不会让你逃走了!「圣剑技·邪魔退散」!”   金红色的光芒化作一道巨剑,竟在那一瞬间斩断弥音的伞,径直劈向弥音。   “喂,我的伞……”   “血魔,受死!”   啪!   清脆无比的拍打声。   诺亚在空中转了一圈,连人带剑飞下了祭坛。那是一记干脆利落的耳光。   “啊……用力过头了。”   弥音略一愣,先前连续两场高强度的战斗,再加上远离魔晶,此时的弥音已经难以精确控制力度。   “咳……勇者哟,你的勇气和圣剑技让我感到……还挺有趣的。所以,我决定饶你一命,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除非你拥有六层以上的「神谕」,还要将圣剑技锤炼至六阶之上,否则是伤不到我的哟。嗯……你甚至连传说级圣物都没有拿到,明明去了西域却没有去找永风砂域,去了南国却没有去原初之森的夜精灵迷宫,甚至在兽国都没有去找兽王牙玉……你拿什么和我战斗啊?”   “唔……”   “把我的话记下来,不然你一辈子都别想战胜我。”   “可恶啊……”诺亚被狼牙扶起,“不好……这家伙似乎……比之前更强了。只能暂时撤退了吗……”   “等一下,诺亚。”狼牙说,“她似乎……刚刚和我兄长战斗过。我能嗅到那个气味……而且,我能感受到兄长的活跃,也就是说,那血魔肯定不是兄长的对手。她是寻机撤退而来的。”   “陛下吗……可是陛下似乎正在战斗?”   “所以……看样子,是安修女拖住了兄长,又让这魔族前来偷袭祭坛了。”狼牙说,“而且,我在那魔族身上……嗅到了安修女的气味。”   “什么……”诺亚一怔,望向弥音,“难道说,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都是你?!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吧!难道说,安修女也是受你的蛊惑……!”   “啊,嗯……”弥音犹豫了一下,然后狡黠一笑,“对,没错,都是我干的。”   “果然……那暗协、弗拉沃尔和兽国之间的战争,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吗?”   “是我,那又怎样?”弥音笑道,“安和暗协都是我指使的,他们都受到了我的蛊惑。怎么样,血族的魅惑之瞳,还不错吧。”   “可恶……等等,这么说,那红衣主教的死,难道也是你……”   弥音凝视着诺亚。后者忽然说不出话来。巨大的威压让众人难以喘息。   许久,弥音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没错,是我杀的。”   “血魔……我饶不了你!!!”   “诺亚,冷静!”狼牙拉住诺亚,“别被激怒了!她说的对,现在的我们恐怕还不是她的对手。”   “啊!”魔法师蒂娜忽然想起什么,指着弥音质问道:“不会吧,难道兽国的葱油蛋糕忽然涨价涨到了十铜币一个,也是你做的?!”   “啊啊,没错,是我……哈?等等,那个也能赖上我?”   “那蛋酥卷呢?还有鸡蛋布丁……相传也是你的财阀出手垄断才……”   “呃……”   “放开我,狼牙。”诺亚说,“我们终于找到了……杀害主教的凶手。浮士德是我们的恩人,是多少人民心中的希望,现在他们的希望破灭了,多少人民回到了水深火热之中……替天行道,吾辈义不容辞——”   “但不是现在!”狼牙说,“诺亚,不是现在……我能感觉到,那魔族身上有伤,但实力仍深不可测,你我的伤也没有痊愈,太危险了……我们现在,还有撤退的机会。”   “那祭坛呢?!这么危险的东西……狼牙,我们已经犯错一次了,我们不能错上加错。我绝不会允许,祭坛落在魔族手中——”   “喂。”弥音忽然打断坛下二人,“我说,你们已经知道这祭坛和魔女遗物该怎么用了吧。”   “你……”   “放轻松。”弥音微微一笑,“狼痕王想做的事,可比我疯狂多了。勇者的目的,是为了保卫人民与和平吧?那么……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帮我开启祭坛,我就能平定这一切……”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诺亚冷冷地打断弥音的话,“血魔,你知道,我对你的憎恨和愤怒……有多沉重么?”   “你说……憎恨?”   弥音的神色变了。那个瞬间,冷汗爬上了所有人的脊背。弥音的眼神,忽然如寒风彻骨。   “憎恨?真是可笑。”弥音的话,连同无尽的威压,震慑住了众人,“我对你们的憎恨,可一点不比你的少啊。”   …………   ……   巨大的高塔,如同巨神的手指,竖直着坠向地面。   “不好……!”当安君发现的时候,那巨大的黑影已经落到了面前,“影……唔啊?!”   砸在身上的时候,安君才明白,那高塔竟是实心的。只是这个事实,安君宁愿永远都不知晓。   轰轰轰——!   “你逃不掉了!安·凯尔拉!”狼痕大吼一声,一跃而起,踏向朝天的塔底,旋即猛地一拍,“只要压住你,你就没法逃走了吧!凭你那迟钝的速度,别想逃!”   “唔……呃?!”   巨大的力量,竟直接穿透那实心高塔,在高塔崩裂的瞬间,安君的胸腹处忽然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   “那狼痕故意拉开距离,难道是因为害怕和安过多接触吗……啊!安!那塔的尖端刺进你体内了!快想办法把塔破坏掉啊!”莫伽迪雅大喊道。   “你以为……我不想吗?”巨大的力量将安君深深摁入土内。   安君已经将反击盾中的攻击打在那塔尖上了。只是,由高强度的金属材料制成的塔尖,韧性远超出一般金属。然而……先不提能否打断,就算打断,安君的身体也会被后方沉重的巨塔继续刺入——狼痕的目的很明确,他想把安君彻底活埋。   “碾死你!”   塔身的材料,也是安君从未遇见的,竟在狼痕如此巨力的抛击中完整地扎入地面,只是这般力道终究超过了塔体承受的极限,在沉入地表近五十米之后,塔体轰然崩塌,碎石纷飞之中,一根巨大的钢柱立于大地。   那是塔体内部之物。这座塔,和之前那座被安君身体轰碎的塔完全不一样。   只是这个情报,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三百米高的巨钉,牢牢地钉在大地之中,亦牢牢钉住了那修女的身躯。   “结束了。”狼痕沉吟道,“你会被永远钉在这近百米深的地下,影纵,是没办法从禁锢中逃离的。”   大地仍在震动。这钢柱仅是直径便超过五十米粗,巨大的重量,确保了即使底部被打断,上层锥形的钢柱也会替代断部继续完成压制工作。   “能被我用「狐狼化」状态杀死,是你的荣幸,安·凯尔拉。”狼痕一身银白色的毫毛随气流摇曳,却不沾一丝灰尘。“也许,即使这样,你也不会死。但是无妨,让你治疗又如何,我能清楚地感知到,你的肉身被贯穿的气味……只要你被钉在地下,你就不可能再有威胁了。”   没有回应。   “哼……不过,你死不了,这结界也没法破解……真是麻烦。罢了,反正「狐狼化」还能持续一段时间,利用这段时间,去找找破解结界的办法吧……”狼痕起步,整理好自己的披风。   可就在这时……   “谁允许你……走了?”   “呃?!”   少女的声音,不知方向地传来,有些嘶哑。   “我说,谁允许你……逃走了?”   “下面……!”   脚下土地忽然破裂,一道白光打出,狼痕敏锐的直觉让他瞬间跳起,连跃数步退至二十米之外。   一只小手,从土中钻了出来。   “怎么可能……”狼痕有些错愕。   那手苍白,有些失了血色,但沾满了血污。   “不许逃……”那是一个娇小的少女。声音有些沙哑,面色惨白,全身沾满了猩红。“我说过……战斗到,至死方休。”   “你是怎么做到的……嗯?!”狼痕忽然看到,那修女的腹部,一道横向的裂口正在缓缓愈合。他怔住了。“你……你……!你这家伙……!你把自己的身体给……撕开了?!”   身体被钉住。钉住身体的钢柱无法破坏。   就像钉在墙上的布,如果没办法拔掉钉子的话,就只能撕开布了。   “很惊讶吗……?”安君的眼眸,渐渐变成了猩红色。“没必要。让你惊讶的事,我还能做得更多……更疯狂。”   “哈……哈哈哈!好!你的魄力,让我认可你了!”狼痕大笑一声,然后俯下身子,以四肢着地,安君明白,那是狼痕在「狐狼化」状态下的攻击姿态。“我能感受到,你已经有我一半的无畏了!”   “「回光返照」。”安君沉吟一声,然后……   他俯下了身。   红色的魔力轰然暴涨,狂乱的红色如同烈焰在安君体表燃烧——   “什么?那是……”狼痕愣住了。眼前的修女,此刻,已经摆出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姿势。“怎么可能……”   咔,咔——   指甲,伸长了。安君的身体在颤抖,他的表情,也有些许狰狞——他的虎牙,也好似伸长了些许。   眼眸中的红色躁动起来,那一头白色长发无风自动。下一秒,狼痕看到,那修女的背后……   伸出了一根,蓬松的白绒尾巴。   安君在深呼吸。   “「狼魂」,模式解锁——”他如此沉吟道,“「狐狼化」。”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九十六章:以量取质   安君明白,自己并不是什么有才能的人。   从这具身体三岁的时候开始,安君便时常阅读那些魔法书籍。长时间的学习中,安君掌握的魔法基础常识也已远超同龄人……但那也只是常识罢了。   修道院不是魔道院,那里学费低廉,但学不到对战斗有用的东西,家里仅有的那点经费,几乎都被安君投入到了铃身上。幸好,她没有让安君失望。   安君知道,铃远比自己有天赋。   第二次从幼年开始发育,安君获得了比以往的自己更强的判断力和思考能力,安君能感觉到,二次发育让他思考时的逻辑更清晰了。   然而安君不得不承认,天赋二字,仍和自己搭不上关系。   魔力的运用训练,是身为终焉魔女的莫伽迪雅亲自教授的;一直用作主力技能的「影纵」,也是由莫伽迪雅直接赋予的;无法习得新的技能,让安君只能把技能训练时间全部投入到这寥寥无几的魔法中……按理来说,专精会让安君在这些领域中精进飞快。   可是,并没有。   莫伽迪雅说,在她附身过的所有人中,安君的魔法才能是最弱的……没有之一。   如果只是和普通人比较,那安君也许还算有些天分,可一旦和那些「被选中者」对比,那差距便宛若云泥。   安君无法理解天才们的世界。自己那被赋予才能学会、被魔女指导才勉强熟练的「影纵」,却被妹妹铃·凯尔拉看了几眼便模仿出来。明明历来所有「狼魂」持有者,均能在危机之时自行将「回光返照」发动,可唯独安君需要看到狼牙的展示,才能勉强使用出那缩水版的隐藏技。   安君的「潜力等级」是「G」。不仅获取的战斗经验为零,连精通魔法和技能的潜力都弱于常人。时至今日,安君提升治疗术效果的办法,也只是将过量的魔力注入魔法阵之中,用极大的魔力浪费,换取那极低效率的治疗转换。   没有天赋,无法精通。便只能用量来堆积。   ……   “这是什么……?!”狼痕错愕道,“这怎么可能!你明明只是个人类,可你不仅拥有我狼族的王权特性,还能使用「狐狼化」?!”   “怎么,明明我们都是「狼魂」的拥有者,我就不能狐狼化了吗?”安君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双方各以狩猎姿态面向彼此。这种姿势,手臂和上身贴地,后肢提起,仅以脚尖踏地,对兽人族而言可以爆发出更强的力量,但并不适合作为人类的安君。“不过,我的「狐狼化」的确是残次品呢……只能多长出一根尾巴罢了。”   狼痕明白,那绝不是一根尾巴的事。眼前的这个人类,已经颠覆了狼痕对特性「狼魂」的认知——那长出了尾巴的修女,很有可能会让整个拉多托斯教的教义崩溃。   “区区人类,也有资格发动狐狼化?”狼痕咬牙切齿,“当年我可是在近乎死亡之中,才领悟到的……这明明是拉多托斯的神谕!我才是他的选中之人,像你这样的家伙……我绝不承认!”   下一瞬间,狼痕又化作一道白色闪电,在巨大的敏捷差距下,安君没有一点抵抗的办法,甚至看不到对手做了什么,只觉胸腹部忽然像是被超高速的重锤砸中,又是一声爆鸣,安君的身体如炮弹飞出。   每次攻击,狼痕只会发动一击,一击将安君击飞,让彼此接触的时间远小于安君反应的时间,让后者连发动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唔……”安君顿时失去了方位感,这一次,意识丧失的时间似乎缩短了一些,但思维仍然很不清醒。“唔啊……!”   (承受它,克服它,习惯它,然后……掌控它。)   “唔……嗷啊啊啊!!”安君忽然大吼一声,睁开双眼,竟在空中调整身姿,旋即轰然落地,砸出一个大坑。   咚、咚咚。   那一瞬间,安君感觉自己仿佛在午睡刚醒的时候,被忽然浇了一头凉水。瞬间清醒,又有些刺痛。   嗡……   不止如此。耳边的风声忽然变得清晰,甚至听得清左右不同流速的气流。鼻中似乎嗅到了很繁杂的气味,甚至嗅得出地面上不同区域残留物的细微区别……自己的鼻子,忽然灵敏得不像人类。   还有皮肤。仅仅是脚底接触地面,安君就能感受到来自大地内部的轻微震动,触觉也变得极其敏感。   忽然高度敏感的五感,让安君有些不适应。那不只是单纯的感知增强,连同对感知信息的分辨能力也大幅提高,海量的感知信息涌入大脑,让安君一时难以处理。   “这就是……狐狼化吗?我感觉自己拥有了野兽般的五感……不,甚至远比野兽更加灵敏……!”安君努力地适应着身体的变化,只是还未等安君反应,下一秒,心中忽然一阵悸动,“怎么……?!”   轰!!!   安君所在的位置忽然爆炸开来,那是一块从天而降高速陨落的巨石,在地面上砸出一片巨大的冲击坑。   嗡——黑色连续跃动,五十米外,黑影从地面螺旋站起,安君从影中钻出。   “躲开了……!”连安君自己都有些惊讶,如此高速的打击,安君本没有任何机会躲避。“而且,在「影纵」中的移动速度也快了好几倍……附带的冲击,也没办法将我从影纵里打出来了……还有沉默效果,也削减了好多。”   “喔……”莫伽迪雅也为之感叹,“看起来「狐狼化」帮你补足了缺陷……这样下去,也许可以一战!”   「获得模式切换:狐狼化LV1。效果:进入狩猎状态,魔法攻击力降低50%,每秒消耗100点HP与50点MP;力量值、敏捷值获得(0+属性均值)点的加成,上限为500点;包括第六感在内的全部感官能力大幅度提升,精密控制能力大幅度提升。」   “六感……原来如此,我的直觉已经强化到了接近危机预警的程度了啊……”安君很难具体掌控这种虚无缥缈的感知,但它也在确实地帮助着安君,“力量,敏捷……也一下子提升到了521和529点,我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安君抬起头,那白色的光点在夜空上漂浮着。强化的视觉让安君看清了那光点中之人,狼痕。   “难道「狐狼化」还可以让人飞起来吗……我怎么做不到。”   “安·凯尔拉。你果然只是残次的赝品。”狼痕的声音,隔着几百米也依然清晰可听,“有天赋和运气的人,我见多了。可想学会「狐狼化」,绝不是依靠这种软弱者才向往的东西……我可是,在濒临死亡的绝境之中,战胜了对生死的恐惧,才有资格被拉多托斯选中……可你,有什么脸面,使用这种只属于敢死战士的技能?”   “濒临死亡……?原来如此,「狐狼化」是「回光返照」的衍生体啊。”安君说,“狼痕王,你好像觉得,濒临死亡,是一件很罕见的事。”   “什么……?”   “像你这样的家伙,肯定不明白吧。弱者们啊……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死亡的边缘上挣扎着呢。”安君说,“获得「狼魂」之后,我用了四年,才在狼牙的演示中,勉强学会了「回光返照」该怎么用……而现在,我又依靠你,学会了「狐狼化」……你不会以为,我是靠运气和天分学会的吧。”   “你……难道,你和我一样……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   “战胜了恐惧……?啊啊,也可以这么说。只是……还有更合适的说法。”   “……”   “比如……”安君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比如,习惯了。”   “你说什么……?”   “我已经习惯了那种感觉。倒不如说,是身体早已习惯了被逼到那种处境。”安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早就发现了,身体越是处于危急之中,我的特性就越是活跃。所以……我在五岁的时候,就经常让自己只身冒险。”   安君仍记得,自己第一次食用蛇兰草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还有第一次战胜史莱姆,第一次只身打败森林毒蚺,第一次与帝蛛对决……   “……修罗训练法么。”狼痕笑了笑,“很好……看来,是和我一样的训练方式啊。我承认,身为弱者的你,经历过的绝境绝对比我要多……只是,虫子死得再多,自然选择得再快,也终究战胜不了巨龙。”   “你,大可以试试。”   “老实说,我开始欣赏你了,安·凯尔拉。”狼痕冷笑一声,“你若能归顺于我,我便不再追究你「狼魂」的真相,甚至可以将「狐狼化」和「狼魂·EX」的进化方法传授于你。只要你我联手,就可以推翻凯撒的统治,重新创造一个属于你我的大陆!”   “……”   “「狼魂·EX」是历代狼人族从未记载过的,特殊的进化。”狼痕说,“你已经领略过它一成的力量了……我若真想杀你,你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你难道不想得到这份力量吗?我能看得出来……你其实根本不想与凯撒为伍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   “因为你很明白,凯撒和教会的某些高层,并不是什么光明的使者……他们的背后,可不比我干净。”狼痕说,“你还在做帝国的走狗,只是因为你有什么把柄,在帝国手里吧……这一切,我都能帮你解决。”   “少在那挑拨离间。你要战便战,什么时候兽国的王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   “你喜欢直接了当的吗……很好。”狼痕深吸一口气,后腿猛地蓄力,“就让你的身体来告诉你,你我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狐狼化·二阶!!”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九十七章:绝望,无处可逃   这里是哪?   大概,是一片山脉中,某座叫不上名字的山。   “快醒醒……”   周围,一片黑暗。   记忆中最后一个片段,是那狼痕的声音。   “让我来告诉你,你我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他这样说着,身体表面的白光亮度骤增,仿佛照亮夜晚的太阳,“狐狼化——二阶!”   然后呢?   然后……就不知道了。   那是连疼痛都没能来得及感受到的瞬间。   神经信号似乎在此之前就已经被巨大的冲击震碎截断,安君感到不可思议,受到这样的打击,自己的身体还没有粉碎,甚至保住了一口气。   「HP:1/41000,MP:12250/65535」。   (1……?为什么……)   意识朦胧,五感还没有修复,但疑惑依然出现在安君心中。   然后,那是一道不需要感官感受,就能知道的一件事——一道血色的光,从意识深处闪烁了一下,然后它在全身的经络中游走一圈,最后,落在了自己脸颊和脖颈之间的位置,化作一道残缺的图案。   「受到致命伤害,血族之种正在发动。」   (不会吧……不行……唔!)   意识中,那闪烁着的红光忽然凝聚,成为了一颗血色的珠子,那珠子晶莹剔透,大概有一个指节大小,像仙子泣绝时流下的一滴血泪。   可那血珠,仍只是在意识之中——却分明如此清晰。安君在此刻,一下子便认出了那珠子究竟是何物。   这是月下弥音,在安君体内种下的血族之种。   「血族之种已成型。第一阶段效果已发动:血族纹章+1,受到致命伤害时,保留1点HP,受到的溢出伤害将由MP代替承受,持续时间60秒。冷却时间:无限。」   「血族祝福已激活。第一阶段效果已发动:HP、MP额外每秒回复+5%,HP恢复时,恢复效果的25%转移到MP中。」   「种族值发生改变。」   安君看了一眼状态面板,很幸运,种族依然是「人类」。弥音曾告诉安君,一旦死亡,血族之种就会将安君转变为血族……可似乎,并非如此。   (原来如此……可是,下一次,就没这么幸运了啊……这是一次警告。保命型魔法不仅损耗极大,而且冷却时间极长……再受一击,恐怕就真的会命丧黄泉了。)   血族之种的进一步成型也需要更多时间,安君能感受到,那血族之种已经渐渐静默了。   “安!”   (莫伽迪雅?)   莫伽迪雅的声音终于出现在安君脑内:“连接上了……!”   “啊……莫伽迪雅。我们现在在哪?”   “我都以为你已经死了……方才,你被一击打飞,直接坠上南原山脉,穿进去不知几百米……再穿深一点,恐怕就要越过兽国和原初精灵之森的边界线了。”   “南原山脉……?那得离兽国有多远啊?!”   “我还在测算。”莫伽迪雅说,“少说……也有几百公里了。”   “什么……”安君倒吸一口凉气,若不是「血族之种」的救命六十秒,恐怕自己已经灰飞烟灭了。看来那保命效果不仅保住了HP,连身体的完整度也能勉强护住,不至于太过难看。“一击将我……打到数百公里之外?!”   “别惊叹了!那家伙估计以为你已经死了……但结界仍没有消失,他肯定会再来的!但……几百公里也不是小数,就算是他,恐怕也得跑上一段时间,趁这段时间,赶紧逃到原初之森吧!那里是精灵族的领地,狼痕不敢贸然进犯的!”   “精灵族……不会更危险吗?”   “只要没被发现就没关系!躲进原初之森,狼痕拿你没办法的!”   “好吧……!我想也不会有什么比那头狼更糟糕的了……啊。”   看到安君忽然愣住,莫伽迪雅有些着急:“你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呃?!”   轰轰轰轰轰——   山脉,在颤动。   被埋在深坑中的安君,一下子发抖起来。   那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只是身体,因为原始的本能,而忽然颤抖。   危险,在视线之外,就已经被第六感捕捉。肉体在理性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反应——身躯,自行地在恐惧。   连莫伽迪雅都忽然怔住,灵魂态的身体,直感到脊背发凉。   不需要看到就能明白。不需要听到就能明白。不需要触摸就能明白。不需要气味就能明白的……   「狼痕」,来了。   “呃……?!”   安君忽然转过身来,排开周身土石,向着山脉伸出刨了起来。   绝不能直接出去。安君明白,即使狼痕知道大概落点,也不能搜索到他的具体方位,再加上洞口早已被土石掩埋,气味、声音、光线和震动都被这天然屏障隔绝,可一旦从原路返回,即使借助夜色和影纵躲避,也定会被那怪物般的感知力捕捉。   已经不想思考更多了,身体的本能在催促他向更深处刨去,「狐狼化」为安君提供500点的力量值和敏捷值,再借助「反击盾」内的攻击,安君确信,自己能挖穿这座山——只是这太过讽刺,拼了命才觉醒的「狐狼化」,如今竟只能用来挖坑逃跑。   快些,再快些……可是,不能太快。「反击盾」的输出功率被安君调的极低,能不出声就不出声,能不产生震动就不产生,本能催促着他更快些,亦央求着他更安静些……然后,在这矛盾之中,心情越发躁动起来。   好可怕,不想死……这些想法,即使不去主动思考,也会因为本能而充斥着脑海,就好像方才的豪言都变成了一句笑话……可安君没有办法,他没有想到,即使拼尽全力,也没有办法再挡下狼痕一击。   计谋?无用。技巧?无效。正攻?对手几近无敌。   除了拖到凯撒和弥音的支援,安君已经无计可施了。   可那,只是基于对手的实力在预估之内的,原计划。   安君忽然感到有些可笑,面对这样的对手,即使是自己和弥音合力恐怕都无法解决,如果他不进入弗拉沃尔,那弥音也拿狼痕一点办法都没有……即使是月下最强,也需要回到自己的地盘上。   这样的敌人……到底有谁可以打败?安君一开始希冀的凯撒,已经有些无望了。而弥音……状态也很糟糕。敌人的强大,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除非,将他引到弗拉沃尔。   ……   天空之中,那包裹着白色烈焰的狼人,傲视着脚下的一切。   无需动,无需言,无尽的威压便震慑着天地万物,闪耀的银色鬃髯在肆意飘动,身后那面战旗披风,竟不见分毫破损……即使是如此连番的战斗之中,狼痕,竟一直在保护着自己的战旗。   一道黑光忽然从南方闪过,几次跳跃便跨过数公里移动到狼痕面前百米之处:“站住。”   那是一位曼妙的少女,皮肤有些黝黑,那是代表健康的古铜色。少女身穿有些裸露的银甲,银甲护住了重点部位,维持了高机动性。灰白色的短发,湖绿色的眼眸,还有……那一对尖尖的耳朵,让狼痕一下子认出了对方的种族。   “夜之精灵。”   “没错。”精灵冷冷地说,“兽人,前方为原初之森,严禁无关之人接近。高威胁者擅自闯入……杀无赦。”   “呵……等我干掉了暗协,下一个,就是凯撒和你们。”狼痕毫不在意地向前飞去,“但是现在,滚开,不然,连你一块杀。”   “高威胁度目标已确认。”夜精灵指着狼痕,黑色的气息从体内涌出,于指尖凝聚,“以吾等夜之精灵王族血脉为引,排除指令执行——「绝杀魔法序列」,「死神召来」。”   啪。   下一个瞬间,夜精灵的视线中,已经没有了狼痕,也没有了那凝聚的黑色的气息。   但手臂,也消失了。   “身为王族,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拿手指着别人么?”狼痕的声音,已经出现在了精灵身后。   “什么……唔啊?!”断臂处的剧痛传来,注意力忽然溃散,浮空魔法顿时失效,夜精灵一下子坠向地面,“怎么可能……我居然……会输……?!”   “你该庆幸,我赶时间。再不滚,就不是一只手臂那么简单了。”狼痕冷哼一声,扔掉断臂。他飞落在山体中央,然后提起手掌,以掌为刀,对着那山体,便是横向一斩。   轰——!!!   夜精灵看到的,是一条横线。   一道……绵延上千米的,爆裂开来的横线。   然后,狼人高抬起腿,纵向一劈。   轰轰轰——!!!   那是一条相同模样的竖线。   从远处,到远处。从山底,到山巅。从此端,到山的另一端……十字的爆裂线绵延不绝,竟贯穿了整座山峰。   这不是一座很高的山,但它也仍是南原山脉的一部分,从山顶到狼痕所在的位置,少说也有七百米。   安君也好,夜精灵也好,他们都想过许多种,狼痕钻山找人的方式,可是……   白色的焰火,包裹住整座山峰,然后,狼痕两臂展开,抓住纵向裂缝左右,然后,便是一阵轰鸣。   (那是什么?!)夜精灵惊恐地看着面前的景象,(那绝不只是魔力,更像是混合了……九州的气?!)   偌大的山峰,在开裂。   狼痕身上的气焰仿佛将两座半峰牢牢锁成两座单独且牢固的个体,渺小的狼痕,抓着巨大的山峰,而后者,竟在缓缓地分成两半。   安君怎么也没有想到,那狼痕,竟然直接把整座山硬生生掰开了。   山体内部,一览无余。狼痕的大笑声,传到了安君耳边。   “找到你了——安·凯尔拉!”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九十八章:绝境,死亡之时   铃·凯尔拉忽然睁开眼睛。   今夜,难以入眠。摆脱了薇娅姐妹的盛情邀请,铃早早地回到房间。可关了灯,心里却总是忐忑不安。   铃从未感受过这种感觉。   (怎么回事……)   好像有梦魇缠绕,每次一闭眼,恐惧和绝望的噩梦就慢慢入侵脑海,不安的感觉,从未如今天这般浓烈。   铃检索了许多种可能,她想排除她想要排除的那个答案,可无论她如何思考,总有一种想法萦绕在她的心中。   冷汗浸湿了铃的后背,她猛地坐起,急促的呼吸中呢喃着这样一句话:   “安姐……有危险。”   再也无法被理性说服,黑色忽然缠绕体表,下一秒,铃的睡衣便已经换成了战斗服,这是一种极其精密的技法,将定位—收纳—定位—释放的多次复杂步骤一气呵成,代表铃的「影纵」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铃不想去思考那么多。尽管有姐姐的信,但铃明白,那不是能完全说服自己的理由。   姐妹在这一刻似乎产生了心灵感应,此刻的铃有八成的把握断定,自己的姐姐正身处危机之中。   毫不犹豫,铃推开门便向旅店外走去,她的步调很轻,尽量不扰动到其他人,可即使这样,铃也忽然感到有什么人接近了自己——   “谁?!”   “我。”   那是一个短发的男孩,俊俏的脸上,表情有些凝重。“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西恩……”铃也没有想到,这么晚了,他还会出现在大厅。“听我说,安姐现在肯定有危险,我得去救她。”   “明明说好了,要等她回来,在此之前,我们要一起夺得总冠军……只有那样,我们才能帮到她。”   “可是现在不一样!”铃的情绪有些激动,“我能感觉到……那是比想象中更加可怕的威胁……安姐真的会有危险!”   “你又能去哪找!”西恩一把抓住铃的手腕,“铃,你身在凯撒,想想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他们就等着你露出马脚,就等着看你和你姐的事件有什么关联!但凡做出什么可疑行径,都会变成他们威胁你全家人的理由——”   “明明那件事根本和我们没有关系啊!”铃的眼眶忽然发红,“安姐她,明明是个虔诚的信徒,可神明凭什么要这样对安姐……我曾经许诺,要保护妈妈和安姐,可是我……我却连保护她们的机会都没有……!”   “冷静下来,铃。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安的信写的很明白,她应该很安全才是……相信我,你只是太紧张了。”看着铃的泪花泛起,西恩上前,抱住了铃,轻拍着她的后背,如同长辈安抚着受伤的孩子,“安很聪明,就算有危险,她也一定会转危为安的,这才是我们熟知的安……一定。”   “我……”   “如果连我们都乱了阵脚,那就真没有人能帮到你姐姐了。”西恩凝重地说,“你知道吗?当初我也想和你姐姐一起走,可是,我得相信她,相信她的计划,也相信她的能力……尽管她不擅长战斗,但她会想办法规避风险的,而我们在此处,就必须要承担战斗的责任。”   “我……抱歉。”铃在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宣泄出来,但几滴泪却不争气地溢出眼眶,“谢谢……我又冲动了……”   “当务之急,是要把凯撒的爵位拿到手,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让皇家收回通缉令。很快就到决赛了,我们不能输。”   “嗯……”铃点了点头,听着西恩的话,不知怎么,心中的不安似乎放松了一些,“我……明白了。不过西恩,为什么这么晚了,你还待在大厅……?”   “……有点事要做罢了。”   “上次,你也是这样。为什么?而且你每天早上,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铃说,“你是不是……经常在我们的房间外守着……?”   “我只是……”   “我明白。”铃说,“你害怕我冲动……自从安姐离开后,我总是会冲动,可我以后……应该不会了。”   “……”   “这次,我原本也是想找你商量的……我害怕,害怕我的预感成真,害怕噩梦里出现的场景,我害怕……再也看不到安姐……可我也明白,除非拿到爵位,不然我什么也做不了……”铃说,“但是,谢谢你们……”   “不要多想了。”西恩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之前铃被薇娅拉走,西恩没来得及送还。“如果你想表达什么,不必了,只要你能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就是对我和安最好的感谢。对了,你看这信。”   “信……?”铃疑惑道,“上面的内容我都……”   “我知道,但是,你加热过这封信吗?”   “加热?为什么……啊!”铃看着西恩手中的信纸,温暖的魔力加热着那信,“信上……出现了字?!”   “似乎是用醋……和别的什么液体写的,没有任何魔法痕迹,所以根本无法用魔法来探测的原始加密方式,安教过我们。”西恩说,“你看好,上面写着什么?”   信的空白处,隐约出现了两个字。   「暗协」。   …………   ……   暗红色的夜空,轰然破碎。   世界重新回到了黑色的静谧。   身披白焰的狼,渐渐回归冷静。他的嘴角缓缓流下暗红色的血,「狐狼化」似乎出现了反噬。   周围,是无数因连打而产生的坑洞,烟尘弥漫,山峰也化作无数碎块,这周围已经被夷为平地。   坑洞之中,修女的身体已经不再动弹了。   粗犷的手扼住修女的咽喉,将后者拎起。   “咳……我不得不杀你,安·凯尔拉。”狼痕的话语有些轻盈,如同对着墓碑吊唁,“如果你一开始不选择与我为敌,那我也许会给你一条生路……可是,现在的我,不得不杀你。”   修女的身体挣扎了两下,便失去了全部力气,瞳孔已经涣散,呼吸和心跳,也渐渐停滞。   “我必须承认,安·凯尔拉,你是我遇见过的,最顽强的对手……也是,除月下弥音之外,我最害怕的人。”狼痕说,“没错,即使是无畏生死的我……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害怕你。”   修女逐渐感受不到疼痛了,取而代之的,是脑内啡肽大量分泌后产生的迷一样的感觉,是生物体感受到注定的死亡之前,最后一刻的自我宽慰。   意识,已经消散。   “让你活着的话,拥有如此强大的意志力,你迟早会完成「濒死进化」……”狼痕说,“而你的存在,注定会冲击整个拉多托斯教,甚至,会带来兽族的灭亡……所以,我害怕你。”   状态面板出现,又渐渐崩溃成碎片,只留下断断续续的一句:   「HP已经归零。身体进入死亡状态。」   咔!   狼痕给了对手最后一击,然后松开手,修女娇小的身躯无力地落在地面,涣散的眼眸没有闭合,仿佛还在做最后一刻的挣扎,黑色于身边涌现,又不断撕裂消散,许多物品凭空出现,锅铲,铁锹,平底锅……那是失去魔力供应的影纵,储存物自然而然回到了外界。   而在狼痕面前出现的,是一根金白色的羽毛。   “什么?!”   狼痕猛地向后一撤,勉强躲过了这道陷阱,但狼痕忽然感到一阵虚弱,恐怕是在那瞬间太过接近羽毛,被吸取了属性值。   “咳、咳咳咳!是什么时候……?!她是什么时候把羽毛拿回来的!明明我早就打掉了她的羽毛!真是……可怕的家伙,即使是死亡之前,也仍在想方设法伤我一击。”狼痕倒吸一口凉气,一挥手,掌风卷起羽毛远离自己,那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借着掌风,狼痕让羽毛回到了安·凯尔拉的身体上。   “如此暴敛之物,还是留给你自己享用吧,正好,我也省得去验尸了。”狼痕看着那静默的娇小身躯,擦了擦嘴角的血,叹息一声,“本王,从未对谁感到过惋惜,而你,是我的第一次。这些物品,我将分毫不动地作为你的陪葬品,然后,为你举办一次隆重的葬礼。”   “没有谁能阻挡离别与剧终,安·凯尔拉。”狼痕叹气,转过身向兽人之国方向走去。   “永别了。”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一百九十九章:悟   就算是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人。   哪怕失去一切,哪怕生死离别,可当我看见她笑的时候,就好像那些付出,都早已烟消云散,不值一提。   ……   “安。”   安君睁开眼,周围是一片白色。   “这里是……等等,我刚刚……”   面前缓缓走来的,是一位曼妙的少女。她衣着淡雅,衣袂轻盈地飘动。   周围,好安静。   “很遗憾。”少女说,“你在战斗中失败了,身体已经死亡。按理来说,你的第二人生已经……结束了。”   “……这样啊。”安君认得出,那是曾让自己转生的女神,“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安君说,“你曾经许诺给我安逸,可现实,并非如此。我并不是在为自己的无能而找开脱,可是……自从遇见勒加米尔和拉多托斯之后,我的一切就都被改变了吧——包括,命运线。”   “啊哈……像是预知到你我会见面一样,提前准备好了质问吗……你也察觉到了呢。”女神苦笑一声,“抱歉……勒加米尔想要改变的东西,就算是我,也无力回天。”   “……你是说——”   “嗯。”女神伸出一根手指,摆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安君不要多言,“但那之后,我还特意为你搭接了另一些人的命运线,他们都曾帮助你度过难关。”   “可我还是死了……不,不可以,我绝不能让狼痕发现影纵里的那个——”安君紧盯着女神,“你把我召来这里,就证明,我还有机会吧。”   “聪明的孩子。你知道吗?狼痕的命运线,是生来就注定强大的「绝世之人」,天赋这种东西,就是这么可悲且不平等。”女神似乎话里有话,她叹了口气,“就算是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家伙……安,安君,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如果赌赢了,我就有理由告诉你,复活的方法。但如果你输了,那就……没办法了。怎么样,敢不敢试试?”   “直接开始吧。”安君说,“反正,我也只有一个选择不是么?”   “哈……好。那么——”女神接近了安君,“接下来,你将有三次机会猜出我的名字……”   “阿弥司。”   “诶……?”   “人类的守护女神,阿弥司。”安君说,“人类传说中的女神有很多,但唯一以人类身份带领人类进入文明时代的,只有那三千年前被封神的圣女神,阿弥司。如果答案不是这个,那么再多的机会也只是徒劳。”   “啊哈……”女神尴尬地笑了笑,“有没有什么证据之类的……?”   “我见过你两次。你的话中,曾透露了你在神界的实力和地位其实并不算太高,却可以担负两界转生的职责……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生前,也是一名「转生者」,对吧。”安君说,“另外,我见过你的衣服……就在这个世界的美术课本中,那是一座雕像……也就是阿弥司像。这身衣服,也是三千年前的款式,那之后,再也没有一个时代流行像你这般的穿着。”   “啊呀……被这么直接地拆穿,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阿弥司苦笑着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另外,我的地位还是挺高的……应该。好啦,算你赢了。”   “你其实是出了一道送分题吧。”安君说,“我本就是阿弥司教的教徒。”   “其实就算答不上来,也没关系哦。”阿弥司笑了笑,“这只是一个玩笑罢了——毕竟,你根本就没有死。”   嗡——   “什么?!”   三张符文图案,忽然浮现在安君面前。   “为了和你见面,我也费了好大的劲呢……这个,是我阿弥司的神谕。”阿弥司指着中间那张如同卡通人像的符文,“而这个,是狐狼神拉多托斯的神谕。选一个吧。”   右手边,是一张好似狼头的图案。   “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补偿」。”阿弥司笑了笑,“准确地说,是将从你那「夺走的」再还给你。我为了防止你的命运线进一步崩坏,就暂时夺走了你进化的「潜力」。可现在看来,是时候把这些还给你了。”   “进化……难道是……?!”   “没错,是你早就应该跨入的,「那个领域」。”阿弥司说,“你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这五年来拼了命的努力——从未白费。”   安君有些诧异,短暂的思考以后,他指向了左手边,那个十字形状的图案:“那么,这是什么?”   “那个……我不推荐你选哦。尽管,是那位大人想要让你选,所以才额外加上的选项……”阿弥司面色有些难堪,“这是……「勒加米尔」的神谕。”   “呃?!”安君下意识地抽回了手,本能告诉他,选什么也不要碰这个。   “那么,接下来,在真正的赌局出现结果之前……”   “真正的……?”   “啊,很简单,我只是想知道,在你的同伴心中,你到底有着怎样一个地位。”阿弥司说,“她们,会不顾一切地,来帮助你吗?”   “……她们会的。尽管彼此猜疑,尽管互相利用……但她们,都是我想要守护的人,也是……我最信任的人。”   “所以说你真是不坦率。你从不会对她们说这种话。”阿弥司笑了笑,“啊……看来,结果要来临了,那么,在此之前最后一个问题……「濒死」的感觉,怎么样?”   一阵白光包裹了安君。安君犹豫了一下,然后说:   “一般。”   …………   ……   五分钟前。   “咳!”弥音一口鲜血喷出,险些没能站稳,“怎么会……是「血族之种」?!”   「血族之种已完成第一阶段激活。」状态面板上,弥音的属性值忽然跳动,「施予者全属性值下降30%,寿命缩减25%。」   (安……有危险?!)弥音愣住了,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修为的跌落,(难道那匹狼还有什么隐藏的实力不成?连和我战斗的时候都没有用出全力吗?!)   弥音之前的支援,正是安想要逼出狼痕全力,以此来作为制定计划的依据。可是弥音根本没有想到,即使是自己,也根本没能让狼痕全力以赴。   “诺亚的攻击有效了?!”魔法师蒂娜看到弥音吐血,便如此推断。   “不……她没那么弱。”诺亚凝视着弥音,“你到底在做什么?!”   “哼……看看这个吧。”一个水晶球出现在诺亚面前,上面显现着一些图案。弥音接着说:“这是我记录的,弗拉沃尔受灾的证据。你本来也在怀疑狼痕吧?现在,我们必须要阻止他。”   “怎么……怎么会?!”诺亚看着水晶球,不禁大惊失色,“难道安修女说的……”   “如果我们能打败狼痕,之后凯撒那边我自有办法让其收场,而我,需要借助祭坛和魔女遗物的力量。”弥音说,“呵……信不信由你,反正你也不想看到,兽人之国和凯撒打起来吧?”   “凯撒……也参与了啊。”   “这就是他们原本的目的。”弥音抬手指向祭坛中央,不再看向勇者四人,红色的魔力涌出,钻入那魔女臂骨之中。“我没时间再闲聊了,我要阻止这一切。”   “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诺亚质问着弥音。“人类侧内战,对你们魔族而言不是再好不过了吗?为什么要掺和这种事?”   “问那么多干嘛,我乐意,不行么?”弥音潜心修改着祭坛的魔力回路,“即使看了那个,也仍想杀了我的话,那就来吧……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反击和闪避了,我要全力启动祭坛,现在,可能是你这辈子唯一能杀掉我的机会了。”   “别以为说些好话,我就能被你迷惑。”诺亚提起剑,金白色的光环绕于剑锋之上,“「邪魔退散」!”   诺亚几个踏步跃上祭坛,挥剑斩向弥音,剑破空呼啸,神圣的审判,不会对邪恶有任何怜悯,那携着神圣系魔力的剑刃,直指弥音脖颈。   后者,没有任何动作。   重伤,魔力缺失,体力下降,血液储备殆尽,血族之种的力量剥离,还有一座巨大的结界需要维持,眼前又要去探寻魔女的力量……弥音没有撒谎,她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轰——   可是,剑刃停住了。   那一瞬间,闪烁着金光的剑刃,离弥音的咽喉,只有一根发丝的距离。   “为什么不躲。”   “躲不了。我要启动祭坛。”弥音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没有一丝变化,只有几滴冷汗从额头落下。“快要来不及了。”   “如果我这一刀斩下,你知道你会怎样么?”   “死呗。”弥音冷笑一声,仿佛毫不在意,“血族的身体,是承受不住圣剑技的直击的。”   “为什么?即使是死,也要使用这座祭坛?为什么?!”   “因为……”弥音迟疑了一秒,然后说:“就算是我,也有一定要守护的人啊。”   “……”诺亚紧皱着眉,他无法理解。诺亚收回长剑,忽然割破自己的手指,一滴鲜血,缓缓流向魔女遗物,“激活魔女遗物,需要用到高相性之人的鲜血……身为「勇者」的我,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所以,狼痕王才会处心积虑地让我来开启祭坛。”   “你……?”   诺亚又一抬手,一道青色的魔力流从手中流出,伸向蒂娜,带回来一支红色的盒子,诺亚拆开盒子,魔女的左小臂和左手赫然出现在弥音面前,然后,诺亚向法阵中央一抛——“血魔,你听着,和平比仇恨更重要,所以我……信你一回。等到一切都平静之后,我势必要亲手斩你。”   “诺亚!”珂洛丽丝诧异道,“你怎么可以相信魔族?!”   “我啊……是一个很容易相信他人的人。”诺亚苦笑一声,仿佛在自嘲,“因为这一点,我的善良被无数恶人利用,我知道,这是我的弱点……可是,我总在想,万一呢?万一,我面前的人,说的是事实呢?”   “呵……你会吃大亏的,勇者。”弥音笑了笑,“不过这一次,你总算做对了一回。”   轰!!!   青白色的光芒忽然暴涨,一道光柱擎天而起,三块魔女骨骼自行组合成一条完整的左臂骨,寄宿着魔女之力的手臂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已经看不出臂骨的模样。   巨大的光柱直冲天际,那光柱的直径也在扩大,漫过了祭坛,甚至漫过了整片祭祀区域,仿佛一根扎透世界的针。   …………   ……   狼痕身上,白色的光芒忽然消散。一口鲜血喷出,他支撑不住身体,渐渐背靠着石头坐了下来。   「狐狼化·二阶」的反噬,远比预计中更强。   他隐瞒的很好,直到最后,他都没有露出疲态。   “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啊……”狼痕有些颤抖,他不得不承认,打败那个修女,他已经拼尽了全力。一向蔑视魔法的他,也希望能有一个魔法师来为自己施展恢复魔法。“呵……不过即使是魔法师,也没办法修复……我这么严重的损伤吧……”   「警告,特性受损。」狼痕的状态面板如此显示,「狼魂属性加成倍数:最高2.0倍→最高1.5倍。全属性上限下降25%。MP上限额外下降25%。倍数转移次数上限:4→3。寿命下降25%。」   “代价……太大了。不过,这很值。”狼痕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我得,休息一会……如果再面对那个血族,这样的状态……我还有多少胜算呢……嗯?”   轰!!   一道青白色光柱轰然落下,竟直接砸在那修女的身体之上,持续十秒才缓缓消失。   “那是……那是什么?!”狼痕诧异地看着那光柱,“这个气息是……魔女的力量?!”   面前,少女跪坐在地上,低着头,闭着眼睛。   狼痕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已经失去心跳和呼吸的身躯,忽然如同鬼怪小说情节般坐了起来,不免有些骇人。但狼痕惧怕的,不是这如同诈尸般的场景,毕竟……   狼痕,亲身经历过。   “你、你……不!这不可能!”狼痕的语气显露慌张,“这世上除了我……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做得到?!”   再怎样不想承认,但眼前的场景,却和他十五年前亲身经历过的景象,一模一样。   “这是……「濒死进化」……?!!”   狼痕神经紧绷,目光无法从那修女身上离开。   “不!不可能!明明只有我,只有我才是拉多托斯的选中之人啊!”狼痕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等等……那个影子?!”   修女身体的背后,一个紫色的虚像,缓缓出现在狼痕眼中。“这个气息……也好熟悉!是你这家伙做的吗?!”   “哦?”那是年约20岁的女性的声音,“原来如此,那股能量,已经溢出到让我暂时具现化了啊……放心,狼痕,我只是做了点小小的引导——你应该庆幸我没有真的出手,否则你和你的种族,早就已经消失了。”   “……你是谁?!明明感受不到你的气息,却让我感到如此恐惧——!”狼痕紧紧盯着面前那个女人的身影,“等等,引导……?”   “比起问我是谁……”紫色的身影渐渐模糊,“不如先好好思考一下,在大收网之中的鱼儿,该如何逃走吧,狼痕。”   嗡——   只一刹那,夜空重新变成暗红色。   在狼痕没有注意到的那个瞬间,修女身旁的黑影中,钻出了一位同样娇小的女孩。   一袭灰色天然卷的长发,猫族的亚人女孩站在了修女的身后。鲜血从女孩的嘴角流下,她显得很虚弱。但狼痕明白,那是释放过什么特殊魔法后的模样。   让狼痕为之骇然的,不是那凭空出现的人,而是她手中之物——   一根完整的人类左臂骨。   狼痕认得那东西。   ……   “你终于学会了我教给你的东西。”紫色影子中女人的声音好似在赞赏着那亚人,“做的不错……爱丽丝。”   来者,正是被安君拯救过的,亚人族奴隶少女,「魔女」爱丽丝。   “原来如此,不是影纵能容纳爱丽丝,而是爱丽丝可以自己钻入影纵……”让狼痕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莫伽迪雅,你到底瞒着我,教了爱丽丝什么?”   (莫伽迪雅?!)勇猛无双的狼痕,却在此刻望而却步,(她说那个紫色的东西……是莫伽迪雅?!)   “小安,那天在温泉中的时候,你问过我,我对爱丽丝说过什么。与弥音战斗的时候,你也曾质问我为何要把爱丽丝带过来……其实,都只是因为同一件事。”莫伽迪雅说,“那天你被弥音吸血晕厥,苏醒之后,也看到了我正在传授爱丽丝「治疗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爱丽丝学了那么久,仍然连一个治疗术都用不好?”   “看来,你不止教给她这一种魔法。”   “「生命预留」。这是只属于「魔女」的「治疗方式」。”莫伽迪雅说,“献祭二十年的寿命,给你提前储存「1」点HP,这种魔法,如果不瞒着你,你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传授给爱丽丝的。”   “主人!”爱丽丝失去力气,坐了下来,她的眼眶中闪烁着泪花,“不要怪莫伽迪雅,爱丽丝是自愿的……我也想帮助主人啊……”   “我……谢谢,爱丽丝,我保证不会再让你担心了。因为你的帮助,最终一切都如计划中的那样发展……这一次,你帮上大忙了。”修女微笑着,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眸,忽然变成了琥珀金色,望向了狼痕:“另外,感谢你,狼痕。你让我明白了,濒死进化并非只是战胜对死亡的恐惧,它的真谛是——”   「进化条件已满足。」   破碎的状态面板化为齑粉,无数的光芒重新聚合,如同破茧的蝶。   「濒死进化——已完成。」   “——心有眷念,向死而生。”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章:壁垒模式   一道黑色涌现,将爱丽丝收进影纵。安君没有别的动作,仍只是如洋娃娃般坐在地上。小鸟坐的姿势,如闺中少女般看不出一丝威胁,反而显得柔弱,让人只想捧在手心呵护。   坐在此处的修女,温柔得如同午后少女们的茶会。   可身后,无垠的血色夜空,反驳了一切温婉而不切实际的梦。   「HP:1/42000」……「HP:5500/42000」。狼痕犹豫之中,安君的生命值高速恢复着,治疗术的光芒并不强烈,大量的生命力以更纯粹的凝聚态,灌输到身体之中……可是,却看不见治疗术的法阵。   “你这家伙……”低沉的嗓音传来,狼痕一声咆哮,打破了虚幻的寂静。他在前进,即使面对未知的力量,狼痕仍没有停下脚步。“很好……安·凯尔拉,很好。只有这样,只有你这样的对手……值得我全力以赴!!”   只一踏步,地面便是一颤,狼痕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半次眨眼的瞬间,那副庞大的身躯便出现在安君面前,旋即举起钵大的拳头,以完全看不清的速度砸在了安君胸口——野兽,从不怜香惜玉。   可是——   一阵沉闷的轰鸣之后,安君,仍留在原地。   二十六千克的身体,瞬间承受这足以撼山震地的冲击,无论怎么想,就算不粉身碎骨,也得落得个化作人体流星的下场,可是……   娇小的身体,仍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冲击,是正面、完全地打在了少女的身躯之上,没有一丝保留。可那撼山动地的冲击,却撼不动一具仅有二十六千克的幼女躯体。   仿佛茶会之末,女孩在细品最后一杯红茶,容不得任何打扰。   “怎……怎么可能?!”狼痕有些诧异,“伤害……”   「暴击,伤害:8005。」   狼痕很确定,这一击,足以将对手秒杀,可是……   「-800。HP:4700/42000」,「+5000。HP:9700/42000」,「-800。HP:8900/42000」,「+5000。HP:13900/42000」……   HP出现了显示条,它在跳动。   伤害总量是8005,可HP显示条却并非瞬间被削除,而是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逐渐衰减,大概每秒会损失800点HP,可安君却又在以每秒5000点HP的速度恢复着。   不安感爬上了狼痕心头:“这是什么?你做了什么?!”   “「塔罗·教皇」,第二阶。”安君闭上了眼眸,像在沉睡,“模式切换——「壁垒模式」。”   「安·凯尔拉,LV0。职业:圣职者。种族:人类(+血族化10%)。」   巨大的等级差,让安君无法掩盖自己的状态面板,但他也没打算隐瞒。   「HP:22300/42000,MP:65535/65535,力量:22,敏捷:28,物理防御:12200,魔法攻击力:10500,魔法防御力:65535……」   「濒死进化已完成,部分特性与技能进阶。」   「特性:遗传算法,迭代进化中。」   「遗传算法LV3:自身属性获得超量再生效果。该特性已进阶更正→新特性效果:遗传算法LV4:自身全部属性与自身体质获得【适应度进化】效果。」   「狼魂LV2,新效果已增加:可进行模式转换·狐狼化。」   「塔罗·教皇LV2,新效果已增加:盾化体质效果增强,可进行模式转换:壁垒模式。」   (壁垒模式……?)   「壁垒模式效果:切换模式后,使用者立刻失去行动能力,免疫眩晕、击飞、击退、麻痹、石化、冰封、沉默、精神类干涉。使用者将获得嘲讽效果,吸引场上所有敌人的视线,并获得50%伤害减免与200点固定伤害减免,每秒恢复最大生命值的10%-20%,恢复幅度随受击程度而增加。」   「壁垒模式下,受到的一切伤害将延迟缓释,并在10秒后结算完毕。受到的一切增益将不进行结算,并在壁垒模式结束后全部一次性结算。使用者除痛觉外,其他知觉被封印。每次受伤产生的痛觉将在24小时内缓释结算,其他知觉将在壁垒模式结束后,一次性全部结算。」   “原来如此……”狼痕喃喃,“真是愚蠢。你好歹也踏入「进化者」的境界了,没想到仍只是故步自封……濒死进化后产生的变化,跟进化者的心境有很大关系,看来,你只是变成了一个更耐打的沙包……你到底是贪生怕死,还是早已认清你我之间的差距,选择了臣服呢?”   “沙包吗……不错的比喻。”安君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可如果,勇武无双的狼痕王,反而被沙包揍了的话,这个消息,足以让世人贻笑大方了。”   “你没有机会传出这个消息了。”狼痕冷笑一声,眼神又变得凌厉,“因为我已经明白了,弱者,天生就是弱者。就算你我同样身为进化者,可天赋的差距,注定了你我胜负已分。”   “那可不一定哦。狼痕陛下。”安君在言语上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濒死进化之后,仿佛连心境和意志力都得到了蜕变,“你的攻击,我已经……适应了。”   “哈……真是可笑。你没有发现么,你的「壁垒模式」,正好给了我可以全力攻击的机会。”狼痕的面色狰狞,再次握紧了拳头,“你已经没法反击了吧,只要不用担心你的反击盾,我就能把「狼魂·EX」的全部加成倍数,叠加在力量值之上……那种倍数的攻击,你也敢正面接下么?只要把十倍、百倍的攻击在瞬间大量输出,管他什么破壁垒,都不过是糊纸一张!”   “做得到的话就来吧,我将,全部接受。”   “模式转换,狐狼化·一阶!”狼痕大吼一声,全身鬃髯忽然变成银白色,连狩猎姿态都没有展开,狼痕便提起双拳,狂风暴雨般将连打倾泻而下。   轰轰轰轰轰轰——   大地再次龟裂,脆弱的地面忽如火药般爆炸,又如巨石砸在水面,震起无数浪花,连夜空都仿佛被尘埃玷染,既邪魅又肮脏。   疯狂的连打携卷着更加疯狂的咆哮,狼痕双眼通红,不顾一切地誓要将眼前那壁垒摧毁:“更快些,还能更快些!前进,前进!!!”   那气势,仿佛不止要破坏壁垒,更是要摧毁这不羁的天地。安君记得,狼痕就是用这般强悍的气势,硬生生靠连打击穿了弥音的空间障壁。   可是这一次,结果发生了变化。   一百次,一千次,那拳击暴雨仍在呼啸,仍在暴怒,完全看不见尽头地倾泻在那娇小的身躯之上,可是——   没有撼动。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家伙,怎么还没有倒下!”狼痕咆哮着,却丝毫没有停下攻击,“明明第一击能打出8000点的伤害,为什么全额加成之后,那么多攻击都打不倒你?!”   “哈啊……第一击,那算是给你的「优惠」啊。”安君说,“我特意暂停了我的免伤属性,就是为了测试一下,你还剩多少攻击能力……「狼魂·EX」被反噬之后,你已经没多少倍数可以调用了,对吧。”   “可恶……”   “顺带一提,我原本就拥有20%免伤率。”安君说,“要不要仔细看看,你造成的最终伤害有多少?”   「单次造成伤害:10500,受到70%免伤影响,剩余伤害3150。12200点防御力,初始等效免伤96%→计算等级压制后的等效伤害减免:56%,剩余伤害1386。缓释伤害后结算:每秒139点伤害,持续10秒。受到210点固定伤害抵挡,最终结算伤害:0/s。」   只是略微停顿,下一秒,安君的HP显示条上,便又跳出了一小节绿色字符,「+6000」。   “什么……?!”   “除非是全盛状态的你,否则,无人能击破我的「壁垒」。仅仅是退化版的「狼魂·EX」,就算我不用壁垒模式,你也奈何不了我吧。”安君的笑容,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如同鬼怪故事中的废人偶,直勾勾地盯着人笑。“光是「血族之种」的免死六十秒,就已经耗掉了你最强的爆发攻击。如今彼竭我盈,你的MP也在逐渐消耗殆尽,你才是没有任何胜算了,狼痕。”   “哼……你也真有脸说这种话,明明变成了一个打不还手的沙包,你都无法行动,又谈何打败我?”   “打败你?不不不,你想多了。我从没有奢望过能真正的打败你。”安君说,“我只是,势必要让你付出代价。而我要做的,只是把你拖在这里,刚刚魔女遗物能传送而来,就证明,月下弥音的魔力已经开始恢复了,只要拖到所有援军到来,我们自然稳操胜券。”   “哈……这样真的好吗?竟坐在这里任凭对手殴打?你不是「管辖者」么?为何不敢拿出暗协的气魄与我堂堂正正一战?你的尊严去哪了?!”   “尊严又不能当饭吃,再说我以前很多顿饭都要靠乞讨。”安君满不在意对手的挑衅,连看都未看狼痕一眼,“「壁垒模式」,正是因为我想要「拖住你」的「执念」而产生的……你要么想办法打破壁垒,要么,就只能被我拖到完全失败。”   青筋在狼痕头顶冒出,即使是一阶狐狼化,长久的消耗叠加起来也是一笔难以接受的损失。“可恶……你有本事就攻击我啊!窝在那当乌龟算什么本事!”   “那你有本事就破我壁垒啊,只会语言羞辱算什么本事。”   “你……!”   “反正我就坐在这了,怎么着吧。当然你也可以逃走,我也可以告诉你,这座结界天亮就会消失。不过……”安君挑衅起来也丝毫不落下风。他瞥了一眼面目狰狞的狼痕,继续说:   “但如果你逃了,那我就跑到你宫殿门口继续坐着,顺便还可以在你们祭祀区的老祖宗灵牌上泼点红漆。反正魔女遗物在我的「影纵」里,你拿不出来,你也做不了什么。你若想强行出征和凯撒一战,那我就拆了你的狼王宫城和祭坛,你若回来,那我就一屁股坐在那继续当我的缩头乌龟。反正我也不需要吃喝了,你把关键建筑搬到哪我就坐到哪,拖不了你的人我还拖不住你这兽人国么。”   狼痕头顶的青筋越来越明显了,他明白,沉默技能也好,强制位移也好,都拿面前这个开始耍赖的修女没什么办法,除非夺走她影纵中的魔女遗物……可要拆其影纵,又得先拆其壁垒。狼痕不知道安君的壁垒模式能持续多久,但他很肯定,那至少比自己的狐狼化持久多了。   “真卑鄙……!你这家伙——!!”狼痕只是想了想安君描述中的样子,怒火便不可遏制地在心中爆燃,“混账……我真的是,被小看了啊……别以为,我真的破不了你这废物壁垒——「四阶武技·破甲贯锥」!”   只见狼痕双掌化刀,同时刺向安君胸肋,然后只听一声闷响,旋即又是几道清脆的崩断声——那是骨骼被击碎的声音。   「暴击,受到伤害31350,最终伤害结算:203/s。物理防御降低。」   “成功了……!只要不断叠加破甲,再灌输百倍的连打,你这壁垒,我便足以撼动!”狼痕刚想咆哮一声,可一阵剧痛忽然止住了他的动作,他看向手臂,那原本健美的双臂,已经扭曲成畸形的模样。“怎……怎么会?!骨折的……是我?!”   “就像我不管怎样都无法弄疼自己一样,防御力远高于攻击力的时候,就总会困扰于自己缺少太多痛觉刺激。”安君说,“可如果反过来,力量值超过防御力太多的话……身体,能承受得住吗?”   “什么……”   “你为了伤到我,一晚上都将属性加成集中于敏捷、力量上了吧,哦对,还有魔防……可是,你根本没有增幅过自己的物理防御。而我,也刻意在让你用出更强的攻击……可没有多少防御力的骨头,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那么多强力的冲击呢。”安君微微一笑,“这也是你一直不用全力的真相吧……超额的力量带来的反噬,我终于等到了。”   “呃……啊……!”双臂骨碎的剧痛让狼痕难以忍受,可剧痛又转化成无数怒火,“我狼痕……我狼痕竟然……!我绝不允许,绝不允许你这样的家伙,侮辱战士之间的对决——「狐狼化·二阶」!!!”   “哈……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再强行发动二阶了,你的身体已经没法支撑你用更强的招式了。”安君看到了那曾将自己抹杀的「狐狼化·二阶」,尽管明白对方已经陷入虚弱,可安君仍十分警惕狼痕这种状态。“不然,我猜你那条健康的腿,恐怕也会落得同样下场。”   “感谢你提出了我的弱点,那我就……专注于提升力量和物理防御好了。”狼痕说着,便一脚踢向安君。   “怎么,又不打算提升魔法防御了吗?”   砰!!   那一瞬间,狼痕看到,自己的腿忽然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剧痛在震惊之后,延迟了半秒传遍了他的全身。“唔啊啊啊啊!!!怎么回事?!”   “我说过,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安君的语气,忽然变得冰冷,“好好看看你的四肢吧。”   灰色,在四肢关节处,环绕着小小的一圈。   “是石化……?!”狼痕大惊失色,“不可能!那点石化,我早就用狐狼化抵消了才对!”   “幸亏你用了狐狼化,不然你的四肢现在就已经全变成石头了吧。”安君说,“仅剩的石化全部集中在了你的骨关节处,尤其是……不会产生感觉的那些部分。”   “可恶……可恶……!身为兽族帝王,我竟会着了你的道……我绝不——”   “废话就留着战败之后再说吧。”安君忽然站了起来,手掌面向狼痕,“模式转换,「反击盾」。”   轰——!!!   安君周身忽然发生爆炸,扬起无数飞沙走石,脚下原本是残缺的山,此刻却已经化作了一片平滑的、半径二百米的冲击坑。   这一次,被击飞出去的,变成了那不可一世的帝王,狼痕。   被嵌在了土石中,暗红的血布满全身,嘴角不断溢出潺潺血流……可就算重伤如此,他也依然在嘴中喃喃着什么。“不……不可以……”   “顺带一提,我的「反击盾」也完成了进化。”安君一步一步向狼痕走来,没有一丝气势,也没有一丝多余作响,就仿佛童话里漫步的少女,轻盈地自说自话。“原本反击近战攻击时需要和对手接触,现在,我的近战反击的攻击范围,已经提升到了半径两米。就算是引发这样的爆炸,也做得到哦。”   “可恶……”四肢断了三肢,狼痕在颤抖,狐狼化的白光正在暗淡,他想动,却只感到无比乏力。“我可是……兽族帝王……只有我,绝对不能……认输……”   “可以,你的毅力,也让我感到敬佩。受到这样的损伤,就算是我,恐怕也得疼到晕厥。”安君又抬起了手,指向狼痕,“那我,就把今晚受到的所有攻击,一道一道地还给你好了——直到你,认输为止。”   “可恶——”低沉的吼声卷起嘴中鲜血不断翻涌而出,然后,狼痕动起来了。   他从土石中重新站起,踉踉跄跄,断肢的剧痛根本不是常人若能忍受,可狼痕,没有再喊一声痛。那四肢中的骨骼,已经不知碎成何样,可狼痕,却向前踏了一步。   砰!一道冲击命中了他的肩膀,狼痕一沉肩,肩膀处竟凹陷一块,可他没有停步。   “前进……前进……!”   红色与白色同时涌现,彼此交织。摇摇欲坠的狼痕,面对那几乎满状态的修女,仍在前进。   砰!又一道冲击命中狼痕的胸腹,他不禁一口鲜血喷出,可是……他没有停步。   “前进……前进……前进……!”   “喂……该说不愧是天才的进化者么。”安君眉头紧皱,“骨头都碎了竟然还能行动……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别再向前了,我不会留手的。”   下一秒,一声咆哮,震天动地。   “王不可辱!!!”   狼痕在咆哮,地面忽然颤动,巨大的吼声将平静的空气震成一道暴敛的冲击,连夜空也被震出了一道涟漪。   安君下意识开启了壁垒模式,他没有想到,那已经重伤失力的狼痕,竟还能爆发出如此骇人的气势。   “我要力量……我还要更强大的力量!!吾主拉多托斯啊!我要战胜……战胜一切的力量!我要成为绝对的无敌!!”狼痕咆哮着,已经完全歇斯底里,红白相间的魔光如烈焰爆燃,伤口处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完全不顾及身体状态。此刻,狼痕全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是一具被血与魔能包裹的模糊身躯,最后,他如此沉吟道:   “「狐狼化」……「三阶」——”   …………   ……   砰。   “咳……夜空怎么……”月下弥音擦了擦嘴边的血。她抬头看到,夜空中的暗红色重新出现,如今又已经消失,“血族结界……又崩溃了?这次是……胜负已定了……不行!我必须去看看!”   “等一下!”诺亚这样说,“我也得和你一起去。他们二人之间的战斗,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亲自去……确认。”   “……也罢。”弥音短暂的沉思之后,又望向另外三人,“你们三个!也过来,输赢是非,你们自己过来看吧。”   魔力已经恢复了部分,简单的定位之后,祭坛上的五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   那是,一片无垠的尘埃。   看不清。即使相距只有不到十米,但是,看不清。   照明只有星光和月,黯淡之中,众人只看到。那两个轮廓。   狼人,站着。   修女,趴在了地上。   “结束了……胜利的是陛下?!”蒂娜眼球前方的法阵让她率先看见二人,“果然……这狼痕王也太可怕了……怎么办?他现在应该也被消耗了体力,我们要不要……”   “等等。”珂洛丽丝打断蒂娜,她轻一抬手,一颗光球轻轻飘起,照亮四周,“你们看,狼痕王的状态……”   狼痕全身都是鲜血和伤口,直到现在,还在不断流淌出鲜血。那样的伤势,已经勉强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了。   他对来者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不动,不说话。   “兄长他……已经失去意识了。”狼牙这样说。他嗅得出来,狼痕现在的状态,已经和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他是……站着昏过去的。”   纵使失去意识,纵使重伤剧痛,那身躯,仍屹立不倒。   “安修女……”诺亚走上前去,“安修女她……倒下了。我不确定她伤势如何,但是……从结果看来,应该是「平手」了啊。”   “不分胜负吗……”狼牙的表情,有些纠结,他不知面对这般景象该如何评价,也许不分胜负,是他理性中最合适的结局……却也是最无趣的结果。“好……既然是平手,那么,兽国和暗协,应该也有谈判的空间了吧……”   可就在这时——   “一派胡言。”   月下弥音走上前来,直直走近安君,指着后者已不省人事的身躯,大声喊道:“你们给我好好看清楚!安的身下,藏着什么!”   “什……?!”   诺亚将安君的身体翻开,让其平躺,这时众人方才看清,安君手中,紧紧握着一块大布的一角,他的身下,正压着那面破损不堪的,矩形的布。   “这是……狼痕的披风?!”   狼痕的披风,亦是只有他才敢佩戴的战旗。   如今,正被安君紧紧握住,在狼王节最后的几分钟里,夺走了狼痕的战旗。   狼王节,正式落幕。   胜负,已分。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零一章:重逢午后   黑暗中,威廉·凯撒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那是他和查理9岁的时候。阳光正好,微风温柔,午后的后花园里,弥漫着花草含蓄的芬芳。   母后站在中间,一手牵着一人,威廉和查理天生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气质,可母亲只是站在中间,就将那两种气质中和为一体,彼此没有分别。   那是威廉记忆中,最美好的瞬间。阳光撒在母亲的身上,少年戏谑着自己的弟弟,抬头看,母亲的脸上是让少年安心的微笑。   母亲说,不要欺负弟弟呀。连那嗔怪,也让威廉感觉不到一丝不适,然后威廉笑了起来,查理也跟着笑了,查理总是冷冰冰的,只有在母亲身边,那冰块脸才慢慢温暖起来。   阳光融进了母亲长长的金发里,让每根发丝都变得亮晶晶的。风稍稍吹动,那发丝便将光芒织成了微风的模样。   那天阳光正好,微风温柔,午后花香含蓄。很长一段时间,威廉都想让那一瞬间永远定格,就算此后化作一张相片,也仍是他最幸福的想往……   因为下一秒,一道光束,穿透了面前母亲的胸膛。   没有一点准备,没有一丝征兆,仿佛梦中才会有的景象,世界上的所有美好从此被撕成了碎片。   袭击者来无影去无踪,即使是帝国的技术,也拿来者没有分毫办法。   孱弱的母亲没能渡过那一劫,只留下一句听不清楚的话便离开了人世。   梦在这里停住,往后的很多事情,威廉也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那天,母亲推开了两个孩子,然后在那金色的阳光中,缓缓坠落的模样。   只一刹那,便仿若永恒。   …………   ……   “啊。”   世界重新敞亮,亮的有些刺眼。头枕着柔软的物体,温润的清香抚摸着他的呼吸。在视线重新聚焦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少女的脸庞。   碧蓝色的眼眸好似在发光,稚嫩的脸庞承载着天然的清纯与美,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粉嫩的唇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她戴着一顶修女的帽子,但那制式是凯撒帝国几乎见不到的,头顶处缝有两处开口,似狐似狼的耳朵从那里冒了出来,兽耳抖了抖,好像发现了威廉已经苏醒。   “你醒啦。”那一刻,阳光以最完美的角度斜照而来,勾勒出少女脸颊的弧线,白色的长发披下,微风适时地流入房间,轻扬起发丝,那白发便融进了金色。   威廉这才发现,自己枕在了那修女的腿上。   “安修女……?!”   ……   今天是九月二十七日。安君恢复的很快,虽然在昨天夜里晕厥,但受伤并不是很严重。   狼痕的「狐狼化·三阶」只是昙花一现。在那种状态下,就算想保持意识都已经需要超人的意志力了,强行索取更加越界的力量,只会引火自|·焚。   安君记得,狼痕大概没能在三阶状态下坚持两秒,但那两秒之后的事,安君自己也记不太清了。   狼痕的天赋终究让安君感到了差距,那种可怕的模样,安君不太想经历第二次。所以他简单地处理了狼痕的伤口——说来也怪,受到那么严重的伤,狼痕竟还能留住一口气——可安君却没有完全治好他。现在的狼痕,正被锁在他的寝宫里,狼痕的周身被弥音布下了结界,一旦他醒来,弥音和安君都能第一时间感知。   现在,王被打倒,宫中事务暂时由狼痕的弟弟狼牙接管,至于安君夺得的那面战旗,所有兽国人对此都只字不提。   今早安君又难免睡了个懒觉,起身之后,他第一件事便是前往宫城各处,将昨夜被战斗波及的官兵治好。   包括被弥音打晕又从祭坛旁捡回来的威廉和他的千骑们——战死的士兵遗骸,会被专人送归故乡。   ……   “你醒的有点早,现在还在给你正骨呢。”安君拎起威廉的手臂,然后,猛地一拽。“既然醒了,那就一次性全给你整好吧。”   咔。   清脆的一声之后,便是威廉几近崩溃的哀嚎:“啊啊啊啊!!!”   可疼痛只是几秒钟的事,随着一道白色流光注入,威廉很快就感到了一阵舒适。   “不痛了不痛了。”那语气好像在安慰着威廉,“你看。”   再看向自己的手臂,威廉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恢复如初。“呃……我的手……”   “昨天你的手臂的样子真是很可怕呢。被扭曲了好几圈,手臂的全部骨头都碎了,直接用治疗术的话,怕你的手容易畸形,所以只好一边治疗一边修正骨头的大概位置。”   “呵……不错嘛,做的好,安修女。”威廉赞许地说,“不过你擅自给我做膝枕,这可是凯撒帝国几亿人梦寐以求的事,就被你擅自插队了……虽然我承认自己很有魅力,但你这样太过直接可不好哦——不过,我原谅你啦。想要什么奖赏?黄金?珠宝?还是我的画像?开个价吧。”   看着威廉略一歪头,抛来一个挑逗的眼神,安君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陛下真是慷慨。可奖赏暂且不谈,我可没有主动让你枕上来。是你自己梦游着向上爬的,我只是坐在了你的头旁边,给你修正肩膀的位置而已。”   “诶……?”威廉忽然感到一道冰冷的视线,他一转头,才发现一位蓝发少女正站在不远处,一脸阴沉的盯着自己。威廉一下子从床上弹起:“小风间……?!啊哈哈……你也恢复啦,不错,不错……所以快点给我澄清一下,我不会真的……不……不可能的吧?对吧?!”   可只是看一眼千神风间的眼神,威廉便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主上……”那是一个让威廉一下子把心揪到嗓子眼的神情,伴随着满目嫌弃与失望的眼神,千神风间这样说:“安修女说的,是真的。您把头不断往上扬,根本摆脱不掉的那种……不仅如此,而且还……”   现在威廉才发现,身旁的修女已经被挤到了床头边缘,他不禁顿时冷汗浸透全身:“而、而且……?”   犹豫了好一会儿,千神风间才把最后一句话挤了出来:“而且,您还一遍遍地喊她「妈妈」。”   此刻,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砸在了威廉的脸上。   然后是沉默,沉默到让人尴尬的沉默。   现在已经尴尬到不能再尴尬了。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误会……你们信吗?”威廉的表情笑的很假,额头的汗不断流下脸颊,“我只是梦见了……我真正的母后。”   “主上……您不是说,你早就把王后的模样给……忘记了吗?”风间已经不再看向威廉,“没想到,您居然有这样的兴趣……”   “误会!真的是误会啊!”以前为了转移话题而选择糊弄风间,可这次威廉反而被自己给坑了,“我突然记忆复苏了!”   “陛下,看来王后大人对您,真的很好呢。”最后反而是安君帮威廉打起圆场,“梦见自己的父母,很正常,陛下不必感到焦虑……每个人都有自己脆弱的一面,我是不会外传的,请您放心好了。”   “多么善解人意的孩子啊。”威廉捂住脸,欲哭无泪,“请你们相信我,我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陛下您想太多啦。风间小姐还是很在乎你的。好了,这样你的伤就治疗完成了,另外,受重伤的士兵们我也在此之前全部治疗好了,只是……希望您能在此停留几日,战争已经结束了,凯撒和兽国必须要进行谈判。”   “结束了……?等等,我现在所在的地方……?!”   “兽人之国的王宫城。”安君解释道,“如果凯撒和兽国宣战了,请您立马让凯撒主力退兵,您许诺过给我奖赏了吧?这就是我想要的奖赏,退兵,然后和平谈判。”   “这样啊……也罢。不过,狼痕那家伙去哪了?”   “他……重伤晕厥了。”安君简要交代几句,“魔女遗物也被缴获,想拿回魔女遗物,您也只能答应我所说的。”   只是,威廉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安君的最后一句话上。“等等,你说他……重伤晕厥?!这怪物竟然被打倒了么……啊!对了,安修女,我差点忘了,那天夜里,你嘱托我们寻找的奥——”   砰!   门忽然被猛地打开,把威廉想告诉安君关于奥·凯尔拉的信息打断,走进来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黑袍人。   “陛下。”   凯撒认得那人,来者竟正是暗协排行第二的S级暗杀者,称号「掠夺之獠牙」的管辖者,奥·凯尔拉。   只一个眼神,威廉瞬间明白了奥·凯尔拉的含义。   不要多言。   “怎么……”安君被蒙在鼓里,不知何意。   “没什么,陛下需要多休息。”奥·凯尔拉如此说道,转而又望向安君:“还有你,第七管辖者,你既然也打算来帮忙,那就不要拖延,你的治疗术看起来还可以,我带你去找剩下的伤员。”   “哈啊……有一个行动敏捷的人带路也好,管辖者大人,我这就去。”安君并不在意对方语气里的些许冒昧,他起身同奥向门外走去,离开之前转头看了威廉一眼:“那,您好好休息,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威廉看着安君离去的背影,怔住许久,直到眼前被风间占据:“主上,请您收敛。您在凯撒有几亿追求者,请不要对这种乡下土修女产生没必要的兴趣。”   “啊,嗯,那当然,那当然。”威廉转而回到了那阳光灿烂的样子,他玩笑似的指着那远去的奥·凯尔拉,“对了,你看那第二管辖者,你有没有觉得他气质很不错?”   “哈?”   “我总觉得,他很适合做……嗯,咱凯撒王室的皇亲国戚。”   “……如果您是因为脑子被打坏了而没有治好,我现在就去给您找圣职者。”   “开玩笑的啦。”威廉哈哈一笑,向风间抛去一个挑逗的眼神——那似乎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动作了。风间便又扭过头去,不再看向身旁人,脸颊却不自然地微微一红。   这天,阳光正好,微风温柔,花草的气息轻轻流进房间,芬芳得很含蓄。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零二章:无谓怀柔   兽人之国的王宫城里,建筑的高度往往不会超过二层。最高的几幢建筑,是那些在特殊地方建造的高塔,据说,这是兽人族向神明祈祷神谕的方式。   这片国土,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神谕仪式了,就连王宫城,魔力的气息也分外稀薄,安君走在路上,经过莫伽迪雅的提醒才忽然发现这一点。   一路上,几乎都是废墟。眺望四周,安君看不出一点王宫的样子。前方的一片废墟旁,一群兽人聚集在那里,大概五十人,或坐或站,并不嘈杂。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挂着伤,大多已经做过基本的包扎。一个医疗兵模样的兽人正在游走,为兽人们包扎上药。   “我来帮忙了。”安君走到医疗兵面前说。“让大家排好队,我会一些治疗术,给大家疗伤。”   那医疗兵只瞥了安君一眼,便又低头给眼前士兵包扎上药。“用不到你……异教徒。”   说出后面那句“异教徒”之前,那医疗兵也犹豫了一秒,像是对意犹未尽的补充。   “现在的代理国王是狼牙。”奥·凯尔拉忽然举起右手,手中是一纸诏书,“请她帮忙,是狼牙的意思。再者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你们说三道四,给你们疗伤是我们大发慈悲,别不知好歹。”   奥的强硬态度多少让兽人们有些发怵。昨夜在王宫城的所有人都得知了狼痕战败的消息,那一战闹得太大,能把消息封锁在王宫城内就已经算是奇迹了。   十年。自从狼痕封王之后,每年都要举办狼王节,而每年的结局,都是狼痕以他的绝对实力奠定了其绝对的地位。狼痕身边从不设护卫,他允许所有人对他发起攻击,却不设任何规则……   只为向国民证明,他的强大,永远无敌。   狼痕,已经成为了兽人之国的图腾,是每一个兽人对自己国家最大的自信来源。坊间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只要狼痕王还站着,兽人之国便不会倒下」。   兽人族的眼中,狼痕便是那拉多托斯的化身,只要有他在,就算对手是大陆最强的凯撒帝国,他们也有信心与之一战。   可现在,狼痕倒下了。   兽人们得到的消息是,狼痕败于暗协「管辖者」之手。但具体是谁,无人得知。   而此刻,更不会有人知道,那个能将几乎无敌的狼痕王打倒的人,其实正站在自己面前,而那人,还长着一幅人畜无害的小女孩的模样。   安君并不了解兽人之国的政治制度,今早醒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弥音了,安君想来她应该正在弗拉沃尔休息,对血族来说,太阳升起就是入夜了。   自然,也就没人和他说,安君夺得的那面战旗,究竟意味着什么。   兽人们平静些了,但他们仍没有像安君说的那样排好队。安君又看到那管辖者想说些什么,他便拉住了后者,奥低头,安君看着他,摇摇头。   “他们也是受害者。”   留下这么一句后,安君便挨个走近兽人,为其施展治疗术。安君本可以放大治疗范围一次性解决,但他并不想让在场的人看到那过于庞大的治疗法阵。   之前入侵王宫城时,安君穿着黑袍,除了狼痕和勇者四人,便无人认得出入侵者的模样。他不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安君一早就沟通好众人,让他们把自己伪装成路过的无关修女。   这个伪装并不算很有效,毕竟安君曾与狼豪军一战,参与那场战斗的兽人想必都对安君有着很深的印象,只是这里是王宫城,安君不认为曾经的对手会在这里遇到。   安君想缓和三方矛盾。威慑和战争往往并不是最优解,三方,没有人愿意退让,更没有人会怀柔。而安君,就是要插足那三方矛盾之间,成为其中最柔软的部分。   兽人们已经被点燃了对人类的愤怒,安君绝不想要让这份愤怒继续加剧。但好在兽人士兵们似乎并不反对安君接近他们,战争再怎样充满仇恨,但孩子是无罪的。   一旁,刚刚接受过治疗的猪头人拉住了安君。   “谢了,小孩。”猪头人的眼中,隐隐地流露一丝忧伤,“小孩,你很善良,以后一定要保持住这份善良……离人类的大人远一点。”   “如果大家互相谅解,互相合作的话,那全世界都会很善良的。”安君看着兽人微笑,手中没有停下施法。   “真好。那样真好。”猪头人轻轻摇头,叹了口气,“小孩,你也真好。如果……如果我的小孩还活着,她大概和你一样大,也和你一样好……罢了,你去忙吧。”   “……”安君不忍心继续触碰他的阴影,安慰他几句之后,便继续给众兽人疗伤,可刚一抬头,对上了那不远处的视线,让安君忽然怔住了。   那是一个狼人。狼人一族在兽国都是皇亲国戚,在人类眼中,同一族的兽人长相几乎看不出什么差距,但安君见过的狼人只有三位,仔细看去,那人,竟正是曾和安君交手过的兽国中将,狼豪。   他全身缠满了绷带。   二人对视良久。安君没有想到,那拙劣的伪装竟会这么快迎来拆穿者。   安君没有说话,狼豪也没有。安君便继续给旁人治疗,五十人的疗伤并不是很费劲,安君看到狼豪坐在最远处,便先将其他人治疗完毕,然后才慢慢走向狼豪。   可还未等安君说话,狼豪便忽然来了一句:“不用给我治疗,少在那假惺惺的了……「修女」。”   众人好像听出了狼豪话里有话。所有人都看向了安君。“「修女」……?等等!狼豪中将,你的意思——”   “啊……是啊。”狼豪冷哼一声,“亏你们还是兽国精英,竟这么简单就被蒙骗了……这家伙,可没外表长得那么友善,她就是暗协的管辖者之一……「修女」。”   “全……全员警戒!”兽人之中有人如此大喊,然后眨眼之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握紧武器。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毕竟昨夜被那小个子的管辖者大闹了一通,没有人不会为此紧张。   “你们……坐下。”狼豪如此发令,“全员,不用戒备了,你们面前的是两位管辖者,他们若真想动手,我们连说遗言的时间都没有。”   众兽人面面相觑,但仔细想来,狼豪的话也不无道理。不管怎样,也都接受过「修女」的治疗了,兽人们看得出来安君没有敌意。   “唯独你,我劝不了。”安君没有看其他人,只是望着狼豪,叹了口气,“你是他们之中伤的最重的,硬撑着会留下后遗症的哦……当然,神只渡可渡之人,好言也难劝该残的狼。”   “告诉我,「修女」。”狼豪站起来,向安君走去,那步伐有些蹒跚。“是谁?打倒陛下的……是谁?!”   “我还以为,你会询问我,关于这个国家之后的走向之类的……没想到,你居然只在意这种问题。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是谁打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兽人之国只有接受和平谈判才能……”   “少废话……告诉我,是谁?!”狼豪忽然抓住安君的手腕,“狼痕王竟然会败……我不信!我要亲自确认!”   比起国家,狼豪更在意帝王。   安君没多少力量,难免被狼豪拽得一个踉跄,脚下一绊,摔到了地上。可狼豪依然没有放过安君,只一昧地追问着。   众兽人也有些懵。真正见面后才发现,那被狼豪在军营中描述成怪物一般的第七管辖者,竟是这样一个弱不禁风、任人欺凌的模样。   “喂喂喂……中将,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狼豪心里也发怵,他明白自己很有可能会被打,但此刻急火攻心,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仗着安君的怀柔态度得寸进尺。   “……我不能告诉你。”看着如此失控的狼豪,安君不想告诉他真相。“是暗协的大家一起解决的。”   “你、你——”   轰——!   一股黑色魔力忽然扩散,萦绕在众人脚下,那直径足有五十米的黑色领域,忽然伸出了无数道漆黑的手,扼住所有人的四肢。   这时,所有人才注意到了那高挑的管辖者,不知何时已经完成了施法动作。   “「影纵·四阶」。「暗界杀域」。”奥·凯尔拉如此吟唱,“……不想死的,就别动。”   毫无声息的预备之后,是浓烈的杀气倾轧。此刻,所有兽人无一敢轻举妄动,狼豪也下意识松开安君,兽人们明白,「獠牙」可没有「修女」那么好说话。   “管辖者先生……!”安君也有些紧张,他站了起来,来不及拍身上的灰尘,就这样径直从「暗界杀域」中走向奥·凯尔拉,“不要这样,快收回魔法……这是四阶魔法的规模吧!会伤到人的!”   “傻孩子。我就说你不该修道,也不该凑暗协的热闹。你根本不是那块料。”奥·凯尔拉没有看安君,只是冷冷地说着。“在兽人之国,拳头硬才是唯一的真理。”   “可……”   “走吧。”奥·凯尔拉说,“这些人,就是王宫城里需要治疗的最后一批人了吧。无聊的事,我已经看着你做了很久了,接下来你闲着也是闲着,跟我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啊?什么……”   奥·凯尔拉沉默几秒,然后拉起安君的手,不顾对方一头雾水,直向王宫城大门口方向走去。   “不要多问。你跟我来便是。”奥·凯尔拉的态度仍是如此强硬,但安君隐约感觉,对方的强硬态度,似乎稍微柔和一些了。   然后,奥·凯尔拉的下一句话,让安君怔住了。   “安……你不是想,寻找你「父亲」的消息么?”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零三章:欲知真相   周围有些热闹。   无人巷中,一道黑影落地,那人一袭黑袍,身材高挑,看不清面容。他脚下影子忽然灵动起来,从中钻出了两位少女的脑袋。   “附近……没人吧?”   “没人,你快些出来吧……喂,你旁边那人是谁?”   影中少女,其一正是安君。而跟他一同钻出来的,竟是不知何时跟来的猫族亚人,爱丽丝。   “啊,这位是爱丽丝,我的朋友……”安君一边介绍,一边拉着爱丽丝一同钻出影纵,“诶?等等,你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我……”在奥·凯尔拉无形的威压之中,爱丽丝显得很不自在,她支支吾吾地回应着,从背后掏出一根长条物——那竟是一根人类的手臂骨骼。“我……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就偷偷跟在了主人的影子里……”   安君先是一愣,他一下子没能理解爱丽丝的话。安君瞥向空中悠闲躺着打盹的莫伽迪雅:(她……她什么时候进来的?你怎么没和我说?)   “因为我也不知道啊。”莫伽迪雅用一副理所当然语气说,“爱丽丝的话,应该是不知不觉间,依靠魔女遗物完成了空间跳转吧。直接跳入影纵的话,如果不主动发动探测魔法,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察觉到的。”   (魔女遗物……爱丽丝已经能做到这种事情了吗?你教的?)   “跟我没关系。「魔女」的发动条件来自于「想象」和「愿望」,她已经进入过你的影纵好几次了,就算再笨也记得起影纵里都是什么样子的吧。”莫伽迪雅说,“那根骨头本就是我的,「魔女」特性的拥有者和「魔女」的遗物,自然有很高的相性。在遗物的帮助下,就算是爱丽丝也能发挥一点魔女的力量了。”   (原来如此……等等,魔女遗物本来不是在我的影纵里吗?她是怎么做到——)   忽然,奥·凯尔拉的声音打断了安君的思索。   “这是……魔女遗物。安。”奥说,“怎么了?”   “没事……”安君看了一眼奥·凯尔拉,又望向爱丽丝:“爱丽丝,你……不害怕这样的骨头吗?”   爱丽丝端详着那根手骨,摇了摇头:“不会……以前在牢房里的时候,地上有很多这样的骨头……好几年,习惯了。”   “这东西,很危险的。乖,给我。”安君从爱丽丝手中拿回魔女遗物,“爱丽丝,以后呢,我答应你,为你开放我的影纵,你也可以自由出入……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随便碰这东西,可以吗?”   “嗯……”爱丽丝点点头,“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   “我不是在责怪你……我是害怕你会出事。”   魔女遗物重新落入影纵,安君转过头,不打算让后方那管辖者有过多询问的机会,便先问道:“那么,管辖者大人,你说你有我父亲的消息……?”   “……说起来,狼痕没有透露这件事吗?”   “他说,父亲被他杀死了,可我没信。”安君说,“我记得他的眼神,那是在编造谎言时才会有的眼神,狼王不经常撒谎,所以他的谎言很拙劣……不过,多亏了这份拙劣,让他保住了一条命。”   “很好。你很相信自己,也相信自己的父亲,这很好。”奥·凯尔拉说,“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父亲还活着。只不过……他暂时没有办法和你见面。我和他……其实也算老相识了,只是,我之前一心想驱逐你,把你从暗协劝退,所以才没有和你说这件事。”   “……现在,你又和我坦白了。你是在说,你认同我了?”   “呵……别想多了。”奥·凯尔拉轻笑一声,“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会永远阻挠你在暗协的发展……但是现在,我也只能承认,作为「管辖者」,你勉强合格了。”   “能让你说出这种话,那可真是个殊荣。”安君也迎合着轻笑两声。   奥·凯尔拉从口袋中取出一张被封好的信,递给安君:“这是你父亲让我转交给你的。他在追查一个很危险的目标,所以,他不能暴露身份。”   当安君接过那信封的时候,他刻意抬头瞄了一眼对方的面容,可后者却很及时地拉下帽檐,安君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么,”奥·凯尔拉接着说道,“等价交换,你要告诉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指的是?”   “狼痕究竟是怎么败的,被谁打败的?”奥·凯尔拉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让方才还在看信的安君一下子难以思考。“你我都是管辖者,这种事,对我就不必隐瞒了吧。我想,知道真相。”   “……”   ……   三分钟前,王宫城。   士兵们憋着一肚子火,却不敢触碰那黑色魔力分毫,只能等着施法者离开攻击范围。当「暗界杀域」自行溃散的时候,狼豪已经看不见方才二人的身影了。   “中将。”医疗兵的脸色有些铁青,显然惊魂未定,他努力压制住心中悸动,对狼豪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方才那人,便是打败「王」的管辖者吧?”   “……管辖者?你说的,是哪个管辖者?”狼豪看了那医疗兵一眼,神色认真地说着让对方难以理解的话,“是「獠牙」还是「修女」?”   “……您在说些什么?情报中,一直在兽国潜伏的暗协分部,正是「牙」组吧。”医疗兵说,“恐怕「牙」组的组长「掠夺之獠牙」,早就已经收集到王的弱点……”   忽然,医疗兵止言,他看到,面前那狼豪的眼神,如冰锥般刺在了他的身上。   “你在胡说什么?”狼豪忽然走近那医疗兵,一把拽住对方衣襟,“你为什么会觉得,王,有弱点?!”   “……是我失言了,中将。可是,管辖者「獠牙」本就实力超群,再加上常年潜伏兽国,制定出专门针对王的战术,也……没什么不可能的。暗协都是一群只会背后捅刀子、耍阴招的家伙。”   狼豪忽而一怔,他松开手,若有所思。   “……那,也不可能。”   “什么……?”   “战术,阴谋,计划……都只有在面对实力相近的对手时,才能奏效……王的实力,已经超越了谋略能生效的范畴。”狼豪说,“而且……我亲眼见到了,「獠牙」和王的战斗。虽然后来我陷入了昏迷,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   众人看向狼豪,后者在仔细回忆昨夜之后,只用一句话做了总结:   “即使强如「掠夺之獠牙」,也没能让王……认真分毫。”   所有人沉默了。此刻,他们终于理解了狼豪方才的心情,那种集结愤懑、畏惧、不解、震惊……万千情绪于一体的,只因一个疑惑而无法自抑的思绪——   究竟是谁,才能将那样的狼痕王重伤?   静默,不知有多久。忽而人群中轻轻的一句话,打破了沉寂。   “中将……”说话的人,是方才与安君对话的猪头人,“昨夜的所有目击报告里,入侵王宫城的人,就只有两位「管辖者」……”   这句话,才是让众人真正惊异的原因。   狼豪宁愿相信,是那「獠牙」用了什么特殊的办法才伤到了狼痕。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那么,难道剩下的那个选项……真的是真相吗?   “……传我命令。”狼豪对那猪头人耳语,“找几个精锐的战士,给我想尽办法,让那个「修女」吃点苦头。记得,一定不要让「獠牙」瞧见,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那家伙……究竟是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才让我们的王受到如此羞辱!”   …………   ……   ————   ——   —   作者的话:   最近开学啦,各种各样的杂事也要来了,更新方面的话可能会有些影响,还请各位见谅……   另外,给大家推荐一本朋友的书,书名为《守护我最好的迦勒底!》,这位朋友的书还处于萌新期,但更新速度很值得赞赏,应该是能坚持下去的作者,一天两更,羡慕( •̥́ ˍ •̀ू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零四章:等价交换   一个身影,从巷中最深处的角落里蠢蠢欲动,那附近有一层不可视的结界,将这个本就难以发现的角落,完美消去了一切存在感。   从外貌来看,那人似乎更像是亚人。他少了一只右手,缺陷处用长长的袖子掩盖。   阴森森的笑,融进这个无人察觉的角落。   “终于,找到你了……安·凯尔拉!”   ……   与此同时。   “真是神奇……明明昨天闹的那么大,这里却像无事发生似的……”环顾四周,这里大概是一条市井街区,规模不小,街道也宽,没有车水马龙,但也算热闹。安君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发现他们大多是兽人,街上很少能见到亚人和人类的身影。   奥·凯尔拉依然穿着黑袍,在这大街中央,显得有些突兀。他回应道:“这里离王宫城有五公里,王宫城的消息封锁的很严,作夜受灾的也只有一条离王宫城近的街区。另外,对兽国帝都的居民,早已对那样的动静习以为常了……基本上每年都有不少人来试图挑战狼痕,连场地都不选。”   “五公里……明明感觉才过了不到一分钟,您的身手真是矫健。”安君先是赞赏对方,然后又抛出自己的疑惑:“原来狼痕王经常会被袭击吗?那么强的国王……身边的护卫也都很优秀吧?这么说来,狼痕在国民心中的形象……也不是很好呢。”   “你错了。与此相反,狼痕在国民的心中,正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诶?那为什么会有人经常袭击他?他可是国王……”   “你不了解。兽人国的社会制度和思想,与人类天差地别。”奥·凯尔拉说,“这里,只以强者为尊。亚人打不过兽人,所以被歧视和奴役;其他兽人族打不过狼人族,所以被狼人族统治。而狼痕……正是兽国千百年来最强之人。”   “……真是原始的风气啊。”   “他们反而会觉得人类的社会制度充满漏洞,才出现太多阴险小人,无能却反而得志……只能说是种族和文化差异吧。”奥·凯尔拉说,“所以,我才要问你,打败狼痕的,到底是谁。”   安君一怔,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三分钟前,在对方的质问之下,安君将昨夜的真相娓娓相告。安君本想尽可能隐瞒此事,但仔细想来,那管辖者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互换情报,反而能让交谈继续下去。   可是……   “等等,管辖者先生,照你这么说……如果打败了狼痕,会怎样?”   奥·凯尔拉看了安君一眼,然后说:“没什么,只不过,你会成为这个国家的……新国王。”   安君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来。   “等、等等!这种事……是可以那么随便就决定的吗?!”   奥·凯尔拉对此并没有什么解释,他只是在一家铺摊旁停下,那里似乎正卖着一些特产零食,奥掏出钱包,指着其中几种食品:“老板。这两个,还有那个,一样给我包上半斤。”   “喂,你倒是听我说话啊……”   安君刚想再说些什么,奥·凯尔拉便接过那三包零食,塞到了安君怀里,然后说:“这是兽人之国才能品尝到的特产,都是甜品。你们小女孩应该爱吃。”   这一下,让安君有些措手不及,他根本理解不了对方的意思。“为什么?”   “不爱吃?”   安君摇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无事献殷勤,必有蹊跷。”   “你认为我是在向你献殷勤?”   “唔……我只是比喻。”安君从袋子里取出一块酥饼,喂到了爱丽丝嘴边。后者熟练地张开嘴,配合着被投食。“好吃吗?”   爱丽丝点了点头。   安君想来,那管辖者应该有什么事想说,但摆在眼前的小便宜不占白不占,等听到什么不想接受的条件时,再赖掉就好了。   可眼前,那似乎藏着什么的管辖者,却打开钱包,取出几枚金币,摆在安君面前。“放心,没什么需要你做的。只是你作为管辖者,至少要有点管辖者的气质……这些钱,你拿去买套衣服。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金币大概有十枚,换算成铜币,是十万枚。闪亮的金币,顿时震撼了安君的心灵。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如此大额度的钱币,但安君依然感到无法适应。   “可我是修女。我……不能接受那么多的施舍。”安君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些金币。这么多年来,安君一向对金钱无感,拥有着不吃不喝也无大碍的身体,能穿着廉价朴素又不会丢人的修道服,他个人并不会对财物有太多依赖,可是……   尚且不谈被损毁的弗拉沃尔需要重建,贫民区的五万人民,还需要资金来重启家园,就连拜斯尼斯商会,也需要资金修复受损的信誉和名声。弥音为了顾及弗拉沃尔的原居民,她绝不会承认贫民区是弗拉沃尔的一部分,自然也不会给予贫民区过多帮助。   从暗协以管辖者的身份白拿的资源,也尽数投入到了贫民区的建设,「月」组规模实在太小,能分配到的资源比起其他组也少得可怜。   眼前的管辖者,一出手,便暗示出了安君目前最大的软肋。   资源。   不只是金钱,还有人脉,权势……以及,情报。   闯入凯撒和兽国的矛盾之间,安君原本就是想寻求赔偿。可现在……   “那么,”奥·凯尔拉明白,对方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暗示,便继续说:“成为「王」,就可以了吧。”   安君终于明白了,那管辖者为何要带自己来到离王宫城五公里外的地方。这种话,不能在王宫城里说,可现在,他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却看不出那管辖者有丝毫顾忌。   “等等,这种事……”   这时,安君才感觉到,自己耳中,出现了一股异物感。那管辖者的声音,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是影纵?!他用影纵把声音……)   “别人是听不到的。”奥·凯尔拉说,“这就是影纵「升阶」后的用法,连对话都可以秘密传递。黑暗系魔法本是禁忌,不仅没有途径可学,就算有途径,非天赋异禀之人也断然无法学会。”   莫伽迪雅忽然钻出来,得意地说:“哼哼,想不到吧,小安有良师相助。”   此刻,两位管辖者互相对视。安君终于看见了对方部分面容,那是一张面露沧桑的大叔脸,胡须与长发不修边幅,皱纹和伤痕满满地爬在他脸上,阴影之下的眼眸有些浑浊。   那一瞬间,安君总觉得他很面熟。仿佛,在梦中见过。   “……如果你是想套更多情报的话,这点钱可不太够哦。”安君率先打破了沉寂,“至少,也得情报互换……”   “你想多了。”奥·凯尔拉直接打断安君的话,“你的情报一文不值,而我的情报,你换不起。”   “……”   “安·凯尔拉,记住,如果你想交易,就一定要先让对方看到,你身上足以用来交易的「筹码」。我能用无数「筹码」震慑住你,而你吸引不到我,那么,在你我交谈之中,我就占据了主动地位——任何交易,得利最多的,永远是拥有主动权的一方。”   面前的管辖者,曾暗中偷袭过安君,那时,安君感觉不到一丝杀意和威胁。而此时此刻,明明对方没有任何攻击的动作,却反而让安君感到一阵压抑,呼吸也变得急促。   “成为「王」,对吗?你的意思,就是想让我成为「王」?”安君神情忽然严肃起来,向奥·凯尔拉如此质问,“你想要主动权?那好,这份「主动权」便是我的「筹码」。你来告诉我,我是否应该接受这一切——如果我想做,我就一定能做到。”   “什么……”奥·凯尔拉不禁一怔,他没有想到对方竟会如此回应,“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牙」组的情报网。”安君如此说道,“我要给亚人们一个栖息之地……还有,我要找到我的父亲,我还要找到爱丽丝的家乡——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一直想杀我的「魔族」,靡菲斯特。”   “……?!”奥·凯尔拉的表情忽然变得铁青。   “这个表情……你果然知道些什么!”安君发现了对方的异样,“还有,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沉默。   那是数秒的沉默,度秒如年。   安君也没有底气。但如果能得到那情报网,安君至少能保证解决八成问题,可正如对方所说,「筹码」是很必要的……安君也不觉得这样的筹码能换来那么有利的交易。   安君又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难以接受,但我保证,我只需要知道那四个问题的答案,就足够了。”   然后,又是沉默。仿佛是沉思,又仿佛是在算计,在沉默了十余秒之后,奥·凯尔拉开口了:“你理解错了。这次是,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居然是等价交换吗?”连莫伽迪雅也不免有些惊讶,“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难道他真能解决那些问题?小安,这样的话咱要赚大发了呀!亚人族、爱丽丝、你父亲,还有……那个叫靡菲斯特的家伙,所有问题就能一次性解决了!”   (我有预感,这可没那么简单。)安君心中回应道,(但是……如果是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能做到。)   “你是不是在想,这肯定没那么简单,对吧。”奥·凯尔拉忽然说,“是啊,「牙」组的情报网足以解决你那些微不足道的疑惑,你的条件,也足以让我将答案交易给你,除了——「魔族」。”   “唯独那个不行吗……”   “嗯……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无能之人,接触这种情报,只会惹火上身。”奥·凯尔拉说,“我仍无法确定,你是否有那样的能力,所以,证明给我看吧。”   “……条件是什么?”   “别紧张,没那么复杂,安。”奥·凯尔拉轻笑,“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什么?”   奥·凯尔拉又抬头,左右环顾,最后目光停留在不远处店铺门前,三个正在玩耍的孩童身上。   此刻,孩子正弹抛一枚硬币,另两位,一人喊着正,一人喊着反。   奥·凯尔拉无声地笑了。   “我们,来玩「猜硬币」吧。”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零五章:正反,一瞬之念   “猜……硬币?!”安君根本无法理解对方的话,“……你在开玩笑吗?”   奥·凯尔拉没有回应安君的话,径直走向那抛硬币的小孩:“小朋友,这枚金币给你。你来给我们当裁判,我们也想玩这个,好吗?”   金币的光辉同样震慑住了那孩子年幼的心灵。“啊、啊!真的吗?”   “过来吧,安。”奥·凯尔拉轻笑一声,“五局三胜,让这个小孩来抛接,你可以先猜。若能赢我,那我便无偿将此情报赠送给你。”   “竟然……这么随意?!”安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凯尔拉,你没有质问的权利。你若不能赢我,那我绝不会将「魔族」的情报给你。”奥·凯尔拉又看向身旁那孩子,“小孩,现在,尽量往高处抛。立刻。”   那十二三岁的,亚人族的男孩,虽然不明白当前的事态,可既然有钱拿,抛几次硬币也并没什么损失。他将奥·凯尔拉给的那枚金币置于拇指,然后,猛地向上一抛。   嗡——   高速旋转的金币,闪烁着璀璨的金光,发散出金属震动的嗡鸣。   连一点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奥·凯尔拉步步紧逼:“时间地点,就是此时此地!你没有思考的时间!在金币落下之前,你只能选择去「猜」!”   (真是莫名其妙!)安君看着已在空中的金币,彻底被教会了「主动权」三字到底有多重要。可安君想不到其他办法,那就摆在眼前的,能找到靡菲斯特的机会,对安君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比目标更具有吸引力的,是即将达成目标的前一秒。“好、好啦!我猜就是了!是……是正面!”   “正面。那好,我就「猜」反面吧。”   下一秒,安君终于明白了,这场「游戏」,根本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男孩的手,刚要抓向金币,却忽然被奥·凯尔拉一把扼住。然后便是一道残影,金币消失了。   砰——   “什么……?你、你做了什么?!”看着被扼住手腕的男孩,安君感到有些不自在,但那一刻,安君却实实在在看见了,是那男孩的手,最终握住了金币。“他是「裁判」吧,你这是在做些什么?!”   “张开手。”奥·凯尔拉俯下身,贴在男孩耳边,有些阴沉地说,“不必害怕。张开手。”   “……啊!”那一切发生的太快,男孩没能反应过来,但本能促使他听从身后那男人的话。虽然不痛,但男孩的手在发抖,他颤颤巍巍地展开手掌。   金币在手心熠熠生辉,向上的那面,是反面。   “第一局,是我赢了。”奥·凯尔拉说,“你,真的很慢。”   “你……”虽然不可思议,但安君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难道你……看得清旋转的金币?不仅如此,还握着别人的手,抓住了金币转向反面的瞬间?!”   “这种无用的推论,就没必要说出来了吧。”   “可这是作弊!”   奥·凯尔拉笑了,他反问道:“我们何时规定过,不能使用其他手段了?”   这种逻辑,让安君哑口无言。因为没有规定,所以可以作弊,可以用超强的动态视觉观测硬币,可以用极高的速度掌控时机,甚至……可以主宰「裁判」。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真正的战斗,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奥·凯尔拉却义正辞严,“只要是规定之外,无论我的策略多么不讲道理,无论我的行为多么荒谬,只要能赢,只要不被制止,就绝不算「作弊」。”   “……受教了。”安君深吸一口气,可汗水却不自觉从额头滴下。也许正如对手所说,这只是一场「游戏」,就算输了,也只是少了一个情报,大不了向弥音出卖自己的身体,卖些鲜血换来她的帮助——所以,无论输赢,对安君的计划而言都无伤大雅,只是……   看着奥·凯尔拉那一副面无表情、又隐约透露着嚣张和说教的样子,不知为何,安君被勾起了已经许久都没有出现过的「胜负欲」。   空中漂浮着的莫伽迪雅,左右看着二人,也稍微有了点兴趣,她问安君:“小安,怎么样,有胜算吗?”   (当然……没什么胜算。)安君内心苦笑一声,(高敏捷,强大的力量,还有动态视觉……这种对手,正是我最不想应付的类型,如果只是你死我活的战斗,那我倒是能保证自己的存活,可是……对于这种「游戏」,我可是没有一丁点的优势啊。)   “诶……所以,要怎么办?”莫伽迪雅问道。她个人是很喜欢看到这种突如其来的对峙的,两千年来,每次苏醒,全靠吃瓜看戏才能度过那些漫长的时光。“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虽然大多数情况我都帮不上你就是了。”   (你帮不上我的。要在战斗以外的竞争中胜过这种敏捷型的对手,无论是你我都没有太多办法。)安君回应道,(但是……我也不是那种会轻易认输的人。既然他要比,那我就,奉陪到底。)   “你还在犹豫些什么?”奥·凯尔拉一声低吼,手一轻抬,少年手中的硬币便向天空抛去。“第二回合,已经开始了,安·凯尔拉!”   “哈……管辖者先生,你说过,只要能赢,只要不被制止,无论做什么,都不算「作弊」……对吧。”   “你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来吧,你的答案,究竟是「正」还是「反」?!”   那是金币刚刚离手的瞬间。   “我的答案……还是正面!”话音未落,安君一个踏步向奥·凯尔拉冲刺而来,一次呼吸之间,安君便已来到彼此两米之内,“「反击盾」!”   轰——!!一道透明的冲击自安君的手掌之处打出,刹那间高度压缩的空气扭曲了视线,直向奥·凯尔拉照面而去。   进化后的「反击盾」,不依赖「接触」,便能将近身攻击弹射到两米之内的目标身上,攻击距离的延长,让安君能够发动更加稳定的奇袭。   “呵……果然,是打算直接攻击我么?”奥·凯尔拉冷哼一声,推开身边那男孩,“我说过的吧,你,真的很慢。就算这攻击本身再快,但你抬手瞄准的那一刻,在我眼中仍慢如蜗牛!”   只一踏步,奥·凯尔拉便跃至空中,硬生生拉开了与安君的距离。「反击盾」本身的攻击速度极快,但在敏捷值巨大的差距下,奥·凯尔拉早已提前看穿了安君的一切动作,并在「反击盾」攻击之前便已完成躲闪动作。   奥·凯尔拉又说:“就算我身边有无辜的路人,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吗?安·凯尔拉!”   这一刻,安君想起了狼痕。在那完全不讲道理的敏捷之下,即使是接近瞬发的「反击盾」和「塔罗·世界」,也被其提前看穿强行躲闪。   再强大的力量,也有可能将其抵挡,再坚固的盾甲,也有可能将其破坏,可唯独超高速,安君想不到克制他的方法。   可是……   “谁说,我要攻击的,是你?”   轰——!   那透明的冲击没有停下,巨大的冲击呈一横柱状,略一扭曲,向无人的空中轰击而去,那轰击撕扯着空气,卷起一阵高度压缩的涡旋。   而就在那一瞬间,奥·凯尔拉发现,原本被推向一边的那个抛硬币的男孩,不知为何,忽然像被什么拉扯似的,倒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不对!你的攻击目标——”   “我的目标,是「空气」!”在那话音未落的瞬间,巨大的冲击带走周边大量空气,这一刹那之间,安君周身忽然变成了一座超高速流动的「近似空腔」。   高流速,低气含量。在这两者加持之下,安君面前出现了一片透明而巨大的超低压区,那边缘,有着比列车通行后的低压区更甚的低压,巨大的压力差竟能将那男孩的身体整个拉扯而来,甚至连安君自己,也被这低压区拖走数步。   更别提,那小小的金币。   刚刚抛起没有多远的金币,忽然遭到了这巨大的低压区吸引,只浮空三米便忽然坠落。下坠的金币,前行的安君,在那眨眼之间,便彼此接近。   安君没有抵抗那压力差的拉扯,轻一踏步,顺势握向那枚金币。“就算我跑不过你,但只要能把目标拉近到我身边,那我,也绝对能比你更快一步到达「终点」!”   “休想!”奥·凯尔拉一挥手,顿时甩出一把飞刀,超高速的飞刀,以普通人完全看不见的速度,精准打向那枚金币,“笑话,凭你那种迟缓的——”   “你是不是想说,我这种迟缓的动作,根本不可能挡住你的攻击,对么?”   轰!   那一瞬间,一道同样威力的冲击径直打中了那把飞刀,顿时扭转了那飞刀的轨迹。   “什么……怎么可能!仅凭你那贫弱的敏捷,竟也能预判到我的攻击?!”   “很不可思议吗?你既然已经远离,那你唯一的手段,也只能用远程攻击,打飞那枚金币!所以,只要把足量的反击打向金币和你之间的连线,就一定能拦截你的攻击!”   安君一声轻笑,金币碰到了他的指尖,他又说:   “对了,你也没有说过,抛出去的金币不能在裁判接触之前,被我「提前拿到」吧。只要能赢,只要无法被制止,那这,也绝不是作弊——管辖者先生,这一次,是我——”   可是,在这个瞬间,安君方才发现,一只大手,已经扼住了安君的握向金币的手。   “那你是不是想说,这一次,是你赢了?”   那是,管辖者的声音。   砰!!   完全无法反应的速度。安君忽然坠地,金币也翻滚数圈落在地面,然后奥·凯尔拉一个踏步,便已经跳出两米之外。   嗡,嗡,嗡……叮。   “怎么……可能?”   安君抬头,看见了奥·凯尔拉腰间,别着两把精致的短剑。   刚才还没有的。   「圣剑·十字星,暗杀者模式。特殊技能:短距瞬移。」   “我本来不想用这个的,毕竟,不是我本人的力量。可是,我也说了,只要能赢,手段,不重要。”奥·凯尔拉踩中金币,然后挪开脚,“不过,你学的不错。只可惜,这一次——还是「反面」。”   安君怔住了。那本就不讲道理的管辖者,竟还带着一把更加不讲道理的顶级装备。   雪上加霜也不是这么加的。   “这怎么可能啊……”安君看着奥·凯尔拉悠然地捡起金币,后者完全没有任何放水的意思,已经在筹备第三次的抛币了。“这该怎么……才能从这家伙手里抢走那枚金币啊……?”   “怎么,绝望了么?”奥·凯尔拉冷笑一声,“仅仅这样就放弃了吗?看来,我说你作为管辖者算是及格,还真是高估了你。完全,看不到一点及格的样子啊,安·凯尔拉。”   “太过分了……你明明知道敏捷是我的弱点……”安君也想开启「狼魂」的「狐狼化」,但自己连一点伤都没有受到,根本触及不到「回光返照」发动的条件。安君低着头,用着略带委屈的声线说:“你又会魔法,又有敏捷力量,又会暗器,还带着如此不讲道理的装备……你根本就没想着让我赢啊……”   “把那一套小女孩的模样收起来,我可不会对你心生任何怜悯。”奥·凯尔拉的语气依旧冰冷,“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会抛出第三次金币,你明白的吧,一旦你再输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奥·凯尔拉说到做到,他没有犹豫,甚至不借助那男孩的手,直接抛出了第三次金币。   “哈……只要再输一次,就完全输了吗……?”   一道笑声,传到了奥·凯尔拉的耳中。   “什么……”   “那我,可要猜了。”安君忽然站了起来,面对那胜券在握的对手,轻轻笑了。“我的答案是……从现在开始,管辖者先生,你将——   再也赢不了我。”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零六章:胜负,一时毋定   风,越发焦躁。   洁白的长发沾染了少许灰尘,随风轻飘。   “你说……什么?”身着黑袍的男人先是一愣,旋即又笑了起来,“呵……不错,不错。我喜欢这种自信,只是……虚张声势,也要有个度,不然,你的狂妄也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狂妄的人,是你才对吧。”白色的流光自安君体表涌现,“你居然会自以为,你能在均分的概率中,连续猜中三次。”   “呵,竟然还不明白吗?这场赌局,根本就不是靠猜的。”奥·凯尔拉一皱眉,似乎对安君的反应很不满意,“你,让我失望。”   “是吗?”   唰……   风忽然变得冰凉。   滴答。奥·凯尔拉忽然注意到,面前的那修女手中,滴下了少许清水。低头看去,周围的地面,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被水浸过的模样。   “水……?”   “这些是,莱茵教堂里的圣水。虽然有些亵渎了,但我相信神明会原谅我的。”安君莞尔一笑,“刚刚的气流冲击,混合着数瓶圣水……现在,周围的空气,已经很潮湿了吧。”   “什么——”奥·凯尔拉抬头一看,才发现那枚空中的金币,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雪白。   那是一颗,旋转着的雪球。没有任何特征,圆滚滚的,只有拳头大小的雪球,完美掩盖了所有朝向的信息,甚至连是否在旋转都难以辨别。   “你刚才说,这场游戏不是靠猜的。那可未必啊……这一次,我仍然猜「正」——之后,我也永远如此。”话音之中,空中已经浮现出一片雪白的雾,那是无数微小冰晶,环绕着雪球流转。“你大可以,瞬移过去试试看——不过,「永夜深寒」的威力有多大,你自己心里也很明白吧。”   如果是在无人区,那安君也许真的会让「永夜深寒」遍布四周的每个角落,彻底封锁对手的动向。可这里是大街,他不能让空中那些雪花太接近地面,雪花中的攻击性魔力需要及时收回,这之间,会留出两到三米高的空缺,而那三米高度之下,便是最后的决战之地。   即使让抢金币游戏的高度范围缩短到了三米,但安君仍然无法保证自己抢的过对方。安君根本看不清奥·凯尔拉的动作,更别提近身预判了。   “小安!趁现在,快想办法跳上去抢到金币!”莫伽迪雅也看清了战况,“他不敢接近,他怕了!不愧是七阶魔法,就算是一片小小的雪花,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跳上去吗……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如果是利用反击盾里的冲击……不行,精度太低了。不仅方向不可控,还会对这里造成过大的破坏,简直是自找麻烦。)安君略一思索,(所以,答案只剩下……「狐狼化」了吗……)   在一次又一次生死危急的锤炼之后,「狼魂」的隐藏技能触发阈值已经很低了。「回光返照」和「狐狼化」本质上是同一个隐藏技的两种模式,区别只在于,一个是比例属性提升,另一个则是固值提升。   可发动条件都是一样的。虽然触发阈值很低,但对于这种一点伤害都没有的「游戏」而言,安君根本没有发动它们的机会。   原本,那可是需要濒死状态才能发动的隐藏技能。   但,还有一种办法。   (羽毛。)安君想道,(对了,如果将魔力大量注入羽毛之中,就能在瞬间提升羽毛对我的冲击……莫伽迪雅,有机会,帮我个忙。)   “……可行吗?”莫伽迪雅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至少,那可比强化状态的奴隶纹章刺激多了。)安君苦笑一声,从影纵中取出吊坠,拆开,捻住羽毛,(顾不上那么多了,死不了就行,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可下一秒,安君和莫伽迪雅愣住了。   没有反应。   不只是没有吸收魔力那么简单,连羽毛本身的神圣气息都已经消散。不知何时,那勒加米尔的神之翎羽,除了颜色,已经和普通羽毛没有区别了。   “怎么……”   “怎么会这样?!”此时莫伽迪雅才发现异样,“连我都没有发现……到底是什么时候?!还是说……有人封住了羽毛的魔力?!”   安君知道,那不可能。就算能封住勒加米尔的力量,但那样的存在……也绝对超越了人类。   (难道是……)   “不对……小安!先别诧异了,金币、金币要落下来了!”   裹着金币的雪球已经落到了离地三米不到的位置,此刻再操作「反击盾」已经毫无意义,安君索性收回技能,直向那落点附近奔去。   可奥·凯尔拉也不是省油的灯,只一刹那,他便看穿了安君的意图,魔力的流动已经渐渐回拢,敏锐的魔力感知让他瞬间找出了空隙,腰间双刃一闪,「短距瞬移」发动,眨眼之间,奥·凯尔拉裹携一身魔力护体,大手一挥,直向那雪球抓去。   “就是……现在。”   同一个瞬间,奥·凯尔拉听到,面前的修女冷笑了一声。   然后,是一阵低沉的闷响。   “呜!”奥·凯尔拉感到胸背仿佛被巨锤贯穿,顿时只觉体内一阵翻江倒海,痛到难以呼吸。安君的「反击盾」中存满了来自狼痕的攻击,即使是稀释后的一击,也足以让奥·凯尔拉再无作战之力。   嗡!圣剑·十字星再次发动技能,将奥·凯尔拉带出攻击范围。   “我就是在赌,你会在「永夜深寒」回收之时,瞬移到金币的附近。”安君说,“我不知道你会从哪个位置移动过来,所以,我就在周身两米之内,持续释放着,布满球形空间内的,「反击」。”   “……呵,真不错。会用双层陷阱了。”奥·凯尔拉挣扎着,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可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赢我?”   “什么……啊。”   雪球消失了。   安君集中了全部注意力打退管辖者,却没有发现,那本应到手的雪球,已经消失了。   “小子,你的「影纵」,还嫩得很啊。”奥·凯尔拉擦掉嘴角的血,张开手,黑色魔力包裹之下,一颗雪球浮现在他的掌心,“我的「影纵」,已经修炼到了第四阶。就算在阳光之下,也能强行发动数秒,而方才和我抢金币的,只有一阶「影纵」的你,根本没有任何……能赢过我的手段。”   火焰自奥·凯尔拉手心处爆燃,那是低阶的火系魔法,在烈火之中,雪球顷刻间融化蒸发,金币落下,在火焰中染成了碳黑色。   奥·凯尔拉捏住硬币,有魔力护体,也不怕硬币的滚烫,他用手指搓掉硬币上的黑色。“对不住了,这次,仍是你的失败……嗯?”   端详着被染黑的硬币,奥·凯尔拉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太对劲。   “是这样吗?”   “金币……”奥·凯尔拉正反检查着那已经面目全非的硬币,忽然怔住了,“不对,「金」币……为什么会被火焰烧黑?难道……是铜币?!”   “啊!”不远处,那原本充当裁判的男孩,忽然绊了一跤。这一刻,奥·凯尔拉才看到,那男孩的鞋底……粘着一枚金灿灿的硬币。   是正面。   “什么时候?!”奥·凯尔拉一惊,“等等……刚才你创造冰云,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你创造「影子」?不……不可能!我明明看到,抛在空中的是金币,接触雪球的人是我才对……”   (这你当然想不出来。)安君在心底偷偷笑了起来,他看向莫伽迪雅,点了点头,(你终于派上用场了,莫伽迪雅小姐。)   “喂!什么叫「终于」啊!”莫伽迪雅忍不住抗议道。在那被「永夜深寒」保护的空中,在那奥·凯尔拉根本不敢接近的数秒之内,能随意浮空的灵魂态的莫伽迪雅,发动了一个微不足道,却又举足轻重的技能。   「影纵」。   一阶的「影纵」,即使只是灵魂态的莫伽迪雅,也能够在安君的魔力加持下短暂使用,而为莫伽迪雅提供「影子」的,正是那颗雪球。   “你……”奥·凯尔拉凝视着安君,他似乎看出了什么,却完全猜不透真相,“你,肯定用了什么作弊的手段,对吧。”   “是不是呢……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安君莞尔一笑,“你说的,只要能赢,只要不被制止,那就不算作弊。”   安君有点埋怨自己为何不早点想到这个方法,一直想着以自己的力量战胜对手,可那浑身都是优势的管辖者,又怎是轻易就能单独取胜的。   两位魔女就在身边,安君却一直忽略了她们的力量。这让安君不由得想起了过去的自己,那个几乎把“团队合作”四字拒之门外的自己,总想单独解决问题,到头来却什么也做不好。   面对那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的对手,安君也不觉得自己的作弊有何不妥。   “……呵,厉害。不过,只赢了一次,就如此得意忘形么?”   “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吧。”安君说,“你已经受了伤,又没有抵抗「永夜深寒」的办法,接下来,只要一直以冰云相护,在超出你技能范围的地方继续故技重施……我说过,你已经,再也没有赢过我的机会了。”   “……”奥·凯尔拉沉默了,他走向不远处的男孩:“你,继续抛吧。”   “哦?还没有放弃吗?”   “安·凯尔拉,我最后再教你一件事。”奥·凯尔拉郑重地、严肃地说,“不管怎样,就算面对注定要输的命运,也绝不能,有任何认输的想法。我不是在期待奇迹,我只是……绝不承认,绝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者。”   安君望着面前那连步伐都有些不稳的管辖者,忽然间,像是记忆深处有什么被唤醒,眼前那个满面沧桑的男人,安君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忽然,远处数声尖叫打断了安君的思绪。那是一些奔跑着的人群,安君勉强听得懂,他们在喊的是……「抓贼」。   为首的男人慌张地往安君的方向奔跑,那男人是一位犬族兽人,他的体型修长,跑得飞快,手中握着短刀和一把珠宝,恐怕那人便是民众嘴中的贼了。   安君一瞥,地面忽然隆起一块冰,恰好在那犬族兽人即将跑过的路线之上,那兽人反应不及,一脚踏上冰块,被绊倒在地,连滚三圈才勉强停住身形。   可安君没有料到,那兽人翻滚飞快,竟恰好滚到了为安君和奥·凯尔拉做裁判的,那个男孩的身旁。   “遭……”   犬兽人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情急之下,一把拽住身旁的男孩,短刀狠狠架在了男孩的脖颈处:“不要过来!”   男孩被吓得连连尖叫,连手中的金币都脱手丢弃。   安君示意爱丽丝,让她回到「影纵」中避险,随后又看向奥·凯尔拉,希望后者能做些什么,可是……   奥·凯尔拉捡起了金币。   “安,我们的游戏,还没有结束吧。”   “你说什么……!”安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这个时候,对方竟会趁火打劫。   “我是杀手。”奥·凯尔拉的理由,完全不容反驳,“我是那种,只要给钱,就能做各种脏活的家伙。你竟然会指望我在这时出手,帮一个对我没有任何利益的家伙。”   “你……”   “你自己出手不就好了?不过,我也会趁机,抛出金币,赢下这场游戏。”奥·凯尔拉说,“而你,已经拥有了必胜的方法,为何不放弃一个无关的路人,赢下我的情报呢?”   “……真是疯子。”   “来吧,安·凯尔拉。不要管他们了,赢了我,赢得那份情报,它能救你的命,甚至能救你朋友和家人的命——那些,总比一个陌生人的安危重要吧。”奥·凯尔拉的话,字字如针扎进安君的心里,“况且,你不是很擅长治疗吗?把歹徒和人质交给宪兵队处理,你后续再将他治好,既能拿到情报,还能落得一份美名。”   从理性来看,奥·凯尔拉的话,对安君来说没有一点错误。可问题就出在这个“从理性上来看”。   人群在聚集,犬兽人被包围了,更让他崩溃的,是包围圈在不断缩小——毕竟手中的人质,只是一个未成年的亚人。   在兽人之国,几乎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亚人的死活。   “看吧,他们,也并不在意那个亚人小孩会怎样。”奥·凯尔拉指着众人,“没有人怨恨你的。只要能赢,只要不被发现,你不管做什么,都没有人会说你是作弊。妇人之仁,只会害了你。”   即使让安君反驳,他也只能选择沉默。面前那管辖者的建议,的确算得上完美。   可安君却不禁在问自己:这样,真的好吗?   这样真的好吗?   安君不知道。   人生的许多选择,最后也不过变成了同样的一个问题,那就自己问自己,这样做,真的好吗?   魔族在追杀,三方势力在纠缠,弗拉沃尔需要重建,亚人族需要救赎。还有爱丽丝……她,说不定在处于潜在的危险之中。   安君觉得,那个男人说的很对。妇人之仁只会误事,反正那孩子最后总会得救,在自己的治疗法阵之中,一把小刀伤不到他的性命——但那,也得在游戏结束之后。黑暗系的「影纵」,与神圣系的「治疗术」,无法同时使用,而在管辖者面前,即使只是一瞬的犹豫,也足以决定胜负。   奥·凯尔拉抛起了那枚金币。他没有食言,不管对方怎么做,他都会抛起那枚金币,而且也看出了「反击盾」的范围劣势,故意拉开了距离。   可是,安君已经走到了那犬兽人的面前。   “先生,你看到了吧,亚人不是做人质的最好选择。”安君说,“我是森特托姆公国的人类族修女,他们,肯定会更加有所顾忌的。”   在那犬兽人慌乱之中,刀已经割破了男孩的脖颈,流出汩汩鲜血。犬兽人在大声呵斥着周围的人,男孩在颤抖。   不知为何,犬兽人忽然感到心中一阵愤懑,看着眼前那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无害感的修女,却只想要一拳打在她的脸上。   「塔罗·教皇」模式切换,「壁垒模式」启动,获得「壁垒化」,获得「嘲讽效果」。   「嘲讽效果」会吸引任何敌对者的视线和仇恨,这个效果对失去理智的魔兽更加有效,只是面前那濒临崩溃的歹徒,恐怕也已经和魔兽没有两样了。   如同本能的驱使,歹徒一把推开男孩,然后扑向安君。安君不躲不避,甚至关闭了「壁垒模式」,任由对方将自己作为人质。   “你们别再过来了!”从犬兽人的语气中,能听出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我只是……我只是想活下去!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刀抵在安君的咽喉处,只是歹徒没有发现,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没办法割破对方的皮肤。   这下,轮到奥·凯尔拉发问了:“安,这么做,真的好吗?”   “……我不知道。”安君沉默了两秒,淡淡地说:“我不知道。我只是看见,那孩子在哭。”   金色的硬币,从空中坠落于地,仿佛是一句国王的宣言,掷地有声。   浓厚的水雾,不知何时于四周弥漫,众人的视线被遮住。安君抬起头,对挟持自己的犬兽人说:“趁现在,带着我逃走吧……我累了。”   ……   在众人的眼中,歹徒和那主动献身的修女,在烟雾中一起消失了,只留下一地的珠宝。拿回失物的人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抹着失而复得的眼泪,哭一样地笑了起来。有人在联系宪兵队,可要追查人类族人质的下落,估计也得花很长时间了。   没有人去问候那位亚人族的少年,但少年也习惯了,他准备回家。只是在摸伤口的时候,才发现伤口已经消失了。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枚金币落在地上,金灿灿得仿佛在发光,可那价值一万铜币的贵重品,在熙熙攘攘之中,却再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它。   只有奥·凯尔拉还记得,那金币最后停下时,展露给天空的模样。   是正面。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零七章:纯属意外   即使在紧急消息封锁之中,兽国王宫城内仍不免流传一些流言蜚语。消息越是封锁,人们的好奇心就越发难以自抑。   其中最让他们抓心挠肝的,就是那关于「王」的消息。早在战斗平息的当晚,就已经有一个接着一个的说法,在士兵们之间悄然流传。   “听说了嘛,咱要有新王了。”角落里,两个偷闲的士兵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再缓缓吐雾,像是茶余饭后与友人之间的闲聊,“狼痕王要不行了。”   江山易主的事,士兵们都乐意去谈,只是这种事,聊起来都需要分外小心。   “我听说,狼痕王输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怪物竟然也有打败仗的时候吗?”   “毕竟是咱的王,你说话客气点。”士兵瞪了对方一眼,“我倒是听说,是狼痕王他过度追求超越极限的力量……走火入魔了。这种事听来荒谬,但是吧……如果是王的话……”   “如果是王的话,那他什么都做得到啊。”另一个士兵附和,又叹出一口烟雾,“我还听说过他亲眼见过神明,亲身接受了神明赐予他的力量和神谕……恐怕是强大过头了,所以才被神明收回了力量吧。”   这一点,也并非是士兵一个人的猜测,而是在众多士兵的口耳相传中,大家都得出的同一个结论。   “所以,新王会是谁?”士兵问,“他弟弟?”   “狼牙吗?按理来说,顺利的话,确实该传位给他,只是吧……你也知道,狼痕王说过的承诺不会违背,他会把王位赐予打败他的人……一个人类。听说,还是个穷酸的小女孩。”   “啊啊,这不就麻烦了吗……明明不是兽人族的……等等,你说啥?小女孩?”   “对,反正我是这么听说的,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也能明白,她背后肯定还有别人。”   “哦……我倒是不在意啦,我感觉兽人国并入凯撒帝国也挺好的,他们可比咱这发达多了。”   “喂喂,你的言论可真有点危险啊。”   半小时后……   有消息封锁的地方,就有试图探寻真相的人。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流言口耳相传。   传言一开始还是比较客观公正的,只是,消息的连续传递之中,真相总会被一点一点地歪曲。   “喂……你知道吗?咱要有新王了,听说竟然是个穷鬼家养大的小女孩呢。”   “喔……!小女孩?你说的那个小女孩……她漂亮吗?”   “你在关注啥呢!我是说新王,新王啊。”   “你可拉倒吧,新王?关我什么事。自从狼痕王上任之后,他没有收过一位妃子和女佣,连王后都没有!x的……王宫上下只有男人,弄得老子四年都没有见过女人了……”   一个半小时后……   “嘿,哥们,听说了嘛,咱这要来新国王了,还是个喜欢钱的漂亮小女孩,你说我要是把我贪的那些……啊不,是攒的那些珠宝送过去,你说,嘿嘿……”   “噫……大哥,你这就有点……再说她是人类吧!我们是兽人诶,我们不能、至少不应该……”   三小时后……   “诶,那个,我这有个秘密消息,看在你我是兄弟的份上,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咱的国王,要换了,是个贪财的人类族幼女,刚才我听那大哥说的,他还在幻想着送珠宝讨好她呢……”   “啊?你说啥?幼什么女大哥?抱歉,昨天我耳朵被人类族的那些骑士打伤了,现在听不清……”   “我说!我们有新王了!是个贪财幼女,而且,已经有大哥盯上她了!”   “啊……哦……什么?!还有这种事?揍他丫的。”   ……   然后,时间来到了现在。   兽人之国,帝都,某处不为人知的角落。身材壮硕的狮子族兽人,身着一袭华美服饰,左顾右盼,在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他钻进了巷口深处的地下室。   地下室伪装得很好,在拉开数道暗门之后,狮族人找到一条深不见底的回梯。然后,又是漫长的下行,在落底之后,世界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宫殿。如同装潢华丽而古典的迷宫,又像是弗拉沃尔城特有的宾馆,天花板不算高,暗红色装修风格略显压抑,每隔五米装点着一盏魔晶灯,却不算明亮。   “布伦特先生。”接应者是一位犬族兽人,他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十分抱歉……您要的那个秘宝,我没有抢到……我已经尽力了,但最后仍出了些意外……”   “哦。”名叫布伦特的狮族人漫不经心地说,“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抓了一个人类族的少女当人质……我看她的面目清秀,家庭条件也许并不一般,也许是哪个富贵人家出来的……她的穿着有点简陋,但我能嗅得出来,那贵族血统的气味。”犬族人说,“所以我……我就顺势把她绑过来了。也许能从她家里要些什么……”   “喂喂喂喂……我们又不是强盗集团啊,真是的。我可是贵族。”布伦特懊恼地埋怨着,“办完事就找个地方把她扔了吧,麻烦……对了,王宫城里的情报贩子来了吗?”   “来了。他已经等您多时了。”   七拐八绕之后,布伦特在一处房间里见到了一个士兵模样的兽人。   “有货?”布伦特上来就直入主题。   “而且是大货。”士兵笑吟吟地说,“我这里,可是有关于「新王」的情报。”   “新……!”布伦特被这句话震住了,“难道,那狼痕竟然……咳,你说吧,要多少。”   “我要……五枚极净魔晶。”士兵笑道,“布伦特,这些年你靠我的情报赚了不少吧,咱俩也算兄弟,我不坑你,这情报,至少也得值十枚……我这算是给你打折了。”   “你丫的……糊弄人也得有个度,十枚金币还差不多。”   “呵呵,你不买,有的是人买,别以为我只有你这一个买家,五枚极净魔晶足够我金盆洗手卸甲归田,后半辈子无忧无虑了。”   “你这家伙……”听着对方的语气,布伦特也没有别的办法,看来对方是笃定自己真的掌握到高价值情报了,“四枚!再加二十金币。”   “五十。”   “……成交。”   布伦特眼神示意一旁那犬族人,后者点了下头便离开了,不久之后,犬族人带着一件鞋盒大小的木匣子递给士兵,士兵打开一条缝,瞥了一眼便确定了数目。   “合作愉快。你可以检查一下。”士兵从怀中取出一沓信纸递给对方。   “不用了,我相信你……等等,你给我的这是什么玩意?!”布伦特沙哑的嗓音忽然高了八度,“上面写着……「新王是一个在神秘地下宗教组织中喜欢买卖年幼人类女性的变态中年油腻穷大叔」……?!你在糊弄我吗?!”   “怎么可能,我打听了几百个有确切情报的家伙,这情报,我保证十字九准。”士兵笃定地说,“我做情报,只讲究一个「真」字。这些年我给你的情报,每一个都经过百般确认之后才会给你的,想想当年狼痕的情报,你从我这赚了多少。”   “可这玩意也太……”   “我当年和你说狼痕是个不近女色、肌肉如要塞的畸形种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质疑我的。你当年还非不信邪,要给狼痕王进贡美女……结果怎么样?”士兵冷哼一声,“强者嘛,都有一点自己的小癖好,至少我见过的强者,基本上都是变态。”   布伦特看着情报,陷入了沉默。   “老规矩。”士兵又补充道,“我还会在王宫城待一段时间,如果你发现情报有误,我再退钱给你便是。”   “罢了,就这样吧。”布伦特叹气。“总比没有好。”   在兽人之国,狮族与虎族往往也是权贵的种族,他们常年为王室服务,一直以来也都维持着贵族身份。历年来,每当新王更替,都是这群贵族们最忙碌的时候。   在这个以强者为尊的国度,没有人类族那么多繁琐的登基准备,顶多是办几个加冕仪式走个过场。历史书中的许多次关于加冕的记载中,那些仪式往往简单得还不如人类族的土匪头子换代时来的热闹。   连加冕都如此简化,更别提日常那些杂七杂八的政事了。也正因如此,快速高效地获取情报,也是贵族们时常要做的事。   “我要告辞了。”士兵说,“对了,最后再赠送你一个情报吧——你们以后从事地下行动的时候,注意点。”   “怎么?”   “从今天起,和你们对接的,就不再是暗协分会「牙」组的家伙们了。”士兵说,“你们「拉多托斯地下集会」,要转接到暗协新的分会「月」组旗下了。至于他们是什么办事风格,我也不太清楚。”   “暗协有新分会了吗……这可是件大事啊。”布伦特喃喃道,“真是麻烦,要想着给新王上贡,又要想办法讨新管辖者的欢喜……”   “贵族的生活还真是复杂啊。”士兵笑了两声,便起身离开了房间,“对了,暗协的家伙可能很快就会来找你了,如果是D级C级的,那还好应付点,但如果来了个B级的……那你可得费点脑筋咯,这证明他们肯定很看重你。拜拜~”   “啧……嘴巴真是晦气。B级又怎样,就算来的是个A级我也照样敢和他谈笑风生。”布伦特哼了一声,佯装自己毫不在意,他又低头看向了那沓情报,“爱好是人类族的年轻女孩么……真是的,我听说凯撒那边封锁了贸易通道,这可让我上哪给新王找这种贡品……”   “那个……布伦特先生。”此时,犬族兽人才开了口,“如果是人类族的幼女的话,我之前……”   “啊!”布伦特此刻才想起那犬族人之前说过的话,不禁喜笑颜开,“对了,你说过,你抓了个人类族少女当人质来着!她现在在哪,快带我去!”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零八章:纯属巧合   同一个时间,相似的地点。此时此刻,布伦特所在房间的正下方,年幼的修女被牢牢绑在一根铁柱上。视线被眼罩蒙住,全身上下被绳子一圈圈捆住,几乎不留间隙。   看得出来,绑架者的手法不算太专业,这种纯粹靠绳子长度缠住的绑法,像是给被绑架者裹了一圈被子。只要割断一处,整个束缚便会随之瓦解。   可那被绑者似乎并没有这么做——甚至,从她的呼吸中可以感觉得到,那被绑架的修女,已经进入了甜甜的午睡梦乡。   ……   这事要从半小时前说起。   说来也是巧合,安君本来只想借那兽人歹徒之手离开——毕竟那个「牙」组管辖者的观念实在是让安君难以接受——而安君又发现,带自己走的那个兽人,腿脚还挺快的。   反正离预定的会议还有很长时间,权当在这帝都闲逛也好。安君这样想着,索性也不反抗,任由对方带着自己飞檐走壁,只等到无人之处再寻机会处理此事。   可跑着跑着,却不知不觉间跑进了地下。   即使是镇乡郊外,唐突找到了一座地下建筑,也是一件容易勾起好奇心的事,更何况这里是王都,在离王宫城不足几公里外的地方,建造出了这样一座地宫。   简直就像是,有谁想在王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   绳子的材料大概是棉麻,比廉价的普通粗糙麻绳要柔滑些,大概也算是绑匪留下的一点良心。绳子绑得很用力,安君的两只手臂被别到身后绑在一起,又一股绳绕过安君腋下,不再绑手,只单独缠住胸肋。   当时被绑的时候,安君还被要求用力呼气,在呼尽肺中空气之后,犬族人便将绳子一圈圈绑住安君的胸部,力度很大,而呼尽空气的肺已经缩到最小,再想吸气,却被紧缠的绳子压制,本就缠紧的绳圈顿时缠得更紧。   安君想来,这大概是为了防止人质施展魔法,而针对呼吸所使用的绑法。许多魔法的咏唱,是同时依赖声音、动作和呼吸等多种施法动作共同组成的,而绳子并非魔法材料,点个火就能将其烧碎。   只是安君不会火系魔法,也对施法咏唱没有多少理解。   两腿也被紧紧捆在一起,动弹不得。安君身体的脂肪量不算高,可仍被那一圈圈的紧缚硬勒出了肉|.感。如果是普通人,恐怕只会感到阵阵痛苦。   眼罩夺去了视线,嘴巴里被动地叼着一根横向的竹筒,竹筒两端各伸出一段绳,绑在了安君的后脑勺处,阻止了言语表达。这一切都是为了防止魔法咏唱——看得出来,那绑匪虽然绑架技术不到家,但对魔法和武技的理解却很优秀。   安君在意那绑匪,却不在意自己的状况,毕竟那不是很痛,倒不如说这种从上到下被紧紧包裹的感觉,反而像一次亲密的拥抱,给安君带来了一些倒错的安全感。   安全感。在这种状况下,会出现这种感觉,也许只能用诡异来描述。对常人而言,视线、言语、行动自由的丧失,无论哪点都只会带来不安——可安君,却出现了完全相反的感受。   连安君自己也无法理解,只是他也并不在意,他只想起了以前还在原本世界的时候,带着眼罩睡午觉时的感受。   于是在昏暗之中,安君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   ……   “醒醒!”   忽然,安君感到有谁在拍自己的脸。视线重新聚焦,面前是两个兽人,其一是之前绑自己来这的犬族人,另一个是服饰华美的狮族人。   “唔……?”嘴里的竹筒也已被取下。“你是……?”   “我的乖乖,竟然还真睡着了……”狮族人挠了挠头,感到诧异,“你心挺大啊,你就一点不怕?”   “怎么?到时间送我回去了吗?”安君抬头,望了那狮族人一眼。“现在几点了?这里是哪啊?”   “你回个头啊,一个人质还把自己当回事了。”狮族人面目一凶,“哼哼,仔细看看,小姑娘你这脸蛋长得还挺俊啊。不错,不错……是个美人胚子。”   “哦。谢谢夸奖。”   “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你就别想着再回家了!我叫布伦特,以后你要管我叫干爹,你的生活和教育都要归我来管,听懂了吗?”布伦特面孔凶恶,语气不容置否,“我要,把你教育成一个合格的王妃,感激我吧,你将在我的举荐之下,成为兽国新王的王妃!”   “啊这……”这一番话,让安君懵住了。“你要把我……送给新王?做新王的……王妃?唔……那你知道,新王是谁吗?”   “不让你知道也是为你好,不过,既然你注定要做王妃了,那提前让你了解一下也没什么。谁让我是你干爹呢。”布伦特一笑,拿出那叠情报,“嗯……罢了,我就不仔细说了,反正,就是一个喜欢像你这种幼女的变态中年大叔。”   (哦!)安君好像恍然大悟,在心里暗自猜测着,(他说的肯定是狼牙。要么也可能是诺亚。)   莫伽迪雅飘了出来,不禁问了一句:“诶?那些勇者竟然还是这种人吗?!”   (我只记得狼牙曾经擅自闯进我的房间。)安君在心中回应道,(虽然那情报有点夸张,不过他说的肯定是狼牙,除了他,我想象不到在这么变态的描述里,说的还能是谁。)   “啊……竟然还有这种事?啧啧……”   安君可能永远也想不明白,那情报刚出现的时候,到底描述的是谁。安君抬起头,又望向布伦特。   “我可不想做王妃啊。还有我也不认你这个干爹。”安君叹一口气,“另外你们现在就给我送回王宫得了,那里有我认识的人。”   可布伦特却笑出声来:“哈!小孩,是不是吓傻了?放心,以后有你在王宫待的时候。不过……你刚刚,违抗了我的话吧,坏小孩可是要好好教训一顿呢。艾布纳,给我教育教育她。”   “啊……?!等等,布伦特先生!”那个叫艾布纳的犬族人有些惶恐,“您知道的,我的功法……很难掌控力道,而她又是个孩子……”   “x的,真是个狗废物……”布伦特踹了艾布纳一脚,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对方说的有点道理,就亲自摘下挂在墙上的短鞭,冷笑着靠近安君,旋即冷不丁一鞭挥下,“哼,那我就揍到你听话为止!”   “啊呀……你确定,要攻击我吗?”   砰!   下一秒,只听一声闷响,如同一记透明重锤砸在布伦特脸上,他顿时两眼一黑,剧痛险些让他不省人事,直愣愣过了十几秒才缓过劲来。   “什么玩意……靠,刚刚是谁打的我?!艾布纳,你干了什么?!”   “布伦特先生!我、我什么都没做!”艾布纳一阵惶恐,“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不用猜了,是我。”安君这时才承认道,“你对我的攻击,都会反馈到你自己的身上。我倒是不介意你攻击我,但……别怪我没提醒你,后果自负。”   “x的……原来是反击类的能力,真是棘手……”布伦特先是晃了晃意识迷离的脑袋,又慢慢爬了起来,旋即一股闷火涌上心头,“我就不信了,今天我还能治不了你?!我非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不可——”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洪亮的喊声,打断了布伦特的思路——   “——暗协使者到!”   那大概是门外侍卫喊的。似乎,来者已经离这里很近了。布伦特先是一惊,又急促地让身旁的艾布纳把这里的杂物收拾干净。而他自己也没闲着,匆忙地整理着身上的服饰,似乎生怕来者对他的形象有什么不满。   “暗协的人来了……为什么会是这个时候?!真是糟糕,什么也没有准备……”布伦特有些慌张,显然事态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他又看向安君,总感觉有些别扭,于是把身旁桌上的物品尽数清走,又扯下桌布,盖在了安君头上,“啧……可不能让暗协使者看见这种低贱东西……”   “等下,你说暗协的人要来?”安君摆了摆脑袋,打算甩开那桌布,却没有甩掉。“暗协的话,我也有认识的人哦。而且我还是暗协成员来着……”   “闭嘴!真是笑话,暗协的名号也是你这种贱民配说出口的?!”布伦特大吼一声,怒斥安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听好了,待会儿暗协使者到来,你不许吱声,别浪费了暗协使者的时间。”   “诶,可我说的都是真的呀……”   布伦特抓起竹筒往安君嘴里一塞,把竹筒两边的绳粗略地系在安君脑后,大布一盖,最后把安君的身体往角落一塞,像是紧急收拾房间的人,把不想示人的杂物塞到床底。   吱——   下一秒,房门打开,一阵阴风忽然吹来,吓得布伦特一个机灵。   而当他转过头来之后,冷汗便又爬满他的脊背。   一袭白袍,无风飘动,看不清面孔,只隐约露出几缕红色的发丝。那人身材略显娇小,从体型看来,大概是十四岁左右的少女。   不知是因为惊恐还是实际感受,布伦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那是一段音乐,一段激昂而急促的音乐。   “白……是白袍……?!是……B级?!”布伦特全身发抖,险些就跪了下去,他猛地一鞠躬,行礼道:“在下……兽国伯爵布伦特,参见暗协使者。小小寒舍竟劳烦B级的大人做客,在下真是……受宠若惊。”   “B级……!”一旁的艾布纳更是一惊,他看到诚惶诚恐的布伦特,自己便也赶忙单膝跪地,低头行礼,“参见暗协使者。”   可那白袍人,却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嗯。”   白袍人从怀中掏出一块圆盘状的物体,隐约听到的音乐声忽然变大,原来那声音正是从这盘状物中传来的。   白袍少女又说:“这是暗协给你的见面礼。「血」组的成员从帝国带来的,凯撒的技术产品。”   “连「血」组都参与进来了吗……”布伦特深呼吸着,压制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兽国忽然易主,在兽国驻守许久的「牙」组忽然宣布权力交接,而此刻又有暗协第一分会——被称作暗协最强的「血」组带来礼品——布伦特明白,那绝不只是一个礼品,那是「血」组管辖者的态度,以及对自己的暗示。   此刻,布伦特已经无法自抑地,去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那个新来的「月」组管辖者,究竟是什么来头?   “有话就快说。我赶时间。”白袍少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忽然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自己的样貌,“你们也不用自我介绍了,资料我都看过。你开的那个什么集会,以后直接纳入「月」组管辖者的手下,有什么意见吗?”   “没、没有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以后有事也可以和我联系。”那少女一头红色的短发,眼神有些犀利,“然后,我再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月」组的B级暗杀者,代号「赤色石楠」,你们可以叫我——   ——红楠。”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零九章:卜数只偶   真是意想不到。来者,竟正是引荐安君进入暗协的暗杀者红楠。   好奇心让安君继续听了下去。   “既然已经谈妥,那我就先走了,我赶时间。”   红楠刚转身欲走,布伦特忽然叫住红楠:   “等、等下!请等一下,暗杀者大人。”布伦特毕恭毕敬地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块极净魔晶,双手呈递给红楠,“如果使者方便,还请替我向管辖者大人问一声好。顺便……我斗胆询问一下……「月」组的管辖者大人,现在是否需要些什么?”   “把钱拿回去。我不会拿管辖者的情报做交易。别让我再看见你耍这一套。”红楠冷言相斥,硬是把布伦特吓得膝盖一软。“不过,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给管辖者进贡以求得好处,胃口可真不小。”   “小、小的哪敢呢……”布伦特赔笑着说道,“我只是想表个忠心。”   “不过,我会向管辖者引荐你的。”红楠话锋一转,“放心吧,「月」组的管辖者是我见过最好说话的管辖者,只要你诚心相待,她不会让你难堪的。”   听到这话,布伦特一下子喜笑颜开,直呼谢谢使者。   “只是,你要先协助我,找到管辖者。”红楠又说,“昨天晚上她就不知去哪了,我连夜跑来兽国,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她的踪迹。我准备去一趟兽王宫,你给我找一张王宫城的地图。”   “没……没问题。”布伦特点头哈腰地说,“管辖者大人……还真是神出鬼没啊。”   “她总是会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做出我意想不到的事。”红楠叹了口气,刚要动身,却忽然发现了房间角落的异样:“等等,那是什么?”   布伦特一慌,那红楠所指,正是被自己塞到角落隐蔽处的修女。   “啊、啊!没什么,真没什么!”布伦特赶忙解释,“这是……这是艾布纳在路上抓到的没人要的小孩,是要送给兽国新王当王妃的……暗协,会允许我们这样做吧?”   “人口拐卖?啧……原则上暗协不会反对你们这么做。但记住,这是最后一次,等到「月」组管辖者上任,她定是不会允许你们做这种事的。”   缺乏共情能力的红楠并没有太多的怜悯,在这个国家,发生这种事是常态。而现在,还未有管辖者发话,红楠也不想擅自做出决议,只好按照暗协总会的规章来行事。   「只要不违反暗协规定,无论是否符合该国法律,暗协成员及其被庇护者都有自由行事的权利。」   红楠只觉得被抓的人很可悲,她想干涉,但在此之前她需要先找到管辖者。她走上前,一把掀开盖在安君身上的桌布:“让我看看你抓了个什么回来……啊。”   空气突然安静。   面前,是安·凯尔拉。   红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揉了揉眼睛,又按了按太阳穴。   还是安·凯尔拉。   为了防止尴尬,安君像是捉迷藏被抓到时的孩子,笑着说了句:“哎呀,被找到啦。”   红楠捂着脸,在思考自己现在应该摆出什么表情。震惊?迷惑?惊喜?反正,自己找了一夜却都没有找到的那个人,竟然被手下随手从大街上抓了回来,此时此刻,红楠又感觉自己蠢到家了。   布伦特看到红楠沉默,还以为是自己所抓之人太过低贱,未入暗协使者的眼,便说:“真是让您见笑,情急之下也只能找到这种货色……”   “等等,你们别说话,我想冷静一下。”红楠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取出两颗药丸吞了下去。红楠擅长用毒,但很多药品也会被她收入囊中,比如这瓶静心丸。“布伦特,你刚刚说,你要把她……送给兽国新王,做王妃?”   “啊,嗯……对啊。”   “然后,你又要给「月」组管辖者送礼……?”   “嗯……对啊……?”   “那你咋不把她送给管辖者呢?”   “啊……哦,也行啊!”布伦特马上反应过来,“管辖者大人也喜欢的话……那肯定是要先送给管辖者大人才是!难不成,管辖者大人也好这口……?”   红楠瞥了布伦特一眼:“管辖者,就是新王。暗协的情报早已经传来了,你那情报网络也太落后了吧——「月」组的管辖者,将按照旧王狼痕的决议,成为兽国新王。”   “那……那更好了!”布伦特还没有想明白,只觉得自己可以同时一礼两送,也省的越过凯撒封锁去找人了,“嘿,那太好了,以后我们就发达了……希望暗协使者辛苦一下,能为我们引荐管辖者啦……就是现在这小孩还不听话,总要冒犯我们,您请稍等几天,到时候我定会……”   红楠却笑出声来:“有管辖者坐镇,谁敢冒犯你们啊。”   “您……您这是在说什么呢,我们不是还没找到……”   转身,红楠向安君微鞠一躬:“管辖者大人贵安。”   通常情况下,安君早已要求暗协众人取消对自己的礼节,可现在,红楠像是特意给安君面子似的轻轻行礼,那一刻,直接吓得布伦特冷汗直流。   “您……您说什么?!”布伦特的声音直发颤,“您说她……”   “还不明白么?你运气也真厉害,你面前的这个「礼物」,正是你一直要找的人……”红楠冷冷地说,“新王,和月组管辖者,「修女」。”   “你……你是管辖者?!”布伦特不禁膝盖一软,直接贴到了地上,一旁的艾布纳也赶忙伏身,不敢言语。   影纵中落下一块令牌,这时安君才说:“你看,我明明和他们说过,我也是暗协的人了,他们还不信。”   红光一闪,安君身上的绳索被尽数砍断,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安君起身,又坐上桌子,右腿翘在左腿之上,脚尖斜指布伦特,瞥了后者一眼,玩味地笑道:“对了,你刚刚让我……叫你什么?”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一十章:三方会谈,准备开始   坐在桌上的安君邪魅一笑:“你刚刚让我……叫你什么?”   “都……都是误会啊!”布伦特差点哭出声来,“您……您才是我干爹!不,您是我干娘!不对,是我亲爹娘、亲姑奶奶、亲祖宗!小的我真是瞎了眼,是有眼不识泰山才没认出您啊!”   “少在那沾亲攀故。”红楠冷哼一声,又对安君躬身道:“管辖者大人,冒犯您的人该如何处置?剁手还是砍腿?”   此话一出,顿时吓得布伦特磕头如捣蒜:“不、不要啊!管辖者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人还要我照顾啊!”   安君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如同玩笑般说道:“哎呀,我又不是什么大恶人,随便斩他家几口人意思意思就行了。”   此时的布伦特面色惨白,全身颤抖着哭了出来:“饶命啊!管辖者大人,求求您……求求您饶了我吧……”   看着布伦特已经惊恐到泣不成声,安君忽然感觉他有些可怜。安君并不太理解正常人对暗协的恐惧,今天看到布伦特的反应,安君大概有些明白,暗协在这片大陆上的地位了。   “好啦,开玩笑的。”安君一拍手,像是拍散了一切不愉快,“我可以放过你,不过,你要如实回答我,这种事,你做过多少次了?”   “啊……啊?”在短短几秒之内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让布伦特一时反应不过来,当精神状态遭到连续冲击后的几秒内,大脑根本做不出更复杂的思考,更别说撒谎和隐瞒了。“我,我……”   “磨蹭什么!还不快如实招来?!”红楠会意,忽然拔刀斜斩,寒光闪过,布伦特颈旁胡髯顿时掉了一大块,显得有些滑稽。“若有半句假话,我当即砍下你的脑袋。”   “是、是!如、如果您说的是人口贩卖的话……一次,就这一次!”   红楠一皱眉,从怀中取出一本厚重而老旧的账簿,翻了两下:“布伦特,公爵,虽然从实际地位上来说也可以叫你伯爵。你旗下掌握着兽人之国大量商会,而你承办的地下集会……更是参与了数以万计的亚人族奴隶的交易,你也敢说自己只做过一次?”   “冤枉啊!”布伦特的头重重磕了下去,砸出一声闷响,“那些只是亚人族的奴隶,按照兽国法律来讲也不算人,更谈不上人口买卖啊!”   看来兽国的种族压迫比安君想象中更严重。在布伦特眼里,那些亚人甚至连基本的人权都没有……从他的语气中听得出来,他早已习惯了不把亚人当人看,那并非一种源于他个人的主观歧视,而是整个社会风气使然,就像人类不会和家禽称兄道弟一样。   “等下。”安君忽然插话道,“红楠,他参与了很多亚人族奴隶交易吗?”   “甚至有很多城市的奴隶市场都由他全权接管。”红楠补充道,“安,昨天半夜,「牙」组线人就向我通报了,「牙」组管辖者要将布伦特及其地下集会让渡给你,听说他们有你需要情报网……可那时我已经找不到你了。”   “「牙」组……真是奇怪,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暗协的管辖者之间,会这么轻易互帮互助么?”安君略一思索,却想不明白那位管辖者的想法,他甚至没有想过,问题的真相其实非常单纯。“罢了。布伦特,你看看这个,你认识她吗?”   脚下的影子忽然灵动,一团黑色魔力涌现,「影纵」中钻出一个人影,那人正是亚人族奴隶爱丽丝。弥音曾和安君说过,爱丽丝是从兽国被卖到弗拉沃尔的,如果是布伦特的话,也许,他会有关于爱丽丝的线索。   ”这是……影纵里竟然能装人?不愧是管辖者,果然技艺非凡……”   “少扯没用的。”红楠呵斥道,“这位爱丽丝小姐是管辖者大人的直系弟子,虽然她身上有奴隶纹章,但地位也比你高,你最好放尊重点。”   “是,是,那当然,那当然……”布伦特赔笑着说,“这位是……爱丽丝对吧,猫族亚人……叫爱丽丝的猫族亚人有很多,这让我……”   “她的原名并非叫爱丽丝。”安君补充道,“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世和名字,甚至连年龄也记不住。而且她记忆力很差,很多事她根本想不起来……我就想知道,如果是你的情报网的话,能否查到和她相关的线索?什么都行。”   “这……大人,恕小的直言,这并非易事,您几乎没有关于爱丽丝大人的任何关键信息……但如果她是从我的地盘出去的,我就能从账本上按种族和年份,大致推算出她的买卖人……但那也得看老天能不能赏脸了。”   “没问题,你尽力去做便是。做不好我也不责怪你。”安君轻叹一声,“你若能好好去做,那我便不计较你的过失,还会给你应有的报酬。”   布伦特一听,顿时喜色浮于脸庞,连忙叩谢:“谢谢大人万恩,谢谢大人……赏赐我不敢奢求,只求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官场上那些无用的话就不必在我面前说了。”安君并不喜欢那样的做派,他只觉得布伦特这个模样有些虚伪,“没什么事就去准备吧。还有些话,我想和……这位艾布纳先生谈谈。”   听到这话,犬族兽人艾布纳的神色忽然紧张起来。   “哎,好的好的。”布伦特笑吟吟地退下了,临走前,他还眼神示意了一下艾布纳,似乎在让他好好表现。出门时布伦特还十分懂事地关上了门。   看到布伦特已经离开,安君对着那犬族兽人微笑了一下:“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有时候安君会觉得,这具幼女的身体的确为他带来了不少便利。「她」能让敌人对自己放松警惕,也能降低友方和自己谈话时的精神压力,这一招百试不厌,几乎没有人在看到安·凯尔拉那无害的微笑之后,还保持着原先的警惕。   “抱歉……”艾布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抱歉,管辖者大人……”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好了,你也是被布伦特指使的吧?”安君笑了笑,走上前将跪在地上的艾布纳轻轻拉起,“说说看,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欠了布伦特的钱。”艾布纳支支吾吾地说,“我的妹妹,病的很重……我没有钱给她治病,所以……”   “所以,你就顺理成章的投入到布伦特手下了?”安君说,“可你明明知道,他们没那么好心。”   “可我没有办法……只要能救活我妹妹,我什么都愿意做。”艾布纳似乎被戳到内心的痛处,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坏事……但不管什么,都不是我做恶的理由,我也不会借此逃脱责任。”   “那之后呢?如果你抓的不是我,如果新王不是我,你知道被你抓走的女孩最后会怎样吗?”安君的语气有些严肃,“也许,她也是某个人的妹妹,而她的亲人,又会经历怎样的悲痛?”   “我……”   “你是不是在疑惑,为什么我没有对主谋布伦特说这些,却只对你说?”安君说,“因为我知道,布伦特早已经被污染到无可救药了,但你还是刚进入这里的人,你还有机会得到救赎。”   “我已经……回不了头了。”艾布纳低着头,闭上双眼,似乎在回避谁的视线,“我……我早已罪孽深重。”   “我不是法官,我没打算追问、也没打算审判你过去的罪行。”安君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在怜悯,又像是在感同身受,“有些话,我没必要和你隐瞒了。其实,我没打算放过布伦特。真正的恶人,也要由恶党来惩罚,我会夺走他的财产,你就拿些钱去给家人治病,然后……自首吧。把一切的罪行,讲给这个国家的法官,向神明祈求赎罪的方式,哪怕……”   “哪怕,是死刑……对吗?”   “……”安君已经明白,艾布纳大致经历过什么。作为同样杀过人的“罪人”,安君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说些教育人的话。“你面前的我们,是杀手,我们没理由再说更多了。看你的言行,你应该也曾出师于名门之下,兽族武道家的尊严,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噗通。   艾布纳忽然跪倒在地。   然后,重重地一叩首。   同样的动作,接连出现在两位兽人的身上,给人的感觉却似有云泥之别。   “我明白了,管辖者大人……您不必再多言,我已经明白了。”艾布纳的声音,在发颤,“感谢您,救赎我……我愿奉上一切,为我的过去还债。请您允许我,在此之前,成为您部下的一员,我愿为您,赴汤蹈火。”   “……我本来并没有这个打算的。”   “这是我个人的恳求。”艾布纳似乎在流泪,隐约有些哽咽,嗓音却分外刚毅,没有一丝犹豫,“您给了我钱,给了我救赎……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求您,能将我纳入麾下。”   “……”安君犹豫了,他本来是想花些钱,将无关人员打发走,可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觉悟,这让安君对他产生了些兴趣,安君转头,看向红楠:“红楠姐,你怎么看?”   “暗协可没那么好进。”红楠好没气地说,“实力,忠诚度……总之就是很严格啦。艾布纳,你以为暗协是什么?说进就进?”   “不……我并非有如此奢望。”艾布纳说,“只要能报答管辖者大人的恩情……我做什么都可以。”   “别这样,红楠姐,你看他这不是也很真诚的嘛。”安君看到红楠摆黑脸,微微一笑,“艾布纳,这样吧,给你一个机会,来。”   “什么……”   “来,起来。”安君站到艾布纳面前,张开双臂,像是教会中布施的圣母,微笑着对艾布纳说:“打我。”   “什……!”艾布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我不敢冒犯……!”   “别紧张,只是测试一下你的实力。”安君笑道,“接下来,我可能会面对很强大的敌人……我不介意你加入我们,但……你必须明白,遇到强敌的时候,我无暇保护每一个人,如果你没有自保能力,那我……绝不会同意你加入。”   “在您眼里,您的部下是需要保护的吗……管辖者大人,您这样说,是对我的侮辱。”艾布纳坚定地说,“我愿意为您展示我的拳术,但……我害怕您会受伤,毕竟您的身体……”   艾布纳常年修炼的武技,让他能够感知到强者的气息。但他从安君身上,却感受不到分毫熟悉的感觉。他眼中的安·凯尔拉,只要不说话,就和路边的孩童几乎没多少区别。   “不必担心,我自诩还是很耐揍的啦。”安君微笑,“你尽力发挥便是,倒不如说,若你能伤到我,我还会很开心的。这算是,我作为上司,给你的第一个任务。”   “既然您这样说……”艾布纳一点头,旋即摆好架势,深深吸一口气,“那,管辖者大人,小心了。”   说时迟那时快,艾布纳一道直拳打向安君,动作朴实无华,却蕴含着澎湃的气力,只听一声闷响,拳头直击安君胸口。   可安君没有动作,任由对方攻击,却未被震退一步。安君特意开启「壁垒模式」,免疫了击飞效果。   一旁的红楠愣住了,她看到了艾布纳的攻击,也看到了安君一动未动,除了那声闷响,便再也没有证实那一击威力的证据。红楠不禁脱口而出:“只是……这样?艾布纳,你放水也要有个度,你是在侮辱管辖者大人吗?”   “不……我没有。我修炼的功法,没办法控制住我的气力……刚刚那一击,已经接近我的全力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艾布纳有些惶恐,眼前出现的事实,实在太超出常理。他甚至感受不到安君发动过任何技能。   「HP-1。」   安君看向自己状态面板的伤害记录,沉默少许。1点的伤害甚至不会显示到HP状态条上,它会被生命值自动恢复瞬间抹平。   但这是「壁垒模式」。即使强如狼痕,如果不发动「狐狼化」也无法对安君造成分毫伤害,可面前那其貌不扬的艾布纳,却对壁垒模式下的安君造成了1点伤害。   红楠并不了解安君昨夜经历了什么,在她眼里,现在的安君还是两个月前,那个和自己凑巧匹配到同一场斗技赛的,吃下自己全力一击也会重伤的安·凯尔拉。   “红楠姐,不要看我,你评价一下,艾布纳刚刚的一击,和你比起来,有多少差距?”安君看向红楠,又望向艾布纳。   红楠沉思了一会,然后说:“七步之外,我能稳胜。”   “七步之内呢?”   “……”红楠沉默着摇了摇头。“不敢说。至少……我能险胜。”   “好的,我明白了。”安君没有过问,心里也有了自己的答案,“艾布纳的实力,也足够进入暗协了吧。那就,让他从D级做起吧。”   红楠略一颔首,答应安君会为艾布纳置办暗协入会的手续。安君看得出来,艾布纳和布伦特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他信不过布伦特,但对于面前的那犬族人,安君总觉得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墙上的挂钟,指向了下午四点半。安君穿好衣服,走向门外。   “娱乐的时间,到此为止。接下来就要办正事了。”安君向前走,身后数人跟随,昏暗的灯光斜照在安君脸上,平静,却让人感到一丝妖媚。   “三方会谈,准备开始。”   …………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一十一章:加冕之人   兽人之国,王宫城。   黑袍男人停在那房间的门前,沉默了一会。光从房间内传来,投出内部隐约的影子。从门缝中看去,那是一具雄壮的身躯,布满全身的银灰色鬃毛,掩盖不住那体块分明的澎湃肌肉。   这里是狼痕的寝室。作为战败者,狼痕被搬回了他自己的寝宫,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没有锁,周围有侍卫守着。   而狼痕,只像是睡了个懒觉,看不出一点异常。   “……狼痕。”黑袍人站在门外,想要推门,却又收回了手。“你还好吗?”   “奥·凯尔拉么?为何要来见我,我的模样,已经够悲惨了。”狼痕低沉的嗓音传来,他的气息仍然威仪,木门在他的声音中微微发颤。“请回吧。”   “三方会议要开始了。”奥·凯尔拉说,“你应该……应该来参加的。”   “让我弟弟代表我即可。他才是代理王,而我,不过是阶下囚罢了。”狼痕好像笑了一声,但听不清晰,“你的女儿啊,虽不是个合格的战士,但,作为对手,她很优秀。兽国由她打理也好,送给凯撒也罢,我……已无怨言。”   “这样,真的好吗?狼痕,你还没有用尽全力吧。这么简单就把国家给让出去,真的可以吗?”奥·凯尔拉的脸色有些阴郁,“我已经逼迫安去争夺你的王位了,如果你还是这么郁郁寡欢,那么,「王」的名号,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呵呵……哈哈哈哈!”那是一阵狂笑,房间内的那狼痕,笑出了仿佛能震动天地的气势,“奥哟,你果然……没有真正懂我。”   “什么……?”   “「王的名号」……?那是何物,又奈我何?!得到了,我不欢喜,失去了,我不忧愁。王的尊严,岂是一个名号就能左右的?”   狼痕笑了,笑的很潇洒,那是奥·凯尔拉完全预料不到的笑,不带一丝无奈,更没有一丝留恋。   像是在回味,狼痕又说:“我只是,释然了。我终于找到了,能够与我一战的对手……足够了,足够了。自从我成为进化者的十五年来,我每天都在渴望着强大的对手,可是,这世上竟再无人能接我一击……不瞒你说,昨夜,是我这十五年来,最痛快的一夜。”   “……果然,你还是那个战斗狂啊。”奥·凯尔拉叹息道,“不过,你说的是真的吗?安……竟然真的,能和你一战?”   “怎么,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的宝贝女儿?”狼痕冷哼一声,“输,没什么可丢人的,而谎言,远比认输更耻辱。”   “不……只是那太不可思议了。”奥·凯尔拉说,“强者,会不自觉溢出只属于强者的气息,比如你我。而我,分明感受不到她的能量。”   “呵呵呵。奥·凯尔拉,那只能证明,你还远远未到你口中的「强者」之境啊。”狼痕笑了,“普通人,永远也不会相信,那外表平平无奇的女孩,究竟蕴含着怎样的力量。”   “……真是浮夸。”   “看来,你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太了解啊。”狼痕说,“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能看出那家伙的力量……那是一种,你绝对无法想象的力量,你能理解吗?越是用力殴打,她就越是如同顽强的杂草,不断变得更加坚韧……所以,我才对她放了水。”   “亲生女儿……吗?罢了。不过,你对我女儿出手的账……我会找机会跟你算清的。”奥·凯尔拉说,“在此之前,你可给我……好好等着啊。”   “你女儿啊,真的……很厉害,我很欣赏她。是她,让我打了场痛快的架。”狼痕笑了笑,却又叹了口气,“以往的我,从没有王后妃子,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我……很可能伤到她们。现在啊,我终于找到了,找到了一个,可以任我殴打也不会重伤的家伙。”   “等等……你想说什么?”   “我愿意把王位和江山相让。”狼痕的语气忽然变得郑重起来,“那你,可否允许我,追求安·凯尔拉?”   “……你想死吗?”   狼痕笑了,笑得很大声,笑声震颤着门和大地,传向了远方。   二人在五味杂陈的气氛中,渐渐沉默了。虚掩着的门,没有任何封锁的力气,却将两位绝世强者,隔在了房间内外。   …………   ……   不知为何,安君忽然感到背后一阵恶寒,他努力不去在意,然后,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三方会谈的房间并不大,这里更像是一间卧室。地址是安君主动提议的,他不想太过张扬,所以选择了一个并不奢华的普通房间,连门外的守卫都没有多少。   这个房间没有别的特点,只有一张桌,三把椅,一盏魔晶灯。但这里唯一的优点,就是隔音。房间被施加了隔绝魔法,以保证外人不会听到会谈内容。   房间内,是一位狼人,一位金发青年,和一颗闪烁着微光的水晶球。   那狼人正是狼痕的弟弟,跟随勇者诺亚一起旅行的代理国王,狼牙。而那金发青年,正是凯撒帝国的第一王子,威廉·凯撒。   水晶球内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啊!安,你终于来啦。”   “弥音……?”那水晶球中的声音,正是月下弥音。安君有些疑惑地问:“怎么……是你来参加?”   “哎呀,我的意见,就是暗协和弗拉沃尔共同的意见。”弥音的语气略带笑意,“而安的意见呢……就是我的意见啦。”   “……什么意思?”   “你来替我们说话就好啦,我只在一旁听着,记录下你们的谈话,保证不多嘴。”弥音说,“我们相信你。”   “……好吧。”安君入座,“威廉陛下,狼牙陛下,我们三个也都是老相识了,客套话就不必再说,我们……直入主题吧。”   二人点头。   威廉托腮,好像并没有很在意:“那……安小姐来主持会议好了。这次的主题,应该很简单吧?”   “当然。”安君微笑,从影纵中取出三张羊皮纸,上面撰写着长篇的文字,“各位,签了吧。这是停战协议,主要内容没别的,凯撒要停止对兽国经济和贸易的封锁,允许弗拉沃尔城作为中间商连接双边贸易,保障兽国的独立政权,停止一切迫害兽人族、亚人族,以及他们国家的任何行为。”   “……呵,无妨。”威廉笑了笑,神色游刃有余,“只要……弗拉沃尔和兽国方面,拿出足够的诚意,凯撒帝国会保证你们的安全的。”   一旁的狼牙盯着二人,却没有做声。   安君又说:“同时,兽人之国方面,要废除一切超高威胁魔法武器,比如……魔女遗物。”   听到这个消息,威廉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呵,安小姐,这个提议真不错。凯撒就是害怕他们的焚城级武器,会危害人类的安全,所以,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啊。”   “您的话也太过不讲道理了吧?威廉。”狼牙忽然说道,“如果一个国家,连保护自己的武器都失去了,那与亡国何异?”   “我说过,只要你们能拿出诚意,凯撒会保障你们的安全。”威廉一笑,“这武器太过危险,我们可不能放任这样的兵器留在一个……憎恨人类族的国度。”   “威廉陛下。”安君忽然打断道,“您说过,您让我来担当会议主持了吧?现在,还轮不到您来说话。”   威廉忽然愣住,他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孩竟然敢这样和自己说话,可威廉的表情很快回归了微笑:“呵……好,好的。安小姐,请继续吧。”   “虽然我说,要求兽人之国禁止魔女遗物的使用,但……祭坛仍要保证开放,兽人之国的祭坛,不可被任何势力干涉。”安君说。   二人明白了安君的意思。兽国停止使用魔女遗物,却保留了可以激活魔女遗物的祭坛,停止了威慑,却留下了可以进行威慑的手段。安君没收了兽国的子弹,却把枪留给了他们,以此震慑凯撒帝国。   安君又说:“不仅如此,威廉陛下带来的魔女遗物,也必须交由中立组织暗协保管,以此,作为平等条件。”   “为什么?!”威廉皱眉,似乎有些不悦,“安小姐,你最好先想明白,暗协没有资格,制裁凯撒。”   “这不是制裁,而是制约。”安君冷冷地说,“而且,你带来的遗物,现在可是在我手里,你若有能力,从我手中夺去,也可以。”   “啧……”以往一直凭借实力和国力谈判的威廉,有些不适应如今的局面。他很明白,即使不考虑眼前那修女实力几何,她背后的暗协也不是自己就能随便压制的,更何况……那两块堪称国宝的魔女遗物,此时全部都在对方手里,断然不可冒进。   “反正,我同意安修女的提议。”狼牙说。   奥·凯尔拉的确给安君上了生动的一课。如今的安君,正在一步步逼向威廉的软肋,在三方会谈中,取得了绝对的主动权。   “罢了!”威廉叹息一声,转而又笑了笑:“罢了,安小姐,谁让你……这么可爱呢?我同意啦,我看了一下条约的细节,总体对我们还是有好处的。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   “什么?”安君想了想,自己在写条约的时候,的确照顾了双方的利益,弗拉沃尔城将再次独立,拜斯尼斯商会也将参与东西双方贸易,避免了经济和政治纠缠不清。总的来说,就是让双方各退一步,最后由弗拉沃尔和暗协作为双方的缓冲区。   最大的威慑,已经不再是魔女遗物,而是作为中立势力的,足以威胁到任何一国高层的,暗协。   “我还有一个条件。”威廉说,“或者说……请求吧,我要看到,「新王」加冕。”   “……”   ……一小时后。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兽国王宫城,高塔之上,安君陪着爱丽丝坐在高台边缘,眺望着远方的风景,晚风习习吹过,轻托起两位少女柔顺的发丝。“三方会谈还算顺利,但是威廉……不想让狼牙成为下一任国王。不过说起来,狼牙也没有反对,他说,按照狼痕的旨意,王位会让出去的。”   “啊……那,恭喜主人……”爱丽丝在安君身旁附和道,她轻轻挪动身体,然后悄悄地贴在了安君的肩膀,“主人……真厉害呀。您真是我……骄傲的主人。”   “爱丽丝,谢谢你的夸奖。”安君笑着,摸了摸爱丽丝的头,后者忽然顺从地把脑袋搭在了安君肩上。“啊呀,爱丽丝……”   “抱歉……主人,我有些……冷。想……更靠近主人一些。”   “这样啊……应该抱歉的是我才对,我自以为这里风景很棒,可这里还是太高了,风有点大呢。”安君苦笑一声,“我们下去吧。”   “不要……”爱丽丝忽然拉住安君的衣服,“这里……风景很棒哦。爱丽丝……很久没有和主人单独在一起了。就这样……再等一下就好……”   “爱丽丝……你有什么心事吗?”安君看到对方有些不太自然。   爱丽丝摇了摇头。“只是啊……主人成为国王之后……还可以再这样,与爱丽丝单独在一起……吗?”   安君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和爱丽丝单独在一起了。爱丽丝很怕生,总是让她见那么多人,心里会有压力也很正常。   影纵的黑色魔力闪过,安君的手中,出现了一顶熠熠生辉的王冠。那王冠以金为底,镶嵌着华丽的宝石,那宝石个个蕴含着难以察觉的魔力。即使说它是绝世宝器,恐怕也罕有质疑。   “这个呢,就是兽族王冠,戴上它以后,就要成为这个国家的王啦。”安君笑着说,又指向了远方,那是夕阳落下的方向,金红色的光,照亮了这片大地上的形形色|·色。“若我成为了王……那,爱丽丝有什么想要的吗?因为是国王,所以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哦。爱丽丝……你那天跟着我的时候,我说,那一天就定为你的生日,可是,我一直没有送给你一件像样的礼物。”   “我……没有想要的。”爱丽丝说。“我……只想……可以一直陪着主人。”   “是吗……那,这里漂亮吗?”安君说,“这个国家,这片山河……还有这样的景色。我觉得,还挺美丽的哦。”   “嗯……”   “那,爱丽丝闭上眼,我要给爱丽丝一个礼物啦。”   爱丽丝听话的闭眼:“是什么……?”   然后,爱丽丝感到,对方在抚摸自己的头顶。   “一二三……好啦,可以睁眼了。”   眼前,仍是那美丽的夕阳,还有这夕阳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河。   只是,头顶有些沉重。   “这样的风景,美吗?”安君笑着,对爱丽丝这样说道,而爱丽丝的头上,一顶金灿灿的王冠,熠熠生辉。   然后,安君这样说:   “这片山河,就是我送你的礼物。爱丽丝……女王陛下。”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一十二章:入乡随俗   这天夜里,王宫满城喧嚣。   大殿座上,爱丽丝一身华美服饰,静静坐在那里,却一脸茫然。   发生了什么?   爱丽丝也不知道。   头上的王冠熠熠生辉,手中一柄权杖,镶嵌着比拳头还大两圈的紫水晶,面前金碧辉煌,座下,无数人俯身,向她跪拜。   连自己的主人都在向自己鞠躬。   “……?”   众人忽然齐声大喊:“恭迎新王加冕!女王陛下万岁,兽人帝国万岁!”   爱丽丝的认知能力有限,根本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她有些害怕。   “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安君走上前,微笑着对爱丽丝说,“怎么样,喜欢吗?”   “……?”   “我可是修道者呀,不能随便干涉一国政权。”安君笑道,“所以,爱丽丝来代替我做国王吧。”   “我……我……”   “放轻松,这不是挺好玩的嘛。”安君狡黠地说,“既然威廉和狼牙都不想让兽人做王,那我们就好好地,陪他们玩玩。”   “啊……呜……”爱丽丝显然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有些犯傻,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任由安君安排,就这样被突然推到了王位之上。“啊吧。”   ……   座下,很多人不免有些疑惑。不知情的人,只觉得不服气,毕竟那个所谓的女王,竟然连四则运算都做不好,他们只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   角落中,黑袍人托着一颗水晶球,悄然凝望着一切。   “那孩子……呵,不错,竟然知道给自己留一线。”   “哎呀呀,不愧是我看中的安。”水晶球内,弥音的声音传来,“把王位直接让给爱丽丝,这样的话,她就既可以掌控王权,又为掩盖身份创造了便利。该说不愧是你的女儿吗?岳……啊不,奥先生,安真是继承了你的狡猾呢。”   不管是安君还是爱丽丝,在普通人的眼中,都散发不出一点强者气息,更没有一丝威仪可言,这样的人坐上王位,只会显得有些滑稽。   安君忽然大声说道:“各位,请稍微安静一下。”   虽然是「大声地说」,但安君娇小的身体仍喊不出过大的声音,陆续有人进入大殿,先是兽人族——领头的是几位狼人族,后续大多是狮族和虎族——这些人,听说都是兽国中能及时赶来的高官贵族。   “人还不少呢……”   大殿逐渐嘈杂起来,很多人已经提前得到情报,也有许多人没有。这才一天过去,许多人根本不知道王宫城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见,王位之上,换人居之。   兽人之中,一个身影忽然吸引了安君的注意,那是一位从未见过的亚人,他身穿一袭华服,也不像贫民窟中出来的,他徐徐走来,那步伐,像是接受过专业礼仪训练一般,稳重而儒雅。   “女王陛下万福金安。国师大人贵安。”亚人鞠躬道,“下臣名为特斯芬,以往是跟随狼痕王的助手,如今新王接替,在下便奉狼痕王旨意,向您称臣,请尽管吩咐。”   那名为特斯芬的亚人族男人,鞠躬的时候将右臂放在身后,安君看到,那人长袖空荡,并没有右手。   “你的手……”   “啊,国师大人不必在意,这是以前随旧王亲征时,留下的旧伤。”特斯芬微笑道,“如今我也不会在意了。另外,虽然下臣曾为狼痕服务,但下臣发誓绝不会背叛陛下的。”   “你也不必太有压力。一切都按原本的来就好。”安君说,“若你想继续服侍狼族,也请随意。朝廷的一切政务,继续交给狼牙先生便是。至于我们俩……当国王什么的,还是太年轻啦,我们就在这做个挂名的就行。”   安君的言外之意,便是把繁琐的政务一股脑全抛给狼牙,自己和爱丽丝却只需要享受着当国王的快乐。   简直像是过家家一般。很多人对此心照不宣,只是安君并不反对这样的说法,毕竟他并不是真想做皇帝。   可这,同时也是狼牙和威廉的想法。威廉自不必多说,虽然威廉原本的目的是搞垮兽国政权,拿到祭坛和魔女遗物,但怎奈严重低估狼痕实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差点连命都没能保住。   威廉很明白,只凭自己和千骑,肯定是没办法毁掉兽国的,但他也笃定兽国不敢再冒犯凯撒。可就这么简简单单打道回府,作为凯撒帝国第一王子,威廉面子上多少也有些挂不住。   而现在,安君的出现,不免让威廉感到有如天助。如今的场面,兽人离开兽国王座,取而代之的,是凯撒帝国附庸国——森特托姆公国的人类公民,这和威廉的目的殊途同归。   这一点,从威廉签字时的表情上,就能看懂了。   角落里,威廉·凯撒搓着千神风间的头,笑得如沐春风。   至于狼牙,则又有另一种理由了。   ……   “那,女王陛下,国师大人,有需要我代劳的吗?”特斯芬一笑,话毕,又深鞠一躬。   “帮大忙了。”安君微笑,递给特斯芬一卷羊皮纸,“帮我念给他们听,这是女王陛下爱丽丝的旨意。”   “我……?”爱丽丝呆呆地看着安君,很显然,她并没有写过什么旨意。   特斯芬接过“圣旨”,走下两层台阶,然后对台下众人大声呼道:“肃静!”   特斯芬的声音,比安君更有威慑力,也更有效果。只一刹那,偌大的宫殿鸦雀无声。   “按照旧王狼痕旨意,胜者可掌管王位,现在新王已经得到狼痕王的认可,正式加冕为女王·爱丽丝陛下。现在,女王陛下将于此处,公布新政。”   台下,隐隐有些嘈杂。然后,又是寂静。   “首先,新王加冕一事,不必告知天下。其次,新政中未提及的部分,一切照旧行事,并且任命狼牙为国王代理人,拥有国王的一切权力。”   台下杂声渐起。   “权力等同国王?一个国家有两个国王,这算什么话?!”忽然一狮族兽人站了出来,提出异议,“还有,我早就想问了,一个人类小孩有什么资格坐上王位?!”   话音未落,另一个狮族人赶忙将前者拉住:“西域伯爵,你疯啦!”   “北域伯爵,不要拉我,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怯懦了?”那被称为西域伯爵的狮族人大吼一声,甩掉后者的手,走上前来,“狼痕王定下的规矩,岂是你们人类族说反就能反的?”   安君看着那被甩开的北域伯爵,感觉有些眼熟,仔细想来,那劝说之人,好像正是之前绑架自己的狮族兽人布伦特。   在这个以强者为尊的国度里,会出现反对者,看来,布伦特保密的还不错。   “好吵……说起来,兽人族会在国王面前这么无礼吗?”安君眉头一蹙,“这样下去,事情就办不下去了呀……特斯芬,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少说两句?”   特斯芬颔首:“您是想让他闭嘴吗?好的。”   噗!!   那是完全无法反应的瞬间,数道光束贯穿了那西域伯爵的身体,留下数道空洞,没有血留下,高温瞬间固化了伤口。   “嘎……啊……”那西域伯爵连惨叫都无法发出,那光束的攻击角度十分刁钻,气管被瞬间击毁,四肢肌肉被瞬间破坏,甚至连再动弹一下的机会都不再拥有,便坠落于地。   一旁的布伦特大惊失色,吓得不敢动弹。   “什么?!”   再看向特斯芬时,只见几颗棱状水晶悬浮空中,散发着妖异的光,想必方才的光束炮便是由这些水晶发射。   (好强大的魔力……!)安君不禁有些诧异,面前那看似平平无奇之人,竟能毫无征兆地释放出如此威力的打击,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勘察」对他无效,这人到底是……)   “国师大人不必慌张,此人对王不敬,便视为对王族发起挑战,这是……兽国王室的传统。”特斯芬微笑,对安君鞠躬道。   “是吗……兽国王室的传统啊……”安君一挥手,一道白色流光闪过,照耀在那重伤的兽人身上,所幸那光束并未击中脑部,在脑死亡之前,治疗术还有用。“我可没让你把他杀了。”   “真是抱歉,陛下,和国师大人……臣,会错意了。只是兽人族一向只听强者之言,这样做,是顺利宣告陛下旨意的最佳之法。”特斯芬的言行充满了繁文缛节,可他杀人时的果断,却和那文质彬彬的模样大相径庭。“啊……早就听闻国师大人的治疗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那西域伯爵似乎是受到过重的冲击,即使身体恢复,精神也没能从死亡之际缓过来,陷入了休克。安君让人将其拖回,然后,整座大殿忽然沉寂。   没人再敢大声说话。他们不是怕安君,更不是怕爱丽丝,而是他们手下,那杀人于须臾之间的特斯芬。   那特斯芬,自始至终没有变过表情,一直是那完美的笑容,仿佛一张假面。   “各位,还有异议的话,可以继续说。如果没有,那我就继续宣读陛下的旨意了。”特斯芬环顾四周,发现无人敢应一声,便继续说:“很好。下一条新政……废除「种族纯化运动」。”   那样的寂静,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就被下一句话给彻底击碎。   “另外,废除兽人国原奴隶制度,设立监察机构,对所有奴隶交易进行资格审查。禁止一切恶意奴隶纹章的使用。”   安君看着台下逐渐躁动,他很清楚,这些人并不满意自己的想法。他起身,缓缓走下王台。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而我将各位召集在这里,也是为了这件事。”安君微微一笑,望着众人,“你们还想着狼痕,想要追寻他那般强大的人……所以对于他的政策,你们早已习惯了,自然也不喜欢有人随意改他的政策。而我,是女王陛下的话事人,若有人对此不服,尽管对我提出异议,至于方法……无论是用嘴说话,还是用拳头辩驳,随意。”   先是一阵嘈杂,然后,冰冷的视线,一道又一道地聚集到了安君身上。   他们在向安君靠近:“国师大人,您在说话之前,最好先考虑清楚……兽国贵族,可没有战斗废材啊。”   “特斯芬,你不要插手,继续宣读陛下的旨意。”安君笑道,“既然各位那么喜欢狼痕的执政方式,那我,就入乡随俗,陪各位……好好玩玩。”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一十三章:物理说服   王宫城有许多闲置的建筑,而面前这座全王宫城最大的宫殿,正是为数不多常年启用的,狼痕曾经常驻的议事正殿。   而今晚,大概是几十年来,议事正殿最“热闹”的一次。   “……具体条例包括以下几方面。第一,兽人国奴隶制度将逐步进行消除,所有奴隶主与奴隶之间的从属关系,将逐步转化为雇佣关系……”   巨大的拳头,砸在了修女的脸上,可后者甚至没有眨眼。如同巍峨的巨峰无法被蝼蚁撼动,那兽人一拳竟撼不动那修女毫厘。   「壁垒模式」。受到的击飞和击退效果无效化。   “……同时,反对奴隶主阶级不劳而获的行为,切实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关系……”   无数的殴打。骇浪般的摧残之下,修女屹立不倒。台上的特斯芬不禁低头看了一眼,确认对方无事才继续宣读下去。   “咳。其次,提高工人阶级工资,促进消费,引入商会,引入凯撒帝国的工厂,接受凯撒帝国的经济和技术援助,促进国内外经济循环……意思就是说,让原本被奴役的人民拥有自由的时间和金钱,以消费国内生产的过量商品。”   兽人之国地广人稀,物产丰富,可也正是这样的地理环境,严重阻碍了兽人国工业化的进程。再加上亚人族被迫居于此地,凯撒帝国又常对这里进行贸易限制,严重的社会分裂和优越的地理环境注定让这里成为一个不思进取的国度。   在兽人族的眼中,这一切都源于凯撒帝国的阴谋。至于事件的经过,那就是历史书中记载的内容了。   “……成立劳动保障和亚人族保护组织,以监管不正当雇佣关系,彻底消除‘劳者不得,得者不劳’的现象……”   拳击,刀砍,锤砸斧劈,针穿锥刺……见过或没见过的兵器,认识或不认识的武技,如狂风卷石般倾轧到那副娇小的身体之上。   “……在兽国西北部未开发地区规划出一片土地,供给亚人族作为自治区试点,今后亚人族将拥有单独的生活区……”   毒药,诅咒,寄生生物,精神攻击……几十号兽族权贵使尽了浑身解数,将无数的攻击灌输下去。   只要能战胜她,兽人族的地位就能延续下去了。   只要能战胜她,兽人之国就又可以回到兽人族手中了。   只要能战胜她,亚人族就没有翻身的机会,就永远不会复仇,再也无法威胁到兽人族了。   只要能战胜她,狼痕王就能东山再起,重新引领兽人一族的荣耀了。   殴打她的理由有很多,有人因为怨恨,有人因为尊严,有人因为要保护既得利益,有人因为要防止自己做的脏事被扒出……也有很多人,是为了维持现在高贵而无忧无虑的生活。   理由有很多,可要达成目的,途径却只需要一个——   战胜她。   只要能战胜她就可以了。   只要能战胜她……   ……   爱丽丝缺乏认知能力,她眼中的世界抽象而朦胧。她看到,巨兽们在愤怒,无数的巨兽接连践踏着同一朵娇嫩的蒲公英,那蒲公英看起来轻吹即散,可是……   自始至终,蒲公英没有「动」过一下。   那是一种诡异的画面。蒲公英的白绒既柔若微风,却又坚如磐石,既轻若尘埃,又重如巍峨,既吹弹可破,又铁骨金身……   然后,巨兽们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   “别打了,蠢货们……”布伦特在远处旁观,他的眸前亮起一道法阵,似乎是某种分析型魔法,“你们真的没发现吗?自始至终,国师她……都没有受到哪怕一点伤害。”   这句话中的「一点」,不是定性,而是定量。   当众兽启动分析魔法时,他们看到了,修女的HP显示条旁,出现了无数个「0」。   那是被缓释的「伤害值」。   防御抵抗,比例伤害减免,伤害缓释,固定值格挡……壁垒模式之下,大殿数十人竟无一人成功造成伤害。   然后,修女说话了。   “用力。”   安君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脸颊,壁垒模式之下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勉强做出这种无力而又无意义的动作。   “什么……这怎么可能?!”兽人们怔住了,精疲力尽让他们回归了冷静,而冷静之后,恐惧却又慢慢爬上心头。“你到底……做了什么……?!”   “攻击的花样不少,就是攻击力小了点。”安君嗤笑一声,“打人都没力气,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人上人。”   壁垒模式效果之一:吸引场上所有敌人的目光,并获得嘲讽效果。   一开始安君还以为,这个嘲讽效果的机制类似于魔法和诅咒。可实际用上的时候,脑中则会立刻出现一系列戳人痛点的话语,随便挑几句说出来都有可能让对手气到跳脚。安君不方便选言辞激烈的选项,可就算经过审核之后,剩下的话也还是能起很大效果——至少,这些话曾在狼痕身上产生过奇效。   安君知道,嘲讽效果并非只是语言艺术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想要对此吐槽一句:(话说……为什么还有问候他们家人的脏话啊?能不能把这种选项给去掉啊。)   “这到底是什么技能……可恶!我明白了,这家伙大概是以牺牲行动能力为代价来抵挡伤害吧!这种卑劣的技能,根本就不是兽人族战斗的风格!这样的……这样的!根本——”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三秒之后,安君已经走到了那兽人面前。   壁垒模式,解除。   “什么……”   “我之所以不还手,是因为我要让你们先听完新政令的宣读。现在,宣读结束,你们,都记住了么?”安君目光一冷,顿时令众兽人心头一颤。“记不住的话,就让你们印象更深刻一点好了。”   兽人们想躲,但一切却只发生在无法反应的瞬间。   反击盾,开启。   轰——!!   巨大的冲击砸在了半径两米内的兽人身上,顿时兽人们的身体如炮弹出膛,有的径直飞出,在大殿的墙壁上砸出大坑;有的砸到后方兽人,便如滚雪球般同样被震飞数十步之外,只一刹那,数十兽人已然不省人事。   远处,布伦特大惊失色,就算在地下宫殿,他也没想到那管辖者竟有如此实力。   宣读政令的亚人特斯芬也不禁一怔,他望向安君,若有所思。兽人族是慕强凌弱的,特斯芬用行动证实了这一点,而如今特斯芬明白,眼前的国师,则正是要向所有人宣告她的地位——而这「所有人」,也包括特斯芬自己。   而从安君自己的角度来说,既然特斯芬展示了实力,安君自然要展示更大的实力。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所有人。   ……   “那么,还有记不住法令的人么?”安君左右环顾,望向大殿上每一个兽人,可所有兽人已经不再敢与安君对视,纷纷低下了头。“很好。既然大家都这么好说话,那就好办了。大家就在王宫城休息两天,政令的细节,有时间的话,女王陛下会和大家慢慢商谈的。”   不再有人说话。安君走上王台,牵起爱丽丝的手:“陛下今天也累了,布伦特,你留在这里好好招待一下各位,特斯芬,你对王宫城熟悉,带我们去找一间房休息吧,离这里近一些,朴素一些便好。”   特斯芬鞠躬,跟在了爱丽丝和安君身后,布伦特也单膝跪地,做躬身礼。而一旁,已经被治好的数十位兽人也纷纷起身,站到了大殿两侧,让开了主道的红毯,然后跪地伏身。   “恭送女王陛下,恭送国师大人。”   两位少女,在数十贵族的大礼簇拥之下,牵着手走向殿外。身后,尽是臣服之人。   ……   “安那孩子……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奥·凯尔拉凝眉,望着渐行渐远的安君,“也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成熟,是我怠慢了她们啊。如果不是我,她们也许就不会经历这么多……”   “行了行了,你又开始了,明明在安面前严肃得像块石头,现在又装什么深情。”水晶球内,弥音的声音打趣道,“现在的安已经有了很强的自保能力,你也可以放下心了吧?”   “……我只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奥·凯尔拉说,“关于魔种靡菲斯特的情报仍没有头绪,而其他魔种似乎也在蠢蠢欲动……虽然想让安张扬起来成为钓饵,可我仍不敢保证我能……”   “我说过了吧,你只需要继续隐藏,不管发生什么,都别乱出头,就足够了。”弥音的语气却仍是那样漫不经心,却让奥·凯尔拉感到一丝安抚,“不过像你这种,一听到女儿有威胁就会躁动起来的家伙,你还需要再练练啊……有时候,我仍能从你身上看到,那个十五年前的「獠牙」的样子哟……”   “……请别说了。”奥·凯尔拉似乎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事情都要变得麻烦起来了啊。”   “是吗?”弥音好像笑了一声,然后她又说:“我怎么觉得……事情,要变得有趣起来了哟。”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一十四章:含苞欲放   狼痕王在位的十年间,从未有过一位王后和妃妾。狼痕一生不恋美色,不图富贵,不念美景良器,不贪华堂丽居。略懂些诗画歌戏,却不曾沉迷,能欣赏花鸟风月,亦视如俗物。   在老狼王刚仙逝的时候,狼痕就把老狼王留下的妃子全部赶出宫去,让她们带着财产衣锦还乡。据说那一天,老狼王的尸骨还没凉透。   然后,狼痕又斩了上百位贪|·官污吏,抄了他们的家产,尽数投入到了国家建设和种族纯化运动之中。   心狠手辣,绝世无双,这是世人对狼痕的评价,毁誉参半。他让兽人族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也让亚人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如今,该结束了。   而此时,改变了这一切的那人,却正在为另一位少女解带更衣。   ……   住址的选择并没有符合安君的要求,他们来到了原后宫中的妃子宫,这并非特斯芬有意冒犯,而是距离议事主殿最近且适合居住的房间,也只有这里了。   主殿附近的宫殿被狼痕尽数改造,早已变得无法居住,而老狼王给王妃们留下的、还未遭毒手的妃子宫,自然是安君仅剩的最佳选择。这里是老狼王生前最爱的王妃的宫殿,也因此,狼痕对宫殿进行改造时,特意绕开了这里。   这寝宫几经风霜,却不见一丝残破,富丽堂皇的气息仍残留在砖瓦木石的缝隙中,一尘不染,像是留住了时间。复式二层结构,二楼有一张巨大的床。倾斜的大天窗把月光请进屋来,星星在凝望着少女的脸庞。   爱丽丝坐到床上,一脸疲惫。这一天经历的太多,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安君梳起爱丽丝的长发,简单地扎了起来,为之后的沐浴做准备。   “衣服不好脱吗?我来。”   国王的服饰过于繁琐,当初光是穿戴就花了近半个小时,这并非是兽人国的款式,而是由威廉免费赠予。披肩的红色染料来自原初精灵之森,提取自象征纯净的花「落红春语」;镶嵌的绒羽出自北境之地的「雪湖冰鸿」幼体……   安君脱下爱丽丝的披肩,之后是修身的白色内衬,那衬衫来历更不简单,制成布料的丝,出自凯撒帝国技术,利用特殊魔法,由「破军级」龙族魔物的魔晶织出,纤细而坚韧。穿在身上,清爽舒适,尘不染,火不燃。   内衬的拉链在身后,安君忽然发现,那米粒小的银制拉链上,竟也有精致的雕花。全身的金属器件,皆出自南方诸国,那里充斥着各类擅长金属打造和精雕工艺的大师。   再里面,是白色镌花的文胸。爱丽丝似乎也到了需要穿内衣的年纪,可意识到的时候,安君的手已经搭在了后束带上,他忽然脸一红,停下了动作。   (唔……是我对女孩子的身体越来越习以为常了吗……)安君摇摇头,试图晃掉脑内无意义的想法。他看向爱丽丝的后背,看得到脊背的线条,也隐隐看到了她胸部的轮廓。爱丽丝的身材比想象中要好,身体曲线也比安君的身体更加优美,在羞涩之后,安君忽然感觉有点羡慕。   那种想法却也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失不见。   (……还是等会儿让她自己脱吧。)   解开她的腰带,那是由西域荒漠产出的沙蜥皮制成。从后方又拉开长裙的拉链,绕到爱丽丝前方,脱下她的长裙,然后叠好,放整齐。那裙子的布料由南海奇岛出产的云霄梦木的纤维制成,柔得像水,轻得似风。   最吸引安君注意的,是裙下那一条纯白色连裤袜,其原材料出自瀛之国,一只名为「镜花水月」的蜘蛛型魔物的产物。但瀛之国的环境历来以诡异迷疑著称,因此关于它的具体信息,安君也不太清楚了。   脱下爱丽丝的漆皮皮鞋,放到一边。那皮鞋黑得发亮,那是兽人之国最得意的技术之一,即使已经踩过那么长的路,鞋面依然光亮如新,甚至连鞋底都不沾脏污。安君好奇地摸了摸鞋面,手感十分顺滑。   那裤袜——也可以说是丝袜,轻薄透肉,弹性优秀,每根丝都细到肉眼难以分辨,却坚韧无比,再用力也难以破坏分毫,据说用特殊的魔法可以轻易破坏这种丝而不伤穿戴者,但安君并不想拿这么昂贵的东西去满足无用的好奇心。   这一身,几乎集成了凯撒大陆最顶尖的制衣工艺,威廉将它送给爱丽丝,正是为了彰显凯撒帝国那傲世的国力。   (啊啊,有钱真好啊。)安君有在考虑如果把这一套衣服换成钱能赚多少,那样的金额,估计能让整个贫民区都过上好日子吧。但拿人手短,安君不想欠下威廉太多的债,这套衣服,安君打算找个时间再还给威廉。   这套衣服的每一处,都让安君想要捏揉一番,尤其是这条丝袜,那手感无以言喻,像是梦里的白|·云织在指尖,让从未接触过丝袜这一事物的安君不禁想把玩一阵。   “主人……?”   “啊。”回过神来,安君松开了丝袜,那丝袜很快重新塑型,紧贴在了爱丽丝的腿上,没有一点紧迫感,如同有记忆般自动回溯了。“抱歉,这块布料还挺有趣的,不小心走神了。”   “主人……我的脚……有点不舒服。”爱丽丝说,“刚刚……脚在不自觉地,疼……”   “啊呀……是抽筋了吗?”安君忽然想到,今天的爱丽丝实在走了太多的路,又得不到充足的休息,腿脚肌肉抽筋也很正常。治疗术发动,缓解了疼痛,却缓解不了身体疲劳。安君拖来一条矮凳坐下,把爱丽丝的双脚放到自己的腿上,“抱歉呀,今天让你累到了。我来给你按摩一下吧,我很擅长的哦。”   “唔……”被碰到了敏感处,爱丽丝反射性地抽了下脚,“那个……主人,爱丽丝是主人的奴隶,主人怎么可以给我按摩……”   “我可从来没有把爱丽丝当做奴隶哦。我忽然想起来,我的妹妹在小的时候,受伤了就会哭着来找妈妈和我呢……小孩子稍微感到不舒服了,都会想要找父母来解决,而爱丽丝却一直把诉求压在心里,之前赶路的时候,爱丽丝就算再累也没有向我抱怨,现在的爱丽丝知道表达情绪了,我也很高兴哦。”   爱丽丝的脚丫柔软而稚嫩,白皙而有弹性,不知是因为其本身的体质,亦或是因为那充满传奇色彩的裤袜的滋养,总之,爱丽丝的脚捏起来也蛮解压的。虽没有系统学过按摩术,但相关的书籍安君也略看过一些,脚上的穴位有很多,即使是蒙着眼按也能按对几个位置。   只是安君不知道,这种行为在兽人族的文化中是犯大忌的。   “唔啊……”酥痒的感觉自足心传遍全身,爱丽丝不禁轻喘一声。   就算安君不承认主仆关系,但在爱丽丝的眼中,安君仍是主人,不可以给自己按摩,更别说是脚部。但这是主人的要求,爱丽丝也不再反抗。幸好爱丽丝现在的身份是国王,否则若是被人看到,恐怕安君便会背上一辈子不洁的骂名。   白色的流光缓缓涌入爱丽丝的身体,配合着安君那柔和的手法,爱丽丝的疲劳顿时被大量驱散,虽然不太情愿,但身体却逐渐放松下来。   “怎么样,舒服吗?”安君问,“现在不疼了吧。”   “嗯……谢谢主人。”   “那好,去洗漱吧,时间不早了,我也有些疲惫了。”安君起身,“明天还有事要处理呢……嗯?”   爱丽丝轻轻抓住安君的衣尾。   “那个……主人……”   “怎么了?”   “其实……爱丽丝以前,也学过很多按摩术……”爱丽丝有些羞涩,小声地说,“以前,很久以前的主人,教我的……我,我也想……给主人按摩。”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爱丽丝的声音已经几乎听不清了。   “乖。”安君微笑,他能理解爱丽丝的心情,又感到一丝欣慰。他忽然想起,儿时主动为母亲按摩时,母亲那一边说着“孝顺了”一边露出的欣慰的笑容——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可以让爱丽丝为我按摩吗?爱丽丝真乖。现在吗?”   “不是……我,我想先洗漱,准备一下……”爱丽丝的脸颊红扑扑的,像是想为父母准备谢礼,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孩子,“我学的按摩术,有点复杂……要用到整个身体,来为主人按摩……所以,要先稍等一下……”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一十五章:花开有时   “嗯啊……”   沐浴后的身体,放松中透着一丝燥热,一下子趴到床上,全身沉入柔软而又清爽的蚕丝被上,如同枕在云端,沉浸在放松与舒适之中,便不愿再起身。   安君换上了他的睡衣,那是一件白色连衣裙,没有任何装饰,朴素而宽松。这件睡衣跟了安君很久,是森特村的村民去集市买的,市面上最廉价的那种。尽管如此,这睡衣也被安君保存得很好,修道服碎了一件又一件,唯独睡衣至今没有一处破口。   “主人……”爱丽丝爬到了安君身旁,她也有自己的睡裙,那是威廉赠送的女王套装里额外附带的。只打眼一看,就能发现那睡衣的材料非同寻常。   至少和安君的睡衣相比,宛若云泥。   “那……就拜托爱丽丝啦。”安君趴在床上,放松身体。   得到安君的同意,爱丽丝慢慢爬来,骑在了安君的大腿上,两手从安君的睡裙下伸进,抚摸到安君的后背,然后自脖后颈到后腰处,缓缓搔弄。   可这轻柔的刺激刚出现的那一秒,就让安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超高的防御力不仅不会麻木安君的触感,反而会让安君变得更为敏感——防御力保护的,不仅是HP,亦是身体的各项状态,包括五感的灵敏度。   酥麻的感觉一下子传遍全身,爱丽丝的动作大概是在挠痒,又像是给野兽捋顺毛发。当爱丽丝的指尖轻轻挠过后背的皮肤时,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便自触处融进身体。   那种感觉,让安君想到了头部按摩器,在第一次被那八爪鱼样的东西突然挠到头时,猛一激灵的快感便直冲大脑,有些难以忍受。   “哈啊……爱丽丝,这是……按摩吗?”   “诶……?这只是……预备动作……”爱丽丝疑惑地说,“主人……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我没事。”安君不好意思说自己连开场戏都承受不住,只好趴了回去,把脸埋在软被之中。   弥音说的没错,这具身体实在是过于“贴心”了,不仅能稀释痛楚,亦能抑制对舒适感的「耐受性」。   安君对疼痛的耐受能力已经超出人类的范畴,在连续受到同一种痛觉时,身体便会慢慢适应那种痛楚。可对于舒适感,则完全变成了相反的状况——身体对舒适感的耐受性,增长得异常缓慢。   就好比是头部按摩器,只有第一次被突然按到的时候才能体会到那冲击般的刺激感,但到了第二次、第三次……身体就会立刻适应那种感觉,最后那感觉便趋于平稳,不再过激。   可这具身体却不是这样。接连的抚摸,第二下,第三下……都和第一次的舒适感相差无几。   “哈……爱丽丝,说起来,这套按摩术是从兽人那里学到的吗?”安君渐渐适应过来,却仍不免阵阵轻喘。“这个动作,应该是用来梳理兽人族的皮毛的吧。人类的按摩术里应该没有这种动作。”   “嗯……是的。”爱丽丝说,“很久以前,我被卖到了一家按摩店……虽然挨了很多打骂,但也在那里学了些文字和知识……”   “……爱丽丝,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谢谢……主人。”爱丽丝的脸颊泛红,抽出双手,全身向前坐去,双手按住安君颈肩,“要……稍微用力一点了哦。”   “没关系,尽管用力就好。”安君长舒一口气,也许用力一些,反而更适合这具身体。“最好能大力一点。”   “嘿呀。”   精准的揉捏,舒展着安君颈肩处的肌肉——尽管在澎湃的生命力中,安君从未感觉到肌肉僵硬,但此刻,他仍能感到接受按摩时的舒适感,比之前的抚摸有过之而无不及。   “哈啊……感觉身心都要融化了。”安君惬意地说。   稚嫩却又专业的手法自上而下按压着安君的脊背,时而捏揉时而锤打,爱丽丝的手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让安君渐渐沉浸其中。爱丽丝又用指关节按压后腰中央,上下按了几遍,又一点点向两侧揉捏。   安君不想太过失态,他看向了面板中的「壁垒模式」。   「一切负面效果与痛觉缓释结算,一切正向效果与正向感知暂不结算,壁垒模式结束后一次性结算。」   虽然会暂时封闭感官,但安君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使用它——那个一次性结算,对现在的安君来说,更像是一种负面效果。   舒适感一波又一波涌向全身,安君不禁颤抖了一下。   “主人?”   “没事……爱丽丝,可以再用些力吗?”   “抱歉……爱丽丝已经尽力了……”爱丽丝不好意思地说,“再加力的话,就要到下一阶段了哦。可能会……冒犯到主人。”   “不要在意我啦。爱丽丝尽管来就好。”   “那……好吧。”   身体的状态,不免让安君感到好奇,之前也不是没有被按摩过,但他都未有过如此感受。其实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安君也并非会因舒适感而受到负面影响,只是……这样的身体,让安君感到有些丢脸。   安君忍不住看向自己的状态面板。   「特性一:遗传算法LV4。」   遗传算法出现了等级显示,不知不觉间,这个特性已经完成了多次进化。从一开始的「获取经验值为零」,到后来的「可通过战斗获得属性值」,再到「自身属性值获得超量再生效果」,这一路来,安君不免慨叹自己经历过太多生死一线。   「效果:自身获得【适应度进化】效果。」   (适应度进化……?)安君仔细想来,他从一些科研文章上见过这些词汇。在遗传算法的编程中,大量的可行解要通过适应度函数和适应度值来判断是否进行迭代,用生物学的话来说,就是“适者生存”。   正在疑惑之中,面板上「遗传算法」一栏忽然出现了一段从未见过的文字:   「自身接触任意「效果」时,生成「可行解」。「可行解」为劣,则剔除。「可行解」为优,则嵌入自身产生「微进化」。「效果」越强烈,生成「可行解」的速度越快,数量越多。」   这段描述让安君摸不到头脑,但安君仍从中感觉到了一些线索。   (这段文字是刚生成的……难道,这就是面板所说的「微进化」……?)   和「遗传算法LV3」的描述对比时,安君忽然发现,LV4里描述的客体,是「自身」,而非LV3描述的「自身属性」。   (也就是说……LV4不仅能影响属性值,还能……影响我的身体……?!)   那这段描述的含义显而易见,LV4不仅包含了LV3的全部功能,还衍生出了更强、也更难以掌控的效果。每次进化的正向效果被保留,负面效果则会被剔除——就比如,对舒适感的耐受性会受到抑制,而对痛楚的耐受性则会越来越高。   (怪不得……最近感觉自己吃零食的时候也很难吃腻了啊。)   这时,比之前更沉重的力道按在了安君背上。安君侧过头,被吓了一跳。   爱丽丝已经站了起来,整只脚踩上了安君脊背。自下而上看去,睡裙之下,爱丽丝皎白的腿刻画出优美的曲线,绝色风景尽收眼底。   安君一下子扭回头,整张脸埋了下去。   “主人……冒犯了。”   既然之前已经答应了爱丽丝“尽管来就好”,安君也不好再说什么。早该想到的,如果再用力,就只能借助全身的重量——兽人们那魁梧的身材,仅仅用手,自然是远远不够力的。   双脚,全部踩在后背之上,触发了防御力轻微的抵抗,并没有明显的痛感。不知是因为训练有素,还是因为猫族亚人天生的身体控制力,踩在安君娇小的身体上,爱丽丝却仍保持着近乎完美的平衡。   (唔……虽然这种按摩法也是的确存在的,但……这不是比之前更加丢人了嘛。)   可仔细感受下来,爱丽丝的双足按压,竟也有接近手一般的精巧,这绝不是一点训练就能做到的,猫族亚人那灵动的身体不免让人赞叹。   从脊背,到腰,又迂回到肩胛,甚至后颈,大臂,大腿……自始至终,爱丽丝竟再没有接触过床面,双脚平稳且灵动地在安君身上游走,如同一个优雅的舞者,表演着最温柔的平衡舞。   安君感到羞涩,爱丽丝也不比安君好多少。爱丽丝脸颊通红,一言不发。   (明明,这是我的主人……)爱丽丝的思绪有些混乱,但身体那灵巧的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可我……我真的在踩着主人……虽然这只是按摩,呜……)   然后,安君的一句话,打断了爱丽丝的思绪:“……再用点力。”   “诶……?”   对安君而言,这并没有别的意思,这一次,舒适感要比前两次汹涌更甚,羞涩感亦然。安君只希望爱丽丝能触发防御力的效果,这样也许会好接受些,也能找理由让爱丽丝快些放弃。   “……不用管我,爱丽丝,用力就行。”   爱丽丝听罢,便重重地踩了下去,然后,一脚又一脚,愈发用力起来……   “等下,等下。”沉默许久的莫伽迪雅终于忍不住评论道:“喂喂!这还是按摩吗?!这明明是在跺吧!”   …………   ……   楼下,门外。   一个俊俏的金发青年,捻着一朵新鲜的玫瑰,耳朵却贴在了门上,听了许久。那人,正是凯撒帝国第一王子,威廉·凯撒。   此刻他只身一人,连贴身侍卫千神风间都没有跟在他身边。   然后他退后数步。   “咳……本来还想找安修女聊聊天呢……”威廉小声喃喃道,然后转身,脸色略显尴尬地往回走去。“嘛,还是明天,明天再来吧……”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一十六章:成就勋章   窗被打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携着清凉的风流进屋内,花草雨露的芬芳,融入进炊事的香气。   一楼有单独的厨房,灶台内嵌入了火属性的魔晶,通过魔导器可以调节魔力输出的功率。一只铁锅架于灶台之上,盖着盖,溢出了芳香。   安君坐在铁锅旁,看着一本书。现在还很早,爱丽丝也还在梦乡,而安君自己又不需要太多休息,拥有如此充盈的生命力,即使不吃不喝不休息,精力也依然能快速恢复。   “哈啊……这么早就起床了啊。”莫伽迪雅打着哈欠飘了出来,灵魂态的莫伽迪雅不需要睡眠,也不会打哈欠,但她每夜仍会以拟休眠的方式进行休息,据她自己说,既可以消磨时间,也是为了更接近人类一些。“早安。这是在做什么?好香啊。”   “啊,那里不行!”   还未等安君反应,莫伽迪雅已经将锅盖浮起,映入眼帘的,是一锅滚水,还有滚水中的……一条人类臂骨。   很眼熟的东西。   莫伽迪雅呆了一秒,再三确认之后,承认了那根东西是魔女遗物。   “是我的手啊!!!”   “好吵……都说你不要看了。”安君把书收回影纵,“爱丽丝听得到你的声音,她还在睡觉。”   “等等,为什么你可以漫不经心地做出这种事啊。”莫伽迪雅脸色铁青,“你拿我的骨头……煲汤?小安,你是那种能一脸平静地坑害队友的人吗?”   “你误会了。骨科手术中,也常会有把患者的骨头拆下来放开水里消毒的啦。”安君说,“魔女的左臂已经拼好,我做下清洁,以后还有用。对了,用开水煮骨头的话,就算是煮人骨,也会熬出大骨汤的味道哦。”   “……这种事,我并不想知道得那么清楚啊……”莫伽迪雅捂着脸,感觉有点头疼,又有点幻肢痛,不知该捂着头还是该捂着胳膊。“所以,煮过的我的骨头能有什么用?能把残留的魔女之力炖出来吗?还是有什么需要开水破解的魔法机关……?”   “诶?那种东西……没有哦。”安君说,“就只是单纯的清洁而已。”   “竟然只是清洁而已吗?!”   “冷静点,又不是拿你的骨头磨粉。”安君说,“谁知道上面会沾什么脏东西,我要先检查一下,不然到时候弄脏爱丽丝就不好了。”   “别把我的骨头想象得那么脏啊喂!我的护身魔法能保我肉身万年不灭,虽然……虽然还是被人刨了坟啦,但至少我的骨头可是很加了很多层魔女之力的保护哦!是这天底下最干净的素材!”莫伽迪雅抗议道,“等等……你说爱丽丝?”   “因为重点在骨头上施法所以忽略了肉身吗……可真有你的。”安君轻叹一声,“我打算让爱丽丝开发一下这根魔女遗物,她也是魔女之身,我能感受到,她们之间的共鸣。”   “你就别调侃我了啊,我又不只是因为……罢了,说回爱丽丝,你打算具体怎么做?又要让我来教她吗?”   “当然要麻烦你一下了。我对照已有情报仔细想了想,魔女遗物,蕴藏着能够沟通魔女「残力」的力量,还能够增幅施术者的施法强度和成功率……而这个效果,十分依赖「相性」——比如勇者诺亚,他的血就能够启用遗物的力量。”   “残力?”   “是你遗留下来的,可以利用的魔女力量。比如……你封印第三魔种库里因茨的分身时,布下的无数结界。只要随便解放一个分身,都足以造成「焚城级」灾害。”安君说,“想想看吧,一个只能使用四阶魔法的勇者,依靠魔女遗物,就能施展出七阶魔法的恐怖力量……莫伽迪雅,也许,你留给这世界的遗产,终究是众生难以享用之物啊。”   “哼哼,人类可无法理解我的境界哦。”莫伽迪雅反而得意得笑出了声,“魔种嘛,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千禧年灾厄级别的威胁啦,尤其是库里因茨和她那个姐姐,联手起来连我都会被重伤……以现在这群娇生惯养的人类,在我那个年代根本活不了几天啦。”   “这不是在夸你……只是,你的存在,进一步印证了弥音的猜想……平衡理论。”   安君看到莫伽迪雅有些疑惑,又接着说:“人类侧和魔族侧之间的战力,很可能真的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阿弥司历元年,神明开世。1000年,魔王与他的几大魔种同时降世……但也诞生了半步神境的魔女,莫伽迪雅。2000年,德古拉、美杜莎双魔种降临,把人类侧基本血洗了一遍,而与之对应的,是「国灭级」血族,月下弥音的诞生。”   “唔……感觉总有某种奇怪的命运,在人类危亡之时突然拉出一个救世主呢。”   “这才是我最害怕的——这实在太突然,就好像……有什么存在,看到了世界失衡,才仓皇地打了个补丁。双方力量呈现「平衡」,也许只是一种表象,人类和魔族,也许都只是棋盘上的一部分。因为是在下棋,所以……双方才会约好了要均衡。”   “啊?那棋手就是……啊。”   莫伽迪雅看到,安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沉默。莫伽迪雅忽然感到一阵胆寒。   然后她说:“你……确定吗?”   “不确定。”安君说,“但平衡理论如果是真的,那我们也得做好相应准备,如果下一次千禧年灾害再次降临,那这次的「救世主」……可能就是爱丽丝也说不定。”   “所以要为爱丽丝的觉醒做准备吗……那可难倒我了。安,你知道爱丽丝的天赋有多差吗?”莫伽迪雅有些难堪,“要不是魔女遗物和祭坛魔力的双重加持,再加上我的指引……爱丽丝连一个「生命预留」都不会用啊。”   “保命型魔法都是高级魔法吧?难以施展也很正常。”安君说,“至少,我看到了可能性,一个可以借助魔女遗物,让爱丽丝与魔女之力共鸣的可能性。”   浮士德的「圣子陨落」是七阶魔法,但也只能用一次。弥音的「血族之种」给施术者带来的副作用又极大,「生命预留」只是减几年寿就能成功释放,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虽然那一次,让安君感觉挺对不起爱丽丝的。   “所以,这就是你对爱丽丝抱有希望的理由?别太天真,爱丽丝的精神世界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样,我检查过她的思维,没有正常童年教育的她看待事物的感觉就跟小孩一样,上次我问她什么是下雨,她给我的答案竟然是「天上滴答滴答的东西」。”   “哈……这不也挺别致的吗?”   “可是魔法的构建需要理智的想象!”莫伽迪雅说,“爱丽丝能释放魔法却没有对魔法的认知。与其教她受气,我宁愿去教你。”   “可惜我能认知魔法却无法学习。”安君苦笑一声,“莫伽迪雅,至于你,空有技能却没有肉体,也没有能支持你施法的魔力。”   “那我们三个可真是“完美”搭档。”莫伽迪雅自嘲般笑了笑,“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大清早的就说了这么多,就好像突然想明白什么似的,你是不是有什么新想法了?”   “……没什么,倒不如说,我什么也没想明白。”安君沉默数秒,叹了口气,“这两夜,我一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   “啥?”   “「她」和我说,魔女遗物上有我们想要的答案。”安君说,“「第九魔种」靡菲斯特,很快就要降临了,打败他的关键……就是你的遗物,还有……爱丽丝。”   “什么……?!”莫伽迪雅瞪大双眼,有些不敢相信,“等等,你说的「她」到底是?!”   安君没有说话,解开了自己上衣的第一颗领口处的扣子。   “……你看。”   修道服的衣领被拉开。   那是……一张紫黑色的纹路。   “这是?!”   邪魅,又流露出一股渗人的美丽,那纹章自安君锁骨之下展开,如同巨龙张开双翼,又好似紫黑的衣纱,竟一直蔓延到安君的双肩。   莫伽迪雅有些惊慌:“是至高级奴隶纹章?!不对!那纹章早就被消除了,而且这两种纹章完全不一样!到底是……?!”   眼前闪过几道法阵,莫伽迪雅接连施展「勘察」、「鉴定」、「异常分析」,然后,那些法阵中同时冒出了数个大字——   「进化纹章:「邪月·伏龙」LV1。效果:无法分析。」   不止如此,安君左脖颈处,一条流云似的血色纹路出现在莫伽迪雅眼中。   「护身纹章:「血族之种」LV1。效果:连接施术者,对被施术者进行庇护。」   “这……这个是弥音的纹章,我能理解,可这紫黑色的……”   “不知道,它对我完全没有任何负面效果,我也感受不到它的「敌意」。”安君说,“我能感觉到,它是从被破坏的至高级纹章中诞生的……像是,臣服于我一样。”   “等等,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总感觉这很不妙啊……”   “不知道……但就是有这种感觉。我甚至不知道这纹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许……是昨夜,也许是因为那天的「进化」。它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效果,就像游戏通关得到的成就奖牌一样,毫无用处。”安君轻叹一声,转过身,缓缓脱下上衣,露出后背,“还有,这个。”   “那、那是?!”   “你还记得,我的羽毛失效了吗?”安君五味杂陈地说,“现在,我找到它了。”   安君的后背,赫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金色纹路,那纹路如同天使握长剑于地,振翅睥睨众生,十字与羽翼抽象地刻画在安君的后背,如同神明的指引,让人难以直视。   「进化纹章:「曜日·圣殇」LV1。效果:无法分析」。   那神圣的气息照面而来,莫伽迪雅一惊,接连退后数步,不敢看那纹章分毫。只注视纹章一眼,便觉得灵魂都在灼烧。   “这、这些到底是什么啊!”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些……”   安君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出自己的猜想,少倾,他做好了决定,然后说:   “这些,应该就是至高之神、大天使勒加米尔的……「神谕」。”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一十七章:神迹予身   两天前。   当安君被狼痕逼入绝境之时,阿弥司将「进化潜能」还给了安君。   “其实,你早就满足了「进化」的条件,只是……”阿弥司手一抬,三张图腾漂浮在安君面前,“选一个吧,这是「进化」的流程。我们,都愿意为你降下神谕。”   一个图腾,刻画出一张卡通美少女的面孔,那代表着阿弥司的神谕,也是阿弥司吸引那个世界年轻人的常用手段。   中间的图腾,似一张狼头,那是拉多托斯的神谕。尽管拉多托斯神形俱灭,可他并不受到普通位面时间线的约束,亦能留下自己的神谕。   最后一张,是严肃的十字形图腾。   当阿弥司说出「勒加米尔」这个词的时候,安君下意识退了两步。   “这是勒加米尔大人要求加上的……不过我不建议你选哦。”   不需阿弥司多言,安君也绝不想与勒加米尔有什么联系,那可是能毫不留情灭杀一切的恐怖家伙。安君走向阿弥司的神谕——尽管拉多托斯救过自己一命,安君不会忘记这份恩情,但此时此刻,接受拉多托斯也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只是那阿弥司Q版头像的图腾,让安君感到有点尴尬。   “啊呀——感谢你选择了我,看来我阿弥司还是很有人气的嘛。”阿弥司拍了两下手,笑着说,“恭喜恭喜,你将获得我自制的神谕大礼包一份~”   卡通头像化作一道白光,注入安君胸口,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另外两道图腾渐渐化为碎片消逝。   可就在这时。   那化作碎片的勒加米尔图腾忽然暴闪,又射出一道金白色的流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瞬间打向安君后背。   “唔?!”   “这是?!”阿弥司震惊道,“勒加米尔大人!人类是不可以同时接受两个神谕的!”   两道神力前后袭来,一同钻入安君体内,暴敛的能量震荡着安君灵魂的每个角落,在精神之泊翻涌起无边的惊涛骇浪。   旋即,那骇浪又化作巨大漩涡,同时融合着两股神谕之力,澎湃的威压好似要将安君灵魂撕碎,与阿弥司温柔的气息不同,勒加米尔的神力只是稍一触碰,就感到全身剧痛难耐,精神坠入深渊。   “不好……要超载了!”阿弥司双手展开数道阵法,强行维系着安君的灵魂,“如果有肉身接受神谕的话,或许还顶得住……可现在的安只是一缕魂识,收纳不了那么强大的力量!”   安君的灵魂逐渐融化入那强光之中,连意识也渐渐模糊,可下一秒——   轰!   那已成碎片的狐狼图腾,再次显现。   “什么?!”阿弥司惊呼道,“拉、拉多托斯也?!”   场面忽然混乱起来,三位神明的神谕纠缠在一起,阿弥司忽然感到安君灵魂的力量骤增,十分勉强地顶住了那勒加米尔神力的侵蚀。   ……   神力忽然衰弱,安君凝聚全力,配合二神庇护,硬是将勒加米尔的神息压制,旋即三张图腾破碎,一切又回归沉寂。   “到底……发生了什么?”安君虚弱地说,“我好像听到,有谁在说,我的灵魂太过脆弱……”   “我想,那应该是勒加米尔说的。「神谕」本身就是一种祝福,以语言、气息……或是别的什么形式呈现,只是……勒加米尔的神谕,就算只是为了对你说几个字,也需要我们两大主神拼尽全力为你护魂……记得感谢我们啦。”阿弥司也长舒一口气。“不过你也算优秀,竟然真的顶住了……真是的,明明第一次见你,还觉得你是一介平庸之辈……”   “拉多托斯……又救了我一命啊。”安君轻叹,“也感谢你,阿弥司大人。为什么……勒加米尔大人要对我说这种话……?”   “不要多想,安……安君,不要多想。”阿弥司无奈地说,却强撑着摆出一个俏皮的笑:“勒加米尔大人让我多加一个选项,但你没选……可能是嫉妒了吧,诶嘿。”   “等等,你说什么?”   “哎呀,不要多想,不要太把勒加米尔的话放在心上……唔,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但是,我是真心不推荐你,去接触和勒加米尔相关之事。毕竟……”   阿弥司犹豫了一下,又说:   “毕竟,你是这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被勒加米尔眷顾的人。”   …………   ……   现在。   “「状态面板」。查询,纹章效果。”状态面板在安君面前打开,然后被安君共享给了莫伽迪雅。   面板却显示没有详细解释。   “连自己的面板都没写明……?”   “「遗传算法」LV4。”安君沉吟一声,“启动「适应度进化」板块,尝试模拟纹章效果描述。”   遗传算法新增的「适应度进化」效果,不仅能作用到属性值和身体,甚至连状态面板本身都能进行一定程度的更改,最直白的例子,就是让安君感到状态面板的界面明显好看了许多。   「适应度进化效果开启,对纹章进行测试。」   安君先是将魔力注入身前的紫黑色纹章中,纹章缓缓发亮,却不见更多效果。   然后是身后的金白色纹章,同样,没有更多反应。   “真是奇怪……”   「模拟结果已生成,准确率预计:73%。」   「进化纹章:「邪月·伏龙」,探测到神息反应,疑似沾染了某种神息。当前效果预计:「吞噬」,被刻印者受到每秒1%最大生命值的黑暗·精神系伤害,该伤害无视80%抗性。缓慢吞噬属性值。」   「进化纹章:「曜日·圣殇」,探测到神息反应,疑似沾染了某种神息。当前效果预计:「压制」,被刻印者受到每秒1%最大生命值的光明·神圣系伤害,该伤害无视100%抗性与所有伤害减免效果。缓慢压制属性值。」   “原来我一直在承受伤害吗……”安君看着自己的手,仔细感受着体内的魔力流转,“唔……还真没什么感觉。不过,反击盾内的攻击没有脱战消退,似乎还真的有伤害。”   「生命值自动恢复:3%/s。」   似乎因为进化,生命值自动恢复也已经提升到了3%。就算无视了所有抗性,安君也仍有20%全伤害减免、10点固定伤害格挡……就算把一切减伤都抛掉,生命值自动恢复也足以抵消纹章的伤害。   “这至少比以前要好。”安君又说,“现在连治疗术也不用维持了……那,加大魔力输出。”   嗡——   如同电流在体内流转,两种属性完全相逆的魔力冲击在体内肆虐,酥麻的刺激惹得安君身子一颤。   “黑暗与精神系魔力的同步侵蚀……真是令人怀念的感觉。自从纹章被破坏之后,就算想接触这种魔力也没机会了。”安君仔细感受着黑色魔力的流转,像一位品酒师,感受着进化前后两种黑色魔力的区别,“不过……我明明只给「邪月」提供了魔力,为什么……”   「邪月·伏龙」在吸收魔力之后,黑色的能量便更加暴敛,伤害也在逐步提升,2%,3%……   可另一种完全相反的感觉,自身后涌起——   ——与此同时,身后的金白色纹章「曜日·圣殇」造成的伤害也在同步上升。   伤害输出量完全一致,如同镜子内外,实体与镜像以完全一致的动作进行变化,只有属性完全逆反。   状态面板出现了新的显示:「效果挖掘。分析:当其中一个纹章吸收魔力时,吸收魔力的50%由另一个纹章分担。」   伤害值增加。5%,7%……   “竟然会……联动吗?!明明是属性绝对相反的纹章,明明之前只要接触就会引起纹章受损的魔力冲击……”这一刻,就连身为魔女的莫伽迪雅都感到不可思议,能够将魔法元素绝对掌控的她,对这几种属性的对立再清楚不过,就算是魔女,也从未想过让黑暗与光明、精神与神圣之流的对立属性产生过互动。   9%,11%……   “也许这就是……神迹。”安君还在提升魔力输出,此时双纹章的侵蚀已经远超出生命值自动恢复量,一道白色流光闪过,脚下出现一张小型治疗术法阵,源源不断为安君提供生命力。“感受不到一点冲突……两种对立魔力冲击,以完全等量的规模在我体内流转,却根本不会彼此排斥,也不会彼此吞噬……”   “等、等等!小安!你的魔力输出量太高了!”   13%。   “这……对我来说,真是雪中送炭啊……”   20%。   两种无视防御的冲击,此刻已经形成了共计每秒40%最大生命的伤害,而治疗术,也以更高的恢复量强行与之抵消。   黑紫色与金白色的烈焰环绕安君体表,从内而外折磨着安君的身心。可安君也顾不上那么多,比起痛楚,探索纹章新效用这种事,更让安君兴奋。   「反击盾」在雀跃。   巨大的能量不断涌入「塔罗·教皇」的储存中,反击生成的速度甚至跟不上输入——   “我发现了一件事。”魔能气焰渐渐熄灭,安君也渐渐冷静下来,他长舒一口气,对莫伽迪雅说道:“「反击盾」的储存……有上限。”   …………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一十八章:负重训练   安君站在大门口向远处眺望,神情有些茫然。   他在等待。但这已经是无所事事的第三天了。   虽说是无所事事,但该做的事还是会好好做完。他将一系列安排写好,让国王亲侍特斯芬监督众臣行事。虽说现在大权在握,但毕竟是第一次干涉一国内政,安君也不敢过度改革,只好循序渐进。   兽人之国的社会矛盾实在过于突出,轻轻扰动都会带来巨大的动乱,因此,安君现在也只敢在打击非法奴隶交易上多做文章。   至于具体效果,安君也不敢保证,他也不指望那群兽人族的官员能做多好。   变革,需要时间。革命,需要流血。但时间和流血,安君哪一个都把握不住。他没有时间,也不想让人民流血,他也自知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亚人族的现状,现在的安君,也只是抱着“能救一个算一个”的想法来办事。   安君办不到。但他知道,凯撒可以。   凯撒帝国对安君来说,很复杂。凯撒的文明程度让他向往,妹妹要读书深造也得考虑凯撒,在大城市里见见世面。如果可以,去那里定居也好,那里对圣职者的平均待遇有森特托姆公国的两倍。   但……和威廉接触之后,安君对凯撒帝国的好感降低了不少。虽说拿了威廉不少援助,连贫民区的房子都是威廉帮忙建的,但安很明白,威廉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所以威廉才会在之前的三方会谈中如此轻易松口。威廉不想让兽人掌管兽国,狼牙则不想让人类干涉,只要保持这个底线,那处于被动的双方自然很容易接受安君的提议。   所以,作为「亚人」的爱丽丝,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代理国王——但背后,任何了解过安君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傀儡政权——只要明面上保住所有人的利益,自然就不会引起太大压力。   当然,就算有压力,到时候也有解决的办法就是了。   想到这里,安君不禁叹了口气。   ……   魔力在体内运行。趁这个时间,安君也没忘记修炼自己的魔法控制力,尽管没法学习更高级的魔法,但低阶的「治疗术」和「影纵」,也还是有未被发掘的进步空间。   双纹章吸收着魔力,释放出更强的魔力侵蚀。安君早已发现纹章的侵蚀对修炼有着不错的帮助,如同两只负重沙袋,借助特性「遗传算法」全面锻炼着安君。   边际效应的存在,让防御类属性值的增幅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所以,安君只好在其他层面上继续让自己变强。   “呼……”   但说来也是奇怪,双纹章的侵蚀,却并没有让安君感到过于不适,原先每枚纹章伤害达到每秒最大生命值的3%时,安君便感到有些疼痛,但现在,虽然感知几乎没有变化,安君却能无压力将其忍受了。   并非疼痛降低,只是耐受能力变得更加强大。   而另一方面的修炼却并不尽人意。「反击盾」的充能越来越慢,似乎已经濒临储存极限,却始终无法到达真正的界限。   与狼痕战斗获得的攻击量过于庞大,也占用了过多的储存空间,虽说也算是好事,但比起物理攻击,安君还是更喜欢双纹章带来的魔法攻击。   安君再次调节纹章的侵蚀力度。   5%。   “呼……”   双纹章同步输出,造成每秒10%最大生命值的伤害,痛楚再次降临,安君将在这样的侵蚀下进行长时间的修炼,用餐也好睡觉也好,都将同自动触发的治疗术一起,不间断地维持着。   “小安……我现在都有点怀疑,你是真的……喜欢上那种感觉了。”莫伽迪雅端详着安君,看着后者闭目调息的样子,忍不住这样说,“你知道每秒10%最大生命值的伤害意味着什么吗?那可是无视防御的伤害!对普通人来说,就是「只要十次就会死亡」、十秒就会夺走你的生命!”   “哈……”安君调整着呼吸和魔力流转,逐渐适应着那种疼痛,“没关系,治疗术顶得住的。类似这样的训练,我做了四年。”   “这不是治疗术的问题啊。”莫伽迪雅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你能理解吗?十下就能夺命的伤害,到底有多痛?”   “……我的身体和普通人不一样。这点痛,我忍得下来。”安君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硬要说的话,自从五年前,我发现那翎羽能让我变强的时候……我的生活,就再也没离开过疼痛了。”   “从没听你说过你以前的事,没想到你对变强居然有这么大的执念。”莫伽迪雅有些诧异,在她眼中,安君的行事风格一向温和,似乎连变强都只是顺便而为……可实际上,无论白天黑夜,安君从未停止过对自己的磨炼。“短痛不可怕,但你能维持这么长时间的痛楚……难道说你童年受到过什么打击?啊……如果不合适就当我没问。”   “执念?谈不上啦。”安君笑道,“只是爱好而已。我只是喜欢「变强」这种事罢了。很久以前,我也受到过死亡的威胁……也许就是从那之后,让我开始在潜意识里追求更强了。”   “诶?只是单纯的爱好吗……可你给我的感觉却有点……不正常?”莫伽迪雅也不知该如何描述,“你这么做……虽然是修炼,但这可是自虐型修炼,控制不当可是会走火入魔的啊。”   “你认为我是在自虐?不……莫伽迪雅,我并不这么觉得。疼痛并不等于痛苦,痛苦也并不一定全然令人讨厌……”安君解释道,“你是魔女,那你……做过在天上高速飞行,或者高速坠落又起飞的……游戏吗?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人会用浮空魔法,但曾经的你会,你有享受过腾飞和坠落的乐趣吗?”   “啊……说起来……好像还真有。”莫伽迪雅仔细回忆着还有肉身的自己,“觉醒魔女之力后,我的确有一段时间没落过地,在天上高速飞行和俯冲的感觉,确实很棒啊……但那又怎样?”   “可你知道吗?在天空以那种速度坠落的话,普通人就会瞬间摔成肉泥。”安君说,“那可是对生命的直接威胁,怎么,你就不怕、不讨厌么?”   “那可不一样。我是知道自己会飞,所以才享受在天空遨游的感觉的。”莫伽迪雅说,“我知道自己是死不了的哟。”   “但,你的「身体」不知道。”   “诶?”   “只有你的理性告诉你这很安全,但肉身的本能,却在害怕高速和天空,害怕死亡的威胁。”安君说,“而那样的「恐惧」,就是你在飞行中获得「快乐」的源泉。”   “哈?这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啊。”   “想到一些类比了吗?恐怖或悲剧题材的作品会吸引人的眼球,辛辣的食物会打开人的胃口,极限运动明明那么危险却还是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危险的天空亦让人向往翱翔……”安君说,“恐惧,疼痛,悲伤……也同样能够吸引人,而其中,「大难不死」的感觉,最让人心生澎湃。”   “啊……人类真是神奇啊。所以,这就是你的理由?”   “这可是智慧种形成文明的有利条件之一呀,原始人吃到微毒浆果感到痛了,结果发现并没有大碍,那这样的机制就会让他更加好奇,也能发现这自然界更多的秘密,而不是像笨拙的野兽,只知道单纯的趋利避害。”   “道理我都懂,但……这就是你的理由?”   “……研究心理学的学者将这种特性称之为「良性自虐」,它本质上是有利于文明发展的特性哦……”安君说,“你之前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以前我都没说,现在,我就解释给你听。”   “嗯……这就是你的理由?”   “还要什么理由嘛!都说是「良性」的了。”   “但加上了前缀也改变不了本质啊!”莫伽迪雅说,“总之,我反对你这种修炼方式,尽管成效明显……但也该准备停下了。”   “感谢你的好意,莫伽迪雅。但你真的不必担心我,我从来不做不理智的事。”   “别说,不理智的事你还真没少干。”   “……我会停止的啦。”魔力输出渐渐收敛。反正「反击盾」已经没多少空间,再填下去也没有很高的收益了。但输出一停下,就仿佛负重一下子被卸掉,忽然有些难以适应。“但……我是真心认为,那并不是什么大事。我能感觉到,那种痛感,能让我更敏锐地思考。”   “就像是吃薄荷?”莫伽迪雅理解不了,只好敷衍地回了一句。“之前我就禁止你吃蛇兰草了,我反对的不是你吃,而是反对你吃过多。你还没发现吗?就算是为了提神,你摄入的「剂量」也在越发增多……你适应了6%,但如果你之后又适应了10%,以后怎么办?提到20%?最后提到49%,一个不注意就玩完了!”   “唔……不会那么夸张的,我有分寸。”安君说,“我渐渐明白了,「遗传算法」在提升我对负面效果的耐受能力、抑制我对正面效果的耐受能力的同时,也抑制了我对一切事物的成瘾性……修炼对我来说,归根结底也只是兴趣使然罢了。”   “那就好啊。”莫伽迪雅叹气,也只能接受这种说辞。   “如果将来,我是说如果,你拥有了肉身,”安君看着莫伽迪雅,微微一笑,“你也来体验体验极限运动的感觉怎么样?”   “哈?那你可得努力找办法复活我的肉身咯。”   “我可以试试。”安君笑道,“然后找时机对你恶作剧,突然从背后吓你一跳,你也来试试心跳加速的感……”   可灵魂通话中的安君还未说完,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搭在了安君肩上。   “呀!”   安君不禁轻叫一声,不会感知魔法,没办法察觉到来自背后的偷袭。他转头望去,来者是一位金发的俊朗青年,眉宇间气度非凡,五官和脸型如同是艺术家亲自打造,身材也矫健有型,似乎所有可以用来夸赞美貌的词汇都能在他身上找到,几乎把少女们对男人的一切美好幻想融为一体。   拥有如此姿色的男子,据说全天下也不过二人,那来者,自然正是凯撒帝国第一王子,威廉·凯撒。   “贵安,我美丽的女王。”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一十九章:偶遇,无言。   “贵安,我美丽的女王。在这里做什么呢?”   威廉的笑,像明媚的阳光,有些耀眼。   “唔……吓我一跳。威廉陛下贵安。我可不是女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见习修女,甚至还没考上转正,可不能随便用这种词折煞我呀。”安君说,“我……只是在这里等个人而已,陛下不必在意我。”   “安小姐居然还是见习修女?”威廉先是一愣,又拍了拍脑袋,“对……看我这记性。你是什么时候入教的?我记得是五岁?”   “五岁。”安君点了下头,“陛下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入教者的信息都会通过法术单元在原初教会完成注册,如果只是查看你的入教信息的话那并不难。”   只是威廉没说,想查看这种信息,需要的权限究竟有多大——安君也记得,按帝国法律,只有教皇和帝国国王才有资格接触原初教会的核心。   威廉又说:“那……见习修女转正至少需要在修道院修行六年,如果你能一直在修道院修行,那现在应该也快了吧。”   “我离开修道院也并没有多久。现在的修道履历约有四年半。”安君如实交代道,“我打算等妹妹完成比赛,我就能回去,进入更好的修道院,据说如果有帝国修道院里的神父引荐,我就可以申请提前一年参加转正考试。”   “哦,帝国的引荐人制度。”威廉好像在思考些什么,又左右环顾,确定附近无人之后才说,“那,安小姐,如果引荐人是「帝国王子」,那能让你提前多少进行转正?”   安君一愣,抬头看向威廉,后者的笑容很是阳光,却看不到一丝虚假。   “……我只是一介乡下来的普通修女,陛下这么说,实在太让我受宠若惊了……恕我受用不起。”安君以微笑回应,又轻轻躬身,“陛下能答应保我平安,不被教会和森特托姆公国追杀,我对陛下就已经无以为报了。”   威廉忽然笑出了声。“安小姐真是太会说话了,不用刻意给我台阶,什么时候连管辖者都要别人来保你平安?连狼痕那怪物都败在了你的手下,我已经想不到普天之下还有谁能与你一战了。”   “陛下,战胜狼痕的,是月下弥音和第二管辖者「掠夺之獠牙」。我不过只是……一个帮手。”安君有理由相信威廉并没有得到准确情报,他隐约感觉到,威廉在套自己的话。“其实,我也并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   “嗯……罢了,看来事情的真相我是永远都得不到啦。”威廉忽然抬起手,摸了摸安君的头顶,揉乱了他的刘海,“不过我并不在意。安小姐,我是真心想助你一臂之力的,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陛下请自重。您贵为帝国王子,不该与底层的我有太亲密的接触。”安君下意识往后一撤,又转移话题道:“陛下,您还有别的事吗?您亲自跑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和我说这种话吧。”   “嗯,不行吗?”   “……”安君一时无言以对。   “我只是凑巧路过,看到了你在这里。”威廉说,“我们在这里相遇,也是一种缘分。所以,我就想来和你打声招呼。”   “哇,哇。”莫伽迪雅忽然飘出来说,“小安你在大门口都能被他‘偶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们追女孩子用的第一招基本都是制造巧合,让你觉得你俩挺有缘分。实际上全是套路。”   (……你还挺有心得。)   “那可不。以前我就是被这么追过的。”   安君抬头微笑道:“陛下,您这么在意我吗?若您有什么问题,尽管说来便是,我知无不言。”   “真是的,安小姐,你总是把话说的那么见外。你可以不必把我当做贵族,这是……我给你的特权。”威廉轻轻挑眉,笑道,“不过……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很在意你。如此美丽的女孩,怎能不令人动容呢。”   “……陛下说话真甜,您谬赞了。”安君脸颊微红,不禁低下头去,轻轻整理着耳边的发梢。“怪不得风间小姐说,您能迷倒凯撒帝国超过一半的人。”   威廉的话很直白,可他又仿佛拥有某种魔力,即使他的言行再轻浮,似乎也并不会让人过于反感。而拥有「适应度进化」的安君,也就更难心生负面的情绪了。   “那是夸张,不过,追求我的人也的确有那么多。”威廉仿佛在炫耀自己的魅力,“不过,他们大多太过肤浅,只知道追求权钱、力量……或是,我的容颜与能力。只有你,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对我的毕恭毕敬仅仅出于你的礼貌和教养,我看得出来,你是……比起外在,更注重内在的女孩。”   “……陛下,您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莫伽迪雅又忍不住在一旁说道:“夸起来了,就硬夸。”   “哈哈……别误会,我不是说了嘛,我只是想和你打声招呼……顺便闲聊一会儿。反正你现在也没别的事要忙吧?”威廉笑着,又向安君接近道,“办完事有没有兴趣赏个脸,我想请你吃顿饭。”   “……抱歉陛下,我实在脱不开身,以后有时间,我定不会拒绝陛下安排。”   威廉捻起安君发梢,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属于王子的不容置否:“别这么说嘛,毕竟,我马上就要走了。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啊呀。”   威廉忽然停下了动作。那是一个瞬间,一个硕大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威廉身后。   “喂。”   只见那是一位虎背熊腰的大汉,蓬松的头发披散于肩,身披兽皮披肩,如同一只孤傲的雄狮。   “能让我在毫无防备中,来到我的背后……高手呀。”威廉面不改色,微一回眸,“喔,真是失敬,原来是……安小姐的学生。”   “彼特鲁沙?”安君一下子认出来者,不禁有些错愕。别说威廉,就连正对着彼特鲁沙的安君,也根本没看清彼特鲁沙到来的瞬间。“呼……看来你们终于来了。”   来者,竟正是来自北境之地的狂战士,彼特鲁沙。   嗡——凭空之中,两位少女忽然出现。其一身着一袭白色风衣,梳一头红色短发,另一位金发碧眼,身上别满了奇异装饰。   “很惊讶么?帝国王子。”那红色短发少女冷哼一声,斜视众人,“在「隐者」的庇护下,这世上还没有能察觉我动向之人。”   “呀呼。”金发少女打着招呼,与这忽然紧张起来的气氛格格不入。“莉莉来啦。”   二女正是B级暗杀者红楠,和来自九州的少女莉维卡。   “啊呀……忽然就热闹起来了。”威廉的沉着却未减分毫,“看来……我也该退场了。”   彼特鲁沙冷哼一声:“呵,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仗着自己有些财势就敢对女性动手动脚的小白脸。要不是看在老师的面子上,我定会给你一拳。”   若是曾经的彼特鲁沙,这时候恐怕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只是自从遇见安君,彼特鲁沙便一直听从安君的话磨砺心性,如今的他不仅威严未减,还学会了将自己外泄的杀气逐步内敛——那是被彼特鲁沙一向诟病的,来自暗协的修炼法。   “啊啊,同感。”红楠也在一旁冷眼相对,厌恶权贵的红楠对威廉反射性地产生不满。“贵族们总会这样。”   一旁的莉维卡不说话,撑着一个略显尴尬的笑,也许是因为她也是贵族。   可就在二人刚要进一步冷言相向之时,安君却及时打断道:“彼特鲁沙,红楠姐,不可以对帝国王子太过无礼哦。”   安君说话时,语气听不到太多波动,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没有一点厚重感,仿佛云彩轻飘于天际。可就是这样毫无力度的话语,却在瞬间止住了一切喧嚣。   “哎呀。”威廉收回手,又整理一下自己略有凌乱的发型,“还是安小姐对我好。那就这么说好了,有空的话,我一定会约你出来一次。那么现在,我就先行告辞了。”   “陛下,还请稍等。您刚才说,您要……离开这里?”   “啊,哦,对,我要回国了。”威廉这才想起自己要说的事,“所以,我其实是来和你道别的。弟弟传信过来,说父王的病情又加重了,为父王续命的高级圣职者超过百人,不间断的治疗术中,就算有轮休,圣职者们的精力也逐渐消耗殆尽……我估计父王他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吧,我准备回去看看他。”   此话听罢,安君不禁皱起眉头:“陛下,您这做法实在太过不妥,老人家病重,您却忙于四处征战……您之前也告诉过我国王陛下的事,可我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您就……只能为国王陛下做些临终关怀了么?”   “安小姐,你……也许误会了什么。”威廉的表情忽然变得肃穆,“你知不知道,想真正取消教会和森特托姆公国对你们的追杀令,只靠「王子」的地位,是根本不够的……想拯救你们,就只有……”   威廉没有说完,他闭嘴了。但答案,却早已出现在众人的心里。   帝国国王。   “混账东西!我忍了你很久了。”彼特鲁沙忽然怒道,“少给自己戴高帽了,你想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老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在见到老师之前,就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包括——魔女遗物。现在你又在这里给自己贴金?弗拉沃尔受灾,兽国和暗协战乱……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你的一己私欲!”   “……”安君忽然沉默。   威廉在背后做了些什么,安君自己也并非不明不白。为了出兵的借口,甚至安排魔女遗物,导致弗拉沃尔的全部付之一炬。可安君不能点破,他不能像彼特鲁沙那样冲动……安君还需要威廉的力量。   “一己私欲?你说我?”威廉笑了一声,“不错。没有人觉得我不是,我习惯了。”   “你倒好,刷了不少政绩,只要把老国王拖死,到时候一切都是你的。”红楠也忍不住暗讽道,“国王死前,能不能看他儿子一眼都不知道。而你,就已经准备好上位了。”   “嗯,你们说的都没错。我是王子,国王死后,无论是按辈分亦或是政绩,王位都会是我的。”威廉说,“可无论是弗拉沃尔,亦或是兽人之国、暗协、凯撒……我们的损失都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用这点损失,换来一个狼痕王的衰落,换来凯撒大陆后续不知几十年的和平发展……换来,安小姐全家的平安。这一切,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原来在你眼里,人命,是可以用来交易的啊。”安君终于忍不住夺口而出,“您……真是令我失望。”   “安小姐,为什么连你都无法理解我?”威廉听着安君的话,一向悠然的神情也凝重起来,“我一直以为,像你这样聪慧的女孩,你一定能理解我的。父王绝症濒危,区区王子又怎能维稳皇家势力,若凯撒不稳,全世界都会陷入动乱……到时候,是你们来拯救那些人么?”   “这就是,你侵略的借口吗?”彼特鲁沙忽然拽住威廉衣襟,刚想做些什么,忽然感到背后一道寒芒袭来,顿时收手后撤。   “「千神流·燕落一闪」。”   轰!一道蓝色刀光划过二人中间,卷起狂风与轰鸣,再定睛看去,只见一位身着振袖的蓝发少女,腰间别一把长刀,等到众人注意到时,那少女已经在缓缓收刀了。   “若再敢动主上一根汗毛,下一击,定取尔等首级。”   “……风间,你也不要无礼,我们都是朋友。”威廉制止道。那来者,显然正是威廉的贴身侍卫,来自瀛之国的刀客少女,千神风间。   “我只是奉命保护主上安危。”风间冷声道,转头又指向安君,“那边的管辖者,你治疗主上,理应受赏。刚才那一刀,我未动真格,算是还你一个人情。主上的话,我不允许尔等再违背半分。”   “风间,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威廉的语气有些强硬,似乎积蓄着难以释放的情绪。“退下。”   “……主上,风间奉劝您一句,不要被这暗协特意推出来的、虚假的管辖者报以多大希望。哪怕是真正的管辖者,我也不相信有谁能与我分庭抗礼。至于这个土修女……若能接我一击,我便不再怀疑她的实力。”   风间说罢,便一个闪身跃起,几步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这孩子……”威廉长叹一声,虽然风间的出现让气氛更加紧张,但仍给了威廉一个转移话题的机会,“真是抱歉,各位。不过……既然大家都不理解我,那我也不在这里自讨没趣了。”   “哼,赶紧走吧,你在这里我只怕你惹出更多的麻烦。”红楠的语气毫不留情。“带着你的风间一起走。这世上我讨厌的人有两种,一个是像你这样无情无义的贵族少爷,一个是像那家伙一样有点实力就自命不凡的菜鸟。你们的组合,真是够戳我厌恶点的。”   安君不知该说什么,他只是觉得,威廉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这是理念的不同,经历这些事之后,安君也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是注定无法拯救的,而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多地守护无辜者……若无法制止灾厄,就只好能救一个算一个。   “……你们,也别多话了。”安君想了许多,最后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威廉整理着仪容,渐渐向远处离去。他忽然停下,没有转头,只是淡淡地说:“父王这一辈子,对我们念叨的最多的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安君没有说话。   “他说,”威廉没有管其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他说……「我唯一的梦想,就是在闭眼之前,见证到凯撒大陆的统一」。”   “……”安君没有说话。彼特鲁沙和红楠也没有。   “啊哈,我又在说些什么呢,又让各位见笑了。不过呢,我可是被爱慕者们称为凯撒小太阳的第一王子,能带给各位些许阳光和快乐,也不错。”威廉笑了两声,像是喜剧里那高傲的主角。“也许与你们的合作,就只能到这里了,不过我还是会按照约定,在继承王位之后,为你解决剩下的烦恼,安小姐……不,安修女,保重。”   威廉再次动身。   可一个声音再次拉住了他。   “你等等。”   威廉不禁扭过头,望向那位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修女。   “你等等。我可不打算欠你的人情,所以……”   “……?”   “所以,”安君这样说,“等我解决所有事情之后,我将前往凯撒帝国,亲自……为国王陛下治疗。”   “……”   “快走吧。你的父亲还在等你。”安君轻叹一声,“这世上最美好的事,就是能和父母亲人团聚……王后已经成为了你的遗憾,你其实也不想……再失去最后的牵挂了吧。”   威廉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他有些害怕,害怕再说话的时候,会暴露自己那另一面的不堪,会撕开作为王子的完美,会彻底承认所有防线的崩塌。   “虽然你做事风格令人生厌,但……我们都是父母的儿女,都是神明的子民。”安君说,“我希望你不要再偏执下去,你曾说,你是为了拯救更多人……可就算是你自己,也是可以被拯救的一员啊。”   威廉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却再也没有更多声响。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二十章:深邃冰冷   “啦……啦……”   隐约的歌声,回荡在这略显幽暗的房间。房间很大,被数不清的大小玩偶摆满,连墙和地面都如同一张巨大的沙发,仿佛排除了所有坚硬之物。   正中央,少女坐在秋千上,秋千没有人推。淡粉色的长发无风自动,轻闭双眸,娇唇微启,吟唱着某种听不真切的歌。   “啦……啦。”歌声戛然而止,少女缓缓睁开眼,喉咙中流出一句隐约的话:“……感应到了。”   玩偶堆突然躁动,有什么东西挣扎着从布偶堆中爬起,像早上起床困难症的学生。   那是一位扎着双马尾的金发少女,发型却凌乱的搅在一起,看不出双马尾的样子。血色瞳眸满是惺忪,一到白天,血族的身体总是会困倦不堪。   “感、感应到什么了?”金发少女晃了晃脑袋,整理着自己的仪容,尽量让自己回归那个优雅的模样。“小童谣,你的感应魔法耗时可真长。”   “我在,问询大地,和植物。”那静坐在秋千上的粉发少女,正是魔王的第五个子女,神树之子——魔种,五夜童谣。“所以,很慢。”   “知道啦知道啦。所以,找到了吗?那个……第九魔种。”   “靡菲斯特。”五夜童谣重申着那第九魔种的名字,“他,很近。”   “很近?”弥音眉头一蹙,“一直以来都找不到那家伙的踪迹,没想到这次一发现,就已经来到我们身边了吗……”   “不是我们身边。”五夜童谣说,“兽国。”   “兽……等等,你说那个靡菲斯特……在兽人之国?!难道……”   “他想要,魔女降世。”五夜童谣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狡猾。不可以。”   “……给我一个准确坐标,我去把他砍了。”   五夜童谣轻轻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在兽国。但,容貌,位置,未知。”   “难办啊……”弥音按着脑袋。就算是空间感知,也需要提前输入坐标,即使是「塔罗·世界」,也没办法在毫无线索的条件下,找到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   “而且你,打不过他。”五夜童谣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的靡菲斯特……很强。”   “又来了。上次你还说我打不过库里因茨。结果怎么样?”虽然结果是重伤险胜,但弥音似乎并不在意过程如何,总之赢了就是赢了。“除了非战斗职业的你,第九魔种是全魔种里最弱的一只吧……不过,我能应付,放心啦。”   “离弗拉沃尔太远。没有魔晶支援,你会输。”五夜童谣的语气柔软中带着一丝生硬,如同一个神秘的预言家,“就像,狼痕。”   “……”弥音心里也清楚,五夜童谣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弥音短时间内接连受过多次重伤:来自安君的、来自库里因茨的、狼痕的……又为安君种下「血族之种」,挡住了致命伤,却也让弥音损失了大量修为。血族的体质能让身体上的损伤快速修复,但实力的损耗却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弥补,这也是血族之躯的弱点之一。   如今的弥音,即使靠近魔晶也难以用出全力,更别说前往几百公里之外的兽人之国——弥音仍然记得,自己那曾经绝对坚不可摧的空间障壁,竟在狼痕的物理攻击之下,被正面贯穿……弥音知道,自己的「空间操作」,已经没有「绝对」之力了。   “那,告诉我,”弥音的表情却没有多少波澜,“靡菲斯特的特性,是什么?”   “你见过。”五夜童谣说,“复杂,难以描述。狡猾,无从应对。特性之名曰:「棱镜」。”   ……   “呵,鼠辈。”彼特鲁沙望着威廉远去的背影,不禁冷哼一声。然后他又转过头来,面向安君说道:“老师,弗拉沃尔城的重建比想象中要顺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多建筑,只是一夜之间便拔地而起,即使质询,也只能得到「这是暗协的秘密」之类的答案。老师,您有什么头绪么?”   听着彼特鲁沙的描述,安君只能想起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   五夜童谣。安君记得,她的特性是「儿童乐园」,能力效果是……「造物」。   真是个方便的特性啊,虽然没有打架的能力,但在生活中,却没什么比这更值得拥有的特性了。安君这样想道。   安君对彼特鲁沙说:“这个……的确是某个人的特性,但她要求保密,就不对你透露啦。”   “是我多嘴了。抱歉。”彼特鲁沙微一鞠躬。   “啊哈……别那么拘谨,不能对你透露我也很不好意思的……”   “老师言重了。”彼特鲁沙说,“那不谈这个,请问老师,如此紧急地召我二人,是有何吩咐?我必将竭力完成任务。”   安君不禁感慨,那个对外人如此暴敛的彼特鲁沙,面对自己竟会如此毕恭毕敬……可自己与他的缘分,却也只是从一场比赛开始的,那时的彼特鲁沙,也让安君陷入了苦战,所以安君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教他的,就只能教他一些学问上的知识……比如数学。   可安君分明感到,自从彼特鲁沙学过数学之后,心性便内敛起来,与他接触时,甚至有一瞬间让安君感到,那彼特鲁沙竟一点也没有北境狂战士的脾性……可他的气场,却更加沉稳厚重,仿佛轻狂的少年融入了成熟的社会。   安君很清楚,彼特鲁沙又变强了。明明没有见过他的修炼,但强者在突破境界之后的气质变化,是完全藏不住的。   “彼特鲁沙,你来。”安君拉起彼特鲁沙的手,找了一个空旷的位置,对向站定,然后张开双臂,“我要测试下你的进步,攻击我试一试。”   “这……不可,实在太过冒犯。”   “这是老师给你的考试哦,不可以逃课。”安君微笑道,“接下来有个很重要的任务,要拜托给你。那必须要求你有足够的实力……如果实力不够,我是不可以给你安排任务的。”   “是考试吗……?我……我明白了。”彼特鲁沙抱拳,然后摆开架势,“老师,小心了。”   “我的要求是,用全力。”安君凝眉道,“我只会给你一击的机会,如果不达标,考试不及格。”   “是。”只一刹那,深红色的魔力汹涌而起,覆盖彼特鲁沙全身,“北境之力,「狂化」——!!”   “莉莉,退后!”红楠忽然感到有什么不对劲,赶忙拉开一旁的莉维卡,退出十步之外,“那是……至纯狂战血统?!明明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说过……这家伙到底隐瞒了多少实力啊……”   “诶?诶?发生了什么?”莉维卡则完全没能理解红楠的话,“那个……是很厉害的人吗?”   “北境狂战士对血统的要求很高……可「狂化」不仅要求狂战士自身处于意识丧失状态,还会剥夺使用者的理性……”红楠凝重地说,“但……你看他。”   彼特鲁沙目光如炬,一道又一道强化的光芒闪烁,狂化之下,竟根本看不出彼特鲁沙有何失去理性的征兆。   “他还……保持着清醒?!”莉维卡这才理解了状况,“他……突破了技能的限制。在我们老家,也有类似的传说,邪门的功法会导致修行者走火入魔,可那百年难遇的天才,却攻克了功法的制约,成为一代大师……”   彼特鲁沙猛一提气,全身力量凝聚拳上一点,旋即大吼一声,那彼特鲁沙顿时化作一道残像,声音未至,那拳便已轰中安君胸口,刹那间轰鸣大起,卷起一阵狂风,连地面都轰然一震。莉维卡反应不及,竟被那余波震翻,踉跄坠地。连红楠都不禁运行魔力抵抗,难以顾及莉维卡。   “不好!这个威力……!安!”   可红楠再看向安君时,却愣住了。   “「壁垒模式」。”   安君没有动。   那巨炮般的重拳砸在安君身上,竟硬生生将那重拳拦下。看到这一幕,红楠有些错愕。   “没……没能撼动?!”红楠的眼神里充满震惊,她又看向安君脚下,那地表上,有一道划痕。“不对……安被震退了……却也只震退了一步?!”   的确,只震退了一步。但对安君来说,那一步,却令他有些惊讶。   「壁垒模式」,是免疫击飞和击退的。   也就是说无法被正面物理攻击所震退,但面前的彼特鲁沙,却硬生生将「壁垒模式」中的安君,震退了一步。   “你……进步了。”安君深吸一口气,“如果是一个月前的我,承受这一击,恐怕只会当场暴毙吧。但……”   彼特鲁沙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打出这撼天动地的一击,竟在对方身上看不到分毫伤害。“这……”   “你没尽全力吧,彼特鲁沙。”   “我……”   “为什么要留手?”安君说着,把手轻轻搭在了彼特鲁沙的手上,“面对敌人,若有分毫留手,都有可能会瞬间致你于劣势。”   黑色魔力,忽然涌起。   只一瞬间,冰冷而又深邃的魔力直钻彼特鲁沙的骨髓,彼特鲁沙暗道一声不好,顿时抽走拳头,可那黑色魔力已经沾染,只一刹那便涌向彼特鲁沙全身。   “唔……啊!”   “抵抗它,彼特鲁沙。”安君说,“这是曾经将你打败的魔力侵蚀,而且是无视魔抗的那种。试着将它压制吧。”   “是……!”旋即彼特鲁沙一声暴喝,暗红色魔力顿时爆发,硬生生驱散了那黑色魔力的侵蚀,“感谢……老师指导。”   “……现在的你,真的很强。”安君点了点头,肃穆的表情回归了微笑,“恭喜,合格啦。那黑色魔力,感觉如何?”   “有些……可怕。”彼特鲁沙也一点头,“恐惧,寒冷,幽暗……我仿佛身处在一个这样的空间里,死亡的威胁时刻包裹着我,我的心神……乱了。我的修行还远远不够。”   “人的身体一旦受到死亡威胁,自然就会慌乱呢。就像落水者的挣扎一样。”安君说,“一旦心神乱了,那不管什么技能、力量……都会化作空谈。你用狂化来以毒攻毒的方法,也很不错。”   “感谢老师指点。”彼特鲁沙说,“可我能否过问一句,这黑色魔力……究竟是何方神圣?”   “来自「反击盾」,以及……我身上的诅咒。”安君说,“我可是一直在承受着比这多得多的压力哦。狂化需要磨砺心智,如果你的精神力还能更加强大的话,你也就能再次提升狂化的上限了吧。”   “原……原来如此!”彼特鲁沙好像恍然大悟,“原来,老师之前给我的那本天书,正是为了磨砺我的心性!老师……感激不尽!”   (他说的那本天书……是数学笔记吧。)安君忽然感到有些尴尬,当初借给他数学笔记,只是因为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他,所以只能传授一些学识。如今彼特鲁沙依靠一本笔记而大彻大悟,让安君不知是该喜该悲了。   强者的顿悟,往往不需要复杂的条件。古时的大师,通过一花一叶都能悟出人生哲理,恐怕正如此刻的彼特鲁沙。   “是你自己悟性好啦,我也根本没做什么的。”安君陪笑道,“好了,彼特鲁沙,走吧,任务要开始了。”   “……是。”彼特鲁沙只一点头,他并不在意快节奏的任务安排,“请问,要做什么?”   “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人……?”这让彼特鲁沙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只是见一个人。”安君说,“见一个,你绝对值得一见的人。”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二十一章:跨越时空的承诺   不知怎的,莉维卡忽然感到有些心悸。   她看到了那幢宫殿。   “到了。”安君停步,凝望着那里,又深吸一口气,“莉莉,红楠姐,那个人有些可怕,如果害怕的话就在这里等我们就好。”   红楠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安,你是在讽刺我吗?再怎么说,我也是暗协精英,再大的威胁我也经历过。”   “等下啦,红楠……”莉维卡盯着手上的水晶戒指,那戒指隐约闪烁着魔光,“这里……风水很是混乱!怎么会……明明不管怎么看,这里都是风灵玉秀、才人辈出的宝地!”   “风水?那是什么?”红楠不解何意,可她刚要进一步询问的时候,忽然一阵阴风袭来,红楠顿时警觉起来,扭头望去,却不见任何人影,唯有那幢宫殿屹立不动。“这个杀气……!”   “……红楠姐,莉莉,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们留在这里,会更安全一些。”安君的语气很真诚,眼神却有些飘忽。他又转头,带着彼特鲁沙缓缓向那宫殿大门走去。   “……我也去。”红楠心一横,跟上安君。B级暗杀者怎么说也是暗协的脸面,未见其人,未闻其声,却已经动了撤退的念头,这种屈辱绝对让红楠无法忍受。   “等、等等我呀!”莉维卡似乎也破罐子破摔,“呜……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可走到那宫殿门前的时候,莉维卡才明白,自己的选择到底会让她有多狼狈。(呜……早知道就用「海王星」占卜一下了……)   咚,咚咚。   门旁没有守卫,安君敲了敲门。这里的门很厚重,也很豪华,有着兽人之国特有的艺术造型,狂放却不杂乱,简约又不简单。   可下一秒,所有人就再也没有关注其他事物的心情了。   “——何人?”   只有两个字,淡淡的两个字。可通过那深沉的嗓音说出来,却仿佛吟出一股名为恐惧的雾,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噫!”莉维卡的腿顿时不听使唤,一下子瘫在地上,连起身都没能做到。仿佛是生物最原始的本能,在察觉到强者的时候,自然而然心生的绝望与惊恐。   “……好恐怖的威压。”红楠眉头一皱,“而且……不是主动释放的。明明那人只是随意而言,却不知为何,仿佛施展了特殊魔法一般,竟令人如此惊恐。”   彼特鲁沙开口道:“很强。”   众人明白这句话的分量。除了他们眼前的修女,红楠再也没听过彼特鲁沙对另一个人做出如此评价。   安君稍有犹豫,便对房内人问道:“可以进来吗?狼痕陛下。”   “狼痕……是传说中的那个兽国战神?”红楠略一错愕,又反应过来。除了那家伙,红楠也想不到有谁能无意间释放出如此恐怖的威压了。   “呵……”狼痕好似笑了一声,“安女王哟,你对一个阶下囚,不该用这样的语气。”   “……”安君犹豫两秒,推开了宫殿的大门,那一瞬间,众人忽然感到自己仿佛坠入寒冬,一股寒意直逼骨髓,令人窒息般的威压扑面而至。   一向沉着的红楠忽然汗如雨下,莉维卡更是面色铁青,大气不敢喘一口,仿佛下一秒就要不省人事。   仿佛面前出现之物,是神话中才出现过的魔神,而这座宫,则是邪魔的大殿……   可再定睛一看,这里却只是一座空荡荡的寝宫——甚至不能称其为“寝宫”,这里没有桌子,没有床柜,甚至连窗户都没有,只有灰色的墙,浅灰色的地面,一切简洁得像一张空白的纸。   灰白空荡之间,只有一物,仿佛拉低了整座宫殿的温度,仿佛黯淡了天地的亮度,仿佛是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无数的恐惧,实体化凝聚在这空旷的宫殿,好似扼住了所有凝视者的心脏。   「他」。   「兽人之国史上最强之人」。「一人震天下的战神」。「拉多托斯指定的神明之子」。「此世无敌之帝王」……这些,都是世人对其的称呼。可他自己,则只以一词自称。   「狼痕王」。   “狼痕陛下,休息的可好?”   “呵。”狼痕盘腿坐在地上,背对众人,好似在面壁沉思,对他人的问话也不理不睬,“有话直说,不必遮遮掩掩,安·凯尔拉。你怎么有兴致来此处?是来处死我的么?”   “怎么会呢。我是修道者,从不杀生。”安君轻笑一声,在那如此恐怖的威压之下,仍能如此泰然自若。“我只是想问你,想明白了吗?”   “何事?”   “……我并没有抢走你王位的想法。”安君直入主题,“只要你答应,不再支持种族纯化运动,不再有侵略的计划,我保证,狼痕王将继续成为这个国家的守护神,而凯撒帝国,也会给兽国一系列,你们绝对无法拒绝的条件。”   “……”   “你在顾忌。作为一个王,在这样的条件面前,不该有这样的顾忌。”安君继续说,“你大可放心,一切消息都封锁的很死,没有外人知道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说,不呢?”狼痕冷笑一声,“你会杀了我么?”   “……没人杀得了你。”这句话也并非奉承,安君心里明白,就算是弥音在场,也绝不可能主动伤其分毫,“当然,若你想走,也没人拦得住你,但……你没有。”   “那又怎样?”狼痕似笑非笑地说,“你也没有安排守卫,没有上锁,亦没有布设约束法阵。”   “我不需要。你没走,也没主动再战,就这么静静呆在这里,我知道,我们还有和你商谈的余地。”安君的话,刻意将对方抬高,但安君也明白,能否达成二国和解,狼痕的意见永远是绕不开的一道坎。“狼牙先生也觉得我们的提议很好,他是你的亲弟弟,至少,你也该相信他。”   安君没有设防,狼痕没有再动,二人在这些天里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而彼此,都在等待对方的动作。   而此刻,先等不及的,是安君。   ……   “是啊……是啊。”狼痕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不错,狼牙那孩子,跟着勇者,已经成为一个优秀人了啊。”   “……这么说,你是同意——”   “我打算引退了。”   “什么……”   “若是你的意见,那一定是人类族常用的中庸之道了。狼牙跟着人类太久,沾了不少人类习气,他会同意,也属正常。”狼痕说,“挺好。至少,能让狼牙……好好在家待着。”   “等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狼痕的话,让安君始料未及,他想象不到,那不可一世的狼痕王,竟会说出如此不合身份的话,“什么引退……你想把这一切,都推给你的弟弟?”   “随你怎么想。但你也是「进化者」,你也知道,在那濒临死亡的进化之时,神明,会给我们降下「专属神谕」。”   “……狼痕王,你……你到底听到了什么?”安君眉头一皱,“难道……”   “神谕,不可明说。”狼痕冷笑着,却没有任何动作,仍只是背对众人,“但我可以告诉你……人类,会输。”   “你说什么?”   “当千禧年的灾厄降临的时候,人类必败。”狼痕的语气,如同他那威震天下的气场,不容置否,“而且……人类,「会败在自己的手里」。”   “一派胡言!”一旁的彼特鲁沙忽然大吼一声,怒发冲冠。   来自北境之地的彼特鲁沙,对魔族的痛恨早已沉淀成巨大的决心,家乡被库里因茨摧残,无数族人葬身寒冬,他早就想在千禧年灾厄到来之时,找到抹除库里因茨的办法。   千禧年灾厄是唯一的希望,那时,世界都会为之洗牌,任何新格局都有实现的希望,除非——   被「神谕」钦定。   “人类从未输给魔族,我还以为你是多么强大的战士,说出这种话,我看你不过是一介鼠辈!”彼特鲁沙大踏步而去,左手一挥扼住狼痕肩膀,“给我站起来!”   “彼特鲁沙,不要冲动!”安君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人类,敢触碰我,你,勇气可嘉。”   狼痕抬起右手,像拍走灰尘一般,轻拍了下彼特鲁沙的手。   “呃?!”   顿时只听一声闷响,彼特鲁沙只觉一股巨力震到手腕,手掌脱力,全身竟直接被震退数步。彼特鲁沙调动全身之力,才勉强稳住身形,他扼住手腕,剧痛从手掌传向全身。   手没断,但大片的血管恐怕也已被震碎。   治疗术的流光这才慢半拍地流入彼特鲁沙体内。   “怎么会……!”红楠惊诧道,“那个彼特鲁沙……在力量上竟输给了狼痕?!”   事态已经超出了安君预料。之所以要带彼特鲁沙来这里,安君也是想借助彼特鲁沙震住狼痕。二者都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纯粹战士,再加上狼痕重伤还未痊愈,不管是力量还是特性,都未能施展全力才是……   可即使是这个状态,狼痕的力量也依然超出了安君的预期。   安君轻叹一声:“狼痕。那「种族纯化」运动,和对凯撒开战,和「神谕」有关系吗?”   “人类必败无疑。”狼痕笑了,像是冷笑,又像是嘲讽,“所以,只有兽人之国那弱肉强食的社会体制,才有战胜魔族的机会。人类,太安逸了,安逸的幸福,只会带来不幸。”   “可这些话,不是神谕的内容吧。”安君说,“弱肉强食,兽国为上……这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的臆想。”   “不错。”狼痕丝毫没有辩驳的意思,“你很聪明。你能反驳我,但你……同样也能明白,这神谕到底代表着什么。”   “这不是你激进的理由。”   “不,这已经足够。”狼痕说,“人类必败,与其败给魔族,不如败给兽族。可现在,你的存在,暂时救了凯撒帝国一命,那……你能救他们一辈子么?”   “……”   “无论是凯撒帝国还是教会,他们总有一天会背叛这个世界,背叛你对他们的期望。你,太过仁慈了,安·凯尔拉。你仁慈得像个溺爱孩子的母亲,你仁慈得像个常被人用来许愿的圣母像,而你的溺爱……最终会毁了你身边的亲友,毁了你所保护的一切,毁了你想要庇护的这个世界……就像,神谕里说的一样。”   “谢谢你的建议。但……”安君看着狼痕,眼神很是清澈,没有一丝动摇,“但,这世上大多数的普通人,都应该有追求幸福的权力。你想让所有人都成为弱肉强食的牺牲品,你想让所有人都为了追逐力量而活,可他们的大多数,从出生的那天起,就注定不是战斗的那块料啊——即使是「神谕」,也总有……对抗它的办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狼痕笑得很大声。那笑声震动着地面与墙壁,震动着众人的鼓膜,震得生疼。然后,狼痕站了起来。“一个修女,也胆敢想着让全世界反抗命运,我有点喜欢你了,安·凯尔拉!”   “你这家伙……”彼特鲁沙像是本能地挡在安君面前。   “狼痕,那,你的选择是什么?”安君想拨开彼特鲁沙挡住自己的手臂,却发现自己那贫弱的力气,连让彼特鲁沙注意到的能力都没有。于是安君从一旁绕开,慢慢靠近狼痕。“……加入我们吧。我有信心……只要大家团结一致,我们总有希望,找到解决千禧年灾厄的办法。”   狼痕的笑,戛然而止。   “不可能的。”   “……为什么?你到底在顾忌什么?就算是为了兽族的子民,就算是为了你的亲族……可只要全世界都能团结起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总比你一个人努力要可靠的多。”   “团结?呵……小孩终究只是小孩。”狼痕说,“你,真的很天真。我是你的敌人,我是破坏了你城市的敌人!你现在却想着拉拢我?!愚蠢!”   “……在千禧年灾厄的面前,任何矛盾,不值一提。”   “所以才说你天真啊。安·凯尔拉。”狼痕说,“智慧种,是永远也不可能团结起来的,即使有那短暂的团结,也不过只是为了共同的利益,昙花一现。”   狼痕看着众人失语,接着说道:“而真正无法团结的原因,是你们,人类。你们无能,你们天真,你们弱小,你们愚钝,你们傲慢,你们贪婪……你们,不配。”   “忍无可忍了!”彼特鲁沙丝毫不顾对方实力如何,全身凝聚力量,顿时深红色魔力萦绕全身,狂化开启,彼特鲁沙全身肌肉暴涨,只一眨眼便来到狼痕面前,狂乱的力量凝聚拳头一点,猛然爆发,钵大的拳头砸向狼痕脸颊。   轰——!!!   然而……   一只手,硬生生停住了彼特鲁沙那巨炮般的拳头。   “气势不错,可惜,这虫子般的力气,甚是可笑。”   “什……!”   下一秒,狼痕手掌向上一送,那虎背熊腰的彼特鲁沙竟毫无抵抗之力,只听一声闷响,彼特鲁沙顿时被震飞腾空。而彼特鲁沙也并非等闲之辈,只见他空中一个扭身,旋转数圈旋即落地,却也踉跄数步才得以稳住身形。   “即使我变弱了,也不代表有谁能挑衅我的地位。尤其是……你们人类。”狼痕不屑地冷哼一声,“弱者们,等你们有能力正面打赢我的时候,再谈你们那幼稚的理想吧。不过你们可要赶快进步了,我这苟延残喘的身体可等不了你们多久。”   “什么……”安君忽然察觉到异常,“你说什么?你……”   “安·凯尔拉,向神明索取力量,都是有代价的。比如……我的命。”狼痕的眼神里,却仍看不出一丝负面情绪,就好像命运的一切安排,都不会让他在意分毫。“这就是,我要让狼牙回来的原因。”   “……!”   安君不知道狼痕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但此时此刻,安君却忽然有点理解了狼痕的状况。   狼痕活不久了。   但他不能说。   所以才宣战暗协,让狼牙回来。狼牙要有靠山,狼族王室,要有个香火。   而这次,也许是狼痕最后一次,能改变世界的机会了。   “安·凯尔拉,不必多言。”狼痕说,“我已经了解你了,了解你的人品,也了解了你的计划。但我会拒绝你的一切,我会离开这里,然后……贯彻我自己的道路。”   安君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狼痕是战犯,若他拒绝合作,那于情于理都不能放过他。   但此时此刻,无人挡得住狼痕分毫。   “那,至少请拿上这个。”   黑色魔力闪过,安君的手心,出现了一根金白色的羽毛。   “这是那时的……”   “不管怎样,我必须感谢你,是你,让我跨过了进化者的门槛。”安君慢慢靠近狼痕,“现在,它已经失去了魔力,和一根普通的羽毛没有多少区别。”   “为何这么做?”   “我放过你,还清了你对我的人情。而这根羽毛,是为了……「拉多托斯」。”   “吾神?”狼痕听到狐狼神拉多托斯的名字,不禁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五岁的时候,曾见过拉多托斯一面。”安君将羽毛递给狼痕,“那时,他对我说,如果我见到了他的族人,就让我告诉他,「拉多托斯,能够从勒加米尔的身上,拿下一根羽毛」。”   “……怪不得,你也拥有「狼魂」。”狼痕接过那羽毛,喃喃自语。“勒加米尔么……我明白了,这句话,我会记住一辈子的。”   “这,也算是拉多托斯的信物,我希望,作为他信徒的你……能够不再迷失自我。”   “呵……呵呵呵!”狼痕大笑两声,转身对着身后的灰墙猛地一拍,顿时一阵轰鸣传来,高墙在刹那间化作齑粉,露出一片巨大的空洞。   灰墙之外,是阳光灿烂的世界。   “——有缘,再见吧。”   轰!   地面崩碎,巨大的龟裂让整座寝宫摇摇欲坠,灰尘弥漫,让众人不禁略一遮挡,可是——   狼痕已经消失了。   “什么——?!”   狼痕是怎么离开的,没有人看得清。   没有人拦得住,没有人能劝他合作,仿佛连天地都拿他无可奈何,唯有那脆弱的灰墙,让狼痕面对着静坐三天。   如今灰墙尽碎,狼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没有任何迟疑,仿佛对他拥有过的一切都毫无留恋,甚至连他的亲弟弟狼牙,都没有任何留言。   唯有弥留的笑声,震颤着众人的心灵。   …………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二十二章:无冕命运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当奥·凯尔拉看着眼前场景哑然失色的时候,安君是这样解释的。   狼痕消失了,顺便搞塌了半座寝宫,所幸没有人受伤。但整座王宫城,竟无一人再发现狼痕踪迹。   所有人都知道,狼痕从不使用魔法。   但他本人,却仿佛超越了魔法本身。   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中,狼痕,光明正大地离开,无人可见,无人能拦。   “……”奥·凯尔拉整理着思绪,又将黑袍上的兜帽拽低两分,遮住眉眼。“那,安·凯尔拉,狼痕……有和你说关于我的事么?”   “没有。”安君摇摇头,“管辖者先生,你和狼痕……有交情?”   “……算是吧。”奥·凯尔拉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女儿面前还仍是未知状态,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帮他保密,这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但狼痕……永远是自由而孤独的。没有人能成为他真正的同伴,甚至……包括狼牙。”   “只要他不再是敌人,对我们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安君轻叹一声。   说实话,安君并不打算拉拢兽族,尤其是狼痕——那狼痕实在是个危险的未知因素,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   但至少现在,已经不用担心狼痕再做些什么了。   “你不该让他走的。”奥·凯尔拉却这样说,“狼痕,是我们唯一能战胜「他」的筹码,这一天我等了太久,可你却自顾自把狼痕放走。”   “「他」?”   “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魔种,「靡菲斯特」。”   “……”安君盘算了几秒,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只觉得有些惊讶,但那管辖者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没有人能驱使他做什么,指望他对抗魔种,还不如我们自己想想办法……再说,不是我让他走的,他想留,没人能赶他走,他想走,也没人留得住。”   “想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奥·凯尔拉质疑道,“是凭你这几个弟子,还是那些没用的士兵?现在连威廉和他的千骑都走了,即使是暗协……”   奥·凯尔拉忽然停声,看着一旁的红楠等人。安君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便让一旁三人先行离开。   “管辖者先生,你是不是想说,弥音?”安君知道对方有什么话不能让他们听到,便想到了暗协的始祖,月下弥音。   “月下弥音,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月下最强了。”奥·凯尔拉说,“你明白的吧,一旦离开弗拉沃尔,月下弥音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尽管,那样的她依然是这片大陆屈指可数的强者……但我们不能让她再背负更多东西了,长生种虽然实力强大,但她的修为一旦受损,就要花费极长的时间来修复,这一千年来,她的实力不但没有精进,反而……罢了,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说话不要只说一半啊……”   “我想说的是,即使是暗协和弥音,也不一定指望得上。那个靡菲斯特……比你想象中要强大太多。”   “这么说,你有关于他的情报?”   “哼……我说过了吧,只要你没能从「赌局」中赢我,我是不会告诉你关于靡菲斯特的情报的。”奥·凯尔拉似乎在坚守着某种原则,却让安君感到很莫名其妙。   “如果你不想告诉我,那就算了。”安君也懒得再和他较劲,总不能直接揍他一顿。安君便直接放弃道:“我没必要和你玩那些浪费时间的东西。与其被你那些卑劣的手段愚弄,我还不如自己去寻找答案。”   “如果你觉得那只是在浪费时间,那我便只会觉得你的悟性有些可悲。”奥·凯尔拉说着,掏出一枚金币,“安·凯尔拉,听着,我从来没有在愚弄你,之前的第四局比赛,我没有做任何手脚,是你赢了,是命运给了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我们的比分是二比二,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再来一次?”   “……”安君看着他,只感觉有些无语。(这家伙……看着挺高冷,但怎么总像在哄小孩似的……是我的错觉么?)   “放心,如果你觉得自己没能力赢过我,那我放水便是,我不再用任何手段,只让这金币自然落下——”奥·凯尔拉这样说,“我只是想知道,我只是想让命运来决定——安·凯尔拉,就让命运来告诉我们,你是否有资格趟这道浑水。”   “……可以。”安君走上前去,伸出手,“但我要确认一下,你不能在这金币上做什么手脚。”   “当然没问题。”奥·凯尔拉把金币轻轻放在安君的手中,那一刻,奥·凯尔拉的心中出现了一丝波澜,这大概是他这七年来,第一次与女儿进行身体上的接触。   可下一秒,心中的「波澜」,便化作了惊涛骇浪。   “是啊,我可不能,让你做什么手脚。”   轰!!!   澎湃的黑色魔力只在瞬间便涌入奥·凯尔拉全身,无尽的恐惧与冰冷,无尽的吞噬与威压,从里到外撕裂着奥·凯尔拉的肉体和精神,奥·凯尔拉欲要抽手,可黑色魔力已经沾染他的全身。   “唔!!”   剧痛,还有如同死亡一般的恐惧,让奥·凯尔拉感到好似瞬间堕入无边地狱,可奥·凯尔拉毕竟是管辖者,其隐藏的实力也远超安君想象,在这连彼特鲁沙都难以承受的黑色纹章的威压之下,奥·凯尔拉竟硬是没有倒下。   但很显然,奥·凯尔拉暂时也失去了战斗能力。   虽然安君一直用「总不能揍他一顿」来克制自己,但现在,安君却觉得莫名的解压。   还是揍他一顿好了。安君这样想。   “安……!你这家伙……不讲武德!”奥·凯尔拉拼命压制那股黑色魔力的侵蚀,“不是说好……不做手脚么……!”   “是啊。这样,你就没法作弊了。”安君的语气很冰冷,一点也没有同情对方的意思,然后他松开金币,让金币自然落体。“还是这样让我放心。不过你还真是让我惊讶,这一击,就算是我也觉得很痛,该说不愧是「管辖者」么……”   安君说的没错,奥·凯尔拉的确不是等闲之辈。他并不知道,在此之前,即使面对狼痕,奥·凯尔拉也仍有一战之力。   “我竟然……躲不开……!”   “谁让你和我接触了呢。”安君微微一笑,“「反击盾」在贴身状态下,可是瞬发哦,这可是任何人都无法……不,是除了狼痕,任何人都无法闪避的,瞬发攻击。”   “哈……你还说这是在浪费时间……”即使在这股威压之下,奥·凯尔拉却仍能一笑应对,“你这不是……学的挺好的么?”   “托你的福。”安君说,“老规矩,我还猜正面。”   “好。”   没有任何干涉,金币就这样落在地面,而结果——   是正面。   这仿佛是一个命中注定的结果。   黑色魔力的威压消散,奥·凯尔拉感到一身轻松。然后他说:“呵……不错,你赢了,是命运让你……”   “命运?”安君忽然打断了对方,他的手中,出现了一张符文,“什么命运?”   “什么?!那是……通讯符文?”   通讯符文,是凯撒大陆常见的低级魔道具,是在一张普通的魔法道具纸上制作的一次性短距通讯卷轴——甚至连卷轴都算不上,顶多算一张魔法卡片,这种卡片便宜,易得,在各个地区都有销售。   这是安君经常用到的符文,爱丽丝身上就有很多。   “这是你一直瞧不起的C级成员。”安君说,“也是你刚刚要赶走的,毫无战力的成员——莉维卡。”   “她……?”   “而她的特性「海王星」——”安君说,“能够将所有随机选择选到正确答案的「概率」,提升50%。”   “……!”   “你总是把战斗能力当成唯一解,可现实是,就连没有战斗能力的孩子,也依然能摆你一道。”安君说,“我要告诉你,管辖者,人类的「命运」,从来不是左右人类选择的「注定」。所谓「命运」,就要由人类自己去尽力改变,如果一切都交由天意,那么连天意都会嘲笑你的无能。”   “……不错啊,不错。安·凯尔拉,我承认你了。”奥·凯尔拉自嘲般笑了笑,“也许……你真的有能力去应对靡菲斯特……也说不定。”   “告诉我吧,关于靡菲斯特的情报。”安君说,“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唯唯诺诺。”   “……一年前。”奥·凯尔拉说,“一年前,我派出了三十位暗协精英,包括二十七位B级、三位A级,去追查靡菲斯特的下落,可无一例外……”   “什么……”   奥·凯尔拉犹豫了一下,好像轻叹了一声,却听不出来,然后他说:“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安君不禁空咽一口。   “靡菲斯特的强大,远超我们的认知。”奥·凯尔拉说,“A级暗杀者可是暗协精英中的精英,那可是仅次于管辖者的强者……就算你的实力超出我的预料,但那样的靡菲斯特,也绝非是你能够战胜的存在。”   看来……又被小看了啊。   这具娇小的身体,似乎天生自带的隐藏实力的天赋,给安君带来了一些便捷,也带来了更多的不便,不过安君也没打算太过张扬,只是有些时候,却也总让友军在计划制定上变得束手束脚。   安君本人倒也不觉得自己的实力有多出色,在见识太多强者之后,他甚至也越来越对自己失去自信。   安君对奥·凯尔拉隐瞒了实力,奥·凯尔拉对安君隐瞒了身份,这种双向隐瞒,让彼此之间的交流产生了巨大的障碍。   “幸好,他的目标是我。”安君叹息一声,“看来,我离开森特托姆,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安君的脑中,浮现出那孩子的模样。   铃。   安君明白,铃的身边,自有雷亚兹坐镇,安君并不怕靡菲斯特拿铃做文章。靡菲斯特唯一的目标,就是安君体内的莫伽迪雅的灵魂碎片……安君相信,靡菲斯特不会浪费没用的时间,放任自己去寻找对付他的办法。   真正的战场,不能在森特托姆。而靡菲斯特,也绝不会在弗拉沃尔周边与自己开战。   那么,唯一能引诱靡菲斯特出现的地方……   “我要留在这里。”安君说,“既然我们都想处理靡菲斯特,那么,我们就是同伴了。接下来,我需要尽可能的收集他的情报,然后……以身为饵,引蛇出洞。”   (铃,等着我。这是最后的最后了,只要处理完靡菲斯特,我马上……就能和你团聚。)   …………   ……   与此同时,凯撒帝国,圣路易斯城。   棕色短发的少女,半跪在地上,手中的长枪硬是撑住她的身体,这才没有倒下。   血,从身体的各处,涓涓流下。   巨大的屏幕上,写着她和对手的名字。   「铃·凯尔拉」。「肖特·凯撒」。   “喂,喂,喂——怎么了,「武者」?”擂台的另一边,少年悠哉地靠在擂台边缘,全身连一处脏污都没有留下,面对拥有「勇者级」特性的铃,脸上竟不见分毫认真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把对手放在眼里。“站不起来的话,你的小队就要输了哦。这就是今年的黑马?喂,你这还不如我们队里的替补啊。”   “可恶……”   屏幕上,也写着两个队伍的名字。   「森特托姆公国,一队。」   「凯撒帝国,二队。」   终于还是碰上了。那传说中每年都包揽世界前二的最强队伍,凯撒帝国代表队。   仅仅只是二队而已。   「勘察」发动,铃的眼中,显示出对方的状态面板。   「肖特·凯撒,人类。LV55。HP:2670/2680,MP:960/1250,力量:733,防御:245,魔法强度:336,魔法防御:210,敏捷:544。」   「特性:「弓兵」,特性分类:「勇者级」。」   「称号:千禧年的勇者·弓兵。」   …………   ……   ————   ——   作者的话:   节日快乐,爱你们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二十三章:「弓」   半小时前。   凯撒帝国·圣路易斯城。   当铃·凯尔拉进入这座偌大的建筑时,她有些睁不开眼。   这是一座巨大的椭圆型蛋壳模样的场地,连顶部也被封装,没有一点外界的阳光流入。“蛋壳”长轴约六百米,宽轴也有四百米,高度更是二百米有余,还没有加上周边的广场与附属建筑。无论仰望还是左右环顾,都无法看见这建筑的边缘。   这建筑的规模,比铃见过最大的建筑——森兰宫殿,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圣路易斯城,也仅仅只是凯撒帝国的边缘城市,可其之繁华,其之辉煌,竟已经超越了森特托姆公国的王都。   铃有些错愕。   走进内部,无数盏巨型魔晶灯将内部照得通明。现在是午后,可紧密外壳之内,是比白昼更亮的白昼。   人们在欢呼。   后来铃才发现,欢呼声似乎不是给自己和队友们的。   “凯撒大陆国际初级学院联赛马上开始!”空中,主持人模样的男人悬浮,时而与观众互动,时而飞舞雀跃,仿佛一只空中的精灵。“这一次给大家带来的,是万众瞩目的十六进八晋级赛!”   “那是帝国皇家学院的风系大魔法师哦,很出名的,我们学院也用过他的教材。”一旁,魔道院的老师曼妮卡介绍道,“能在空中如此灵动地飞行,真不愧是五阶魔法师啊……”   “五阶……”铃喃喃自语。和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几乎没有人能在一生中亲眼目睹一次五阶魔法,所以众人对五阶一词的认知并不清晰。而铃见过的最强的魔法,是之前与鸢城队一战中,面对的差点让己方团灭的光系四阶魔法。“如果是五阶的话,会比那个「星之辉羽」……强多少?”   “哎呀……他只是主持人哦?”曼妮卡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如果是五阶魔法的话……大概这座场馆内的所有人都会没命吧。”   铃忽然有些沉默。   身旁的双子姐妹拍了下铃的肩膀:“发什么呆呢,赶快走啦!都快开场了。”   “啊,哦。”铃回过神来,赔笑一声,“抱歉抱歉。”   一旁的少年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   场地的规模,远超出铃的想象。   长四百米宽三百米的土质擂台上,布满了起伏的巨岩和树木,仿佛身处一片真实的半森林地带。树木不算太密,一眼便望得到场地的另一边。   “这是……擂台?”铃错愕地看着场上。   “没见过世面吧。”一旁的双子妹妹薇娅戏谑地侃道:“如果能赢下这一局的话,我们就能去更大的城市打四强晋级咯,到时候你才能看到什么叫大场面。”   “是的哦。”双子姐姐薇恩笑道,“上次我和薇娅一路打进四强,那次的场地……真是终身难忘呀。铃,凯撒帝国对我们来说都是梦幻般的国度,只要赢下这一场,我们可就能好好玩一玩了,只要……”   薇恩忽然失声了。   双子姐妹好像一直在强调一件事。   “如果,能赢的话……”   「如果」。   ……   “下面!我来介绍一下双方阵容!哎呀哎呀……大家可要坐稳听好了哦!”空中,主持人兴奋地四处滑翔,那身姿灵动而迅速,如一只海燕在凌空起舞。“这次!可是超——级备受瞩目的,超——级选手啊啊啊啊!”   那主持人似乎有扩音的魔法,而那声音实在太吵,铃捂住耳朵:“我怎么感觉他有点亢奋……”   “首先!是来自森特托姆公国的森国一队!他们中的两位,都是本届比赛的超——级黑马,而且还是新生!!”   “领队者,是森国四年级学生,双子中的姐姐薇恩!”主持人大喊道,“她和她的妹妹由于完全一致,所以我就不多介绍啦!总之,她们的特性是超——级强大的「双生花」!是只要「二人靠近就能极大幅度提升攻击力和敏捷」的超级亲密的能力啦!甚至!在「双生花」的加持之下,还能施展出攻防无缝的顶尖技能「双生剑」,以及,万里挑一之人才能领悟的「二阶强化」!天才!超级天才!”   “然后,是队中智囊,战术指挥,战队中唯一的男生,弓手西恩!尽管特性只是普通的「精准强化」,但在魔道院中习得了大量附魔魔法,可以一息之间连上三重附魔强化,百步之外击穿敌人防线,更可贵的是,他那统筹战场的指挥能力,让仅仅一年级的他,成为了这个女团的指挥官!哎呀,真是令人羡慕的待遇呀!”   西恩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空中,有些尴尬而恼怒:“这是什么鬼介绍……”   “还有!”主持人忽然声音骤高,“万众瞩目!千禧年的勇者!铃·凯尔拉!!”   观众席上,忽然鼓起了掌。   “千禧年的勇者铃·凯尔拉,拥有超强特性「武者」!虽然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效果,但据说她拥有超快的进步速度,和无与伦比的学习能力,而且基本功非常扎实,进攻十分凶猛,几乎没人能正面接她一枪!啊,至于具体特性的信息,毕竟是勇者级嘛,我就不方便透露啦!”   “另外!”主持人继续说道,“还有……还有谁来着?应该没有了吧……啊,不管了,就这样!”   一旁持盾的少女差点哭了出来:“诶诶?我!还有我啊!为什么每次团队介绍都会把我给忘掉啊!”   “小黑学姐……”铃安抚道,“存在感低……也不一定是坏事嘛。”   “呜……恐怕已经没有人记得我了……”   砰。   这时,灯光忽然变了。   所有的定向灯,全部集中在了一处。   三百米之外。   场地的另一边。   那是一个少年。当他出现的时候,偌大的会场、躁动的观众席,仿佛有着某种默契般,尽数静默。空中的四向巨幕投射出那少年的样貌。   灰黄色的头发,杂乱不堪,全身的服饰,勉强能看出是贵族的款式,却衣衫不整。   少年坐在地上,看不出一点贵族的样子,可他的名字,却清晰地打在了屏幕之上。   「肖特·凯撒,17岁。」   “凯撒……难道……?!”   “出现了!!!”主持人率先打破这份沉寂,他大喊一声,情绪在瞬间亢奋起来,惹得全场观众也忽然沸腾。“那是!凯撒帝国亲王之子,千禧年的勇者,「弓兵」肖特·凯撒!!天哪!两位千禧年的勇者同台竞技,这可是千年一遇的奇观!”   屏幕上,肖特在笑。   这时,所有人才忽然发现一件事。   战场的另一边,竟只有肖特一个人。   “等等!他的队友没有上场?!”主持人大惊道,“他……他是什么意思?!”   “喂,喂。我说啊。”低沉的嗓音远跨数百米传来,众人这才发现,那肖特竟会使用和那主持人同样的扩音魔法,“我之前就说过了吧……对付他们,我,一个人就够了。”   “什——么?!他竟然要独自出马以一敌五?!”主持人错愕道,“不可思议!但这并不违反比赛章程!那么——双方达成协议!比赛将在六十秒后正式开始,请按照规定距离向彼此接近吧!”   这座四百米长、三百米宽的场地实在太大,对会使用远程攻击的选手提供了极大优势,因此按照比赛规定,双方要各自向前,走进双方直线一百五十米的距离之内。   可就在这时,众人发现,坐在地上的肖特·凯撒,忽然悬浮起来。那是一股看不真切的灰白色魔力,仿佛构筑成了一辆半透明的实体马车,缓缓将他拉向场地中央。   “竟然在开战之前就展示自己的魔法吗……这家伙,有些狂妄。”西恩缓缓说着,一边安排着众人的战术规划,“铃,开场后,我们与他之间的距离,约有一百五十米。对方很明显是以远程攻击为主的类型,宽阔的场地很适合他的发挥……一百五十米的话,你要接近,需要多久?”   铃在心里粗略算了算,然后回答道:“直线的话……五秒之内。我的敏捷值也不是太高。”   “不会有直线的。”西恩说,“如果对方针对你,那你能快速接近他的可能性不大。铃,你是我们之中单人作战能力最强的,如果可以,我们需要你近身压制他的攻击。”   “不用你说,我也是这么想的。”铃轻笑一声。   “等等,你为啥说最强的是她啊?”一旁的薇娅一脸不悦道,“那我呢?”   “薇恩,薇娅,你们需要二人协同作战,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但……”西恩转头,看向身后的那双子姐姐,“薇恩学姐,你膝盖的伤……”   “不用担心……已经有过治疗了。”   之前在森特托姆公国做最后选拔的时候,薇恩就因为膝盖的伤势而影响了发挥,尽管经过多次治疗,可现有的治疗术仍无法做到骨伤愈合。   尽管她嘴上说着不用担心,但西恩心里明白,以薇恩、薇娅姐妹现在的状态,完美发动「双生花」的可能性并不大。   简单的沟通之后,众人来到了彼此预定的位置。这场地说来也有些意思,场上耸起的树木和岩石都是真货,大多数比一人高,似乎最大程度地还原了复杂战场环境。   “五!四!三!……”   六十秒过的很快,主持人喊着倒计时。铃转过头,望向远处的对手。   肖特·凯撒仍一脸悠哉,仿佛在比赛的根本不是自己。   “二!一!比赛——开始!!!”   下一秒,肖特身旁忽然涌起数道灰黑色灵气,在肖特身边左右排列开来,相距十分均匀,旋即那灰黑色魔力缓缓凝固,聚集成模糊的长条形,斜指前上方。   “……「幽冥箭」哟,毁灭他们吧。”   砰!   下个瞬间,五只魔力条忽然暴射而出,直指斜上方,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向铃照面而来。   “首轮魔法咏唱时间,1.75秒。无制导抛射,魔能弹道类法术,魔法强度规模……二阶以上,三阶未满。”西恩只在一秒之内便完成了对敌方攻击的基本分析,“……正前方向上三十度,落点,此处。黑学姐!”   “收到!”只见那持盾少女向前一个踏步,那诡异的黑色盾牌忽然展开一张巨大屏障,只在瞬间便罩住众人。“守护魔法序列,第三阶,「力场盾」!”   轰轰轰轰轰!   五只「幽冥箭」跨过一百五十米的水平距离,尽数轰击在黑的力场盾之上,扬起魔力爆破的烟雾,可下一秒,只听一声清脆的崩裂声,「力场盾」表面出现了数道裂纹。   黑不禁眉头一皱:“不太好……那箭的威力,比我想象中的要高好多!”   “呵呵……”战场另一边,肖特·凯撒的声音传来,“看来,我还真是被小看了啊……刚刚,只是跟你们打声招呼,仅此而已……「幽冥箭·列队」!”   烟雾之后,众人这才发现,肖特的左右,黑色的魔力队列,已经蔓延到了战场的边缘,形成一条横向的封锁线,每枚凝聚的魔力条之间,都有着稳定而完全均匀的一米间距。   肖特笑了,仿佛战局已经尽在掌控:“感受一下吧,武者哟……感受到我们之间的天赋差距……呃?!”   轰——   这时,肖特才发现,一枚裹着数道魔力流的箭矢,已经来到了面前。   “「精准强化」,「射程增幅」,「破魔」。”同一个瞬间,西恩已经完成了三重附魔,这一箭,足以让他瞬间击败同级魔道院的同学们。“你的第二次魔法咏唱,估算三阶,用时3.3秒……论箭术,我比你快。”   砰!!   可下一秒,只听一声暴鸣,西恩的箭竟瞬间化作齑粉,再看向肖特时,他身旁环绕着一层半透明白色魔力,仿佛一颗透明的水晶将其包裹,护住了肖特全身。   肖特冷哼一声:“蠢货……区区凡人,也有资格挑衅「勇者级」?”   “但,你的对手是我。「射程增幅」,「破魔」,「二次破魔」!”   西恩又连放数箭,可那肖特已经看穿西恩的攻击方式,只见他手指一挥,几道幽冥箭接连射出,正面迎接西恩的攻击,旋即幽冥箭于空中爆裂,尽数炸碎西恩的弩箭。   而那已经发射过幽冥箭的位置,只一眨眼便完成了再次填充,又凝聚出新的魔力箭。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让我来教教你们,什么是「勇者」的力量——”   咔,咔,咔——   “那……那是?!”   肖特前后,忽然出现了一排新的「幽冥箭·队列」。   薇娅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怎么可能?!只在……一瞬间?!”   “「射程强化」、「破魔」、「穿甲」、「贯穿强化」!”   眨眼间数根四重附魔箭矢被西恩接连射出,可无论西恩射出多少箭矢,幽冥箭总会一发接一发地与西恩的箭矢相撞,即使没能完全命中,但幽冥箭在空中爆炸产生的威力,也足以震断箭矢。   “……「硬度强化」、「破魔」、「极速」、「弹道滑移」!”   数道弩箭再次射出,这次弩箭的弹道有些奇怪,那弩箭先是以接近水平的角度向前方射去,在「幽冥箭」发射的瞬间,忽然斜向上弹起,仿佛在空中打了一个水漂,瞬间绕过第一轮「幽冥箭」的拦截。   “愚蠢……”   下一秒,比弩箭多数十倍数量的「幽冥箭」再次射出,于面前空中绽开一片魔力爆炸的烟雾,西恩的弩箭竟硬生生被大量魔力爆破炸得粉碎。   台下,魔道院老师曼妮卡紧咬嘴唇,她很紧张。曼妮卡的特性能让所有映入眼帘的魔法被其分析,可也正是分析之后,曼妮卡不禁乱了阵脚——   「幽冥箭:魔弓序列魔法。效果:使用者的力量值与魔法强度值,将被幽冥箭同时视为魔法强度。幽冥箭同时接受力量值与魔法强度值的加成。」   「祝福效果:神谕的祝福·魔弓。当使用者的特性为「弓兵」时,幽冥箭不会消耗使用者的MP。」   咔,咔,咔——   烟雾,散去。   所有人大惊失色。   又一排,又一排……仅仅两次呼吸之间,一张巨大的阵列几乎布满了半片场地,那一刻,所有人都不仅倒吸一口凉气。   左右相隔一米,前后相隔一米,左右方向二百个阵点,前后方向一百二十个阵点——两万四千枚「幽冥箭」构成的巨大阵列,齐刷刷指向战场的另一边。   “那、那是什么啊?!”连那主持人都不禁大惊失色,全场观众更是哑然失声,又在下一秒失控尖啸。那恐怕,是他们一辈子也见不到的规模。   肖特·凯撒没有面露丝毫难色,仿佛连那无数幽冥箭都并非来自自身。   他笑了,笑声阴森而狂放,他的笑,盖住了这场馆中的一切。   “感受力量吧,废物们……”肖特这样说,“魔弓序列魔法,第五阶——「剿灭阵列·幽冥的海啸」。”   五阶魔法,降临。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二十四章:守护者的抉择   爱丽丝在吃瓜。   她捧着半个西瓜,坐在这训练场的边缘。身下是木质摇摇椅,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西瓜是来自森特托姆公国的货,据说那是自兽人之国与凯撒帝国和解之后,拜斯尼斯商会带进来的第一批水果。   训练场中,两位黑袍人在交谈。爱丽丝不感兴趣,也听不懂。主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如果没有安排,爱丽丝就会自己找个凉快地儿待着,只要视野里能看到主人,爱丽丝就不会感到焦虑。   一人高挑,一人娇小,两黑袍人对向而立。爱丽丝抬头看去,目光只聚焦在那个娇小者的身上,那是她的主人。   ……   “安·凯尔拉。”高挑的黑袍人这样说道,“你必须明白,你的力量,正在走向一个极端。短板效应迟早会将你反噬。”   这个男人名为奥·凯尔拉。他正是眼前那少女的父亲。可男人隐瞒的很好,他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修女看着他,没有说话。   奥·凯尔拉又说:“你需要「特训」。无论是作为冒险者,还是别的什么,你都必须拥有足以承担「管辖者」名号的能力。”   “……可我没打算替暗协打工哦?”   “我不需要你为暗协做什么,但在外,我只希望你不要败了暗协与「管辖者」的名号。”奥·凯尔拉说,“我认可你的力量了,但作为「管辖者」,你还不够格。”   “……所以,你又要教我什么?”   “你善于扬长,但未必能够避短。”看奥·凯尔拉神情,他似乎笃定了自己这段话能够直指病灶,“你的进攻能力、突击能力、远程输出能力、战场转移能力……全部为零。空有一身防护,对真正的战斗而言,毫无用处。”   “……不要一上来就把别人的特长贬得一文不值呀……”   “如果,”奥·凯尔拉忽然指向不远处吃瓜的爱丽丝,“如果现在,我要以暗器,远程击杀爱丽丝,你有办法阻止我么?”   “……”   “你做不到。”未等对方说话,奥·凯尔拉便已经下定结论,“我的敏捷,完全可以在你眨眼的瞬间,取那爱丽丝的性命。你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敏捷型的对手,是你最大的天敌。”   此时,爱丽丝还坐在摇摇椅上,抱着半个西瓜,舀着吃。她并不明白那两人在说什么。   一位体态优雅的亚人走了过来,端着一张木盘,上面有一杯果汁和叠好的毛巾。爱丽丝认得他。那人正是国王亲侍,特斯芬。据说上一届的国王也是让他来负责琐事,尤其是狼痕王懒得处理的政务。   至于特斯芬,他似乎并没有因改朝换君而不满,如同一个普通的工人,对老板是谁并不在意。就连安君通告狼痕离去的消息时,特斯芬也依旧面不改色,仿佛置身事外。   “国王陛下。”特斯芬对爱丽丝鞠了一躬,把西瓜果汁端到摇摇椅旁边的小木桌上。然后戴好手套,捻起毛巾,轻擦向爱丽丝的嘴角,“剩下一半的西瓜已经按您的吩咐做成果汁了,还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吩咐。”   爱丽丝不太敢说话。   从小到大,爱丽丝一直都是被命令的那一方。她曾经做过许多脏活累活,也曾经被要求在大冬天去外面乞讨,在按摩店的那些日子也常常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能在这样的条件中活下来,也算爱丽丝的命大。   一切变化的太快,自从遇到安君之后,爱丽丝发现,自己忽然成为了被照顾的那一方。   而现在,爱丽丝更是坐在无上王座,那些曾经视自己如草芥的高贵的兽人们,如今一个个都对自己奴颜婢膝……一开始,爱丽丝很害怕,也很不适应。如今三天过去,爱丽丝仍无法从这样的反差中缓过来,但只要看到主人在身边,爱丽丝的心理防线便可以缓缓软化,然后,被从未接触过的幸福感所淹没。   “……”   特斯芬轻柔地擦干净爱丽丝的嘴角,爱丽丝没有反抗,当然,她也没学过反抗,就算害怕,也躲不过任何事。   她在庆幸。幸好,「她」在身边。   然后,特斯芬又端起果汁,放好吸管:“您只需要吃这瓜最中央的部分即可,王宫的库存还有很多,您大可不必节约。这是鲜榨果汁,也是用中心部分制成,为保证口感,还请陛下尽快饮用。”   “……嗯。”   正在这时,又有一人快步走来,只见那是一位狮族兽人,那人正是安君之前在地宫收服的兽人贵族布伦特。   可布伦特刚接近爱丽丝五步之内的瞬间——   嗡!   两枚魔力质的晶体忽然出现,旋即一道光束爆射,在两枚晶体之间写下一道笔直的光束线段。   “呜啊!”见到面前光束的瞬间,布伦特憋足了劲停住步伐,而那线段,离布伦特脸颊的距离,只有一拳之隔。“杀人啊!”   “布伦特先生。”特斯芬毫无感情地说,“如此冲撞地接近王,分外无礼。”   “嘿、嘿……我这不是急着给国王陛下献礼嘛!时间拖久了就不好了!”布伦特赔笑着扭动手上的空间戒指,下一秒,一只精致的礼盒出现在他手中,“这是陛下绝对会喜欢的百花仙吟糕,材料取自原初精灵之森的鲜花和蜂蜜,每年每国只能从他们那儿拿到一份原料!而且制作工艺十分复杂,做出来之后一定要在十分钟之内吃掉,才能体会到那梦幻般的美味啊……”   光是听布伦特说着,爱丽丝就感到一丝香气穿透那精致的礼盒,钻入她的鼻尖……爱丽丝不禁空咽一口。   布伦特是政界强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当初爱丽丝称王的第二天,布伦特就已经钻研出爱丽丝喜欢的口味、爱好……他每天都会送几次小巧而美味的糕点——就连安君都不得不佩服布伦特谄媚的能力,毕竟连安君自己,都没能摸清爱丽丝真正的喜好。   而布伦特自己,心里更是门清。他明白,讨好那管辖者的最好办法并不在其本身,而是那管辖者麾下,那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又分外受关照的爱丽丝。   “只要把爱丽丝伺候好了,啥事都好办。”布伦特偷偷对特斯芬这样说。   可下一秒,特斯芬忽然推开布伦特,旋即两枚晶体出现在爱丽丝身前,一道光束线段刹那间凌于半空,而就在同一个瞬间,一道黑影撞上光束,顿时爆燃起大片火花。   特斯芬一个踏步,挡在爱丽丝面前。   “呜啊!”布伦特吓了一跳,“怎、怎么?!”   扭头看去,奥·凯尔拉正斜指爱丽丝,手中残留的魔力气息还未消散。   “不要教坏小孩子啊,你们俩。”奥·凯尔拉冷哼一声,看向特斯芬:“你,魔法技艺不错。跟谁学的?”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管辖者。对我们的王,你最好尊敬点。”说罢,特斯芬又若无其事地端起那盒糕点,呈在爱丽丝面前。   ……   “安·凯尔拉。看到了吗?就像这样。”奥·凯尔拉说,“如果没有那家伙,爱丽丝恐怕就于此丧命了。”   “的确,我没有保护他人的能力。”安君说,“危险的时候,我会让爱丽丝进入「影纵」。”   “听着,安,一昧地逃避是没用的。再怎样强大的人,一旦有了「至亲」……那他,也便有了最大的弱点。”当奥·凯尔拉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停顿了一刻,像是在沉思。“爱丽丝,迟早会拖累你。”   “……你想说什么?”   “守护一个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离开自己的身边,离开自己的一切。”奥·凯尔拉说,“如果有一天,爱丽丝的存在阻碍到了你,或者,你妨碍到了爱丽丝,你能……毫不顾忌地放弃她么?”   …………   ……   “快后退!!!”   凯撒帝国,圣路易斯城,国际初级学院联赛,八强晋级赛赛场。   抬头望去,无数暗紫色的魔力箭在空中划过,宛如一片紫黑色的云,竟直接遮断了高亮度魔晶灯的光,黯淡了整座赛场。   两万四千。这是一次幽冥箭雨的数量。   但不是全部。   「剿灭阵列」的每个阵点,都能够快速装填幽冥箭,在整个阵列射出一轮后不过一秒,下一轮幽冥箭雨便再次释放——   接连三次的两万四千枚幽冥箭,如同一片片巨型海啸,没放过每个死角,不给敌人丝毫逃避的空间。   “躲在掩体后面!”   赛场的特殊性给了众人一个选择,那就是巨岩构成的掩体。众人一个跃进便躲在山岩之后——   “守护序列,第三阶,「庇护盾」!”   轰轰轰轰轰——   第一波幽冥箭雨落地,无数巨大的爆炸席卷了半边场地的每个角落,顷刻之间,巨岩化作碎石,树木化作焦碎。   赛场边缘有数百位四阶魔法师,配合魔道具和大量魔晶,这才共同构筑屏障,防住了幽冥箭的波及。   黑架起大盾,魔力构筑的半球体顿时盖住五人,可即使这样,击碎了巨岩后残留的幽冥箭,连同裹在冲击波中的无数碎岩,竟硬生生将那「庇护盾」震得龟裂。   而下一秒,第二波箭雨已经落下。   “守护序列,第三阶!「屏障盾」!”黑一咬牙,在旧力方消新力未起之时,强行释放盾系魔法。一面水平的魔力屏障出现在众人头顶,可几乎是同个瞬间——   轰轰轰轰轰——   “糟——”只是几枚命中,屏障盾便瞬间崩裂,又是几枚落下,顿时击穿屏障盾,可剩下的「庇护盾」也早已破败不堪,只听一声暴鸣,一枚幽冥箭便炸碎所有庇护。“大家快到我身后!——「吸收盾」!”   黑发力不及,只得发动最快释放的盾技,周边残余的幽冥箭瞬间被偏移轨道,正面击中黑的盾牌。   “呜!”   黑一时无法承受这股巨力,顿时倾身倒去,可映入眼帘的,却是那第三波,两万四千枚幽冥箭。   “大、大家快跑——”   “黑学姐!”下一瞬间,铃踏步上前,一手搂住黑的腰间,另一只手撑住黑的盾牌,“不要放弃!大家蹲下!”   轰轰轰轰轰——   在幽冥箭雨落下的瞬间,那原本破碎的魔力屏障再次出现,顿时拦下幽冥箭的攻击,旋即屏障破碎,众人身边,又在同个瞬间出现了黑色半球——   “守护序列魔法,第三阶!「屏障盾」!”可咏唱者,却是搂住黑的铃·凯尔拉,“守护序列魔法,第三阶!「庇护盾」!”   “诶?!”黑不禁一怔,“这是我的……?”   可还未等黑惊讶,烟尘散去,更大的绝望,已经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两万四千个阵点,已经完成了装填,再次齐刷刷对准自己。   过去,黑的诅咒盾牌为团队承担了太多太多。但至今为止,没有一人击穿过黑的防线,就连当初那恐怖的四阶魔法「星之辉羽」,也被黑的「吸收盾」完全吞没,并借以「反击盾」将对手全军覆灭。   可现在,对手停下来了。   明明,肖特可以继续发动轰炸。   但他没有。   他在笑。   这是令人绝望的笑,如同令人绝望的「剿灭阵列」。   肖特·凯撒的面板没有隐瞒,他开放给了对手。   「神谕祝福:当使用者的特性为「弓兵」时,「幽冥箭」的魔力消耗量变为0。」   即……「无限」。   下一秒,只听咔的一声,「剿灭阵列」的阵点处,那些幽冥箭……忽然分裂了。   每个阵点,在此刻,已经变成了三枚箭矢。   七万二千枚。   绝望,越发沉重。   这才是「剿灭阵列·幽冥海啸」被划为「五阶魔法」的真正原因。这才是「剿灭阵列」的完美形态。   “西恩,黑学姐,薇恩、薇娅学姐……”铃·凯尔拉的语气有些沉重,“你们……向裁判示意,退场吧。”   “什么……?!”   “在这样的轰炸之下,你们还留在场上,没有意义。”铃冰冷地说,“「勇者级」,只能由「勇者级」来打败——   “请让我,单独与他一战。”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二十五章:抉择者的缘由   爱丽丝在吃点心。   百花糕的芬芳仿佛能摄人心魂,只一口下去,爱丽丝便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云端。那是接近绿豆糕的口感,却比凡俗的点心丝滑百倍,甜而不腻,香而不烈。   只可惜,那块巴掌大的糕点只有一个,想吃下一个,就只能等待一年。   ……   圣路易斯城。   “请让我,单独与他一战。”   “什么?!”薇娅惊道,“你、你在说什么?你疯了!”   远处,肖特·凯撒没有动作,他明白,自己方才那攻势,已经足以让对手投降了。连主持人也飞下来,准备与森特托姆队的众人沟通。   “连黑学姐都无法抵挡的攻击,再用常规战术,已经没有意义了。”铃说,“黑学姐保护不了我们,我们只能用机动性来闪避他的「幽冥箭」。但是,黑学姐,西恩,你们并不擅长机动,还有薇恩学姐,你的伤……已经严重妨碍你的动作了。如果失去「双生花」的加持,薇娅学姐你也……”   “哈?你想一个人逞英雄?”薇娅眉头紧皱,打断铃的话,“别犯傻了,你以为自己比我们强多少?如果你觉得打不了,那我们投降得了。”   “对不起……”铃的眼神有一丝凝重,“我有……非战斗不可的理由。”   “既然你非得想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不是让你逞能的时候,我们也是你的队友吧?”   “可我……”铃有些迟疑,“我一个人的话,目标小,我……能躲掉他的攻击。想战胜他,就只能舍弃团队作战。”   “才不是这样的!”黑忽然大声说道,“小铃……不是这样的!你说过,你不会再把所有事都揽到身上,自己一个人去承受了。我是你的学姐,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陷入危险的,我可以在后面为你吸收攻势,如果防护目标缩小到我一人的话,我也是能挡住的!”   “我也要留下!你们爱谁走谁走。”薇娅果断地说,“可能我就是看「勇者级」的家伙不爽吧!至少,我必须要亲手砍那家伙一剑,不然我晚上可睡不着。”   “……铃,我明白了。”西恩一声轻叹,“薇恩学姐,我们两个申请退场吧。”   “我……”   “不用说了,薇恩学姐。”西恩打断道,“你还有伤,薇娅又绝不会退场,我不能再不顾你的安危。我们……不适合这场比赛,相信他们吧。”   “……”   薇恩没有说话,环顾四位队友,最后目光停在了妹妹薇娅身上。   “信我们一次。”薇娅一笑,仿佛胸有成竹,拔出剑,斜指远处对手,“我们做妹妹的,总会想要在姐姐面前,出一次风头呀。”   ……   兽人之国。   “只有孑然一身的人,才没有弱点。”奥·凯尔拉如此说道,“想要成事,你需要学会隐藏自己的身份,你需要学会离开自己的亲友,你需要学会怀疑任何人……实际上,你做的不错。”   “你指的什么?”   “你离开了你的妹妹,离开了你的母亲,离开了你出生的国度……你早已理解了我的话。现在的你,成长出乎意料,即使是我,也难说有几分胜算。我很想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我们都是管辖者,我们应该彼此留点隐私。”   “……呵,说的好。”奥·凯尔拉笑了,仿佛很满意这样的回答,“那,以你现在的实力,即使回到森特托姆,除非主教或其他管辖者亲临,恐怕已经无人能威胁到你了……可否告诉我,你如此大张旗鼓向西闯荡,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想知道吗?”   “你可以不说。”奥·凯尔拉说,“虽说是为了特训,但我,也想和你正常地聊个天。”   “无妨。那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安君少见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可是,人的目的是复杂的,我来此地,原因有太多太多。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创造一个……可以和靡菲斯特正面交锋的机会。”   “……嗯。我知道。”奥·凯尔拉已经了解过这一点。   “然后……”安君看向了不远处享用糕点的爱丽丝,“我想,给爱丽丝找一个家。”   “……家。”奥·凯尔拉凝望着爱丽丝,轻笑一声,“你给爱丽丝找的家,可够大的。”   “那……只是意外。我从未想过和兽国国王交锋。”安君轻叹一声,“不过,也托狼痕的福,现在我有了能够使用祭坛的机会,也有了抹除爱丽丝身上的奴隶刻印的办法。”   爱丽丝从记事起便已经是奴隶了,她身上的奴隶纹章,虽然远比不过安君曾接触的至高级纹章,但也仍有远超常规纹章的强大的压制效果。爱丽丝的认知能力与属性被尽数破坏,若非「魔女」的力量,爱丽丝这辈子恐怕真的会形如废人了。   安君时常会庆幸,庆幸这曾经连自己都不看好的特性「遗传算法」。若非这专门在压力下成长的特性存在,恐怕自己只会变得比爱丽丝更惨。   “我无法去了解爱丽丝曾经历了什么,但她,不该被命运那样对待。”安君又说,“我讨厌命运的不公,我了解亲人不在身边的感觉,至少,在爱丽丝剩下的生命里,她值得拥有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归宿。”   “亲人……”奥·凯尔拉低声喃喃,他似乎对这些词汇有些敏感。   “嗯……另外,这趟旅途,也让我有了一个寻找父亲的机会。”安君说着,轻轻地笑了。“我会接受暗协的邀请,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里面。”   “……你父亲?”奥·凯尔拉略微拉低了帽檐,“你找到了什么线索么?”   “其实……我曾经听母亲说过,父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受到冒险者公会的召集,离家远去,目的是为了处理西方出现的魔族……如今看来,我也是歪打正着,来到了西方国度,说不定,我能在这里,找到关于父亲的线索呢。”安君笑着说,“「牙」组的管辖者先生,你说过,你和我父亲有交情,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找他。”   “……好。”   “诶?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安君对奥·凯尔拉的反应有些诧异,“唔……那就更好了。”   “你才十岁。你的父亲,离开了你七年。”奥·凯尔拉说,“你……还会在意他么?逃离了孩子整个童年的父亲,你不会觉得……他很差劲么?”   奥·凯尔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少见的忐忑起来,但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常。   “毕竟,他是父亲呀。”安君笑着说,“所谓父亲,就是会这样,总在背后为孩子撑起一片天的。说不定,他是潜伏在哪里与魔族缠斗的英雄呢。”   “……嗯。安·凯尔拉,我时常会忘记,你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如果你父亲知道的话,他……会为你骄傲的。”   “管辖者先生。如果哪一天,你再次见到我的父亲的话,可以为我带句话吗?”   “……请。”   充满暖意的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连风都静悄悄地溜过,轻捻着那修女的发梢。奥·凯尔拉低头看着对方,看着眼前的修女酝酿了几秒,深呼吸。   然后下一秒,修女忽然抬起头,那一瞬间,奥·凯尔拉来不及躲闪对方的目光,两个人,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在那一瞬间,奥·凯尔拉怔住了,他从未如此真切地注视女儿的眼睛,那瞳眸是那样的蓝,蓝的通透,仿佛一汪清水,一眼便望穿一切。   修女开口了,她说:   “如果哪一天,可以不用再隐瞒身份了,那就回来吧。我们想你了……父亲。”   …………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二十六章:伪双生花   圣路易斯城。   “「吸收盾」!!”持盾少女大喊一声,只见她举起大盾,那盾忽然展开一张巨大的不规则法阵,那法阵如同一片漩涡,下一秒,空中无数紫黑色魔力箭落下,又仿佛被什么牵引,周围魔箭尽数偏离轨道,撞向那盾。   经过协商,森特托姆队决定主动下场二人,分别是弓手西恩,和薇娅的双子姐姐薇恩。虽然缺少了指挥官让战局陷入混乱,但至少避免了不必要的伤亡。   “蠢货!「幽冥箭」也是你们这些杂鱼挡得住的?”远处肖特·凯撒大笑一声,旋即大手一挥,又是无数魔箭齐发,只一刹那,七万两千枚「幽冥箭」化作遮天蔽日的箭雨,如巨浪般砸了下来。   越是想向前推进,箭雨的密度便更大,作为近战位的薇娅和铃·凯尔拉,根本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全属性强化」!”薇娅振臂一挥,全身魔力暴起,提剑便是一砍,顿时击偏面前砸下的幽冥箭。可怎奈那箭实在强横,即使被打偏,也仍会以小范围的爆炸波及到薇娅,着实令薇娅苦不堪言。   相比之下,铃的处境要好一些,比起薇娅的单手剑,长枪更具有距离优势,可铃也并不比薇娅好到哪去。   “「全属性强化」!”铃跟随薇娅发动强化,二人靠在一起,同时找准箭雨的缝隙闪避,彼此配合十分默契,即使箭雨分割开二人的站位,她们也仍能快速汇合,共同应对箭雨。   二人并没有正面击破「幽冥箭」,而是以侧面架开的方式偏移「幽冥箭」的轨道,即使受到爆炸波及,也好过被正面击中。   “嚯!”薇娅步法稍有不慎,被「幽冥箭」的爆炸震了一个踉跄,可下一秒,身后一把长杆横来,正好扶住薇娅的身体,旋即借力一弹,便再出一剑击偏身旁魔箭。   此时铃已收枪,后撤一步刚好贴在薇娅身后。二人背对背,又躲过一波箭雨。   “配合不错呀。”薇娅感到有些惊喜,以往的身法配合,从来都是和姐姐薇恩一起,可这次,即使是第一次和铃贴身合作,却并没有差出太多。“虽然比不及姐姐,但和你配合也太舒服了,你也别总是打单独切入了,以后,我们三个一起抱团多好。”   “那种事以后再说啦!这样无限轰炸下去,我们总会出现失误的!”铃似乎有些慌张,喃喃自语着:“如果……如果安姐在的话,她肯定能想出办法的……可恶,快想想,如果是安姐,她会怎么做……”   “哈……你这种说话的语气,总算没有在模仿安了。”   “啊?”   “我说啊,你之前总是在佯装冷静,是在刻意模仿安说话吧?”薇娅狡黠一笑,似乎在这样的嘈杂中,薇娅反而想找机会单独和铃说些心里话。“可现在,你肯定明白,面对这种对手,就算来十个安她也没辙。你总想象着安会怎样解决问题,但……我们做妹妹的,应该有叛逆的权利才对呀。”   「幽冥箭」的装填,只是停歇了一秒,便再次齐发。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在说什么呢——”   “我说——”薇娅大喊一声,“你好歹,也给我像样一点吧!黑,就是现在!!”   身后一道暗紫色的光芒忽然亮起,竟在瞬间达到了与那箭雨分庭抗礼的地步。   那是一直在后方的,手持大盾的少女。   「黑,LV33,盾牌使。特性:「反击盾」:将盾牌或自身受到攻击的10%储存并回敬给对手,反击比例随使用者的受击程度而提升,最高100%。」   “「反击盾·满叠」!”   轰轰轰轰轰——!!!   一道暗紫色的光柱自那盾牌暴射而出,在薇娅和铃的头顶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铃这才看出,那光柱竟是无数「幽冥箭」压缩后形成的高密度魔力冲击。   牺牲了面积,化作更高浓度的魔力打击,竟径直贯穿了箭雨的密集封锁,所到之处皆是无数魔力爆破的轰鸣。   “跟上!”   薇娅拉住铃的手,跟随那魔力冲击的轨道向前方冲刺而去。   “这是我们唯一近身的机会!”薇娅一边狂奔一边喊道,“可惜姐姐不在,没有「双生花」的加持,我根本释放不了「二阶强化」!铃,你比我更快,你先上!”   “不行!「二阶强化」的消耗实在太大了,这一百多米的距离,还没等到那就先把魔力耗完了!”铃猛然向前一跃,全身重心压低,双肩一沉:“薇娅!跳!”   薇娅没有多想,出色的默契让她没有任何顾虑,只见薇娅纵身一跃,正好落在铃的枪尖之上,旋即铃暴呵一声,以全身之力灌注整条长枪,猛然一提——   “「二阶强化」!”   下一秒,铃全身仿佛化作一辆投石车,竟将那薇娅整个人抛射而出。   「反击盾」的魔力冲击太过显眼,那一刻直接遮盖住了薇娅和铃的行踪,肖特也没多想,面对迎面而来的魔力冲击,显然是后者更具威胁。肖特一抬手,「幽冥箭」的阵列便再次填充完毕,旋即无数箭矢全部瞄准一点射出——   轰轰轰轰——   无数的爆炸轰向那魔力冲击,竟硬生生将那光束直接撕碎,可那无数魔力碎块之下——   一个飞奔的人影,已经来到了肖特五十米距离之内。   她在「幽冥箭」列阵中穿梭。   不知为何,「幽冥箭」的每个阵点,总会和其他阵点有一米之隔,而这一米,足够那少女尽情穿越。   “是那个薇娅?!什么时候!”肖特不仅有些惊慌,“等等,这个速度?!这家伙怎么突然快了好几倍!不好……阵列被她近身,阻挡不住她了,至少要拦住那个武者……”   ……   台下,薇恩忽然诧异起来:“薇娅她……发动了「二阶强化」?!”   “薇恩学姐……怎么了?”一旁的西恩也感到了一些不对劲。   “按理来说,没有「双生花」的加持,我们两个是根本无法发动「二阶强化」的,我和她又隔了那么远,我根本……不对!薇娅她……薇娅她受到了「双生花」的加护?怎么会?!我根本没有任何感应——”   可下一秒,薇娅身后,一道黑影忽然窜出,黑影又化作一位提枪少女,借助薇娅的影子,一个踏身,便已经与薇娅同步,一同冲向肖特。   “「二阶强化·双生花」!”薇娅提剑,越过所有箭雨射击,眨眼之间便拉进了双方距离。   「薇娅,LV37,剑士。特性:「双生花」:当同样拥有「双生花」的队友在附近时,获得全属性大幅度提升,距离越近,提升幅度越大。当前特性状态:「已发动」。」   而与此同时,铃的状态面板,也发生了变化。   那是技能栏上,一行新的提示。   「铃·凯尔拉:已习得新技能:「双生花·伪」。已习得新技能:剑术武技序列,第三阶:「双生剑」。」   “「二阶强化·双生花」!”   一左一右,眨眼之间,二人便已来到肖特面前,同时大喝一声——   “剑术武技序列,第三阶,「双生剑」!”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二十七章:枪兵与弓兵   “阿弥司纪元伊始,女神阿弥司为了让文明留有对抗魔族与魔物的能力,在自己弥留之际,为所有「智慧种」赠予了多种「祝福」,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便是我们人类与兽族能在这片大陆上生存下来的关键——「技能」。”   仿佛一位老师,奥·凯尔拉严肃地把知识传授给面前的孩子,他刻意压低了语速,想让对方尽可能多地吸收这些信息。   “而「技能」之中,又有一种特殊情况——或者说,是很普遍的特殊情况,它在智慧种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刻在了新生者的灵魂之内,世人称之为——「特性」。”   “「特性」是技能的一种,也有人将其称之为「天赋技能」。它不消耗技能点,且效果强大、易于使用者上手,仿佛成为了持有者身体的一部分……因此,特性往往会成为这个人一辈子的发展方向,是能够决定一个人余生命运的存在。”   “其中,95%的特性都是「属性强化类」,成为了特性的主流。比如你我,比如「狼魂」,比如「治疗术专精」、「魔力强化」、「精准强化」……属性强化类特性是简单而直白的,普遍,但是好用。而诸如「世界」、「隐者」那样花里胡哨的「技能类」特性,虽然稀有,但并不算好用,和同级别的属性类特性硬碰硬的话,往往会吃大亏。”   “而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几个特性序列,拥有着超越了特性常理的强大……安,即使是你,遇到了他们,也尽可能不要与之为敌——而最著名的,便是多次拯救过文明的神赐特性——「勇者级」。”   “例如拥有全圣器相性与天选幸运的「勇者」,拥有要塞般强大的生存与庇护能力的「圣骑士」……还有「武者」、「弓兵」、「魔法师」、「圣职者」……和我的「暗杀者」。”   “七位勇者全部拥有着快速成长、越级挑战对手的能力,且独一无二,只有一人死亡,才会诞生下一位勇者……稀有,强大,成长性……这一切,都如同神明钦定一般,让「勇者级」成为了不讲道理的存在。”   …………   ……   “「双生剑」!”   铃在左,薇娅在右,二人同步向前一踏,仿佛化作两道流星,又在瞬间融为一股,合力向那肖特·凯撒刺去。   虽握长枪,但如果只是刺击,倒也和长剑有几分相像。薇娅也不知道铃是怎么用长枪施展剑技的,但「双生花」与「双生剑」均已成功发动,事已至此,容不得薇娅有丝毫犹豫。   “攻势……不错啊!”肖特仿佛被激起了兴致,他大臂一挥,身旁空中便出现六枚魔箭,眨眼之间便完成装填瞄准,只见魔箭尾部忽然爆裂,产生巨大的推进力向二女冲去。“我倒要看看,两个废物怎么与我的「幽冥箭」硬碰硬!”   “休想!”铃大呵一声,身前忽然出现一道黑色涡旋,“守护序列魔法,第三阶!「吸收盾」!”   「新技能已习得,守护序列魔法,第三阶·「吸收盾」,已记录。效果:将自身周围的远程攻击吸引到自身身前。」   只一瞬间,迎面射来的六道魔箭顿时被偏移轨道,全部向铃的枪尖射去。没有人来得及在意为何铃能用长枪使出盾技,铃的动作,就像之前以枪做剑一般自然。   旋即铃单手挥动长枪,过长的杆部以「影纵」遮盖,仿佛手中的正是一把单手剑。薇恩姐妹的剑法灵动飘逸,擅长侧面架开对手直击,面对无机的魔箭,恰好能发挥最大效用。   砰!砰!铃一撇一挑,正好偏开二道魔箭,可怎奈那幽冥箭威力巨大,仅是侧翼架开,铃却仍受到强横冲击,踉跄一步。   只一刹那,幽冥箭便已经跟进铃的面前。   “守护序列魔法,第三阶!「庇护盾」!”   金色的魔力半圆几乎贴着铃的皮肤展开,爆炸便与那盾同时绽放,顿时只听三声暴鸣,「庇护盾」被瞬间炸碎。   缩短了装填时间,幽冥箭的威力有所衰减,可那箭仍不是铃所能轻易抵挡,铃也自知如此,借助「庇护盾」提供的短短一瞬,后撤一步,「影纵」散开,以全身之力带动长枪,向前一送——   轰!!!   那招式,没有名字,甚至不能算是技能,那是铃在多年训练之中,一直在修炼的基本功中,最为基础的一击。可这,也是铃目前所掌握的,威力最强劲的武技。   可是,等级的差距,却仍无法弥补。   “啊!”   长枪,瞬间灰飞烟灭。   巨大的爆炸冲击,顿时将铃震飞出数十步,枪尖的碎片被炸飞,如同数颗小型铳弹,迎面刺入了铃的身上。   但铃没有觉得后悔。   此时此刻,肖特·凯撒空门大开。   “薇娅!!!”   “「双生剑」!”   只见数道剑芒大闪,薇娅已贴在肖特五步之内。近身区域之中,远程输出手的迟钝弊端大露,那肖特顿时被薇娅压制。   砰砰砰!!   然而,薇娅明明正面击中对手,可手感,却仿佛击中了钢铁——甚至,远比钢铁更加坚硬。   白色半透明的,如同晶体一般的不规则框架内,肖特没有面露丝毫难色。   “可恶……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怎么,明明近了身,却发现仍无法对我造成威胁,这感觉,很无力吧?”肖特笑了,仿佛很享受对手的无奈,“凡人,是永远也无法违抗天选之人的,认命吧。”   “哼,你的话,只让我感到你很可悲。”薇娅提剑而起,击偏袭来的幽冥箭,在如此距离之内,薇娅在肖特身边环绕,让肖特有些投鼠忌器,幽冥箭的频率大幅下降,让薇娅也能更加轻松的应对,“让我看看,究竟是你的乌龟壳硬,还是我的剑硬!附魔魔法序列!「武器强化」!”   “区区凡人,竟敢说我的护盾是乌龟壳……!”肖特眼中流出一丝怒火,“喂,左撇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剑法需要二人配合,如今你的右身满是破绽,只要我增加魔力输出,不惜一切代价轰炸此处,我一瞬间就能让你灰飞烟灭!”   “那如果,加上我呢?”   “?!”   少女的声音,出现在肖特身后。   铃·凯尔拉。   “什么时候?!”肖特大惊失色,他这才发现,自己脚下的土地上,已然蔓延出无数黑色裂纹,连接了自己脚下的影子,那裂纹仿佛拥有生命,在不断地延伸。“这、这是?!”   组合技能,「影纵·隙中人」。   好近。   肖特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难道……真正的诱饵,其实是薇娅?!”   此刻,专注防御前方薇娅的肖特,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再想调动护盾却已经来不及了。   “刚刚你砸在我长枪和盾上的,所有的攻击,现在,还给你吧!”   “你说什么——”   长枪已废,可铃,却以空手贴在了那肖特的护盾之上,下一秒,紫色光芒大闪——   “「反击盾」!!”   「新技能已习得:守护序列魔法:「反击盾」。效果:将盾或自身受到的攻击的10%回敬对手,反击比例随自身受击量而提升,最高100%。」   「反击盾」的主体,是「盾」。铃虽然没有实体装备的盾,但当她以长枪发动盾技的那一刻起,无论是长枪,还是她施展的盾类魔法,均被「反击盾」视作了「盾」。   轰!!!   那是数道「幽冥箭」凝聚于一点爆发的力量,肖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幽冥箭」,究竟有多么恐怖的力量。   咔——   那如同晶体的半透明白色护盾,顿时被炸出数道裂纹。薇娅根本没有给肖特任何机会,无数剑击同时劈向护盾脆弱之处——   砰!!!   护盾,破碎。   …………   ……   “安·凯尔拉,你有在听吗?”   安君晃晃脑袋:“有哦。你刚刚在讲「勇者级」特性。”   “嗯。”奥·凯尔拉点了点头,对安君的认真倾听表示满意,“你作为管辖者,要对勇者们多加关注。”   “比如……你?”   “除了我。”   “我有听说过,历史上所有「千禧年的灾厄」,都和「勇者级」有着密切的关系。也许,他们就是解决灾厄的关键。”安君在奥·凯尔拉的话中得出如此结论,“我的妹妹也是勇者,等我忙完这阵,我会回去看她的啦。”   “……嗯。记得,一定要避免与「勇者级」为敌,他们的成长速度,永远超出常人的想象。”   “唔……我知道啦,我又不是会主动惹事的人。”安君说,“说起来,你有关于其他勇者的消息吗?”   “我了解的不多,但我知道,剩下的三位勇者,全部……都在凯撒帝国。”   “诶?”   “凯撒帝国的强大远超你我想象。甚至据不确定消息,凯撒帝国,正在研究「终焉魔女」的力量碎片。”   “啊……毕竟威廉一个人就能拿出两块魔女遗物呢。”安君并不觉得惊讶,如果凯撒什么也没做那才反常。“这么说……凯撒也许会把莫……魔女的力量碎片,用在勇者们的身上……也说不定。”   至于莫伽迪雅,她已经开始头疼了:“怎么又要扯到我了啊……该死,我当年就该两眼一闭,肉身一焚,不留下一片云彩。现在好了,也许自从我被刨坟,这世道就开始乱了。”   “我反对这种做法。”奥·凯尔拉接着说道,“「勇者级」的力量,来源于「神谕」,可那终焉魔女曾经亵渎过神明……魔女的力量碎片,显然并不是一个好选项——我猜,凯撒帝国的原初教会,也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   “确实呢。可如果……如果啊,如果他们真的力排众议,把魔女的力量碎片,赠予那些本就强大的勇者们……会怎样?”   “……不会有如果的。”奥·凯尔拉说这句话时,有一瞬间的犹豫。“那样……太过疯狂了。”   …………   ……   圣路易斯城,比赛场。   好安静。   空中那一向话多的裁判兼主持人,也陷入了沉默。   几乎满座的观众席,没有一人吭声。   地面有一片大坑,坑底,少女被嵌在泥土中,不省人事。   率先打破这道宁静的,是台下,和那少女长相一致的,另一位少女。   “薇娅——!!”   撕心裂肺的呼喊,没能得到对方的回应。   这只是一场比赛。因此,赛场周围,几百名魔法师借助大量魔道具,共同构成了这片庇护领域。领域保护了观众,也保护了选手——在领域之内,所有选手均会被施加一道庇护,以保证在选手危急之时,保住选手一命。   可见识过前一秒那恐怖的力量的人们,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说,那庇护还有用。   散乱的碎石之中,铃·凯尔拉全身破败不堪,暗色的血汩汩流下,她撑着身体的,是一把放在「影纵」中备用的劣质长枪,可在波及之中,长枪不堪重负,在下一秒变成碎片,铃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薇娅很快被主持人的风系魔法移走,圣职者们赶来进行抢救,场地之上,除了已经难有作为的黑,只剩下铃,和那微微悬浮而起的弓兵,肖特·凯撒。   “哈,哈……不错啊,废物们……”肖特很明显有些吃力,他悬浮空中,无数灰白色环绕,承载着他的身体。“竟然……逼我用出全力……「武者」,我要你,为你的奸诈付出代价!”   灰白色,从半透明变成了不透明。从贴身变成了巨大。从不规则变成了规则。从单薄,变成了城墙一般的厚重。   那是什么?   铃心中,出现了恐惧。   堡垒?否。那白色,比堡垒更加坚固。   要塞?否。那白色,比要塞更加骇人。   那是什么?   那是……一辆「车」……?   似车,却又不是。底宽,上窄,长方,又有无数装甲般的板贴于其上,底部,数对巨轮。然后,从那白色装甲旁,又伸出无数管状物。暗紫色的魔力,于其中蠢蠢欲动。   那庞然巨物,只看一眼,便已经给了所有人不可战胜的恐惧。   “睁大眼看看吧,「武者」……”肖特狰狞地笑道,“这是……你们这些庸材,永远也无法触及的力量——   「塔罗·战车」!!!”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二十八章:塔罗·战车   “铃选手!”主持人劝告道,“这样下去很危险,我还是建议你放弃……”   “……”   铃强撑着自己的身体,颤颤巍巍地起身,如同竭力的攀岩者,拼命做着最后的挣扎。   “不要再勉强自己了!铃选手,这只是一场比赛,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再这样下去,会很难收场的!”   可铃还在挣扎。   她在起身,就算长枪已化作灰烬。她在起身,就算血浸透衣衫。她在起身,就算她已然知晓彼此的实力差距。   “……我……还能继续。”   “恕我直言,铃选手……对方是来自凯撒帝国的勇者,资历多你七年,又受到了最优质的教育和训练,若你们资历相同,你的确和他有一战之力,可是……”一向吵闹的主持人,此刻却语重心长地劝诫道,“你们都是勇者,你应该明白,「勇者级」的成长速度,远超一般人……这七年的差距,是现在年仅十岁的你,绝不可能跨越的……”   可铃,还在起身。   她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又踉跄了几步,光是稳稳站住就已经费尽了全部力气。   “闭嘴……”   “铃!”台下,西恩在大喊,“不要任性!已经足够了!”   “……”铃没有看向台下,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主持人。   看到铃的眼睛,主持人感到有些胆寒,他怔了一秒,忽然明白,铃真正看向的,不是自己。   而是身后那百步之外,不可一世的肖特·凯撒。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这孩子……也还在盯着对手?!)主持人有些愕然,他作为五阶魔法师,被人尊敬了一辈子,可这一刻,这位赫赫有名的法师,却发自内心地尊敬着面前的后生。“你要明白,对手……是你绝对赢不了的啊……你就不怕死吗?再这样下去,即使是庇护魔法,也难以保你——”   “……让开。”铃站稳后,向前踏出一步,“什么绝对赢不了的……我懒得去考虑。我只知道,我能赢,而且,我必须要赢。”   主持人的脸色无比凝重,可他除了劝,便没有资格再做其他,他明白,多余的事,都是对面前这位战士的侮辱。   “到底是什么……让你能如此执着?”   “是什么呢……”铃的嘴角挤出一丝勉强的笑,焦土与灰烟之中,娇小而残破的身体却显得如此伟岸。“大概只是因为……我是安姐的妹妹吧。”   主持人飞向了空中,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那任性的妹妹。   “我明白了……铃选手,你的勇气让我敬服……结界会加强庇护效果,我们尽量保你不会重伤。我宣布,中场休息结束,比赛继续!”   观众在哗然。先前一直在为肖特欢呼的观众,在为铃而哗然。“快停下!”   “莽夫之勇,可笑至极。”灰白色的「战车」之上,数十支管状物齐刷刷瞄向铃,宛如无数火炮,暗紫色的魔力在炮管内狂乱地躁动起来,“弱者之勇,垂死挣扎而已!”   「塔罗·战车:与自身使用的一种远程攻击魔法建立链接,并将其视作为「炮弹」。战斗开始后形成一层护盾并开始充能,充能结束后可引爆护盾并对周围所有目标造成一次「炮弹」的伤害,同时召唤「战车真身」,大幅强化与之链接的魔法。」   轰!!!   刹那之间,一道紫色光束突然暴射而出,那溢出的气息好似「幽冥箭」,却远比本体更加暴烈,铃没能反应,那炮便已经轰在了铃脚边半米之处的土地上,没有爆炸,而是钻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所有人都明白,肖特是故意的。他没有瞄准铃。   “武者,你连武器都没有了,你还想,如何与我一战?”   “……”   光芒,凝聚在了炮管之上,这次已经瞄向铃身体的正中央,下一秒,暴射而出。   …………   ……   “你好像累了。”   “没有。”安君摇摇头,“能从您这里收集那么多知识,我很高兴。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这才只到皮毛。你作为管辖者,必须拥有冠绝群雄的知识与情报储备,这是一位管辖者运筹帷幄的的根基。”奥·凯尔拉说,“我相信你拥有对情报的处理能力,只可惜你缺乏能让你处理的情报。”   “……”只要能拿到情报,安君不介意被说教几句。“我知道了。”   “也许你觉得这些很枯燥,那我就来说些你感兴趣的。”奥·凯尔拉说,“现在的你,缺乏远程的攻击手段和突进能力,仅靠近身的攻击,就算威力再大,打不中也只是空谈。”   “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帮我?”   “你的「影纵」。”奥·凯尔拉指向安君脚下的影子,“这个技能,很基础,但是好用。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到这个技能的,兴许是某个多管闲事的管辖者……但记得,黑暗系成为禁忌属性不是没有原因的,离那些会黑暗系魔法的家伙远点。”   “比如你?”   “……除了我。”   “开个玩笑。说起来「影纵」不就只是一个储物魔法吗……如果没有影子的话,连离开我身边都做不到呢。不过我倒是可以利用其他物体的影子移动,但是速度和我自己跑步也差不多。”   「影纵」是一个「储物」魔法,也可以「储存」使用者自己,但这个功能需要依托于其他物体的影子。使用者可以在影子中移动,但其移动速度则与使用者自身的敏捷值有关……换句话说,「影纵」无法让慢吞吞的安君更快,顶多增加了一定的隐蔽性。   “那只是因为,你的「影纵」,仅仅只是初阶。”奥·凯尔拉说道,“任何有徒弟的黑暗系法师,教给弟子的第一个魔法,必然会是「影纵」。「影纵」是触及了黑暗系魔法根基的存在,也是最为基础、门槛最低,同时又拥有着极高的上限的魔法。很多黑暗系的法师一辈子都在不断地修炼着「影纵」……方便,而实用。”   “听起来就像是给新手的超值礼包呢……”   “毕竟,这个魔法相传是由终焉魔女创作的,古书上说连她自己都很喜欢这个魔法。”奥·凯尔拉说,“言归正传。和大多数技能一样,「影纵」,是可以升阶的,而且,可以升阶多次。”   奥·凯尔拉右手轻抬,一道黑色闪过,「圣剑·十字星」化形成的匕首落入他的手中,旋即一记横斩,斩向了右方毫无目标的空气中。   安君看向了奥·凯尔拉的手,那匕首却已经消失,然后,冰凉的触感从另一侧贴在了安君的脖颈上。   黑色的魔力,将匕首从中“切断”,如同一张传送门,将刀尖的部分传到了对方身旁。   “这就是「影纵」第二阶的能力,扩展了其空间转移的功能,影子范围之内,杀人无形之中。”奥·凯尔拉解释道,“……不过,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你在想些什么?如此没有警惕,哪天被人暗杀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在想,威廉有点可怜,一路下来,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圣器在你那,遗物在我这,他的士兵……呃,抱歉,跑题了。”安君丝毫不在意脖颈前的刀刃,“不过,如果只是这样,我的「影纵」应该也做得到,不过……没你这么流畅就是了。”   “真是不怕死的家伙。”奥·凯尔拉冷哼一声,“你的「影纵」,目前大概是一阶以上,接近二阶,不过,你没有用「技能点」升级它。”   技能点啊。安君有些难堪,技能点对于无法升级的安君来说可是贵重物品,目前也只有神谕赠予过安君技能点,可「神谕」……却是比稀有更稀有的存在。   “管辖者先生,那你的影纵……”   “我修炼不足,四阶以上,五阶未满。”奥·凯尔拉说,“另外,目前「影纵」修炼的最高阶级,也只是五阶。”   (一脸冰冷地在炫耀呢……)安君内心这样想着,脸上却微微一笑,配合地赞许道:“好厉害。”   “如果你能得到良师指点,你也有机会达到我的高度。”没有哪个父亲抵挡得住孩子的崇拜,奥·凯尔拉有些别扭地干咳一声,表情却毫无波澜。“四阶「影纵」,便可以御影化阵,完全脱离光影束缚,成为同阶之下最强阵法之一。我不奢求你能触摸到如此高阶境界,但如果你能将「影纵」修炼到三阶,那仍可以让现在的你发生绝对质变。”   “三阶……会怎样?”   嗡!说时迟那时快,奥·凯尔拉打算真实演示,只见一道黑色自他身边涌现,刹那间化作一条鞭刃,以安君看不清的速度,只指安君面前。   黑色利刃戛然而止,停在了安君面前两公分的地方。   “你……怎么眼都不眨一下,连这也不害怕么……罢了。”奥·凯尔拉有些尴尬,然后继续解释道,“这是三阶「影纵」,「御影化形」。可以将影纵的魔力凝聚化作实体,虽然只能从自身影子**现,但也摆脱了大多数距离和光影的限制。”   “……也就是说,三阶影纵,可以让我实现远距离攻击?”   “如果精通,甚至还能带你移动。”奥·凯尔拉说,“影纵之所以成为黑暗系必修魔法是有原因的,而它,绝对是你查缺补漏的最佳选择。”   莫伽迪雅突然钻出来,恍然大悟般说道:“这家伙说的对呀!哼哼,怎么样,当初可是我给你的这个技能,我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   (……明明这个技能都是你创造的,结果你还没他了解这个技能吗……)安君回应道。   “真是的,我怎么知道你们普通人怎么修炼比较好……不过之后我可以教你哦,保证你学的比谁都快。”   安君不再理会莫伽迪雅,对奥·凯尔拉说:“那,要修炼到三阶影纵,需要花技能点吗?”   “嗯?”奥·凯尔拉对这个问题感到诧异,“技能升级都需要技能点。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啊,那我不学了。”   “……不过是一些技能点而已,你在纠结什么?”奥·凯尔拉不理解安君的处境,“就算你技能点再缺,将技能点投入到三阶影纵也绝对稳赚不亏。”   “他说的对呀!”莫伽迪雅附和道。   “呃……我还是想再考虑一下。”安君检查着自己的状态面板,剩余技能点数是「3」——那是神谕中额外赠予的点数。安君从没见过这么多技能点,可到现在,安君反而舍不得随便使用了。   “小安,你看我,还有我给你兜底呢。”莫伽迪雅自信地说道,“虽然你的魔法天赋很差,但你看看,这才多久,在我的指导之下,你已经摸到了二阶的边缘了,在「影纵」的领域,这世上哪还有比你进步更快的家伙?如果哪天你见到了那样的天才,我保证给你表演一个原地倒立跳钢管舞。”   (……不需要。)   奥·凯尔拉叹了口气,想了一想,又说:“……你思考一下。一把铁锹的费用大概是二十铜币,但那种农具在战斗中说坏就坏了,可如果你学会了三阶影纵,那你就可以化形成魔法铁锹,每次战斗都能省下二十铜币。”   “唔……!”安君不得不承认,奥·凯尔拉的话戳到了安君痛点,尽管现在已经不需要用铁锹来战斗了,但毕竟作为从小到大使用的武器,作为能够战胜史莱姆的精神象征,安君还是习惯每次战斗前先拿出铁锹。   一边是旷世罕见的神谕赠予的、那少得可怜的技能点,一边是每次打架都要浪费的二十铜币,一时之间,安君竟有些难以抉择。   “唔……那我……考虑一下……”   …………   ……   嗡……   白色的流光,于铃·凯尔拉体表流转。   “那……那是什么?铃在……”魔道院导师曼妮卡有些惊异,她摁住自己的眼镜,仿佛面前的景象并非现实,“她在……使用治疗术?!”   “治疗术……”西恩愣了一秒,才忽然明白了什么,“治疗术,不是被教会垄断了吗?未经过教会允许,她是怎么学会神圣系魔法的?”   “哈……也许就像她突然间学会了「影纵」一样吧……”曼妮卡也无法解释这离奇的现象,“也许就像她说的,看着她安姐用过几次……就学会了?”   可众人还未来得及诧异,肖特·凯撒便已经开始了动作——   那幽冥箭……不,现在的「幽冥箭」,在「塔罗·战车」的加持之下,更像是一发炮弹——   轰!   只一刹那,幽紫色的炮弹,便已经来到了铃·凯尔拉的面前。   “「守护序列魔法,第三阶,庇护盾」。”几乎是同时,数道屏障架在了铃的面前,“「守护序列魔法,第三阶,屏障盾」。”   可是——   砰!砰!砰!   那被强化后的「幽冥箭」不再爆炸,而是转化成了巨大的穿透力与速度,那原本能挡住数发魔箭的护盾魔法,竟在瞬间被击穿——   “铃!”台下,西恩大喊一声,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敏捷强化」,「二阶强化」,「双生花」……”   没有武器,连护盾都被径直贯穿,那魔能炮弹,闪烁一道骇人的光芒,然后,化作一阵轰鸣。   轰!!!   可是——   “「双生剑」。”   轰鸣之后,那少女,屹立于原地。   “什么?!”   那是一个诡异的姿势。少女双臂交叠在一起,双腿一前一后紧贴彼此,那步法重心混乱,全身都如同一颗苇草,在风的吹拂之间微微作弯。   可铃却停在了那“微微作弯”之中,仿佛定格。   避开了。   那诡异的,恐怕会被武学大师谴责的步法,躲开了那绝对无法正面接下的一击。   「幽冥箭」留下的尾迹显示,那炮弹在铃面前划过了一道微小的角度,然后,以几乎贴着铃身体的距离,打在了远处的地面之中。   台下,薇恩已经来到了接受救治的薇娅身边,所幸薇娅还没有生命危险。可看到台上这一幕,薇恩的目光被彻底吸引了。   “「双生剑」,是以灵动和借力为主的单手剑法,可如果是单人施展,那能架开的威力也是有限的才对……”薇恩不自觉地喃喃道,“不对……铃——?!”   “怎么做到的……”肖特·凯撒纳闷道,“虽然我收了力,但不应该会被这么轻易弹开才对……不对,你这家伙连武器都没有,是怎么挡住这一击……呃?!”   烟尘散去,肖特这才看见,那铃·凯尔拉的手上,握着什么。   「两」把剑。   两把,黑色的剑。   “薇娅用的,是左手。薇恩用的,是右手。如果是单人的话,能做到的果然还是有限……”铃的手中,是两把和薇恩姐妹一模一样的剑,只不过,没有任何金属光泽,是完完全全的漆黑。“果然,要架开如此威力的攻击,要「两个人」一起才行啊……”   「双生花·左,已发动。」   「双生花·右,已发动。」   「获得自激效果。MP消耗大幅度降低,强化序列魔法发动门槛大幅度降低,强化持续时间大幅度提高。」   「双生花:彼此距离越近,效果越强。当前距离:0。力量、敏捷大幅度上升。」   「增益状态列表:「全属性强化」、「二阶强化」、「敏捷强化」、「双生花」。」   「新技能已习得……」   “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铃慢慢调整姿势,重心回归,身体微微下沉,然后,双臂架在身前,死死地盯着远处的肖特。   「组合技能已习得……」   然后,铃开口道:   “「影纵」,第三阶,御影化形·双生剑。”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二十九章:武道   为了这个剑法,我们修炼了十年。   ……   作为天赋特性「双生花」衍生出来的技能,「双生剑」似乎并不需要太刻苦的修炼就能施展。   武道院的导师格尔格却这样说:   “我们修武道的,不要学隔壁魔道院那些孱弱的做派。在他们那里,「只要施法完成就算成功」……什么的,对我们武道院而言,那只是起步罢了!武技不是魔法,从没有严格定义的「成功」,我们可以将一个基础武技修炼一生,只为登峰造极!”   那是薇恩五岁的时候,格尔格老师告诉她们的话。   在两姐妹的印象里,导师格尔格一直是神经大条、不拘小节的体修者。他作为退役A级冒险者,在身体强度上,纵览全公国也难逢敌手。但一开始的时候,薇娅有些怀疑格尔格的资质——并非怀疑他的实力,而是怀疑他的教学方式,毕竟「双生剑」需要的修炼和格尔格并非是同一个流派。   那年,年仅五岁的薇恩、薇娅,被送到了格尔格老师的学前班,足足待了六年。尽管这期间不乏对导师的质疑,但姐妹俩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双生剑法」,在稳定地进步着。   ……   “不堪一击。”   十一岁时,薇恩、薇娅在格尔格的介绍下,进入了武道院,然后以二人组合参加院队选拔赛,期间,竟无一敌手。   多年的修行,让姐妹俩之间的默契超越了所有组合,攻击,同时防守;防守,亦可进攻。双剑齐攻,盾甲皆破,双剑回守,接化万力。双生剑的战术,让两个人仿佛化为一体,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没有丝毫的漏洞可言。   那一年,森特托姆公国队久违地进入了四强。   也是那一年,薇恩、薇娅第一次,见到了凯撒帝国队。   然后,她们败了,甚至还没有摸清对手的特性,大败特败。   ……   如今,她们仍时常想起,格尔格老师在她们幼时常说的那句:“修炼一生,登峰造极。”   战败之后,她们时常在想,「双生剑」的「极致」,究竟还要多少修炼才能触及?「双生剑」的完美形态,又究竟是什么模样?   「技」的尽头,是什么?   …………   ……   “别开玩笑了!”肖特·凯撒振臂一挥,一道光炮轰然而出,以肉眼难辨之速,直指铃的照面。   砰!!   然而,又是一道诡异的扭转,「幽冥箭」竟再次被架开,打向了另一个方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肖特有些无法接受,那炮弹的速度和冲击力,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三阶魔法轻易弹开,更何况,眼前那对手远弱于自己。“连四十级都不到的家伙……是怎么看清我的炮弹的!”   铃没有回答,她的全部精力,凝聚在对手的战车之上,手有些发颤,要说完全不受冲击影响那是不可能的,现在的铃,完全是在强撑。   脚下,「隙中人」的裂缝在蔓延,先前的裂缝被「战车」降临时尽数轰碎,铃需要一个接近对手的契机……在此之前,只能拖延时间。   (左手参考薇娅,右手是薇恩……这样的话,也许……)   幸运的是,「幽冥箭」的属性是火与黑暗,同为黑暗系魔力构成的「影纵」,如果不从正面接敌,抵抗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   多重加护之下,铃的敏捷已经勉强看得到那开炮的瞬间。   ……   台下,薇娅缓缓睁眼,幸好没有重伤,只是短暂地昏迷一阵,在几十位圣职者共同的努力下,薇娅的意识已经慢慢清醒。   “薇娅!你没事吧!”薇恩握着薇娅的手,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有没有哪里痛?”   “嘿……多大点事,死不了。扶我起来,我还能再跟那家伙打一架呢。”薇娅挤出一丝微笑,却又被疼痛弄得动弹不得,“嘶……啧。”   “你就别逞强了。”薇恩嗔怪地说,“你也赶紧劝劝铃,让她下来吧。”   “呵……说什么呢。”薇娅笑道,“谁……劝得住那家伙。不过……我觉得,她还有戏。”   “什么……”   “我知道那幽冥箭的威力,如果只是单独的你我,根本不可能是那家伙的对手……可是,铃那家伙,明明一开始比我弱的多,现在,却已经能架开那幽冥箭了。”薇娅指向了赛场,她身体还没有恢复,说话有些迟缓,但条理还算清晰。“姐姐,还记得格尔格老师对我们说过的话吗?”   “……你是说……”   “我们……一直在追求「双生剑」的终点,追求「技」的极致,甚至一度怀疑过格尔格老师的话,偷偷去修炼别的武技……”薇娅说,“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格尔格老师……能做我们的师父……咳、咳!”   “你在说什么……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薇娅,你姐姐说的对,你需要休息。你想说的,我来替你说。”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吸引了二人的注意,薇恩抬头看去,只见那是一位暗金色短发的中年男人,薇恩认得他,来者,竟是学院的教务长,雷亚兹。   “教务长……”   雷亚兹并不常来参观他们比赛,可当他来临之时,薇恩就明白,这场战斗必然充满危机。   “在武道修炼中,有三种流派。你们的师父,格尔格那家伙,是最常见的一种,名为「体修」。”雷亚兹说道,“他专精于身体的锻炼,追求肉体的强度,是最泛用的体系,正面作战往往能获得压倒性的优势。”   “可我们……”   “你们二人,则是以身法与技巧为主的「技流」。”雷亚兹接话道,“强调技巧,强调灵活性与变化,强调配合,专注于针对性修炼,对特定的体修者有着强大的克制力,甚至,可以跨等级作战。但是……你们的修炼方式,太轻浮了。所以格尔格,才会常常要求你们进行基础的肉体训练。”   “……这样的解释,太牵强了,就显得我们的「技」……一文不值似的。”薇恩说,“铃也是体修者吧?她到底是怎么学会「双生剑」的?”   “铃不是「体修」。”   “什么……?”   “你知道,格尔格的师父,是谁么?”雷亚兹说,“另外,你知道,铃的师父,又是谁么?”   “你的意思……”   “前A级冒险者,世上仅存的最后一位「根性」修炼者,德因。”雷亚兹说,“而铃,也许是他最后一位内门弟子了。”   “……那是谁?”薇恩疑惑道,“没听说过啊……”   “咳。”雷亚兹尴尬地干咳一声,“没听过就算了,那不重要。五年前,铃拜入德因门下,可这五年过去,铃所做的,其实也只有一件事,练枪。”   “……明明我们也在练剑。”   “可铃,没有从德因那里,学过任何一个「技能」。”雷亚兹说,“枪法也好,动作也好……一切,都只是最最基础的动作,没有技能,没有技巧。甚至可以说,德因没有教过铃「任何东西」。”   “什么……!”   “我不懂武道,但我可以简单地告诉你们,铃的「真相」……接下来的话,我只会说一遍。”   …………   ……   轰!!!   刹那间三炮齐发,铃略一侧身,躲开一发魔炮,可下一枚高速魔炮已经来到身前,铃双剑架起,旋即重心一沉,双剑正好击中魔炮侧翼,巨大的反冲力震得铃一个趔趄,但魔炮也被侧面弹开——   肖特却一笑,向远处猛地一指:“哈!蠢货!”   另一发魔炮,正好击中那发被弹开的炮弹上。   轰——!!!   远超常规「幽冥箭」数十倍威力的爆炸于空中绽放,炸裂散开的魔焰瞬间吞噬了直径十余米的球形空间。   “哈哈哈哈!愚蠢的凡人!”肖特大笑一声,“我的特性可是勇者级的「弓兵」!我的精准度可不是你队那个废物能比的!”   可下一秒,魔焰散开,数道半球形屏障赫然在目,环绕着铃的身体。   “「守护序列魔法,第三阶,庇护盾。」”铃如此吟唱。   “守护序列魔法!第三阶!庇护盾!”远处,那持盾的少女,同样如此咏唱。   “什么……”肖特一怔,错愕的心情又立马被怒火所代替,他望向黑:“*的……这家伙存在感太低,弄得我都把这家伙给忘了……你这家伙,竟然还敢站在台上,真是找死!”   “哼……小铃说的没错,存在感低也未必是件坏事。”黑说着,又望向了铃,轻声地说:“铃……剩下的,交给你了。”   “付出代价吧,愚蠢的家伙……!”肖特振臂一挥,说时迟那时快,数道光炮轰然而出,眨眼之间便已经划过百米之距。“毁灭她,幽冥箭·战车!”   “黑学姐!”铃大惊失色,猛向一旁冲去,试图击偏魔炮轨迹,可怎奈强化后的幽冥箭实在太快,只是架开迎面来的炮弹已经要费尽全部心思,怎还有照顾队友之力。   轰轰轰轰轰——!!   数道屏障出现,然而——   全部贯穿。   在强化后的幽冥箭面前,任何屏障都宛如纸片,不堪一击。   “呜啊!!”   数道幽冥箭正面击中黑的盾牌,没有穿透,但剧烈的爆炸将黑硬生生震飞,鲜血从黑的嘴中喷出,连人带盾直接被抛出场外。   可就在这时——   “就算……这样……!”黑的双手,没有松开那盾牌,就在那空中,全然不顾那全身被震碎般的痛苦,强行架起了盾,“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事了……铃啊啊啊!”   光芒,凝聚。   「反击盾·满叠」。   轰!!!!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三十章:御影·化形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有天赋的人。   足以……碾压众生。   连续四年的院队固定名额的保有者,学院活动常驻领袖,永远的优等生,无论什么样的院内战斗比赛,第一名总是我们。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最努力的人。   终日和姐姐形影不离,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学习,一起修炼……就算是闲暇时间,也会一起探讨研究「双生剑」的细节,只为钻研出更完美的「技」。   就算在训练之余,我们也会找到格尔格老师,切磋武技,只为变得更强……   我以为,我们已经足够努力了。   我以为,我们已经足够有天赋了。   可如今我忽然想起来,那一天天的修炼之后,有一件明明很重要,却一直被我们忽略了的事。   我们那以灵动和化力为主的,誓要追求「技流」极致的「双生剑」,十年了,在格尔格老师教导下修炼十年了,我们,从未成功化解过格尔格老师的全力攻击。   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一开始,我们都觉得,那太正常不过了。以至于到现在,我们也觉得那很平常,等级差距,是再怎样也是无法抹平的。   直到,那一天。   那是我四年级的时候。   那位「武者」,闯进了我们的生活里。   “架不开?!”   「武者」的长枪,威力竟如此巨大,那是我第一次,被弱于自己的对手,破了招。   尽管那时,我并未和姐姐在一起,也并未施展「二阶强化」,可是,如今我才想明白,那早就该明白的一件事。   那时的「武者」身上,除了特性,「一个技能也没有」。   甚至是早已烂大街的「一阶强化」,她也不会。   可就是那技能栏如白纸一张的「武者」,却仍打出了完全不属于她这等级的一击。   ……   轰——   一道光芒于那盾前闪耀。   “粗糙的瞄准!”肖特·凯撒大笑一声,「弓兵」的特性让他十分熟悉远程攻击的特点,只要看一眼对方的瞄准状态,就已经明白,那攻击根本打不中自己。“一个被打飞在空中团团转的家伙,还想隔着几百米打中我?!”   下一瞬间,如同无数炸药同时引爆,一圈环状的冲击波展开,扭曲了周围的光线,于那正中心一点,一道缸口粗的光束暴射而出,卷着震耳轰鸣,直向那场地倾轧而去。   肖特说的没错,「反击盾」的瞄准确实粗糙,即使不谈「幽冥箭」自带的抛物线轨迹的特点,那一炮也依然会提前落下,在赛场靠近肖特的那一侧钻出个大坑。   “即使不拦截,你那炮也不过是给场地翻个土罢了,根本不足为……”肖特刚想说什么,他看到了四周,那早已被「幽冥箭」轰成平地的,一眼望的到头的赛场,还有远处,那铃脚下,那蠢蠢欲动的……黑色裂纹。“不对……这家伙想……制造「影子」?!想得美!「幽冥箭」,给我把那玩意炸碎!”   炮管已经完成了瞄准装填,刹那间数十道魔炮暴射而出,全部瞄向了前方一点。   嗡!   可是……   双方的攻击,没有相撞。   “什么?!”   那是一个瞬间,「反击盾」释放的魔炮忽然如同一颗在湖面打水漂的石子,竟在如此高速之中,「弹跳」了一下。   肖特看到了,看到了那瞬间之中,魔炮之下的那个身影。   “「守护序列魔法·第三阶·屏障盾」!”那匿于魔光中之人,竟正是手持双剑的铃·凯尔拉,一条链状的黑色魔力自地面连接到空中的铃,“组合技能,「御影化形·双生剑」、「影纵·隙中人」!”   空中,一张水平的屏障展开,如同一片平静的湖面,那已经被「双生剑」偏移的魔炮以几乎水平的角度横切在屏障之上,打出一道优美的水漂轨迹。   那魔炮躲开了迎面而来的「幽冥箭」,而铃也在架开那魔炮的瞬间,遁入黑影,消失不见。   “用剑技和盾技……扭曲了那玩意的方向?!”肖特略一惊诧,可再想拦截,「幽冥箭」的装填却已经来不及了。“不好——”   轰!!   一发巨炮轰在了「塔罗·战车」之上,刹那间如同玻璃瓶被铁锥敲击,无数裂纹在爆焰的映衬下,自那落点绽放。   然而,「塔罗·战车」,没有破碎。   巨大的冲击仍然起了效果,整座「战车」被硬生生震退数十步,肖特整个人在「战车」之中连环翻滚了数圈才勉强稳住身形。   “可恶……幸好「战车」够坚固……”肖特晃了晃有些晕眩的头,“在两边「幽冥箭」互轰前的瞬间近身介入,真是不怕死的家伙!不过……幸好那个用盾的家伙已经退场了,胜负已定!”   ……   嗡——   与此同时,空中的黑已经失去意识,任由自己和盾牌自由落体。主持人动作迅速,一个踏身飞向黑的位置,旋即数道流风缠住黑,这才没让黑撞上墙壁。   “这位……选手,你没事吧!”虽然记不住名字,但主持人还是关切地检查着黑的状态,“晕过去了……看不出重伤,还好!等下我就……嗯?”   主持人忽然发现,黑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黑忽然挣扎起来,青筋清晰可见,主持人看着黑,又被她手上的盾牌吸引了目光。   “这盾……吃了那么强力的一击居然也没碎,难道……”   盾的表面,出现了数道裂纹,那裂纹之中,邪晦的气息隐隐传来。   “这是……”   ……   肖特看到铃遁入黑影,便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他重整旗鼓,「战车」的炮管缓缓回压。   “同样的花招还想再耍一遍?!只剩你一个人,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肖特警惕地环顾四周,他知道铃会通过那些黑色裂缝钻过来,他要留一些手段炸碎不断蔓延过来的「隙中人」。“很好……周围还没有那些鬼东西,看来……”   砰。   如同平静的水池中丢下了一块石子。   无数黑色裂纹状的魔力质在地表延伸,扩散,以完全超出肖特预料的速度,只一眨眼,便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这个速度?!”肖特大惊,不禁后撤一步,旋即立刻镇静下来调整「幽冥箭」,“这个速度……简直就像是预先藏在土里一样……可恶,「幽冥箭·战车」!近战戒备!”   下一秒,一道黑色忽如泉涌,在肖特的身后,忽然跳起。   可是——   肖特冷笑一声:“凡人,我说过了吧,同样的招数,再施展一遍可是很愚蠢的。”   在黑影涌起的同一个瞬间,如同预先设置好了一般,无数紫色的光芒,聚焦在了那黑影之上。   轰轰轰轰轰轰!   “炸碎你!”肖特狰狞地转身,望向身后,黑影在刹那间化作碎片,无数碎布和甲胄的破片也尽数飞散。“我看你怎么……”   然而,碎裂的,也仅仅只有黑影和甲胄。   “不在……这里?!”   呼——   在「战车」的庇护之中,肖特感受不到周围空气的流动,但那一秒,他听到了风声,还有一句,少女的话语。   “你的攻击,我已经看破了。”   在头顶。   “什么?!”肖特猛地抬头,望见了,那翱翔于天空的少女。“这家伙……难道——”   脱下了甲胄和外衣,只留一件内衬,维持最轻盈的状态。她以头向地,双手各握一黑剑,环绕于身的,是无数螺旋着的青色魔力流。   「新技能已习得:风系辅助序列魔法,第三阶·滑翔之翼」。   ……   “「净化之风」。”   空中,主持人为怀抱中的黑输入魔力,青色的魔力流动之中,黑与裂盾上的邪气被渐渐平息。他刚想落地送黑到医务区,而远处铃的动作,又吸引了他的注意。   “哦呀……铃选手,也会风系魔法吗?”   ……   “你这家伙……抄的够快啊!”肖特讽刺道,可「幽冥箭」的装填需要时间,再想召唤阵列也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你不会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赢得了我?”   “那不是我考虑的事!”铃在空中一个踏步,眨眼之间便已经来到「战车」面前,“「双生剑」!”   砰!砰!   双剑劈向「战车」受损的那一侧,打出一阵金属碰撞般的嗡鸣,而肖特也没有动作,竟任由铃攻向自己。   然而,没有任何损伤。   即使是布满裂缝的「战车」,铃也没有加剧它的损伤分毫。   “啧……”   “匹夫之勇!就凭你那孱弱的攻击,怎可撼动「战车」分毫!”肖特大笑道,“你想来近战,那好,我就跟你玩玩!你可要想好了,无论是盾技还是正面互轰,只要被我强化后的「幽冥箭」碰到,你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肖特说的没错,强化后的「幽冥箭」已经不是盾技所能抵挡的了,就算想用盾技也只会像黑那样被瞬间退场,除了躲避,铃没有任何与之对抗的办法。   “哼……同样,我也就有机会干掉你了。”   紫色的魔力,于缩短后的数十支炮管内暴动着。   黑色的魔力,自少女脚下缓缓缠绕而上。   二人之间,只隔着一片「战车」的半透明装甲外壳。就在这偌大的赛场之上,仅存的对手,贴在了彼此近战范围内,近身的极限。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毫无保留,毫无退路,再也没有施展恢复类魔法的时间,再也没有失误的机会。   只剩下,直至极限的互殴。   面对那几乎无限释放的,无法抵挡的攻击,铃·凯尔拉,提起的双剑。   面对那明明不会伤到自己分毫,又孱弱无比,几乎一碰就碎的对手,肖特·凯撒,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   然后,如同引线燃尽,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发生了爆炸。   “「塔罗战车·幽冥箭」!”   “「御影化形·双生剑」!”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三十一章:极致   “那是什么?”   黑色与紫色在交织。   “好快……”   那是台下之人完全无法反应过来的瞬间。   无数紫色的光芒,自那数十枚炮管暴射而出,在那「战车」面前构成一片光幕。   轰轰轰轰——!   地面出现一座深不见底的大坑。   可脚下那无数黑色裂纹却未被破坏,反而自那深坑中愈发蔓延,肖特还未来得及惊诧,数道黑色剑光便从另一个方向倾轧而来。   “双生剑!”   密密麻麻的碰撞声延绵不绝,仿佛高速旋转的金属圆锯切割在了更加坚硬的金刚石之上。   (「幽冥箭」的装填间隔,最快是半秒左右。)铃在挥剑,双手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人在执剑,却超越了默契本身,化作了天衣无缝的双剑连斩。(总有空隙的,总有破绽的……还要……再快些!)   砰砰砰砰砰砰!   虽说「战车」的坚固几乎无视了魔力化形而成的双剑攻击,可面对那梨花暴雨的连斩,肖特仍不胜其烦。“可恶……别太嚣张了!”   天空,数道「幽冥箭」完成装填,自上而下垂直射向铃·凯尔拉。为了提升装填频率,肖特刻意削减了「幽冥箭」的强化幅度,可即便如此,现在的「幽冥箭」也绝非普通手段能够抵挡。   可是——   轰!   一道紫色炮弹,竟在空中拐了个弯,直接砸在了「战车」之上,爆出绚烂的焰火。   “呃?!”   “我说过,我已经看穿你的攻击了。”铃微微一笑,手中的动作却没有怠慢半分,“如果想从其他角度来偷袭,就会落得自讨苦吃的下场哦!”   ……   “……角度。”台下,西恩看穿了场上的战况,“如果要由「战车」集中释放,就会被铃用「隙中人」闪开,如果接连释放,就会被铃给提前预判并架开,如果……从空中,或者其他地方向铃射击的话,就会被铃的「双生剑」借力打力……干的不错啊,铃,只要继续贴身压制下去,也许……”   ……   “那是什么啊……”   医务区,薇恩看着台上的铃,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哈……就像是……在舞蹈一般。”薇娅也不禁为之感叹,“一剑双生,合二为一,那才是……真正的「双生剑」啊。”   “「技流」,是「弱者」的修炼方式。”一旁的雷亚兹缓缓说道,“是天生弱者们以弱胜强的流派,是如你们这样,天生力量成长值较弱,却又要走武修路线的人们。我并非是在说你们弱,事实上,你们天生就比大多数人要强,但「技流」,也仍是最适合你们的流派。”   “……可是铃,明显超越了「技流」……她修炼的「根性」流派到底是什么?雷亚兹老师,请您告诉我们吧……您所说的,关于铃的真相……!”   “接下来的话,我只会说一遍,你们给我记好了。”   “……是。”   雷亚兹深吸一口气,然后凝重地说:“在此之前,你们给我记住,以后,无论如何,不要试图去修炼「根性」。”   “……什么?!”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修炼「根性」——应该说,几乎没有人能够去修炼它。也正因如此,这个世界「根性」流派的弟子,也仅剩铃一个人了。”   “……我们从没听她说过。”   “不只你们,除了我和她的师父,没有人知道她的修炼流派——就连铃自己,也根本不知道她到底修炼了什么。”雷亚兹的话,让二人一头雾水。“「根性」的修炼,是和其他两个流派完全不同的方向。就连修炼者自己,恐怕也根本搞不清什么是「根性」。而铃,就是在这种条件下,进行修炼的。”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是说,铃是天生的强者,而我们天生就弱,所以,她才有资格修炼,而我们没有?!”   “别激动。我从来没这么想。”雷亚兹说,“可「勇者级」毕竟是能够救世的特性,我不希望你们去和勇者们做对比……那样,就太荒唐了。”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就凭她有「勇者级」特性?我们修炼数年才学得会的招式,她几个月就能学会?”薇恩不解地问,看着场上的铃,又回过头望着雷亚兹,似乎在期盼着某种答案,“难道天赋,就这么重要?”   雷亚兹沉默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   “对。就是这么重要。”   “什么……”薇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雷亚兹的回答,根本不是薇恩想象中的那样。哪怕答案果真如此,那也应该更加委婉地说出来,而不该如此直白,如此斩钉截铁。“……您就像是在说,我们的努力,就没有价值了一样!”   “一个人的实力,是天赋与努力的乘积,而不是和。”雷亚兹说,“你们也是有天赋的人,你们一年级的时候,就把学院所有的五年级生打了一遍,战无不胜。你们的特性让你们之间的默契出神入化,你们的性格让你们对武技的修炼有着痴迷般的努力……可我什么时候说过,铃·凯尔拉,就没有比你们更努力了?”   “什么……怎么可能!她比我们年轻四五岁,她能花多少时间去修炼?”   “我不知道。我没有真正参观过她的修炼,可我……很清楚。”雷亚兹说,“她的师父,也是我,也是曼妮卡和你们的导师格尔格……共同的师父。所以我很清楚,铃到底会经历什么。”   ……   赛场。   “像个虫子一样到处乱窜!”肖特逐渐急躁起来,「幽冥箭」的装填愈发加快,如今也已经到达极限,可就算这样,肖特也根本抓不住已经发动「隙中人」的铃。   砰砰砰砰!   只在那说话的片刻,又是数不清的连斩劈向肖特。   “傻瓜!区区三阶魔法构成的剑,怎可能劈得开我的「战车」?!”   “那就……更快些!”   砰砰砰砰砰砰!   黑色在狂舞。   (更快些……还能更快些——!)   如同黑色的暴雨,席卷着那坚固的灰白色要塞。   一剑,可为攻。   轰!   紫色的闪电自那炮管霹雳而至,以浩荡之势劈向那娇小的身躯。   砰!   可“闪电”,拐了弯。   一剑,可为防。   (双剑——!)   砰——!!!   无数的黑色暴雨,仿佛同时而至,彼此砸击的声音太过密集,人耳根本分辨不出声音的间隔,那一刻,仿佛是高节奏的打击乐忽然变成了弦乐,可乐器,却是那以超高频率打击着的双剑。   双剑在破碎,每时每刻都在破碎,可「御影化形」却仍在瞬间完成了双剑的补足。   (这家伙的速度……怎么还在加快?!)肖特忽然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跟不上铃的动作了,注重远程威力修炼的肖特,在近身压制中完全发挥不出优势,幸好「战车」的装甲足够坚固,在如此打击之中,竟仍不见分毫破损……肖特明白,若没有「战车」,自己恐怕早已败于对手。(威力也……一直在增加!虽然根本不足为惧,但这种……不断增加属性值的技能……到底是什么?!)   肖特一抬头,看见了那被黑色浸染的脸庞。   仿佛在噩梦中燃烧,只在肖特的眼中留下一道残像,可仅是那一瞬,却忽然让肖特全身一颤。   (我……我刚刚是怎么了……我竟然……在害怕?!)转念,肖特的情绪便化作了怒火中烧,(不……不可能!我明明……我明明是为了证明自己!我不能停在这里!!)   轰——!!!   天空,忽然降下一道紫色魔炮。   砰!   可铃没有大意,一个拧身跃起,旋即一剑轻挑,便瞬间改变了「幽冥箭」下坠的轨道,重重砸向「战车」。   “我说过,这种偷袭对我是没用的……!”   轰轰轰——!   又是数枚「幽冥箭」从天而降,铃侧身一闪,举剑再挑,再次借力打向「战车」。   轰——!   可是,肖特仿佛根本不在意「战车」的损伤,再次释放「幽冥箭」,仍是同样的角度,仍是从天而降的攻势。   “啧……!”铃步法渐乱,她不敢再次接箭,一个纵身钻入影纵,跃至另一方向。   可同一个瞬间,紫色的光芒,已经来到了铃的面前。   “呜!”铃慌忙架剑,拨开一箭之后再次错开方位。可出乎意料的是,「幽冥箭」仿佛提前预知了铃的位置似的,再次砸来。   “不对……!他不是在预判我的位置!”铃一剑架开魔箭,这才发现,肖特身旁,已经被无数落下的「幽冥箭」构成了一张铜钟形的光罩,仿佛人造喷泉落下的幕状流水。“威力下降了……!他正在攻击周围的所有坐标!包括……他自己?!”   空中,是点云构成的半球。   铃一直没能注意,如今才发现,就连天空,也已经成为了「幽冥箭」的阵地。   “蠢货……才发现吗?「幽冥阵列」已经架构完成,我倒要看看你这废物还能怎么躲!”肖特大吼一声,所有「幽冥箭」瞄准了自身,打算利用「战车」的坚固强行轰炸铃。   无数紫色魔弹如暴雨般下落,密集地打向肖特周围,铃暗道一声不好,旋即钻入「隙中人」,高速移动到数十米之外。   (只能舍弃了……!)   轰——   一片轰鸣与焰雾卷起,从中传来的,是肖特的笑声。   “呵呵呵……终于,把你逼退了!”尘雾散去,地面已经变得坑洼不齐,铃辛苦搭建的「隙中人」也尽数消散,“我真是……把你想的太复杂了,我就应该不计代价地将你连同那烦人的影子一同轰杀!”   “……”   “听好了,接下来,我将把整座场地夷为平地!我将用无限释放的「幽冥箭」对这里进行地毯式轰炸!你的MP是有限的吧,但,我可不一样啊——接下来的轰炸,将一直持续到你投降为止!”   “……!”   铃望向四周。天空,地面,暗紫色的星星点点构筑成均匀的点云,看不清细节,但她知道,所有的星点,都指向了自己。   还有,这脚下的场地。   「隙中人」已经被清除,毕竟是赝品,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幸运了。   她看了一眼状态面板,MP不知不觉已经快要耗尽,就算在多重祝福的强化下,大幅削减了MP的消耗量,但不间断地施展技能也仍逼近了铃的极限。   手在发颤。   “怎么了,武者!已经没招了吗?”肖特冷笑一声,“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不然,马上,你就连认输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啊。”铃叹息一声,松开了双手,双剑落地,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不见。“盾技挡不住,剑技躲不完,枪技无法施展……「隙中人」的架构需要时间,亦会被这些魔箭炸碎,我的MP……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光是维持这些强化魔法都已经处于极限边缘……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败在你那无穷无尽的幽冥箭雨中……”   “不错,还算识相。”肖特有些得意,“如果是现在的话,我接受你的投降,虽然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废物,但在废物分类里,你还算能让我玩的开心的。”   “……是吗。”   铃好像在整理着衣袖。她把袖子卷起,小臂上,是一卷护甲模样的金属裹层。   咔。   铃挑了几下卡扣,金属护甲脱落,然后是一声闷响,金属层砸在了地面,翻起一阵烟尘。   “那是……?!”   “这是安姐曾教给我的方法。”   咔。   铃一边说着,又卷起另一只袖子,金属层脱落,掷地有声。   然后是双腿,更加沉重的金属带脱落。   “只不过,安姐没有帮我实现,连她也不知道我在用这个。”铃说着,又脱下双靴,连那靴子都显得如此沉重,“结果还是德因师父偷偷送给我的。”   “这是……负重物?!真是可笑……罢了!这个状态的你,还能有什么变化不成?胜负已定了,铃·凯尔拉!”肖特不再多想,大臂一挥,全部「幽冥箭」完成瞄准,倾斜而下。“「幽冥阵列」!终结她!”   “与其说是「负重」……不如说,是德因师父给我的「修炼方式」。”铃在双肩处略一调整,忽然一件衬衫状物体从铃的衣中落下,那是一层薄薄的软甲,却无比沉重,在地面砸出一道浅痕。“物理层面的负重,早就被我适应了,可这些东西……全部都是「魔法道具」啊。”   「铃·凯尔拉,LV39。HP:1025/4300,MP:107/350,力量:476,防御:405,魔法强度:417,魔法防御:399,敏捷:493。」   轰轰轰轰——   无数「幽冥箭」落地,卷起漫天烟尘。   “还没结束呢——”肖特似乎有些愤懑,他抬手指挥,无数「幽冥箭」再次装填,“给我轰!”   砰!   “呃?!”   还未等肖特发动攻击,一道重击正面砸到了「战车」之上,「战车」内的肖特顿时被震得一个趔趄。   “什么东西……啊?!”   又是一记重击来临,这次肖特终于看清攻击物,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是……幽冥箭?!”肖特大惊失色,今天被太多自己的攻击打中,已经让他对此事有些过度敏感了,但仔细想来,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是借力……?不对,那么远,那个角度,她没办法打过来才对……还是说那个盾?不对……现在的「幽冥箭」,根本不是她的盾能挡得住的,想用盾技不过是自找死路……等等!难道……!”   “魔箭序列魔法,第三阶……”烟尘散去,铃·凯尔拉的声音悠悠传来。紫色的光芒,隐隐地在其中萦绕,那是数枚暗紫色的光锥,悬浮在铃·凯尔拉的身旁。“「幽冥箭」。”   “什……什么……!”肖特先是震惊,转而又变成了震怒,“你……你竟敢!你竟敢偷学我的魔法!你这家伙……罪无可恕!!”   “我铃·凯尔拉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种,自诩有天赋就想尽情嘲笑他人的家伙。你的优越感,可是丝毫扰乱不了我。”铃·凯尔拉说,“我安姐说了,我,可是天才。”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又是天才。   肖特的心,像灼烧一般的痛。   为什么,又是天才。   那两个字,仿佛针一般扎在了肖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挑开那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   ……   “喂喂,你真的是勇者吗?都到现在了,你怎么还被你的后辈拉开差距了呢?”   那是七年前,肖特在凯撒皇家学院里的日子。   “哦!你看看「XXX」,还有「XXX」!他们!短短几天就比你这浑浑噩噩的几年还强!你们都是勇者,你咋就不知道好好努力呢?”   努力?   肖特感觉很奇怪。   我怎么就没有在努力了呢?   “哦!你们俩真是天才,这么高深的理论,你们一晚上就理解了!”   看着老师对后辈们的赞不绝口,肖特心中很不是滋味。   明明,都是勇者。   可那两人的影子,如同恶魔一般,扎进了肖特的内心深处。   “喂!「XXX」!和我……决斗吧!”那是肖特第一次,对他人发起的战斗邀请。   可是……   “呃……”   肖特只记得,那天输的很丢脸。   还有……「那家伙」冰冷的面容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就这也敢自称亲王之子?你好歹也是勇者!你就不觉得羞耻吗?!你就不嫌给家族丢人吗?!给我滚!什么时候等你超越了他们,再拾回你的姓氏!废物!”   就连父亲,也这样说。   好像很多人,都这么说过。有些是偷偷说的,有些,是像父亲一样,当面说的。   废物。   肖特感觉,自己好像经常被戴上这顶帽子。   肖特感觉,明明自己已经比普通人更强了。   可是,没有人认可过。   “路易大人,请您为我降下神谕吧!”那一天,肖特拜见了圣路易斯城的红衣主教。   可那主教却说:“抱歉,我的孩子,教会有规定,神谕有限,而且……你还没有完成试炼。”   “可我有神谕就能完成试炼了啊!”肖特很不解,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勇者,却没办法得到神谕。“相信我……我的特性很依赖神谕祝福的加持!有了神谕,我才能完成试炼!”   “……抱歉……而且在你之前,「XXX」他们,已经……”   他们,已经完成试炼,提前拿走了仅剩不多的神谕名额。   又是他们。   又是他们。   又是他们。   明明,我也是勇者。   肖特很不解。   如果上天真的不想让我做勇者,那为何还要给我这个特性?如果上天想让我做勇者,那又为何,不给我和他们一样的天赋?!   就连那最年轻的「武者」,听说都被所有人优待着!   为何,要让“废物”的我,承担这个我根本担当不起的名号?!   我没有努力吗?我还不够努力吗?我拼了命地练弓术,结果连那魔法障壁都击不穿!努力到底有什么用!   就因为我是「弓兵」?就因为我是肖特?所以我是注定最弱的勇者?!   ……   我不信。   我不服气。   ……   “我只能求您了!”   那天,是个雨天。那里,是远离凯撒帝国的,森特托姆公国的西部边缘。   莱茵城。   肖特跪在莱茵大教堂的门口,一天一夜。来往的人看着肖特,很快又消失在了熙攘的生活节奏中。   只有这里,驻扎着传说中最年轻、最开明的红衣主教。   浮士德。   “浮士德大人……!”   再醒来时,肖特已经躺在了床上。面前,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身披红袍的男人。   “你晕倒在了教会的门口。”浮士德端来一杯热姜茶,“喝了它,赶紧走吧。”   “不……!求求您!求求您给我神谕吧!”   “……唉。孩子,教会的规矩,你也知道。”浮士德难堪地说,“教会说你没有通过试炼。我其实已经了解过你的经历了,但……孩子,只能愿主保佑你。”   “不……我的特性太依赖神谕了!肯定是这样!我……我才不想,我才不想永远都背着废物的名号!明明……我也很努力了啊!”   “孩子……”浮士德的眼神里,还是那样冰冷,可看到如此悲痛的肖特,浮士德也不禁被其打动。“我……”   “有什么不好嘛。”忽然,一道光芒闪烁,一颗棱镜凭空出现,旋即化作了一位年轻的男子,“浮士德,这孩子已经很努力了,他也该拥有一个神谕了吧。”   “靡菲……!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没关系。我只是来提醒你,总是循规蹈矩地为教会服务,可不利于你的理想哦。”   “……唉。”   “你是叫……肖特,对吧。”年轻男人微笑着靠近肖特,忽然手中浮出一颗小型的棱镜,涌现着诡异的魔光,“不只是神谕……我还可以,传授你更强大的力量——你听说过,「终焉魔女」吗?”   …………   ……   “「塔罗·战车」——”肖特凝聚全身魔力,倾泻在每一支「幽冥箭」之上,“「幽冥阵列」!”   轰轰轰轰轰——!   无数紫色弹道织满整片天空,如流星落雨般轰炸着整片赛场,可与此同时,又有数道魔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砸在了肖特的「战车」之上。   “来啊!互轰啊!”肖特愈发歇斯底里起来,疯狂地投注魔力,“废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和我对轰!”   可是,尽管来自铃·凯尔拉的「幽冥箭」只有零星几支,可仍不偏不倚地砸中肖特的「战车」,此刻「战车」的低机动性反而成为了累赘。   “可恶……你这家伙怎么还敢反击!”肖特吼道,“快给我乖乖倒下吧!「战车」是无敌的!这可是来自于魔女之力的技能,就凭你那拙劣的模仿,怎么可能击穿我的「战车」!”   又是一轮结束。   轰——   又是一枚箭矢,砸在了肖特的「战车」之上。   “可恶……「幽冥阵列」,再装填……嗯?那是……”   焰尘渐消。   “是吗……「战车」,真的有那么强啊……”   铃·凯尔拉的身影,屹立在那魔焰余烬之间。黑色,紫色,灰白色……接连交织在她的体表。   可肖特忽然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包裹着铃·凯尔拉的身体。   那是……半透明的,灰白色的,如同晶石一般的……   “那是——”   肖特看到了铃·凯尔拉的面板。   「铃·凯尔拉,LV39。HP:1025/4300,MP:107/350,力量:636(+160),防御:405,魔法强度:601(+184),魔法防御:399,敏捷:699(+206)。」   而下面,还有一栏。   铃缓缓抬头,黑色舞动起来,渐渐凝聚在她的手中。然后,那铃·凯尔拉,咏唱出让肖特险些崩溃的话语。   「剩余技能点:999。」   “……「塔罗·战车」。”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三十二章:根性   五年前。   “我家孩子就拜托给您了。”丽娜·凯尔拉向面前的老者鞠躬道。如今的丽娜,早已失去了公主的光环,和普通的农家妇女并无二样,只不过她身穿修道服,显得更干净一些。“德因老师……请您务必收她为徒。”   五岁的铃·凯尔拉,也跟着母亲有样学样地鞠着躬。她又偷偷抬起头,掂量着面前的老者,那老者两鬓斑白,气质平和,看不出和常人有何不同。   (他……就是我的老师吗……?)   “丽娜。”名叫德因的老者缓缓开口,“我已经隐退多年了。”   “我知道……”丽娜有些难堪,“但请您考虑一下,她是……奥的孩子,她拥有着凯尔拉家族和森兰家族的混血,是两个家族血统融合的结晶……只有您才教得好她。”   “不要拿奥来做说辞!丽娜……你们几个都是我门下的弟子,但你俩……就因为你俩的任性,雷亚兹,格尔格,曼妮卡……他们,全部摘下了自己的勋章,归隐边缘。”德因语速不快,但那沧桑的嗓音浑厚有力,让铃感到有些不舒服。“如今,你让你的孩子,入到我的门下,让我破戒,还让这孩子和他们有了相同的师辈……我……”   “……我会让铃也拜他们为师的,那些事……我会处理。但现在无论如何,我都想让铃变得强一些,至少,也要有自保能力。”丽娜的神色藏不住溢满的担忧,“我怕……我太害怕了,这孩子将来……肯定会有危险。”   “……唉。”德因长叹一声,左右踱步起来,沉思许久。   丽娜和铃有些紧张地看着踱步的老者,德因来回沉思了一分钟,却如同数个小时一般漫长。最后,老者突然停下脚步,然后缓缓开口道:   “丽娜,你……真的忍心吗?若让我来教她,我不会手下留情。”   “我……说实话,让铃在您门下修炼,我也于心不忍。但是,总比现在要好……不然当她真正身处危险的时候,她会恨我的。我太溺爱孩子们了。”丽娜忧虑地说,“小安的话,无论怎样都没有关系,她可以在修道院安安稳稳地呆一辈子,但是铃,但是铃……德因老师,我不想让孩子们有多出人头地,我只想让她们好好活着。教会保得住一个平庸的修女,但保不住一个天赋异禀的勇者!”   过往的经历,让丽娜日夜担惊受怕,她本想让孩子和自己一辈子隐姓埋名,在边缘的乡村中过着田园修道者的生活,可她没想到,自己的孩子中,竟还是诞生出了亿中无一的勇者。   而「勇者级」,是藏不住的。七位勇者在降生的那一刻起,凯撒帝国的原初教会就能得到神谕指示,而帝国的法律规定,若「勇者级」的持有者在二十岁前没能得取得第一层神谕,那他就会被教会定义为「失格者」。   毕竟丽娜的丈夫就是勇者,她很清楚被定为「失格者」的勇者的下场会是怎样。七个「勇者级」特性皆是「唯一特性」,只有上一任勇者阵亡之后,才会有同名的「勇者级」特性再次降世……也就是说,没有资格承担「勇者」之责的勇者……会死。   “我知道了,丽娜。”老者长叹一声,又沉思了许久,然后他弯下身子,端详着铃良久,然后说:“铃·凯尔拉,你想学武技吗?”   铃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想变得更强!”   “这样啊。”德因起身,凝视着那年幼的铃,少顷又问:“这个问题,就当是入学测验吧。说说看,你为什么想变强,学成之后,你想做些什么?”   一旁的丽娜有些紧张,她想不到面前的德因竟会这样考查一个五岁的孩童。   (铃哪里懂得这些?)丽娜暗自思索着。她望向铃,却被那德因打断:   “丽娜。不要说话。铃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即可。我会根据她的想法,为她制定属于她的方案。”   可铃却没多加思索,便说道:“我就是想变强。变成厉害的武者,保护妈妈和姐姐,然后赚很多很多的钱,把欺负妈妈和姐姐的家伙都打趴下!”   “铃……”丽娜有些担心地说道,“你这话说的……”   “嗯,很单纯的理由。”德因却微笑着点了点头,捋着胡须,似乎有些满意铃的答案。“铃的说法很好,无外乎两点,守家,养家。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的目标也不过如此,这有何不可。丽娜,反而是你,常年被教会的氛围浸染,少了些烟火气。”   丽娜一开始以为,德因是想教导铃,可没曾想,现在反而是自己被那过去的老师又教育了一次。   “……嗯。”   “铃,你听好,无论你的目标如何,只要下定决心并坚持下去,就算是再渺小的一件事,也能被你做成大师之作。这世上太多的人从童年开始就梦想着改变世界,可到头来绝大多数人会发现,自己连改变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一步步接受自己泯然众人的现实。可你不一样,铃,你不一样。若你的梦想便是守家、养家,如果你能守住初心,将这件在常人看来再基础不过的事坚持到底,那,你也会成为英雄。”   “……”铃听不懂,只能点点头应和,说一句我记住了。   可德因下一句话,却让丽娜心头一紧。   “很好。那你记住,我说的这句话,便是「根性」流派的奥义。”   “什么?!”丽娜没办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曾在德因老师的门下学习过许多与悟道相关的内容,而「根性」流派的修炼,丽娜也仅仅听说过一些传言。可没曾想,如今的德因,却要将他最核心的修炼法传授给铃,而让丽娜更想象不到的,是这个传说中的修炼流派,其中的奥义,竟然会如此简单。“老师,您是说……”   “没错。我打算收铃·凯尔拉为徒。”德因的眼神坚定起来,似乎做好了觉悟,“「根性」是我个人独创的流法,我从没教过别人,尽管在教你们的时候融入了一些与之相关的内容,但你们……从没有人领悟过「根性」的真相。我老了,命不久矣,我原本打算将「根性」带到墓地里去,可现在,也许是上天不忍它的消失,让我遇见了这样一个学生。”   “德因老师……”丽娜先是一怔,又放松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您不会袖手旁观的。”   “别高兴的太早。”德因厉声道,“训练用武器,一把一枚银币,恕不还价。”   “啊,这……”   ……   仓促的拜师之后,德因拒绝了丽娜陪护的要求,只与铃二人来到一处林中场地。这里是一片无人打扰的空地,离村子少说也有一里步程,可德因体态虽老,脚步却格外矫健,光是跟上德因跑到此处,铃便已经气喘吁吁。   “铃,你想学什么?”德因捋着胡须,环顾着四周,似乎在掂量着什么似的,“「武者」的特性,让你拥有对所有武器的相性,但在我这里,你只能学习一种。”   “唔……我不知道。”铃说,“我都想学。”   “只能一样。”德因的语气不容置疑,“既然你不知道,那你就去练长枪吧。”   “好。”   铃这句“我不知道”,和德因这句仿佛开玩笑般的“那就练枪”,就这么决定了铃一辈子的修炼方向。   德因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棱形金属,丢给了铃:“你,去把那棵树砍了,做成枪杆。”   “啊?”铃有些错愕,凝视着手里那块巴掌大的金属,那大概是一根破旧的枪头,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块残次品。“没有斧头……?”   “没有。”德因说,“我让你做,你就去做。”   铃一咬牙,只能按德因说的做。可一把破小刀似的铁块怎能切断树木,长年未磨而钝化的双面刃,不仅没能挖断这棵一人环抱的树干,反而划伤了双手。   “唔……这根本做不到嘛!”铃有些郁闷,但伤口似乎并没有让铃放弃,她咬着牙,继续挖着那坚实的树干。   一旁的德因看着,没有说话。半小时以后,那树干已经被挖出一道缺口,可那缺口深度却不足树干直径的四分之一,而铃,双手已经沾上了红污,痛得她紧咬牙关,可泪花却在眼眶里打着转。   “感受到了么?”   “……什么啊。”   “感受不到,那就继续。”   一个小时后,树干已经被挖出了一半深的切口。此时铃手中的速度随着体力的消耗而降低,但伤口已经愈合,也再没有因双面刃而受伤的情况了。   比起一开始的硬砍,现在的铃已经在根据树干的纤维走势而用起了巧力,她一手握着枪头的根部,一手扶住枪面,一点一点地在寻找树干脆弱的角度。   “生物在感到痛苦时,总会本能地去寻找更好的解决办法,铃,你要试图去记住这种感觉。”德因忽然发话,他走到铃的身旁,又训斥道:“但,你这么挖,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可是……!”   “没什么可是。”德因握住铃的右手,“集中注意力,深呼吸。”   铃有些紧张,可还是按照德因的话调整着呼吸。   “你的每次呼吸,都要去感受气息在你体内流转的感觉,然后,去调动,去支配,去凝聚你那散乱在全身的气力。”德因严肃地指挥道,“刚才的枪划伤你双手时,刚才那树抵挡你的枪刃时,那些瞬间的感觉,就是你的「气」在躁动的感觉,去支配它们。然后——”   砰!   顺着德因的力势,铃猛然提气,以双脚带动双腿,以腰腹带动双臂,然后将全身力量凝聚起来,对准前方那坚硬树干的缺口处猛地送出。   咔!   那是,树干内部,纤维断裂的嘶鸣。   “诶……?!”铃一时有些错愕,尽管有德因的助力,可铃仍能感受到那是发自身体内部的力量,可那力量却是铃从未拥有过的。“好厉害……德因老师,这是什么技能呀?”   “普通攻击。”   “啊?”铃有点摸不着头脑,“普通攻击是……”   “普通攻击就是普通攻击,这不是什么技能,只是简单的气力运行的方法。”德因的语气没有开玩笑的感觉,“尽管有我的助力,但你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算不错了。不过想掌握这种技巧,没个几年的修行是难有小成的,以后你就好好练习这个……”   咔!   可德因话音未落,树干内部,就又发出一阵悲鸣。   德因看到,铃·凯尔拉又对准那树干,刺出一击。   “……!”德因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禁陷入了沉思,(这孩子……刚刚是……?她……只是一次,就掌握了运气的技巧?!)   “呼……好累……”铃仅仅攻击两次,却已经耗尽了全部体力,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师父……这个技法也太……”   德因干咳一声,收起脸上露出的一丝惊讶,然后说:“你的根基还不够扎实,自然耐力不足。你要记住「气」在你体内流转的感觉,然后,试图与它融为一体。”   “「气」……是什么啊?”   “嗯……就是俗称的「魔力」。”德因说,“「气」是我故乡的说法。”   那是铃生平第一次,与「魔力」的邂逅。   那是第一天,铃用一枚破旧的枪头,挖断了一棵一人环抱的白桦树。然后用挖断的树,硬生生削出数根长棍,这套流程,铃整整用了三天。   可第四天……   德因递给铃一根削好的长棍,然后说:“不许用枪头了,用这个,再砍一棵树。”   “啊?!”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让我用破枪头砍树也就罢了,现在你让我用木头棍去砍木头?!”   “不想做就不用做了。”   “啧……”铃没办法,尽管满脸的不耐烦,但铃却意外地接受了这枯燥乏味的修炼,她提起长棍,对着树干捅了下去,可结果正如意料之中那样,一根木棍,在粗壮的树干面前,如同以卵击石。“这根本做不到嘛……!”   “没时间留给你抱怨。”德因又抛给铃一本书,铃接过一看,书的封面赫然写着《基础长枪技法入门》。“这是你的课程。如果砍树你做不到,就练这个。”   入门也行,至少比拿木棍砍树合理的多。铃这样想着,满心欢喜地翻开书的第一页……   可铃没想到,第一页,竟已经是最后一页了。   书中的所有内容被尽数撕去,留下的,就只有第一页,上面描绘着的,也仅仅只有一个动作。   “刺”。   看着图画中的小人,铃有些发懵,可每次一想到德因曾经的话,铃就又有动力继续下去。只要能坚持下去,总会有收获的,铃把这一切都当做了修炼的一部分。   “学会了吗?”   “这……这什么啊?”   “如果是你的话,这么简单的动作,你看一眼就能记住吧。”德因提起一根长棍,然后,指向了铃。“现在,直接进行实战训练吧。”   “哈……?!”   可德因不容铃犹豫,提棍为枪,毫不留情地刺了出去……   砰!   巨力在瞬间震退了铃,她的身子径直砸在了身后的树干上,肩胛处的刺痛,让铃幡然醒悟。   (这家伙……是认真的!)   空中,一道黑影纵劈而下。   (糟……!)那劈击迅猛无比,可铃依然本能地抬起长棍格挡,然而德因作为修炼数十年的武学宗师,怎是一介幼年的初学者所能抵挡,只听一声震鸣,铃格挡的长棍轰然化作碎片,而那纵劈的长棍,在铃面前划过一道纵线,点在脚下的土地上,崩裂出一片坑洞。   (如果被这一击打中的话……会死吧!)   德因捋捋胡须,把手中的长棍丢给已经双腿发软的铃:“木头,怎么就砍不断木头?你输了,去运气出枪练习一百次,练不完就别回家吃饭了。”   “一百次……那种技法,我明明用两次就坚持不住了……!”   ……   自那之后,德因为铃量身打造了一套贴身的锁甲,锁甲的每一道环锁都由魔淬金属制成,不仅能对铃有一定防护,也能发挥魔力乱流的效果,据德因所说,这是为了防止铃偷偷学习其他技能,乱了「根性」修炼的章法。   铃每天都在砍树,做木枪,挨打,然后挥枪「普通攻击」一百次的循环中度过,每一天都被德因逼到极限而倒下,然后被德因输入魔力,拉起来继续练,无数次,无数次……   直到……   “九百九十九,”那是铃九岁的时候,每日的挥枪练习的数量,每一枪都以全身魔力凝聚而出,每一枪,都在空气中震荡出一阵轰鸣,“……一千。”   …………   ……   “铃,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允许你学习任何技能?”   那是出师的那天,德因对铃所问的话。   “师父,您告诉我的,「根性」修炼法的核心奥义,就是将基本功法练好,将一件小事坚持到底,所以,那个「普通攻击」也许就是……”   “看来,你还记得,当年我对你问的那句话。”德因微笑着捋着胡须,忍不住笑了一声,“果然啊,铃,你果然是天生的过目不忘……你的这个天赋,连你的母亲和姐姐都没有发现。”   “啊……?”   “你拥有超越正常人千百倍的记忆能力和理解能力,在你修炼的第一天,你就学会了我当年花了十年才领悟的技法。”德因说,“这就是「武者」的特性,「超悟性」。”   德因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铃实情。最后,他如是说道:   “可是,「那句话」,我是骗你的。”   “什么……?”   “我是骗你的。”德因说,“「根性」的奥义,从来不是什么「把基本功坚持练好」。那,只是我用来诓骗你坚持下去的幌子。”   “诶……?!”铃愣住了,她没有想过,这四年来让她一直以此告诫自己坚持下去的大道理,竟然只是一句谎言,“那、那……!”   “呵呵呵……无用功就算做的再多,效率也永远提不上去,无谓的数量,并不能让庸者变强。”德因看向那惊慌失措的铃,笑着说,“一个普通人就算把基本功练一辈子,那他也只会成为一个毫无能力、不会应用,只停留在自己舒适区里的废物。”   “那!那「根性」的真正奥义到底是什么?!德因师父,请您教给我吧!”   “呵,哪有什么奥义啊,铃。”德因笑着,像是看待一位言行荒谬的孩童,“如果有那样的、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奥义,为什么别人不去练,只有你能练?我那几个得意弟子都不知道的事,如果有的话,我为何不去告诉他们?”   “那我这四年……到底在练什么啊……”   “这四年,每一天,我都在将你逼到极限,你自己也许慢慢适应了,但实际上……”德因顿了一下,又说,“这其中,每次训练,只要我掌握的分寸稍有不对,你恐怕早就暴毙而死了。”   “啊?!”   “别紧张嘛,反正这四年也过去了。”德因笑呵呵地说着,仿佛根本不把铃的安危当一回事,“人类啊,只有在最危机的时刻,才能迸发出超越自身的力量。我将「气」——嗯不对,以后,你要说「魔力」了——一次次灌输到你的体内,让你不间断地打空、灌输、全力透支……若没有我的保护,这种超负荷训练不过三天就能破坏掉你全身的经脉,从此成为废人。”   “唔……”铃想来不仅一阵后怕,脊背发凉。“那、那师父,既然基本功的修炼并不是主要的,那为什么……不让我学些技能,至少是……自保类型的?”   “我害怕,万一你尝到了「技能」的甜头,你会用那过目不忘的本领,去毫无节制地乱学技能……铃,欲望这种东西,是止不住的。”德因说,“而且,「根性」所修炼的东西,是你的「本质」。”   “本质……?”   “你的气,你的呼吸,你的灵魂……你的生命。”德因说,“你曾经气馁过,你曾经说,用木棍根本没办法砍树。来。”   德因带铃来到一处空地,然后从一棵粗壮的白桦树的附近,捡来一根已经有些残破的长棍。   “已经四年了,四年没有让你用木棍砍过树了,再试试吧。”德因说着,指向那棵一人环抱的树干,四年过去,当年那棵让铃崩溃的树木,似乎也长粗了一些。“调整呼吸,去试着,让身体与气,融为一体……至于方法,就用你一直在练的「普通攻击」好了。”   …………   ……   轰炸,轰炸,轰炸。   此刻,肖特·凯撒面前的,那一大半的场地此刻已经化作坑洞,沉在了地面之下。   长四百米的场地,已经消失了三分之二。   “怎样!怎样啊?!”肖特笑的有些歇斯底里,“武者!我倒要看看你还剩多少MP!”   无消耗的「幽冥箭」,无限量的魔弹,早已完全覆盖住那大片的场地,紫色的落焰如同暴沸的湖泊,根本看不出有何空隙。   赛场之外,那蛋壳形建筑,在震荡。   魔淬的材料,竟被硬生生震出裂纹,观众慌乱地逃离,更多的人在震荡之下,连逃跑都做不到,摔在地上,慌忙躲在椅子后面。   “继续!继续啊!”肖特大吼一声,“「幽冥阵列」!「幽冥的海啸」!”   此刻,裁判——主持人,依然没有喊停。   又是一道魔弹,从焰火之中穿出,砸在肖特的「战车」之上。   只要一方没有停止攻击,比赛就不能停止。   此刻那主持人才明白,铃释放的模仿技能「幽冥箭」,并不全是用来攻击的。   那是铃在说:我还能继续。   “她……她还没有放弃!”主持人不禁为之大喊,“观众朋友们!看啊,看啊!那「武者」还没有放弃!”   风狂乱而起,绕开赛场,在观众席上形成一道屏障。那主持人毕竟是五阶魔法师,护住众人也并非难事。   “她还没有……她还没有认输呢!”   “将死之人……无谓的坚持,徒增笑料!”肖特怒道,一次又一次地增多「幽冥箭」的打击数量,“就算你能挡下几发,几百发,但只要灌注无穷无尽的攻击,你就连前进的机会都没——”   嗡。   仿佛时间在那个瞬间静止。   黑色。   就在肖特眨了下眼的那个瞬间,一道黑色,已然贴近在肖特的面前。   那是……什么?   好像一个人影。但那人影太过模糊,仿佛固体融化,仿佛液体升华,仿佛烈焰正在燃烧,仿佛灰烬散发烟尘,仿佛……   仿佛一个人类,与「魔力」融为了一体。   在那不确定的融影之中,唯有一个魔力质物体,形状清晰分明,格外显眼。   那是……一把长枪。   “怎么可能——?!”   ……   铃,你要记住,没有损失的无用功就算做的再多,没办法突破舒适区,也不会让一个人快速进步的,因为……   “因为啊,无谓的数量,是无法让一个庸者变强的。”   双足踏地,重心放低,铃双手握住长枪,就像过去,那数以万计的出枪训练一般。双足带动双腿,双腿带动腰腹,腰腹带动全身,然后所有的气力,凝聚在了那长枪之上。   ……   木棍到底该怎样才能用来砍树啊,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嘛!   铃,四年前,你就是这样说的。现在,再来试试看,怎么样?   “「影纵」,第三阶,”铃的声音,有些嘶哑,但中气十足,“「御影化形·长枪」——”   铃,「根性」的修炼,就是「本质」的修炼,调整呼吸,尝试着,与「气」融为一体。   然后……   在那一瞬间的脑海中,四年前的那本《基础长枪技法入门》,翻开了第一页——也是它的最后一页。   「刺」。   轰——   木棍,怎么才能用来砍树?   轰轰轰轰轰——!!   那一天,脆弱的木棍,捅穿了曾坚固到让铃崩溃的白桦树干。   砰——!   无数的裂纹,在那瞬间溢满了「战车」的全部装甲。   “——破!”   然后,轰然爆裂。   “呜啊!”只听一阵刺耳的轰鸣,巨大的爆炸卷起无数飞沙走石,灰白色的「战车」化作无数破片飞向四周,空中与场地上,无数「幽冥箭」的装填点也尽数爆裂,漫天烟火绽放出一片璀璨的烈焰天穹。   「战车」与「幽冥阵列」,在那瞬间,化为虚无。   肖特被巨大的冲击径直震飞,顿时气血翻涌,喷出一口黑血,直接失去力气。他趴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挣扎着,脸上的表情痛苦地扭曲,亦充满着无法理解的震惊。   “这,这不可能……你这家伙,到底用了……什么技能……?!”   铃魔力耗尽,全身气力消散,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可她仍站在场上,在那烟尘缭绕之间,望着肖特缓缓开口道:   “……普通攻击啊。”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三十三章:胜负之外   偌大的赛场,忽然间静得诡异。   那不间断的、不知持续多久的轰鸣仿佛仍在耳边回荡,可此时此刻,全世界仿佛安静下来,让人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在刚刚的折磨中失聪。   可人们不敢说话。   有些人趴在桌椅之下。有些人面目茫然,恍若隔世。而更多的人,则早已离开了赛场,离开了这他们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也不愿再见一次的场面。   这就是五阶魔法。普通人连参观它的勇气都没有。   可如今,静得出奇。   这里,还是那个赛场吗?   缓缓回过神之后,人们不由得同时抛出这个疑惑。   原本是高台的赛场,此时已经有大半凹陷下去,变成砚台状,那是无数坑洞与焦土构筑的杰作。这里原本是以“模拟自然战场环境”为主题建造的特殊场地,在不同的层次上有着不同的地物地貌:巨岩,森林,草地……如果是正常的比赛,那参赛人员会在丰富的赛场环境里展现出每个人独特的能力,可现在……   这里,哪还有曾经赛场的样子?   “咳……咳。开什么玩笑。”肖特·凯撒趴在破败不堪的场地边缘,挣扎着想要爬起,可刚一用力,嘴中便忍不住流出一口鲜血,又重重摔倒在地。“我竟然……我肖特竟然会、竟然会被这种废物给……!”   “你总是对着他人一口一个废物地叫,总觉得自己是什么天选之人,你比我还自以为是耶。”铃此时的状态并不比肖特好受,她在尽力调整呼吸,以往的高压训练没有白费,就算是硬撑,她也能在同样的伤势下撑得更久。“但凡你让一个队友留在场上,现在的场面都不会是这样。我的MP已经耗尽了,如果你没有那么自傲,我就危险了啊。”   “你和那群家伙一样……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东西!”肖特咬牙切齿地嘶吼着,他光是听到铃的声音,就难以忍住心中怨火,“自傲的家伙……明明是你们这群伪君子!”   “……我算是看明白了。我说,你的那份力量,并非是你自己锻炼出来的吧。”   “你说……什么?”   “大部分突然拥有力量的人,总会变得不可一世起来。安姐说过,靠自己的努力变强的人,总会发现自己不够强的地方。而依靠其他途径忽然得到的力量,总会蒙蔽自己的双眼。”   “住嘴……!你懂什么!你们这些天生有才能的家伙,怎么可能理解得了我的感受!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为了今天,为了打倒那些看不起我的家伙,我——”   “诶……很努力?那又怎样?”   “你——”   “难道说,努力,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铃的语气,像是在描述一件人尽皆知的常识,“拼了命地去努力什么的,这种事,任谁都做得到啊。”   “哈……?”   “谁不是在努力地活着。这世上拼命努力的人多了,但能成大事的又有几个。拿大家都能做到的事来代入我们「勇者」的作为,这种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铃的声音略显疲惫,吐字却依然清晰,像是在刻意宣告着自己还有余力,“……果然,你在害怕。”   “你在说什么蠢话……别给我用一副……好像很懂的样子说话……!你以为你是谁——”   “我不懂吗?安姐说过,我以前就是这样的家伙。”铃说,“我能把安姐在每一天说过每一句话都记在脑子里,所以,我比你懂多了。你在害怕,你害怕自己没办法承担这样的职责和能力,所以你讨厌别人瞧不起你……或者说,你以前,经常被人瞧不起吧。”   “给我闭嘴!”   “就像你现在经常贬低别人一样。”   “给我闭嘴啊!”肖特被彻底点燃怒火,只见他全身魔光暴起,全然不顾身体的损伤强行运转魔力,那魔力渐渐凝聚成「幽冥箭」的模样,“你们这群家伙……果然都是一丘之貉——!”   “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会比较好哦。”铃看着肖特,却不慌不忙,“看看,你的身下吧。”   咔。   在肖特运行魔力的下一秒,那残破的赛场高台,忽然开裂。   而此刻,肖特正趴在赛场边缘,那最后一块略显完整的高台……或者说,是一块残破的陡坡。   “什么……”   “你没有注意到吗?先前我的每次攻击,都刻意打在了「战车」的正面。”铃·凯尔拉说,“从黑学姐释放「反击盾」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攻击,都不只是为了针对那处缺口哦……我早就看出来了,「战车」,是可以被撼动的。”   “难道……每一次,都是为了把我……往赛场边缘推动……!”等到肖特明白时,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支撑自身,最后的赛场边缘,正在缓缓崩塌。“不好……先前因为要应对这家伙的影纵……呃?!”   肖特这才看到,先前为了应对铃的「隙中人」,而追随铃发动的对地打击,在那地表挖出了数十道深坑,而那些深坑……连起来,正好围住了此刻的自己。   就像是,一张半圆形的邮票,或是打好虚线的硬卡纸,边缘处,是为了更好撕开而刻出的孔洞连线。   “才发现吗?我在「隙中人」的每次移动,都在刻意引导你进攻你周围的土地……以及,正确的落点。可这赛场的质量实在太好了,现在才崩塌,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呢。”   “可恶……可恶!你这混蛋——”肖特想用力爬起,可根本赶不上赛场崩塌的速度,顿时只听一阵闷响,那高有十米的擂台,最后的边缘处,正在向外滑坡。   而肖特,并没有移动自己的能力。就连「战车」也已经损坏,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复原。   轰——   而在那焦土之上,卷起的尘风轻轻捻起铃的发梢,她的疲惫,在凌乱中渐渐难以掩盖。   “是我赢了,「弓兵」。”   ……   嘟——!   空中的主持人忽然吹起哨声。   “肖特·凯撒被击出界外!胜负判定!”   “我不服——!”肖特吼出声来,啐出一口鲜血,“这家伙已经没有MP了!再给我一秒,再给我一秒!明明胜利者是我才对啊!”   可主持人和荧幕却无情地宣告着,另有其人。   「铃·凯尔拉」。   连仅剩的观众也尽数站起身来,不禁为这场骇人的比赛鼓掌。   可这世界,越是热闹,肖特的心就越是寒凉。   “明明,明明是我才对——”   那些人的影子,在眼前萦绕,久久散之不去。   “神谕也好……力量碎片也好……老师也好……家族资源也好,称赞也好胜利也好……为什么,为什么……”肖特的瞳孔在缩小,黑色的业火在全身中烧,“为什么你们这群家伙……总是要夺走我最重要的东西——!”   而一道魔箭,已经凝聚在他的手边。   面对那没有MP,也没有体力再闪避的铃·凯尔拉,肖特很清楚,在主持人宣布比赛结束、护场魔法师们又开始撤离守护结界之后,那一箭下去,对方会变成什么样。   灰白色的魔息萦绕在「幽冥箭」之上,那是微缩版的「塔罗·战车」,但同样做得到强化「幽冥箭」的效果。   此刻的「幽冥箭」,已经化作了那谁也无法正面抵挡的强力一击。   这一箭下去的话……   那一瞬间,肖特有些犹豫。   可脑海中最后闪过的……   “我到底在犹豫什么……!靡菲斯特先生……你们说的对,我才不要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都让给别人!”肖特忽然大吼一声,竟直接瞄准铃·凯尔拉的右臂,“就算要输……我也要废了你,让你当不成勇者!「幽冥箭·战车」!!!”   魔箭,离弦而去。   那是强化到极致的「幽冥箭」,把速度与穿透力增强到极限,肖特很清楚,这个距离,不会有任何人反应的过来。   砰!!!   一声巨大的暴鸣。   可是……   那暴鸣却来自肖特·凯撒面前,那不足五米的地方。   “什么……”   魔焰散去,遮住面前视野的,是一面青色的「墙壁」。   说是墙壁也并不对,拉开距离再看的话,才能发现,那是一柄巨大的「剑」,重重插在了肖特面前的土地中。   那剑仅是宽度便有二十余米,高度更是难以估量,可由于巨剑插入地面过深,剑柄处离地面也不过十米之高。   而那硕大的剑柄一侧,坐着一位身穿正装,带着墨镜,手持话筒的年轻男人。   “风系魔法,「巨阙天云剑」。”那男人,竟正是在全场一直盘旋着的裁判,或者说,是主持人。“我说肖特呀,你打算干什么?”   “你这家伙……!”   “你知道的吧,你犯规了。”   肖特缓缓爬起身,面目狰狞地看着上方,可过了几秒,肖特又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不禁嗤笑一声。   “你这家伙……这一切,不都是你害的吗?”肖特不屑地看着那裁判,又怒又笑地说,“我的……老·师啊。”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三十四章:傲世修者   “看来,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导师。”   男人说这句话时,语气里已经失去了方才作为主持人的诙谐与轻浮,遮住双眼的墨镜之下,是藏不住的寒意。   “离开队伍这么长时间,还自己组建了一支不算队伍的凯撒二队,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主持人凝视着肖特,“现在的你,好像很疯狂。”   “科鲁尔德,与你何干……!”肖特·凯撒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用手擦去嘴角的红,恶狠狠地盯着那被叫做科鲁尔德的主持人。“这一切,不都是你们害的……是你们非要把我逼出队伍!而现在!好,很好!最后还是被你给阻拦,自从那两个家伙来到队伍,你就再也没正眼瞧过我!就你也配做老师?!”   “你变了。这不像你。”   “怎么,事到如今才想起我这个学生,才想起要说教了?就连比赛前的介绍,你都把我当作陌生人!”   “哎……职业需要。”科鲁尔德抹了抹额头,“你知道么?八强赛还不配让我来主持,以往我只会负责一切联赛的半决赛与决赛,这次是专门为了你,我才跑过来做裁判的啊。”   “对,所以正如你所想,我失败了,你很得意是不是?”   “……你总是在误解。你误解了我,误解了你父亲,也误解了你的那两位后辈……”   “闭嘴!别给我提到他们!”   “哎……他们在一队训练的时候,偶尔也会说想见你来着……”   砰!   一道紫色的魔箭暴射而出,直向那科鲁尔德照面而去,可后者却也不慌,伸出两根手指,旋即一道青色魔力于其指尖萦绕,然后只听一阵暴鸣,那「幽冥箭」竟被硬生生停在了男人面前。   “我说过了吧,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们!”   “哎……叛逆期吗……”科鲁尔德挠了挠那梳得浮夸的头发,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你这一箭还算不错,偷袭和暗杀,需要好好隐藏自己的动作,给敌人毫不留情的必杀一击……可刚刚你对「武者」的那次攻击又算什么?行动浮夸,毫不掩饰,甚至没有瞄准她的要害,你是认真的吗?真是搞不懂啊。”   “要你管……!”   “哎……说白了你明明想成为你心中的那个狠角色,可到头来却根本下不去手嘛……装坏人的游戏,赶紧结束吧。一队又不是容不下你。”   “闭嘴!哈……你根本没资格说这种话。”肖特挣扎着起身,体力渐渐恢复到能勉强行动的程度,“是,我是犯规了,按规矩,我得被禁赛四年,可你不就是想找借口打压我么?别搞得自己很高洁似的,恶心。”   “哎,你想太多了。按照规矩,你确实要被宪兵队抓去调查的,可这事我会帮你压下去,刚刚也没人看得清我们做了什么。”   “随你。别以为我会对你这种人感恩戴德。”肖特冷哼一声,颤颤巍巍地向场外迈出步伐,有两位跑过来帮忙的修女想为他施展治疗术,却被他一把推开。他拿起主办方放在场外置物区的治疗药水,一口饮尽。   那是主办方免费赠送的治疗药水,其效果接近于普通治疗术,但与之不同的是,这种药水由凯撒皇家药剂师调配,可以同时恢复HP与MP,行动能力和体力也会得到一定程度的补充。   肖特似乎也并不把这种贵重的药水当一回事,他将那每瓶二百毫升的药水一口气喝下三瓶,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有些扭曲的金币,拍在桌上,付清了那免费供应的恩情。   那两名修女追了上来:“选手,你需要圣职者的帮助……我们可以对你的身体进行检查,万一你体内有太重的损伤,药水是很难起作用的……”   “滚。”肖特头也不回地摆脱修女,“修道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也给我滚。”   主持人科鲁尔德看着肖特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便又回到了主持场面的工作中。   “肖特啊,我不会去干涉你的决定,但你记住……一队永远等你回来。”   ……   “铃!”   西恩径直奔向赛场,踩到脚下的焦土不禁被拌了个趔趄,但他没有放缓脚步,他看得出来,铃现在已经透支了所有力气。一直提心吊胆的西恩,此刻只想赶紧带铃去治疗。   “西恩……”铃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我赢啦。这下,我们就可以晋级……”   呼……   铃还没有说完,双腿便忽然一软,悬着的心忽然落下,铃再也没有了支撑的力气,然后,她一下子瘫落下去。   砰。   可铃落入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铃!你振作一点!”西恩也没有犹豫,一把将铃抱起,奔向医务区。   ……   而医务区的此刻,薇恩、薇娅两姐妹也长舒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远处的铃,又不由得望向了那此刻已经回到诙谐主持人状态的科鲁尔德。   “那个主持人……也真的好强啊。”薇娅长叹一声,“铃也好,他也好……我们努力了这么久,却连「强者」这个词的边都没摸到……”   她们看不清科鲁尔德做了什么,但她们能勉强察觉。那强化「幽冥箭」的速度与威力,薇娅再清楚不过,可在科鲁尔德面前,那箭却贫弱得像只蜗牛。   “别看那家伙平常轻浮,可他的实力的确高深莫测。”一旁的雷亚兹也对其给出了很高的评价,“他的特性,是和我的「御雷」同序列的「御风」。在凯撒帝国皇家学院里有着很高的威望。当主持人只是他的兴趣使然,可他的言行……唉,根本没一副魔法师的样子。”   “雷亚兹老师,你认识他吗?”   “……想不认识都难啊。”雷亚兹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长叹一口气。   薇娅看得出来,雷亚兹并没有过度担心铃的安全,他知道科鲁尔德的真实实力。   “那……”薇娅有些好奇,试探性地问道,“那雷亚兹老师,你和科鲁尔德……谁更厉害一点呀?”   雷亚兹愣了一下,然后说:   “……不该问的别问。”   “啊……”薇娅刚想说些什么,又被姐姐薇恩的声音打断。   “他们来了,修女小姐,麻烦你们先检查一下铃吧,薇娅这里我来负责。”   ……   呼吸道灼伤,全身七成皮肤烫伤,脏器受到黑暗系魔力侵蚀,精神受损,肌肉撕裂,骨裂,体力严重透支……随着修女们检查着铃的伤势,众人的心不禁被揪了起来,他们根本想象不到,在这样的伤势下,铃到底是怎么硬撑着完成比赛的。   所幸没有过重的伤势。在这个魔法医学大规模取代传统医学的世界,铃的伤势并不算十分严重,但……   “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为她治疗。”修女们缓缓揭开已经焦化的残破衣物——那甚至已经看不出衣物的样子——一边用圣水和魔药水对伤口进行清洗、包扎,可在她们的表情中,能够看出铃此时的伤势有多复杂。“运气好的话……这位选手在修道院静养三四个月,大概就能正常行动了。这期间,不可以再剧烈运动了。”   众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就算是最好的情况,三个月之后,国际学院联赛也早已结束了。   可没有人提出异议。大家都明白,这次的铃实在付出太多,没有人忍心让这样的铃继续拼下去。   “……凯撒帝国的医疗技术与圣职者的水平都是世界一流,为联赛服务的修道者,少说也都有十年正式修女的资历,若她们说不行,那就没人敢说行了。”魔道院的导师曼妮卡赶了过来,身后是姗姗来迟的黑。“铃的伤势太重了,不管是治疗术还是药水,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来生效……我会让铃暂时退赛,铃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下去了。”   “那我们就只剩下四个人了。”薇娅忽然想起什么,蹙眉道:“安不在了,铃必须退赛,而我们“可爱”的队长莲依,从开赛到现在就没出现过!她到底去哪了?”   按照联赛规定,一个队伍仅能以五加二的形式参赛,即五位正式队员,与两位替补队员。而名额是固定的,人员无法进行额外调配,也就是说……   “嗯……没办法。接下来,你们就四个人继续参赛吧。”   这简直是胡闹。   如果只是国内的比赛,薇恩、薇娅当然可以毫不犹豫地、骄傲地说:我们能行。可如今晋级八强,接下来的对手,全都不是等闲之辈。   “不行……”铃缓缓睁开眼睛,硬撑着说:“曼妮卡老师,我是勇者,我没有理由坚持不下去……况且,安姐需要我,无论怎样,我都绝不会放弃的。”   一边是铃的梦想,一边是铃是伤势,不管哪一边,众人都不忍心辜负。   “信念不是万能的。”雷亚兹站出来,毫不留情地斥责道,“每个人都有极限,不管实际情况一昧冲动,解决不了任何事。”   “我学武技,一开始就是为了保护妈妈和姐姐,这也是我参加比赛的唯一意义……也许这样说有点自私啦,但是……”铃望着天花板,好像在怀念遥远的回忆,“安姐说了,想保护一个人的心,是不会输的。所以……我还能继续下去哦。”   “……”   雷亚兹看着铃,心里也难免会有些不忍,再怎么说铃也是自己的侄女,尽管名义上的身份早已不在,但血浓于水的羁绊无论怎样都不会消失。   (丽娜……当年,你也是这么倔强。你的孩子,继承了你们最该死的优点啊。)   可一声尖锐的呼喊打断了雷亚兹的思绪。   “——呵!这就是所谓的「武者」?真是狼狈,就这也配得上「勇者级」之名吗?”   只见来者是一位梳着粉红色长卷发的少女,约有十五岁的模样。她大步踏至众人面前,一手撩开自己那略显浮夸的发型,似是在炫耀着自己赶上潮流。她的指甲涂成了亮红色,鬓前的一缕发丝挑染成靛蓝,一袭黑色连衣裙也没有一点传统的样子,外黑内白,款式也改成了露肩装,两边的袖子露出大臂,袖口是发散式的花边……那一身花式的装扮中,却有一个图案十分扎眼……   ——十字架。   凯撒帝国是信教氛围最浓厚的国家,这里拥有着全大陆最多的教会,更是拥有着阿弥司教发源的圣地。十字架的图案,在这个国家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象征……   可那少女,不仅佩戴着一条闪亮的、镶嵌着蓝宝石的银质十字架项链,黑色的裙摆上,也有着白色十字架图案做点缀,甚至是她的长筒袜上也有十字镂空,漆皮的皮鞋上,也刻着十字……   若非强者,即是亵渎。   “来者不善啊……”   “第一!我不允许任何低劣的修道者在我面前抬头说话!第二!我不允许任何人在我面前使用低劣的神圣魔法!”那少女的嗓门中气十足,丝毫不顾及他人的想法自说自话起来,“第三!请以尊称与我交流!本神圣的冯·芙蕾雅·凯撒大人,参上!”   “……”   众人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可一旁的修女们看到那少女时却一个个慌了神,赶忙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喂!”薇娅忍不住抗议道,“你们还没帮我们包扎好诶!哎……跑了。——都怪你,那个什么什么东西的,你把她们都吓跑了啦!”   “我叫冯·芙蕾雅·凯撒!低劣的平民,竟敢如此侮辱我……哈,不能生气……念在你盲目无知的份上,本小姐就大发慈悲的放你一马。”   “哈……?你谁啊你?!”薇娅不顾伤痛,想要爬起来和她对峙,可又被姐姐薇恩一把摁躺下去。“你找砍?”   “哼哼,低劣的人种就是目光短浅,连我都不认识,也难怪你们这低劣的队伍会如此狼狈……”   “够了。”雷亚兹站出来,挡在二人中间,防止芙蕾雅看到薇娅愤怒竖起的中指,“芙蕾雅,你闹够了没有。”   “雷亚兹……你可管不着本小姐~”芙蕾雅嗤笑一声,丝毫不把众人放在眼里,“我早就不是你们森兰家的人了,现在的我,姓凯撒,我可是高贵的凯撒家族的一份子。”   众人看向雷亚兹,又望向芙蕾雅,一时间信息量太大,让他们有些反应不过来。   森兰氏,是森特托姆公国的王室家族,也是雷亚兹的姓氏。这是雷亚兹隐藏起来的身份,也是铃一直未能知晓的她身世的真相。   “我不管你是谁家的人,如果你没有别的事,请你离开。”雷亚兹不愿再和芙蕾雅多言。   “哟,怎么,还想赶我走吗?我只是……来找未来的「对手」聊聊天,交流下感情嘛。”   “没你这么交流的。”   “对手……”西恩感到有些不对劲,“难道你是……”   芙蕾雅瞥向西恩,轻笑一声道:“那小弟弟还算聪俊。不错,我就是……凯撒帝国第一皇家学院,新晋正式成员,凯撒一队的冯·芙蕾雅·凯撒……记好我的名字。”   “凯撒一队……!”   “芙蕾雅,请你停止对我们学员的施压。”雷亚兹的语气有些严肃,“现在,队员们需要治疗和静养,你再这样下去,我可以向主办方控告你骚扰。”   “哎呀,没必要那么认真吧……要不你猜猜,刚刚那些修女,为什么见到我就要跑?”   “我们没有理由耽误时间。”   “呵呵……”芙蕾雅笑着,全身涌起了浓重的白色魔力,“那是因为,低劣的圣职者,是不配看到我的魔法的……这是我的规矩。低劣的家伙们哟,对我感恩戴德吧,这是我赏赐你们的恩典!神圣序列魔法·第四阶,「圣愈·洗礼」!”   嗡——   只一次呼吸之间,一张直径十米的法阵展开,笼罩众人,白色的流光在其中流转,如同无数的魔素精灵。那些流光精准地敷到伤口上,疼痛感在以可察觉的程度迅速降低着。   “这……!”首先感到不对劲的是薇娅,“明明修女们说的,即使有治疗术都需要一段时间静养的伤……!竟然恢复的这么快!”   “哼,感谢我吧。不过,我可不是为了讨好你们才给你们治疗的。”芙蕾雅的笑容渐渐变冷,“兄长说了,我们啊……可是要在决赛,当着全世界人民的面,把你们‘虐杀’一遍哟。如果现在就让你们受伤,那到时候,我们可就没得玩了啊。”   “你这家伙!”   芙蕾雅也不管众人的感受,径直转身,丝毫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只是高傲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真是令人讨厌的家伙……”薇娅啧了一声,又看向那已经缓缓坐起身的铃,“可是……这治疗魔法的强度,也着实令人称奇。恐怕就连安修女也很难……唉。”   “薇恩、薇娅学姐。”西恩转过头对二人问道,“你们以前,没见过她吗?”   “没有,也许是今年刚刚入队的,就像肖特一样。”   “是么……”西恩望向愈发走远的冯·芙蕾雅,不禁捏了一把冷汗,“那我敢肯定……今年肯定出了什么事。像这种强者……不可能直到今年才正式参赛。”   西恩的眼前,一张小型法阵缓缓旋转。那是能查看对方状态面板的「勘察」。   「冯·芙蕾雅·凯撒,LV65。职业:圣职者。」   「属性:不可查看。」   「特性效果:不可查看。」   「特性名称:「圣职者」。特性序列:「勇者级」。」   “又是……千禧年的勇者……”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三十五章:无相法师   七日后。   凯撒帝国,圣路易斯城。   少年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最后望了一眼空荡的宿舍。其他人都走了,他们的床只剩下的木板,窗台和书桌被少年擦净,地面被拖得发亮,打开窗,午后的风微凉。时节过了十月,圣路易斯城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的味道很好闻,让人想起了离别。   一切都很干净。   就像刚来时的那天。   离别时,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总是最难舍难分,他会看着伙伴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然后忍不住回忆起曾经的时光。   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少年捡起一张明信片,那是去年生日时,队友送给他的祝福,然后被少年吼着骂了回去。虽然嘴上总是骂骂咧咧,但少年的内心仍有些开心,至少,有人在乎过他,哪怕只是漫不经心的人际交往中,十分基本的礼节。   那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肖特·凯撒」。   “一群蠢货……”少年哼了一声,然后把明信片塞到包裹里。这大概是他与队友们为数不多的留下来的回忆。   由于肖特的性格问题,自从他组建了凯撒二队,他与队员们的纷争就几乎没有断过,这也让队伍里的成员一个接一个地被替换,最后索性发展到肖特自己独身出战。   “废物们就好好留在场下看我表演啊。否则别怪我炸死你们啊,真是的。”这是肖特最常跟队友们说的话。因为这种话,肖特没少和队员闹矛盾。   可这张明信片的送出者,就曾经被肖特的全场轰炸误伤过。也正因如此,自那之后,就算让队员厌恶,肖特也很少允许队友和他同台上场。   “有点后悔啊……应该让那群家伙最后上次场的。”肖特喃喃自语,不经意地叹了口气。他想不到,即使是最后一次比赛,竟也没能和队友好好合作一次。“今后,我就要离开这个国家了,「勇者」这个身份,果然还是不适合我啊……今后,该怎么生活呢……”   可就在这时——   “今后?为人类献出你的全部,这建议如何?”   身后,是一位熟悉的少年的声音。   “谁?!”肖特一个激灵转身,拉开距离一跃。   (竟然……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冷汗从肖特的额头冒出,他很清楚,就算自己输了比赛,也不代表自己的实力有何不堪,作为七大「勇者级」的一员,肖特一直认为纵观全大陆也数不出几人超越自己,可如今,巨大的压迫感却让他心头一颤。   “怎么,不认识我了么?”   只见来者是一位金发碧眸少年,约十五岁的模样,眉目清秀,只一眼便看得出那少年气宇非凡。他穿着一身贵族的正装,戴着手套,显得整洁而华贵。   而那嘴角一抹的似笑非笑,有些渗人。   “哈……是你啊……”一道怨火,在肖特的眸中闪烁,“凯撒一队的队长,你这么高贵的家伙,竟然还会亲自来找我?”   凯撒一队。这个曾经让肖特无法忍受而选择离开的队伍,让他积怨已久。而造成这一切的导火索……   一张面板自那金发少年身旁显现,似乎是在给肖特做自我介绍,可肖特没有看,他对那少年再熟悉不过了。   “呵呵,好久不见,我的前辈。”金发少年好似在笑一样地说着,“我这次来……当然是,为你送行的啊。”   「冯·梅林·凯撒,人类,职业:魔法师。LV:70。」   「HP:1550/1550,MP:1800/1800,力量:396,防御:400,魔法攻击:893,魔法防御:707,敏捷:305。」   「特性:魔法师。效果:魔法强度补正+100%。专修魔法获得额外100%的魔法效果。」   「特性序列:勇者级。」   “送行?哈……我看你是另有所图吧。”肖特全身灰白色魔力萦绕,毫不犹豫地进入了战斗状态,「塔罗·战车」在瞬间完成构建——和七天前与铃对战时不同,此时的「战车」不仅跨过了充能阶段直接完成构建,更是将「战车」全身高度凝缩,只展开到两人大小,重点包裹住肖特·凯撒。“我没去找你,你反而来找我了——!”   这是「塔罗·战车」的单人作战模式,重点强化了近距离对单作战能力,与铃对战时肖特没有用这招,他不想在赛场上把所有底牌露出。   “前辈啊,这就是终焉魔女的力量碎片吗?几年没见,没想到你竟然拥有了这么厉害的东西呀。”冯·梅林·凯撒不慌不忙地说着,“不过……这么好的东西,交给前辈来用,就太浪费了,不是吗?”   “这次就一点也不掩饰了吗?龌龊的家伙!”肖特眸中一冷,顿时数十道紫色光锥浮现在肖特身边,“你们!夺去了我的老师,夺去了我家族的资助,夺去了我的神谕和圣器!现在,又要来夺走我的魔女碎片?!做你的美梦!”   “啊,前辈,你这几年,真的变强了好多。”   “别以为我还是当年的那个废物了!现在的我可以轻松干掉你这混蛋,你能单独来找我,真是帮大忙了啊……!”   “不是一个人哦。”   少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只见一位穿着改造修道服的粉红半卷发少女缓缓走来,她的身边,亦有一张自我介绍般的面板,而肖特,同样对她深熟于心。   「冯·芙蕾雅·凯撒。圣职者。特性:圣职者,特性序列:勇者级」。   两位勇者级特性的拥有者,此时走到了一起,面对着同样是勇者的「弓兵」肖特。   “芙蕾雅……!!”   这就是,肖特常说的「他们」、「那两人」、「一队的混蛋」。   “兄长大人,您果然没猜错。”芙蕾雅一把抱住梅林的手臂,她的表情中溢满了憧憬。“肖特在这里,而且这家伙果然偷偷拿到了神谕和魔女碎片……那么,兄长大人,我们该怎么处置他呢?”   “放屁!我肖特拿得光明正大!你们不就是觊觎我的力量吗?!来啊,正好你们这俩狗东西都在,今天,旧账新账一块算!”肖特一声震吼,顿时所有紫色光锥的表面都缠绕起灰色的魔力流,“别以为看过我的比赛,就敢轻易判断我的实力了,老子为了这一天,把我最强的底牌都留到了现在!「战车·界弑幽冥枪」!”   所有「幽冥箭」在瞬间凝聚到了肖特面前一点,狂乱的魔力化作一把一人高的重型标枪,直指那金发少年。   “放肆!”芙蕾雅振臂一挥,金白色的魔力顿时涌现,“领域序列魔法,第四阶,「善恶断罚」!”   “腐草萤光也配与日月争辉?!”肖特大呵一声,斜指前方,「幽冥枪」爆射而出,刹那间仿佛连空间都被标枪射出的冲击所震荡,双方的视线也被忽然扭曲,“给我破!”   砰!   芙蕾雅刚施展的领域阵法,竟连展开都没能做到,刹那间,芙蕾雅全身魔力流动尽乱,竟被那震荡波直接震出沉默,直接失控。   “不好!兄长大人!”   “狗男女,给我一起贯穿吧!”   轰——!   更加巨大的震荡再次奔涌,整栋楼都在摇摇欲坠,然而……   忽然停下了。   不管是震动,还是轰鸣……亦或是,那枚狂乱的「幽冥枪」。   标枪停在了半空中,就停在冯·梅林·凯撒的面前。   “什……怎么可能?!”   “真是危险啊。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会被这一击轰杀至渣吧。”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仍留在梅林的脸庞,让肖特很不舒服,“可是你该不会以为,这些年过去……只有你一人得到了「魔女碎片」吧?”   “你说……什么……?!”   “皇家给了一队一个机会,也许你不知道,皇室和教会一直在解析魔女遗物的事……当然,也是因为这事,所以我们才会设计逼你离开一队。”梅林的笑容终于真实起来,可那寒意,却再也掩盖不住。“你知道吗?像你这种凯撒亲王之子,可比我们这些「改名」的移民有利多了……可是,谁让你跑了呢?这下,我就有机会,独享力量碎片了啊。”   “你……你——”肖特的语气激动起来,“不……这不可能……难道说,科鲁尔德老师……”   “没错,之所以不给你神谕,是为了要让你更好的适应力量碎片所做的准备,而那需要保密,所以你不知道。”梅林说,“可我们偷到了消息,所以我们才会引诱你身边的所有人排挤你……没想到你竟然真上当了,真是太好骗了吧?”   “可恶——幽冥枪,加大魔力输出!穿透他!”   “没用的。”看着纹丝不动的标枪,梅林缓缓绕开,丝毫没有惧意,“这把魔力枪的「超高速」和「超破坏力」被我「逆转」了,变成超低速和毫无破坏力的东西,就算直接触碰,也没有什么关系。”   “开什么玩笑……?!”   “另外,你那「超坚固」的「塔罗·战车」,也一样哦。”   那是一眨眼的瞬间。   砰!   如同石头砸到了蛋壳,坚不可摧的「战车」竟在瞬间化作无数碎片。   “什……啊!”   肖特忽然感到一股巨力捏住自己,可分明看不到对方二人有什么动作,那仿佛是一个透明无形的巨人鬼魂,巨大的压力顿时让肖特剧痛万分,骨骼和内脏都在爆裂的边缘。   “前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是不长记性啊。”梅林微笑道,“以前的你,败在这招之下,现在,亦然。”   “你这家伙……已经把那个……修炼到最高境界了……”肖特挣扎着,可完全没有任何作用,“……最高阶的……「无相巨像」……?!”   “你还有点眼光。好了,现在,你的力量碎片,也该送给我们这些后辈们了吧。”   (糟了……根本挣脱不开……绝不能把碎片给这种人……)绝望和愤怒同时涌上了肖特心头,可到最后,一个身影又于他心中浮现,(还有那个蠢货,赶紧逃啊!——铃·凯尔拉!)   ——咔!!!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三十六章:终有归宿   爱丽丝在吃瓜。   爱丽丝在吃很甜而且几乎没有籽的瓜。   安君在爱丽丝的身旁,看着爱丽丝吃瓜。   西瓜被一分为二,爱丽丝拿勺子挖着吃。这种瓜是森特托姆产出的高级货,对安君来说,别说吃,他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   爱丽丝吃的很香。看得出来,那也是爱丽丝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瓜。看着爱丽丝如此不修边幅的吃相,安君感觉她有些可爱——像是看着小孩子,或是宠物,那是一种看到他人吃起来很快乐,就同样会让自己也感到幸福的样子。   “诶?主人,你不吃吗?”爱丽丝看着桌上另一半的瓜,又看向安君,后者一勺子也没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让爱丽丝有些好奇。“这瓜很好吃呀。”   “是吗?那你多吃。”安君轻笑,又把身前的另一半瓜推到爱丽丝面前,“这还有,不着急。”   “唔……这不好吧……”爱丽丝有些面露难色。   “没事儿。”安君微笑道,“我还不是很想吃。”   “诶……明明是这么好吃的……”爱丽丝抹了抹嘴角,又看向自己手中那一半还没吃完的瓜,“可我吃完这个,再吃那个,吃不下……”   “那你就先吃我这块,吃中间的,中间这块甜。”安君指向那一半完整的瓜,又把被爱丽丝摧残完中央部分的另一半拖了回来,“你先把这部分吃了,吃不完剩下的再给我。”   “……哦。”爱丽丝也没多考虑,抱起那块完整的瓜就挖了起来,她只是纳闷,这么好吃的瓜,为什么主人会不想吃。可疑惑很快被西瓜的清甜给引开了。“好吃。”   安君当然很喜欢这瓜,毕竟听说这还是好几千颗瓜中挑选出的极品瓜,作为贡品送给了安君和爱丽丝,而且还只有这么一颗。错过了这次,很可能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   等到爱丽丝吃好,安君拿起勺子,捡了捡爱丽丝吃剩下的瓜。所幸爱丽丝饭量不大,尽管这次因为过于好吃而胃口大开,又吃掉了瓜中心的部分,但剩下的果肉仍留了不少,靠近瓜皮的部分也仍然很甜。   “……确实很好吃。”安君评价道。   在兽人之国的王宫里白吃白住已经有两个周了,这些天,安君时常带爱丽丝前往祭坛,他把魔女遗物交给了爱丽丝,让爱丽丝尝试着与祭坛产生链接。   爱丽丝虽然愚笨,但在莫伽迪雅的辅助下,也还是稳步与祭坛产生着共鸣。兽族祭坛蕴藏的力量,即使是兽人高层也根本找不到相关记载,只知道,这是狐狼神拉多托斯的恩赐,是神明守护兽人族的象征。   在祭坛的帮助下,爱丽丝身上的奴隶纹章诅咒的效果也渐渐消退,只是目前普通的圣水仍无法彻底消除纹章诅咒,但安君估计,让爱丽丝彻底脱离过往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过就算不这么做,爱丽丝也不敢有更多奢求了。地位,权力,陪伴,吃不完的饭,干干净净的衣服,温暖柔软的床……光是适应这些,爱丽丝就时常感觉自己身在美好的梦中。   美好的梦……对爱丽丝来说,甚至连“梦境”都是难以具体形容的一件事,可就算这样,她仍时常感到害怕,害怕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害怕在某一天醒来,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牢房。   每当这时,她便会抬起头,看向那守在自己身边的主人。只要有安君在,爱丽丝便安心下来,恐惧也好焦虑也好,一切不美好的心情都因为主人的存在而被丢入过往。   往届的前主人们,也曾对爱丽丝灌输过不可离开主人的思想拘束,但只有这一次,爱丽丝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全部依附于安君,一切的梦都汇聚成了唯一的梦想,那就是,留在他的身边。   “爱丽丝,怎么了?”安君收拾好桌子,发现爱丽丝一直看着自己,还时不时地傻笑——安君知道爱丽丝经常这么做,他也知道爱丽丝这个样子其实是放松的表现,便拿起今天新来的报纸,翻阅起来。“爱丽丝,一会要记得练习魔法哦。”   “嗯。”爱丽丝憨憨地笑着,那是只有和安君独处时才会有的表情。   安君也没在意,注意力被手中的报纸所吸引。那是来自凯撒帝国的产物,自从两国商路恢复之后,安君总能看到一些更具娱乐性的刊物。“啊……”   报纸首页上,醒目的大字构成标题:【震惊!五阶魔法首次登临赛场,场面惊天动地!】   副标题则是:【八强晋级赛完美收官,森特托姆一队或将成为新晋黑马】。   而其中刊登的几张照片,让安君惊喜得站起身来。   “铃!”   凯撒帝国的魔导器技术冠绝群雄,那里已经拥有了将光魔法与油墨结合运用到量产型的报纸、书刊上的技术。在这个其他国家发布书刊还要依赖传统印刷术的时代,发达的魔导轻工业体系制造的印刷机器,奠定了凯撒帝国向他国文化输出的绝对地位。而当初安君能用文章刺激到兽国,很大程度上也来源于凯撒帝国支援的传媒技术。   这张小小的报纸,便蕴藏着魔工业技术的结晶。   铃的相片,清清楚楚地印在那张报纸上,图像也经过很好的处理,省略了不必要的细节,但辨识度和清晰度非常高,亮度与对比度也正合适,看来图像处理技术也在凯撒帝国有了良好的发展。   “哎呀!真好,真好……”安君捧着报纸,眼里满是欣慰,“真应该让妈妈看看,可惜村子里交通不方便……”   “……?”爱丽丝走了过来,好奇地看向那张报纸,“主人……怎么了?”   “啊,还没有和你说过……这是我的妹妹,铃。”安君指向报纸,“她参加了国际初级学院联赛,现在进入了八强……哎,真好,没想到铃真的那么厉害呀。”   “铃……”爱丽丝看着安君欣喜的模样,不解地问:“是对主人来说很重要的人吗?”   “看你说的……”安君有些不理解爱丽丝的话,“她可是我的亲妹妹,是我最亲的家人们的一员,当然是特别重要的人啦。”   “非常……非常重要?”   “嗯,非常非常重要哦。”   “……”   爱丽丝并不理解什么是“家人”,就像安君一直在对她强调的“我们是朋友”。从记事起,她的生命里就只有支配和服从。   家人。她听说过这个词,那是在还在按摩店工作的时候,店长经常和店长的妻儿说过的话。因为他们是店长的家人,所以他们不会像爱丽丝那样做苦力,所以他们能和店长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欢声笑语。   大概,那样就是家人了。跟随安君的这些日子,爱丽丝总觉得,这样的自己也能和主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做着和家人一样的事,那样的话,也许自己也会被当成主人的家人,也说不定。   可是爱丽丝不敢。不敢说,也不敢想。做了一辈子的奴隶,爱丽丝绝不敢再奢求什么,她害怕就连现在这般的幸福也会离自己而去,她害怕主人再次抛弃她,她害怕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   可主人说,铃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家人。   看着安君讲着铃的优秀,爱丽丝默默听着,耳朵却微垂下来,她知道人类喜欢优秀,而这个词从来和自己不搭边。   可一只手轻搭在爱丽丝的头上。   “当然,我把爱丽丝也看作是很重要的妹妹哦。”   “……!”自己的情绪被对方察觉,爱丽丝感到自己仿佛被一盆凉水浇醒,酸痛的感觉忽然涌上鼻尖。她不知那是什么,却本能地扑向安君怀里,每当她感到不舒服的时候,她总会这么做。“那,那……那主人会把铃接到这里来住吗?”   “诶?”安君愣了一下,“不……我没打算让铃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我会去凯撒帝国找她。后面我还要安排铃的移民和户口,凯撒的房地产也超级贵,还有教育啊贷款啊居留证啊公民身份证之类的……因为这些,我还答应了威廉不少条件呢……可我不能再消耗兽人之国更多的资源了,这些事我得自己去办。”   爱丽丝听不懂,但她只知道安君不会留在这的事实,便又问道:“主人,我们要去凯撒帝国吗……?明明……只要让铃来这里,不管什么都会解决了……我们一定要去吗……?”   安君忽然想到,爱丽丝在兽人之国的这段时间,享受了这辈子都没享受过的一切。安君自己的正向耐受性很难增加,不管享受过多大的快乐,安君都不会对原本相对微小的其他快乐感到腻烦,对安君来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也很轻松,但对爱丽丝来说,却完全不一样。   “没关系,爱丽丝,我并不打算带你去凯撒,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狼牙先生承诺,会让你在这里过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哦。”   “……诶?”   爱丽丝瞪大了双眼,她有些不敢相信,但安君却还是自顾自地说着他的安排。   “这段时间,我和莫伽迪雅一直在教你使用魔女遗物,在三方会议中,我也得到了兽国祭坛的使用权,现在的你只要继续训练下去,兽国的前王室会承认你「神谕女王」的身份,让你成为祭坛的管理者和兽国女王……而你什么也不用做,按我们说的管好祭坛,剩下的都交给狼牙就行啦。”   “等……等下!主人,我……我还是和你去凯撒吧……”   “爱丽丝。兽人之国,才是你的故乡。”安君的语气认真起来,“那天在牢房里见到你,我就对你说,要给你一个归宿。为了这一天,我准备了三个月,直到今天我才心有成竹地对你说这些……爱丽丝,我不想离开你,可这个世界太危险了,除了这里我想不到有何处能给你归宿……我能保护你这三个月已经算运气好了,可我不能保护你一辈子。我害怕……害怕你会因为我,而遭遇不测。”   安君所言,经过了他这三个月的深思熟虑。安君也可以选择把爱丽丝留在弗拉沃尔,但他又害怕那斗技场的环境会伤到爱丽丝。他可以选择在凯撒帝国定居后把爱丽丝接过去,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现在不行。   兽人之国。兽族的忠诚度暂且不提,狼牙作为前勇者团的成员,不管是实力还是人品都让安君放心。暗协的「牙」组与其管辖者,虽然平时刀子嘴,但安君看得出来他也有一颗豆腐心。还有驻扎这里的「月」组,彼特鲁沙,红楠,莉维卡,与宣布提供保护和援助的凯撒势力……就算再不济,安君也有好好拜托月下弥音在这里留下了不少空间坐标,除非狼痕那家伙发疯跑回来,安君想不到有什么存在能威胁到现在的兽国王宫。   更何况,安君还让莫伽迪雅为爱丽丝调整了魔女遗物。尽管莫伽迪雅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勉为其难地把自己的骨头给爱丽丝做了个简易魔杖,与祭坛和爱丽丝之间建立了链接——那可是一个威慑的按钮,是任谁都明白的绝对破坏力,还是只有爱丽丝能用的认主之物……就算兽国人或凯撒人再傻,也不会对爱丽丝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他人再多的保护,也不及自己拥有的力量,而威慑,永远比单纯的庇护有用的多。   故乡的土地,充足的食物,柔软的床,干净的衣服,安全的环境……这里,就是安君承诺给爱丽丝的「归宿」。   “可是……”爱丽丝还想说些什么,却又没理由反驳。面对主人的安排,爱丽丝不敢多言。   “放心啦,我们可以经常写信或者通话,弥音可以来搭桥,大不了就是吸一口血的事。”安君抚摸着爱丽丝的头。他知道这样的安排让爱丽丝一时间无法接受,但这一天总要到来的。“你呀,总有一天要学着长大。”   可我不愿意是这天。   这句话,爱丽丝没有说出口。   …………   ……   门外,一个男人的身影,正静静听着这一切。他的脸上,流露着狰狞的笑。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三十七章:一之奇迹   兽人之国,王宫城外,暗街。   那犬族的兽人男性,叫艾布纳。两个周以前,他还在为了给妹妹治病还债,在布伦特公爵手下做着肮脏的工作。   可一个意外,改变了他的人生。他看向口袋,一个漆黑的牌子上,刻着一个「D」。   那是暗协D级暗杀者的身份证明。   两周前的一天,艾布纳为了完成公爵布伦特的任务,盗窃了另一位贵族的宝石。可路上碰到意外,为了脱身,他挟持了路边一个小女孩做人质,这才勉强逃回布伦特所在的地下庇护所。   可天意总是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艾布纳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路边随便抓来的人类修女,竟正是暗协的第七管辖者安·凯尔拉,也是这个国家未来的新王。   后来,那位修女不仅不计前嫌,甚至还把布伦特公爵的财产分给自己,还清了一切债务。现在的艾布纳,已经听从了那慈悲的管辖者的建议,准备在安置好妹妹的余生后赎罪、自首。更是在通过管辖者的试炼——对那位管辖者成功造成了1点伤害之后,正式成为一名暗协D级成员。   而在那之前,他要先还清那救赎自己的恩情。   “我来了。”   小巷的尽头,是另一个在等着他的男人。   ……   要说兽国这群贵族里,最会阿谀奉承、攀亲沾故、巧取豪夺、邀功贪赏……的家伙,大多数贵族都会想起那个名字,布伦特公爵。   虽说是公爵,但无论是血统还是地位,无论是能力还是权力,布伦特顶多算是一个伯爵,也正因如此,贵族们在明面上称呼布伦特公爵,背地里都不约而同地叫着伯爵、子爵。   但奈何布伦特总是会踩狗屎运,也总能用那只油滑的嘴把一切事都谈拢,就算没能力,作为狮族人也能靠奉承爬到很多狼人族都达不到的爵位,布伦特总是在被妒忌,却也没人能奈何他。   两周前,布伦特的财产被安君夺走,分配给了艾布纳和亚人族自治区,作为他们的启动资金。但布伦特并没有多么怨恨,他知道比起今后的光明仕途,区区家产也不是难以割舍的——布伦特没那么傻,就算暗协介入,布伦特也还是留下了些许地下产业,钱从来不是他需要担心的。   安君也相信布伦特没那么实诚,只是没有深究,他不想把布伦特逼得太死,那样对彼此都没好处。不过安君还是暗中派了人去调查布伦特,青蛙要用温水去煮。   而那个调查者……   “布伦特,管辖者大人要的情报,我找到了。”   正是那犬族兽人,艾布纳。   “嘿,艾布纳,近来可好?我可等你好久啦。”布伦特伸手握向艾布纳的手,却被后者一把甩开,布伦特只好尴尬地笑道:“……嗨。我这正有个发财的机会,正要介绍给你呢。”   “不要和我套近乎,我已经不是你的部下了。”艾布纳丝毫没打算给布伦特留面子。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沓信纸,继续说:“我只相信管辖者大人。这是管辖者大人要的,关于爱丽丝的身世情报,她果然是从你曾经管理的地下市场出去的……带我去接见管辖者大人。”   “啊,还有这事,哈,哈哈……别急嘛,不耽误不耽误。”布伦特笑道,“现在的我啊,可是女王陛下身前的大红人哩,我跟你说呀,那管辖者可不好应付,但她身边那个爱丽丝可好应付的很,管辖者对爱丽丝关照有加,只要咱把爱丽丝伺候好了,那什么加官厚禄还不是手到擒来……”   “废话少说。”   “呃……好吧,总之,咱俩做个交易吧,你把这情报给我,让我来给陛下献礼,女王陛下给我的奖赏则全给你,反正你也是为了钱做事的吧?比起咱俩平分奖赏,你也觉得收多份奖赏更赚吧?”   “所以,你打算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顺便添油加醋?我是为了报答管辖者恩情才做的,别把我想的和你一样。”艾布纳厌恶对方的说辞,冷哼一声,“我不图那些奖赏,随你怎么去做。不过,我只要求去见管辖者,我要当面对她说出真相。”   “呃……”布伦特面露难色,他知道兽人之国的大多数地下产业都与他有关,甚至连境外的很多灰色市场也都与他有着切不断的联系,爱丽丝作为天生的奴隶,被卖到布伦特的地下市场上简直再正常不过——可布伦特也清楚,这种事会让自己在管辖者心中的评价降低不少。“好啦好啦……你妹妹上学工作什么的也得有不少开销吧,艾布纳,你就为我多说点好话,我保证啊,我保证给你妹妹的前途安排得妥妥当当。”   “……我没有要搞你的打算,你大可不必那么紧张。”艾布纳轻蔑地看着布伦特,“我只是去报告爱丽丝身世相关情报的,其他的事,不需要我来说,那位大人也有的是办法查得到,你和我说又有何用?我不想浪费时间,快带我过去。”   “……哈,哈哈……”   面对现在已经没有破绽的艾布纳,布伦特没有办法,只好叹了口气,一边说着带艾布纳向王宫城走去,一边走向了他地下宫殿的深处。   布伦特的地下宫殿不仅是他藏匿秘密的地方,更是连接着王宫城周边,那里是他日常收集情报的地方。   可一路走着,艾布纳却越来越感到有些不对劲。   “等等。”艾布纳忽然停下脚步,他看向四周,这里是布伦特地下宫殿的地下三层,长而狭窄的走廊连接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远方,这里设施简陋,似乎只是为了通向何处而专门建造的。“这是……”   “啊,艾布纳,我这还是第一次带你去王宫吧。”布伦特说,“这里是可以直通王宫后花园的秘密通道,除了你我,也就国王亲侍知道这里了,我们在这里运来了不少好东西哩。”   布伦特说这句话时,神色有些得意。可一旁的艾布纳在意的却并非此事。   “国王亲侍……?是管辖者大人吗?”   “不是,管辖者大人是爱丽丝女王的老师,既然她把王位传给爱丽丝,那管辖者大人就被封为「国师」,「亲侍」这个称呼对她来说也太掉价了。”布伦特也没多想,反正艾布纳进了暗协,多给他们供些情报,也显得布伦特自己更有用些。“亲侍可是从狼痕王时代就跟着王一路征战的,他叫特斯芬,是个亚人……等下,这么关键的消息,你都加入暗协两周了居然还不知道?”   “……什么?为何……没人和我说过此事?”   “唉,可能D级就是这样吧,别往心里去。”布伦特笑了笑,“你有我罩着呢,只要我在大人面前好言几句,你肯定也会很快升职啦,所以到时候……嘿嘿。”   “……你是不管什么时候都在想着权贵啊。”艾布纳瞥了布伦特一眼,又指向脚下的地板砖,“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是一种来自犬族兽人的直觉,就从我刚刚踏在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布伦特,告诉我,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在哪里?”   “就算你问……”布伦特纳闷地看着有些奇怪的艾布纳,却也拗不过他,只好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个怀表模样的物体,上面和表一样拥有指针。只是那物体并非真的怀表,指针旋转几圈,最后停下,旋即魔光闪烁,一张虚无缥缈的地图浮现在空中。“嘿,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咳咳。我看看啊……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如果在地面上,大概是王宫城的大门附近吧。”   “大门附近……”艾布纳略一思索,又说:“布伦特,我的「特性」名为「一的奇迹」。尽管一天只能发动一次,但这个特性,可以将敌我的攻击造成的全部效果强制变成「1」。就是因为这个特性,我才让管辖者大人注意到了我……”   那是两周前,安君对艾布纳进行的测试。在那难以被穿透的「壁垒模式」下,艾布纳的攻击依然造成了「1」点伤害。   “你……这是在说什么呢?”   “当时,我是为了保护管辖者大人才发动的特性……不过后来似乎让大人会错意了。但我想说的是,这个特性比起「攻击」,更适合用作保护,因此,我也用这个特性防止自己被偷袭,可是……”   “……啥?”   艾布纳顿了一下,然后说:   “……可是刚刚,我的「特性」,被触发了。”   话音刚落。   噗!!!   那是完全无法反应的一瞬间。   身体的本能让艾布纳猛地后撤,一道魔光束在面前划过,瞬间在艾布纳的体表挖出一条拳头粗的缺口,伤口处没有流血,高温瞬间烧焦了伤口表面。   “……是魔法攻击?!”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三十八章:万千绝境   “布伦特,你——?!”   这里只有两个人,艾布纳的第一反应,便觉得这肯定是布伦特公爵在搞鬼。   可是……   布伦特没有回话,在原地静默数秒,忽然倒地。   这时艾布纳才发现,那布伦特的身体,早已贯通出数个手臂粗的空洞。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腰间穿透,留下没有流血的贯通。   “啊……”   瞬间毙命。贯通同样出现在他的头部和胸腔,连反应的时间都没能拥有。   “布伦特……喂!你……你这是在唬我吗?!这里……我根本感受不到第三人的气息!”寒意爬上了艾布纳的脊背,他想让自己冷静,却根本做不到。艾布纳一个纵身跃向墙边,提腿一踢在墙体上砸出一个坑洞,躲入其中。“敌人……到底在哪里?!”   而这时,魔力的气息终于清晰起来。   那是走廊的前方不远处,浮空着的一颗微微发亮的物体。   “那是……”   那是一颗透明的对称棱锥体,如同一颗用于折射光线的玻璃棱镜,目测约比人类手掌大一些,棱锥体的中央,魔力质的光芒于其中闪烁。   可还没等艾布纳细看,不详的预感再次涌现,他纵身跃起,同一个瞬间,一道魔光束自那棱镜爆射而出,打向艾布纳藏身之处,在墙壁上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圆形坑洞。   “呃!”   剧痛从小腿处传来。即使是超越常人的直感加护,也无法让艾布纳完全躲开如此高速的魔光束,右小腿处被硬生生挖出一个半圆形缺口。   “啊……!”艾布纳扼住伤口上端,抑制伤口处魔力的侵蚀,那光束一次性烧杀了神经,艾布纳的疼痛渐渐麻痹。“该死,这什么威力……!呃?!”   可比起身体的痛楚,更大的痛苦在下一秒钻入大脑。   “我的头——这玩意……还融合了精神系魔法?!”眼前的景象忽然模糊起来,晕眩与麻痹感混乱了艾布纳的感知,他极力让自己的思维运转起来:“那个东西……又在充能了!不行,这个状态的话,下一击绝对躲不过的!”   他想找些什么作为掩体,但想来又觉得这有些可笑,那魔晶体的威力足以击穿任何企图阻挡的物体,就算躲起来也仍会被其瞄准,想逃走或反击更是在那超高速打击面前成为了无稽之谈。   脚下,那方才来不及躲闪的布伦特,此时已经同他那一身的贵重魔道具彻底静默,身上的数道贯穿空洞触目惊心。   “不行……连魔力都好难运行了……”艾布纳在发抖,身体越发难以控制,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方才那两发攻击,即使没有正面命中,也还是对他造成了巨大影响。“我会死在这里吗……可恶啊,至少,让我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宫城附近的地下……等等,王宫城……还有……精神系魔法?难道刚刚没有实体攻击就触发我特性的……是精神系的结界吗?!”   一个让他脊背发凉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可那魔晶体的光芒却告诉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行动困难,伤势过重,无法躲避,无法抵挡。   “看来我……要死在这里了……不行,不行!妹妹还在家里等我,管辖者大人也在等我的情报!我……我不甘心!”   可那魔晶体无机质的行动没有一点迟疑。   轰!   光束毫不留情地打向艾布纳所在的方位,恐怖的破坏力瞬间在远处地面上留下一个斜向的深坑。   “啊……”   缺乏行动能力的艾布纳站在原处。   哒。   金属质感的物体落地的声音。   那是……一个怀表状的物体。此刻,已经被那光束削去一半,再也没了动静。   “那玩意果然是瞄准魔力信号进行攻击的!”艾布纳大气方喘,拖着沉重的身体向远处跑去。那破碎的怀表状物体,正是先前布伦特用来判断方位的魔导器,就在那魔光束射出前的瞬间,艾布纳将脚边布伦特的遗物再次激活,魔法地图的信号吸引了魔晶体的火力,“那东西的第一次攻击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那个远比我弱得多的布伦特——不,那攻击的第一目标,应该是「魔导器」才对!”   这同时拥有超高速和超破坏力的自动型魔法,没有施法者的控制,在精度上自然有所下降,这才让艾布纳拥有了一线生机。   “快想想……到底是什么触发了那玩意的攻击……布伦特那家伙也说过,他以往也不是没走过这条路!可为什么偏偏是我……”艾布纳一边逃离一边在脑内思索着所有可能性,“结界,自动攻击魔法……不,这两者明明是独立的,到底是……”   在连续攻击之后,魔晶体的充能速度似乎有所下降,但仍瞄准着逃跑的艾布纳。而后者也不清楚自己能否在两次充能的空当中逃出结界范围。   “结界……丝毫没有伤害的结界,光与精神系的魔力……恐怕布伦特那家伙即使受到了结界影响也丝毫没有察觉吧……等等,无法察觉……难道说,那个结界施法者的目的是……完成整座王宫城的覆盖?难道它要干涉全王宫城的精神状态?!不……那太可怕了!”   艾布纳现在想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这里,然后通知王宫城内的管辖者。结界的攻击被他用特性抵消,但那光魔法的攻击却仍可以在瞬间结束他的生命。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玩意就是要破坏一切既没有受结界影响,又要与结界内发动联系的东西……它在阻止我传信!还是说,它要阻止什么特殊的,与结界内的某个事物产生「联系」的东西……”   艾布纳手里紧紧捏着暗协的令牌,那令牌里刻有短距离通讯魔法,他想使用,却担心受到更多的锁定——他不相信这偌大的结界内只有这一个自动攻击魔法。   “可恶……都怪我从没进过王宫城!好好想想,到底有什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存在于宫内!施术者如此大费周章,那真相一定是浅显又难以掩盖的东西!”   嗡——   艾布纳忽然停下脚步。   魔力的波动,在下个瞬间出现在艾布纳的前方。   艾布纳怔住了。他看到,逃回去的路上,原本幽暗的走廊,此刻已经被无数悬浮着的晶体点亮。   现实,已经不允许艾布纳多想了。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三十九章:分段攻心   对整个兽人之国来说,最重要的地区,自然是位于王国西侧的兽族王宫城。可对所有兽族来说,最重要的建筑,却并非是集全国最高技术建造的狼王宫,而是位于王宫城边缘,一片极简的广场——和那广场中央,极简风格的祭坛。   若从建筑学角度来看,那祭坛无疑是简陋的。在高墙围起的广阔的圆形空地中央,直径二十余米的梯坛毫无装饰地坐落于此,高约十米,四向阶梯的坡度有些陡峭。   细看,时间留下的斑驳痕迹布满祭坛,整座坛似是由一整块巨岩凿刻而成,可坚硬的巨石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裂缝如蛛网遍布,积尘中挣扎着生出几颗草本植物,简陋而无机质的祭坛区里便有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生气。   简陋,破败,但无人修缮。据兽国史册记载,这座祭坛已经存在三千多年,因为兽族守护神的庇护,才让这座祭坛不至于被风化破坏。   所以没有哪个兽国公民敢对这个古老而简陋的祭坛进行修缮,历代的王也是如此,就连那不可一世的狼痕,也会对这祭坛毕恭毕敬。   而此刻,一个本不该接触此地之人,踏上了祭坛中央。   那是一位有着铅灰色天然卷长发的亚人族女孩,她的神情有些紧张。手中握着一把长杖,那是两条螺旋交织的藤木,藤木中央所缠绕着的,是一根有些骇人的人类臂骨。   那是魔女遗物。但爱丽丝似乎并没有对此感到有何不适,据她说来,便是习惯了,至于具体的,就连安君也不愿多问。   莫伽迪雅则是渐渐接受了现实。虽然偶尔还是会幻肢作痛,但也仅限于心理作用,原则上她不会、也不想过多干涉安君的行动,反正自己的肉身都死了,只剩下骸骨反而让她没太多实感,如同看待一根陌生的骨头。那么遗体拿来给朋友用用,她倒也没有太难受的感觉。   这根骸骨魔杖,便是由莫伽迪雅亲自指导制作的。材料并不稀有,长的好看的香木在王宫库存里有的是,据莫伽迪雅所言,最高档的材料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调制方法。   而就是这根三分钟便做出来的魔杖,对爱丽丝而言,却仿佛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呼……”   爱丽丝轻闭双眸,深吸一口气,少倾,隐约的魔力流自她体内缓缓涌现,在她体表循环流转,如同静风中缓缓燃烧的碳火之上,那被高温扭曲了的空气。   魔力,借由祭坛的指引,自这片大地向爱丽丝流去。祭坛的祝福,魔女遗物的加护,还有爱丽丝身上那传说中的特性「魔女」……在多重传说神器般的加持之下,毫无魔法天赋的爱丽丝,竟也出现了魔力调动的迹象。   神迹的加持与魔女的力量,竟真的实现了从零到一的跨越。   爱丽丝有些欣喜,她借此施展起了治疗术,那是莫伽迪雅教给她的第一个魔法,但没有莫伽迪雅的辅助,她一直没办法单独施展,她还记得,莫伽迪雅因为这事天天说她笨。   抱着仿佛“我终于不是笨蛋了”的心情,她咏唱起了咒文。零到一阶魔法的咒文很简单,但爱丽丝愣是念了十秒。   可就算如此,治疗术却仍没有如她所想地释放出来。   “怎么会……”沮丧一下子涌上她的心头,她转过头,本能地去寻找那可以给自己带来安慰之人——   可是没有。偌大的祭坛区域,安君并没有来到这里。   虽然安君提前说明了自己有事要做,让爱丽丝自己去做练习,但爱丽丝还是适应不了安君不在自己身边的境况。   空旷,孤身一人。爱丽丝忽然害怕起来,她讨厌这种没有安全感的环境。   可脑海中还是浮现出那人的模样,慈祥而包容的安·凯尔拉的脸。   “如果主人在的话……”   爱丽丝决定再试一次。她知道,主人不会责备她的愚笨,但就是因为如此,爱丽丝反而不愿意让主人失望。   可是……   “呜……”   魔力的架构再次失效。   明明那充沛的魔力就在自己身边,明明那么多顶级配置为自己加护,可魔力就是没办法变成魔法。   爱丽丝感觉自己仿佛站在灶台前,明明面前的锅已烧好,料已调配,食材已处理,一切都由顶级大厨完成准备,连材料都是半熟能吃的状态,只需要把这些东西通通倒进锅里,就算随便搅和搅和也能做出个能吃的东西——可此时的爱丽丝,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把盘子里的东西倒进锅里。   魔法需要想象,就连传说中的魔女也无法逃过这个环节。爱丽丝的脑海一片混沌,幼年的奴隶生活让她的思维能力受到严重的创伤——这便是当年为爱丽丝施术之人的恶毒心思,只要刻上奴隶纹章,人体的认知能力便会逐渐被破坏,最后,就连魔女的特性都能扼杀在摇篮中。   爱丽丝缓缓蹲了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便像以往那无可奈何的日子中一样,放弃了自己。   可是……   “陛下。”   一个男性亚人走了过来,爱丽丝认得他,那人便是国王亲侍,特斯芬。   这些天,除了安君,就属特斯芬离爱丽丝最近。安君平日里并不能时刻留在爱丽丝身边,日常的琐事工作便全交由特斯芬处理。   爱丽丝一开始也很警惕特斯芬,她不明白,为何安君要让陌生人离自己那么近,更何况那特斯芬本是狼痕身边的人……只是后来,爱丽丝也渐渐适应了他的存在。   特斯芬的工作能力很强,战斗力也很有保障。前几日也不是没有一些好战的兽人趁安君不在来搞事,但都被特斯芬一一制服了。渐渐的,特斯芬也给了爱丽丝一种特殊的安全感。   只是,爱丽丝还不习惯和他说话。   “怎么了……?”爱丽丝问,“主人说了……在我练习的时候,你们不能过来……”   “女王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礼。”特斯芬微鞠一躬道,“但作为国王亲侍,我有义务为国王陛下负责。您正在苦恼于魔法的实践,您需要帮助,我无法对正在困难中的您视而不见。”   “唔……”爱丽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情况,她只希望自己的主人能快点回来。   “您不必担心。国师大人安·凯尔拉刚刚接到紧急通知,需要临时离开,在下认为她肯定不会放心您一人修行,而且,您也希望能在国师大人回来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不是么?”   动摇是一件很轻易的事,尤其是对于毫无主见的人而言。不过反正也没办法再做什么,爱丽丝索性对特斯芬的话产生了好奇:“你……什么意思?”   特斯芬也不多含糊,他伸出左手,忽然魔光一闪,一颗淡蓝色的筝形锥晶体出现在他手中。按照礼仪,特斯拉本应该双手呈递,但他背过了右手,整条右臂都也被长袖遮住。   “这是我为您赠送的礼物。”特斯芬说,“这是我的加护,可以让您瞬间精通治疗术。”   “啊……?”爱丽丝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   “您想问,这东西的原理?其实,这晶体内部记载着治疗术的使用细节,只要您接触一下,所有细节便会进入您的脑海,如同一张小抄,届时只需要跟随这份记载按部就班地操作,必然可以实现治疗术的发动。”   “……”   “您大可放心,这晶体不会对您有任何伤害。”特斯芬的微笑看起来十分真诚,“而且只是一个治疗术而已,又能怎样呢?可它,却能换来国师大人安·凯尔拉对您的青睐。”   “我……”爱丽丝动容了,一咬牙,便伸手向那晶体摸去,瞬间晶体化作齑粉消散,一道魔力脉冲自爱丽丝指尖向她大脑处迅速传递。   “唔!”   爱丽丝顿时只觉得耳中一阵嗡鸣,忽然头晕目眩,一道道景象在她脑海中涌现,有声音,也有图像,有触感,也有气息……   “这是……什么……”爱丽丝忽然感到有些害怕。   “女王陛下,不要紧张,这是「记忆」。”特斯芬微笑道,“这是从安·凯尔拉身上复制而来的记忆碎片,它承载着有关治疗术的一切细节——国师大人的治疗术也算是在一阶领域登峰造极了吧,我觉得,它会对您有所帮助。”   “记忆……?主人的……?”爱丽丝渐渐恢复过来,不过三秒,一切不适感便全然消散了。“为什么……你会有主人的……”   “不要担心,女王陛下。我已经经过国师大人的同意了哦,是她让我在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把这个给您的。”特斯芬笑着说,“而且,您不想看一看,关于她的记忆吗?”   马上,另一种感觉却在爱丽丝心头萦绕——她看见了,那有关于安君的妹妹,铃·凯尔拉的一切。“这是……”   从出生便一直在一起的姐妹,从出生便一直亲密无间的姐妹……   爱丽丝看得到,铃·凯尔拉天生就是强大而聪慧的勇者,一直受到安的赞扬。   爱丽丝看得到,这三个月来一直只对自己亲昵的安·凯尔拉,对那个铃的每一次宠溺。   爱丽丝看得到,铃在床上听过的每一个睡前故事。   爱丽丝看得到,两姐妹并肩在赛场上互相依靠,欢呼胜利……   可到了自己这边,却只有风餐露宿,只有一路逃难,只有受尽折磨……   只有怎么也教不会,还要一直费心费力保护着的拖油瓶。   爱丽丝怔了许久,才忽然被特斯芬的声音唤回。   “女王陛下?”   “啊……!”   “如果感到什么不适,请和我说。”特斯芬的微笑还是那么有安全感,“您可以试着使用魔法了。”   爱丽丝没那个心情,但还是慢慢地咏唱起了治疗术的咒文。   嗡——   一张直径十米的法阵忽然出现。爱丽丝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念念咒语——甚至连咒语都没有念完,这完美的阵法便自然而然地生成了。   “怎么会……”   “恭喜女王陛下。”特斯芬鼓掌道,“您的天赋让我敬佩,竟一下子就掌握了此等技能。我相信,国师大人肯定会为您的成长而动容的。”   “真的吗……”刚落到谷底的心情回升起来,仿佛看到一丝希望。“太……太好了……”   “当然。”特斯芬肯定地说,“您想让安·凯尔拉关注您的心情我已经感受到了,如此努力的您一定会成功的……另外,陛下一直在苦恼着吧,关于……安·凯尔拉打算独自离开的事。”   “……”爱丽丝不知道特斯芬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但她也没多考虑,此时此刻,她的注意力再次被那件事带走——爱丽丝明白,安君做出的决定总是那么合理,无论自己再怎么考虑,也想不出一个更合适的方案。   “陛下,请您相信我,我作为国王亲侍,唯一的职责就是让陛下的生活过得更合乎您的心意。”特斯芬微笑着,身上的魔力渐渐涌现,然后他压低了声音,如此说道:   “女王陛下,我有一计,能让安·凯尔拉永远地……留在您的身边。”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四十章:致命危机   与此同时。   “呼……”   此时此刻,安君正在这王宫城内狂奔。   “喂!”黑色的令牌贴在耳边,那是暗协的令牌,内置造价高昂的通讯和定位魔法,若非特殊事件,这个功能一般不会启动。“你在哪里!坚持一下!”   可启动它的人,却在信号对面。   “管辖者大人……”那是一个沙哑的男声,“来不及了……您听我说完……咳、咳……”   “艾布纳,保持体力!坚持住!这是命令!”安君惶恐地喊道,旋即黑白魔光自体表闪过,身体受到刺激自动触发了第二特性「狼魂」,下一秒,安君身后长出一条蓬松的白绒尾巴,连他的虎牙和指甲也变得更加尖锐起来,“「狼魂」模式转换,「狐狼化」!”   「狐狼化」是特性「狼魂」牺牲生存能力而全力强化力量与敏捷的状态。其带来的500点力量与敏捷值顿时让安君飞了起来——那是超强的弹跳力所造成的结果,一时间安君没办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力量,但事态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管辖者大人……不要费劲找我了……现在我的身体被完全贯穿,全靠我最后的技能才勉强留下向您通信的力气……我不想,您看到我这副血肉模糊的样子,而且……我肯定是活不了了……”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告诉我你的位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的样子,太丑,您听我说,大人……”   …………   ……   五分钟前。   数十颗晶体在瞬间瞄准了那艾布纳。   噗!!   那是毫无怜悯的突袭。数十道光束在瞬间打向艾布纳,没有给后者丝毫反应的机会。   两条手臂和肩胛被五道光束瞬间打碎,双腿被八道光束分成数段模糊的肉块,两道光束正面贯穿他的腹部,艾布纳只觉身体忽然悬空,旋即重重摔在了地上。   “啊……”   身体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全身便已经只剩下一具破烂的躯干。   那些魔晶体似乎是感知到对方命息将绝,便自行消失在空气中。   可艾布纳还没有死。   高温的激光束在瞬间烧焦了伤口,心脏和大脑未被命中,可尽管如此,艾布纳知道,这个状态下,死亡也只是短暂的时间问题。   低精密度反而带来了更大的恐惧,比起一击毙命,眼看着自己的生命渐渐流失却已经无能为力的感觉,更加绝望。   “呃……”   忽然间,艾布纳的大脑空白了一刻,可旋即身体残缺和血循环的冲撞带来了巨大的痛楚,让他在恍惚中惊醒过来。   生命原来这么脆弱。艾布纳从未想过,死亡,竟是这么一瞬而至的事。   随后到来的是绝望感。所有想做的事,他还都没有完成。赎罪也好,报恩也好,就算是为了妹妹,他也还有太多想做的事。   最后的魔力,却艰难地涌向了一个角落。   滴……   那是,暗协的黑色令牌。   ……   “管辖者大人……原谅我。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我想在您面前继续体面着……而且我已经救不活了,不要浪费力气。”艾布纳说,“我必须……用最后的力气把所有情报告诉您……在这座王宫城地下,被不知名的家伙布置了……精神系的魔法结界,请您一定小心……”   ……   “有什么事就当面告诉我!不许擅自放弃!”安君大声喊道,“快告诉我你的位置!”   与此同时,一道灵魂通信传递给莫伽迪雅:“莫伽迪雅!这块令牌的内置着通讯术式,能通过魔力信号定位他的位置吗?!”   安君的言辞从未这么激烈过。   莫伽迪雅明白,这次的事件完全超出了面前这位修女的掌控——她有些不适应,也有些担忧,以往也不是没有超出其掌控的事,而那种事一旦发生,带来的后果总是不小。   “……我已经在搜索了。”只剩灵体的莫伽迪雅没办法快速定位,只能依靠那微弱的信号一点点感知着模糊的方位。“结界……这种东西我根本一点也感知不到啊……到底是……”   “……等不及你多思考了。”安君一咬牙,全身涌现黑白二色魔力,“救人要紧——”   ……   地下。   “大人……”艾布纳的气息渐渐微弱,“请您一定注意……安全……对了,关于爱丽丝大人的身世情报……在布伦特的地下宫殿里,有备份……还有我的妹妹……”   “好,好,我都答应你,你别睡啊!”   听着管辖者的回应,艾布纳也安心下来,连疼痛都随着意识渐渐模糊,该交代的都交代过了,艾布纳再也坚持不住,一股巨大的困意席卷他的全身,残缺的躯体失去了痛感,他甚至感受到了一股舒适的暖流。   (已经……说不出话了……)在艾布纳最后的意识里,闪过了无数过往的画面,有好多是妹妹还健康的时候,兄妹二人一起度过着虽然不富贵,但也没有悲伤的日子。   (如果可以,吾神拉多托斯啊,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再见见我的妹妹,就算只是短短一眼,也好……)   视线在模糊中渐渐坠入黑暗,意识在温暖而舒适的知觉中融入睡意,他感到身体越来越轻盈,恍惚间,他看到了光。   (舒适的错觉都出现了啊……是往生的天使来带我走了吗……我艾布纳一生的罪孽还没有洗清,就算是这样的我,也配前往天堂吗……)   嗡——   光芒愈发清晰。   艾布纳忽然睁开双眼。   “不对……这不是错觉?!”   那是,一片金白色的海洋。   艾布纳只能这么形容。此时此刻,他只觉自己这具残缺的躯体正浸泡在由光凝聚而成的液体中,看不见其他物体的轮廓。有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连重力都已经消失,全身仿佛要悬浮起来。   “这是……这是什么?!”   光芒很强烈,却不刺眼。仿佛这光芒,正是他生命的本源。   “身体……唔!”   先是一阵剧烈的痛,身体仿佛被撕开。可那也只是一瞬而逝,旋即,远比那痛楚更强烈的舒适感传遍全身,艾布纳看到,自己那原本已经完全破坏的肩胛,此刻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不对……我的身体……正在再生?!”   那是一副诡异的画面。缺口处的肉块像是有了灵魂,完全超出生理法则似的生长着,骨骼,血管,血液,肌肉组织,脂肪,皮肤……那甚至已经不能算是“生长”,而是……重塑。   轰——   爆炸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但艾布纳却看不清。身体的残缺也无法让他自由行动,一时间过多的惊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而下一秒,仿佛巨人的大手破开云雾,这片耀白的汪|洋突然散开,从中跃出的,是一位娇小的修女。   “艾布纳!”   “……!”   ……   「治疗术已升级:治疗术LV1→LV2。治疗效果少量增加,魔力利用率少量增加,治疗时额外附带MP恢复、体力恢复效果,治疗术已升阶:零阶→二阶。」   「技能点-1。剩余技能点:2。」   “还活着吗?”安君一笑,忽然放心下来,“我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允许你擅自死掉。不过,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您是怎么……”艾布纳内脏的伤势此时已经完全复原,可他却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看到远处的天花板上有一处塌陷,直通地面,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您找到了地道附近,直接炸塌了王宫城的地板,让您的魔力直接灌注到整座地道里……对不起,管辖者大人,对不起……!浪费了您的技能点给我这种人……我真该以死谢罪!”   “哈……可别再死了。说句实话,我真的很担心。”安君轻叹一声,“再说,我不能让在我管辖的组里的人出了意外啊。”   “对不起!给「月」组丢脸了……我明明发誓过不会让您来保护我……我真是……”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安君毫不在意地说。他环顾四周,地道中忽然亮起数十枚诡异的星点魔光,“现在……我们还有事要说。”   “那是……又是那晶体!”艾布纳恐慌地喊道,“管辖者大人!快逃啊!那东西的威力不可小觑!”   “……艾布纳,有什么话,现在就可以说了。”   轰!!   毫不犹豫。无数光束在瞬间集火到安君的身上,发出了耀眼的散射光。   “什么……管辖者大人!”   可是……在光芒散尽之后,艾布纳看到,那修女竟仍屹立在原地,仿佛根本从未受到攻击一般。他感觉是自己眼花了,眨眨眼,一道黑影从对方身上划过,连衣服都变成了崭新的模样。   只有脚下的焦黑碎片证明,方才的打击烧碎了那修女的衣物,而换上新衣也只是眨眼之间的动作。   “「塔罗·教皇」模式转换,「壁垒模式」。”   「壁垒模式」下,安君的生存能力大幅提升,无法行动并获得嘲讽的效果,而嘲讽——即仇恨吸引,对无智慧的低等物种效果更甚——安君也不知道这嘲讽对非生命有没有效,但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塔罗·教皇」模式转换,「反击盾」。”   砰!   下个瞬间,临近的所有魔晶体尽数爆裂,随后消散不见。   “这……”艾布纳不敢相信眼前的事,错愕地看着一切。“好强……!”   但此时,安君却思考着别的事。   “……艾布纳,有什么情报,就在这里说吧。”安君眉头一蹙,“就当着这个结界,当着这些「棱镜」和我,说吧。”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四十一章:命运闭环   那是一座高塔。   王宫城内共有三座这样的高塔,其中一座已经被狼痕在战斗中拔了出来,化作了沉入地底的废墟。这些高塔原本是兽国王室用来通灵上天的祭祀用品,可这传统却在十年前狼痕继位的时候取消了。   据狼痕所言,这并非神迹,若要通灵上天,只要祭坛就足够了。   此时此刻,这位魁梧的狼族男人,正站在这高塔之上。   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吾友啊,我知道,你并非真正的吾友。”他望向那祭坛,不知在对谁喃喃说着,“但我并不想对你下手……就用你的血,来考验这位新生的帝王好了。”   忽然,一道流焰几经弹跃飞向狼痕身边,旋即流焰旋转消散,从中|·出现的,是一位披着紫红色长发的人类模样的少女。   “你不打算亲自说出真相?”少女叼着一根狗尾草,眼神有些困顿,嘴角却挂着一抹饶有兴致的微笑。“如果是你的话,问题一下子就能解决了啊。”   狼痕没有正面回答:“……你是谁?”   “一个监视者。”少女漫不经心地答道,“大家都叫我莲伊。你也可以叫我……「业火的红莲」。”   “……我听说过你。”狼痕说,“你想做什么?”   “无聊的问题。在你怀疑之前,我又做过什么呢?什么也没有,除了……「观察」。”莲伊蔑笑道,“所有的「进化者」都在我的监视之内,包括你、安·凯尔拉,或是那个血族。”   “我看得出来,你很强。你有这个资格。”   “谬赞。没想到那个不可一世的狼痕王竟然会这么坦率。”   “呵呵……坦率么。接受对方的强大,亦是一种强。我曾追求过天下无敌,后来我才明白,那毫无意义。”狼痕说,“追求极致的霸权,终将分崩离析;追求极致的地位,终将无地自容;追求极致的力量,终将被自己反噬。你也是强者,我虽与你素昧平生,但我愿意和强者分享我的过往。”   “有趣的家伙。”莲伊说,“「进化者」们会改变世界的走向……预言说的果然没错。”   “那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狼痕凝视着远方那亘古未变的祭坛,若有所思。“改变世界的走向……这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有些人的命运……一辈子也无法改变。”   ……   十五年前,弗拉沃尔城。   那是一处阴暗的角落。   夜间,世界都在沉睡,而这里蠢蠢欲动。   亚人族的男人抱着一个婴儿。婴儿在哭,男人坐在角落,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婴儿,也没有体力再这么做了。   面前,数十个敌人已经倒下,不知死活。唯一还挣扎着想要站起的,是一位绿色长发的半精灵族的女人。   “可恶……没想到这群蛮族居然……”   砰!   一只大脚将女人应声踹飞,后者重重摔在墙上,不禁喷出一口鲜血,险些不省人事。   “「灰原之狼」的家伙们,吾等兽族,岂是你们也配侮辱的?”   看到来者的身影,角落里的亚人终于面露一丝喜色:“狼……狼痕大人!”   “真是狼狈哟,吾族的人民。才干掉这么几个人类就虚弱成这样,若我能执掌兽国大权,定会让你们这样的家伙好好训练训练。”被称作狼痕的男人冷笑一声,“我已经帮你解决了那群无礼之徒,现在,我带你回家吧,这座城市,不配成为你的希望。”   “大人……我不能走,只有弗拉沃尔的魔晶矿脉和那传说中的神樱之种才能救下我的女儿!”那怀抱着婴儿的亚人难堪地说,“神樱之种……就在这个城市!我一定要找到它!您看,连这遗物都在指引我!它在告诉我,我女儿活命的希望就在这里!”   亚人从怀中取出一根由红布包裹的物体,即使被厚布遮住,难以掩盖的魔光依然隐约渗出。   “你明明知道,这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没有关系……大人,这不是亲生不亲生的问题,她是我的女儿,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失去了太多,我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了。狼痕大人,您贵为兽人帝国的第一王子,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你在质疑我的力量?”   “不……不敢。只是——”   “无需多言!”狼痕一摆手,让对方闭嘴,“我曾助人类的公主逃亡,曾助迷途的勇者找到真爱,我若想插手的事,没有人能阻止我!你是我兽国的公民,既然是我国公民,我便有义务保你性命,那孩子,亦然!”   “大人……”亚人的鼻尖一酸,他抱着孩子没法再叩首,只好颔首致意。“感谢大人恩典。我特斯芬无以为报,我愿向大人献上此物……这是我族人的传世之宝,魔女遗物。”   名为特斯芬的亚人一凝神,释放一道魔力流,衔着那红布包裹之物递交到狼痕身边。   “特斯芬哟,国家会感谢你的贡献。但不是现在。”狼痕忽然转身,然后握住那魔女遗物,藏在身下,“此物先交由我保管……我感觉到,麻烦的家伙要来了。”   “什么……”   话音未落,一道清脆的高跟鞋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巷口。   这条小巷被夜色包裹着,唯有月光成为唯一的光源,可那月光,却在来者出现的同一瞬间,化作了血般的猩红。   仿佛连夜幕都陷入了疯狂。   名为特斯芬的亚人忽然惊出一身冷汗:“什么时候……?!完全……完全感知不到!”   “连你也感知不到的话,那家伙,看来真的很难对付啊。”狼痕转身,正对来者。   来者打着一把黑伞,伞面由红色花边装饰,伞不遮阳,不遮雨,就在这晴朗无云的夜里,伞下人显得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啊,找到了。”   这是来者的第一句话。   婴儿忽然不哭了。可那大概不是因为安心……特斯芬知道,那是连无智慧的生物都会被此景沉寂的……恐惧。   那是一位少女。   血色月光披散而下,而那人沐浴在极端的黑色中。隐约可以看到的,是一对金色双马尾流到脚踝,无风自动。还有一双……比那血月更加邪魅的眸。   “缪拉,告诉我,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先前被狼痕踢到墙边的绿发半精灵挣扎着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嗯,嗯,我知道了。”可即使这样,少女却像是听到什么一样,旋即一步步向二人逼近。她的步伐很慢,却仿佛山崩海啸扑面而来。“二位,来我的地盘打了我的人,这事该怎么解决呢?”   “别装蒜了……你就是幕后的主使吧。”狼痕冷哼一声,“你是这群人的老大。可我们只是来这里找到让孩子活命的办法……是你们,想将我们置于死地。”   “哦,原来是这孩子。”少女看了特斯芬怀中婴儿一眼,“可你们知道的吧,这孩子……该死。”   “你说什么?!”   “呼……声音真大。”少女一声轻笑,“这孩子的体内,天生就拥有「魔女碎片」……你们肯定知道的吧。”   “……”   “她绝不能活着。她体内的碎片,和一般的魔女力量碎片不一样……那是「真正的碎片」,是终焉魔女复活的「钥匙」之一。”少女说着二人难以理解的话,“所以,我绝不会允许她活着。”   “呵……那便是无话可谈了。”   “正解。”少女笑着,走到狼痕的五步之内。   轰!   钵大的拳头瞬间便来到了少女面前,那横扫千军的气势竟直接震碎了周围的地板和墙壁,而那拳,已经贴到了少女鼻尖。   ——可少女却已经出现在狼痕的身后。   狼痕一拳挥空,错愕的表情出现在他脸庞,可他却没有挥动下一拳。   巨大的缺口,已经贯穿了狼痕壮硕的身躯。   只一眨眼,战斗便已经结束。狼痕轰然倒地,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那伤口甚至没有血液流出,少女攻击的瞬间,便将狼痕的血液抽空。此时红色的涓流汇聚到伞尖,伞上的红色花边似乎变得更加妖媚。   “怎么会……”特斯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瞬杀……?!”   “如果不杀掉你们的话,我也没办法给我的手下们交代呢。”少女继续走着,一步步接近着特斯芬,“那么,你还要打吗?我可以教你怎么自杀不痛哟。”   “……不必了。”特斯芬忽然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婴儿,绝望地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你就是那个……流言档案里才存在的传说级目标,月下最强的血族吧……我还以为,那只是传说。”   “嗯哼,在死之前,能亲眼见一见本以为不存在的传说,你也算死的值了。”   “不,还不够。我还有一事相求。”   “求?你居然在请求你的对手?”少女嗤笑道,“你不会是想让我放过你吧?”   “……我怎么都好。我只想让你,放过我的孩子。”   “这是最不可能的。放过你都比放过这孩子有可行性。”少女的表情忽然变冷,“死了这条心吧。这不过是一个和你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你有必要为她尽心尽力到这份上么?她就算能长大,也不会记得你的恩情。”   “没有必要。你是冷血的魔物,我不是。我只知道我是一位父亲。”特斯芬凝视着怀中的孩子,眼神里的感情五味杂陈,“我曾以为自己足够自私,可直到我有了这个孩子……我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了,但我还是想让她活下去,我有办法,让你接受这个建议。”   “……真是浪费时间啊。我只给你三十秒,说吧。”   “我是一名咒术师。”特斯芬说,“我为兽人之国王室研究了一辈子的咒术……我拥有连王室——甚至连凯撒帝国都没有掌握的技术——而我,将要为这孩子施加诅咒,那是形如奴隶纹章,却远强于奴隶纹章的诅咒……它可以逐渐破坏这孩子的想象力,让她成为一个无法使用魔法的普通人……这样,就可以永远封印住她体内的魔女碎片了。”   特斯芬没有犹豫,已经施展起了他的术式,仿佛他早已料到这一切,他的怀中,是一沓早就准备好的卷轴和施法材料。   “我很久之前就预见了这一天。我想,如果我没办法用神樱之种救下她,就只好用我的诅咒……哪怕,只是让她苟活。”泪水,从特斯芬的眼角流下,手中的魔法材料尽数化为齑粉,最终汇聚成了一道诅咒纹章,刻在了婴儿的胸膛。“孩子……我没办法再陪你走下去了,你一定要好好长大……对了,血族,这孩子的名字叫……”   “三十秒到了。”   砰!!!   少女拎起那婴儿,没等到特斯芬说完婴儿的名字。而那亚人带泪的微笑,也永远定格在了那个瞬间。   “喂。”少女走到绿发的半精灵身旁。“缪拉,还活着吗?”   一道魔力注入到缪拉体内,缪拉的体力恢复了一些。   “大姐……又给您丢人了。”   “给你们收拾烂摊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金发少女叹气,又把婴儿丢到缪拉怀里。“你,去把这个处理了。你们经常做奴隶贸易,这活你们熟。”   “大姐不打算……杀她?”   “一个婴儿,本就不应该随便杀。她只是命不好。”少女说,“不过,我不能收容这家伙,我怕我会忍不住动手。你去随便找个人家丢给他们也行,自己卖出去也行,随你便。”   “……”   …………   ……   阿弥司历,3010年。   兽人之国,王宫城。   “这是布伦特在暗中收集的,关于狼痕王过去的信息……我们利用布伦特的地下贸易链条,和他这些年来从王宫城偷偷交易到的,与王族相关的情报——共同得出的结论。”艾布纳拿着一叠信纸,对安君念着关键的信息,“他经常用这些地道和王宫城内的人交易……本来是为了更好的对王室投其所好,结果到现在,连命都丢了。”   “我很惋惜。”安君叹气一声,“布伦特先生已经没办法救回来了。”   “大人,大多数的地下奴隶贸易都和那布伦特有关,这家伙死有余辜,您不要自责。”艾布纳说,“您说的国王亲侍特斯芬……我通过暗协的消息得知,那是狼痕王的故友。”   “可他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对。如果说狼痕王是依靠魔女遗物的力量完成了濒死进化……那特斯芬,怎么也说不过去。”   “没什么说不过去的。狼痕……其实也早就知道了。”安君笑了笑,“还记得「种族纯化」运动么?十年前,狼痕上位的时候,忽然要将全国亚人全部变成奴隶。”   “您是说……狼痕其实……也在找那个孩子?!”艾布纳忽然明白了什么,“那布伦特一个人包揽了绝大部分地下奴隶市场……也是狼痕王默许的?他要将跟亚人有关的奴隶市场……全部吸引到兽国……!”   “倒不如说,是将「所有亚人」与那孩子「同化」——要隐藏一滴水,最好的办法,是将它倒入海中。这样,一切就都说的通了。”安君说,“那,艾布纳,你之前一直在说,王宫城有什么异常……那答案不就很简单了吗?只是,所有人都被这结界干涉,直接无视了那摆在面前的答案。”   因为特性而抵挡了结界效果的艾布纳,此时也明白了安君的意思:“没错……要不是我从未进过王宫城,我也早该发现的……在这样一个把全部亚人都当成奴隶的国家……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个「亚人」成为高官……!”   “这就是狼痕给我的提示。”安君说,“那,艾布纳,你在此之前一直没有进宫,其实,也是我的主意。”   “什么……?”   “因为我要给彼此一个机会。”安君说,“我早就等不及了。我要给的,是国王亲侍特斯芬的机会——我要给他一个,能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机会。”   啪,啪。   几道鼓掌声,从远处的黑暗里钻出。   “好一个「给他一个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机会」。如果我没有亲耳所闻,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谦逊下去。”   “什么人!”艾布纳顿时警觉起来,摆好架势。而下一秒,艾布纳忽然被面前的修女挡住。“大人……您小心啊!”   “我已经厌倦了。那种过家家般的游戏,玩几天便足够了,我不想陪你一直装下去。”安君全身黑白魔力涌现,“虽然早在你我相遇的第一天我就有理由揍你一顿,但我还想让爱丽丝多过两天安逸日子。”   “哦?那看来我还真是失败。如果可以,我还想诱导你一步步找到真相,以此来给你一个惊喜般的出场……哈哈,原来我才是出丑的那个。”从黑暗中缓缓走来的,竟正是亚人族的国王亲侍,特斯芬。“不过,你说「想让爱丽丝多舒坦两天」……不错,这一点,我们想到一块了。只不过,比起你那愚钝的进步,一直在对你进行研究的我,如今可是真正的胜券在握啊。”   “无所谓。我对战过无数未知的对手,我从来都没有机会收集对方的情报以做准备……这一次,已经算是我准备得最好的一场战斗了。”安君苦笑一声,旋即示意艾布纳撤退,“那么,我们还是开诚布公好了,亲爱的国王亲侍,特斯芬……不,应该叫你——   “第九魔种,靡菲斯特。”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四十二章:相性正宜   弗拉沃尔城,斗技场深处,梦之馆。   “所以,你现在才想起来,当年那个被你放走的小孩很可能是现在的爱丽丝。”   秋千上,粉色长发的少女身着一袭瀛之国风格的宽松服饰,微闭着眼,嗓音轻柔而隐约。此人便是建造了弗拉沃尔大部分建筑的第五魔种,五夜童谣。   而一旁的金发少女,自然是斗技场的管理者,暗协首领,血族月下弥音。   “呃……我也不确定,我也记不住当年那家伙的纹章样式了。这都过去十五年了,一个婴儿能长成什么样我怎么知道……为了给那个魔女收拾烂摊子,我害过不少人,包括我的小安。——你能记得你在十五年前的某一天吃的晚饭里有什么吗?”   金发少女打着哈欠回应着,这已经是她没能睡好觉的第三天了。“——所以,即使问我,我也只能说想不起来了……当年我还以为狼痕早就死了,可谁想得到他又活过来了?还变得这么难缠。”   “长寿种的悲哀。”五夜童谣的话像是在讽刺对方,又像是在讽刺自己。“十五年对你我来说,只似是数月之隔,我们却渐渐忘却了那时的琐事。”   千年的生命,让原本身为人类的月下弥音忽略了太多不重要的事,连日常的时间观念也早已被消磨殆尽。   十五年来,弥音的实力未增反退,可狼痕,却早已从当年被弥音瞬杀的年轻狼人,成长为不可一世的绝代狼王——这种情况,被长寿种称作「短命种的奇迹」。   然而,给安君情报的时候,弥音却仍以十五年前的认知来阐述,这才造成了安君和弥音对狼痕实力的严重错估。   “好啦,小童谣,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月下弥音看着五夜童谣,罕见的没有主动采取行动,而是征求着对方的意见,“现在靡菲斯特已经自曝身份了,可现在是白天啊——看来那靡菲斯特自己也明白,在夜间和我作战占不到优势呢。”   “……切勿轻敌。”五夜童谣说,“靡菲斯特,很谨慎。他在准备完全之前,不会轻易动手。”   “就是说,他已经自认为胜券在握了,对吧?又有什么关系?就让他做准备好了,我的安·凯尔拉,可不是那种被区区几天准备就能轻易打败的。”   “……你对安·凯尔拉,过于上心了。”   “嗯?小童谣,你是不是嫉妒啦?”   “愚蠢。”五夜童谣说罢,又犹豫一阵,叹息道:“……弥音,我有一事相求。”   “真是罕见,你会主动提要求。”   “不算要求。只是请求。”五夜童谣转头,正眼望向月下弥音,“若你们战胜靡菲斯特,最后,请不要杀他。让我亲自……审判。”   “哈……?”弥音愣了一下,“等等,你不是没有战斗能力吗?唔……不对,你想让我们放他走?他可是想对我的人动手耶。”   “……我是魔王九子中,坐立在最中央的调和者。”五夜童谣略一犹豫,继续说,“无论怎样,靡菲斯特……都是我血缘上的弟弟啊。”   ……   兽人之国,王宫城。   国王亲侍、亚人特斯芬——或者,应该叫他靡菲斯特。此刻,他缓缓鼓掌,露出了从未见人的右手——是一只假肢。   “我该说,不愧是你。”靡菲斯特似笑非笑,“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还是说,我从一开始就没骗到过你。”   “那不重要。你多此一举,只是想证明你的能力是否会对我有效。”安君说,“如果你没有袭击艾布纳,或许我还可以一直装作被你影响的样子。”   “可那样我就真输了。”靡菲斯特一笑,“你自以为你在试探我,可你没发现,我早已把你研究透了,安·凯尔拉。你拥有极强的精神抗性和魔抗性,而我的特性「棱镜」,无论是记忆干涉,还是光魔法打击,对你而言,也许都很难起作用吧……”   “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安君说,“滚回魔界,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投降吗?那,恐怕不应该由我来说吧。”   轰!   只一眨眼,数十枚发光的棱镜浮现在靡菲斯特的身旁,旋即无数魔光爆射而出,远比先前暴烈数十倍的魔能量,瞬间倾泻到那娇小身躯之上。   轰轰轰轰!   “哦呀……?”   然而,安君仍立于原地,竟未动分毫。   背后金白色的纹章,是勒加米尔翎羽能量的化身,每分每秒都在以神圣系与光系的魔力侵蚀着安君的身心。身前的紫黑色纹章,是神谕扭转了诅咒纹章化作的进化证明,以黑暗与精神系的魔力,与那金色纹章同时发动着侵蚀。   在长时间的适应性训练之后,无论是光明系还是精神系的魔法,只要没超过纹章的侵蚀威力,对安君来说,不过都是云淡风轻。   “……这就是「壁垒模式」的能力吗?虽然不能行动,但就算是我,用了七成实力也仍破不了你的防护……「进化者」的力量,果然名不虚传。”靡菲斯特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错,不得不承认,「壁垒模式」比我想象中更加坚固,可幸好,我也早已想到了,破解它的方……什么?”   可下一秒,安君向前迈了一步。   靡菲斯特记得,「壁垒模式」下,使用者是不会行动的。   可是……   “是谁给了你这种错觉?让你觉得,以你的攻击,竟然能逼我用出「壁垒模式」?”   “……什么?!”   靡菲斯特愣住了,他自诩自己已经对安·凯尔拉的实力调查到里外通透,可他仍没有想到,那不管怎么看都孱弱不堪的安·凯尔拉,其抗性仍超出了他的计算。   靡菲斯特低估了狼痕的力量,也低估了安君的光明抗性。他在用安君和狼痕对战时的表现,估算安君的防御能力……可从来没有情报告诉靡菲斯特,眼前的这位修女,拥有着远超物理防御不知多少的魔抗性,以及在数年磨炼中,获得的超出常理的光明抗性和神圣抗性。   就算查遍所有人的记忆,只要查不到安君自己,靡菲斯特就永远也猜不到安君光抗性的真实水平。   “很不可置信吧。”安君向前,逼近靡菲斯特,然后伸出手,“要不要,亲自来试试?”   黑白二色魔力涌现,渐渐聚向安君手心,那是来自双纹章侵蚀,并由「反击盾」调动的魔力攻击,如同互不相容的两股流烟。那流烟的动态温婉含蓄,可碰到周围墙壁,却在顷刻间将石墙挖出一片空洞,碎石则尽数升华消失,看似温和,却暗藏杀机。   “这是……”   靡菲斯特也随之抬手,更强悍的魔光凝聚在数十枚棱镜之上——“想和我对攻么?”   轰轰轰轰轰!   砰!   无数光束只轰出一秒便忽然破碎,随之破碎的,是靡菲斯特周身那数十棱镜。   正常的魔法形态,根本无法抵抗来自神谕的侵蚀。   “什——”   砰!   下一秒破碎的,是靡菲斯特的身体。   “?!”   “啊?”远处的艾布纳被眼前的场景惊住,“干……干掉了?!”   “……只是一个投影分身。”安君说,“这家伙,还没有蠢到亲自和我硬碰硬。”   靡菲斯特破碎的身体忽然浮在空中,渐渐化作无数光粒子,然后,他笑了。   “我说过,我可是胜券在握了。”靡菲斯特笑着说,“来吧,来祭坛吧……来到我们真正一决生死的地方,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份惊喜呢——   “——如果,你不想让爱丽丝尝苦头的话。”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四十三章:联合威慑   兽人之国,王宫城,祭祀高塔之上。   “你认识的特斯芬,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酒红色的长发在风中肆意,莲伊在不经意间展开结界,防止界外之人察觉到二人的存在。“而你,本应该一同死亡,可由于特斯芬交给你的魔女遗物,你完成了濒死进化。”   “我知道。”狼痕凝视远方。   “你竟然会放任一个魔族假扮你曾经的友人。”   “无妨。我倒也想看看,这家伙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所为何事。”   “或许,你心里还惦记着那友人。”莲伊说,“你觉得,这个能读取记忆的家伙,或许真的能找到那孩子的线索。”   “……观察者哟。也许我应该承认,在命运面前,我也只是一个被迫妥协的弱者,我也应该承认,我穷极一生所追求的「强」,终究没能让我从「弱」的领域踏出半步。可是……”   狼痕迟疑了一秒,然后又缓缓开口。   “可他们终究,是我的国民啊。”   “……”莲伊望向狼痕,忽然失语,又转头望向狼痕所凝视的远方,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莲伊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进化者」们果然都是有趣的家伙,今年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年,让我见到了这么多有趣的事。狼痕王,那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   “你一直在寻找强者。自从成为进化者,你一直过的很孤独吧。可我要告诉你……这世上的「进化者」,并不止你和安·凯尔拉二人。”   “所以?”   “我一直追寻着有潜能成为「进化者」的家伙们,然后,给彼此创造互相接近的机会。”   “……”狼痕没有回应,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莲伊嘴里叼着的狗尾草燃烧起来,如同一支伪造的香烟,她捻着那根草的茎,又吐出一口不知怎么形成的烟。待二人静思数秒,莲伊才缓缓说出这样一句话:   “那,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   ……   “大人,这究竟……”   “艾布纳,根据我所得知的情报,靡菲斯特主修的方向是精神系,攻击手段则用光明系的魔法。”   此时,艾布纳正抱着安君,向祭坛的方向跑去。兽人的身体素质远超人类,再加上艾布纳本身的刻苦修炼,其步伐奔驰如飞,比安君自己开「狐狼化」方便多了。   “所以,不要认可你所看到的,不要相信你所相信的。”安君继续说,“靡菲斯特是九魔种中最擅长欺骗的家伙,他会改变外貌,改变他人眼前的景象,甚至还能改变他人的记忆,操纵他人的精神……总之一会你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到时候我也很难保护你。”   虽然很难摸清靡菲斯特具体的能力和特性,但至少,月下弥音和五夜童谣对靡菲斯特还算有些了解。安君得到的情报,只能是只言片语,但对安君来说,也算足够。   “那……好吧,遵命。”艾布纳虽然也想做些什么,但他一想起自己在那些棱镜面前无能为力的样子,悔恨和耻辱便在心头挥之不去,让他无颜去向安君提出要求。“那大人,这么说,您已经有必胜之法了,对吗?”   经历过对方的记忆操作,安君也不敢确信,现在的自己是否真的能免疫靡菲斯特的攻击。但安君明白,如果连自己都抵挡不住「棱镜」,那自己找的这些帮手也就没几个能帮得上忙了。   精神系的攻击是最阴险的。其渗透于无形,受害者却往往连自己被攻击了都没能意识到。所幸安君现在的精神抗性已经和三个月前有了云泥之别,在配合“特斯芬”玩过漫长的角色扮演、相互试探之后,安君却还是觉得自己仍有赌的成分。   “没有。”安君却这样说。“任何的战斗,都没有必胜的推断,认为自己必胜或者必输的心态都是愚蠢的,再强大的人,也会有破绽。只是……我只知道,如果那家伙被我逮到,我一定会狠狠揍他一顿。”   “……听起来,大人与那魔族确实有着很深的仇恨啊。”   “仇恨……吗?我不知道。这么一说,我也忽然有些疑惑……?”安君沉思着,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只知道,他要杀我,也是因他一手策划,让我和爱丽丝不得不逃到这里吃尽苦头……可是……可是,好奇怪啊,想杀我的家伙多的是,可我是什么时候……心中唯独出现了对靡菲斯特的……「仇恨」?”   “……很抱歉,大人,我没有听懂……”艾布纳有些尴尬,“您不是因为他是魔族,所以才……?”   “不,那不一样,艾布纳。”安君摇摇头,忽然感觉有些头疼,“唯独他,唯独他……我好像有一种,被他夺去了重要事物的感觉,到底是……”   艾布纳忽然停下脚步,安君抬头,眼前的大门,便是通往祭坛区的入口。   安君收起思绪,表情忽然变得肃穆,他从艾布纳怀中跃下,毫不犹豫地大步走向其中。   “……靡菲斯特,如果你真的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   ……   “流亡的神明该如何寻觅……”   歌声,吟唱在男人的喉咙中,那是一曲不属于这片大陆的歌谣,那旋律,像是哭泣着的海妖。   “消失在既定的世界边际……”   祭坛中央,猫族的亚人少女已经失去意识,被光线构筑的牢笼困住。巨大的魔力在其身旁奔涌,那阵仗未免有些多此一举。   “我们是被污蔑之神的子民,他不曾降临,不曾降临……”   歌声,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忽然躁动起来。   “啊……起风了。”   静谧的祭坛区,隐约的脚步声越发清晰起来,平缓而坚定。   沙……   望向远处,娇小的影子背着光,一步一步向此处走来,孤身一人。一把铁锹,拖在那身影之后。   风越发躁动,托起那少女的长发,和那一袭宽松轻薄的修道服。   踏,踏。   “当强者来临的时候,仿佛连大自然都为之雀跃。这就是「进化者」的力量吗?看来,等你到现在,确实是一个正确的选择。”男人右手抚胸鞠了一躬,“尊敬的,真正的女王大人。”   “少惺惺作态,靡菲斯特。”安君逐渐向对方接近,“你能战胜我的时机已经过去了,你挑战的不是时候。”   “不,正是时候。”靡菲斯特似笑非笑道,“您只有成为「进化者」,才有足够的魔力让我完成夺取魔女之力的仪式。现在的您,正如同刚成熟的果实,是采摘的最佳时机,所以……能请您稍微死一下么?”   此刻,安君已经进入到彼此二十米距离之内。   “好啊。”安君的脚步越来越快,握紧了那把铁锹,直向靡菲斯特逼近。“我的命就在这里,我踏进你制作的陷阱,我进入到你的攻击范围,我就在你面前不躲不闪,你不是要我的命么?动手。”   毫无犹豫。   “……哈。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接近我比较好。”靡菲斯特指向一旁失去意识的爱丽丝,“我知道,你似乎针对我的魔法进行过特殊修炼,所以,我也没信心在短时间内击穿你的壁垒……可是,你也没有信心,在我手里救下你的爱丽丝吧?”   十八米。   ——可是,安君的步伐没有停下。   “所以?”   “什么……”靡菲斯特愣了一下,“你没听懂么?再往前走,我就杀了这家伙。”   十六米。   “动手。”   “?!”   十四米。   “我让你动手。”安君连看都不看爱丽丝一眼,竟毫无停步的意思,“爱丽丝就在你身边,以我的速度,也确实没办法救下爱丽丝,她大概会在你的手里瞬间没命——既然救不了,那就不用救。所以,你可以动手了。”   “……别虚张声势了。以你和爱丽丝的关系,你不会放任她身处危险之中,你只是想威慑我。”   靡菲斯特看不穿安君的思想,可他看过其身边人的记忆,也早已构筑了「安·凯尔拉」的人格画像。靡菲斯特坚信,眼前的安·凯尔拉,绝对会为了自己亲友而露出破绽。   靡菲斯特冷笑一声,继续说:“呵,你以为我会怕?我只是担心拖到夜晚引来那碍事的家伙而已,即使杀了爱丽丝,也不影响我再杀了你——最后一次警告,再接近,我就会让你亲爱的爱丽丝瞬间成为粉末。”   ——十米。   “不就是人质么?抓人质,任谁都想得到,你以为我没有预料到这一天?”安君竟仍没有停下脚步,“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抓人质。只不过,我会直接抓对方全家,而不是像你这种外行,只抓一个和对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奴隶。”   魔光,涌现在靡菲斯特的手中。   “不知好歹……我要动手了!就为你无知的挑衅付出代价吧!安·凯尔拉!”   八米。   “靡菲斯特,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你所谓的必胜契机,不然,这真的很愚蠢……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是怎么抓到这个人质的?”   “……”   “还不明白吗?我早就发现你的不对劲,却还是如此放心的将爱丽丝交给你。”   这时,靡菲斯特才看到,那修女的脸上,竟挂着一抹匪夷所思的笑。   那笑容,没有任何仁慈可言。   安君继续说:“你作为一个魔族,却用人性思维来判断我,不觉得这有些可笑么?为了钓你出来,一条奴隶的命算得了什么。”   “……哈,结果钓饵不是你自己,反而是你身边的人……我算是对你改观了,安·凯尔拉。”靡菲斯特完成了魔力构建,瞄准向爱丽丝,“不过,苦了这小孩,跟了你这么一个虚伪的主人——”   “你若敢动手,我就能在下一秒砸扁你的头。”   “你以为我不敢吗?!为你主人的无能忏悔吧,爱丽丝!”   光芒,涌现。   可在同一个瞬间——   “老师说了,你的头会被砸扁的,魔族。”   硕大的身影,已经来到了靡菲斯特的面前。   “什——”   可还未等靡菲斯特反应,一枚碗口大的拳头已经砸在了他的脸上。   轰!!!   “噗啊!”靡菲斯特的身体如炮弹飞出数十米,径直撞上祭祀区的边缘高墙,顿时墙体垮塌,扬起一阵尘土。   砰!   安君也来到爱丽丝面前,一挥手,金白色的魔雾接触到魔法牢笼,那牢笼无法抵抗神谕之力的侵蚀,瞬间破碎。   他转过身,望向那两位从透明渐渐显形的男女。   “感谢你们,红楠姐,还有彼特鲁沙。”   二位来者正是「月」组的B级暗杀者红楠,以及成为安君学生的彼特鲁沙。   而红楠的特性「塔罗·隐者」,则是能够实现「绝对不会被发现」的隐身。二人的配合完美无瑕,不仅完全躲开了靡菲斯特的结界侦查,彼特鲁沙狂化后的一拳,更是足够靡菲斯特好好喝一壶了。   安君展开「影纵」,将爱丽丝纳入其中。   “呼呀,真是千钧一发。”安君长舒一口气,“多亏了你们……「隐者」真是好用呀,不过我也没法和你们沟通……如果稍微差一点,爱丽丝就真的危险了……还有彼特鲁沙,你那一拳也真是解气。”   “过奖了,老师。”   “寒暄的话就到此为止吧。”红楠取出双刃,斜指那片烟尘。“靡菲斯特好歹也是魔种,我不认为只是一拳就能解决战斗。”   ……   “哈啊,哈啊……”   废墟之下,靡菲斯特挣扎着爬出,巨大的冲击之下,他的脸已经扭曲,颌骨碎裂,错位到骇人的模样。   “可恶……可恶啊……!区区一个未进化的人类,竟能伤到我靡菲斯特……”他猛地一拳砸在另一边的脸庞,将错位的颌骨震回,魔光涌现,修复着骨伤。“若是威力再强一点,或许我就没命了吧……呵,你们也没下一次机会了…——”   “——你说谁,没有下次机会啊?”   “?!”   靡菲斯特抬头,三个影子,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到,中间的那位最娇小的修女,脸上仍挂着那抹不明所以的笑,然后,他听到修女说:   “选吧,单挑还是群殴?”   ————   ——   p.s.: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四十四章:死无对证   “真是……被小看了啊。”   靡菲斯特艰难起身,拨开身旁碎石,一股令人不安的魔力气息涌现,他的面容扭曲起来,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他体表闪烁。   “你严重错估我们的实力了,靡菲斯特。”安君拎起铁锹,“你是不是以为,提前布设结界就能万事大吉了?如果你能读心,那你应该知道,在前些日子我带他们去见狼痕之前,我都做了什么。”   靡菲斯特看向彼特鲁沙,好像回忆起什么。   “……哈,原来如此。你对这家伙所谓的测试,其实就是找机会把你那诡异的魔力侵蚀打进他体内,破坏我结界对他们的影响……”靡菲斯特明知道自己已被反将两军,却仍没有面露一丝难色,“不过,真正低估对方实力的,是你才对吧,安·凯尔拉——你们离我,太近了。”   嗡——!   眨眼之间,数十颗发亮晶体忽然出现在靡菲斯特身后,魔光狂烈,竟全是已经完全充能的「棱镜」。   “……!”   轰!!!   数十道魔光齐射,刹那间光芒吞噬周边,狂乱的魔息撕扯空气和大地,如同地面上生长出的第二颗太阳。   “哈哈!这是早就布设好的陷阱结界,每枚自动单元都能释放超越四阶威力的魔光束,就算伤不到你,我也要先杀你两个队友解我心头之恨!”   “……果然是自动攻击单元啊。”   声音,从光芒的中心传来。   “什么……?!”魔光渐熄,靡菲斯特眉头一紧,他感觉眼前的景象,有点不对劲。“怎么只有安·凯尔拉……那两人消失了?不……是隐身?”   两人,渐渐从安君身后显形。   “「隐者」的隐身,可不仅仅是「看不到」那么简单啊。”红楠冷声道,“「光规避」,「声规避」,「存在模糊」……这些,才共同构成了「隐者」绝不会被发现的隐身能力。而我最喜欢的附带效果……则是「索敌规避」。”   “毕竟那些东西只是自动施法单元。”安君补充道,“再加上「壁垒模式」的嘲讽效果,你的光束,只能打在我身上。”   至于剩下的魔力冲击,彼特鲁沙会帮红楠挡下。也正因如此,在「壁垒模式」和「隐者」的作用下,安君已经构筑出一道专门针对「棱镜」的防线。   现在的靡菲斯特如一头被讨伐的魔兽,被盾骑士吸引火力,却对一旁躲开视线放冷箭的输出者束手无策。   更令靡菲斯特无法忍受的,是眼前这块根本攻之不破的「盾」。   “呵……不过也无妨了。安·凯尔拉,反正我的目标也只有你,你还没发现么?多次吸收我的攻击,你已亲自踏进陷阱——「棱镜·第五分支·记忆伤痕」!”   嗡——!   一阵光芒闪烁,安君忽然感觉皮肤有些刺痒感。他看向手臂,皮肤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隐约可见。   那似乎是……符文。   那些文字隐隐散发着烫金色的光,在安君的皮肤上,用非人类语行行撰写着什么。   “这……”   “好好感受痛苦吧,安·凯尔拉。”靡菲斯特冷笑一声,“这可是我专门为你设计的魔法,「棱镜」的每次攻击都会在你身上留下「永久伤痕」,其直击灵魂的侵蚀会直接无视你八成抗性,在这上百层叠加的「伤痕」中忏悔自己的傲慢吧!”   “这是……诅咒?”莫伽迪雅在安君的体内检查着那些符文,“灵魂的支配与侵蚀……好邪晦的东西。说来也怪,我第一次见到光明系魔法施展的诅咒……居然还这么歹毒。”   “更奇怪的是,”安君紧紧攥着手中铁锹,“靡菲斯特,居然想用光明系的魔法打败我。”   砰!   说时迟那时快,铁锹横向一扫,竟直接拍在了靡菲斯特的脸上。不知是被眼前的安君整懵了,还是不相信对手能够行动,靡菲斯特竟完全没有躲闪。   “什……么?”   「狐狼化」。   面对多层叠加的符文诅咒,安君非但没有选择自保,反而开启了会降低生存能力的「狐狼化」。瞬间提升的500点力量和敏捷,让安君的攻击速度达到了人类族LV52的平均值,足以与「破军级」魔物一较高下。   可这,本不足以击中身为魔种的靡菲斯特。   “为什么……?”靡菲斯特的脸上充满错愕,错愕到根本没有躲闪的想法。“不可能……在如此多的侵蚀之下,你不可能还有战斗能力的……”   “你这点诅咒,在我身上估计还得先排个队。”安君拎起铁锹扛在肩上,“我吃过的诅咒很多,而你这个算是最弱的一个。这些文字在我身上,连挠痒痒都算不上哦。”   “虚张声势……!”   又是数十道光束袭来,安君不躲不闪,这次连「壁垒模式」都没有施展,靡菲斯特的攻势全部指向安君,已经不需要嘲讽效果了。   “小安,这些符文我解译出来了。”莫伽迪雅对安君的行动模式已经司空见惯,仔细观察之后,莫伽迪雅也得出了一个安全的结论,“其中的每个词汇,都是一份独立的侵蚀,如果叠加的层数太多也会很麻烦。小安,我还是建议你不要承受过多攻击会比较好。呃……不过,看这样子,大概也没什么问题……?”   安君没有说话,就静静看着靡菲斯特在自己身上倾泻着魔力打击,在狂乱的光芒之内,安君微闭双眼,忽然打了个哈欠。   光芒消散,靡菲斯特看着安君,神情有些微妙。   安君睁眼:“哈啊……哦,已经结束了吗?”   (这家伙……她觉得我的攻击毫无意义……?不行……还不是时候,我的全力还不能暴露……)靡菲斯特眉头紧锁,他并不想在这里露出全部底牌,但安君的言行却让他有些兜不住了。“不可能……我从没见过有人类能做得到这种程度……”   “我说攻击怎么停了。”安君看向自己的手臂,此刻,符文已经遍布他体表的全部皮肤,竟再找不出一处未被侵蚀的空白,“你已经把诅咒叠满了,塞也塞不下了,让我数数,这有多少层?嗯……五百,还是六百?”   靡菲斯特没有回应,只有他知道具体的数目。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一千八百层的侵蚀诅咒!)靡菲斯特越发紧张,他本以为对方只是硬撑,可现在看来,这专门为了对抗「壁垒模式」而研究出的技能,甚至没能逼对方用出「壁垒模式」。(别说人类,就连巨龙也抵抗不了满叠的「记忆伤痕」!)   “就算无视了八成抗性,看来也还是没什么效果。”莫伽迪雅观察着安君的面板,“小安你的魔法抗性、光元素抗性都已经达到了……就算只有百分之一也很离谱的程度啊。还有百分比免伤,固定值免伤……只要单次伤害很弱,就算再高频的连击也没啥意义啊。”   靡菲斯特似乎也明白了其中道理,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忽然全身光芒骤现。   刺眼的光惹得红楠无法睁眼,她发动「隐者」,想带着彼特鲁沙进入隐身以规避过强的光,却被魔光阻断了视线和判断力,完全找不到对方身在何处。   “这……这是!安小心,这家伙的魔力反应暴涨,他恐怕要用出杀手锏了!”红楠有些惶恐,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眼前的战斗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   “不像。”莫伽迪雅却感到有些不对劲,又对安君说道,“小安,他这个样子……不像是在攻击。而是……”   轰——!   莫伽迪雅话音未落,在众人被光幕笼罩还未反应之时,靡菲斯特一跃而起,只不过并非冲安君而来,而是……相反的方向。   “……逃了?”   靡菲斯特的选择虽然也有缘由,但这未免也太出乎众人预料。任谁也没有想到,一个以凶恶歹毒著称的魔种,竟会背对敌人仓皇逃窜。   但先前的光幕阻拦,加上靡菲斯特非凡的速度,此刻就连红楠也根本来不及追击,更不用说安君了。   可是,就当靡菲斯特也这么想的时候,一道壮硕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的老师可还没说你能走吧。”   “彼特鲁沙……!”又是那个妨碍自己的家伙。靡菲斯特不禁一阵愤恨,璀璨的魔力凝聚于手,以掌化刀劈向彼特鲁沙——   砰!   可在同一瞬间,那碗口大的拳头已经提前招呼到了靡菲斯特的脸庞。   又一股巨力扼住靡菲斯特的手腕,竟硬生生挡住他的攻势,旋即借力一拉,那刚被击飞出去的靡菲斯特,再次被彼特鲁沙拉回近身范围。   “为你们的罪行付出代价吧,魔族。”   先是一道深深的吸气声。   然后,暗色的无数拳影,化作倾盆之势狂泄而下。   轰轰轰轰轰——!   无数重拳几乎是同时轰在了靡菲斯特的身上,巨大的冲击顿时让靡菲斯特化作一道流星,折线返回。   “啊……”   恍惚中,靡菲斯特挣扎着睁开双眼,他硬是没有在彼特鲁沙的连打中丧失意识,可当视线再次清晰时,站在眼前之人,却更令靡菲斯特绝望。   “安·凯尔拉……!”   “在我身上写了这么多咒,你不做清理就这么离开,不太好吧。”黑与白,交织在那娇小的身躯之上,此时此刻,靡菲斯特已经进入到安君的二米范围之内。“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侵蚀与诅咒。”   “……啧。”靡菲斯特知道那些魔力代表着什么。看着二色魔力逐渐逼近,最后的退路也被封锁,可他却并无惧色。“走投无路了么……放心,安·凯尔拉,我靡菲斯特,是绝不会死在你手上的——”   魔力反应,再次暴涨。   “故技重施?”两次反应并不相同,这一次,安君感到有些蹊跷,他眼神示意红楠和彼特鲁沙,让他们不要接近。“不对……”   “将你我和这祭坛一起炸碎!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靡菲斯特的体内,忽然出现一阵金光——   ——轰!   毫无犹豫。靡菲斯特的身体忽然爆炸,卷起一阵飞腾的蘑菇云,巨大的冲击波顷刻间震碎百余米外的所有围墙,早已远离的红楠也没能规避,被狂风卷起全身,抛出十余米之远才踉跄坠地。   “咳……这个威力……完全是五阶魔法的程度了啊。”   「壁垒模式」展开,免疫强制位移让他得以留在原地。短短几分钟的战斗,安君已经换了四次衣服,比起自己的身体,安君更心疼这按银币计价的劣质量产修道服。   风烟散去,红楠和彼特鲁沙赶来,只见安君低头沉思,却早已不见靡菲斯特的身影。   “……自爆了。”彼特鲁沙蹲下,看着爆坑中心,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周围……也没有其他人的气息了。估计这家伙自知不是老师对手,又不愿做俘虏吧,倒也算条汉子。”   “安……怎么了?终于把魔种除掉了,你应该高兴才对,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谢谢红楠姐关心,我没事。我只是在想……”安君依然沉思,仿佛总有一种违和感挥之不去。“唔,算了,倒也没事。红楠姐,彼特鲁沙,回去休息吧,辛苦大家了。”   “……”   红楠看了看安君,又拍了下彼特鲁沙,似乎在示意什么。后者会意,向安君行礼之后便随红楠离开了。   “你在想什么?”莫伽迪雅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小安,明明赢了,你怎么还一副输了的样子。”   “我只是觉得……好奇怪啊。”安君凝视着脚下的灰烬,“第九魔种,靡菲斯特,好歹也是魔王的儿子……”   “你肯定在想,明明是魔种,为啥这么好对付。对不对?”莫伽迪雅打趣地摆了摆手,“小安,你知不知道,那靡菲斯特的每一次棱镜齐射,都是一次接近五阶魔法的打击,而应对光明系的魔法又是你的专长……这要换做别人,就算是那个血族,正面接一发也得躺半天。”   “……嗯。”安君略一思索,“也许正如你说的,这只是一次碰巧的相性合适。但……即使赢了,我却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到底是……?”   “你总爱这么疑神疑鬼。”莫伽迪雅轻叹道,“至少据我了解,从第六魔种开始,魔王的血脉就也没办法再培养出「焚城级」以上的魔族了。以小安你现在的实力,讨伐一个「亚焚城级」也不算难事。”   “……所以,他才会如此费心地想要魔女之力。”安君接过话茬,“解放魔族大陆也好,强化魔种也好……这我能够理解。但是,只有一点,只有一点……根本解释不通啊……”   “哈啊……人都炸了,你再想查点啥也死无对证啊。”   “莱茵城内,未曾合击我。逃亡路中,未曾追杀我。直到现在,却还没能查清我的实力,明知我与狼痕战过,却仍认为自己有必胜之法……那么问题来了。”安君直勾勾地盯着莫伽迪雅,后者被这眼神盯得心里有些发毛。然后,安君继续说:   “那个以阴险著称的第九魔种……这么长时间以来,究竟做了什么?”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四十五章:雾中映话   温热的水,浸湿吹弹可破的肌肤,仿佛留下光辉。兽国王宫的浴池规模很大,可沐浴其中的,却只有一位娇小的少女。   雾气氤氲,轻盖住通透的水波,也遮起少女含苞待放的身姿。银白的长发仿佛比雾气更加晶莹,披散入水,似一副有生命的画。   少女轻拧毛巾,擦着手臂,仔细看去,那少女全身皮肤竟都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文字。   “……擦不掉啊。”   ……   在靡菲斯特自爆之后,安君又在四周巡查许久,确信靡菲斯特是真的死亡之后,才半信半疑地回到了寝宫。   爱丽丝似乎只是昏迷,安君检查过后,也确认爱丽丝身体并无损伤,只像是睡了个午觉。   至于祭坛,就有些难以交待了。靡菲斯特自爆的地点离祭坛非常近,直接轰塌了这座古老的祭坛,若此事被发现,恐怕又会引发兽国舆论动荡。   所幸王宫城很擅长封锁消息。祭坛正在重建,尽管按照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规矩,祖宗之坛不可动,可按理来说也总有年久失修的那天,再加上近些日子的动乱和魔族入侵,这样解释倒也算合理。   只是对安君来说,祭坛并没有那么重要。经过莫伽迪雅的探测,之所以祭坛拥有与魔女遗物共鸣的力量,离不开兽国王宫城的地下魔晶矿脉,祭坛只是离矿脉核心最近的坐标点,只要在这里建个适合做法阵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能发挥出兽族祭坛的效果。   这也许是那三座高塔被狼痕废弃的原因。比起通天,祭坛真正的秘密应该是接地。   但即使明白这些,对安君来说也再没有什么用了,如今靡菲斯特已除,兽国进入安定,又有多方势力保护,把爱丽丝藏在这里便是最令他安心的选择……而安君去意已决,下一步就是抓紧时间去凯撒帝国,帮那也许孝顺的凯撒王子治疗下他的老父王。   这件事不能太拖。妹妹以后的学业和户口还得仰仗威廉王子,讨好下对方也是应该的。而这事,最好在国际联赛结束前办好。   只是……近在眼前的这个困难,拖住了安君的脚步。   “唔,人都死了,留下的诅咒却还能生效啊……”   深晶蓝色的符文,仿佛在安君的皮肤上排版印刷,字体比拇指甲大一圈,隐隐透着烫金色的光。   安君从「影纵」中取出刷锅用的钢丝球,搓着手臂上的符文,可是别说符文,就连皮肤也搓不出一层灰来。在体内不断流转的神圣、光明系的侵蚀魔力,净化着安君的身体,却没能净化掉那些符文。   “擦不掉的。”莫伽迪雅说,“这跟常规的诅咒纹章不太一样。这是一种持续触发的自动魔法,每时每刻都在自动刷新着自己,就算使用者死了它们也还是会按照既定的程序运行下去。估计那家伙是利用祭坛下方的魔晶矿脉来施法的,矿脉自动为符文诅咒提供魔力,就算暂时去掉也会立马回到你身上。”   “……没有去除的方法?”   “有倒是有,甚至比纹章还要简单。诅咒纹章是只提供法阵程式而不自带魔力,就算暂时没有魔力供给,魔力输入后就可以再次启动。而你身上的单符文咒……大概是自带了魔力储备和法阵,但集成度上不去,两个功能还被集合封装,一旦两个都被切断就无法实现再次启动……”   “……直白点说呢?”   “那就是要么等设定的施法时间结束,要么走出矿脉或施法范围。”   “……那恐怕要丢死人了。”安君叹息,“这里和弗拉沃尔城都有地下魔晶矿脉,谁知道是不是连在一起的。最坏的估计,恐怕我得走到森特托姆内地才能离开攻击范围,那得花多长时间啊。我本来还想让弥音把我直接传送过去,现在这个样子,我肯定不能让她看见。”   “……说起来,月下弥音好像有远程偷窥的能力吧,她现在说不定就在看着你。”   “她向我保证过不会再随便偷看我了。”安君说,“我信任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   弗拉沃尔城。   此时的月下弥音,端着红酒杯,躺在巨型毛绒熊上看着空中的魔力荧幕。   “小安安真好看。怎么也看不够。”   “……结果,你就是这样的人。”五夜童谣坐在秋千上,轻瞥了一眼悠闲的月下弥音。   “我可是邪恶狡诈的魔族哟,做点违法诈骗的事又怎样。”月下弥音并不在意,“虽然说好了帮一次忙就吸一杯血,可每次我都会多吸半杯的量……只要不被发现就是没做过啦。”   “所以,你来我这里看这个,有何目的。”五夜童谣的语气里也是满不在乎,“炫耀?”   “当然不是。”弥音邪魅一笑,忽然坐起身来,一边打理着有些飘逸的双马尾,一边说:“你明明知道靡菲斯特自爆的事。”   “……既然来不及,不如放下。”   “才不是吧。小童谣,你比我年长,都是千年的老魔物就没必要再互相隐瞒了。”月下弥音整理着长发,眼角余光瞥向五夜童谣,“你之前还把靡菲斯特当做弟弟,现在弟弟出了事,你怎么看起来还挺安心的?”   空气忽然安静。五夜童谣原本迷离的双眼,这一刻完全睁开,仿佛梦中惊醒的人,可情绪,却感觉不到有何变化。   “你,怀疑我?”   “我还没说什么哟,不要那么紧张嘛。”月下弥音微笑道,“我们相处了那么多年,我当然是最信任你的啦。我只是想找你问点情报。”   “……说。”   “倒也没别的,就是看小童谣你如此通透的样子……”月下弥音指向了魔力荧幕上的安君,“就证明,你肯定「看懂」了那些符文,对吧。”   ……   兽国王宫城。   “这些应该是古魔族语。”莫伽迪雅说,“至于它的含义……估计就连现存的魔族也没几个能看得懂的。能看懂这个的,大部分都在终焉之战被我除掉了。”   “但靡菲斯特会用。他是古魔族?”   “不可能。我去魔界灭门的时候,连靡菲斯特他妈估计都还没出生呢。那时的魔种只有五个,大部分都随着魔王死亡而销声匿迹了,古魔族语据说也早已失传,就算还有古魔族的咒术,怎么说也轮不到那些后生去学。”   “……他还说过,这是为了针对我而准备的咒术。真奇怪……如果说,专门为了对付我而去学古魔族符文那还算情有可原,可是……古魔族的咒术,有这么容易应付吗?”   “什么叫「那么容易应付」?小安,你怎么有了和我当年一样的毛病,拥有了过于强大的防护,就难以准确估计敌人的实力了……这种可以层层叠加的咒术,如果层数叠满,就算是「焚城级」的魔物也未必吃得消,你只是正巧相性克制他而已,如果攻击到的是你的同伴,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我知道。所以靡菲斯特才笃定我不会拿爱丽丝来冒险……我也就将计就计了。不过说来也巧,靡菲斯特的所有技能,竟然都是「自动施法单元」,只要一开「壁垒模式」就能全部嘲讽到。只是……也许以后就不会有那么轻易嘲讽的敌人了,也正因如此,我绝不能再让爱丽丝陪我继续冒险了。”   莫伽迪雅看着安君,略一沉思。   二人使用的是灵魂通信,安君没有张嘴,五官隐晦地写满了情绪。莫伽迪雅知道,安君是真的在为爱丽丝而担忧,而当初那在靡菲斯特面前毫不在乎爱丽丝生死的样子,早已不见踪影。   就当莫伽迪雅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浴室的门被敲响了。   哗——   从门外走入的,是一位猫族的亚人少女,她只裹着浴巾,缓缓向安君走来。   “主人……我能一起洗吗?”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四十六章:猫族的猫   哗——   从门外走入的,是一位猫族的亚人少女,她裹着浴巾,缓缓向安君走来。   透过迷蒙的雾气,安君认出,来者正是方才同莫伽迪雅谈到的爱丽丝。安君停止了灵魂通信,他不想让爱丽丝知道些无谓的事。   “主人……我能一起来吗?”   即使是和安君说话,爱丽丝的语气仍带着一份请求和讨好,多年的习惯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但好在,安君能感受到,爱丽丝正在一点点往好的方向变化。   “爱丽丝,这么快就醒来了呀。”安君微笑示意,“只是……我现在被人下了诅咒,不要太靠近我会比较好哦。”   符咒倒也不会传染,安君只是觉得这符文赖在身上有点难看。   “那……那爱丽丝来帮主人洗……”爱丽丝走来,在池中涮了几下毛巾,拧成半干贴近了安君的身体。   “洗不掉的啦。”安君本还想躲,但一看到爱丽丝那渴望提供帮助的眼神,也不忍心拒绝她。“……不要太接近,小心会受伤的。”   “……不会痛。”可爱丽丝的手却直接轻抚上安君的脊背,“主人……这些东西,明明不会伤到人的……”   “爱丽丝!你要小心一点。”尽管知道那符文并不会对目标以外的人进行攻击,但安君还是本能地不想让爱丽丝做出太过冒险的事,“真是的……不要乱来呀。”   爱丽丝没有回应,只轻轻擦拭着安君的后背。安君本以为爱丽丝很快就会放弃,可是……   “诶?”莫伽迪雅率先注意到有些不对劲,“小安……这符文……好像被擦掉了?”   “什么?”   那不是错觉。莫伽迪雅再仔细看去,爱丽丝擦过的地方,符文确实淡化了许多。只是爱丽丝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符文的特性,就如同擦拭沾在皮肤上的墨水一般,轻描淡写地洗去了。   莫伽迪雅惊呼:“爱……爱丽丝!你是怎么做到的?”   “诶?”爱丽丝不解何意,“什么意思……?”   “这符文是自动魔法刻印,别说擦了,就连魔力侵蚀都清除不掉这些东西。”安君解释道,“难道是……爱丽丝,你刚刚有没有施法……或者思考些什么与之相关的东西吗?”   爱丽丝摇摇头。“没有……我只是看到,主人身上的字,每一句话都在诅咒主人,我讨厌它们……”   “难不成……”莫伽迪雅好像想起了什么,脸庞浮现一丝惊喜,“喔……我怎么给忘了,爱丽丝可是「魔女」!小安,快!快把魔杖拿出来!”   「影纵」闪过,藤木魔杖被递到了爱丽丝的手中。弯曲的藤木缠绕着一根人类臂骨,不管看几次,安君还是觉得这有些渗人。   可爱丽丝就对此丝毫不会介意。莫伽迪雅曾这样评价她:爱丽丝害怕除了安之外的每一个活着的人,但根本不会对已死之物产生任何畏惧之心。只是活人的确比死人更危险,这么看来,爱丽丝倒也算活的通透。   这根魔杖,便是由魔女遗物——莫伽迪雅的左臂骨制成。如果说,「勇者」特性可以与魔女遗物产生共鸣,那爱丽丝的特性「魔女」,则简直可以与遗物融为一体。   只是,爱丽丝从未成功——她从未独自施展过任何魔法。就连那魔女遗物的圣器般的辅助能力,仍无法让爱丽丝在魔法师的门槛前踏出半步。   “你拿着这个。”莫伽迪雅指挥道,“然后就像刚才那样,再擦擦试试。”   这一次,不止是“淡化”,毛巾擦过,整片符咒竟直接消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啊……?”   “做到了!果然我的猜想是正确的!”莫伽迪雅止不住地欣喜,“小安,她做到了!爱丽丝她做到了!她成功施展出了「魔女」!”   “……我听得见。到底是怎么回事?”   “「魔女」的能力是用想象来施法,和普通魔法师殊途同归,但「魔女」省去了魔力回路构建和咏唱的阶段,也就是说,我们即使不教爱丽丝传统的魔法理论,她也能学会使用魔法!”   “……你是说,爱丽丝使用「魔女」去除掉了我身上的诅咒?可爱丽丝之前从未独自成功施法吧……而且你不是说,即使是魔法,也无法立即去除这些诅咒吗?”   “我猜……是灵魂。”莫伽迪雅说,“既无法断开魔力供应,也不能让你离开攻击范围,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靡菲斯特说,这玩意直接锁定攻击你的精神和灵魂,那么,爱丽丝很可能直接从灵魂层面断开了你和符文之间的链接!”   “从没听说过魔法可以做到这种事啊……”安君虽然诧异,但看莫伽迪雅的反应,大概这种事情对魔女来说也并不算什么。“只是……爱丽丝怎么突然会用魔法了?”   “我也曾纳闷过,为啥爱丽丝无法构建对魔法的想象……也许她天生就不是那块料。可是,有一种办法……还记得那天,爱丽丝施展的「生命预留」吗?”   那是与狼痕一战时,莫伽迪雅偷偷在爱丽丝身上给安君留的底牌,就在最紧急的关头,为安君续了一口气。   记忆在快速重播,安君这时才恍惚间发现了什么。   自始至终,「爱丽丝无法施展特性」这件事,根本就是二人一厢情愿的错误认知。   爱丽丝明明施展过特性,但安君和莫伽迪雅都没有注意到。她被烫伤的时候无法治疗自己,她在想要追寻主人的时候无法转移自己……可从一开始,安君就一直没想明白一件事。   在相遇的那天,爱丽丝,就已经能以活体的身份,进入「影纵」。   “难道……爱丽丝她……不是无法使用特性……”   “对!”莫伽迪雅等不及安君沉思,“爱丽丝的想象能力被扼杀,所以用不了特性,更谈不上使用魔法,但有一种情况,只有一种情况,爱丽丝的认知能力……「恢复了」。”   莫伽迪雅看着安君,后者犹豫了一段时间,不知是不明所以,还是说已经找到答案却不愿谈起。于是莫伽迪雅便接着说:   “是你啊。”   “什么……?”   “小安,只有当「目标」是「你」的时候,爱丽丝的特性才能发动——不,倒不如说,只有在面对你的时候,爱丽丝的想象力才恢复了!”   “这……怎么可能?”安君懵了,他甚至听不懂莫伽迪雅想表达什么,“人类的想象力和认知能力,怎么可能说变就变,爱丽丝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加把火就转的更快了。”   “机器……人类不是机器,但又胜似机器。”莫伽迪雅说,“倒是你,小安,你的思维方式总是偏理论化,逻辑化,我几乎没见过你的情绪波动,就像个完全以理性办事的格雷姆……但人类能发展到现在,依靠的可不只是「理性」啊。”   “……你想说什么?”   “是感情啊。”莫伽迪雅说,“是爱丽丝对你的感情!人类也好亚人也好,都是感情丰富的种族,而小安你的存在,让情感被封闭的爱丽丝再次体会到了「感性」的存在!她的感性被重新刺激,小安,这三个月来,你对爱丽丝的照顾终于起效果了!”   “等等……你这话说的,怎么有点奇怪……”   可莫伽迪雅没理会安君的质疑,自顾自继续说:“你知道人这一生,想象力最丰富的时候是什么吗?就是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嗯?好像,这说法的确有点不对啊……”   安君脸颊微红,他大概理解了莫伽迪雅想表达的意思。“……你对两个小孩子讲着这种话,你不会觉得羞耻吗?”   “那倒不会。”似乎是司空见惯,莫伽迪雅满不在乎地说,“爱丽丝比你大,也该到那个年纪了,可就凭她那个理解能力,估计也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爱丽丝的表情一脸茫然,有时候,她还不如旁人更理解她自己。   莫伽迪雅看向安君,继续说:“至于你嘛……我看你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说说倒也没什么吧,毕竟谁家小孩是你这样子的啊,长着十岁的样貌,心态却跟个三十岁大叔似的。”   “哈啊……莫伽迪雅,你应该更单纯些。对我来说,爱丽丝就像我的妹妹,或是挚友。人类的情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冗杂。”   “可我感觉,爱丽丝不像你妹妹,也不像你挚友,更像是……”   听到莫伽迪雅这么说,安君警觉起来:“莫伽迪雅,你说话要注意分寸——”   “更像是一只猫。”   莫伽迪雅说出的这句话,让安君愣了一下。可还未等安君反应,莫伽迪雅便继续说:   “就像一只家猫。那种……你即使只是关上门,她也还是会焦急地想要让你出来,哪怕彼此只隔着一扇门的……粘人的猫。”   “不是,你怎么……”   “小安,你对她太好了,好到让她产生了严重的依恋。而这份依恋,就是激活爱丽丝想象力的关键呀——她开始对你,产生「愿望」了。”   因为有愿望,所以会幻想愿望实现的那天。   就像被关在家中的猫,盼望着主人回家的傍晚。   “真是……心情复杂。”这是安君唯一能说出的感受。终究,没能让爱丽丝摆脱依存思维,可就是这种思想,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她思考能力的回归,安君不知这是福是祸。   “嗨呀,既然能用特性了,那就是好事,只要有了「魔女」,啥问题解决不了?”莫伽迪雅有些得意,今天的她似乎分外开心。“安,你大可不必想的太过复杂,反正爱丽丝是好孩子,她就算觉醒了特性也不会危害人间。更何况,她的特性,现在只能对你用。”   “……”安君转过头,望向爱丽丝,若有所思地问道:“那,爱丽丝,你是怎么想的?”   “诶?什么……?”   “就是对我,或者对你自己,你是怎么想的?”安君补充道。经过莫伽迪雅的提醒,安君觉得,现在有必要去更多的了解爱丽丝的想法,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耽误了爱丽丝的人生。“爱丽丝,如果,你继续这样依赖我,或许……你就会永远这般弱小,永远,也无法改变自己奴隶的身份。”   “主人……想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不,爱丽丝,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我想了解……你本人最真实的愿望。”   “那、那……如果我永远弱小,永远是奴隶……主人,您会讨厌我吗……?”   “当然不会。我们之间的关系,无论地位,无论实力,永远也不会变。”   “爱丽丝……愿为主人做任何事。”爱丽丝尽力组织着语言,想尽可能让自己的话没那么多磕绊,“只要,能让我留在主人身边就好……对了,我觉得,这句话我很喜欢:有一种幸福,就是两个人互相依恋,直到……永远……”   “总感觉有什么不对……爱丽丝,这句话,你是从哪看到的?”   可下一秒,安君感觉自己的肩胛处,爱丽丝轻轻点了一下。   “……这里啊。”   那是,古魔族的符文诅咒。   “你……看得懂?”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四十七章:远古颂诗   弗拉沃尔城。   “这是,古魔族的文字。”   五夜童谣静静地坐在秋千上,秋千很平静,没有人推。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也很平静,就好像,那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我是第五魔种。看得懂,也正常。”她补充道。   “真怪呀。这么多年来,你几乎没有对我讲过有关你的事。直到,我们遇见了安·凯尔拉。”月下弥音坐在玩偶堆里,白天让她昏昏欲睡,可她仍打起精神,她不想错过这百年难遇的机会。“这么说来,你是古魔族?”   “是……也不完全是。”五夜童谣说,“想要让你理解我的存在,需要浪费很长时间。在此之前,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去了解。”   “……”月下弥音悄悄嘁了一声,然后又微笑道:“那,告诉我那些符咒的含义总行了吧?我有种……不详的预感。直觉告诉我,那符咒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一首颂情诗。”   “嗯?”弥音一下子没听清,“你说什么?”   “歌颂的颂,感情的情。”五夜童谣重申道,“而原作者,是早已不在人世的第一魔种。”   “第九魔种拿着第一魔种写的诗做符咒?这是什么套路?”   “无从查明。初世代的魔种有五位,皆早已因终焉之战而非死即残。而曾经最强的第一魔种,更是在莫伽迪雅的攻击下灰飞烟灭。靡菲斯特是怎么知道这首诗的,我也无从得知,也许,他那操作记忆的能力,已经登峰造极,足以窥探古魔族的过去。”   “若真是那样,靡菲斯特也不会被安轻易干掉了。”月下弥音否定对方的猜想,“总有人给他留了底牌的,要么是他自己,要么……是他姐姐。”   “结果到头来,你还是怀疑我会包庇他。”五夜童谣不慌不忙,“我是第五魔种,亦是古魔族,你会怀疑我,无可厚非。然,我诞生于神樱树下,自出生就立于绝对中立的位置,我无立场,我的存在,只为了「调和」。”   “小童谣,你就给我一点有用的信息呗。我敢打赌,靡菲斯特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失算的家伙。”   “魔族与人类之争,我不便偏袒一方。我只能告诉你,靡菲斯特,的确已经「死了」。”   “果然吗……”弥音喃喃自语,“可是……”   未等弥音的沉思得到结果,五夜童谣便接着补充道:   “只是有时候……已死之人,未必是失败者。”   …………   ……   王宫城。浴室。   “我感觉吧,她与其说是看懂,不如说……只是「理解了其中的情绪」。”莫伽迪雅再三确认之后,才发现那大概只是虚惊一场。“如果是「魔女」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安君身上的古魔族符文,就连亲自参与过终焉之战的莫伽迪雅也无法理解其中含义,可爱丽丝却明确说出了其中内容,让莫伽迪雅有些难以解释。   “可爱丽丝确实是念出了其中句子哦。”安君反驳,又转头看向爱丽丝,“爱丽丝,你能念出这些字符的读音吗?”   爱丽丝摇摇头。   安君又随便指向一处:“那,这个字该怎么翻译?它周围的词汇是什么意思呢?”   爱丽丝摇摇头。   “那,它所在的这句话呢?”   这下爱丽丝仿佛忽然看懂:“「忠贞不渝的爱,桑田万年的海,就像离别总会永恒,就像誓言成为大概。」”   “噗。”   莫伽迪雅笑了出来,这段话印在书上倒也可以当成少年的感慨一略而过,但作为诅咒的内容出现,就有些贻笑大方了。   “看来,这比莫伽迪雅想的要复杂。”安君平定情绪道,“爱丽丝无法读出任何一个字的读音,也无法理解任何词汇和字符的含义,但当它们组合成一个句子的时候,爱丽丝反而能看懂了。”   莫伽迪雅起了好奇,也没管安君的分析,又指着另一处问道:“有趣,有趣。那,你给我翻译翻译这一段?”   “……「情起情殇沉寰处,花开花落亦人间。你是我琴弦上书写的秋月,我是你扉页上鸣奏的春雪,我们之间,不该冬夏有别。」”   “哈、哈哈,真是,太好玩了。”莫伽迪雅对此津津乐道,“不过,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爱丽丝大概不会明白。”安君说,“这些句子,应该要放在全文的环境里看,单独拿出来的话,应该很少有人能理解它想表达什么。”   “诶?小安,这么说,你能理解?”莫伽迪雅起了兴致,“哦……我记得你写过文章,应该也会一些鉴赏,能理解也正常。”   “不能。在我看来,就是些吟游诗人随口堆砌的文字罢了。”   安君并不觉得自己造诣有多深,但他自认为这些词句的水平还是不如自己的。他还记得前世时,学校里那些自以为是的青年们总爱在网络上发表自以为诗的短句,可一到比赛就全掉了链子,反倒是平常鲜有言语的安君拿到了一等奖,然后被拉进了所谓“诗社”的群——后来,看着那一千三百多人天天诗这诗那,却总是没什么佳作,便退了群,回到了孤身一人的生活。   “是嘛。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如果我的身体还在,也许我会在手臂上纹几句做装饰。”莫伽迪雅侃侃而谈,“要不你就留着吧,反正也没啥关系。这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短暂的回忆之后,安君又把思绪拉回当下:“莫伽迪雅,不要闹了。爱丽丝,你怎么看待这些东西?”   “主人……果然,我还是不喜欢它们……”爱丽丝说,“这才不是无所谓的东西……它给我的感觉,很讨厌……”   “嗯……我看不懂,但既然爱丽丝这么说了,那全擦去便是。爱丽丝,麻烦你了。”安君也不知爱丽丝为何会对这种词句产生反感,但想来也许是诅咒气息的缘故,便也不再多问。   “没、没关系……”爱丽丝继续擦着,一旁的魔杖微微泛光,安君身上的符文一点点消散,“主人……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要那么拘谨啦。”   “嗯……”爱丽丝略一犹豫,才指着符文说:“主人……「爱」是什么意思?”   “……”   “噗。”这是莫伽迪雅今天第二次没忍住笑了。   “主人……?”   “爱、爱丽丝。”安君脸颊微红,就像给孩子做不好明说的健康教育时的父母一般,他也不知该不该教给爱丽丝这种事。“你还小,这种事……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按年龄来说,爱丽丝可比你大啊。”莫伽迪雅调侃道,“思想教育要趁早,你怎么跟个传统时代里思想保守的老妈子一样,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如果你想知道,我甚至想给你们讲讲爱的结晶。”   “请慎言。她这个年纪,在我的故乡还是早恋期,会被批评的。”安君制止道。又转头对爱丽丝说:“不过……也许,爱丽丝你需要更多了解一些东西。”   “嗯……?”   “爱丽丝,爱有很多种:亲人间的爱,友人间的爱,对世间万物的爱……当然,还有你想知道的,这符文中句句离不开的,有情人间的爱。”   “那是……”   “它比友人之间更加深沉,它比亲人之间更加热烈,它或许久远或许短暂,但无一例外,所有的爱都会为你带来幸福,只有当爱离开时,才会带来比幸福更加沉重的苦痛,可就算如此,世间之人却还是趋之若鹜,乐此不疲。”   “我不懂……”   面对不谙世事的爱丽丝,安君刻意地用了委婉的语言,认知能力有限的爱丽丝自然没能理解,当然,安君也没打算让爱丽丝完全理解,在安君心里,爱丽丝懵懵懂懂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没关系。总有一天,爱丽丝会遇见那个与你相爱的人,你会因遇他而喜,会因离他而忧,会在他面前害怕失态而不知所措,会在他身后幻想着与他共度一生。而当他也愿意对你担负责任,愿意为你付出全部,愿意为你尽心尽力的时候,也许,你们就会超越喜欢,踏入爱的境界。”   “……”爱丽丝陷入了沉思,她的表情木讷而恍惚。   “所以爱,就是喜欢之上的喜欢,是陪伴之上的陪伴,是不用多言便心照不宣的告白。”   话音未落,爱丽丝忽然打断道:“那,我和主人之间……”   “我们就是亲人之间的关系啦,我一直把爱丽丝当妹妹看待的。”   “妹妹……啊。”爱丽丝好像有些犹豫,似乎藏着什么话没能说出口,少倾,又缓缓说道:“那……都是妹妹,我和铃,主人更喜欢哪个……?”   “噗。”今天的莫伽迪雅似乎分外开心。“抱歉抱歉,没忍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爱丽丝护食……啊不,当我没说。”   “莫伽迪雅,不要笑了。”安君轻叹一声,又对爱丽丝说:“爱丽丝,亲人之间是没有谁比谁更值得喜欢的区别哦。你们对我而言,只有教育方式的不同,但你们都是我最爱的妹妹哦。”   “可是……唔,没、没什么。”   “没关系,有什么想法直说就好,我们是亲人嘛。”安君微笑着轻抚爱丽丝的长发,“我很快就要走了,很长时间都不能回来看你,有什么话只能现在说了哦。”   短暂的沉思之后,爱丽丝忽然贴近安君。   “主人……!为什么……一定要去找铃呢?明明……明明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见她了……我知道,主人是为了历练铃,那我们明明可以在这里等她过来……”   “爱丽丝。”安君忽然打断对方。   “抱、抱歉……”   “我没有在责怪你。”安君说,“我是在讲道理。因为你和铃都是我亲爱的妹妹,所以我不能一直放任某一方而不管,现在我已经为爱丽丝找好了安全的归宿,可是铃还在努力,她是勇者,她需要上更好的武道学院,她需要更好的训练场所,她需要在最强盛的国家的首都买房子……我处处迁就凯撒帝国的王子,是为了你,也是为了铃。”   “明明主人已经这么强大了……这种事,对主人来说不是很轻松的事吗……?”   “我不打算再欠兽国更多了。而且,我就算在这里成为了管辖者,成为了国师、女王,可又能怎样?我在凯撒帝国仍只是个一事无成的见习修女,我在这里得到的一切,都不能对外诉说,我必须保密。”   有时候安君也在想,若能一身了无牵挂那该多好。以安君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自由自在的遨游四方,完全可以不再为世俗发愁,过自己向往的安逸生活。可人生在世,只是活着便总有挂念。家人的生活,妹妹的未来,对弥音的承诺……让他不能那样选择。   爱丽丝沉默了,她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她向来愿意听从安君的指令,只要按照安君的指示来做,自己总是会那么安心,可现在,爱丽丝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心意,更怀疑自己的未来……可现实如此,爱丽丝没有更好的理由反驳,安君的考虑总是那么周到,没有还价的余地。   “无论怎样……都不可以吗?”   “爱丽丝,我只是不想让你陷入危险。”   “可、可是,我会努力变强的,我会不拖主人后腿的,我也想跟主人一起……”   “那就,等爱丽丝变强之后,再和我一起旅行吧,好吗?”   “……”   可爱丽丝知道,离开这里,离开祭坛和魔晶矿脉,她便只是一个不能使用魔法的庸人。   所以,爱丽丝只能选择沉默。   符咒终于除净,连同其上歌颂的感情,一同化为魔息消散。事已办尽,爱丽丝将法杖递还给安君。   可安君推了回去:“爱丽丝,今后,法杖不会再放入我的「影纵」了。”   “诶……?”   “这根法杖就留给你吧。魔女遗物的力量已经与你产生共鸣,借助这里的魔晶矿脉,你即使不修炼,法杖也会一点点引导你成为一名有自保能力的「魔女」。”   爱丽丝没有回应,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法杖。   “这才是你给爱丽丝留下的真正归宿啊。”莫伽迪雅感慨道,“祭坛,王宫,魔晶矿脉,一群保镖,还有我的手。真不错,你给她配齐了,我要是她我估计得开心的跳起来,有肉身就是好啊,我就没那个福气,羡慕不来哟。”   “莫伽迪雅,你就不要想了,你的身体只剩一堆散架的骨头。”安君好似在打趣,却他的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戏谑,“不过,莫伽迪雅,我答应你,我会为你找到你喜欢的归宿的。”   “我不指望。不过有你这句话,我就挺开心的。”莫伽迪雅的魂体跃入水中,感受那来自物质世界的温暖,“还有啥要做的吗?”   安君起身,裹好毛巾,从「影纵」中取出一枚怀表,看了看时间。原本的怀表已经在与狼痕的战斗中消失了,善于观察的布伦特第二天就给安君送了一枚更好的怀表,那表内装着一块小型纯净魔晶,驱动着表内的机械结构,一次可用十年。   表内显示着两个时盘,共五种指针,一盘为传统时间盘,另一盘则显示着月份和日期。   3010年10月09日,19点35分。   今天,是安君遇到爱丽丝的三个月纪念日。他还记得,他让爱丽丝今后和自己过同一天的生日,可纪念日礼物和爱丽丝的生日礼物都没能送上,不过,也许并不需要了。   而那油嘴滑舌的布伦特也让安君感到惋惜。就算他参与过再多的非法贸易,就算他再怎么罪大恶极,但那依旧是一条生命,安君也还是本能的感到一丝悲凉。只是布伦特的葬礼,安君和爱丽丝都不能参与,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和爱丽丝的事。   透过天窗,秋月伴着夜色,静谧而妩媚。在兽国短暂的休整之后,便要迎来新的旅程,安君有些心累,可脚步没有停歇,身后的爱丽丝还在池水里静静凝望,安君抚在门前,背对着爱丽丝,忽然又想起什么。   “爱丽丝,若你有朝一日觉醒了才能,也许,你可以拿走我为你留下的最后一件礼物。”   “……?”   莫伽迪雅曾说,安君为爱丽丝备好了祭坛,留下了魔女遗物,还有安置在矿脉上的王宫,暗协的护卫……可这些,终究只是为了让爱丽丝偏安一隅的温室。   亚人族还未完全解放,兽人国还有强盛空间,勇者团的前任成员狼牙,也并非能做完这一切。   于是,安君说:“「女王」爱丽丝,也许,你还可以拥有这片江山。”   …………   ……   未等爱丽丝回应,安君便伴着夜色,推开了浴场的门。   “好啦,不要有太多压力,开心一点,反正有弥音帮忙,我随时都可以……诶?”   可安君话还未说完,忽然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他看到的,不是昏暗的夜中浴场,而是一片耀眼的白昼,以及……   远方那空旷而完整的祭坛。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四十八章:时间魔咒·昼   “诶……?”   原本的黑夜,变成了刺眼的白昼。   原本的浴场,变成了祭坛区前方的通道。   就连推开的门,都变成了开启祭坛区域的大门。   远方,原本因爆炸而碎裂的祭坛,完好如初。   安君的内心咯噔一声。   “小、小安!”莫伽迪雅大惊失色,“这……我们怎么来到这里了?!爱丽丝也不见了!”   “……没有理由还在的吧。”安君深呼吸,事态越是紧急,安君的神色就越是平静,可内心深处的紧张却溢于言表。他望向手中的怀表:“10月9日,下午2点20分。还是今天,只是我们从黑夜回到了白昼。”   “时间魔法?!这不可能!”莫伽迪雅惊叹道,“就算是全盛期的我,也不可能毫无征兆地施展时间魔法,操作时间……那恐怕是半神之上的存在啊!”   “……有一点不对。”安君说,“如果我们是被时间魔法攻击导致了时间回溯……那么,我们是怎么「保留记忆」的?”   “也就是说……不是时间被回溯,而是我们……「穿越」到这个时间了?”   “如果真是这样……”安君环顾四周,“那我的怀表,为何也会被回溯?而且这个时间,「过去的我」也该来到这里了,可是你看。”   “……没人过来。”莫伽迪雅也渐渐冷静下来,“时间穿越,我也做过,但……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我甚至无法接触过去的自己。可至少……我能远远望见过去还活着的人。”   莫伽迪雅似乎话中有话,只是现在并不是追忆过去的时候。   “所以,我们既没有穿越时空,也没有被时间回溯。或者说……我们介于这两者之间,但又与二者完全不同。”安君说,“不止如此……这个位置,正是我与艾布纳分别的地方,即使见不到「过去的我」,那也不可能见不到艾布纳。所以这一次……是你我未曾见过的新型陷阱。”   “啧,结果是我们被反将一军了啊……”莫伽迪雅蹙眉,这种明明胜负已分却又被埋伏一手的感觉让她有些窝火,可下一秒,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询问安君道:“不过小安,你是怎么知道……时间魔法的种类和区别的?明明你没经历过,我也没和你说过啊。”   “……我也不知道。”安君说,“也许是猜想巧合。但我似乎……很肯定这样的答案。也许是有什么人曾经和我说过,亦或许是在梦里,但我忘记了。”   “哈啊?那你那个梦中人有没有和你说过破局之法 ?”   “当然没有。”安君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莫伽迪雅,你知道的多,被时间魔法攻击的话,我们该怎么做?”   “我也很多年没见过时间魔法了。绝大多数情况……干掉施术者就好了。”   “可靡菲斯特已经死了。难道说,他不是施术者?”   “也是有施术者死亡才触发效果的魔法啊。”莫伽迪雅轻叹,“如果是那种就没办法轻易解决了。不过越是复杂的魔法,其限制就越大,只要找到它的原理和破绽,那倒也有破解的机会。”   “靡菲斯特使用的魔法全都是自动施法单元,能被动触发倒也不是难事。”安君推测道,“等等……如果这个攻击的来源也是自动单元……那么,只要找到施法单元,我们就能破坏掉它了。”   “很有想法。如果真是这样,那……答案好像也显而易见了啊。”   莫伽迪雅望向远处的祭坛,忽然一股邪祟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来,时间到了。”   安君会意,踏步而去,只见那祭坛之上,无数诡异的魔光于祭坛中心处凝聚,渐渐化作一道虚影,随着安君越发接近,那虚影也渐渐清晰,终于在彼此相距二十米处时,那影成为了一个男人的模样。   “这才是你所说的「必胜之法」吧,靡菲斯特。”   那男人褐发血瞳,身着一袭宫廷执事的礼服。那是无数次改变样貌之后,最后定格的模样,那也许是他本来的样貌,也许不是——据说靡菲斯特从未以真面目示人。   “啊,嗯……”男人似乎有些混乱,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仿佛在确认什么,少顷,男人开口道:“我这是在哪……?嗯,安·凯尔拉……你在说什么?”   “不必装糊涂,是你做的吧,你这三个月来,都在准备的,就是能将我们时间回溯的魔法吧。”   “哦……原来如此。呵、哈哈、哈哈哈哈……”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靡菲斯特捂着脸,笑得有些疯癫。他的内心就如同他变化万千的样貌,之前那彬彬有礼的特斯芬也好,如今那邪祟阴狠的靡菲斯特也好,仿佛都不是他最本真的心性。   然后,靡菲斯特的笑容戛然而止,眼神仿佛化作一把尖刀,气氛只在瞬间便堕入冰点。   “安·凯尔拉,我说过,你已经输了。”   “……那可未必。”   嗡——   安君身旁,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渐渐淡出两个人影。那二人一男一女,男人虎背熊腰,少女隐秘如影。   “敢这么跟老师说话,看来你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啊。”   “彼特鲁沙,红楠?”安君本以为只有自己被拖入回溯,可未曾想连这二人也按时间来到这里,“你们没事吧?”   “我们?不是按你说的潜伏于此吗?我们能有什么事。”红楠有些不理解安君的话。   “那时间回溯时……”   “他们不知情的。”靡菲斯特忽然打断道,“别傻了,安·凯尔拉,我要杀的只有你,这些杂碎不过是无用的绊脚石,根本没资格被我攻击。”   “是么?”彼特鲁沙全身涌现赤色魔力,那是狂化状态的象征,可他神情凝重,丝毫没有被狂化乱了心神。   彼特鲁沙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安君想拦却已经追赶不及:“彼特鲁沙!别冲动,那家伙的能力到现在还是未知数!”   “我来支援。”   红楠忽然隐身,只在安君耳边留下这句话。可下一秒,红楠的动作被安君的话打断。   “停下,红楠姐,计划有变。”安君说,“靡菲斯特可以逆转时间,就算在这里杀了他恐怕也无济于事!”   “时间……?你是怎么得到的情报?”   “我被攻击了。”安君对隐身的红楠说,“我们本来已经讨伐了靡菲斯特,可他的魔法却让我从未来回溯到了现在。”   “……安,你有解决办法么?”红楠也只是略一沉思,并未怀疑安君的话。“你的话,总会有办法的。”   “很抱歉……我无能为力。”安君说,“你们来的时候,看到过爱丽丝和艾布纳么?我有个猜想需要验证。”   “谁?”   “诶?”安君还以为是对方没听清,“爱丽丝和艾布纳。”   “……那是谁?王宫里的人?我没听说过。”红楠说,“而且,我并未观察到附近来过什么人,除了我们。”   “……”安君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已经明白,正如靡菲斯特所言,红楠和彼特鲁沙对此事全然不知情。“为什么明明你们还在,可他们……罢了,红楠姐,准备应战。”   此时彼特鲁沙已经接近到靡菲斯特五步之内,那从不会顾虑对手实力的北境战士,握紧了双拳。   可是,靡菲斯特没有动作。   “呼……仗着安·凯尔拉的后援,就敢肆无忌惮地接近我么?”   “不需要老师的支援,我也能取你狗命!”   说时迟那时快,肉眼难辨的速度卷起一阵声浪,磅礴一拳直冲靡菲斯特照面——   可靡菲斯特没有动。   嗙!!   正如常理,那碗口大的一拳正中靡菲斯特颌骨,砸出一阵剧烈闷响。   可是,靡菲斯特没有动。   不只是动作,在承受如此庞大的冲击之后,全身竟未退半步。   “什么……?”   “这个,你很熟悉吧。安·凯尔拉……”靡菲斯特那有些癫狂的笑再次浮现脸庞。   彼特鲁沙先是后撤一步,旋即凝聚气力,预备着更加猛烈的攻击。   可只有安君看清了,那靡菲斯特究竟做了什么。瞳孔在缩小,靡菲斯特说的没错,安君很熟悉那是什么。   “那、那是……”   然后,靡菲斯特下一句话,震慑了所有人。   “「壁垒模式」。”   “……!”   仿佛有什么卡在嗓子眼,安君不禁空咽一口。   那可是跨越死亡边际,跃升为「进化者」的标志,那可是来源于魔女碎片的力量,此世间,本应独此一份。   “你在想,这独一无二的能力怎么会被我学去,没错吧。放心,我不会让这份力量的独特性丧失的……看看你自己吧。”靡菲斯特冷笑着,在彼特鲁沙又一轮的突袭前,毫无动容。同一瞬间,光芒闪烁,在他面前出现的,是一枚闪烁着魔光的「棱镜」。   “不好……!”安君明白他想做什么,「壁垒模式」中使用者无法行动,就连他的「棱镜」亦然。可在「壁垒模式」结束后的瞬间,那自动运行的施法单元便恢复了它的动作。“彼特鲁沙,快躲开!「壁垒模式」!”   「壁垒模式」拥有嘲讽能力,对于那毫无心智的施法单元而言,其攻击目标会被瞬间改变,从而为莽撞的队友提供保护。   然而……   砰!   那道魔光束,瞬间击穿了彼特鲁沙的胸膛。   安君的状态面板上,「塔罗·教皇」中的树状分支正在震颤,安君暗道一声不妙,再定睛看去的时候……   「壁垒模式」,消失了。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四十九章:胜利的绝望·昼   短暂的错愕之后,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在那一瞬间,安君想了很多,可越想就越是觉得不可理喻。   “是「剥夺」……这家伙,可以剥夺他人的技能?!”   正如同从未拥有过一般,安君的「壁垒模式」,消失了。   而它,出现在靡菲斯特的身上。   “嗯哼……「壁垒模式」感觉也不是多强的东西嘛。”靡菲斯特揉了揉脸,“虽然的确大幅度增强了防守能力,但好像也不能完全无伤的样子。听说这是你「进化」时产生的?到底是多蠢的人才会学习这种能力啊,只能当活靶子。”   “……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靡菲斯特得意地笑了笑,“虽然嘛,就算让你明白你也没机会了,不过,我还是不能像那群傲慢的家伙一样,只要占尽优势就情不自禁炫耀一番。安·凯尔拉,现在,我只想杀了你。「狐狼化」。”   靡菲斯特头上忽然长出一对兽耳,可还未仔细看清,那靡菲斯特的动作忽然化为鬼魅,只一个箭步冲上去,瞬间便拉近二人距离。   “连「狐狼化」也……?!”   安君还在看着自己的状态面板,连同属性值,也在一点点衰落着。明明「狼魂」和「塔罗·教皇」都还好好地待在面板中,可其中技能进化带来的新分支却尽数消失。   而靡菲斯特的大手,已然落在安君额头。   砰!   失去了「壁垒模式」的免控,安君的脑袋被一股巨力摁向大地,旋即地面碎裂,巨大的石地板碎块翻飞,如同埋藏于此的无数炸药尽数爆破。   “500点的力量和速度加成啊……还是这个适合我呢。”在高等级的加持之下,500点的属性为靡菲斯特带来了质变,“还没完——「棱镜」!”   身旁无数菱形晶体忽然出现,刹那间凝聚无数光芒,其中每一发都蕴含着超越四阶单体魔法的威力,若是普通「破军级」魔物,甚至承受不住其中一击。   可是……   砰!   「棱镜」却在攻击释放前的瞬间,破碎了。   “这是……”   靡菲斯特有些疑惑,可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下,他隐约地听到了少女的声音。   “你好像,忘记你上次是怎么输的了,靡菲斯特。”   “什么……呃?!”   红色,滴了下去。   就好像流鼻血的人,甚至还没有感觉,血液却已经汩汩滴下。   而靡菲斯特的视野,亦在渐渐变红——口腔,鼻腔,眼角,耳朵……甚至毛孔,血液从他的每一个孔洞中渗出,有些骇人。   然后,是剧烈的疼痛。   “你在想,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么?”   “你这滚蛋,到底做了什么……?!”   靡菲斯特自诩自己魔武双修,他也分析出安君的防御缺口在于物理防御,再加上「狐狼化」那500点的敏捷和力量加成……他总觉得,失去了「壁垒模式」的安君再怎样也会在自己的攻势下非死即伤。   可是,靡菲斯特却只能从手指间缝隙中看到,那冰冷的,未眨一次的蓝色双眸。   “从之前的话里,我大概知道了……你大概失去了被我前一次抹杀的记忆。那么……你到底是攻击了我,还是攻击了你自己?亦或是……你攻击的目标,「另有其人」?”安君淡淡地说,“不过,那不重要。现在,你已经来到了我两米范围之内,有件事,我从未和别人说过。”   靡菲斯特刚想撤离,可扭头时却发现,一股不断收缩的黑雾,已经呈一球面完全罩住了二人。   “那就是……「反击盾」可以在攻击范围内的任意坐标释放,比如……你的体内。”安君继续说,“解除攻击,不然,你会死的很难看。”   “「壁垒模式」!”靡菲斯特根本不打算听安君的话,直接开启「壁垒模式」强行承受那逐渐逼近的黑色雾气。“我是高阶魔族,区区一点黑暗系的魔力侵蚀,能奈我何?!”   靡菲斯特的话不无道理,高阶魔族对黑暗系的耐受性异常强大,再加上「壁垒模式」带来的50%勉强与200点伤害减免,他有信心承受安君的攻击。   只是……   剧烈的痛苦否定了他的自信。   “啊?!”   那是一种完全无法形容的痛楚,仿佛每一寸的皮肤都在承受着千倍于烈火焚烧之痛,每一毫秒都如过万日,那痛楚,直接超越了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   魔力侵蚀,直接在靡菲斯特的体内开了花。   皮肤在发黑,那是全身血管尽数溃烂的内出血症状,胸腹中如火焰灼烧,又如翻江倒海。旋即又是仿佛直逼死亡的干渴感……那是他全身内脏正在崩溃融化的征兆。   “现在解除攻击,我还能治好你。”   可安君的表情,却仍寒冷如冰。   面对在剧痛中生不如死的靡菲斯特,安君竟没有半点怜悯之意,与他那一身修道服显得格格不入。剧烈的侵蚀甚至阻断了靡菲斯特的行动能力,他想启动「棱镜」自尽,可剧痛却剥夺了他集中精神的能力。   想结束这种痛楚,就只能解除他的攻击。   任何人都无法承受这份痛苦。任何人在无法承受的痛苦之下,都会本能地妥协一切。   只是……   只是安君忘记了,靡菲斯特,不是人。   “真是……愚蠢……!安·凯尔拉……我不会放过你……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那是真正撕心裂肺地声音。安君感到有些骇人,他知道此刻的靡菲斯特连气管和肺叶都已经快被侵蚀殆尽,正常人的肉体到这时就只能本能地发出一些人类听不懂的遗言。   可是,靡菲斯特不是正常人。   安君总觉得自己和他无冤无仇,靡菲斯特凭什么要对自己如此拼命。他总觉得,靡菲斯特绝对会在如此折磨中妥协。   可是,靡菲斯特没有。   ……   不知过了多久,碎裂的地面坑洞里,只剩下了一位浸染黑污的修女,和满地黑红色的,不只是液体还是粉末的肉泥。   “……结束了。”   结束了。靡菲斯特直到死,也没有对安君做出丝毫让步。   这不像他。不知为何,安君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这样一个想法。这不像他。   即使自己先前从未和他有过接触,但安君总觉得,靡菲斯特应该是胆怯的、自私的。他不该这么拼命。   这个想法,安君得不到证明。但仿佛是直觉般的东西告诉他,就是这样。   “赢……赢了?!”黑雾散去,红楠这才勉强接近过来,她伸出手拉起安君,“安,你好厉害……我们赢了!”   “……”   “安……?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安君面色凝重,午后温暖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却无法驱散他的阴霾。安君望向红楠,只淡淡留下一句:   “不,红楠姐,我们输了。”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四十八章:时间魔咒·夜   视线模糊起来,安君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来了,而面前的红楠,却好像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怎么了?喂?安……”   踏。   再次睁开眼时,安君看到,自己正站在祭坛区外,凝望着远方完好无损的祭坛区。   祭坛的正中央,一个男人正站立于此,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如同一张辉煌的披肩。   10月9日,下午2点20分。   状态面板上,数值还在下降。   “烦人,这样下去没完没了!”莫伽迪雅抱怨道,“小安,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逼问他啊?或者干脆一直干掉他,直到他不复活为止!”   “……莫伽迪雅,恐怕我们已经做不到了。”   “什么?”   安君望着自己的面板,有些绝望地说:   “「塔罗·教皇」,不见了。”   ————————   滋……   夜色很美。   滋……   爱丽丝漫步在祭坛周围的走廊上,月光斑驳地洒在地面,幽静而浪漫。   祭坛还在修缮中,现在已经是停工的时间了。而这里,再无其他人打扰。   爱丽丝的手牵着另一位少女的手,就这样漫步在夜间的木制走廊上,偶尔踩出响声,给这份静谧的夜增添一点生动。   “主人……这样真的好吗?”爱丽丝先打破这份安静,“主人为了我……选择留在这里……不去看望主人的妹妹了吗……?”   身旁,是一位白发兽耳的少女,身着宽松的修道服,碧蓝色的眼眸暗暗反射着地面的月色,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在想。   安·凯尔拉转过头,对爱丽丝微笑着。后者看着那人的微笑,脸颊有些发热。   “当然。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和永恒的时间一样。”   “是、是吗……太好了……”爱丽丝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不过主人,我们好像很久都没有看到白天了……好像每一天,都只有晚饭到凌晨,然后又是新的夜晚……而且每天,晚饭都是一样的……”   “这样不好吗?”安·凯尔拉说着,轻轻抚摸着爱丽丝额头,整理着她散乱的发丝,“如果我们可以永远留在今夜,我们就再也不用顾虑未来,我就可以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唔……!主人说的,就是对的……!”爱丽丝分外羞涩,猛地点头表示同意。   不知为什么,自从一起洗过澡之后,爱丽丝发现,安·凯尔拉更加照顾自己了。以往有些任性的要求,安·凯尔拉竟然都会答应自己,甚至,包括让她留在自己身边这件事。   真好。爱丽丝的小脑瓜里只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真好。   这样真好。这样的主人也真好。   只是有的时候,爱丽丝也会觉得自己有些冒犯。   从记事起,爱丽丝的人生中所有的人际关系,就只有「主人」和「仆人」。友情也好亲情也好,都从未出现在她的世界。可是现在,名为安·凯尔拉的女孩子,明明在名义上是她的主人,可是,这怎么也不像一个主人的样子。   爱丽丝并不会处理这样的关系,所以每次表达自己的想法,爱丽丝都会觉得自己是在冒犯,可每次都会被主人所包容,和那些动不动就生气的人们完全不一样。   所以有时候,爱丽丝也会有一点自己的小贪心,而那份贪心,也会被安·凯尔拉完全包容下去。   就比如像现在这样,和主人独处在夜间小道,看着月色,度过悠闲的一天又一天。   “那,主人可以……拥抱我一下吗……?”   没有任何犹豫,温暖而柔软的触感一下子环绕着爱丽丝的身体,安·凯尔拉将爱丽丝拥入怀中,爱丽丝感到自己有些发热。   “好哦。”   “谢……谢谢主人……”爱丽丝面色潮红,四下无人,她却仍感到分外羞涩。“主人对我真好……明明是这么任性的要求……”   浴后的安·凯尔拉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淡香在发丝间流转,于皮肤上留存,猫族的爱丽丝对此很是敏感,她喜欢这种味道。她的下巴扣在安·凯尔拉的颈肩,悄悄嗅着那样的香味。   “无论是多么任性的要求,我都会满足爱丽丝的哦。”   安·凯尔拉娇魅的嗓音悄悄说着让人发痒的耳语,略带着温热的气息,在爱丽丝的耳边萦绕。爱丽丝感到全身一阵酥麻,那样的声音说着这般承诺,对爱丽丝而言,这刺激有些过大了。   “嗯……嗯……”爱丽丝反射性地用力,抱紧了安·凯尔拉,她觉得主人的身体抱起来分外柔软,柔软得让她安心欲眠。三个月来,她常常抱着安·凯尔拉的身体睡觉,已经渐渐养成了习惯,甚至有些上瘾。“主人,现在几点了?我们是不是该睡觉了……?”   “现在有些晚了。那,来吧,爱丽丝,我们去睡觉。”拥抱结束,安·凯尔拉牵起爱丽丝的手,便向寝宫缓缓走去。   月色,在二人的身后,留下了一道幽然的影子。   …………   ……   弗拉沃尔城。   月下弥音已经困得有些睁不开眼了,刚刚入睡,又忽然惊醒过来。   她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响,那是空间储物魔法中,一块被她遗忘许久的东西。   “哈啊……暗协的令牌?好久没人用这种东西发通讯了。”弥音一打响指,一枚漆黑的令牌出现在她的手中,“真是的,大白天的打扰我干什么……我想想,这玩意怎么打开来着……啊。”   还未等她摸索完成,令牌内忽然出现一道少女的声音。   “弥音?!你还在吗?我需要帮助!”   “啊,是安的声音?咳,怎么了,你慢点说……”   “靡菲斯特对我发动了时间攻击。”话题开门见山,“甚至你也可能会成为被攻击的一员!但我根本找不出他的破绽,他能够将时间回溯,就算击杀也只会触发下一次回溯,而且,他还有剥夺技能的能力,我现在……甚至没有对抗他的办法。”   弥音听得出来,对方的声音有些喘息,似乎正在激烈的行动之中。   “时间回溯……?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没……等等,是我睡糊涂了吗?现在是白天,对吧?”   “但对我来说,恐怕永远也等不到黑夜了。”安君不知这份通讯会不会被打断,只好尽可能多地提供情报,“我会在这个白天一直循环,记住,在查明真相之前。不要试图和靡菲斯特战斗!”   “不,问题不是这个,安。”弥音却根本没回应安君的话,只自顾自地说,“时空魔法而已,我都听得懂。只是,如果「你」正在和我通讯的话,那……”   眼前的魔力屏幕上,安·凯尔拉和爱丽丝,正漫步在月光斑驳的小道上,静谧而浪漫。   弥音揉了揉困顿的双眼,继续说:   “那……这个安,是谁?”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五十一章:赤色之刃·昼   “那个安?你在说什么——喂?”   滋……   “喂?喂?”   通讯的另一边忽然静默,只留一阵无信号的杂音。   安君长叹一声,放弃似的把令牌随手丢在了地上,可刚要用「影纵」回收的时候,诡异的声音出现了。   滋……   那是不知从何而来的,仿佛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机器,在零件老化后,产生的难听的摩擦声。   安君感到有些不太妙,想来这个声音他并不是第一次听见了。他记得,每当这个声音响起,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是,是这样吗?安君却已经陷入了一种猜疑一切的思维敏感,他甚至在质疑自己。是这样吗?我在哪里听过这样的声音吗?   “……不对。”安君自言自语,穿梭在王宫城隐蔽处的角落。“靡菲斯特重生几次了?第二次。但我在哪里听过这样的声音吗……?”   此时的安君,并非在与靡菲斯特战斗的祭坛区,而是王宫城内宫殿罗列的后宫区,以往许多王妃会居住于此,可自从狼痕上位,这里就成了一片空城。安君没有选择和靡菲斯特再次战斗,他看得到自己那状态面板上,逐渐消失的「塔罗·教皇」——失去了「反击盾」,安君明白自己没有任何进攻的能力。   所以他选择了暂时逃离——但这并非上策,拖时间并不会带来任何优势,他只是想弄明白一件事……   滋。   声音停下了。   安君感觉自己的心跳也慢了半拍。   第六感告诉他,有什么东西正在失去。   他在观望着四周,尽力不放过每一处细节,可周围一切却并没有什么变化,而当安君审视自己的时候,才发现一件事。   「影纵」内部的储物,好像少了什么。   “……是铁锹和锅?”安君仔细翻找再三,才发现有些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他记得消失的铁锹和锅的模样,弗拉沃尔的造物总是透露着一种贵气。那是在与弥音一战后,由弥音出资打造的赔偿物。“为什么是这些……啊。”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些东西,是弥音送的。   “令牌……还有令牌!”   与那铁锅、铁锹一同消失的,是方才那枚不争气的黑色令牌。那是红楠赠送给安君的暗协成员的象征,又被弥音设置成了管辖者权限。而如今,就连这唯一有通讯能力的暗协令牌,也从安君手边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嗡。   原本空无一物的身后,渐渐淡出一位少女的身影。   “侦查过了,他没有追过来。”   来者是暗协的B级暗杀者红楠,原本在「血」组麾下,如今已经调入安君所在的「月」组。   “啊!呃……原来是红楠姐,吓我一跳。”红楠的「隐者」能做到绝对隐身,无论是光、声音,亦或是魔力和气息,都没有办法感知到红楠分毫,也因此当她出现的时候,总是会吓到周围没做好准备的人。   “……你好像很焦虑,发生了什么?”   方才二人能够从靡菲斯特手中逃出,也正是借助了红楠的隐身能力。即使强如靡菲斯特,短时间内也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行踪。   “红楠,你……找到彼特鲁沙的下落了吗?”   在之前与靡菲斯特的战斗中,彼特鲁沙不慎被「棱镜」命中,虽然及时得到救治,可当靡菲斯特再次回溯时间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彼特鲁沙的身影了。   可是,红楠却这样说:“彼特鲁沙?谁?”   那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错愕,也落在了安君的脸上。仿佛有一道霹雳在他脑海中奔腾。“红楠姐,他和你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你……嗯,唉,我明白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点也没明白。”   安君感到有些失力,他靠在墙边,缓缓瘫坐下来。   “红楠姐,你还记得,你给我的令牌吗?还有,我成为「管辖者」的事……”   “可别乱说!”红楠忽然有点紧张,赶紧制止安君,“「管辖者」的事咱可不能乱议论……诶?你刚刚说,我给你的令牌……?”   “果然。”安君轻叹一声,他明白,现在的红楠,已经不是作为自己亲信的红楠了。“红楠姐,你我之间的关系,已经回退到了我到达弗拉沃尔城之前。你已经……失去了我们在弗拉沃尔城相处的记忆,你现在之所以还在帮助我,只是因为你是「红楠」,你是那个不会见死不救的红楠,而不是作为我的「挚友」。”   “……”红楠做沉思状,她有些无法理解安君所言的含义,“但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靡菲斯特的能力……你是说,原本你我,还有那个……彼特鲁沙,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但因为靡菲斯特的攻击……他消除了我的记忆。”   “……差不多。只是有一点不一样。”安君看着面板上缓缓流逝的数字,如同看着自己生命的倒计时,“他攻击的不是你,而是我。”   “这……明明攻击的是你,可失去记忆的却是我?”   “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剥夺我的技能和属性值,可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我竟然会糊涂到,以为只要拖时间到月下弥音参战,我就有反击的机会……”   “你……你在说什么?那个靡菲斯特的能力……不只是剥夺技能?还是说……”   隐约间,红楠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安君沉思许久,才将自己的猜想说出。   “红楠姐,靡菲斯特的真正能力是……”   噗!   那是完全无法反应的瞬间。   一道光束已经穿透了红楠的胸膛。   “?!”   远处宫殿的顶端,从透明中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身后,是无数散发着诡异魔光的棱镜。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区区隐身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吧。”来者,正是魔种靡菲斯特。“我是操纵记忆和光的恶魔,「隐身」这种无聊的小把戏,我也经常用啊。”   “红……红楠姐!”   “一起死吧。”   轰轰轰轰!!!   无数棱镜瞬间释放魔光,刹那间,超过百余道激光集束轰然而至,旋即一道蘑菇状尘云冲天而起,安君身后那座巨大的宫殿竟在瞬间化作渣砾。   只是须臾之间,靡菲斯特便划过一道闪电般的弧线,来到废墟之前。仅一挥手,烟尘便自觉散开。   轰击坑的正中央,是衣衫褴褛的安君。   “红……红楠姐……!”   “哦?不小心用力过猛,那家伙已经化作粉末了吧。”靡菲斯特十分享受对手那绝望的神情,“明明挚友死在我手上,你却毫无还手之力,这感觉如何?”   “……靡菲斯特……!”   “不错,不错。就该是这表情……劣等的人类种,就该是这样的表情……只是,少点悲愤,我喜欢更绝望一点的感觉。”靡菲斯特略显愉悦地笑着。“我就站在这里,你想为友人报仇么?来,攻击我。”   “……”   “哈,也对。没了「反击盾」,没了「狐狼化」,你还有什么手段?”   “……靡菲斯特。哪怕我没有任何技能,哪怕我没有任何属性值……我照样,杀得了你。”   “哈……哈哈哈哈!笑话,天大的笑话!区区人类,明明连技能都被剥夺,连陷阱的真相都没能想明白,你还有办法杀得了我?有趣,真是有趣。”   “你,不信么?”   “……”看着安君的眼神,靡菲斯特忽然顿了一秒,那眼神,仿佛是真的有什么底牌,但靡菲斯特猜不透。“虚张声势。好吧,我就陪你玩玩,从现在开始,若你能在我的回溯中杀我三次,我便给你一个……参透我能力的提示。”   “呵。”安君笑了。   “……怎么?”   “若我继续杀你,你的魔法,就可以真正完成了吧。”   “……”靡菲斯特一愣,“嗯……还挺机灵。更多的死亡,确实可以让我更快剥夺你的技能,可你不杀我,你就会永远处于我的攻击之下,当然,你也已经没能力再战胜我了。那么,你要认命么?”   “正相反。会死的人,只有你自己。”安君面无惧色,“另外有件事,你好像说错了吧,你剥夺的,并不是我的「技能」。”   “……哦?”   “不仅是技能,还有我的属性值,甚至我的物品,我的人际关系……如果只是剥夺技能,那未免也太僭越了吧?”安君分析道,“如果把「我所失去的」进行排列,那依次是——艾布纳,壁垒模式,狐狼化,管辖者,彼特鲁沙,月下弥音,暗协令牌……以及,正在消失的反击盾——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反击盾内的攻击,也已经回退到几乎没有了。”   “……”   “答案是……逆时间顺序。单纯的技能剥夺,为何会按照这个顺序来进行?那么……”安君指向靡菲斯特,“这个回溯魔法的真正能力是——剥夺我的「过去」。你剥夺的,正是我曾经经历过的「历史」!”   “……有意思。你怎么确定这是对的?”   “不确定。但既然你能回溯时间,那么,打着「时间回溯」的幌子,剥夺我的经历,这种事,你做得到,也做得出来。”安君说,“红楠身上,并没有我的令牌,我那块消失的令牌并没有按照「回溯」物归原主,那么,它在哪?”   靡菲斯特笑着,抬起了右手,那是一支木制假肢,假手的手心,握着一块漆黑的令牌。   砰!   那假手仿佛是活的,一下子用力,握碎了手中令牌。   “这只手呀,原本还是好好的。安·凯尔拉,你知道我有多喜欢自己这双手吗?它们沾满了鲜血,碾碎了一切胆敢瞧不起魔族的低等种族,可是……我失去了它。”靡菲斯特忽然沉浸在了过去,他一边笑,眼角却流下了不知是何样情绪的眼泪,如同一张不和谐的假面。“就因为你,安·凯尔拉!就因为你勾结了「她」!”   “……她?”   “这三个月,为了躲避她的监视,我才一直隐忍在兽国……我会杀了你,拿你的血,拿魔女的力量,去向「她」讨要我右手的债!”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就屠杀无辜?”   “低等种本就应该在高等种面前被消灭。”靡菲斯特忽然又笑得有些癫狂,“所以,你说的不错,我要剥夺你的「过去」,直到……剥夺掉你身上的「莫伽迪雅」。”   “果然如我所料,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安君凝眉,咬着牙,嘴唇有些发颤,“什么憎恨什么信念,那些都不重要,你只是想要魔女的力量!”   “没错,你也可以这么说。”靡菲斯特缓缓接近,他的笑,有些阴森。“不过现在,你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了。”   “啧……”   “不服气么?拿出你的气势来吧,让我来看看,你还有什么办法对付我。”   “……”安君沉思良久,直到靡菲斯特接近到自己身前,“你刚才说过,让我再杀你三次。”   “所以呢?”   棱镜渐渐浮现。魔光束,蓄力完成。   可安君却缓缓开口:“这是……”   一道红色刀光,已经出现在靡菲斯特的颈动脉前。   “第一次。”   噗!!!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五十二章:暮色之梦·夜   滋……滋……   夜很安静。   明明很安静。   爱丽丝却感觉有什么声音。那仿佛是老化的门,缓缓转动时发出的并不好听的声音。   这声音似有似无,不知源于何处,当周围过于安静的时候,她总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滋……   爱丽丝睁开眼,从半睡半醒中坐起身来。   窗外,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夜。   已经持续多久了呢?每天只剩下晚饭和睡觉的时间之后,爱丽丝感觉自己一直过的很幸福。   因为没有人再来打扰,整座宫殿都成为了自己和主人的二人世界。宫中臣子全部听从自己的号令,每天都可以吃到美味佳肴,睡着十分柔软的床,沐浴在豪华舒适的温泉里……身旁,是一直不离不弃的主人。   爱丽丝喜欢夜晚。这份喜欢,从幼年记事起就存在了。那时候,强迫自己劳作的家伙们会休息,讨厌自己的路人们也纷纷沉入梦乡,而猫族擅长熬夜,只有这时,爱丽丝才能有一点自己的时间……哪怕,仍只是蜷缩在牢笼。   她喜欢地下室的窗,因为她的房间总是在地下,只有这扇窗是为自己而开。而那扇容易漏水的窗户,往往是爱丽丝唯一能看见月亮的地方。   太阳照不亮人间。   月亮也是。但至少,月亮偷偷地安抚着爱丽丝的寂寞。地下室总是很小,窗也很小,但爱丽丝总觉得,至少在这一刻,月亮只属于自己。   所以爱丽丝喜欢夜晚。这份喜欢,从过去,一直延续到了现在,或许,它还会延续到未来,但未来的事,爱丽丝从未去想过。   爱丽丝仔细想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爱丽丝再也不会去幻想不该存在的东西:一开始是自由,之后是梦,然后是未来,最后是活下去。   未来啊,以后啊,假如啊……诸如此类,很早之前就不存在于爱丽丝的脑海中了,她甚至从未把自己当成“人”来看待过。爱丽丝也不是没有感觉过自己的不对劲,她不了解真相,但她能感觉到,自己是异类,所以自己才会成为生下来就活该低人一等的累赘。因此,地下室的角落,也许会成为自己永远的归宿。   原来太阳不是照不亮人间。太阳只是照不到自己。   爱丽丝回忆起了很多,那些是她从未有勇气回忆的故事。从年幼到现在,从被多次转手贩卖,到被陌生人拦截,送到那位穿着红衣服的男人手上……   人只要一到寂静的深夜,总是容易想的很多。这世上有多少人在阳光下笑得惬意,却总会在某一个夜晚忽然醒来,然后哭得不能自已。可爱丽丝控制得住,她是个爱哭鬼,但也早早学会了该怎么不哭。   但是……   “爱丽丝,你还好吗?”   但是,月亮升起来了。   原本在身边安眠的安·凯尔拉静静坐起,凝视着望向窗外的爱丽丝。   “怎么啦。”   爱丽丝没有回答,她的鼻尖忽然变得好酸,好痛。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回忆过去,好不容易才在太阳照不到的世界里学会麻木,好不容易才将心冻结成冰。   可一句温暖的关心,却在此刻将所有冰山融化在眼眶,冲垮了一切防线。   “主、主人……”爱丽丝哽咽着回应,“对不起……打扰你……”   手臂从身后抱了过来,将爱丽丝拥入怀中。   “说什么呢。”安·凯尔拉的声音在耳边低语,“我是不是又让爱丽丝感到不开心了?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和我说吧。”   哪怕只是反光,对爱丽丝而言,月亮依然灼热。   “没有……我,我想起了以前……”爱丽丝说,“我好害怕……我害怕有一天,主人会丢下我……”   “怎么会呢。”安·凯尔拉微笑着轻抚爱丽丝的手臂,“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真的吗……”   “真的哦,我向你保证。”安·凯尔拉说,“还是说,你需要我……做出更大的承诺?比如……”   “什么……?”   “比如,让爱丽丝切掉我的四肢之类的?开玩笑的啦。”   “才不可以!”爱丽丝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立马转身面向安·凯尔拉,“主人,我不想让您受伤……所以,绝对不可以……!”   “看,爱丽丝精神起来啦。”安·凯尔拉却满不在意地笑了笑,抚摸着爱丽丝的长发,“那么,爱丽丝,你想要什么样的承诺呢?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给你的哦。”   “我……”爱丽丝低下头,不知该说些什么。说实话,爱丽丝也不知道自己该要什么,或者说,她什么也不要,只是能和主人在一起,就仿佛有了无限幸福。   所以,爱丽丝忽然抓住了安·凯尔拉。   “之前弥音小姐曾对我说……不要再犯她的错误,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爱丽丝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在发抖,像在拼尽全力诉说着自己的心意,“但是,我好像有点理解弥音小姐的心情了……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话……!”   “……”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让主人,只属于爱丽丝一人。”爱丽丝似乎是过于紧张,不小心用了力气,一下子把安·凯尔拉按倒在床上,爱丽丝的长发垂下,如同一张遮掩用的幕布,昏暗的夜色下,爱丽丝的眼睛仿佛在发光。“主人,你总是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可是,可是对主人来说,爱丽丝才是主人最忠实的仆人,如果可以的话,主人,不要再和弥音那么亲密了……还有铃,还有红楠,还有彼特鲁沙,还有,还有大家……和莫伽迪雅小姐……”   “……”   “对、对不起……我,我又在任性了……”宣泄了心情之后,爱丽丝这才冷静下来,认识到自己的冒犯。“对不起……主人肯定会生气了……我,我总是什么也做不好,还总是拖累主人……可是,可是我不想……就是不想让主人离开我……”   豆大的泪滴,从爱丽丝的眼角,滴到了安·凯尔拉平静的脸上。安·凯尔拉轻轻抬起手,擦拭着爱丽丝那抹不去的泪花。   “如果这是爱丽丝的想法的话,可以哦。”   “诶……?”   “爱丽丝喜欢的话,无论什么,我都会送给你的哦。”安·凯尔拉的嘴角,浮现一抹温柔的微笑,仿佛包容了一切任性,“那,我就要把我自己,送给爱丽丝了哦。”   “主人……!”爱丽丝一下子扑了上去,仿佛快要饿死的野兽忽然得到了它的佳肴,她死死地抓着安·凯尔拉的肩胛,用全力拥抱对方,然后她的脸也埋在了安·凯尔拉的肩胛与脖颈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因为从未有人教过她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心情。   仿佛是出于原始的本能,亦或是对月下弥音的拙劣模仿,让爱丽丝的动作显得有些怪异——与其说是表达爱意,更像是野兽在对猎物发动攻击,爪牙并用。   可安·凯尔拉没有分毫反抗,任由对方牙咬爪挠,像一只任人摆布的抱枕。   ……   弗拉沃尔城。   “喔,喔……!爱丽丝原来这么生猛……竟然轻易做到了连我都做不到的事。”   面对眼前魔力屏幕中的监视影像,月下弥音用手捂住双眼,但留了指缝,所以并没有妨碍她偷窥王宫城发生的那一幕,然后她又把手捂在一旁五夜童谣的眼前。   “小童谣,你还没到能看这种东西的时候哟。”   “……”五夜童谣对面前的弥音有些无语,“你,一千多岁,不必再装纯情,她们之间,也没发生什么可害羞的事。另外,按年龄,我算是汝等魔族的太祖奶奶。”   “哎呀,活再久也不能忘了童心呀。”月下弥音戏谑一笑,收回双手,“我就知道爱丽丝总有一天要把持不住,我看人很准的,所以我才告诫她好好忍住……罢了,倒也在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你好像很淡然。你没能调查出靡菲斯特的真相,而现在,你所珍视的安·凯尔拉,也要被一个无名小卒给占有了。”   “哈,哈哈哈。小童谣,你看我像傻子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总把我当成是当年的小傻瓜。”月下弥音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明明你也早就看出来了吧,你竟然会觉得,我们所「见到的」,就是「真相」?”   “……有长进。”   “还没到时候呢,五夜童谣。”月下弥音的语气罕见地严肃起来,“你虽然说自己中立,但其实,你是站在靡菲斯特那边的吧。”   “……”   “先别急着反驳~我知道你的理由有很多,但没关系,就算你是正确的,但此时此刻,你也坐在棋盘的另一边。”月下弥音说,“而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你下棋时找的对手,是我。”   “……好。我承认,我有欺骗过你。如果可以,我希望靡菲斯特会赢,但是理由,恕我保密。”五夜童谣说,“但我并非要与你们为敌。也因此,这里被我布置了结界,只要在此处,你我都不会受到靡菲斯特的攻击……不过,他的时间魔法,对你应该也没什么效果。”   “早就知道啦,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互相坑过的次数还少嘛。”   “那,作为补偿,我,送你一子。”   ……   兽人之国,王宫城。   “主人……”爱丽丝抬起头,气喘吁吁地看着身下有些凌乱的安·凯尔拉,忽然清醒过来,“对不起……主人,刚刚抓到你,有没有痛……?”   “爱丽丝的力气很大哦,我都被抓疼了。不过没关系,只要爱丽丝喜欢……”   “……不对。”   “嗯……?”   “主人,很抱歉,我刚刚冲动了……”爱丽丝看着安·凯尔拉,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我因为自己的心情,所以才变得这么粗鲁……但是,如果是主人的话,是不应该感到痛的啊……”   “那只是……”   “我刚刚对主人说的那些任性的话里,也冒犯了莫伽迪雅小姐……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自从那天晚上,我就……再也没见到莫伽迪雅小姐了。她去哪里了呢?”   “……”   “有时候,我多么希望,主人就是这个样子……这个,只对我好,无论我多任性都会包容的样子……可是,可是……”爱丽丝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悲伤,“可是真正的主人,才不是这样的啊……”   “爱丽丝……这样,不好吗?”   “真的很好……如果世界就是这样,再也没有太阳升起,再也没有别人打扰……主人也,绝对不会离开我……真好,真好啊,我多么希望永远这样下去……”爱丽丝再次哭了出来,可是心情,却和之前那次不一样。“可是真正的主人,是一定会离开我的啊……”   “爱丽丝,我就是安·凯尔拉啊,你在怀疑些什么呢?”   “主人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处皮肤,每一个微小细节的模样,我都记得住。而你,身体上的每一处,都和主人一模一样……不,你的身体明明就是主人,可是……你是残缺的。”   “爱丽丝……”   “把主人还给我!!!”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五十三章:致命赌约·昼   “你不是说,让我再杀你三次么?这是,第一次。”   同一瞬间,红色的刀光抹在靡菲斯特的脖颈处。旋即,鲜血喷涌。   “什……什么时候?!”   “你还说,隐身,只是一种小把戏?”这时,靡菲斯特才听到,另一位少女此刻已经贴在了自己身边。“那这个小把戏,照样要得了你的命。”   “是……那个「隐者」?!怎么可能……!”   暗协B级精英暗杀者,红楠。特性:「塔罗·隐者」,效果:「除非接触,否则绝对不会被发现的隐身」。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红楠会在你的轰炸中活下来?”   “这家伙是怎么……从我的攻击中活下来的?!她的特性明明无法……啊?”   红楠的手中,是一张展开的卷轴。   记忆搜索在瞬间发动,靡菲斯特这才明白了这个小道具的作用。   魔法卷轴,瀛之国术式·「替身镜像」。效果:制造一个「影子分身」,被任意攻击命中后分身消失。   这张卷轴,红楠曾经在弗拉沃尔城中用过。那时,正是因为它,红楠才躲开了威廉·凯撒的护卫——千神风间的攻击。   这么长时间了,红楠也仅仅用过那一次。而那分身过于简陋,本体甚至不能离开分身太远,说话行动都会让使用者被轻易暴露,按理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高级的法术。   可是,对红楠来说,这两个小把戏,在二者结合之后产生了质变。   “你在整座王宫城中,都安插了隐形的棱镜。”安君这句话,正针对着靡菲斯特那些自以为是的运筹帷幄。“布伦特和艾布纳受袭,也是因为这个吧。所以,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竟然会认为自己能轻轻松松逃出你的攻击范围?”   就算是靡菲斯特,也根本无法搜索到隐身状态的红楠,而自动施法单元组成的「棱镜结界」,也仅仅只能使用光传感。   “将计就计么……”靡菲斯特捂着血如泉涌的伤口,话语里有些颤抖,却根本没有一丝畏惧,周围以数颗「棱镜」护身,警惕着红楠的下一次进攻。“不错。可事到如今,区区一个人类的刀,又能奈我何?这点伤口,只要加注大量魔力,很快就能恢……”   “猜猜看,红楠是怎么成为暗协精英的?”   噗!   刚刚有所恢复的伤势,忽然血如井喷。   “什、什么?!”运行的魔力竟反而加重了伤势,完全无法止住的鲜血愈发狂涌,靡菲斯特忽然感觉身体一软,缓缓跪倒在地。“身体……不受控制了……?!是失血……不、不对……!”   而那些鲜血刚滴在地上,不过一次呼吸的时间,便化作了诡异的暗褐色。   “……是毒?”   “凯撒大陆七大名毒之一,「海拉之泪」。”安君说,“同时拥有血毒素和神经毒素的复合毒,无色无味。看来,就连自称为高等种族的魔种,也会被人类的毒物伤到啊。”   红楠,暗协B级暗杀者,原「血」组精英成员,第一管辖者布兰伍德的养女。而她能晋升为B级,常常会有其他组的人将其归因于第一管辖者,可只有同为「血」组B级以上的精英暗杀者才知道,红楠真正的威胁能力,早已超越B级。   隐身,和防不胜防的投毒。   暗协的招牌奇毒,「海拉之泪」。这毒素,就连安君和月下弥音都会受到影响,更何况靡菲斯特。   “可恶啊,又被你摆了一道……”   “这就是以阴谋著称的第九魔种么?我看也就这样吧。”红楠不屑地冷哼一声,渐渐显形,身上魔力涌现,强化魔法的光芒闪烁在刀刃和她的身体之上。   “不过,安·凯尔拉,你也发现了吧……我根本就没有使用全力。”就算痛苦万分,靡菲斯特也还是狰狞地笑了出来,嘶哑的嗓音有些骇人,“我要告诉你,无论我死亡多少次,我都会再次复生,直到魔女的灵魂被我掌控,直到魔女的结界被我的力量吞噬,直到你,堕入绝望的深渊——!”   “你想多了,我只是在履行你的赌约,哪怕你根本不会付出赌注。”安君冷冷地看着越发虚弱的靡菲斯特,“说杀你三次,就杀你三次,一次不会少,而且……一次也不会多。”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将在此做出作战预言,我会完成赌约,在这个轮回魔法发动的下三次以内,彻底拆穿你的把戏,然后,将你完全击败。”安君的语气,仿佛忽然间胸有成竹,“当然,如果超过三次,那么,我也将再无反击的能力,届时,自然是你的胜利。”   “呵,有趣。那我倒要看看,马上就要孤立无援的你,到底还有什么能力与我一战!”靡菲斯特的身体渐渐消失,“这个暗杀者,你最后的帮手也将脱离你的「过去」,还有你的道具,你的魔法,届时一切都不复存在!哈哈哈哈——”   那仿佛是用尽最后力气放出的宣言,旋即,靡菲斯特的全身便化作一道金光消散,只留下一些渐行渐远的笑声……   还有,来自远处的爆炸。   轰——!!   “发、发生了什么?!”红楠紧张起来,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那里,竟正是祭坛区。“是……祭坛?!祭坛发生了爆炸?!安……”   安君没有说话。   他静静地望向远方,仿佛此时此刻所发生的,正如他所预料的一般。   “安……?”红楠也渐渐冷静下来,“安,我是不是……要消失了?”   安君转头,静静地望向红楠。   然后,他的嘴角,挤出一抹略显勉强的微笑。   “红楠姐,他的攻击目标是我,所以,从你的角度来看,真正消失的人,是我才对。所以红楠姐,你不用害怕,你会没事的。”安君的语气很平静,“明明他是按照逆时间顺序剥夺我的「过去」,可「爱丽丝」却从一开始就已经消失,我想,大概也是同样的原因。”   “什么……?”   “靡菲斯特,应该同时攻击了我和爱丽丝两个人。”安君冷静地说出自己的判断,与此同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随着靡菲斯特的消散而崩塌,周围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如果我猜的没错,此刻的爱丽丝,应该也陷入了某种轮回之中。”   “……安,你说的爱丽丝什么的,我已经忘记了。可是,就算我们只相处了这么一会,我也还是觉得你和那个爱丽丝……似曾相识。”红楠收刀,似乎在与对方做着诀别,“我们曾经,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对吧。而能成为我红楠的朋友的人,绝对不会是等闲之辈——告诉我,安·凯尔拉,请告诉我,你有办法战胜那个魔种。”   “……”   “安……至少,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希望你还活着。”   “……我答应你,红楠姐。”安君微微鞠躬,回应着红楠诀别般的要求,“我说过的话,绝不会食言。我会活着与你相见。”   安君知道,靡菲斯特的攻击目标,是自己。   哪怕红楠消失,哪怕彼特鲁沙消失,哪怕月下弥音消失……他们也还是活在真实时空的某个角落,而真正会消失的人,只有爱丽丝,和自己。   在这无限轮回的世界里,一切都会被复原,除了,不断被剥夺「过去」的安君。   莫伽迪雅开口了。   “小安……你真的有办法吗?”   “我不确定。”   “小安……对不起。”莫伽迪雅的脸上,不知是愧疚还是担忧,“我和你之间的灵魂链接……正在淡化。”   「过去」,正在被剥夺。   “不必道歉,这是预料之中。”安君简短地回应,“如果真的,短时间内无法破解他的魔法,我必将……万劫不复。”   “可是……!”莫伽迪雅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根本帮不了你,这是我也从未经历过的魔法类型,我,我……不,小安,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对吧……?你肯定能想到靡菲斯特的破绽……”   “线索,还不足。”凝望着远处升起的余烟,安君忽然这么说,“证据,还不够。”   “诶?”   “爱丽丝的提前消失,逆时间的顺序,被剥夺的「过去」,靡菲斯特的无限复生,超出魔法理论的时空魔法,「棱镜」,「光」,「记忆」,覆盖王宫城的「结界」,弥音说过的话,地下魔晶矿脉,永远的白天……”安君整理着所有线索,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有,那个会自己爆炸的「祭坛」。莫伽迪雅,对于这个魔法,我的确还想不明白,我也的确,还缺少一个证据,但……”   “啊……?”   安君忽然抬起头。   “但我,已经有了干掉他的办法。”   “什么……?!真的吗?”   “只不过,这是一场豪赌。我甚至不敢对你说出口。”安君盯着莫伽迪雅,“这是靡菲斯特准备了三个月的计划,我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解他的计划。”   “那……”   “我要压出全部,来赌一件几乎不可能成功的事。”   莫伽迪雅不敢多问,她害怕安君的计划会因为自己的多言而出纰漏,只好问道:“那……胜算多少?”   安君深吸一口气。   “按理来说,大概,不到百分之一吧。”   “哈?!那岂不是必输……”莫伽迪雅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败士气,便捂住了嘴。   “毕竟,这可是靡菲斯特三个月的精心准备,没有理由那么轻松就能应付吧。”安君苦笑一声,犹豫一秒,又补充了一句:   “只是我这三个月来,也根本没有闲着哦。”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五十四章:最后残魂·夜   夜色之中,两位少女一上一下,以近得可怕的距离对视着。   “把……把主人还给我……!”   爱丽丝压着安·凯尔拉,以从未有过的音量喊出这样一句话,尽管实际上那音量并不大,可说完之后,她却感觉耳朵有点疼。她本不是能够大声说话的人,但此时此刻,名为「本能」的野性正在重回她的体内。   “爱丽丝。”安·凯尔拉静静地看着爱丽丝,轻轻唤着她的名字,然后又回到了沉默。眼神在那数秒之中仿佛流露出无数种不同的色彩,最后却又重归于平静。“我……不像安·凯尔拉吗?”   “明明,明明你的身体和主人的身体一模一样,甚至连每一根发丝都有着同样的形状和味道……可是,我就是觉得,你根本不是主人。”   爱丽丝并不会推论和分析,能得出这样结论的,也只是源于原始本能的第六感。   “证据是什么呢?”安·凯尔拉平静地问道,“哪怕我变得和平常不一样,你该怎么证明,不是我自己变了,而是我从根本上换了一个人?”   听到对方这么问,爱丽丝却犹豫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没有证据的话,就没办法证明我不是我吧?哪怕我身上只有百分之二的地方发生了改变,那我就变得不再是我了吗?”安·凯尔拉连续的询问,让爱丽丝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爱丽丝,你要学会思考。”   “哎……?主人,你……”   爱丽丝忽然发现,眼前的安·凯尔拉,似乎在忽然之间,又变得很像自己的主人了。   “爱丽丝,现在,我要对你说出真相。”   “什么……?”   “爱丽丝,你面前的这个人,其实正是安·凯尔拉——这句话,我没有分毫作假。”   “可、可是——”   “时间有限,听我说。”安·凯尔拉打断对方,“我的确是安·凯尔拉,你现在触摸的这具身体,也正是安·凯尔拉本人的身体,只是……”   “啊……”   “只是我的「灵魂」,是残缺的。”   “灵魂……?那是什么……?”   “我没有时间为你解释更多,我只能简短说出重点——现在的这具身体里,的确是安·凯尔拉的灵魂,只不过……只有「百分之一」。”   安·凯尔拉的语气从温柔变成了严肃,语速也渐渐加快,顾不得爱丽丝的错愕,她继续说:   “在你面前的我,正是「百分之一的安·凯尔拉」。我正是她灵魂中顺从、柔软、包容的一面,所以,我才会无下限地同意你的所有要求……只不过现在,我似乎和本我产生了一丝联系,我就变得忽然醒过来似的——只是,这种情况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我、我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主人怎么了……?!”   “我想,大概和你我一样,被留在另一个时空轮回中。”安·凯尔拉说,“莫伽迪雅并不在这里,她和安·凯尔拉的灵魂相绑定,所以,她们大概都在「另一边」。”   “哪里?另一边……是哪里?”   “我不知道。我和本体之间太过遥远,能穿透时间壁垒传递一丝消息,就已经是奇迹了。”安·凯尔拉摇摇头,“现在的我,没有任何战斗能力,肉身也因为失去灵魂链接而变得脆弱不堪……爱丽丝,这一次,只有你能解救你自己。”   “我……我自己?不、不要!主人,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没有主人,我什么也做不好的……!”   “爱丽丝,听话,我……我的清醒状态快要结束了。再之后,我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安·凯尔拉的声音虚弱起来,“如果可以,我还有很多计划要和你说,可是……不行,我们的谈话,肯定会被监听……”   “主人……我不行的!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肯定不行的……!我……我什么也做不好……!”爱丽丝抓着安·凯尔拉,仿佛被单独关在家中的小猫,在祈求对方不要离开。“主人……求求你,至少再和我说点什么……告诉我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才能取胜……”   安·凯尔拉轻轻抬起手,抚摸着爱丽丝的脸庞,然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爱丽丝……你要学会思考。”   可正当二人要说出下一句话时,一颗泛着光的晶体,忽然出现在二人中间。   “没想到,还真被你找到破绽了,安·凯尔拉。”   嗡——!   一道光束忽然暴起,巨大的冲击直接将爱丽丝从床上震了下来,耀眼的光芒打在了安·凯尔拉的身体之上,却没有丝毫声音。   可一阵轰鸣,却仿佛从心灵深处扩散开来。   “主……主人!”爱丽丝挣扎着爬起,不顾身体的疼痛爬到床边查看安·凯尔拉的状况,“怎……怎么会……!”   安·凯尔拉静默了。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仿佛还停留在受到攻击的前一秒。   明明还有心跳,也能感知到呼吸和体温,可是,安·凯尔拉却不再有任何其他反应。   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个亚人模样的男人。他身上,却没有任何属于亚人族的气息。   “结界受到了波动,导致残魂脱离了控制么……?”男人捂着脖子,夜色之中,爱丽丝嗅得到,鲜血正从男人的脖颈处流下。“不过,即使这样,你也还是没办法和这里取得任何联系啊,安·凯尔拉。”   “靡菲斯特?!你……你做了什么……!我的主人怎么样了!”   “喔,是你啊。”靡菲斯特漫不经心地瞥了爱丽丝一眼,早已没有了作为特斯芬的礼貌与庄严,“放心,我破坏不掉这家伙的灵魂。我只是,暂时把她百分之一的灵魂封锁起来,仅此而已。安·凯尔拉的肉体我还有用,我不会对她的肉体做什么,不过,这家伙的灵魂,我可不能放任不管……真是头疼啊,即使是百分之一的残魂,也仍有这么强大的逻辑能力,我可不能让她的灵魂回来……安·凯尔拉,我承认,你是我见过的最强的人类。”   靡菲斯特像是在回答爱丽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看着爱丽丝,又说:   “哈啊……不过,即使说给你听,你也完全理解不了吧。毕竟,你也只是一个……残缺者。”   “我不懂……!可是,你明明告诉过我,你不会对主人做什么的!”   “怎么,让安·凯尔拉永远留在你身边,这不是你的夙愿么?”   “不是这样……才不是这样!”爱丽丝从床头柜旁取下法杖,双手紧紧握着那根镶嵌着魔女遗物的藤木,指着靡菲斯特。“你……你把主人还给我!”   “喔……?哈,哈哈哈哈……!”靡菲斯特忽然笑出声来,一步步逼近爱丽丝,“真是有趣,没想到当年那个只会在地牢抹泪的、唯唯诺诺的奴隶小鬼,现在竟然敢拿法杖指着第九魔种?”   “噫……!你……不要过来!”   “来,杀了我,如果在这里杀了我,那我可就真的会死,你的主人自然也可以回来。来吧,拿你的毕生所学来挑战我吧——你这个,残疾魔女。”   “不要过来!”   一道火光闪现,火焰直向靡菲斯特照面打去,可那火团却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瞬间拍散。   “喂,喂,这么长时间,那个魔女,难道只教给了你这种垃圾魔法么?还是说,你只学得会这种垃圾?”   爱丽丝刚想再做些什么,靡菲斯特抬起一脚便踢飞了爱丽丝手中的法杖。   砰!   法杖在空中回旋一圈,最后落在了靡菲斯特的手里。   “那是主人给我的法杖……!还、还给我!”   “哦哟,这就是用魔女遗物做的法杖啊,远看挺简陋,可细节却还不错嘛。”靡菲斯特端详着手中的法杖,“不错,这个东西,的确适合成为「仪式」的另一把钥匙。”   “还给我……!”   可靡菲斯特只是一挥手,爱丽丝便被重重甩到了一边。然后,靡菲斯特又把法杖丢给了爱丽丝。“放心,这个东西,还是得放在你身边的。我还不想打它的主意。”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如果安·凯尔拉在这里,恐怕她早就把你想问的问题全弄明白了。可惜啊,她的队友是个傻子。”靡菲斯特笑了笑,转身便要离开,“告诉你,爱丽丝,我若想杀你,随时都能动手,但现在,你们还有用,所以你才能暂时活命,懂么?”   “唔……”   “另外,你不是想让安·凯尔拉回来么?24小时之内,你让那群没用的兽人给我把祭坛修好,我只想拿到魔女的力量……如果你做得好,那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放你和安·凯尔拉一条生路。”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了,不过,还是要看我心情。”靡菲斯特一边笑,一边走出门外,此时他的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流血,可他似乎已经不在意了。“所以,努力为我做事吧,爱丽丝,这样,你和安·凯尔拉才有可能活下来。”   “……”   靡菲斯特走了,爱丽丝低头看着手中的法杖,不作声响,可五官却仿佛纠缠在了一起,委屈的泪珠不争气地落了下来。这是自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能而懊悔——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在不公平的世界里学会了麻木,早就学会为了活着而无下限地接受。   可是现在,爱丽丝恨起了自己。   她从未想过要恨自己。甚至,她从未有过憎恨。   这一次,她恨起了自己。   而且,她也恨起了靡菲斯特。   …………   ……   那是没有人注意到的缝隙。   此时此刻,窗外,透过窗帘留出的缝隙,一双血红色的双眸悄悄窥视着房间内发生的一切。   月色之下,晚风吹过,长发划过了一抹暗金色。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五十五章:血月降临·夜   今晚的夜色有些冰冷。   爱丽丝缩在角落,漆黑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   她再一次望向怀中紧抱着的静默的少女,少女的眼神仍是呆滞。明明体温和呼吸还在,可整具身体却像死一般的安静。   爱丽丝的咽喉很是酸疼,哽咽但又不敢大声哭出来的感觉,很难受。   “主人……求求你醒醒啊……”   两只毛绒玩具也摆在身边,那是她的主人送给她的礼物。但此时此刻,就连怀中那曾经能带给爱丽丝无限安心的安·凯尔拉,却也如同一具玩偶,做不出任何回应。   没有了主人,爱丽丝感觉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当然,哪怕安·凯尔拉还在身边,爱丽丝也仍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主人……求你……”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打算求别人?”   忽然传来的一句话,吓得爱丽丝一个哆嗦。   “谁……谁?!”   吱——   窗户被从外面打开,晚风扬起窗帘,窗户框住的夜幕中央,少女的手肘抵着窗台,双手托着自己的脸,玩味似的看着这一切。月光洒在少女飘扬的金发之上,虽然黯淡,却远比黑暗角落中蜷缩的爱丽丝耀眼许多。   然后风又一吹,窗帘拍在了她的脸上。   “弥……弥音……”   “嗯哼。”少女拂开脸上的窗帘,不失优雅。来者,正是弗拉沃尔城斗技场的管理者,暗协主创之一,血族月下弥音。“声音别那么大,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绕开那家伙的搜索。”   弥音一个翻身从窗外翻入,一下子躺在了爱丽丝的床上,然后她双腿微扬,两只高跟鞋脱离双脚,旋即又凭空消失。   “可算是让我把结界做好了,这下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天。晚上好。安,还有……爱丽丝。”弥音微微一笑,翻了个身枕到了安·凯尔拉的腿上,“我来捉奸……啊不,我来陪你们聊天了。”   “弥音小姐……!快、快点救救主人,主人她……!”   “哎哎,不用多说,我都知道啦。”弥音笑道,“真好,你看,我本来就想让安好好地和我住一块,她非不听,现在倒好,完蛋了吧。”   “不要说这些了……请你快点……”   “还不是因为带着你这个小拖油瓶。”   “……!”   “怎么,说中了?”弥音略带轻蔑地看着爱丽丝,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那,再让我猜猜,当初靡菲斯特拿你作人质的时候,虽然看着你一副晕过去的样子,可是……你是醒着的吧。”   “……”   “又说中了?呼呼,虽然不知道靡菲斯特对你说了什么,但只是看一看倒也能猜出个大概,不过真相竟然真的这么直白,那倒也太没意思了。”弥音说,“让我猜猜……靡菲斯特和你做了个交易?只要帮他把魔女的力量拿到手,就实现你一个愿望什么的……不会吧?”   “我……我才不会……我才不会背叛主人……!”   “哎,我还没说你背不背叛的事呢,急什么。”弥音说,“而当时安用来诓骗靡菲斯特的话反而吓到了你,然后你就……嗯,算了,都这时候了,说这话没啥意思。”   “我没有……”   “也正常嘛,毕竟那种话谁听了都会不爽的。不过……”弥音的笑容忽然凝滞,“我和你说过了吧,不要去犯我犯过的错。”   “我没有,我没有……!”   “靡菲斯特的特性,只针对「记忆」和「光」吧,其他的,我猜他应该做不出来。那么……如今靡菲斯特能做到这种事,到底是因为谁呢……爱丽丝,你觉得呢?”弥音说,“他现在的强大,来源于魔女遗物,来源于祭坛,来源于祭坛下方的地下矿脉,还有……你。”   “唔……”爱丽丝低下头,“你怎么说都好……只要你能救出主人……”   “我没那个义务吧。”弥音说,“而且,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好人?是谁给你的这种错觉?我是魔族,就算把你生吃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哦,对了,既然安的灵魂不在,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让你成为奴隶的人,是我。”   “……!”   “不止如此,杀了你家人的,也是我。”弥音平静地说出这些话,仿佛茶余饭后的闲谈,丝毫没有过多的情绪,如同在说另一个不相关的人。“你是魔女,就和安身上的魔女灵魂一样,本应都是我要猎杀的对象,而你的父亲为了让你活命,就破坏掉你的想象力,让你带着奴隶纹章苟活下去……当然,为了遵守约定,我给了他一个没有痛苦的死法。”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爱丽丝一下子哭了出来,“你这个……坏人!你不救主人就算了……还要这么欺负我!”   嗡——   月下弥音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旋即她全身血色魔力层展开,下一秒,剧烈的震荡显现在她的魔力之中。   “喔……这就是你的魔力……”弥音略一沉思,“根本看不到魔力的颜色反应……你的魔力属性到底是什么啊。”   “呜……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弥音看着爱丽丝,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只敢在窝里横?安对你好的时候你只想着将她独占,现在没有安来保护你,你就只能在敌人面前哭?那你还真是可怜啊。”弥音说,“可惜,你的敌人,一个是大名鼎鼎的第九魔种,一个是月下最强的血族,就凭你这早就被废了的才能,你这辈子,都没有报仇的机会。”   “呜……!”   “另外,你是不是在想,我都来这了,总不能什么忙都不帮吧?那还真没错,我就是什么忙都不打算帮。”弥音一个翻身,扑到安·凯尔拉的身上,用脸轻轻擦着安·凯尔拉的肌肤,“我只是趁着安的灵魂不在,过来讨债的,她还欠我好几杯血没还呢,啊呜。”   一口咬在安的肌肤上,然后如同婴儿般吮吸着母亲的乳汁,如同饿狼朵颐着猎物的血肉。可“猎物”却没有任何反应,任由对方摆布。   爱丽丝也没有说话。   少顷,弥音饱餐一顿之后,抬起头,长舒了一口气。   “呼……你没有阻止我。我记得,你应该并不喜欢我吸她的血。”   “……”   “不会吧,这种屈辱,你居然还真忍下来了……哦,我明白了,你是觉得,我会因为她的血而出手救你们一命?别傻了,自己闯的祸,自己去补救。”   “……”   “喂,别用这个表情看着我啊,万一安真能回来,她肯定会说我的……哎哎,我就说你这家伙承受能力不行,这样可成不了大事。”弥音失望地看着爱丽丝,然后起身,打了一个响指,旋即一把短刀凭空出现,落在爱丽丝的手边。“这样吧,给你这个,这是我附魔过的匕首,削铁如泥,只不过材料太差,附魔的效果只能用一次。”   “什么……”   “就给你一次机会。要么,你找准时机干掉靡菲斯特,要么,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你死了也就断了他的法阵核心,我倒也省心。”弥音说,“除此之外,我也没别的办法,我贸然运走安的身体也许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我总不能把这地下矿脉全炸了,也不现实。”   “我……”   “爱丽丝,还是那句话,只有你才是问题解决的关键。”弥音严肃地说,“是你涌现的欲望让你的特性「魔女」受到了刺激。也是你,拿着魔女遗物去清除安身上的符咒……可你知不知道,那玩意根本没有消除——那古魔族的文字,只是一段咏唱用的符文,是你,将那符文蕴藏的魔法发动了。”   “不、不可能……这一切,我……”   “好了,我也没义务教育你。”弥音拎起爱丽丝身旁的毛绒兔子,掂量了两下,“这个,做的真好。虽然是免费的,但安送你这么好的礼物,也太可惜了……归我了。”   “不要……!”   可弥音没有对爱丽丝有任何照顾,一个跃身,便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只留下,一把短刀。   …………   ……   “哎。”   月下弥音再次出现时,在祭坛之上。   “我是真不想费劲帮那种家伙收拾烂摊子。”弥音长叹一口气,“我对安这么好,她却把最温柔的一面留给了那种家伙。”   嗡。   好像有什么地方出现了光芒。   “我对爱丽丝很失望。”弥音喃喃自语,“她,什么也做不好,就是个小拖油瓶。我巴不得她赶紧死,免得我心烦。”   光芒,越来越多,仿佛星空出现在了地面。   那是……   “你也别躲了,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了。”   “……是吗?”   一个人影,渐渐从黑暗中走入星光。   无数的光源逐渐清晰,那是,悬浮在空中的,无数高浓度魔力质的晶体。   “虽然我说过,我不会帮爱丽丝。不过啊……”   月下弥音全身魔力涌现,血色融入夜空,又在瞬间浸染了月光,空中残月几乎是瞬间化为一轮巨大的血月,那是血之结界展开的证明。   然后,于这月与星光对峙的中央,月下弥音这样说:   “——我也忍你很久了,靡菲斯特。”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五十六章:日月争辉·夜   无数繁星,环绕血月。   月下弥音站在祭坛之上,如同斗技场参与对决的战士。猩红色的魔力宛如烈焰环绕其身,那澎湃的魔力量,只是看上一眼便让人心颤胆寒。   手轻抬,一把黑底花伞凭空出现,展开于这晴夜之中,不遮阳亦不遮雨,显得有些诡异。   “第九魔种,靡菲斯特。我已经厌倦了你无聊的把戏,安·凯尔拉和莫伽迪雅的力量,都是我的所有物,敢抢我的东西,你胆子可真不小。”   “你就是……号称月下最强的血族?”靡菲斯特缓缓走来,没有分毫畏惧,无数棱镜将此地包围,哪怕一只鸟都难以飞逃。“直到现在才出现,你该不会是也想从我这分一杯羹吧?那,我有个好提议。”   “哦?”   “与我合作吧,月下弥音。”靡菲斯特微笑着伸出手,“为表诚意,我可以将我的秘密告知于你。我的阵法,能将安·凯尔拉的力量,以及她身上的魔女灵魂夺为己用,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只要安稳度过我便能夺取魔女灵魂,届时,我将完全掌控魔女之力,征服人魔两界势在必得——如果你可以不打扰我,那我便允你一半的魔女之力——只有一块魔女力量碎片的你,应该很清楚吧……以你的底子,若能再获得十倍于你身上的力量碎片……你,会变得有多强呢?”   “确实呢。虽然我无敌于世间,但还是很讨厌白天,还有教会的那帮家伙。据说魔女的力量被分成了二十四份,若你能分我十份,那我便有把握除掉教皇了……真好啊,一个没有阿弥司教的世界,一个我也可以晒太阳的世界……”   “那,我们的谈判就算成功……”   “可是,如果啊……”弥音又打断对方,补充道:“如果,我能拿到全部的魔女力量,那我岂不是可以更强了?”   “……血族,我们都是魔族,若能双赢,也没必要互争吧。”   “我可是极恶的魔族哟。”弥音狡黠一笑,“而且,一想到之后要选择哪几块碎片之类的事……哎呀,我讨厌做选择,我还是觉得,全都要是最好的了。”   “……血族,劝你一句,贪心的家伙是没有好下场的。”靡菲斯特的神色忽然阴冷起来,“如今我的法阵已成,现在的我,完全有能力与你一战,更何况此地远离你的领地,失去魔晶加护,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不过是杀个魔种,用不着魔晶。”月下弥音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毫无异议的定论,“对了,你的哥哥姐姐……第七魔种德古拉,第八魔种美杜莎,也都死在了我手上。”   “……”   “他们还说,你会替他们报仇的呢……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找你,我可不能让一个随时会报复我的家伙活着。”弥音说,“不过呢,你的法阵都差不多成型了吧?正好,把你拿到的魔女力量碎片和你的法阵让渡给我,我就放你一马,怎么样?”   “原来如此。你这家伙,是来黑吃黑的啊——”   轰——!   只一刹那,天空无数棱镜光芒暴闪,旋即降下无数光束,直指弥音。这一次的光束打击和以往完全不同,无论是威力还是速度,都早已和先前有了云泥之别。   可是,月下弥音分毫未动。   “愚蠢。「塔罗·世界」的力量,岂是凡俗之力能够比拟的?”   轰轰轰轰!   爆炸于弥音脚边产生,翻起无数尘沙,淹没了整个祭坛区。而那光束所产生的爆炸,仅仅是其中威力的冰山一角,高密度的魔力所产生的巨大穿透力,仿佛拥有破坏一切防护的力量。   “愚蠢的到底是谁呢?我知道你的弱点,你很害怕光与神圣属性的魔力,失去魔晶内核加护,如今的你,不过也只是个普通的血族罢了。”   下一瞬间,烟尘消失了。   “普通的……血族?”   不是消散,而是瞬间的消失,仿佛投影被遮住光源,仿佛幻象化作泡影,烟尘,消失了。   “啊哈哈……真是,很久没有人这么对我说话了。”   说话的是那伞下少女。地面化为深坑,唯有一处耸立,那如针锋般纤细的残存泥石之上,少女屹立于此。   “怎么可能……”靡菲斯特眉头一皱,感觉有些不对劲。那无数光束在打击到弥音身上的前一瞬间,全部如同被巨力拉扯一般,硬生生扭了个弯。“情报有误……?不,你是怎么折射我的光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世界」无法对光属性的攻击生效?嗯,如果是几年以前,那确实呢……”月下弥音说,“血族除了畏惧白昼,还有个致命的缺陷,就是难以像人类一样快速进步。对我们来说,每一点实力的增长都要付出超越人类数百倍的修行时间,所以你自然也会觉得,以前我无法扭转光属性攻击,现在亦然,可是啊……这都一千年了,我也总不能原地踏步吧。”   “棱镜能创造出全波谱的光,难道你……”   “——现在的「塔罗·世界」,已经可以扭曲「光线」的路径了。”   可就在弥音谈话之间,一颗棱镜忽然从弥音身后出现,光隐形的魔法让那颗棱镜早已接近到弥音周围五米之内,悄无声息之间,于视觉死角处打出一道致命光束——   嗡。   轰——可也是这一瞬间,那道从弥音身后打出的笔直光束变成了弧线,竟绕过弥音的身体直接击中靡菲斯特,顿时那光束化作一场华丽的烟火,在靡菲斯特的身上绚烂绽放。   “呜啊——!”   “愚蠢。我的周身存在空间扭曲的屏障,一切指向我的攻击,都会绕开我的身体,包括……你的光束。”弥音笑道,“你以为依靠属性的克制就能打赢我?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诡计和属性,不过是笑话一场。”   “哈、哈哈……真难缠啊。该说,不愧是最强的血族么?一点破绽都没有啊。”靡菲斯特捂着受击的胸口,因痛而微微躬身,胸口处正冒着灰烟,超高温焚尽了他的衣衫,可他本人却仍屹立不倒。“不过……只是这种程度,说要打倒我,还差了点吧。”   “你的光束打击貌似没那么弱,可你居然承受得住。”弥音眼前魔光微闪,那是探测型魔法发动的征兆。“这是,「壁垒模式」……?等等,你怎么会这个?”   “我会的,可不止这些啊。”靡菲斯特的爪牙渐渐变长,原本主修魔法的高挑身体,忽然开始膨胀,“「狐狼化」——”   轰!   只一刹那,靡菲斯特的身体仿佛化作一颗炮弹,震开大片气浪与碎石,径直向月下弥音逼近,“既然远程攻击奈何不了你,那就试试这个吧——”   「狐狼化」所产生的500点力量、敏捷的加成,足以让1级的普通人瞬间达到50级战士的平均水平,而靡菲斯特那本就强悍的魔族躯体,更是在此基础上一度逼近战士属性值的巅峰。   “你要跟我比速度?”弥音收伞,以伞为枪,直指靡菲斯特。   弥音眼前那对手的影像,只在出发处残留一瞬,便已经贴近到弥音面前。四五十米的距离,几乎是瞬间被靡菲斯特拉近。   噗!   可也是在这瞬间,弥音的伞,贯穿了靡菲斯特的身体。   “你以为,我看不清你的动作?”月下弥音刚想收伞,却忽然感觉有些不对。“这个手感……”   眼前的靡菲斯特,忽然消散。   “残像……?”   “你太慢了,月下弥音。”仿佛影像跟不上动作,靡菲斯特的身体,已经来到了弥音身后,“我现在的速度,不输狼痕!”   “……!”   光芒凝聚在靡菲斯特的手掌,靡菲斯特以掌为剑,径直刺向月下弥音后颈:“这个距离,你躲不掉的!”   噗!   鲜血在下一瞬间绽放。   可伤口,却出现在靡菲斯特的胸前。   “我,为什么要躲?”弥音仍是向前举伞,而身后的靡菲斯特却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弥音面前,渐渐从隐形出现的,血如泉涌的靡菲斯特。“「空间感知」。判断你的位置,我连眼睛都用不着。我就知道,说什么不输狼痕,实则连你自己都不信,从别人那借来的力量,终究没办法掌握啊,靡菲斯特。”   “可恶……为什么……”   “「塔罗·世界」的力量,超越了所有其他的力量碎片,是魔女之力真正的主宰者。那些低等的特性,根本不是「世界」的对手。”弥音说,“「狐狼化」也好,「壁垒模式」也好,这些,都是你从安·凯尔拉身上拿来的吧——我说呢,你怎么有底气说自己能拿到魔女的灵魂,看来,这就是你最强的能力了吧……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可以……剥夺指定对象的一些东西?比如,技能什么的。”   “……”   “然后,你又利用魔女遗物和爱丽丝,放大了这个技能。所以,你会渐渐从安和莫伽迪雅身上……拿走些什么。啊哈哈……你这个眼神,看来是被我猜中了呢,不过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无论你怎么折腾,哪怕你借助魔女的灵魂,拿到了游离于世间的其他所有碎片,只要你得不到「塔罗·世界」,你就永远不可能赢过我。”   “……”靡菲斯特沉默。他的身体在发颤,可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怒火。   “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在我的领域中,时间的流逝会比外界慢,你再拖下去……嗯哼,话说,你应该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吧。比如……安·凯尔拉那边。”   “……都被你看穿了啊,月下弥音……”   “我活了一千多年,大场面我见得多了,比你诡异数倍的敌人比比皆是,你这点哑谜还算不上什么难题。”弥音说,“另外……你一直盯着祭坛,这底下,藏着什么吧。”   嗡——   祭坛忽然震颤,眨眼之间,整座祭坛仿佛被无数把锋利的巨刀分割,祭坛在重力的影响下渐渐分崩离析。   “……”   “没砍到,看来不是在这里。”   “你玩够了么?”   “哎呀,把你要用到的地方毁掉了,真是不好意思。”弥音的笑声略带嘲讽,“好啦,该做的事我也做完了,你运气不错,我的魔力快用完了,也该回去了。不过也是,要是在这里就把你杀了,恐怕安还要怪我多管闲事呢。”   “你这血族……!”靡菲斯特忽然全身魔力反应暴涨,“捣乱完就想逃走么?你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点吧。今天,你必须死在这里。”   “哦……?”弥音诧异地望向对方,然后冷笑一声。“我是不是……听错了?”   “我再说一遍,你要死在这里了。”靡菲斯特抬起右手,那是他的木制假肢,替代了被莲伊烧掉的手。“原本,这是留给「那个家伙」的……今天,就用你来检验一下,它的力量吧——”   木制的假手,忽然间动了一下。   弥音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可并不是。   假手在动。   与此同时,无数棱镜忽然暴动起来,全部飞向天空,仿佛无数竖直向上的流星。旋即棱镜破碎,仿佛烟花绽放,可其中涌现的光芒却忽然变向,径直砸向靡菲斯特本身。   刹那间,靡菲斯特的身体,好似在爆燃。   耀眼的光,刺得弥音不自觉遮住双目,可那,却仅仅是其中一颗棱镜的光。   然后,是第二颗。   比之前耀眼一倍的光出现在靡菲斯特的身上。   第三颗,第四颗……   然后,无数的棱镜同时炸开,全部的光芒涌入靡菲斯特体内。   “喔,真有气势啊……嗯?”弥音忽然感觉有些异样,用来遮光的手臂,正火辣辣得发痛。“这个光……”   “这就是你的遗言了么,月下弥音。”此刻,靡菲斯特的身体,仿佛化作了火与光的元素集合体,仿佛照亮了整个夜空,逆转了昼夜。   “这是……魔女的碎片?!”   此刻,已经看不出靡菲斯特的形体了。   “接招吧,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全力……「塔罗·太阳」!”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五十七章:跨界暗示·昼   三个月前,7月10日莱茵城外。   “哈啊,哈啊……”   靡菲斯特扼住右手腕,那里只做了简单的包扎。被莲伊烧成灰烬的右手处仍隐隐作痛,痛觉神经被烧尽,所以感觉并不剧烈,可在靡菲斯特心里,火烧的感觉钻心蚀骨。   他倒在巨树旁,这里是何处,他也早已无暇顾及。   “可恶啊……明明是到手的力量……!”   靡菲斯特咬牙切齿,愤怒和不甘,比痛楚更浓烈。   右手被废,连着消失的还有数百年的修为。为了吸收王庞志的力量,靡菲斯特燃烧了一半的寿命,可到嘴的力量却仍被莲伊夺走,赔尽一切却没有丝毫回报。   “莲伊……!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对我!可恶啊啊啊!”即使愤恨万分,可靡菲斯特却仍不敢大声咆哮,他害怕莲伊还在某处盯着他。   可忽然,一个少女的声音出现在树后。   “因为被抢走东西,所以生气了吗?”   “谁?!”   靡菲斯特心头一颤,先前莲伊带给他的恐惧让他产生了应激反应,可仔细一听,却发现来者并非莲伊。   “你不记得我了么?”   少女,缓缓从树后走来。   那是一位年幼的女孩,淡粉色的长发与眼眸仿佛夏日的花瓣,瀛之国样式的宽松服装显得有些不合身,险些从身上脱落,可又很神奇地以一种微妙的平衡包裹着少女的身躯。少女缓缓走着,仿佛午后的散步。   “……你是谁?”   “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少女缓缓走到靡菲斯特面前,伸出手,手中的几片树叶像是忽然有了灵魂,自动拉伸起来,几次呼吸的功夫,竟变成了一条长长的丝带。“用这个包扎,伤口会好的快些。”   “别靠近我!你是谁?我怎么不记得……啊。”   “想起来了么?”   “……五夜童谣。”   来者,竟正是第五魔种,五夜童谣。   “乖。”五夜童谣刚要伸手抚摸靡菲斯特的额头,确被后者一掌撇开。   “……别碰我。”   “为什么?你也是我带大的孩子。”   “我还没可怜到这种程度。”靡菲斯特说,“你不是应该留在瀛之国么?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为了养育你们。”五夜童谣说,“父亲死后,留给我的遗愿就是,用他残留的力量孕育新的魔种。你是最后一个,因为父亲留的力量不够,我就用自己的力量填补了空缺。现在,我只能以这副身躯苟延残喘。”   “……怪不得,九魔种之中,就你我硬实力最差。”   五夜童谣摇了摇头。   “你是特别的。前五位魔种都混杂了半神之血,而父亲死后诞生的第六到第九魔种,才是父亲最纯正的子嗣。”   “算了吧。从小你就一直和我说,我能够复兴魔界,可现在人类中还出现了魔族的叛徒,我的计划又全部泡汤……你不打算管管么?”   “我做不到。我是九位魔种中,唯一没有战斗能力的魔种。”五夜童谣说,“你以后,还会面临更多强大的敌人,他们也许也是魔族。我只能劝说他们,在你打不赢的时候放过你。”   “那你过来有什么用?第一代的魔种死的死、被封印的封印,怎么就留下你这么一个没用的家伙……”靡菲斯特捂着脸,感觉有些无力。   “我来这里,是为了照料你。老六生死未卜,七弟八妹死无全尸,姐姐们又全部失联,魔界的其他魔族在结界的影响下虚弱不堪。我们魔族最后的希望,和我这世上最后可以联系到的亲人,只剩下你。”   “……没用了。有莲伊那家伙在,魔界的封印结界永远也解不开。”靡菲斯特长叹一声,“你这没用的姐姐又什么事也做不成。”   “你不想复兴魔界了么?”   “我不想?我是做不到!”   “那,莲伊那里,我去说服她。这样,可以吗?”   “哈?你在说什么蠢话……”   “不必问我是怎么做的。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未欺骗过你,我说能做到,我就一定能做到。”五夜童谣的声音很纤细,也很平静,如同含蓄的孩童,却隐隐透露着一份难以察觉的稳重。“我能让莲伊不再打扰你的行动,时限是三个月。”   “我没懂……”   “但是,还有些棘手的敌人需要你亲自去应付。”   “那你呢?”   “我会在暗中为你创造条件。”   “说的好听,不过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工作吧?冒险的活让我去做,可真有你的。”   “不会亏待你的。”五夜童谣伸出右手,一次呼吸之间,那原本白皙娇嫩的手忽然黯淡,只听一阵隐约的“咔咔”声,那只右手,竟变成了一块手状木雕。旋即木质化的手自行脱落,悬浮在空中,而五夜童谣却不痛不痒,甚至没有一滴血液流出。又是一次呼吸,缺少的手竟再生出来,场面有些诡异。“我要,送你一些礼物。”   “那是……”   “你会弄明白其中的奥秘的。有了这个,你就拥有了打败一切的底气。”五夜童谣说,“你是魔界最后的希望,你不应该轻言放弃。”   “哈……不错。你总算有点用了,姐姐……”靡菲斯特看着那只假手,忽然感到一阵力量涌入身体,他能感觉到,那不仅是一块木雕,其内部似乎蕴藏着无限乾坤。“不用你说,我也会找到解放魔界的办法的。不过……这么一份大礼,你可是从没给过我,现在却忽然这么大方了?”   “就当是……看着自己的弟弟被抢走玩具后,作为姐姐的鼓励吧。你自己丢的东西,就要自己去抢回来。”   “呵……不错的提议。那,等价交换,你肯定也不是免费给我的吧?你要我做些什么?除了我应该做的。”   “那就,帮我做件事吧。”   五夜童谣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仿佛在说一件不可告人的悄悄话:   “——帮我,除掉安·凯尔拉。”   …………   ……   10月9日(?)。兽人之国。   循环结界·昼。   安君看着面前的祭坛,陷入了沉思。   和先前不一样的是,这里并没有出现回溯后的靡菲斯特。起初他以为这是对方的陷阱,可探测再三之后,才发现这并非陷阱,靡菲斯特是真的不在这里。   “怎么回事……靡菲斯特居然不在?明明我的技能都被剥夺完了,现在他应该有把握击杀我才对。”   “他是不是把这事给忘了?”莫伽迪雅四处张望着。   “……”安君没有理她,而是渐渐走近祭坛,“或许,他在「另一边」遇到了什么难缠的事。”   “和爱丽丝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真是个好消息。就怕不是。”安君仔细端详着祭坛,他知道,如果靡菲斯特真的因为爱丽丝而错过将自己逼入绝境的机会,那就证明爱丽丝至少现在还是安全的。安君可以肯定的是,靡菲斯特还用得着爱丽丝。“不过不管怎样,至少,对我的攻势不再紧张,让我有了些可以思考的时间。”   “等等,我记得这个结界可以吸收你的技能和属性值吧?!那他是不是故意不出现然后活生生拖死你?这样的话也太阴险了……”   “不会的。”安君肯定地说,“哪怕是之前没有多少胜算的时候,他都敢和我硬碰硬,现在我的技能已经被剥夺殆尽,连属性值都已经回退到你我刚刚相遇的时候,我已经虚弱无比。现在的他应该胜券在握,他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等这一天太久了,我不相信他会有这种耐心。”   “那……说不定他是心理变态呢?”   “哪怕他性格再恶劣,他也要考虑这个结界的机制。”安君说,“此刻,我的属性值虽然也在慢慢回退,可我发现了一件事,只有当他接近我的时候,我的技能和属性才会出现高速倒退……或者说,他要「回演」我和他的「战斗」——只有这么做,他才能高效地剥夺我的能力——也就是说,这个结界功能触发的条件是……使用者必须复刻回溯中发生过的事。”   “喔……原来是这样。”莫伽迪雅虽不明所以,但也大致理解了安君的话。   “而且,他很焦急。”安君补充道,“尽管他能为此准备三个月,但至少现在,他一定在赶时间,他本应有更多的准备的,可他没有,只是一遍遍莽撞地与我对战,想在最少循环次数内了结我……或许,这个结界有真实时间限制,亦或者……有什么别的事,限制着他的时间。”   “可明显我们好像更急吧。”莫伽迪雅懊恼地说,“你现在还剩下什么?”   “……”安君看向自己的面板,陷入了沉默。   技能栏中,只剩下了一行。   「治疗术」。   这是安君仅剩的技能。   “连……连「影纵」都没了?!”莫伽迪雅捂着脸,现实让她有些无法接受,她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影纵」,正是莫伽迪雅赠予安君的第一个技能。“如果连这个都消失了……那不就代表我很快就会被他夺走了吗?!”   靡菲斯特能够按照逆时间顺序逐渐剥夺安君的「过去」。   而他们很明白,下一个被剥夺的,便是「莫伽迪雅的灵魂链接」。   “是啊,如果再遇到他,恐怕连你都会消失吧。所以我才说,要在三次之内打倒他……否则,靡菲斯特将完全夺去你的灵魂,你我都将万劫不复。”安君说,“如今的我不仅虚弱不堪,而且孤立无援。我的「过去」被剥夺殆尽——自你之后,我所熟知的所有人都不再是我的队友……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要一脸平静地说出这种让人绝望的话啊!”莫伽迪雅感到有些崩溃,“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越是绝境,就越是要冷静,莫伽迪雅。”安君深呼吸,在观察四周之后,目光停留在祭坛之上,“你看这祭坛。”   “哈?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能怎样……”   安君蹲下,细细抚摸着祭坛的表面:“这上面,有裂纹。”   “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都不知是几百年前的东西,当然会……嗯?”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   莫伽迪雅先是低头凝视,又缓缓抬头,她看到,那是肉眼很难发现的裂纹。偌大的祭坛的表面,一道笔直的痕迹划过了整座祭坛。   “这个……之前没有吗?”   “痕迹很新,而且……”安君仔细摸了摸裂纹,“裂纹的周围没有灰尘,很明显是刚刚出现的,而且……是人为切割而成的。”   裂纹不止一条,莫伽迪雅环望四周,数十条同样的裂纹无规律地划过,同样笔直,同样严丝合缝。   “人类……能切出这种东西吗?”莫伽迪雅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得是多薄的刀片才能划出这么细的缝隙?!而且还……这么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确实有一个人拥有这么薄而巨大的「刀片」。”安君忽然笑了,“莫伽迪雅,帮我找找,这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挖掘的东西,比如铁锹什么的。咱们得把这个祭坛给挖开——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就是……月下弥音给我们的「提示」。”   “挖开……?这么大的东西,怎么挖?!”   「影纵」已经消失,里面的东西也被顺带夺走,现在就连趁手的工具都无法获得。   “……不管怎么样,我们只能赌一把。没有工具,我就用手来挖。”安君说,“另外,我还要你帮我检查一下我的身体。”   “哈?”   “我总觉得我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我好像缺了点什么。”安君说着,打开了自己的属性面板,“那不只是因为靡菲斯特的技能剥夺,还有一种……残缺感。而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你看。”   「安·凯尔拉,LV0,人类。职业:修道者。特性:「遗传算法」、「狼魂」。」   「HP:1300/1300。MP:16640/16640。力量:21,防御:456,敏捷:26,魔法强度:36150,魔法抗性:65535。」   「雷抗性:18874,毒抗性:7740,时间攻击抗性:134……」   忽然,一行陌生的文字,出现在安君的属性面板中。   「灵魂攻击抗性:763。」   「异常状态:离魂。」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五十八章:「塔罗·太阳」·夜   夜,闪亮如昼。   月下弥音半闭双眼,她承受不住这般刺眼的光。那光芒灼热如火,她本想利用「世界」扭曲空间规避这份闪耀,可这周围,早已没有可以躲避的角落。   先前那无数「棱镜」的魔光束冲击,早已将这周围轰炸得千疮百孔,再也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掩体,就算有,也只会被隐形的「棱镜」轻易发现……弥音这才意识到,靡菲斯特先前孱弱的攻击并非是在试探,也绝不是什么狂妄自大……他早就想到了这一步。   而比这更可怕的是……   “「世界」……无法扭曲这种光?!”弥音看着自己的双手,灼烧的痛楚渐渐蔓延全身,她这才发现,就连「世界」,也无法撼动这份闪耀。“难道这是……「太阳光」?!开什么玩笑……!”   这是血族身负的,绝对无法规避的诅咒。   “很意外么?”那闪耀着的、完全看不出模样的男人这样说,“这份力量碎片,专门针对像你这种,连太阳都会害怕的低等魔族。而我正在散发的光芒,正是足以轻松将你抹杀的阳光——光明系领域魔法,第五阶·「曜日化身」!”   “……原来如此。你,肯定早就得到了关于我的情报,而且,你还得到了这个专门针对我的东西……”弥音施展魔力屏障,以最大限度阻止阳光对自己的侵袭,可这仍只是杯水车薪。“只有你这家伙的话,肯定做不到这些……是谁给你这些的?”   “我有这么愚蠢么?我是不会向我的对手透露情报的。这种话,就留作你的遗言吧!”   靡菲斯特一挥手,无数金色棱镜浮现于他的四周,旋即那些棱镜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全部以凌乱的轨迹飞向月下弥音。   “……我的手下并不知道这些,安·凯尔拉的话,又不可能拥有这种东西……既是我的亲信,又拥有高深莫测的背景的家伙……不用你说我也能猜出个大概。”   月下弥音开伞,比起魔法,现在反而是这种物理手段的遮阳更有意义。旋即魔力外放,只一眨眼,便锁定了所有棱镜的位置——哪怕扭曲不了光芒,可偏移靡菲斯特的「棱镜」却绰绰有余。   可是,棱镜却在那一刻前,爆炸了。   “……!”   那并非被动的爆炸。光芒在棱镜爆炸的瞬间忽然暴涨,无数小型的“太阳”出现在夜空——甚至,还有身后。   弥音这才发现,无数蕴含着阳光的棱镜早就环绕于四周,无论上下左右前后,总有无数棱镜构筑成无数的光芒点,将自己层层包围。   “你没机会逃走的。”   “呵……原来如此。你这三个月的准备,看来不是为了安·凯尔拉,而是在准备给我的圈套啊。”   “现在才发现的话,已经晚了。在阳光的影响下,你应该已经逃不出这个包围网了吧。”靡菲斯特冷笑的声音传来,“你为了人类,情愿让自己的魔晶驻守弗拉沃尔。看来,是你作为人类的「过去」,杀死了你的「未来」。你是魔族,亦是魔物,离开自己的魔核,正常魔物连活命都做不到,你却还在为了人类四处征战?真是可笑。”   “呵……我可没你想得那么伟大。”哪怕是遮阳伞,也只能遮住一面阳光,面对这种全方向的光芒网,弥音也只能硬撑着这份巨大的伤害。这些棱镜的位置很是阴险,如同一架巨大的全方位无影灯,这周围的物体旁,连一个像样的影子都不存在,更不用说藏身之处。“当年的我啊,也只是一个想偏安一隅的小姑娘而已……什么魔族啊人类啊灾厄啊之类的,我才不想管呢。但是啊……”   “人类就是人类,低等的种族。哪怕你成为魔族上千年,也仍脱离不出那狭隘的格局。”   靡菲斯特展开双臂,巨大的能量在他的身前急剧压缩,那恐怖的能量场之下,连脚下的地面都在发颤,本就不稳定的地表更是在这股能量的影响下分崩离析。   而面对那澎湃的魔力,弥音这样说:“——我可以舍弃一切,但唯有「属于我的东西」,我绝对,寸土不让。”   弥音缓缓浮空,松开手,那把伞立于身前。而弥音,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别的什么,她的体表忽然开始渗血,鲜血从每一个毛孔中流下,亦从双眼和嘴边流出,只短短数秒,便将弥音染成了一个血人。   “多说无益,死吧。”   轰!!!   靡菲斯特面前的能量爆射而出,巨大的光炮仿佛拥有摧毁一切的威力。被阳光浸染的光炮无视弥音的空间扭曲,笔直地向弥音照面轰去——   ——啪。   仿佛是什么被掰开的声音。   “你这阳光,似乎,不太纯粹啊。”   轰!   那个瞬间,原本威力无穷的巨型光炮忽然一分为二,就在弥音面前分道扬镳,那不知是何物的斩击,逆着光炮向靡菲斯特高速袭来,可光炮却只是如同一段长竹,顺着纹理,在锋利刀片的震荡之下崩裂。   噗!   而下一秒,斩击穿过了靡菲斯特的身体,光炮与那能量场尽数破碎,靡菲斯特的身体顿时化为两半。   “什么……”   血红色萦绕着月下弥音全身。   “我说,你的阳光,并不纯粹。”弥音的全身被血液包裹,那些血液仿佛无视了重力牵引,薄薄的一层血流,贴在弥音的体表以一种诡异的状态蠕动着,仿佛一层包裹着强磁铁的磁流体。“你若真能创造阳光,那你早在一开始就能干掉我了,现在,你不过是拿一点真正的阳光混在你的光魔法里,这种勾兑的阳光,可没办法轻易杀死我啊。”   “呵……”   可是光芒没有消散。靡菲斯特分裂的身体,正在缓缓粘合在一起。   即使是将靡菲斯特对半分的斩击,竟仍没能将其致命。   “哦?你的身体,已经脱离实体化了么?”弥音的眉宇间流露一丝凝重,“真不错,知道实体的身体会被我轻易干掉,就用这种方法来规避……只是这样,待你的魔力耗光,你这具魔力质的身体也会随之消散。看来,你是真的打算孤注一掷了呢。很好,这样一来,就意味着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吧。”   “退路?我可从没需要过。”此刻,靡菲斯特的身体已经化作一个人形的光聚合体,在那高度凝聚的魔力之下,再也看不出具体的轮廓与五官,“现在没有退路的人,是你吧。”   “谁知道呢。”   靡菲斯特的话不无道理。此时此刻,就连月下弥音本人,都没什么自信战胜眼前这个男人。「月下最强」的称号也仅限于弗拉沃尔城的夜幕之中,如今被这股无穷无尽的光芒包围,许多技能根本无从施展,再加上魔力短缺,魔晶与自身的链接微薄,弥音只觉得自己空有一身力量却使不出。   靡菲斯特又说道:“我的「曜日化身」,可以将我的身体变成无视绝大多数攻击的魔力质形态。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孤注一掷了,在我的魔力耗尽之后,我的生命也将随之消散——可我,还有你从未见过的底牌。而你呢?你又能在我的攻势下存活多久?!我说过,这一次,我胜券在握。”   “是吗?”此刻,血液薄薄的包裹着弥音全身,光芒照耀,弥音用鲜血暂时阻隔着阳光对自己的直接侵袭,“一千年来,我月下弥音从未有过真正的一败,曾经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   “笑话!”靡菲斯特大臂一挥,身旁再次涌现数十颗棱镜,此刻靡菲斯特已经放弃对弥音的任何计谋,他只想耗光弥音仅剩的那一点魔力,这个时候,简单直白的轰击,比一切都更有效,“如今,区区一个苟延残踹的血族又能做些什么!”   “——靡菲斯特,你这些不纯粹的阳光,是从哪来的呢?”   噗!   说时迟那时快,月下弥音一挥手,又是一道高速的无形斩击袭去,靡菲斯特反应不及,虽一侧身,却再次被一分为二。   “……你明知道,这种东西对我没什么用。”靡菲斯特仔细端详着周身,分裂的身体也渐渐开始复原,他看到,有什么红色的液体在自己的身体旁快速蒸发。“……血。原来如此,你,是用「血液」来攻击我的。”   “空间固化我的血液,然后塑成刀刃。即使是阳光,也无法立即破坏这种攻击,更何况,是这种不纯粹的阳光。”弥音说,“让我猜猜,既然你无法制造真正的阳光,现在又只是黑夜……那么,这些阳光是从哪来的呢?”   “……”   “啊。我明白了。”弥音说,“你分离了安·凯尔拉的身体与灵魂,将她的灵魂困在了「过去」,将她的身体留在了「现在」,而你,又能自由穿梭于这两个位面——那么,这些阳光,就是源自「过去」的阳光,对吧。”   “猜得不错。那又怎样?哪怕你完全了解这个能力,你也不可能干涉「过去」了。”   “的确。可我……需要这做完一切么?”   “什么……嗯?”靡菲斯特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内心暗想道:(另一边……安·凯尔拉好像在做什么?不对,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我的领域,本质上是一个时空表面的“气泡”——一个被稀释了的脆弱时空。”弥音说,“如果我猜得没错,安·凯尔拉应该已经……完全理解我的「暗示」了吧。”   “你……是为了拖住我?”   “谁知道呢。”因阳光灼烧而逐渐发黑的血液,混杂着澎湃的魔力,逐渐凝聚在月下弥音的后背,那些黑血块仿佛有了生命般肆意生长,最后,构筑成一副巨大的黑色蝠翼。“好了,接下来,就让我们比比……谁的命更长吧。”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五十九章:七年之期·昼   “好了,接下来,就让我们比比……谁的命更长吧。”   (这个疯婆娘……!)靡菲斯特暗道一声不好,他明白,哪怕自己能在这里干掉月下弥音,恐怕也会被拖到很久,而这段时间,他不知道在另一个位面的安·凯尔拉会做些什么。(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月下弥音啊,我承认你确实难到了我,但……胜者终将是我靡菲斯特!预言如此,命运更是如此,唯独这一点这不会改变!)   “「棱镜」分支之七·「遗忘的创世纪」——!”   …………   ……   「昼」的位面。   这附近唯一能取到的硬物,就是这把生锈的铁锹。   尽管祭坛是半损毁的状态,可那祭坛的原型仍是一块完整的磐石,对于一个强大的战士而言这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此刻的安君来说,这祭坛未免也太坚硬了些。   但只能这么做。   这是月下弥音给他的提示。哪怕是错的,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可正当安君掘下一铲的时候——   “不是那里。”   那是一个沙哑而失真的声音,很小,仿佛耳语。可那分明不是靡菲斯特的声音。   “……谁?”   “你说什么?”莫伽迪雅并没有听到安君所听到的话。   “……没事。”可那个声音却再也没有更多回应。安君想来,那大概是什么特殊的传声手段,传信者不知身在何方,或许并不在这个结界中。“我们需要抓紧时间……”   砰!   一道光束,落在安君的正前方,脚下的地面轰然出现一个深邃的洞。   只差半步。安君不禁微冒冷汗,若没有刚才那句提醒打断了自己,这道光束命中的,就是自己的天灵盖了。   “果然,还是怀疑到这里了么?安·凯尔拉。”   空中,那个男人的身影再次出现,此刻,他身上忽然涌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安君感到有些不对劲,他不自觉后撤了两步。   “……靡菲斯特。”安君手握铁锹。这把铁锹不是自己的,而兽人国的铁锹对安君而言又有些过于沉重,很不趁手。“你把弥音和爱丽丝怎么了?”   “哦?你是怎么知道……”靡菲斯特缓缓降落于祭坛,看了一眼脚下那些平整的裂纹,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月下弥音那家伙,已经发现了这两个位面之间可以互相影响了,你也是通过这一点,所以才注意到这个祭坛内部了么……可惜,你发现的太晚了。”   “你到底把她们怎么样了?!”   “……”靡菲斯特端详着安君。他看得到对方的孱弱,也看得到对方的紧张,他觉得有些可笑,比起那个血族,眼前的安·凯尔拉未免也太弱小了些。“爱丽丝还有用,我没打算干掉她。至于月下弥音……呵,说句实话,如果说我能打赢她,那我都会觉得自己有些太不要脸了。”   “也就是说……你吃亏了吧。”   “怎么说呢……”靡菲斯特先是摸了摸下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中计了。”   “什么……”   “呵呵……哈哈哈哈!”阴晴不定的靡菲斯特忽然笑得有些疯癫,“那个愚蠢的血族!竟然以为,拖住我就能给你争取时间了……哈哈哈哈!论谋略,你们终究输我一筹!我的「曜日化身」直接骗过了她,让她以为自己能拖住我……可她并不知道,与她对战的,不过只是我的「身体」而已!”   “……身体。”安君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我会增长「灵魂攻击抗性」。这个一直在白昼轮回的位面……其中的你我,只不过是「灵魂」。而身体则留在了另一个位面,对么?”   “看来,你在我提示之前就已经猜到这些了啊。”靡菲斯特说,“不错,只不过现在的我,也只是三成的魂体,剩下的七成,全部用来对付月下弥音了。虽然脱离身体会让我的实力大降,但对付一个毫无技能的你,绰绰有余。”   话音未落,一道光束凭空射出,向安君照面而去,而安君伸出双臂格挡,刹那之间,袖子破碎,爆炸卷起一阵气浪,顿时震飞安君数十步,重重摔下祭坛。   手臂有些发红,但即使是现在,高额的魔抗性和光抗性仍完美地保护着安君。   “……那可未必。”安君缓缓爬起,“尽管你能够分离灵魂……但这个能力并不是属于你的吧——我仍记得,你的魔法,破不了我的魔抗性。这个灵魂攻击,并不是你发动的,对么?”   “……那又怎样?”靡菲斯特说,“哪怕你已经知晓一切,可你仍免不了一死。”   “不止如此。我所受到的攻击,一共分为两种。”安君不顾靡菲斯特的话,继续说,“一种,是能分离我灵魂与肉体的「灵魂攻击」,另一种,是能够剥夺我「过去」的特殊攻击……可无论你会的是哪种,都不应该能直接作用在我身上才对。除非……”   “……”   “除非,有「魔女」的力量介入。”   “……你知道的太多了。”   …………   ……   “莫伽迪雅,你还记得,爱丽丝的魔力是什么颜色的吗?”一分钟前,安君这样问道,“你教过爱丽丝,你应该知道。”   根据所属元素和个人性格的不同,每个人施展魔法时溢出的魔力也有着不同的颜色。例如擅长使用治疗术的安君,其施展魔法时溢出的魔力往往呈现出混有一点金光的白色,而以空间魔法、暗魔法为主的月下弥音,则是血一般的猩红。   “……我没法描述。”莫伽迪雅回答,“那家伙实在是太没有魔法天分了,我也几乎没法完整看到她施法。不过如果硬要描述的话……”   “哦?”   莫伽迪雅沉思良久,似乎并不肯定自己的答案:“如果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无色」的。”   “……透明?”   “对。”莫伽迪雅说,“起初我看到了她施展过灰色的魔力,但很快,灰色就变得越来越淡,我还以为是她没办法在体内凝聚魔力的原因……当然也和这点有关系啦,毕竟魔力太稀疏就是这样的……可是,也还是有一点不同,我认真检查过她的身体,虽然魔力稀疏,但我应该还是能感知到她的魔力属性的。可是,我没有任何发现,只能感知到魔力反应……却没有发现任何魔力颜色。”   “无色的啊……那,莫伽迪雅,你见多识广,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元素吗?”   “我从未见过。”   “啊?”安君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不该是活了两千年的魔女所说出的话,尽管大多时间都在沉睡中度过,可她也还是魔女,是站在魔法学理论顶点的近神之人。   “别说我,不管你问谁,都不可能有人知道「无色」的魔力代表着啥。”莫伽迪雅看出了安君的失望,无奈地说,“不过,这也代表着,爱丽丝所拥有的,很可能是魔法学领域从未发现的新元素。不过话说回来,你问这些干什么?”   …………   ……   “你知道的太多了。”   眨眼之间,靡菲斯特一个箭步冲上前来,「狐狼化」带来的力量与速度已经被他完全适应,而安君却没有任何躲闪的办法。   轰!   不是魔法,而是武技。靡菲斯特于空中旋转一圈,摆腿一个纵劈砸向安君右肩,顿时只听一声闷响,安君刚刚站起的身体轰然坠地,在地面砸出一片龟裂。   “唔!”   安君这数个月来修炼到的物理防御全部回退,面对纯粹的物理攻击毫无抵抗之力。   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的骨折,传来一阵渗人的声音,伴随着内出血与剧痛。但这并没有对安君有太大影响,哪怕身体上的疼痛耐受性回退,可心理上的承受力仍然存在。   金白色的光芒涌现,伤处正以肉眼可见之势缓缓复原。   “只剩下治疗术了啊。”靡菲斯特冷笑一声,“可你的眼神……却还没有放弃。明明都到现在了,你却还没有绝望么?真让我扫兴。”   “……绝望?那种负面的东西,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安君缓缓爬起,“而且,现在还没到足以让我绝望的时候吧。”   “嚯嚯。真是有趣,可是,你又能在我的攻击下撑多久?”靡菲斯特笑道,“你现在的状态,就像一只被猫玩弄的老鼠,看似还有逃亡的机会,可你的命运早已被我掌控于股掌之中——没有技能,没有属性值,甚至连一个外援都没有,我都要感到无趣了,你到底还有什么底气和我斗?”   “……如果,再给我一分钟,我就能挖掘出你的破绽。”安君却死死盯着对方,即使是在如此末路之中,却丝毫没有半分惧色。   “已经没有人能给你这一分钟了!”靡菲斯特举起手,以掌为刀,对准安君的天灵盖,蓄力挥下。“你的「过去」早已被我剥夺!你已经没有未来了!”   “是啊……自莫伽迪雅之后,我的「人际关系」都被你夺去了,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哪怕我就在真相的面前,却也没办法在你面前踏出半步……”   攻击,正向安君袭来,没有一丝怜悯。   “可是……”   安君忽然这样说。   “假如还有一个人,在我认识莫伽迪雅之前,就与我产生了「关联」的话……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呢。”   “?!”   刹那之间,靡菲斯特忽然感到一阵浓烈的杀气,本能促使他立即后撤,可就在同一个瞬间,一道寒芒划过,在靡菲斯特的手臂上留下一条细长的伤痕。   “谁?!”   这时,靡菲斯特才终于看到,那个一直潜伏于附近的男人。   “——为了这一刻,我隐姓埋名了七年。”   ……   你应该回去好好照顾你的母亲和妹妹,而不是做这些你不该做的事。   这个黑袍,是适合你的尺码。   这是兽人之国的特产,都是甜品,你们女孩子应该爱吃。   这些钱你去买些衣服,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   黑色,蔓延开来,那如同粘液般扩散的黑色之中,生长着无数同样漆黑的手,仿佛地狱的场景。   “没有人知道我是谁。”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是一位身穿黑袍的男人。   “没有人知道我要做什么。”   男人的脚步,很沉重。   “从你开始危害这片大陆的伊始,我便放弃了一切,哪怕是我最爱的人。”   男人的脚步,又很轻盈。   ……   安·凯尔拉,你记住,任何交易中,得利最多的,总是有主动权的那一方。   ……   叮……   一枚金灿灿的金币,缓缓滚了过来,然后失去平衡,躺在地上,露出了有头像的那一面。   靡菲斯特这才发现,那金币上的头像,并非人类市场上发行的金币的模样。   那枚金币,是特制的。   那个头像,很眼熟。   ……   安·凯尔拉,我们来玩「猜硬币」吧。   ……   男人捡起金币,然后,缓缓摘下了黑袍的兜帽,露出他那几乎从未见人的脸。   那是一个沧桑的男人。   和金币上的很像。   靡菲斯特知道他是谁,只是从未叫出过他的名字。就连「棱镜」,也从未挖掘出这个情报。   “吾名为……”   第二管辖者。S级暗杀者。千禧年勇者之一。   男人停步,站定,静静看着二人,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安君身上。   “——奥·凯尔拉。”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六十章:最后的一分钟   “奥·凯尔拉……?”   靡菲斯特先是一怔,才恍惚间明白了这一切。“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你的情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这家伙,为了针对我的特性,没有和任何会被我影响的人说过你的身份么。”   “我从七年前就已经得到你潜伏于凯撒大陆的情报了。”奥·凯尔拉说,“你小看了暗协,更小看了我们人类。”   “呼……七年,对你们人类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吧。”靡菲斯特不知怎的,表情上先是掠过一丝震撼,又缓缓笑了出来,讽刺道:“我想起来了,安·凯尔拉也不过就十岁,她从记事起就根本不认得你吧。就算是这样,你也无所谓么?真是个好父亲啊。”   “不对。”安君和奥·凯尔拉却同时这样说,“你说的不对。”   “……”   安君望向奥·凯尔拉手中的金币头像:“我记得住父亲的模样。”   奥·凯尔拉则说:“我知道,我女儿的真相。”   “……什么?”靡菲斯特没能听懂对方的话,“难道,你是觉得自己,算准了这一切?”   “哪怕安只是平庸一生,我也有把握除掉你,这本就是我作为勇者的宿命。但那,也许会让我的计划需要更长的时间准备。”奥·凯尔拉说,“可安的出现,改变了我的计划。”   奥·凯尔拉手中一把匕首舞花,旋即斜指敌人。他步步逼近靡菲斯特,明明等级上还有差距,可那气势却硬生生逼退了靡菲斯特数步。   那把匕首,靡菲斯特见过。那是由帝国王子所带来的圣器,圣剑·十字星。   “这下麻烦了啊……带着「圣剑」的勇者。”靡菲斯特明白,无论怎样,拥有圣剑的勇者都是魔族宿命中的天敌,“等等……难不成,就连这把圣剑……”   “从一开始,无论威廉王子还是狼痕,都是被我安排过的人。”奥·凯尔拉说,“我混迹暗协多年,打通了凯撒帝国和兽人之国的双向情报网,目的就是为了……调出这把圣剑。”   “……是你让威廉带千骑进军兽国的啊。真是不择手段的家伙,就你这样的也能算是勇者么?”靡菲斯特故作镇定,用略带不屑的语气说道,“因为你的计划,白白牺牲了成百上千人的生命,这也是勇者能做出来的事么?都快赶上我手里的人命了啊。”   “进军兽国非我所指,我只是用情报与威廉做了场交易罢了。”奥·凯尔拉摆开架势,目光如炬,“他怎么使用这些情报,与我无关,我只需要给他想要的东西,换来这把圣剑的使用权即可——杀了你,比一切都重要。”   “哼……罢了,我已剥夺掉安·凯尔拉大部分的属性与技能,再加上我本身的力量,此世间我已经无敌!仅仅一位勇者,事到如今又能拿我怎样?”   “你大可以试一试。”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   奥·凯尔拉的身影在同一瞬间消失,又已然来到靡菲斯特背后。   “呃?!”   「圣剑·十字星·暗杀者模式。附带技能:短距瞬移。」   “死。”   “「壁垒模式」!”可靡菲斯特竟也早有准备,「狐狼化」带来的500点敏捷让他也拥有了超人的反射神经,「壁垒模式」在瞬间发动,顿时全身金光闪烁,巨额的防护能力降临在他的身上。   「塔罗·教皇LV2,模式转换·壁垒模式。效果简述:开启后使用者无法行动,免疫大多数控制,获得嘲讽效果,获得50%伤害减免和200点固定伤害减免,每秒恢复10%-15%的HP,任何负面效果将在10秒内缓释结算,任何正面效果将在壁垒结束后一次性结算。」   可是……   噗!   那柄匕首化的圣剑,精准地刺入靡菲斯特的心脏处。   “呃啊!这……怎么可能!”哪怕是「壁垒模式」也被瞬间穿透,即使有疼痛缓释也仍让靡菲斯特剧痛难忍。“壁垒模式……挡不住?!”   「勇者级特性·暗杀者。效果:力量、敏捷成长值+50%,暴击率+10%,暴击伤害+20%,使用魔法技能后的下一次物理攻击,造成真实伤害。」   这一特性,甚至击伤过狼痕。   “可恶啊……”「壁垒模式」解除,又在同一瞬间,身后魔力波动忽然暴涨,一道刀光径直斩向奥·凯尔拉。“「反击盾」!”   「塔罗·教皇·反击盾LV2:将受到的攻击以十分之一的比例回敬给对方,这个比例会随着受击总量的增加而增加。LV2效果:反击距离+2米。」   可就像有预知能力一般,在反击发动的瞬间,奥·凯尔拉便已经消失,再次出现时已在两米之外。   奥·凯尔拉游刃有余,没有面露分毫紧张。他看向安君,仿佛在默默教导着后者。   “怎么对付「塔罗·教皇」,我比你清楚得多。盾系技能太过笨拙,只要稍加预判便不是威胁。所以,盾系技能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得了的,记住这句话。”   “可恶啊……”靡菲斯特吃痛,终于憋不住怒火,“这个「塔罗·教皇」……都是些什么破烂技能,一点用也没有!还有「狼魂」,都是废物!「棱镜」展开,干掉他!”   靡菲斯特以魔力填补伤口,暂时止住了失血。旋即数十颗发光晶体从其身旁悬浮而起,澎湃的魔力迅速凝聚于棱镜之中。   可下一秒,所有棱镜却忽然熄灭了。   如同阴风吹过烛台,所有棱镜顿时失去光芒。   “没有弱小的技能,只有弱小的使用者。抢来的力量终究不是自己的,你还是没能明白这个道理啊,靡菲斯特。”   “怎么会……!呃……这是?!”   靡菲斯特这才看到,自己脚下,已经被一滩黑色覆盖,那如同石油般粘稠的黑色悄无声息地展开于这半径二十米之内。   “「影纵·第四阶」。”奥·凯尔拉悄然咏唱,“「暗界杀域」。”   旋即那些黑色又生长出无数同样漆黑的“手”,仿佛有生命般扼住靡菲斯特的四肢。   “这是什么……我的「棱镜」,失效了?!”   “「影纵」的本质,是「背包」。”奥·凯尔拉不慌不忙,“这本是个收纳魔法,即使强化到了四阶,也依然摆脱不了收纳魔法的本源。而四阶影纵的新能力……是收纳「元素」。”   “收纳元素……?你,收纳了这范围内的「光元素」?!”   “「影纵」是黑暗系魔法中性价比最高的魔法,并非没有道理。”奥·凯尔拉说,“在这个领域,你无法逃离,亦无法施展「棱镜」,这就是我针对你制定的「计划」。”   安君忽然想起,之前奥·凯尔拉强烈推荐安君把仅剩的技能点全加在「影纵」上的话。   原来,这就是奥·凯尔拉透露给安君的「真正情报」。   “呵……你以为没了「棱镜」我就会怕了么?来吧,就算不用魔法,只凭武技你也不是我的对手!「狐狼化」!”   靡菲斯特一声震吼,「狐狼化」发动,高额的力量与敏捷的加成让他俨然成为一名强悍的战士,直面奥·凯尔拉飞扑而去,而以收纳魔法为基底的「影纵」,即使强化到了四阶,也仍没能伤到拥有安君魔抗性的靡菲斯特分毫。   「奥·凯尔拉,LV75。职业:暗杀者。HP:5900/5900,MP:1930/2000,力量:810,防御:425,敏捷:896,魔法强度:477,魔法抗性:501。」   「靡菲斯特,LV79。职业:魔法师。HP:5780/7200,MP:4020/4500,力量:1350(+500),防御:20603(+20000),敏捷:1290(+500),魔法强度:20830(+20000),魔法抗性:20765(+20000)。」   靡菲斯特虽能完全回退安君的属性,可叠加在自己身上时却出现了各种限制,但那仍是天文数字——尽管靡菲斯特仍无法发挥其全部威力。加上「狐狼化」带来的加成,即使「棱镜」被封印,靡菲斯特也还是有十足的把握战胜对手。   “既然看穿你的特性,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靡菲斯特喊道,“你的真实伤害,只有在「魔法技能发动后」才能触发一次吧!而你为了维持这个阵法,还有闲心咏唱其他魔法么?”   可这是唯一的办法。奥·凯尔拉很明白,面对如今的靡菲斯特,对拼魔法并不是明智之举。舍弃其他的施法空间,换来靡菲斯特的施法困难,这很值。   轰!   须臾之间,二人互接彼此无数招,无数肉眼难辨的近身打击卷起震天气浪,宛如数万吨炸药轰然起爆,获得安君力量的靡菲斯特,此时即使是近身格斗,也完全不输给身为勇者级暗杀者的奥·凯尔拉。   旋即又是一阵轰鸣分隔彼此,二人互退十步,红色的雾隐隐流于空气之中。   “呃……!”   奥·凯尔拉的嘴角流下一汩暗红。属性值终究还有差距,奥·凯尔拉显然在正面对拼中落了下风。   “呵!果然如我所料!在高速近战的对拼中,你这种主修武道的家伙,根本来不及施展魔法,更别提触发特性了!”靡菲斯特大笑一声,“而我不止在力量和速度上碾压你,防御力上更是固若金汤!哈,真感谢你女儿的属性值啊,让我即使受到攻击也不会轻易……”   “你是不是在想,以你的防御力,不会轻易在我的攻击下受伤?”   噗。   忽然的气血翻涌,让靡菲斯特喷出一口鲜血,下一秒,无数伤痕自他体表显现,顿时,鲜血狂涌。   “什么……怎么会……!”   “「使用魔法技能后的下一次物理攻击,转化为真实伤害」。”奥·凯尔拉缓缓说道,“难道你没有发现,我一直都符合这个条件么?”   靡菲斯特仔细看向脚下的「暗界杀域」,忽然发现了些许不对劲。“这个「影纵」……在「闪烁」?”   那是完全无法看清的闪烁。「暗界杀域」,正在以极高频率的状态重复着「开启」与「关闭」的状态。   “这就是「暗界杀域」的能力。”奥·凯尔拉说,“以高频的闪烁震荡对手的魔力元素,从而达到击伤对方的目的……可是,魔法伤害已经对你几乎无效了吧,那么……这高频的闪烁,正好可以成为触发我「特性」的条件。”   每一次的闪烁,都触发了一次「暗杀者」。   这就是,奥·凯尔拉的真正实力。   “哈……不错,不错啊……但是,勇者,你仍是失算了。”就算身陷不利,靡菲斯特却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如果是之前,你还有战胜我的能力……可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安·凯尔拉的自动恢复属性也被我收入囊中,接下来,就算是硬拼到底,属性值的差距也足以让我干掉你!来啊,你还有什么花招,统统使出来!不过是一群负隅顽抗的家伙,你们已经穷途末路了!”   “哦?”可奥·凯尔拉却忽然笑了,“那你猜猜,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出现?”   “什么……”靡菲斯特端详着对方,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等等,圣剑·十字星的暗杀者模式,应该是两把短剑才对……你的手里,为什么只有一把?!难、难道!”   “答对了。”   “是安·凯尔拉?!”靡菲斯特这才发现端倪,扭头望去,原本就在身后的安君早已不在原处,“那家伙……已经去祭坛了?!”   “——你答对了哦。”安君手里,正是那「圣剑·十字星」的另一把短剑,削铁如泥。此刻,他已经来到祭坛中央,对准那魔力反应最浓烈的位置刺了下去。   “不、不好!”靡菲斯特有些慌乱,想挣脱「暗界杀域」,却发现那领域如同强力胶水一般无比粘稠,就算全力挣脱恐怕也要许久,“原来这家伙,也是为了拖住我?!”   “别想跑!”奥·凯尔拉大喝一声,“你想的没错,我直到现在才来,就是为了给安·凯尔拉最后的计划兜底,为了她,我连自己的计划都全部抛弃!以我的全力,便必能牵制你这一分钟!”   “你这混蛋……!”   “安·凯尔拉!你说过的吧,你说过再给你一分钟,你就能破解他的能力了吧!这一分钟,就由我来争取!”   奥·凯尔拉明白,自己一旦出场,就代表着自己的规划要全盘牺牲,所有为了迎战靡菲斯特而做的准备,此刻都要成为安君的陪衬,只为了争取那不知能否成功的一分钟。可一旦安君失败,那这七年的一切准备,连带着所有人的生命,都将付之一炬。   “我从未信任过任何人,可现在,我要将一切希望都托付给你——”   这是最大的信任。此刻的奥·凯尔拉,将一切的一切,都托付给了自己那离别七年、从未好好沟通过的女儿。   “——只因为,你是我奥·凯尔拉的女儿!”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六十一章:逆转,须臾之间   轰!!   拖着伤势,奥·凯尔拉再次与靡菲斯特近身相搏,这一次,靡菲斯特乱了阵脚,一边关注安君一边关注眼前的奥·凯尔拉,使得他一时间难以应对,竟一下子反落下风。   先前的攻势威胁让靡菲斯特有些束手束脚,可他又不能继续拖下去,猛烈的攻势下,反而让他更难以找到突破点。   “可恶……你会后悔的!”靡菲斯特愤愤道,“我要让你知道,与我为敌,到底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祭坛之上,拿着十字星的安君已经挖掘出一个小坑,越来越浓烈的魔力反应逐渐溢出。   “从一开始我就在想,如果要维持如此规模的魔法,仅仅依靠等级和魔力,肯定是不够的吧……”安君说,“但,倘若加上「魔女」的力量,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砰——   被挖开的祭坛中央,光芒伴随着一阵微小的爆炸,卷起一阵烟尘。   安君接着说:“为什么你每次重置时空,都要破坏这座祭坛?不……你不是在「破坏」,而是为了拿走这祭坛中真正重要的东西——没错吧,靡菲斯特,如果是兽族祭坛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你真正的阵眼,就是埋藏于这祭坛之中的,另一块「魔女遗物」!”   金光缓缓浮现。   只是……   最后现形的,不是预想中的骨头,而是一颗半透明的魔力晶体。   不是「魔女遗物」。   而是「棱镜」。   “怎么……怎么会?!”安君诧异道,“藏在这里的……不是魔女遗物?!”   靡菲斯特笑了。   “怎么,终于发现,自己失算了么?”再次与奥·凯尔拉分开,二人又陷入更重的伤势,可这伤势却根本掩盖不住靡菲斯特的得意。“呵……你一直以为,我在每次回溯前都要破坏一次祭坛,是因为我在那里面藏了什么……比如魔女遗物,对吧。可你就没有想过么,这个信息……就是我「特意要让你知道的」。”   “什么……”   “会这么想也很正常,毕竟,我曾指使过狼痕王,对弗拉沃尔城发动「焚城级」打击呢——那你肯定就会想到,我也能利用魔女遗物做些什么……而且,魔女的左臂一直在你那里,你坚信和那块遗物无关。”靡菲斯特说,“没错,我发动这个技能,的确用到了「另一块魔女遗物」,可当你杀了我也没发现魔女遗物的所在处时,你就必然会想到……那个每次都会被我破坏的兽族祭坛。”   光芒愈发闪亮。「棱镜」,是自动施法单元。   即使靡菲斯特本人被「暗界杀域」牵制,可提前预留的「棱镜」,依然能发动它预设的功能。   “难道你……是故意让我发现……!”   “没错。所有的破绽,都是我故意露给你看的。”靡菲斯特大笑一声,“我观察你那么久,你以为我会低估你的谋略么?如果我直接说明,那你肯定是不会信的吧……”   安君终于想起,靡菲斯特说过的一句话。   「我绝不会向你透露我的情报。」   这不是什么宣言。这是一句心理暗示。   “所以,”靡菲斯特继续说,“我才一边在表面上拒绝给你透露,一边卖出‘破绽’给你——只有这样,只有让你自己推理出我想给你的答案,你才会相信你自己的推理,一步步走入我的圈套!”   第九魔种,靡菲斯特。世人称之为蛊惑人心的恶魔。五夜童谣称他为最狡猾的魔种。   “难道这颗「棱镜」……!”   “我早就预料到,「棱镜」可能会失效的情况——那是只有在我真正无力回击之时,才有可能被你发现的情况——所以,我就在这里,在这我提前给你预留好的圈套里,留下了我最强的一只「棱镜」!”靡菲斯特说的没错,但凡靡菲斯特有能力阻止,他都会将这颗「棱镜」留到最后,这样做,既增加了安君对此处的怀疑,又完美地借安君之手,发动出他最后一颗「棱镜」。“安·凯尔拉,是你,葬送了你自己啊!正是你的自以为是,错漏了你最后的机会!”   “不好……父亲,快阻止那颗「棱镜」!他……他真正的能力,不只是操作光与记忆!”   可即使这样说,奥·凯尔拉也根本没有任何余力,阻止这个攻击范围之外的「棱镜」。   “安·凯尔拉,你猜的没错……自始至终,我所展现的力量,都只是我给你们设置的「骗局」——「棱镜」的真正能力,就连我的创造者都被我骗过去了。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真正力量吗?那好,仔细看着吧,这就是,你今生的最后一次了。”最后一颗「棱镜」的光芒忽然涌入靡菲斯特的身体,“我说过,胜负已定,是我的胜利了——「棱镜·第七分支」,「遗忘的创世纪」!”   嗡——   只一刹那,半径二十米的「暗界杀域」,消失了。   “时间啊,忘记这个「过去」吧。”   “我的魔法……失效了?”奥·凯尔拉大惊失色,“不……不是失效,而是像从未发动过一样,就连我的MP都恢复了?!”   不能放任他继续发动下去了。奥·凯尔拉心中一紧,提起短剑,发动「短距瞬移」径直移动到靡菲斯特面前。   “时间啊,忽略这个「现在」吧。”   唰!   一道刀光划过,却扑了个空。   “不好……!”   “消失了?”安君一怔,他完全看不清靡菲斯特的动作,那不只是高速移动或瞬间移动这么简单,可就当他再想确认靡菲斯特的位置时……   “呃!”   剧痛,从背后贯穿至前胸。   靡菲斯特那戴着假肢的右手,穿透了安君的身体。   完全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可对方已经来到了身后,完成了一击必杀。   “难道……”   脊椎和心脏遭到严重破坏,安君控制不住身体,应声倒下。   “你应该更早明白的,安·凯尔拉。”靡菲斯特冷冷地说,“你明明知道,我的魔法,无法直接对你产生作用,那我,就只能借助「其他东西」来产生间接影响了。而能产生这种影响的,只有「那个」了吧。”   “难道「棱镜」的真正能力是……”安君颤颤巍巍,忽然明白了什么。“——是操作……「时间的记忆」……?!”   “太晚了,安·凯尔拉,你发现的太晚了。”靡菲斯特说着,又抬头对远处的奥·凯尔拉大声道:“不许动!你若敢动一下,我就直接砍下这家伙的头颅!看过刚才的行动,你应该明白,你不可能比我更快吧。”   “可恶……!”   “我只想夺取她的魔女灵魂链接。”靡菲斯特说,“奥·凯尔拉,如果你想保你父女二人周全,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别再阻碍我!”   靡菲斯特蹲下,以假手按住安君的头,魔力包裹住安君全身。旋即一股巨大的吸引力直侵安君灵魂。   “呃……!”   失血,伤势,还有灵魂上的侵入,痛苦顿时传遍安君全身,可安君却没有分毫反抗之力。   “小安……小安!”莫伽迪雅在嘶吼,可她的声音却越发薄弱,“快救我!我能感受到……我们之间的连接正在崩坏!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莫伽迪雅……)   可现实的巨大力量,斩断了一切反抗的力气。就连治疗术,也被靡菲斯特操作时间记忆的能力强行打断,此刻的靡菲斯特早已算尽一切,他要把所有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全部抹除。   泉涌般的鲜血,浸染祭坛。   魔女的灵魂,一边被撕扯,一边被靡菲斯特缓缓吸收。   “力量……我能感受到,这无穷无尽的力量!”靡菲斯特愈发兴奋起来,“论谋略,你们终究败给了我!”   “靡菲斯特……”安君的气息已经无比虚弱,“住手……不要对莫伽迪雅下手……!”   …………   ……   「夜」的结界。   明亮的夜幕中,月下弥音颤抖着强撑身体,身上的血液渐渐干涸,即使是不纯阳光的侵蚀,也仍让月下弥音吃尽苦头。   而那靡菲斯特的「曜日化身」,正不慌不忙地传递着来自「过去」的阳光。   “喂……这阳光要是再不停歇,我可真就要葬送于此了啊……”   昏暗的宫殿角落,爱丽丝手里捧着那把弥音送来的匕首,忽然感受到一股不祥的预感,不禁泣不成声。   “主人……主人……”   身后,安·凯尔拉那具失去灵魂的身体,给不了爱丽丝任何答复。   她想起了月下弥音的话。   如果不是自己,那这个魔法根本就不会发动。如果不是自己的任性,靡菲斯特就根本利用不了这根魔女遗物的力量。如果不是自己的无知,那主人身上的符咒根本不会被自己咏唱出来。   爱丽丝看向了安·凯尔拉,沉默许久。   然后,她将那把蕴含着空间魔力的匕首,对准了自己。   …………   ……   「昼」的结界。   “终于……我终于能拿到魔女的力量了!哈哈哈哈!”巨大的力量涌入靡菲斯特体内,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兴奋感,“安·凯尔拉,你们争取的这一分钟,最后竟用于葬送自己,这感觉怎么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你引到这里,用你的血开启祭坛!”   “……靡菲斯特。你说过……如果将魔女的灵魂给你,你就会放过我们,这是真的么?”   “这就是败者的祈求了么?真不错。”靡菲斯特冷笑一声,然后俯下身子,悄悄在安君耳边说,“我是说过这些话,可是……我从没说过我会遵守。”   “……”   “怎么了,终于感到绝望了么?很好,我就喜欢人类的这个表情!”靡菲斯特说,“我要杀光和你有关联的所有人!包括这个国家和弗拉沃尔城,我要让你亲眼看到我的屠杀,亲眼看到我杀光你所有的亲人,然后让你在最深沉的痛苦与绝望中死去! 我要让全世界都看到,反抗我的下场!”   “……是么?果然,虽然之前素未谋面,我却总觉得,你是个罪孽滔天的恶魔……”   “哈啊,谢谢夸奖,顺带再告诉你一件事……”靡菲斯特笑道,“我的「棱镜」之所以拥有了操作时间记忆的能力,真是多亏了你的小伙伴啊……不过因为莲伊的阻挠,你应该不记得那家伙的存在了吧。”   “什么……你说的是谁……?!”   “真是可怜,连和自己出生入死的伙伴都遗忘了。可我却还记得啊,因为我在归还他的「灵魂」时偷偷拿了一些边角料,所以我还记得这一切!”靡菲斯特说,“我记得他让我吃尽苦头,我记得莲伊夺去我的右手……我还记得,这都是因为你的反抗!所以,我掐断了那胖子的咽喉,让他在痛苦中一点点死去——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忽然一股魔力穿入安君的灵魂深处,旋即,无数影像涌入脑海,安君仿佛一下子回忆起了什么。   “……!”   “痛苦吧,绝望吧,然后为自己的愚蠢懊悔吧!”靡菲斯特再次陷入了癫狂的模样,“很快你就会哭着求我,让我早点给你个痛快!”   安君的身体在颤抖,那不是因为失血的寒冷,也不是因为恐惧……安君的眼神,忽然间深邃得有些骇人。那是谁也未曾见过的,安·凯尔拉的「愤怒」。   “靡菲斯特……你已经,触及到我的底线了。”安君说,“哪怕是要杀我,我也不会感到这样的怒火……可你这些话,忽然让我想起来,我会对你心生仇恨的理由……”   “这是因为我给你灌输的记忆啊,看来,你现在的抗性也已经无法抵抗我了。”靡菲斯特得意地说,“不过,这些记忆可都是真实哦,我要让你清楚地回忆起,那个王庞志的惨状。来吧,让我看到你更深沉的痛苦,这样我才能更好地吸收魔女的灵魂!”   “你说的没错,你确实让我的情绪,产生了波动。”不是寒冷,亦不是恐惧,安君颤抖着如此说道,“只是这不是痛苦啊……这是怒火,这是连我都无法抑制的……愤怒。”   “那又怎样?如今,连魔女的灵魂都要被我夺走了!”靡菲斯特全力运行魔力,吸引力骤然增强,莫伽迪雅与安君的灵魂链接在瞬间绷断,她的灵魂,逐渐脱离了安君的身体。“结束了,安·凯尔拉。是我赢了!时间啊,葬送他们的「未来」吧!”   已经没有办法了。身体重伤,莫伽迪雅被剥离,属性值和技能全部被剥夺,奥·凯尔拉投鼠忌器,月下弥音身负重伤……一切,已经没有办法了。   “——是么?”   可安君,却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说什么?”靡菲斯特好像没有听清。   “我说的是,「再给我一分钟,我便能破解你的魔法」。”安君语气虚弱,可他的嘴角,却缓缓浮现一抹笑意,“可是直到现在,「一分钟」才刚到啊。”   一分钟。   不是指挖开祭坛寻找魔女遗物的一分钟。   从挖开祭坛,到发现被欺骗时,也不过数秒而已。   “真正的一分钟,现在才刚刚结束。”   嗡!   一道魔光从安君的伤口处钻出,直指靡菲斯特眉心,那道魔光出现的位置被安君的身体盖住,让靡菲斯特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魔法的发动,可尽管如此,靡菲斯特的高额敏捷也足以让他轻易闪避。   “太慢了。这就是你最后的底牌?”靡菲斯特感到有些不明所以,“又弱又慢,就算打中我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啊,你这家伙已经傻了么?”   “我从来……没想过正面杀死你。”安君说,“这只是,一个基础的魔力射击,哪怕是我,也能在祭坛与地下魔晶矿脉的加持下使用……”   “那又如何?真是无聊,到了这种时候还在做无用的挣扎……啊。”   “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呢……?”安君说,“我所扔出去的,是一枚「钥匙」啊。”   「钥匙」。   以魔法形式扔出的「钥匙」。   靡菲斯特忽然有些惶恐,他想起了什么,但他不敢相信,他在环顾四周,想要否定那不该出现的可能性之一。   地下魔晶矿脉。   兽族的祭坛。   勇者。   圣剑。   被选中者的鲜血。   这些事物的组合,好熟悉。   空气,忽然有些冰冷。   然后靡菲斯特听到,身下的修女这样说:   “埋在这里的,不是魔女遗物。这件事……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什么……你说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不详的预感直入骨髓,靡菲斯特知道,刚才那个魔法,有些不对劲。“「棱镜」,回退这个「过去」——”   可是,没有任何反应。   “果然……你的「第七棱镜」,只能回退自己接触过的「过去」吧。而且,你是依靠地下魔晶矿脉的加成,才能生效的……”   “地下矿脉……被污染了?!发生了什么?!”   在安君身上被刻印符咒的时候,莫伽迪雅就说过,只要脱离地下魔晶矿脉的范围,这个魔法也许就会解除了。   可如果离不开这里,又切不断二者的联系,那就只有一种方法解开这个魔法。   “我早就知道了,你藏起来的魔女遗物……其实就在你身上,对吧。”   靡菲斯特下意识起身后退,望向了自己的那只假手。而在这一刻,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白点。   白色的点缓缓飘落,温柔而微弱,可靡菲斯特却忽然感到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那是……一片雪花。兽国的金秋十月,不该出现的一片雪花。   带着试探的心情,靡菲斯特伸出右手假肢,触碰到那片雪白。   咔。   木制的假手,只在眨眼之间,化为一片白色的齑粉。   “?!”   木质粉碎,从中露出来的,是一只人类的右手骨骼。   魔女遗物。   不同于爱丽丝所持有的左臂,这一根,是靡菲斯特自己拿到的魔女的右手骨——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得到的,但安君只知道,靡菲斯特那强悍的能力,绝对不仅仅来源于他本身。   而想要打败他,也不能只依靠自己。   魔晶矿脉。祭坛。勇者。圣剑。   “我要做的,只是「来到祭坛的中央」,然后洒下自己的鲜血……仅此而已。”   被选中者的鲜血。   ——和魔女遗物。   ……   夜的结界。   忽然之间,阳光黯淡下去。月下弥音失力瘫倒,强撑着没有让自己显得太难看。   她望向东方,那里的天空,隐隐泛起一片鱼肚白。   “看来,是成功了啊。”弥音苦笑道,“安……我这几百年来,可从未有过这么一天,竟让我如此期盼黎明。”   ……   昼的结界。   昏暗笼罩了天空,冰冷侵染了空气。   雪白色,吞噬了肉眼所及的一切。   “「棱镜」被打断了……是魔力乱流?!”恐怖的严寒包裹着扭曲至极的魔力乱流,破坏了一切魔法的构成,甚至污染了地下的魔晶矿脉。就连勉强生成的「棱镜」,也在瞬间化作一阵冰粉。“你竟然……你竟然……!”   “没错……”   那是一枚钥匙。   一枚……可以打开某处「封印」的钥匙。   “你竟然,放出了那个怪物!”   两千年前的千禧年之战,魔女莫伽迪雅曾将这样一个怪物,打入永恒的封印之中。那是连莫伽迪雅都坦言过,能够重伤到自己的存在。   第三魔种,库里因茨。   哪怕是一丁点的封印解除,她的分身也会从中钻出,带来此世间最恐怖的灾难。   其名为……   “「七阶魔法·永夜深寒」。”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六十二章:决战来临   弗拉沃尔城。   “哈……”   诺亚手中的剑有些发抖,身后的魔法师蒂娜早已用光所有魔力,圣骑士珂洛丽丝还能勉强作战,可很显然,她也早已到了极限。   一百四十三只「普通级」,五十二只「精英级」,二十一只「灾祸级」……   黑色的,魔晶石构造的魔物尸体,铺满了这山洞的每个角落。   身后护着的,是一个亚人族的小孩,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还有面前的,一只「破军级」。   当魔物的等级达到LV50以上,并在体内修炼出魔晶核心后,便会进化到这个等级。   自从狼牙离队之后,诺亚的小队实力大减,但毕竟诺亚这个队伍核心还在,对付一只「破军级」也许还不算什么……可是,自从来到这座城市,他们没有从城民那拿到任何一点补给,再加上他们已经在这里连续战斗二十多个小时,体力和魔力上的消耗,让他们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实力。   来弗拉沃尔城是队长诺亚的意思,自从他得知弗拉沃尔城的毁灭和自己的失误有关之后,他便没有分毫犹豫地跑来弗拉沃尔,他想要亲自向弗城和贫民区的居民们赔罪。   可很理所当然的,几乎没有人愿意接纳这种道歉。诺亚没有搬出任何人来充面子,也没有为自己做出任何辩解,他只是将弗城受灾的真相告知民众,然后很直白地祈求他人的原谅。可亚人族的贫民们又怎能接受这种唐突的真相,那些本会对着狼痕发泄却又无法发泄的怒火,自然转移到了诺亚身上。   这件事,除了诺亚的小队和贫民区的亚人,没有更多人知道了。   “小孩,你没事吧。”诺亚对身后的男孩说,“快,珂洛丽丝,你带着这孩子和蒂娜先撤,这里离出口已经不远,也没有更多魔物的气息了。”   “那你呢?”   “我来断后。别磨蹭,快!”   “你已经没有魔力了!”珂洛丽丝反对道,“蒂娜的加护魔法早在二十小时前就断魔了,你这是在拖着无强化的身体强行作战!”   “我是队长!听我的!”   “就因为你是队长!”珂洛丽丝说,“你不止是队长,还是「勇者」!是带领七勇者的真正核心!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亚人小孩,你要把「勇者」的性命都搭上?!”   珂洛丽丝的话很理性。如今体力衰竭魔力耗尽,再对付一个「破军级」的魔物实在是过于危险,如果不管那个孩子,他们完全有能力逃出这里。而诺亚,是「勇者」,是千禧年七勇者中真正的领队,是传说中能够战胜灾厄的真正核心……他不该在此时背负生命的威胁。   “……珂洛丽丝。”诺亚说,“我若死亡,不过二十年后,还有新的「勇者」接替我的宿命。可我若退缩……我还怎么和乡亲父老们交代?!难道我要和他们说,身为「勇者」居然连一个小孩都保护不了?!”   那魔物,蠢蠢欲动。它在缓缓向此处逼近,静待时机发动进攻。   它的全身都由被污染的魔晶石构成。这个原本用于开采地下魔晶的矿洞,本不会生成这样的魔物,可是,自从第三魔种库里因茨在弗城肆虐之后,弗拉沃尔所有的地下魔晶矿脉竟被全面污染,如今,这个矿洞已经俨然成为一座魔物巢穴,甚至连「破军级」的魔物也开始出现于此。   “收起你那愚蠢的自尊心!”珂洛丽丝说,“培养一个「勇者」需要花多少时间和资源你不懂吗?!能不能打赢你心里也没数吗?!”   “……”诺亚架起剑,在逻辑上,他反驳不了珂洛丽丝。“你不懂,珂洛丽丝,这无关什么尊严、脸面,那些我从不在乎……可是,我只知道,此刻我必须站出来。如果连「勇者」都选择了逃走,那这世界、这个孩子,还有谁来拯救?”   “啧……蠢货!”珂洛丽丝把手上的盾牌一摔,然后从怀中取出一瓶蓝色液体,扔给身后的蒂娜,“蒂娜,这还有半瓶魔力药水,别嫌弃我喝过的。这足够支撑你再给我们释放一个加护魔法。”   “你……”   “诺亚,这是胜算最高的办法。”珂洛丽丝双手持剑,那是圣骑士少有的冲锋架势,“我们两位「勇者」合力,就以下一击和那家伙定胜负。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哈。谢了。”   曾经,那个血族嘲笑过自己。她说,自己还不配被她杀死。她说,自己还没去过永风砂域,没去过夜精灵迷宫,没拿到圣剑,也没有多少层神谕……其实这些,无论是历练亦或圣器,他早就能够得到了。   但他没有。这一路上,总会因为种种事件而耽误他的行程,比如陌生人的求助,恶人的诡计,亦或……来自友人国家的事件。   就比如那个叫做兽王牙玉的圣物,他知道这东西就藏在兽王宫的某处,他也知道,只要说一声,无论是狼牙还是安·凯尔拉,都会大方地把这个只属于勇者的圣物拱手相让。   但他没有。他甚至没有让狼牙和安·凯尔拉知道这件事……只因为他的失误,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他不想在自己赎完罪之前再麻烦任何人。在这无止尽的黑夜中,诺亚看着那只魔兽,眼神里闪烁着金色的光。   “我很怀疑,这黑夜的领域也许和这只魔兽有关。”珂洛丽丝说,“总要有人打破这场梦魇。”   “如果这个黑夜是对我的惩罚……”诺亚凝聚最后一丝气力,化身为一颗毫无顾忌的飞矢,直冲敌人的胸膛,“那这黑夜,就由我来终结!”   …………   ……   兽人之国,王宫城。   无论此刻的勇者一行人做出了多大的觉悟,远在兽国的安君都不可能听得到,更何况对此刻的安君而言,勇者们的所作所为,也不过只是处理了这场灾厄的边角料——尽管他们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不过即使是这样,安君也很感谢那些人,他们在看不到的角落里保护着自己保护不了的人们。   “如果是在这个结界里,那,就不用担心误伤谁了。”   深入骨髓的咆哮,充斥天空,连同那足以抹杀一切的白色,降临在这座城市。   “——「七阶魔法·永夜深寒」。”   与其说这是魔法,不如说,这只是用一把「钥匙」,打开了莫伽迪雅在两千年前设置的结界。以安君剩余的魔力量,仅仅只能打开一个狭窄的缝隙——但这足够了,即使只是缝隙,库里因茨也足以向人类世界投放自己的分身。   然后,其随身带来的——强大的魔力乱流和元素污染,会葬送一切企图与之争辉的魔法,甚至会在以后几十年内,都会渗入地下,污染数千平方公里的魔晶矿脉。   “怎么可能……我的结界……在崩溃?!”   只是分身而已。   只是分身降临在此处而已。   那第三魔种,仅仅只是将自己身体的极小部分放入人间,便会带来等价为七阶魔法的附带影响,那是对标「焚城级」的,被冒险者协会认定为最高等级的灾厄。   靡菲斯特知道,即使再对安君动手,自己也没办法阻止这灾厄的降临……他不认为自己能阻止库里因茨乱来,哪怕自己和那怪物有着某种亲缘关系。   可他还是用最后的力气对准了安君的位置,结界即将崩溃,在库里因茨的影响下,一旦失去结界,他便没有自信面对一个随时会回满状态的安·凯尔拉。   “不管怎样,先把你干掉,一切都好解决!”   靡菲斯特凝聚全身魔力以抵抗来自库里因茨的冻结,他很庆幸自己夺取了对手的魔抗性,才不至于落得和自己的假手一样的下场——但即使那些抗性可以保自己不死,他也不敢再怠慢任何一秒了。   靡菲斯特以掌为剑,刹那之间刺向安君的头颅。   砰!   “呃?!”   同一瞬间,一片黑色包裹住安君全身,靡菲斯特的手穿过黑色,径直砸在了祭坛石中。   “是……「影纵」?!”   靡菲斯特没有看错。那是「影纵」,是黑暗系魔法中的基础,「影纵」。   那是,在认识莫伽迪雅之后,安君得到的第一个技能。   “看来,「过去」要回到我身边了呢,靡菲斯特。”   “可恶……结界在崩溃!我剥夺的「过去」……正在被她取回?!不好,再这样拖下去的话……我会输——”   “想再次重置时空吗?”安君警告道,“你想借助「死亡」再次重置吗?!你已经没有机会了!这附近所有的魔晶矿脉都会被库里因茨污染,连这座祭坛都会被被完全冻结,别说影响时空,就凭你那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连施展保护自己的魔法都没有可能!”   “可恶……别得意!如今我已经取得莫伽迪雅的灵魂,只要我找到吸收她的机会,我就能得到所有的力量碎片!届时不管是你还是库里因茨,都不是我的对手!”   “可是,你没有机会了。”   “哼……机会?我的机会,远超你的想象!”靡菲斯特的身体渐渐淡化,看得出来,整个结界都在逐渐崩塌,这个无限轮回的「过去」,正在回到时间的正轨。“看着吧,安·凯尔拉,哪怕不用结界……我也必能胜你!”   靡菲斯特消失了。安君知道他去了哪,但在这还未完全崩塌的结界中,他追不上对手的脚步。   安君无需说话,奥·凯尔拉亦能看清这一切。   “他要去找那个亚人。”   奥·凯尔拉指的是爱丽丝。   “嗯。”   “如果是她的话,很可能真的会帮助靡菲斯特完成魔女之力的召唤。”奥·凯尔拉说,“而那姑娘,并不聪明。”   “我知道。”   “怎么办?”   “父亲。”安君冷静地说,“可以给我枚金币吗?”   “你不担心么?”奥·凯尔拉说,“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他的结界里活下来,一旦结界崩溃,库里因茨也会加入战斗……同时面对拥有魔女力量碎片的靡菲斯特,还有那个传说级的怪物……我们未必能有胜算。”   望着那漫天的飞雪,安君的表情,仿佛融入了这深寒的凛冬。   “我说过,他已经没机会了。”   …………   ……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六十三章:终焉降临   时间正在回到真正的轨迹。   永远的夜,终于迎来了黎明。   “咳……”   拖着一缕残魂,靡菲斯特艰难地推开了一道道房门。他收回了一切魔法,无论是操作时间记忆的结界,亦或是牵制弥音用的曜日化身,此刻,全部被他强制收回。   这样的行为是极其危险的,它会带来巨大的反噬。   靡菲斯特也是如此,使用禁术带来的惩罚,几乎耗光了他最后的一半阳寿,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他知道,自己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魔女的灵魂。   只要莫伽迪雅的灵魂还在自己手上,再使用五夜童谣给自己的秘法,召唤出所有的力量碎片,他便不愁寿命的长短。   “在哪……这家伙,藏哪去了!”   似乎连「棱镜」的精确侦察都难以做到,他只能确定大概的位置,然后再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寻找。   “不许躲!给我出来!区区一个亚人……不许忤逆我!”靡菲斯特一脚踹开眼前的房间,“哈,我嗅到你的气味了!亚人……嗯?”   这里是厨房。虽然说是厨房,但也有餐桌和椅子。   安·凯尔拉的身体坐在椅子上,桌上是一碗汤。   起初安·凯尔拉的存在还吓了靡菲斯特一大跳,让他差点以为对方在自己之前已经完成了埋伏,可实际不然,面前的安·凯尔拉,也不过只是具没有灵魂的肉体。   “哈……果然,在结界还没有完全结束之前,我还有时间!”   靡菲斯特又看到,那名为爱丽丝的亚人少女,正身穿一袭黑袍,在灶台前煮着什么。   “早餐的时间,到了哦……”爱丽丝的声音里,有些沙哑,还有些颤抖,听得出来,那是哭了一宿后的嗓音。“主人你饿了吗……”   “原来在做早餐啊……那身衣服,是安·凯尔拉做管辖者时穿的么?呵……看到你是这个状态,我就放心了。”靡菲斯特长舒一口气,他知道,那代表着自己还来得及。“是炖肉么?还是排骨?不过,不重要了,爱丽丝,现在计划提前了,你不是想救你主人么?给我马上过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安·凯尔拉!”   靡菲斯特指着安·凯尔拉的身体,做出攻击的架势,但他还要用到爱丽丝,所以他也并不想真的动手……但他知道,爱丽丝没有那种判断力,只要稍微一吓唬,什么都可以搞定。   “呜……不要对主人动手!我什么都可以做……”   “魔女遗物在哪?!”   “在……就在桌子上……”   “啊?”靡菲斯特一转头,忽然自嘲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已经糊涂了么,竟然连魔女遗物的气息都感知不到了……不行,我已经虚弱过头了,我必须冷静下来。”   “什么都可以给你,请你……不要对主人下手,求求你……”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靡菲斯特拿起那根魔女遗物,然后默默咏唱着什么。“接下来我要施展一个魔法,你就站在这里,不许乱动。”   “是……”   (哈……真好解决,幸好这家伙是个傻子,只要稍微一骗就可以连命都不要,真是天佑我靡菲斯特。)靡菲斯特心里暗自窃喜,(安·凯尔拉,你没想到吧,我一直暗示给你们的「祭坛」,其实并不是那个兽族的祭坛——真正的祭坛,就是身在此处的爱丽丝!无论是月下弥音还是你,你们的注意力都被我引到了别处吧!这才是我真正的底牌,和我靡菲斯特斗智,你们终究赢不过我!)   可就在这时……   爱丽丝的黑袍底下,一把尖刀露出了寒芒。   此刻,爱丽丝就站在灶台旁,在靡菲斯特将注意力集中在魔女遗物的时候,爱丽丝正站在他的视野死角之中。   「这把刀,有我的附魔,它可以砍断任何东西。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自己做选择吧。」   (弥音小姐……我,已经做好选择了!)   身披管辖者的黑袍,那上面有着安君的气息,爱丽丝忽然感觉自己的主人就在身边。她从那暗协衣服藏匿暗器的口袋里掏出匕首,这一刻,爱丽丝俨然一位冷血的暗杀者。   唰——!   “哦,我还忘了一件事。”   砰!   只听一声震响,爱丽丝整个身体飞了出去,砸在灶台之上,打翻了一片锅碗瓢盆,炖煮的汤随着锅一下子坠翻在地,滚烫的汤和炖料扑到爱丽丝的身上。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并不会得到靡菲斯特的怜悯,他缓缓转身,然后捡起地上的匕首,冷漠地说:“我就知道,月下弥音肯定偷偷见过你,那样的话,她就不会什么都不做,以那家伙的狡诈,她肯定会留给你一些阴险的东西。”   “呜……呜!”   “所以这把刀就是她给你的东西么?”靡菲斯特盯着爱丽丝,“虽然我自以为自己骗过了弥音,但是……我可不是那么松懈的家伙啊,果然是打算阴我一手。不过,想和我比这种事,你们还差得远呢。”   “呜……”   “刚刚我和你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让你以为我放松了警惕,以便让你露出马脚罢了,你还真以为我会糊涂到那种程度啊。”靡菲斯特伸手,指向爱丽丝,“不过,为了防止你再做什么手脚,就先把你的四肢打断吧。虽然会影响魔法的效果,不过那也是为了谨慎考虑。谁知道你会不会再做些什么。”   一颗棱镜,缓缓凝聚在靡菲斯特的掌心。   “不……不要……”   “区区一个傻子,也敢自以为聪明,这就是你的下场。”   轰!   数道光束直向爱丽丝冲击而来,后者没有任何躲闪的能力。   然而……   爱丽丝却忽然被推开了。   噗!!   取而代之的,是安·凯尔拉被贯穿的身体。   “诶……?!”   扑通。   失去了灵魂,这具身体在靡菲斯特面前脆弱如纸。   “不……不……!”   “什么啊……明明被封住了灵魂,却还是能挣扎一下么……”靡菲斯特忽然感到有些惊讶,“这家伙的灵魂攻击抗性,到底变得多高了啊……”   “主人……主人!”   “真是愚蠢啊,竟然为了一个亚人奴隶做到这种地步。”靡菲斯特不屑一顾地说,“呼吸……停止了么。呵呵……!正好,我只要杀掉你的身体,你的灵魂就算回来也拿我没什么办法!只不过,爱丽丝的状态……啧,只能强行启动仪式了么——「遗忘的创世纪」!”   光芒,骤然涌现。旋即凝聚成一颗光球,散发着澎湃的魔力,涌入靡菲斯特的体内。   靡菲斯特拿起爱丽丝的魔女遗物,他感受得到,来自魔女之力的涌入。   “哈哈哈!没想到啊,只是极小部分的魔女力量便有着如此恐怖的魔力!”靡菲斯特感受着魔女碎片变现时的力量,“不错!远超我的预期,魔女的灵魂,正在悦动……嗯?”   可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不对……有点不对!”他忽然看到,那光球散发的能量,正在被另一端瓜分着,“有人……正在偷取我得到的力量?!”   只有这时,靡菲斯特才终于正眼望向了脚下的爱丽丝。   “是……是你?!不可能!你根本没有魔女遗物,你是怎么引导这份力量的!”   爱丽丝没有说话。   她单手抱着安·凯尔拉的身体,仍在啜泣。   单手……?   靡菲斯特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你给我的这根魔女遗物……”靡菲斯特看着自己假手中安插的魔女右手,又看了看从爱丽丝那里拿到的魔女左臂,“小了一圈……?”   冷汗,溢上靡菲斯特的额头,一股恶寒爬上他的脊背。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靡菲斯特一下子撕开爱丽丝的黑袍,眼前的场景,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你?!”   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就只能模仿他人。   模仿安君为魔女遗物消毒时,用开水煮的模样。   模仿靡菲斯特失去右手时,用假手代替的模样。   去想,月下弥音对她说过的话。还有那把,无论是什么都能切开的刀。   鲜血,早已浸透包扎用的黑布。   原来,黑袍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掩盖那把匕首。   因为那把匕首早就用过了。   “我不懂啊……我什么也不知道,没有主人,我什么都不会做……但是,但是……”   爱丽丝的左臂,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人类的左臂骨。   “你……你这傻子,不,你这疯子!”靡菲斯特看着撒落一地的汤料,就算是面对安君,他也从未如此惊慌过,“为了欺瞒我,竟做到了这种地步?!”   “就算是我,只要是为了主人,我愿意献上一切!”   靡菲斯特说过很多次,爱丽丝是傻子。   那并没有什么错。无论是智力水平,抑或是理解能力,爱丽丝都远差于正常人。   可这,是只有傻子才能想到的,只属于蠢货的战斗方式。   巨大的能量,发疯似的涌入爱丽丝的体内,魔女灵魂所召唤而来的力量,很显然会偏向拥有魔女遗物更多的一方。   “可恶!可恶!”那狂乱的能量转瞬即逝,靡菲斯特甚至没能来得及施展任何妨碍它的魔法,他看着爱丽丝,只得愤愤咒骂,“你这家伙……竟敢偷取我的力量!不可原谅……不可原谅!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只要偷了一点东西就能与我匹敌?你错了!没有安·凯尔拉,你什么也做不到!而我,就算只拿到一部分的魔女之力,我也足以傲然于世!接下来只要杀了你,我照样能得到一切!”   “呜……”   “哈……所有与我为敌的人,都要给予惩罚!”靡菲斯特怒极而笑,“连安·凯尔拉都死了,你还能拿我怎样!没错……没错,你只不过是一颗小小的绊脚石而已!看看安·凯尔拉的身体吧,那就是你马上迎接的下场!”   咕噜。   忽然,一枚硬币缓缓滚动而来,金灿灿的,在木制地板上留下微小的声音。   “如果我安·凯尔拉死了,那谁来代替我……宣读你的审判?”   白发,于黎明之中,熠熠生辉。   “什么?!不……这不可能!你的身体明明被我打穿……怎么会有两个安·凯尔拉!”   “才不是两个啊。”   咔……咔。   那原本被贯穿致死的安·凯尔拉的身体,忽然缩成了一团。   扭曲,变化……最后,成为了一只破损的毛绒玩偶。   那是,安君从五夜童谣那里拿到的礼物。   哗——   金发的少女,正在安君身后:“你不是说,我会偷偷给爱丽丝留下点东西么?喏,这就是。”   五夜童谣的特性「儿童乐园」,效果:造物。   「作为赔偿,我让你一子。」   而这具被弥音掉包的假身体,便是五夜童谣让给月下弥音的「那一子」。   安君捡起那枚金币,然后缓缓走向爱丽丝,蹲下,给了爱丽丝一个完完整整的拥抱。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爱丽丝一时间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幸福,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主人……真是主人吗……?”   “是哦。”安君安抚着爱丽丝,治疗术的光芒只在呼吸之间便消除了一切伤痛,“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可以了哦。”   砰!   一声闷响,如同巨锤砸击在爱丽丝的后脑勺,爱丽丝没有任何反应,只一刹那,便失去所有意识。   安君把爱丽丝放平躺,看着爱丽丝似乎还有些反应,便从「影纵」中掏出一把铁锹,然后一铁锹砸在爱丽丝的头上。   砰!   “呼,这下就彻底睡过去了。很好,接下来的场面,不是很适合小孩子看呢。”   “喂,你在做什么啊?无视我么?”靡菲斯特同时警惕着弥音和安君,缓缓与二人拉开着距离,尽管掌握了巨大的力量,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他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对她的惩罚?没想到你还会对自己的队友下这么重的手。”   “哈哈,没什么,只是因为……马上,你就会被揍的很惨,惨到……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的地步哦。”   “你说什么——”   “要玩游戏么?我父亲教我的,「猜硬币」的游戏。”安君轻捏住那枚金币,望向靡菲斯特,“这个游戏啊,不只是单纯的概率游戏那么简单。父亲曾对我说,只有拥有主动权的人,才能掌控这个游戏的输赢——正面或者反面,不过只是一个形式,无论选什么,都只会有一个结果。”   “你想表达什么?!”   月下弥音看着二人,微微一笑,缓缓退出了这个房间:“呵呵,看来我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呢。”   “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能拿到莫伽迪雅的灵魂?”安君说,“如果让你夺取了她,那我分明会陷入不利吧?可是啊……”   靡菲斯特这才想起了什么。   “难道……你是故意的?!”   “我本可以在你夺取莫伽迪雅灵魂之前,就完成对库里因茨的召唤,可我没有。”金币,从安君手中脱落,坠向地面,“因为,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铛——   “因为既要解决库里因茨,又要解决已经得到部分魔女之力的你,可不是那么好办的呀。”安君的嘴角,微微浮现一抹笑意,“那么,第二个问题,刚刚我打昏爱丽丝时,「反击盾」里释放的「攻击」是什么呢?”   铛——   “你那么聪明,一定已经猜到了吧……”安君说,“没错,是「灵魂攻击」哦,是「能分离肉体与灵魂」的攻击哦。那——不妨再猜猜看,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待爱丽丝呢?哈,对,就是你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呀。”   铛。   莫伽迪雅的灵魂,魔女遗物,爱丽丝,灵魂攻击,失效的灵魂链接,「魔女」的特性。   还有,被靡菲斯特召唤而来的,「魔女之力」。   “审判你的人选,有比我更合适的人。而她,你应该很熟悉。”   光芒,缓缓浮现于爱丽丝的身体,这一刻,众人终于看清了爱丽丝身体溢出的魔力颜色,只不过这一次,并非爱丽丝本身的无色透明,而是……   紫色。   深邃,而又诡秘至极的紫色。   爱丽丝的身体,缓缓漂浮,在那紫色的包裹之下,宛如破茧伊始的蝶,宛如含苞欲放的蕊,宛如……   宛如窥探深渊时,在指缝间望见的那一抹不可名状。   然后,安君这样说。   “——你听说过,「终焉魔女」么?”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六十四章:夺舍新手   你听说过,「终焉魔女」吗?   凯撒大陆,最核心、也是最强盛的国家,名为凯撒帝国。根据凯撒帝国的数据统计,被人类探索过的土地超过一千五百万平方公里,其中超三分之一的土地都由凯撒帝国占据,近一半的面积,则荒废在鲜有开发的北境之地,在无数小国的互相攻击与威慑中,仿佛上天对好战者的惩罚,大面积的土地被封印于永远的寒夜。   剩下的,也已经不足二百万了。而一百余万的面积,都分到了大陆第二公国——森特托姆的领地下。   最后的,仿佛是饭后残渣的面积,则由数十个小国争先恐后地瓜分侵占。或许是南方诸国,或许是西域诸国……即使是被称作为「城市」的弗拉沃尔,也拥有着超出许多小国的领土面积。   至于精灵之森……那更是人类从未踏足过的神秘禁地。   在这片土地上,有人类,也有亚人、兽人,甚至还有精灵、矮人……有阿弥司教,也有拉多托斯教,还有更多叫不上名字的小型宗教……三千年文明的发展,数亿的智慧种不断上演着文明间的博弈,崭新的记忆与对过往的遗忘,在无数大脑之间循环往复。   为何,要谈及这些?   台下的听众,看着那迟迟未能言归正传的说书先生,感到些许疑惑。   我这是在让你们感受,感受那来自智慧种文明的瑰丽与神奇。说书者如此回答。你们知道的吧,凯撒帝国的人口超过2亿,而其他国家,甚至很少有精确统计人口的能力,想想吧,加上那些人,加上那数个其他种族,加上这三千年的时光荏苒……   所以,我要问你,你听说过「终焉魔女」吗?   听过的吧。是的,很无聊的问题,就好像问一个路人,凯撒帝国的国王叫什么;就好像问一个教徒,阿弥斯是谁;就好像问一个孩童,神灯的故事里,灯神的名字叫什么……   这就是,「终焉魔女」的分量。这世上几乎所有人都听说过的,来自古老世界的名号——这世上所有人都知晓的传说。如果说神话里的阿弥斯是人类文明开创者,那传说中的终焉魔女,便是人类文明的拯救者。   但是,谁也不了解她。   几乎没有人了解过真正的「终焉魔女」。   只有传说,只有神话,只有流传至今的史诗,弥留着遥远时空的往事。   所以谎言交织,无数不同版本的传说流传于世。有人说魔女美若天仙,也有人说魔女其实身为男性,亦有人说,那魔女只是一个儿童……可无论传言如何异变,无论神话有多少种版本,对于「终焉魔女」的描述里,终究有一处从未变动的共同点。   她/他/它,很强。   …………   ……   而此刻,亚人爱丽丝的身体缓缓调整身姿,站立在地面上,仿佛梦游的孩子。   然后,她睁眼了。   所有人都在此刻屏息凝神,仿佛空气都即将冻结。   “啊。”   可那亚人的身体,却忽然双腿一软,重重摔在了地上。   “哇!痛痛痛……”「爱丽丝」在地面上怪异地舞动着四肢,仿佛一条刚从深海被抓上来的八爪鱼,“啊,我的手怎么没了……我说怎么这么痛。”   紫色的光芒忽然一闪,仿佛近景魔术,那魔女遗物代替了爱丽丝原本的左臂骨,旋即缩小一圈,然后只在眨眼之间,爱丽丝被切下的左臂,竟已经完好如初了。   “什么……这么快的断肢再生?!”靡菲斯特感到一阵惊恐,不禁撤后两步,“神圣系魔法……?不,这根本不属于任何已知的魔法元素?!”   “哎!你的话、是真的、真的多!哎呀我……”「爱丽丝」在地上扑腾着,翻转了两圈,却始终难以起身,“我去……这身体,怎么跟条深海大咸鱼似的,真沉!”   “身体……你、你不是爱丽丝?难道,你真的……!”   “哎,你不是刚刚把我的灵魂从小安身上剥离下来了么?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   “你是……莫伽迪雅!”靡菲斯特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你这家伙……把她给夺舍了?!”   “答对了。不过,你先等等,你等等嗷,你等我爬起来的,看我不揍你……哇,小安你别光看着啊,扶我一把!”莫伽迪雅说话时,连嘴都是歪的,口音也有些奇怪,身姿在地面来回扭动,像一条被钓上岸的鲤鱼,想打挺却用不上任何力气,更别提从地上站起来了,“这两千年过去了,我还是第一次夺舍他人的身体啊……四肢该怎么用力?怎么这么沉啊!”   安君忽然感到有些尴尬,一脸无奈地把莫伽迪雅搀扶起来。预想中的帅气登场似乎并没有如愿以偿,如今莫伽迪雅的状态,正是从失重两千年的环境中忽然来到了重力环境,而且还是以从未使用过夺舍的状态,使用着从未用过的身体。   由于技术尚未成熟,想要操作身体,就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身体相应的部位,于是当莫伽迪雅操作左腿时,就常忘记去动右腿,抬起手臂的时候,就常忘记去动手指,甚至连说话,也会忘记控制面部的肌肉。   “真是的……实际感受的时候,才发现爱丽丝的身体真的很孱弱啊。”用爱丽丝的身体说着莫伽迪雅风格的话,让人听起来很是奇怪。“好,好,我站起来了。嘿,我感受到了重力,还有……还有感知!还有痛觉!真好,真好!”   安君从未看到莫伽迪雅这么兴奋过。   “赶紧适应下来,如果我是敌人,我早就在这里准备好陷阱和偷袭了。”安君说,“啊。”   正如安君所想,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一颗蓄满魔力的棱镜,已经来到了莫伽迪雅的身后。   嗡!   一道光束,骤然命中莫伽迪雅,在二人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靡菲斯特已经布置好了由数十颗「棱镜」构筑的陷阱结界。   “我还以为会怎样呢!原来不过只是个病残!以你现在的状态,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么?!”   可光芒之中……   “哦呀,早餐时间到了。”   “什么……”   光束骤然消失——不是消散,而是突兀的消失。旋即莫伽迪雅深呼吸,然后,她的表情忽然平静了一些。   “呼,空腹确实会晕头呀。”莫伽迪雅操作身体的感觉似乎愈发流畅,“爱丽丝这具身体也确实有点营养不良了,我在她这个年龄,胸部的脂肪已经有她两三倍大了……而且啊,爱丽丝的体内,魔力的储备实在是空空如也……现在终于稍微有些舒服了。”   “你……吸收了我的攻击?!不……这不可能!”   “在发动解析魔法么……算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你想看,就放给你看好了。”莫伽迪雅微微一笑,“反正,很快就不会有人泄密了。”   海量的信息在瞬间涌入靡菲斯特的脑海,惊恐如同万蚁爬上他的心头:“这……不可能!”   「爱丽丝(莫伽迪雅),人类,魔法师。LV:4,HP:44/45,MP:266/25,力量:30,防御:27,敏捷:41,魔法强度:65,魔法抗性:26。」   「固有结界·魔力转化:将受到的魔法攻击转化为等值的MP。无视MP上限。」   「固有结界·兵装转化:将受到的物理攻击转化为等值的HP。无视HP上限。」   「固有结界·攻势转化:自身单次受到的伤害值不超过0。」   「固有结界·异常转化:自身不会受到除主族元素(火、光、水、风、雷、暗、地)以外的魔法技能影响。」   「固有结界·状态转化:自身不会受到控制类技能的影响。」   ……   数十个从未听说过的至高级加护,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我是魔法师,在战斗开始前先给自己加几个祝福,没啥问题吧?”   还有,她和爱丽丝的,共同的特性。   「魔女」。效果:「将想象以魔法的形式化为真实。」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六十五章:莫伽迪雅   (这……这该怎么打!)靡菲斯特忽然感到有些崩溃,(不……就算是那家伙,也不过只是用一具没什么才能的身体罢了,要说魔女之力,如今我也拥有一小半,若是加上我和库里因茨的力量……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靡菲斯特一个踏步,便冲垮了宫殿墙壁,一跃而起飞向天空。   “逃了?”   “不……莫伽迪雅,准备迎战他们的最终力量吧。”安君牵起莫伽迪雅的手,“不过,也只是一群强弩之末了。”   天空。   “结界全解放!库里因茨,你在的吧!”靡菲斯特对云层大喊一声,“魔女之力已经召唤成功了,我需要你来祝我一臂之力!”   只一眨眼,整个天空化作昏暗,无数雪云向靡菲斯特袭来,如一张巨手。   “啧……胆敢无视我。”靡菲斯特大臂一挥,刹那之间,巨大的光炮自靡菲斯特身前爆射而出,那样的威力竟无需蓄力,便超越了靡菲斯特以往使用过的所有打击。“让你见识下,由魔女之力加成的……我的力量!”   轰!   厚重的雪云,顿时出现一座巨大的漏洞,那空洞仅是直径便超过了一公里宽,而这一击,竟真的震慑住所有的雪花。   “……何人?”   “终于能听话一点了么。”靡菲斯特冷哼一声,“听好,终焉魔女·莫伽迪雅附身了他人从而得到新生,现在还很虚弱,你我联手必能将其拿下。”   “回答,你为何人?”深沉的声音,自云层之中传来,那冰质的女性身体,缓缓下降,“莫伽迪雅复活了?告诉我,她在哪里。”   “啧,果然对那家伙怀恨于心么……库里因茨,我乃第九魔种靡菲斯特,亲缘上来说,我是你的弟弟。不过现在不是确认身份的时候,如今魔女重生,我夺取了她部分的力量,若你我联手,我便不再惧怕她的固有结界……到时候,魔女之力我们对半分。”   “给我。”   “……什么?”   “你说,你夺取了她部分的力量。把它给我。”   “喂……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吧。”靡菲斯特凝重地看向库里因茨,那是警告的眼神,“失去了我的帮助,你也没有对抗她的实力。”   “我有。”库里因茨说,“若把这份力量给我,我便能解放真身……到时候没有人会是我的对手——反倒是你,会成为我的累赘。”   “呵……交涉失败了啊。”靡菲斯特叹息一声,“那你这分身,就先死一下吧。”   砰!!   那个瞬间,靡菲斯特已经来到了库里因茨面前。   他的全身,燃烧着金色的光焰。   “你竟敢!”   “「曜日化身」。”靡菲斯特沉吟一声,“成为我的养分吧。”   轰轰轰——!   漫天冰雪,瞬间化作蒸汽。   黎明的伊始,化作闪亮的白昼。   所有的白色,竟全部如同被深渊吸引,形成一座巨大的漩涡,其中心,便是闪耀着烈日般光芒的靡菲斯特。   “哈哈哈!力量……有了魔种的力量加持,就算是魔女之力,我也足以驾驭!”   滔天魔力全部压缩于一点,被靡菲斯特囫囵吞下,见过莫伽迪雅的魔力转化,靡菲斯特竟也有样学样地吸收着库里因茨的力量。不过数次呼吸之间,冰雪和那寒气,便全部被靡菲斯特吞入肚中。   当视线再次清晰时,天空的光芒减弱了一半。外泄的力量明显内敛起来,而靡菲斯特的半边身体,也化作了异样的寒冰。   一半烈阳,一半极寒,竟真的在其体内达成中和,完全成为了靡菲斯特本身的力量。   “呵呵……哈哈哈哈!力量……这是前所未有的力量!现在的我,就连「超焚城级」的灾厄也能瞬间吞噬!这样看来……我已经进入了「国灭级」的境界!”巨大的力量瞬间侵蚀了靡菲斯特的理智,此刻的他已然陷入半癫狂的状态,然后他转头,望向了空中那姗姗来迟的两位少女。“下一个,就是你了,莫伽迪雅。”   “啊呀……还是让他完成融合了。”莫伽迪雅拎着安君,缓缓飞在空中,“这下有点麻烦了……”   安君不确定地问道:“……怎么样,有胜算吗?”   “嗨呀,你知道的,这具身体并没有什么魔力储备,即使爱丽丝拥有「魔女」特性,但也还是改变不了这一点。”莫伽迪雅说,“不过嘛……现在的我,就算有魔力,但大概也只能用出……嗯,不到万分之一的能力吧。”   “……比我预想中的要小。”安君说,“不过,如果说魔力的话……”   “你们聊完了么?”此刻,靡菲斯特单臂高举,其头顶上空,已然凝聚出一把湛蓝的标枪,那枪体宛如水晶构造——那是魔力高度压缩后,实体结晶化的产物,而其中蕴含的恐怖能量,竟丝毫没有外泄的迹象。“你根本用不出完整的实力吧……那样,你可没机会抵挡这一击了——将你连同这座城市一起毁灭!「七阶魔法·天坠寒曜」!”   而这一刻,澎湃的白色魔力,已然涌入天空。   “如果是魔力的话……”安君开口道:“管够。”   轰!!   巨大的标枪以贯破天地之势照面而来,巨大的威力裹挟着扭曲至极的魔力乱流,强行拧破一切企图阻挡的结界,可面对如此攻势,莫伽迪雅却好像并没有看到似的,只看向安君,这样说:“谢啦。”   嗡。   那一刻,天空出现了一块缺口。   仿佛一张贴在黑板上的偌大的白纸,忽然被人用刀片切开了一道划口。而那白纸中央的缺口,流露出的,是深邃至极的黑暗。   “月下弥音,好好看着,这才是「塔罗·世界」的真正用法。”莫伽迪雅瞥了一眼地面,然后微笑着打了一个响指,“「世界·位面撕裂」。”   嗡。   「天坠寒曜」那震天动地的一击,在命中那漆黑裂缝的瞬间,静默了。   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点痕迹,那枚标枪就这么进入了漆黑的裂缝中,再无音讯。裂缝渐渐汇拢、愈合,然后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世界再次归于安静。   “你做了什么……!”   “刚才的,就是你最强一击了么?”莫伽迪雅惬意地笑了笑,“用这种东西来扭曲我的固有结界,想法是不错……但力度,似乎还差了点。”   技巧,漏洞,弱点。这些东西,都是出奇制胜的法宝,但是……   蚂蚁的关节技,又怎能撼动大象?   莫伽迪雅握拳,再张开手,像是在变魔术,一颗靛蓝的球状魔力质晶体浮现于其手心:“你很想知道那发攻击到底去了哪里吧?放心,我不会浪费的。”   咔嚓。   仿佛手中之物只是一块苹果,在莫伽迪雅嘴中流出清脆的声音。咔嚓,咔嚓……只是三两口,那被捏成球体的高密度魔法结晶,竟全被莫伽迪雅吃了下去。   “什么……”   “味道不怎么样啊。但垫垫肚子还是能做到的。”莫伽迪雅又看向安君,她知道安君在担心什么,“放心啦,有我在,爱丽丝的身体不会有问题的……不过,还不够啊。”   轰……   大地忽然颤抖起来,月下弥音看着脚下的地面,不禁喃喃道:“给我收敛点啊,你这家伙……”   无数的光芒,从土地的缝隙中渗出,从天空看去,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发光。   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家伙……”弥音感到不安,“难道她想……把地下的魔晶矿脉也全部吸收?!疯了吗?!”   数千平方公里的魔晶矿藏,其内部,蕴藏着无与伦比的魔力。弥音感知着脚下地层的空间信息,可即使探测到百米深处,却也仍未测出莫伽迪雅抽取魔力的范围尽头。   魔晶矿脉在干涸,无数的矿藏正在化为普通的晶体和碎砂,那被榨干的大地,喷涌出浩如烟海的魔力。   “还不够……我还要更多的魔力啊——”汲取,无尽的汲取,却根本满足不了莫伽迪雅的胃口,“哈,两千年了……我从未这么自由过!”   “……莫伽迪雅,你冷静点。”   “我等这一天太久了呀,小安。”莫伽迪雅笑着,毫无顾忌地吸收那无法估量的魔力,“真好,我果然没有错看你。”   此刻靡菲斯特也开始了行动,他并不想坐以待毙。只见他深呼吸一次,全身光芒再次暴涨,莫伽迪雅抽取的魔力有许多亦被靡菲斯特取走:“小看我么……就算魔法上再怎么强,可你的身体,仍只是一个废柴吧,只要以最高的速度……”   啪。   “那,又怎样?”   莫伽迪雅打了一个响指。   全世界忽然陷入了沉寂。天空,地面……原本浅色的地方,忽然变成了深沉的暗色,而原本昏暗的地方,却在此刻化作一片苍白。   世界的颜色反转了。「曜日化身」的光芒在瞬间消散不见,黎明中初生的红日,化作骇人的漆黑,远方深蓝的天空,化作死一般的惨白。   “我的化身……正在失效?!”   “「恋人」,「世界」,「魔术师」。”莫伽迪雅沉吟道,“我是掌控元素的魔女,在我面前卖弄元素魔法,真是不自量力啊。”   「塔罗·恋人:每命中一次目标,降低对方10%的属性值。」   「塔罗·世界:操作空间。」   安君从未见过那个名为「魔术师」的技能,想来这天空的颜色也许正与之相关,但对于前两个,他的印象很深刻。   “我的魔力……我的魔力在流失!不……不!”   “「塔罗·女祭司」。”   咔……   靡菲斯特那半边冰块的身体,竟正在渐渐变成灰白。   石化。   「塔罗序列」本应该是专属技能,但对莫伽迪雅来说,无论限制多么严苛,也不过只是她无数力量碎片的一部分。那样的限制,并不会对她本身生效。   “你无路可逃了。”莫伽迪雅说,“我沉默了这周围一切的魔法元素,而你体内的那些魔力,也会被这结界持续吸取,然后,从里到外被我吃干抹净吧——”   砰。   可就在这一刻,莫伽迪雅感到魔力的输入端忽然匮乏起来,连结界都顿时变得脆弱不堪。她低下头,发现安君正一副很疲惫的样子:“怎么回事……魔力呢?魔力怎么没有了?”   “你……在刚才的一瞬间,就已经把我的魔力抽空了。”安君幽怨地说,“就算我说了放开用……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安君的魔力量,再加上地下矿脉那澎湃的魔力,二者共同供给,按理来说,提供给莫伽迪雅的魔力如同瀚海。可即使这样,安君这颗“电池”竟也没能在莫伽迪雅的使用下坚持三秒。   “这也太不禁用了吧!”   谈话间,一道巨大的弧线划过天空,此刻的靡菲斯特将身体加速到极致,只凭肉眼根本无法看清他的动作,旋即辗转挪腾,竟在眨眼间飞向视野之外。   “逃掉了……!”安君惊叹道,“这也太快了吧……莫伽迪雅,我的魔力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怎么样,能追上么?”   “追?”莫伽迪雅笑了出来,“小安,我没有追的必要。你以为他逃得出我的手掌心么?”   “……怎么做?”   “魔力充足有充足的打法,匮乏也有匮乏的打法。”莫伽迪雅冷笑一声,然后打了一个响指,“「战车」。”   一根标枪浮现于莫伽迪雅面前,看那样子,似乎和靡菲斯特的「天坠寒曜」并无太大区别。   嗡。   标枪一分为二。只是那不是分割,而是复制。   然后,二分四,四分八……成百上千的标枪,列出一张巨型方阵。   「塔罗·战车:与一种远程魔法攻击建立链接,大幅降低该魔法的MP消耗,大幅强化该魔法的攻击威力。」   “「月亮」。锁定他的位置。”   「塔罗·月亮:近乎全知的情报获取。」   “我记得,他的兄长和姐姐,就曾经用过我的「月亮」和「女祭司」。那么,就让他在这份悲痛的回忆里,迎来他的终结吧。”   那是安君第一次看到,莫伽迪雅的脸上浮现出如此阴冷的笑容。   “……你注意点,别误伤其他人。”   “管他呢,反正到时候再治好就行了。”莫伽迪雅凝望远方,「世界」带来的远程视野让她清晰地看见了靡菲斯特的表情,“哈,这种明明庆幸自己要逃出去了,却仍被**追击,最后绝望的样子……真让我想起了以前的辉煌啊。”   “……”   “闲话到此为止。”莫伽迪雅说着,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死吧,靡菲斯特——”   “请等一下!”   地面,一道少女的声音传来,因为距离过于遥远,所以安君并没有听清,但莫伽迪雅却第一时间发现了对方。   “哦呀……这是忽然从地里钻出来的么?我都没发现她接近。”莫伽迪雅被来者勾起了兴趣,“反正时间充裕的很,小安,怎么处理?”   “那人……”安君仔细望去,“我见过。”   “是这样呢。”   二人降落,可「战车」构成的方阵仍留在天空,时刻等待莫伽迪雅的一声令下。   面前,是一位梳着淡粉色长发的少女,比安君要小一些,身着一袭宽松的素服。   “……五夜童谣。”   来者,正是坐镇于弗拉沃尔城的第五魔种,五夜童谣。   “请等一下。”五夜童谣微鞠一躬,“我会给各位一个能让你们满意的条件……请二位放过靡菲斯特。”   “这怎么可能。”莫伽迪雅说,“他可把我害惨了,你觉得我是傻瓜么?让他活着?”   “这不是一件可以商量的话题。”安君说,“五夜童谣小姐,我们无法答应你的条件,哪怕你能给我们再多的利益——命可比钱重要多了。”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五夜童谣说,“我很抱歉他给你们带来了麻烦,但他是我最后的家人了……我不能失去这个仅剩的弟弟。”   “……你是魔种。”   “……对。”   “再多嘴就连你一起杀。”莫伽迪雅冷冷地说,“别以为两千年前我放过你,就等于允许你得寸进尺了,我随时可以收回我的决定。”   “至少……让我亲自送他走。”五夜童谣说,“我不想……让他痛苦地离开。”   “真烦人啊。”莫伽迪雅不耐烦地说,“还以为会有什么有趣的事,结果反而让我烦心。我就要让他在千刀万剐中死去……有那个能力的话,就来阻止我吧。”   “……”   “没话了么?那就别妨碍我清理垃圾。”莫伽迪雅说,“「战车」,准备——”   扑通。   那名为五夜童谣的少女,忽然跪了下去,然后对着安君,深深地一叩首。   “……至少,让我再见他一面。”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六十六章:工蚁   延续种族,是工蚁的至高职责。   ……   面对安君,那第五魔种行了一个跪拜礼。那是人类礼仪中的最大礼节,是臣子面对皇帝、教徒面对教皇时,才会行使的大礼。   哪怕是面对红衣主教时的教徒,也根本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她是魔种。是古老的第一代魔王之子中,唯一完完全全留存于世的魔种,比起慌不择路的靡菲斯特,她才是魔族最后的贵族。   而她所行礼的对象,不是那不可一世的莫伽迪雅,而是作为人类的安君。这个场面很是荒诞:她是魔族,又是魔族中地位最高的阶级,如今却对一个人类行使大礼,仿佛国王反过来对他国臣子跪拜,仿佛教皇反过来对异教信徒叩首。   “又让我想起了过去啊,五夜童谣。”莫伽迪雅冷冷地说,“小安,这家伙就是这样的,她知道求不来我,就利用你的善良来求情了。她很懂得审时度势。”   五夜童谣没有说话,她的请求已经说完。   安君则问:“莫伽迪雅,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两千年前的魔种只有五个,他们的大姐被我杀了,二姐三姐合力重伤过我,但也被我封在了永恒的结界中。老四被我顺手除掉,也不知道埋在哪了……但是,那五位魔种中,只有五夜童谣没有对我动过手。”   “……我不是战斗职业。”五夜童谣缓缓开口,“我没有战斗能力。在魔族,我担任着各单位的调和与延续种族的职责。”   “就像工蚁啊。”莫伽迪雅说,“这家伙当年的代号好像就是「调和者」,负责统筹运营……根本感觉不到一点威胁啊,所以当年我就懒得管她,在我打进魔王宫的时候……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对我跪伏的,真是有够好笑的。”   “……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来。”五夜童谣说,“只要能活下来……一切就有希望。”   “真是毫无掩饰地把想法说出来了啊。”莫伽迪雅感到有些无趣,连语气里都是满满的不屑,似乎连动手杀这样的敌人都会影响到自己的手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贪生怕死的魔族。”   “……莫伽迪雅,你把她想得太简单了。”安君轻叹一声,似乎看穿了莫伽迪雅未曾注意到的内容,可他又不想多谈,便转移话题:“不过,月下弥音应该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可她还是收留了你……弥音可不是那种会轻易放过魔族的家伙吧,尤其是魔王之子。你做了什么?”   弥音的父母死于灾厄,她所爱的朱丽叶,又间接死于魔种之手,无论是灾厄还是魔种,弥音都不会轻易结盟的才对。   安君对此,很在意。   “是我的主意。”月下弥音缓缓走来,“本不想插嘴的,可是看你们这么在意……可别问了一圈然后再质疑到我头上了。”   弥音看着五夜童谣,似乎在思索什么。然后她又说:“我说过的吧,弗拉沃尔的建造需要她来参与,那里地处两大山脉的夹道,动不动就得遇到些泥石流地震魔物动乱,有童谣在,我的地下城和弗拉沃尔会省下九成以上的维护成本,不然我也没法让弗城变得如此繁华了。”   原因很合理。弗拉沃尔是月下弥音为了逃离帝国和教会而建立的世外桃源,弥音就算战斗能力再强也根本做不到这些,而担任过魔界运营的五夜童谣,能将这一切做得很完美。   可安君并没有忘记这一点。他想听的并不是这件事。   “哦对了,虽然我不该多事……”弥音又补充了一句,“之前用来冒充你身体的人偶,也是五夜童谣做的。我话就到这里了,不管你做出的是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再多做反驳。”   月下弥音看着五夜童谣,她知道对方做过的事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多,弥音完全有理由在此刻质疑,毕竟靡菲斯特实在太过顺利,肯定有什么人在暗中协助。   但她没说。   安君也知道,弥音还有些话没有说完。可事到如今,如果连弥音都想保住五夜童谣,那安君即使再多言也无济于事。   “这样啊。”   “那,我弟弟的事……”   “五夜童谣小姐,我常说,我不是法官,罪人的话,就让他去审判者和受害者面前谢罪。”安君沉吟道,“可靡菲斯特犯下的罪,不止是害了我,还害了我的亲友,害了许多暗协的成员,害了无数完全无辜的普通人……他的罪孽,早已超出了法官所能审判的极限。”   “请您再考虑一下……至少,听过我提出的条件再……”   ……   因为靡菲斯特的蛊惑,主教浮士德堕入无法挽回的深渊。   因为永不停歇的追杀,让自己与铃·凯尔拉只得不辞而别。   因为魔种动乱,让奥·凯尔拉离开他的妻子与女儿,七年未有音讯。   因为他,无数的冒险者和调查者纷纷家破人亡。   因为他,那个发誓要让自己逃出的少年,成为了陨落的英雄。   安君握紧了拳。   ……   “在我的家乡,曾有人说过这样一段话,他说,如果法律、规则、公正都无法审判一个罪人的时候……”安君冷冷地说,“那么,私人报复,就是这世界最高尚的解决方案。”   “什么……”   “这是我个人的「报复」!无关善良,无关道德,无关规则,无关利益,无关任何人。哪怕会迎来全魔族的敌对,我也要——让他去地下,亲自承受那些被害者的审判!”安君魔力完全恢复,全部外流供给身边人,“莫伽迪雅!”   …………   ……   轰——轰——   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靡菲斯特便跨过了兽人之国,越过了弗拉沃尔,在森特托姆大森林中急速穿梭着。   这本是为了应对莫伽迪雅而准备的高速状态,但此刻,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怎么可能赢得了!”靡菲斯特愤愤自语,“可恶啊……都怪那家伙,给了我错误情报,还在关键时刻坑我……!”   “靡菲斯特。”   “谁?!”   前方,一位少女忽然从树后走出,像是在拦截,可又完全感知不到任何魔力气息。靡菲斯特看清那人样貌,骤然停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你是……五夜童谣?!”   在这远离兽国的森特托姆大森林中,五夜童谣出现在靡菲斯特面前。   淡粉色的长发,宽松的素服,还有那双深邃的粉色瞳眸,正静静看着靡菲斯特。   “是我。”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靡菲斯特怒不可遏,“是你干的吧!给那家伙做出假冒的安·凯尔拉的身体,你不是想让我杀她吗?我明明差点就干掉她了!”   “那是月下弥音的主意。”五夜童谣说,“如果稍加注意,你就会看穿的。可你太过慌乱,才判断失误。不过,即使这样,我也不算做出妨碍你的事。”   “什么……?”   “安·凯尔拉的身体,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灵魂,也是你无法击杀的。”   “胡说什么……”   “你能杀她的机会,只有在那远古咒法构筑的结界中。出了结界,你本就没有任何机会……而我测试过了,即使是那个状态的安·凯尔拉的身体,其魔抗性和恢复能力,也远不是你能轻易击杀的。”   “可恶,不管怎样,你就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才在帮我之余还帮了他们吧!……罢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靡菲斯特愤懑地说,“告诉我,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逆转战局?”   “……没有。”五夜童谣说,“没能封锁魔女的灵魂,你就已经输了。现在,莫伽迪雅用「塔罗·战车」产出了九百枚「天坠寒曜」,在「月亮」的锁定下,即将向你袭来。”   “什么……不、这不可能!那可是……那可是我全力才能施展的魔法……她能同时发动九百枚?!”靡菲斯特惊恐地望着五夜童谣的脸,却看不出丝毫说谎的痕迹,“这是……真的……?”   五夜童谣静静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说谎的习惯。   “是的。”   靡菲斯特脸色煞白,全身颤抖起来,腿软到难以站稳。「天坠寒曜」是他亲自施展过的必杀技,他知道那一击的分量。靡菲斯特能想到的一切防护结界,都会在那恐怖的魔力乱流面前被强行扭碎;他能想到的一切掩体,都会在那绝对的贯穿力下化为虚无;他能想到的一切躲避方法,都会被其急速的追杀至死方休……   更何况,那是九百枚。   是「塔罗·战车」强化产出的九百枚。   他很清楚。他曾把「战车」赋予给了一个人类的勇者级的孩子,那是他想在勇者之间弄出内乱时用的计谋……所以,他知道「塔罗·战车」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莫伽迪雅在用行动说话——如果自己不死,她不介意再来几次九百发……或者,远超于这个数字的打击。   “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时间……”靡菲斯特的声音都因颤抖而模糊不清。   五夜童谣看着对方,没有犹豫,便说出那个推测的数字:“32秒。”   扑通。   靡菲斯特一下子跪在地上。   从兽人之国,斜向到森特托姆大森林深处,这超过两千公里的距离,从瞄准发射,到命中目标,「天坠寒曜」只需要32秒。   根本没有逃走的可能。   “五夜……不,姐姐!”靡菲斯特爬着扑了过来,“你有办法的吧!你既然来这里,就是有办法救我的吧!我还不想死啊!”   “……我尝试过与他们谈判,但谈判无效。”五夜童谣抚摸着靡菲斯特的头,“可你是我最后的弟弟了,所以至少……让我亲手送你一程。”   “什么……不!明明是你对我灌输那复兴魔界的观念,明明是你告诉我此战必胜无疑,明明你说过不想让我死!”   “……我来动手的话,你会好受点。”   “不对……哈、哈……才不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五夜童谣,你的目的,根本就是为了回收我身上的魔女碎片吧!”靡菲斯特垂下了头,似哭似笑,“我怎么这么蠢!我才发现……你就是个骗子!你明明知道我这么做会让莫伽迪雅降世,你明明知道我赢不了!所以你才在他们面前装成他们的人——我还以为你是在做卧底,我真蠢!你明明是想把我卖掉,换取那小部分的力量碎片!”   “……”五夜童谣略一沉默,才这样说:“如果你没有那么聪明,或许会好受一些。”   “果然……么。”深沉的绝望,笼罩在靡菲斯特的心头。   可比绝望更加深沉的,是愤怒。   “感谢你没有说出实情,以及……「塔罗·星」的秘密。”五夜童谣说,“为了魔族的未来,总要有人用牺牲换取优势条件。”   “难道说,其他魔种也……”   “是的。”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完美的魔种。”五夜童谣说,“你本会赢,你本应该有很多获胜的机会,可你都没能把握。哪怕是刚才,你若将你的力量和生命都献祭给库里因茨,那么她或许就能解放真身,胜负便能逆转。可你没有。”   “我只是想以我自己的力量复兴魔界,我有什么错!”靡菲斯特大吼一声,“自始至终,你都把我放在一个牺牲者的位置上!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靡菲斯特凭什么就不能成为王!我凭什么生来就要承受魔种的职责和枷锁?!我凭什么要被灌输那样的思想?!我凭什么要为了你们这些家伙的目的献出生命?!”   “……”   “你明明从我幼时就一直告诉我……你一直说我是魔族最后的希望!现在,却又说我只是一颗弃子?!你凭什么把我捧上王位,却又亲手把我推下深渊!”   “魔界,已经灭亡了。”   “你说……什么……?”   “真正的魔界,已经和灭亡没什么区别了。”五夜童谣说,“莫伽迪雅封印魔界后,魔界无法维持运转,逐渐分崩离析。正统魔族无法延续自己的血统,魔族已在绝种的边缘……为了延续魔族,魔女的力量是必需的。”   “你说谎……你说谎!”   “不信也好。至少最后,不希望你怀着痛苦的心情上路。”五夜童谣缓缓走来,似乎要与靡菲斯特相拥。“来吧,跟我走吧,你会好受点。”   “就凭你这……没有一点战斗能力的家伙,也配杀我?!”靡菲斯特绝望地怒吼一声,“管他什么魔族!你这个骗子,若我必死无疑,那我也要拉你陪葬!”   噗!   一道光束径直射出,没有分毫阻挡,竟直接穿透五夜童谣的身体。   扑通。   而那五夜童谣,却也如理所应当一般倒下,然后,失去了呼吸。   这一幕让靡菲斯特有些不解,堂堂第五魔种,不应该会连一点抵抗都没有地乖乖去死。   “这样,有让你解气一点了么?”   树后,少女缓缓走出。   两个五夜童谣同时出现,让靡菲斯特有些错愕。   “分身么……”   噗!   靡菲斯特一个踏步,眨眼之间便来到五夜童谣身后,然后只听一阵撕裂声,五夜童谣的头颅被应声扯下。   “不是。”可另一边,新的五夜童谣再次出现,淡然的语气仿佛只是聊天,“不是分身。你杀的那两个,都是我本人。”   噗!   数道光线瞬间将五夜童谣打成粉碎。   “制造自己的身体么?耍什么花招!”   “这算是,临终关怀吧。”又是那诡异的场面,新的五夜童谣再次走来,只是这次,不再只有一位——六名一模一样的少女不紧不慢地从四周向此处走来,“你喜欢杀戮,你对我怀恨在心,现在,你可以尽情释放你的愤怒。”   “我才发现……那魔女的打击为什么迟迟没有到来?她可不是那么好心的家伙吧!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让她的攻击停下了吗?!”   “并没有。”五夜童谣如实回答道,“这里时间流逝,比外界快许多。莫伽迪雅的攻击还在赶来的路上,所以现在,你有充足的时间做你想做的事。”   “外界……?你、你对我使用了那个结界吗?!你要把我对安·凯尔拉用过的招数,用在我身上吗?!”   “不是结界,或者说,不完全是。”五夜童谣说,“这里,是一个只有你和我的世界,直到你死亡为止,我会一直陪伴你的……我的弟弟。”   “哈……想得美啊!”靡菲斯特一挥手,数道光束瞬间将面前的五夜童谣化为灰烬,“有本事,就拿出你的本体来与我一战!”   “我说过,我没有使用分身。”靡菲斯特身后,又是一个五夜童谣出现,“这里的每一个「我」,都是完完全全的「我本人」。”   靡菲斯特回头,顷刻间便看穿了五夜童谣的面板。   「五夜童谣,LV:1,魔族。HP:10/10,MP:5/5,力量:1,防御:1,敏捷:1,魔法强度:1,魔法抗性:1。」   「灾害规模:普通级。」   「特性:儿童乐园。效果:造物。」   “你……制造了「你自己」?!”   “一开始的「我」在哪里,我也早已忘记。”五夜童谣说着,新的五夜童谣竟又从其身后的一棵树中钻出,而树干也像缺失了什么似的小了一圈。“但「我」即是「我」,这一点不会改变。”   噗!   靡菲斯特一掌便将二人拦腰切断。   “莫伽迪雅说,我就像一只工蚁。我觉得她没有说错。”不远处,数十个一模一样的少女缓缓走来,“我没有任何战斗的能力,但是……我擅长活着,我能从过去一直存活到未来,我能在莫伽迪雅的攻击中留下「我」的生命……哪怕世界毁灭,我也仍能存活下去。”   再望向远处……无数淡粉色,恍若花海。   那是成千上万的五夜童谣。   “这……!”   “我是负责统筹运营与种族繁衍的「调和者」。”五夜童谣的声音,又来到靡菲斯特身边,“而我的任务……就是保证魔族的延续。只要「我」还存在,魔族就不会灭绝。”   每一个五夜童谣,都是完整的「她自己」。那么,就连特性,也被完整地继承过去。   自己制造自己,新的自己又制造更多的自己。每一个魔种都有自己的分工,而五夜童谣的存在,就是给魔族留下最后的种子。   而这个过程,持续了至少两千年。   哪怕,这世上只剩下了五夜童谣,魔族也绝不算灭绝。   “都给我死!”魔女的力量仍存于靡菲斯特体内,随着他一声震吼,数道光束环绕一圈,巨大的威力顷刻之间便将视线所及的森林全部覆灭,连带那数以万计的少女,一同化为灰烬。   可是……地面却在下一秒,蠢蠢欲动。   “因为我是「树」的魔物,所以想要毁灭森林么?可我并没有那么脆弱。”无数少女的身体,全部如同雨后春笋般缓缓爬出。“有我在,魔族不会灭绝的。你可以放心地上路。”   “可恶……!”靡菲斯特忽然想起什么,旋即一个踏步便化作一道流星,高速向东方奔袭。“如果是结界的话……那我只要逃离你的攻击范围就可以了吧!真是感谢你啊,五夜童谣,你把我拖进了一个时间加速的结界,这就能让我有机会逃走了!哈哈哈哈!我要逃往魔界,看那莫伽迪雅还怎么攻击我!我靡菲斯特绝不会轻易去死啊!”   靡菲斯特用过那结界,他知道破阵之法。就算是再强大的结界也有其生效范围,只要逃离其范围自然就能破解。因此这个结界只能对低敏捷的目标有奇效,它能轻易困住安君,却对擅长转移的目标毫无办法。   “不错……一下子就甩开那些家伙了。”靡菲斯特又感到了希望,“这样下去,只要足够快,说不定我能甩开那些攻击啊。”   可五分钟后,面前,却仍是一望无际的森林。   “怎么回事……我都以最高速度前进五分钟了,按理来说早就应该越过森特托姆才对……可我为何从未见到人类的城邦?”   十五分钟后,绿色仍一望无际。   “不对……再怎么算,我也至少到达海洋了才对……可为什么这里仍是森林?!”靡菲斯特感到些许不对劲,“是我在绕圈?不可能,我早就设下棱镜记录好之前的位置,我离那里至少也有八千公里远,为什么……这里还是森林?!”   靡菲斯特不得已降落,仔细审视着这片森林。每棵树的长势都是那样健美,一切都有着原始的美感,枝繁叶茂,脚下的青石长着湿润的苔藓,不远处的小溪从错落的石阶上流下,与虫音鸟鸣共同混音了一首合奏,大自然的一切都那样沁人心脾。   可靡菲斯特不禁问了自己一个问题,这里,真的是凯撒大陆吗?   他望向树干,那里有两只渺小的蚂蚁,它们互碰了一下彼此的触角,然后对向而行。它们也许会距离巢穴无比遥远,也许一辈子都会在操劳中度过,但只要能为种族繁衍,它们可以牺牲一切能够牺牲的东西——自由、繁殖能力、战斗力、翅膀……甚至生命。   巢穴损毁,就建造新的巢穴,蚁后死亡,就扶植新的蚁后,它们才是蚂蚁帝国真正的缔造者。   所以,从远古到今日,蚂蚁从未灭绝。   也许有人认为,蚁后才是这个帝国真正的王,它能够操纵所有工蚁,让工蚁对自己任劳任怨……可是,当一只蚁后因为某种原因,而难以让蚂蚁族群快速壮大的时候呢?   那么,即使蚁后还活着,工蚁们也会一拥而上将蚁后吞噬,然后用那丰富的营养培育更优秀的蚁后。   延续种族,是对工蚁的最高命令。   “很好奇吗?”   少女的声音,又出现在靡菲斯特身后。   “你……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这个结界的范围大的离谱?以你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我」,无处不在。”   “什么……”   “没什么不可能的。只要「我」足够多,无论什么,都能制造出来。”   靡菲斯特望着眼前的少女,又看着她的面板和特性,恍惚间,一个令他绝望的想法浮现心头。   “告诉我,你到底……在这个结界里创造了什么……?”   五夜童谣先是犹豫了两秒,然后,缓缓说出了靡菲斯特心中的猜想。   “全部,”   「五夜童谣,LV1,种族:魔族,职业:无。灾害规模等级:普通级」。   那是,和史莱姆归为一类的威胁等级。   「特性:儿童乐园。」   「特性效果:造物。」   她,又这样补充道:   “——包括,整个世界。”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六十七章:南柯一梦   若为虚妄,便能得到永恒的幸福。   若为真实,便要背负无尽的痛苦。   若有一个永恒的、充满幸福的梦境,那身负现实压力的人们,是否会选择舍弃真实,投入那幻想之中的天国?   ……   两千年前。   “伤亡,99.7%。建筑受损,92.1%。”大殿上的少女,宣读着冰冷的数字,“父王的生命体征已经消失。第二、第三、第四魔种失联,可以判断为无法再战。随行的第一到第五集团军全灭,没有发现幸存者。”   “「调和者」……不,我的妹妹。”王座上,另一位少女缓缓起身,手里捧着一本笔记,她似乎保留着作为领导者最后的镇定,然后她一步步走来,又把笔记塞在对方的手里,“……我们还有几成胜算?”   “与对方交战,获胜概率为0%。”少女接过笔记,“魔女·莫伽迪雅的结界已展开98%,成功逃走的概率,为0.1%。”   “嗯。”可那领导者似乎并没有因这个数字而绝望,反而很平静地与调和者聊着天,“毕竟是魔女呀……没想到万事俱备,却栽在一个不知从哪里觉醒的魔女手上……我们已经很努力了。”   “第一魔种,王女陛下,您需要离开这个地方。”调和者说,“若能骗过魔女的侦察,我们就可以潜伏在人类世界,也许我们可以活下去。”   “啊哈哈……我知道那种概率很低的。”第一魔种笑了笑,“这是上天安排的宿命,说不定连那魔女都是神派下来的使者,我们贸然违抗了也不好呢。”   “我的职责,就是保住魔族的延续。”调和者退让一步,地面上忽然钻出一棵树苗,“我申请启动「第二魔界」计划。”   “啊啊,我记得,这个就是……要把自己的灵魂传送到你建立的世界中对吧,诶……不过只有灵魂才能去那里呢……”   “「新世界」的建造需要巨额的魔力,我无力供应,而舍弃肉体只保留意识体的话,可以让魔力消耗降低至原本的五百分之一。”调和者说,“再将其中的环境时间停留在某个时间点不断重复,并逐渐「剥夺」进入者的「过去」,这样就可以进一步降低魔力消耗,理论上,新世界的消耗最低可以达到原本的七十二万分之一,进入的人越少,消耗也就越低,如果将仅剩的魔族全部容下,那么只需要复制三千七百万个「我」用于供给魔力即可。”   “哎呀,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创造出很美好的世界吧。”第一魔种抚摸着调和者的脸。   “是的。我可以在那个结界中制造任何你们想要的事物。美食、美酒、美景、异性……一切皆可。”   “可那,终究是虚构的吧。”   “逼近真实。”   “舍弃掉「过去」,放弃了「未来」,遗弃了肉体,抛弃了「真实」……那样的活着,真的算是活着吗?”   “活着,即是灵魂层面仍在运行。”调和者淡淡地说,“我能保留各位的灵魂,这就是真正的活着。”   “啊哈哈……五夜童谣,你的能力和想法,都真的太美好了。”   “是在叫我么?”   “你不是一直没有名字嘛,我现起的,怎么样,好听吗?”   “……第一魔种,我无法理解,在这个时间点,你却还在做无意义的事。”   “才不是无意义呢,我给没有名字的妹妹们起名字,多好呀。”第一魔种拥抱着五夜童谣,“你的世界,就像童话般美好,我是多么向往呀……所以,就叫你五夜童谣好啦——我可不想在死之前都没有叫过妹妹的名字呢。”   “第一魔种,你好像变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只是身居高位迫不得已,只有现在,我才能好好和你说点话,只有现在,我才能以姐姐的身份给你起一个名字……真是,有点可笑呢。”第一魔种抚摸着五夜童谣,“可我必须这么做,毕竟现在,你是我最后的妹妹了。”   你是我最后的妹妹了。此刻的五夜童谣并不知道,这句话,她会记住一辈子。   “……我申请启动「第二魔界」计划。”五夜童谣再次强调,“我需要让魔族最后的领袖活下去。”   “可我拒绝。”   “意义不明。”五夜童谣说,“若失去您,魔族或许将再无翻身之日。生存是生物的第一本能,繁衍是族群的最高指令,您没有理由拒绝。”   “可我,拒绝。”   “……我不明白。”   “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第一魔种微笑着说,“现在,我已经孤身一人,父王牺牲,后辈战死,集团军全灭,不管怎么说,对战魔女,我已再无胜算。”   “那么,就请……”   “现在,我要顺位登上王座。”第一魔种目光如炬,“父王战死,我便是新任魔王,五夜童谣,我命令你,就在此时此地,请为我加冕。”   “……是。”五夜童谣虽不解何意,但圣命难违,地面生长出一条藤蔓,五夜童谣摘下一段,折弯并绕起一圈,旋即魔光闪烁。   “无需金冠。”第一魔种打断道,“就用那藤蔓吧,用那从故土中长出的藤蔓吧。”   “是。”藤蔓编织成花冠,然后第一魔种单膝跪地,五夜童谣将花冠缓缓放置于第一魔种的头顶,“那仪式……”   “无需。只有这冠,便足以。”第一魔种缓缓起身,“此刻,我宣布,我是魔族新任魔王。哪怕没有兵将,哪怕再无领土,哪怕魔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要,誓死捍卫魔族最后的尊严!”   “……”五夜童谣看着对方,那少女头戴花冠,望向远方。   大殿门开,紫色的魔息瞬间溢满整座殿堂。   「她」,来了。   “「进化纹章:邪月·伏龙」。”第一魔种沉吟一声,她的胸前,黑色的魔力涌出,旋即凝聚成一把漆黑的镰刀。   「她」,在缓缓走来,不紧不慢。   “「进化纹章:曜日·圣殇」。”第一魔种再次咏唱,她的背后,金白色的魔力涌出,凝聚,这一次,是一面高昂的旗帜。   战旗插于身后土地,镰刀摆于身前,望向那个近乎无敌的女人,第一魔种宣言道:   “吾乃魔王。魔女·莫伽迪雅,且与我一战!”   …………   ……   “呃……”   靡菲斯特扼住那少女的咽喉。任凭少女怎样挣扎,却仍在无法反抗的巨力中,被渐渐扼断了颈椎。   “明明,还是会感到痛苦的么。”像是玩腻了一般,靡菲斯特把少女的尸体扔到一边,然后,又走到新的少女面前。“一点意思也没有啊……”   “想看到「我」的反抗么?”可少女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波澜,对眼前那被虐杀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女,仿佛早已司空见惯。“若你想要,那……”   噗!   话音未落,少女的双腿便已经消失。然后坠落在地上,血如泉涌。   “呵呵……呵呵呵……五夜童谣,你以为你困得住我么?无论多少,我都要把你杀干净……!”   噗!然后一脚踩下,那被斩断双腿的少女便再也没了呼吸。   这已经是多久了呢?在那逐渐癫狂的内心深处,靡菲斯特默默问着自己。   来到这个永远是白天、永远是森林的世界,已经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看不到钟表,也没有日出日落,仿佛时间都在某个时间点循环……若仔细想来,大概有十天了吧?不,也可能是十五天,二十天……?   一直走,一直在杀戮。   杀戮……又是多少了呢?一万……不,五万,甚至可能是十万……   靡菲斯特已经数不清了。   一开始,魔族那杀戮的本能还能让他心生愉悦,可重复杀同一个人十万次,却早已让他心生疲惫。   可那名为五夜童谣的少女,却仍不紧不慢地向他靠近。   无论跑到哪里,无论躲到哪里,无论杀戮多少,无论过了多久……五夜童谣,总是会出现在他身边,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躲不掉。跑不掉。哪怕藏在地下,哪怕飞上天空,那淡粉色的少女,仍会紧紧跟随。   五夜童谣没有主动战斗的力量。   但靡菲斯特知道,她要杀了自己。   这是她的杀人方式。   “回去……我一定要回去……”拖着心累的身子,他按住少女的头,猛地撞在树干之上。   ……   进入结界三个月后。   “回去……我要回去……”靡菲斯特喘着粗气,没日没夜的杀戮中,连魔女之力带来的魔力都即将见底,身后,血流成河,早已分不清是翠绿的森林,还是黑红色的海洋。   五夜童谣静静站在不远处,此时,她们已经无需再主动接近。   一颗「棱镜」飞来,那全自动的施法单元检测到五夜童谣的存在,便射出一道光束。   他已经不想再自己动手了,便一直制作着可以自动攻击的「棱镜」,从魔女那里吸收的力量逐渐匮乏,无法让他再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击。   成千上万颗「棱镜」就这样徘徊在森林之中,不断射杀着那陆续出现的少女。   至于五夜童谣,她对此没有做任何反抗。   就算想战斗,那等同于低级史莱姆的属性值也无法让她做些什么。   她也不说话。只有靡菲斯特问到的时候,才会如机器人般回应对方的疑惑。   靡菲斯特,一边走,一边杀戮。   “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   ……   进入结界一年后。   某处山洞内,靡菲斯特呆呆地望着篝火。篝火上烤着肉,那些肉已经提前在洞外放过血,不会弄脏这里。   他不缺食物。肉,无处不在。   他更向往的是黑夜。   在这个永远白昼的世界,唯有山洞和地下,才能找到模拟黑夜的地方。可即使是这里,也是五夜童谣在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后,为其指引的位置。   此刻的靡菲斯特,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只是嘴巴还在微微开合,似乎在小声地喃喃自语。   “回去……我要回去……”   靡菲斯特感觉到,自己已经变得有点不像是自己了。   他大概猜得到,在这个不断剥夺「过去」的世界中,待得太久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年,对魔族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这一年,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来的漫长。   靡菲斯特找到了计算时间的方法,太阳光的入射角会在某个范围内循环摆动,只需要在外界设置几枚「棱镜」,就可以捕捉太阳光的位置信息,只要计算出单次回归的时间和总回归次数,就能算出自己在这里过了多久。   该说的话,也早已说完了,可五夜童谣却仍在不远处静静望着他,不眠不休。   那目光,让人心里发毛。   身心俱疲的靡菲斯特学会了在这个世界休息,他发现即使自己睡着,五夜童谣也仍不会对自己下手。他不想放松警惕,他看不透五夜童谣的想法,但他已经累了。   甚至,他已不想再看到洞外的阳光。   他没有杀掉山洞内的五夜童谣,倒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他只是不想弄脏这个睡觉的地方。便任凭那少女在此处看着自己,如一棵树。   “我要……回去……”   ……   五年后。   那是靡菲斯特在这结界中第一次哭。   “为什么……为什么我出不去……为什么啊啊啊!明明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明明我走了不知几万里!我到底在哪,我到底在哪?!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啊!”   孤独,无尽的孤独。永恒而漫长的白昼,无止尽的森林,还有那永远也杀不完的五夜童谣。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他随手抓住少女的咽喉,“听见没!快放我出去啊!”   少女略一挣扎,很快便没了动静。   唯独离开这件事,不会有任何回应。   “我是魔族最后的希望……明明我是魔种!我应该成为魔王……我应该统治世界!我才不要死在这种地方啊!”   “按照规律,现在应该到了你吃饭的时间了。”新的五夜童谣缓缓走来,端着一个木盘,“这里有主食、蔬果,还有香辛料。”   “……”   “肉食的话,你想要什么?经常吃人肉会反胃的,你喜欢鹿肉,我可以给你做。”   “我想……出去……”   ……   进入结界后的第七十五年。   已经很久没好好说话了。   靡菲斯特感觉自己似乎正在遗忘一些东西。   他的目光有些呆滞,每天的交流目标,也只有那一模一样的少女。已经很久没有交流过复杂的信息,他的思考能力也在渐渐衰弱。   「棱镜」的能力正在退化,在这个魔力匮乏的世界,靡菲斯特不仅得不到任何进步,还在被不断地剥夺着「过去」。他能感受到,自我正在一天天地流失。   但是,身体的模样却从未变老。只有思想和灵魂在这望不到尽头的时间中流转。   在这无止尽的折磨下,他曾试过自残。可是没有任何意义,他的身体就像被这个世界庇佑,无论怎么做,他都无法伤害自己分毫。   不……这哪里是庇佑。   扑通。   突然的某一天,靡菲斯特对着五夜童谣跪了下来。   “我……我输了,我认输了……”靡菲斯特看着那面无表情的少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是我输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可面对这样的靡菲斯特,五夜童谣却只是抚摸着对方的头,然后说:“你今天想吃点什么?”   “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你让我去被魔女杀死也好,让我直接去死也好……你放我出去吧!”靡菲斯特哀求着,“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什么魔种也好力量也好……我不要了,我都不要了!”   他想杀了自己。如果现在去死的话,或许还能留下点作为魔种的尊严,可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棱镜」射出一道光束,可根本伤害不到自己。   他感觉到,自己被五夜童谣保护了。   可这对靡菲斯特来说,既不是庇佑,也不是保护……这是处刑。   “靡菲斯特,你是我最后的弟弟了。”   …………   ……   …   八百六十年后。   靡菲斯特在笑,只是他彻底丧失了理智。   逃离、自杀、过往……所有的一切,他都不再去想了。   他指挥着大军,征服着一个又一个的人类的国家。他坐拥大殿,自封为魔王,麾下的将领不断传来捷报。他享用着他能想到的最美味的佳肴,游玩一切有趣的景观……   可是,大殿也好,人类的国家也好,士兵将领也好,佳肴美景也好……全部,都是五夜童谣制造而成的。   人类的文明再次在他手中“覆灭”。可这样的游戏,他已经玩过三百五十多遍了。   还好,世界足够大,他一直指挥着那支无敌的军队,一路长征下去……   “哈哈……我是魔王……!”   靡菲斯特抽了一口烟枪,那其中的烟草,加入了大剂量成瘾性的药物。   但他不在乎。   “姐姐,这药……真不错。再给我……”   身后的五夜童谣还在为他按摩肩膀,身旁的另一个五夜童谣摇着扇子,身前的一个,则端着果盘,上面还有一碟毒烟草。   然后,靡菲斯特又要了许多许多这样的毒物。   …………   ……   …   一万四千三百三十年后。   靡菲斯特躺在大型的摇篮中。   此刻的他,思维方式已经和婴儿无异了,连说话也只能发出听不懂的声音。也许他还能保留一些自我,但无尽时间的折磨之后,他已经无法集中注意力再次思考了。   魔种的荣耀,复兴的使命……那些,早已是远古的过去了。   想死而不得,想逃而不能,这个世界,永远也没有尽头……那是比死亡更绝望的极刑。   而身旁,五夜童谣,仍然在静静地看着他。   “你是我最后的弟弟了。”像是在悄悄耳语,五夜童谣淡淡地说,“你就这样,留在我身边吧。永远地,永远地……”   永远。   …………   ……   现实世界。   五夜童谣跪坐在草坪上,面前躺着一具用白布盖好的尸首。   “32,”五夜童谣说,“31,执行结束。30,29……”   “只过了一秒么。”   酒红色的长发随风肆意,那走来的少女,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   “……你也来了。”五夜童谣望向对方,“莲伊、业火的红莲,还是说……该叫你「观察者」?”   “那我叫你「调和者」会更好么?”来者,竟正是安君的学姐、学院领队莲伊。   “我不在乎。”五夜童谣说,“请离开此处,「天坠寒曜」将在17秒后打击此地。”   “不会的。”莲伊笑了笑,“她们应该更想确认靡菲斯特的尸体。你只用了一秒就把他干掉了,她们应该会怀疑吧。”   “否。实际上,他在结界中度过了一亿三千五百万年以上。”   “可你只用了现实中的一秒。真厉害啊。这就是当年你和第一魔种做出来的东西?没把她救下来么?”   “……她选择了战死。”五夜童谣说,“2,1,0。”   没有动静。   “你看,如果确认了靡菲斯特已死,那家伙肯定不会把魔力浪费在鞭尸上。”莲伊说,“正常来说,就应该这样,不要把力气浪费在无意义的事上——可是,你和第一魔种,都没能领悟这个道理。”   “……我认为,你是在侮辱姐姐。”   “姐姐……?哈,哈哈,叫的可真亲密。”莲伊笑道,“那,你为何不试试这样叫我?毕竟,我也是你的「姐姐」啊。”   “「观察者」,请你自重。”五夜童谣说,“你已经,不再是「第二魔种」了。”   “呼……好像,你和库里因茨都觉得我做了背叛你们的事。”莲伊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那,你是不是也想用那个结界攻击我?”   “……我不认为自己困得住你。”   “你也太谨慎了,该说不愧是你吗?说起来……”莲伊思索道,“你应该,是「半神」吧。我现在只是人类呢,说不定还不如你。”   “拒绝回答。”五夜童谣说,“我对敌我实力评估很准确。你为何要来找我?你伤害了靡菲斯特,还暗中帮助安·凯尔拉……难道,你真的打算与人类为伍?”   “你说我?哈哈哈……五夜,你也太会装糊涂了吧。”莲伊笑着走近对方,“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对安·凯尔拉的死活很在意吧?”   “你……”   “你以为我是在观察安·凯尔拉?你错了。我要告诉你,靡菲斯特是你的弟弟,但也算是我的,可害了靡菲斯特的家伙,只有你。”莲伊说,“我废他右手,让他把不该拿的力量送回,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我就是要让他退出。”   “无法理解。”   “别装傻了,五夜。第七、第八魔种也是你的牺牲品,你想做什么我清楚的很。”莲伊说,“你倒好,明知道我是为了震慑他才废他右手的,你却要把魔女遗物交给他,以便阻止我出手?结果魔种又让你废掉一个。”   “用不完美的魔种,换取第一代魔种的复出以及魔族的未来,这种交易是稳赚不亏的。”   “你果然暴露你的想法了。”莲伊说,“我真应该把你说过的话告密给她们,可你是我妹妹,我不想这么做。”   “随便你。我不在乎。”   “嗯,你不在乎,我在乎。”莲伊说,“我要告诉你,魔族是没有未来的,与其挣扎着重建魔族的文明,不如想办法学会通融——哪怕,你复活了第一魔种,也无济于事。”   “否认。我的计算不会有错误……绝对,不会有错误的。”五夜童谣的答复,像是在强调着什么。“绝对……”   ……   两千年前,五夜童谣静静看着那两人的战斗。   十分钟,一小时,一天,两天……   第一魔种与莫伽迪雅大战了七天七夜。   然后,紫发的那个女人,沾满血污地走到五夜童谣面前。   “只剩下你了。”   那一天,五夜童谣面对那不可一世的魔女,缓缓跪伏。   她在求饶。她不怕死,但她还是选择这么做。   因为第一魔种最后的命令是,守住魔族最后的希望。   哪怕没有一兵一卒,哪怕没有一寸国土,魔族必须要留下一个种子。   她怀中抱着第一魔种给她的抄本,她还没来得及翻开。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看到王女留下的遗物。   莫伽迪雅拿起了那本笔记。她缓缓翻开,沉思了许久。   “她的?”   “是。”   “不像她。”莫伽迪雅说,“她的战斗是那样精彩,她是比那个魔王还要强大的对手……她才是真正的魔王。可是,这本笔记,不像是她会写出来的。”   “我还没有读过。”   “这上面,是许多首颂情诗。”莫伽迪雅不紧不慢地说,“「忠贞不渝的爱,桑田万年的海,就像离别总是永恒,就像誓言总化作大概」……比起魔王,我更相信这是一个人类小女孩写的东西。”   “无法理解。”   “她,似乎很喜欢人类。”莫伽迪雅说,“如果你们没有对我的家人动过手,或许,你们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我从未听说过那种事。”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干的,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你也只是个没战力的杂兵吧……就像一只工蚁,我对你没什么好说的。”莫伽迪雅把笔记放在了五夜童谣的头上,然后,便转身离去了,只留下这样一句话:“我累了。你这条命,是那家伙给的,就当我……对她的敬意。我给你们魔族留一只活的,只有你这一只,感恩我吧。”   五夜童谣抬头,拿下那本笔记,那些诗她看不懂,但她将其记下,然后编译成施法的符文。   “——「棱镜·遗忘的创世纪」。”   活下去。   一切就还有希望。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六十八章:离别赠礼   兽人之国,王宫城。   “那家伙……死了。”莫伽迪雅皱眉,以爱丽丝身体说话,总给人一种不严肃的感觉。“我取消了攻击,魔力不能浪费了。”   安君问:“……发生了什么?”   面前,五夜童谣解释道:“是我做的。他是我的弟弟,我想,至少能亲自送他一程。请原谅我的自私。”   “……莫伽迪雅,确认一下。”   “「塔罗·月亮」探测信息的准确度可是百分之百,他死了那就是死了,你要是不信我就再扔几发过去。只是……”爱丽丝的鼻尖隐隐流出鲜血,莫伽迪雅担忧地说:“我发现爱丽丝的身体比我想象中还脆弱,过度使用魔法的话,我无法保证她的安全。”   就像大力士手中握着一枚鸡蛋,还要用这样的拳头去和敌人战斗。力士的技术和能力自然不用多说,可这枚鸡蛋,却比普通的鸡蛋脆弱得太多太多。   “因为您及时收手,他的尸体留存下来了。你们可以亲自确认。”   “呜哇。”莫伽迪雅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耸了耸肩,“这有点……小安,我可以把影像发送给你,但是……”   “嗯?”   “那场面,可能有点……吓人?”莫伽迪雅说,“他的尸体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了呀……而且还腐烂得……呜。”   “……别给我看了。”安君说,“万一爱丽丝也在看就不好了。”   “到了。”五夜童谣忽然开口,“二位,这是我说好的条件。不管怎样,还请您收下。”   一支藤蔓从土中钻出,藤蔓缠绕一物,仔细看去,那是一只人类的右手骨。   “……魔女遗物?”   “是的。”五夜童谣说,“上面寄宿着「恋人」、「女祭司」、「太阳」的力量碎片。或许,你们用得到。”   “话说,一个人只能拥有一个塔罗序列的技能吧?”安君望向莫伽迪雅。   “那不一定,得看相性的。”莫伽迪雅回答,“就比如我,全都能用。要是遇到相性或天赋差的,顶多也就能拿一个,说不定一个也拿不了。”   “那我呢?”   “你就是那个差的。”莫伽迪雅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那一个「教皇」,还得有「神谕」的加成才拿得到。”   “……不过,反正都这样了,拿走魔女遗物不让它危害人间,或许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安君接过遗物,又将其收入「影纵」。“五夜童谣,请你记住,我并非接受了你的提议,是你自作主张违背了我们的意愿。”   “我明白。”五夜童谣说,“所以,我还有一份礼物送给您——请问,您还有多少技能点?”   “……两个。”   “可还有想要使用的地方?”   “我打算……听我父亲和莫伽迪雅的建议,把「影纵」升个级。”安君说,“我现在需要一些能提供便利的技能,三阶「影纵」或许不错。”   见过奥·凯尔拉的演示的四阶「影纵」,安君也开始向往那样的技能。既然无法得到更有用的新技能,那将旧有技能强化成更高级的形式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影纵」的性价比极高,它值得投入两个技能点,而且更高级的技能对魔力的利用率也会更高,再加上安君高额的魔力输出能力……先前治疗术的强化幅度已经给安君留下了深刻印象,强化后的「影纵」,必然能弥补他机动性和攻击范围的短板。   但五夜童谣却这样说:   “我这里,有更好的。”   “哦?说来听听。”   五夜童谣伸出手,一颗淡粉色的珠子浮现于掌心:“这是「神樱之种」,和月下弥音的「血族之种」相似,只是功能不同。这里面,封装着一个技能,只要消耗一个技能点,即可激活它。”   “莫伽迪雅,能检查一下吗?”   “不用你说。”莫伽迪雅凝视着那枚种子,“不过……确实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只有一个封装技能。只是这技能嘛……我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总感觉比不上「影纵」。”   莫伽迪雅悄悄在安君耳边轻语,少顷,安君望向五夜童谣,点了点头。   “……我要了。”   ……   意识不到时间过了多久。   仿佛一场大梦,但梦境却那样真实。   好悲伤。   终究逃不过的离别,终究逃不过的恐惧,绝望感像大山压在身上,喘不过气。黑暗之中,无数负面的情绪如巨浪摧残,她想逃,她想像以往每一次遇到痛苦时一样,逃避,然后忘记。   可在梦境的最后,她却放下心来,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但心已经不痛了。   因为她看见了光。   ……   爱丽丝睁开眼,思维仍有些恍惚。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窗外,天亮了。   是梦吗?   她看向窗外,空气微凉,阳光璀璨,绿肥红瘦。她从未记得,这里有这么美丽。   或许,是从未注意过这些事。   她摸向脖颈,那里的颈环已经消失了,低头望向自己胸膛,那从小就一直跟随自己的奴隶纹章,竟也毫无痕迹。   背负在爱丽丝身上的诅咒,忽然间化作了泡影。一时间她有些无法适从。   思维逐渐清晰,她有种预感,自己好像比以前聪明了一些。事实也是如此,那诅咒对爱丽丝的想象力的攻击已经停止,即使曾经的损伤不会就此消除,但至少,以后会越来越好。   在与敌人的一战中,那过度的刺激并没有让她崩溃,反而达到了震撼疗法的功效,三个月来从安君那里学到的知识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她发现自己正在逐渐理解那些晦涩的原理和算数。   “主人……主人?”爱丽丝找不到安君,忽然有些慌张。她下了床,身体还有些虚弱,但身体并没有任何损伤,左臂完好如初,就像一场梦境苏醒。“主人……你在哪?!”   她跑向门外,却忽然和刚要走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啊!”爱丽丝被撞得后撤数步,可来者却直接被撞翻在地。爱丽丝定睛望去,那来者竟正是安君。“主人……!”   “哈……很有活力呢。”安君笑道,“看到你恢复的这么好我就放心了。我刚刚在做早餐呢。”   “主人!”爱丽丝不顾礼节,一下子扑了上去,“对不起……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呢?”安君安抚着情绪激动的爱丽丝,“乖,都过去了。你做的很棒哦。”   安君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给爱丽丝说了一遍。原来,自从了结靡菲斯特之后,五夜童谣就再也没了消息,而莫伽迪雅则脱离了爱丽丝的身体,重新回到安君体内。   这是莫伽迪雅自愿的。如果她继续占据爱丽丝的身体,也许莫伽迪雅可以从此获得自由,但爱丽丝的灵魂却会随之消散。无论是安君还是莫伽迪雅,都不想这样做。   至于爱丽丝体内的魔女左臂,则并没有取出。莫伽迪雅的左臂骨完美地和爱丽丝融为一体,具莫伽迪雅说,这样做对她有好处。而这个消息则被要求对外界保密,只有少数几个值得信任的人才知道此事,外人即使去调查,也只能查出个“魔女遗物已经损毁”的结果。   「第七棱镜」的结界被解除之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红楠、彼特鲁沙、奥·凯尔拉、还有无数身在王宫城的人们,都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大多数人都忘记了中间发生过的事,只有和安君并肩战斗过的人们将这份记忆保留了下来。因为真实时间几乎没有前进,所以并没有无辜者受到伤害。   事件算是被圆满解决。月下弥音早早就回到弗拉沃尔休整,这一战,唯独她受伤最重。爱丽丝昏迷的这段时间,弥音甚至没有和安君通过话,安君想来,她应该是去静养了,忙过这段时间,安君打算去探望一下她。   话毕,爱丽丝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幸好那只是一场噩梦,幸好主人还在自己身边。   只是……还有一件事,爱丽丝不得不去面对。   “主人……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之后啊……”安君看着爱丽丝,犹豫着不知要不要说出口,“嗯……总要说的呢。爱丽丝,经过之前的事件,我明白,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但接下来……我有不得不去的地方——我要前往凯撒帝国,去找我的妹妹。”   “那……”   “这一路上可能会遇到很多危险。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保护好你,可这些事件的出现越发让我感到不安……连莫伽迪雅都未必能保你周全,何况是跟着我。”安君说,“凯撒帝国是阿弥司教的发源地,神圣的力量过于强大,强如弥音也难以随意干涉,暗协更是只能暗中行动。但经过之前的三方会谈,我已经将暗协、兽国和弗拉沃尔达成了一致协定,在这里,兽人族和暗协的「牙」、「月」二组都会保护你的安全,凯撒势力也不会介入干涉……现在,你身负「魔女」的潜能,是救世主的人选,我必须对你的安全负责。”   “可我……我还是想,和主人在一起……”   “经过这次的事,我已经了解你的心意了。”安君轻抚爱丽丝的额头,“该知道的常识,我都已经教给你了,其他的,我都以笔记的形式放在书房,有空你要去看……爱丽丝,你总要长大,就像雏鸟总要离开母亲独自翱翔。弥音说得对,我不该限制你的成长。雄鹰必须要自己飞上天空。”   “对不起……是我太任性惹您生气了吗……?”   “傻孩子。”安君笑着抱住爱丽丝,“我是欣慰,我是在高兴,我这三个月来的努力没有白费,见到了你的成长,这是我最宝贵的财富。”   “可是……”   “那,你在这里过的不舒服吗?”   “不是……这里的床很大,很软,饭也很好吃,每顿都可以吃到饱,还有大大的浴池……这里很幸福,幸福的让我不敢去回想以前的事。”   黑暗的地牢、饥饿、痛楚、寒冷、绝望……全部都留在了过去。爱丽丝很害怕,她害怕那样的过往会有一天再次袭来,她害怕美好的王宫城再也不是她的家。   “可你一旦和我一起的话,你就又要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了。”安君说,“哪怕我把我自己的食物都给你,那你每天也只能吃一点面包,哪怕我把衣服都给你,我们住在野外也会冻得你整晚难以入眠。哪怕来到了城市,到了凯撒,那里的人说不定也会把你当奴隶看待,我们还是找不到旅店,甚至,我连工作都找不到的话,也没钱住店吃饭……我倒无所谓,我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甚至不呼吸都没什么问题,但你呢?说不定,会有人在我不注意的情况下把你绑走,然后卖到奴隶市场……这么多的风险,你愿意吗?”   痛苦的回忆忽然涌上心头,爱丽丝被安君的话震慑住了。   如果滥用职权,那安君自然可以拥有数不尽的财富,但安君不会那样做。就算自己过的再苦,安君也还是想把预算投入到贫民区的建设中来。至于兽人之国的钱,他更是不想动。   但爱丽丝却忽然陷入了沉思,过往那做奴隶的经历不堪回首,跟着安君过上了吃饱饭睡好觉的生活之后,她再也不想经历原本的生活了。她恐惧,她害怕,她绝不想再次陷入被人绑架卖出去的绝望之中。   爱丽丝这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只是和主人一起在这个安逸的乐园里生活下去。   “我……”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安君独特的耐受性让他不会对因欢愉而沉迷上瘾,也不会让他对痛苦感到过度排斥,他不怕过苦日子,但爱丽丝不一定。   这也算是安君的小心思,他给过爱丽丝最好的生活,给过爱丽丝无上的权力,又说出爱丽丝最害怕的事,他知道,这样的话,爱丽丝的选择就只有一个了。他不得不这么做,他要对爱丽丝负责。   “好啦,不聊这么多了,饭快好了,你换身衣服准备来吃饭吧。”安君起身,拍了怕衣服上的灰尘,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不要想太多,好好享受你的生活吧,我会经常看望你的……”   可下一秒,爱丽丝忽然喊了出来。   “我愿意!”   “?!”安君错愕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身,“你说……什么?不,你想清楚,那样的话……”   “我愿意!”爱丽丝再次大喊道,“我说,我愿意啊!”   “不是啊,你忘记了吗,如果……”   “国王也好,财富也好,食物、床、浴池、衣服什么都好……我不要了,我都不要了!”泪水忽然决堤,不过数秒,爱丽丝仿佛哭成了一个泪人,“就算失去自由也好,当主人一辈子的奴隶也好,就算哪一天被卖出去了也好!我无所谓,这些我都无所谓了!”   “爱丽丝,你……”   安君算准过许多事,也用这份思考能力战胜过许多敌人,就连弥音也称赞过他的才能。他笃定爱丽丝离不开这样的生活,他笃定爱丽丝对过往做奴隶的生活充满阴影,他笃定爱丽丝会选择什么。   可这一刻,安君才明白,自己失算了。   他算准过自以为是的敌人,却算不准那个被他人当成傻子的爱丽丝——   “我愿意放弃一切!”爱丽丝哭喊着,像是与这世界做出诀别,“我愿意放弃一切!只求您……让我留在您身边……!”   安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相信,这是那个曾经近乎心死的女孩。   “我……”   安君失语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主人……您带我走吧,不要丢下我,您带我走吧,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爱丽丝抹着泪,“只要能留在您身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唉……真头疼呢。”安君叹了口气,又苦笑了一声,“真拿你没办法。真不知道我该高兴还是该无奈呢。”   “诶……?”   房间的门忽然被拉开,从外面走进来的,是一位拎着锅铲的少女。   “小点声,住在隔壁的红楠姐都来找我抱怨了。”那少女一头白发,穿着围裙,似狐似狼的耳朵在头顶抖了一抖,“另外,饭都快凉了,赶紧来吃吧。”   而那少女,竟和安君一模一样。   “两个……主人?”爱丽丝揉揉眼睛,“是……那个玩偶变的……?”   “不是啦。”安君笑道,“这个安……也是「我」,货真价实的我。”   “诶?”   “准确的说,我们加起来才是完整的安·凯尔拉。”另一个安解释道,“可能不太好理解……就是,身体上是两个,但我这具身体内,只有十分之一的安·凯尔拉的灵魂。当然,属性值和技能效果也只有十分之一。”   “我是那个十分之九。”安君接话道,“或者说,「我」在同时操作两具身体。”   “这种事……做得到吗?”   “多亏了你和靡菲斯特。”安君说着,和另一个安贴在一起,稍微地转了个圈,从躯干到指尖,每一处的动作都一模一样,像是一个人在搬一面等身的镜子。“因为那些攻击,我的灵魂强度,已经达到了可以同时操作多具身体的程度,而且,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灵魂,我也照样可以行动,何况十分之一。虽然是两具,但情报、感知、思想却是共有的,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双线作战啦——爱丽丝,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主人……”   「新技能已取得,剩余技能点数:1。」   「特殊稀有技能:分魂人偶。效果:可制造无灵魂的人偶,人偶的外表和本体完全一致,本体可将灵魂分出一部分用于操作人偶。人偶将拥有本体的全部技能,但人偶的属性值和技能效果取决于其体内灵魂的分量。」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六十九章:下一站,凯撒帝国   10月12日,弗拉沃尔城。清晨。   诺亚忽然从床上惊醒,仿佛做了个漫长的噩梦:“别管我!快走!嘶……好痛。”   “别乱动。”   趴在床边的女性缓缓起身,她一袭金发,卸下盔甲和束发之后,诺亚才发现,对方也是一位美丽的淑女,长时间的冒险旅途和她干练的做事风格,甚至一时间让诺亚忘了一件事——珂洛丽丝,本就出身于贵族之家。   “珂洛丽丝……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刚一醒来就在担心别人啊……真是的。放心吧,那家伙一点事都没有,就摔了两跤,那种皮外伤对小孩子来说不算什么。”珂洛丽丝说,“比起担心别人,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这次,就你伤得最重。你昏睡了两天两夜,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拼些什么。”   “珂洛丽丝……抱歉。”   “不过,我就欣赏你这一点。”珂洛丽丝看着诺亚,露出了一抹温柔的微笑。   诺亚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一次和珂洛丽丝相遇的那天,阳光和今天一样明媚。地点,则是在凯撒帝国的十字星殿里。   据凯撒帝国的贵族所言,十字星殿培养的,是凯撒帝国的精英骑士部队——千骑·十字星。那里是第一王子威廉亲自建立的机密部队,传言中,威廉王子只凭那千骑便能征服任何一个小国。   那时候,珂洛丽丝还没有转正。诺亚和她,也都还是孩子。   珂洛丽丝是家族中最小的千金,可无论才能、智慧、性格、礼仪、战斗天赋……珂洛丽丝都远强于她的姐姐们,原本她会统领家族走上富贵巅峰,可在十三岁那年,她离开了家族,只凭自己的实力,考入了十字星殿的少年预备役。   没有人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那是珂洛丽丝从未言说的过去。没有人能理解,为什么珂洛丽丝会突然放弃家族的富贵生活,转而投身于帝国最残酷的军队之中。   也许,只因为她是「圣骑士」。   五点半起床,十分钟的吃饭时间,二十分钟午休,剩下的时间全是高强度训练,直到夜晚十一点。那样的生活,珂洛丽丝一直坚持了两年,坚持到了转正前夕。   直到,诺亚的到来。   一开始他们二人相处并不融洽,甚至刚刚见面就打了一架,并将初入尘世的诺亚打得满地找牙。可后来不知怎的,珂洛丽丝,向十字星殿提交了退役申请书。   现在退出,意味着自己将放弃转正的机会,意味着自己这两年的付出化作竹篮打水。   可她还是退役了。然后,跟随诺亚踏上了冒险的旅途。   就像没有人理解她为什么会放弃家业一样,也没有人会理解她为何会放弃那用家业和拼命换来的千骑资格。   也许,只因为她是「圣骑士」。   就连诺亚也从未了解过珂洛丽丝,五年的时光过去,二人似乎都没有深入地了解过彼此。而那些秘密,诺亚也从未过问。   “……谢谢。”   “还记得曾经,你被我连续击败数十次。可你从未因此气馁,甚至每次输给我,都还会嬉皮笑脸地向我请教,找出问题然后努力解决。”珂洛丽丝说,“现在,你仍保持着将每次战斗中失误的原因都记录下来的习惯,所以,如今的你早已远远强过我了,我甚至没有和你再次对决的资格。老实说……我很欣赏这样的你。可是,请你以后还是要照顾好自己,身为勇者,不止要为自己负责,还要为这个世界负责。有些风险,不该去试探。”   “身为勇者,就是有不得不去拼命的时候啊。”诺亚笑着说,“不过,谢谢你关心我。”   话音未落,房间的门忽然被拉开,跳进来一位活泼的少女:“诺——亚——!”   少女一下子扑到诺亚身上,诺亚却一下子惨叫出声。   “蒂……蒂娜?!等、等下——哇啊啊啊!好痛!”   “呜哇!我忘记你身上还有伤了!”蒂娜赶忙跳了回来,“对不起,诺亚……你没事吧?”   “我就知道会这样。”珂洛丽丝叹了口气,“所以我提前给诺亚释放了一个加护。诺亚现在全身多处骨裂,你这一扑说不定能给他直接干成骨断裂。你该减肥了,我的加护都顶不住你的体重。”   “喂!你是不是在说我胖?”蒂娜嗔怪道,“我身材可苗条啦,倒是你,胸前那坨东西那么大,还好意思说我重呐?”   “至少我不会随便扑到别人身上。这样过于没教养了。”   “我对诺亚的感情早已到了可以随便搂搂抱抱的程度啦!你说对吧,诺亚?”蒂娜撒娇似的哼了一声。   “啊哈……二位别闹了。”诺亚环顾一周,“这里是……旅店?大家还是别吵到其他顾客比较好。”   “这里是弗拉沃尔的教会。”蒂娜回应道,“我们往捐款箱里投了不少钱才请来全城最好的圣职者团队……相当于七八个委托都白干了哎!可她们还是没完全治好诺亚的伤,那好歹还是从凯撒帝国入驻的团队呢,结果就这啊,也太差劲了吧。”   “不许这么说。”学习过神圣系魔法的珂洛丽丝才能理解其中道理,“我们请的团队没有任何问题,以她们的实力,无论放在那里都是国家级顶尖圣职者。可治疗系魔法本就很难对骨骼生效,皮外伤还好说,一旦伤及骨骼,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圣职者都会感到头疼……能在两天内让诺亚恢复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奇迹了。”   “喔……那还真麻烦。果然以后还是要走避免受伤的路线啊……”蒂娜沉思两秒,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诺亚,一会要有个人来找你,我刚刚在街上遇到的——”   房门被拉开,十多位男女老少已经来到了门外。   那些都是亚人,诺亚看得出来,那些人都是从兽国逃到弗拉沃尔的贫民们。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那天在矿洞中遇见的亚人男孩。   二人刚一见面,就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抱歉……”   “不,我才应该道歉!”诺亚则抢先一句说道,“你们……也都知道了,弗拉沃尔之所以受灾,都是因为我盲目地相信兽国,所以才……”   “大哥哥……”男孩看着诺亚,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在这个受灾之后的、拥有全大陆最高贵的鲜花贸易体系的城市,贫民们能拿出一朵花,已经是他们极高的礼遇,“都怪我,我也不该自己闯进矿洞……给你们添麻烦了。”   “可是,你是为了去找外婆的遗物才进去的吧。”诺亚却不敢看向对方,“若不是因为我……矿洞也不会被污染,不会有魔物出现,你的外婆也不会……”   “是啊……可是,我能感觉到,你们不是坏人……”男孩将花束放在床边,“外婆说过,遇到恩人,就一定要报恩……而且,我也朝你们扔过石头,还任性地到处乱跑……对不起。”   “别这样……别这样。”诺亚的眉头皱在一起,“别这样啊……我明明是为了赎罪……你这样说,我……”   “勇者大人,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男孩身后,男性亚人抚摸着男孩的头,“您也知道,我们常年受到兽国压迫,这贫民区的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痛恨着兽人们……说句实话,让我们去原谅一个曾为兽国做事的家伙,这很难。”   “抱歉……我不知道那是攻击……我一直以为,那都只是个通讯魔法……也许你们不会信,但这真的是真相。”   “我们相信。”亚人微笑道,“这与原不原谅你是两回事,我们相信您的说辞。”   “我……”   “这座城市,因为那次战乱,暂时成为了一座空城。”亚人说,“而那时,只有被原城民们一直排挤的我们,才愿意站出来与管辖者大人守卫这座城市——很不可思议吧,明明我们连城民都不算,只是一群寄生在城外郊区的贫民,可我们还是做好了觉悟——与这座城市共存亡的觉悟。”   “管辖者……?”   “出于暗协规定,我必须对她的身份保密,请您谅解。”亚人说,“我想说的是,尽管我们是亚人,尽管我们是贫民、甚至是奴隶,但仍有人愿意将我们放在与常人同等尊严的地位上,只需这样,我们甚至愿意为那人生死追随——我们啊,是社会最底层的存在,但哪怕是这样的存在,我们也分得清,什么是仇恨,什么是恩情。”   “你们……真的很高尚。”   “那天,我们因对兽国的仇恨而不愿对您提供物资援助,其实,那也是因为我们的储备也几乎见底……可您没有利用地位抢夺我们的资源,甚至还浪费体力挨家挨户地登门道歉,在听说矿洞出现魔物之后,你们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前去讨伐,还救出了这孩子……”亚人说,“从那一刻开始,我们就相信了,您说的是真相。”   “这只是我必须要做的而已……”诺亚说,“这种事……明明根本就无足挂齿啊。”   “足够了。”亚人笑道,“如果管辖者大人在这里,她也许也会这么说。她教会了我们许多知识,也教给我们如何对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像您这样的勇者,是不会说谎话的。没有人从未做错事,可您的担当,早已让我们所有人都为之敬佩。”   珂洛丽丝站起身,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感谢各位的信任。诺亚说的对,你们虽身为贫民,但你们的每一位,都远比许多贵族都更加高尚,这不是阿谀奉承,这是我最真切的想法。各位,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们,参与对弗城和贫民区的重建。”   “那当然了。”后方,一个长胡子的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们可别想随便偷懒了,想融入我们,还有很多活要干呢!”   为首的亚人笑了笑,继续对诺亚说:“虽说如此,但我们还是听说了,您的团队一路旅途,帮助了不少有困难的人,也因此,失去了许多得到装备的机会——这位先生是我们的铁匠,诺亚先生和珂洛丽丝小姐的装备都在他那里修整。”   “哼,那可不是件轻松的活啊,你们就别想轻易付清我的报酬了。”那壮汉大笑一声,旋即又疑惑道:“不过,我都差点怀疑你们真的是勇者么?诺亚小子,你全身上下也就那把剑有点价值,其他的装备全都是地摊货啊!这样的配置也能做冒险者?”   珂洛丽丝的铠甲和盾好歹是十字星殿出品,质量当然有所保证,甚至还添加了魔晶混合物,其强度非一般铠甲能够媲美。可是诺亚不一样——他全身上下的装备,都是最基础的配置。   “说来惭愧,我去过许多地方,可都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获得传说级装备的机会。”诺亚说,“没有那种装备,我的力量也许就发挥不出来……可即使这样,我也从未后悔过。”   “真是的。”铁匠无奈地说,“这里没有高纯度魔晶提取物,我的技术也没到可以淬炼强化装备的水平,可如果你就这种装备,那以后可有你受罪的时候了。”   为首的亚人又补充道:“勇者大人,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亚力达,是这座贫民村的村长,以前做过族长,也略懂些许学问。现在和拜斯尼斯商会有合作关系,他们的情报网络十分发达,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帮助您。”   拜斯尼斯商会,便是安君在弗拉沃尔让老商人拜斯尼斯建立的特殊商会,如今他们垄断了弗拉沃尔的全部商路,有暗协的名号和弗拉沃尔的资金,再借助安君和兽国一战而胜的威名,资本便发挥了其垄断与扩张的本能,如今,拜斯尼斯商会已经成为了方圆千里内最大规模的商会集团,至于拜斯尼斯本人,早已赚得盆满钵满……只不过,对于创始人之一的安君,拜斯尼斯已经有许久没有分红给他了——甚至连安君本人,也根本不知道商会发展的规模如何。   “莫大恩情,无以为报……!”诺亚想起身行礼,却被剧痛制止,众人赶忙将其安抚下来。“实际上……比起装备,我现在更需要的,是同伴。”   “同伴……?”   “是的,我们曾经的同伴,狼牙先生,回到了他的祖国,他要成为那里的执政官。现在我们的小队,只有我们三人……很显然,我们已经人手不足了。”诺亚说,“狼牙他,是个很擅长处理强敌的同伴,他的爆发能力和攻击力在应对精英敌人的时候很有用……但是现在,我们的输出能力已经明显不足了。”   “明明团队里有魔法师,却陷入了攻击威力不足的境地吗……”亚力达沉思道。   “喂,你是不是在内涵我?”蒂娜幽怨地说,“我是风系魔法师耶,先想清楚我的职责再说话好不好,风系魔法是最全能的魔法属性,输出能力不足不是很正常的嘛!”   “抱歉抱歉,我只是在思考……”   在最后面对那个「破军级」敌人的时候,诺亚便深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攻击输出量。   团队中有珂洛丽丝这样集防护与治疗为一体的圣骑士,她甚至能够为队友展开护盾。也有诺亚这样,可以直面敌人进行冲锋的战士。但诺亚的特性是「勇者」,是属性全能型的职阶,就算攻击力不俗,但也仍缺乏集中力量进行输出的能力。   至于魔法师蒂娜,则只修炼了风系魔法。要论输出能力,远比不上火系、雷系等强攻型属性,可风系却强在全面——敏捷加护、防御加护、进攻加护、探测、布阵、攻击、附魔、强化、施法加速、飞行、魔力补充、甚至是治疗……风系魔法全部都能胜任。   广而不精,是风系最大的特点。就算蒂娜能将队友的攻击威力强化,可毕竟基础攻击力不足,强化自然也就无法完美发挥其功能。   “我需要的,是能够进行大规模广域输出的魔法师,或者魔弓手。”诺亚说,“蒂娜能够强化我们的咏唱速度和攻击威力,但以我们的基础攻击能力,是无法发挥蒂娜的力量的……之前的战斗,也让我明白了,面对大量怪物的车轮战,我们这种一个一个来的战斗方式,效率过于低下了。所以,我需要一位能够专精于大面积远程攻击的同伴。”   “这样啊……这可不好找呢。”亚力达说,“不过,我建议各位去凯撒帝国一趟。”   诺亚略一犹豫:“什么……?不,还是算了。我还没拿到足够多的神谕,现在就去凯撒,实在是失职……”   “先别急着反驳。”亚力达说,“国际学院公开赛的决赛即将在凯撒帝国举办,那里,全部都是人类未来的顶尖苗子,以你的身份,招募一位像样的队友完全不成问题。”   “学院赛吗……”诺亚喃喃自语,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像,铃·凯尔拉也在那里,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晋级……我明白了。”   “拜斯尼斯商会的马车可以借各位一用。”   “此等恩情,我将一生记在心中。”诺亚一点头,然后对珂洛丽丝说,“准备一下出发。下一个目的地是……凯撒帝国。”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第二百七十章:新的旅途   “也许你可能不信,此时此刻,我真的想揍月下弥音一顿。”   “小安,你在和我说话吗?”一旁,莫伽迪雅的灵魂体询问道。   “不是。我在想,如果有除你我之外的人正在看着我的话,那我将作为我自己的解说员,讲解我此刻的想法。”   “那是什么啊……”   “如果我是在其他人的观测里,那他首先会发现,我的周围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然后这里全是水分,而且很冷,风还很大……”安君虽然表情很淡定,但仍掩盖不住心中的一份幽怨。   “呃……这么形容,倒也没错……”   “雾很大,是因为我在云层里。”安君说,“而风很大,是因为……我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进行自由落体——”   “唉。”   轰——   自上而下冲出云层的,正是转生后改名为安·凯尔拉的安君。   云层形成的高度,低则2500米,高则6000米。安君敢保证,自己绝对是被扔到了最高的那类云层之上。   “弥音,你又整我——!”   事情的经过,要从十分钟前说起。   …………   ……   十分钟前,兽人之国。   “爱丽丝,感觉怎么样?”   “总感觉有点奇怪,但……”爱丽丝看着安君和他的分身,感到困惑之余又有些欣喜,“既然是真的主人……那我也没什么可奢求的了。”   爱丽丝已经答应了安君,会好好留在兽人之国,而安君也会将分配了十分之一灵魂的「分魂人偶」送给爱丽丝,人偶和本体一魂双体,这样即使相距万里,安君也仍能陪伴着爱丽丝。   说来也奇怪,曾经布伦特和艾布纳就想过把安君绑来送给新国王,虽然一开始没送成,但如今倒也算殊途同归了。   启动弥音在王宫城留下的水晶球,那是在三方会谈时用过的道具,安君知道这东西可以联系到月下弥音。   只是接通通讯的,并非月下弥音,而是一位坐在秋千上的粉发少女。   “又见面了,安·凯尔拉。”   “……是五夜童谣小姐啊。弥音在吗?”   “她在房间休息。现在是白天,她不见客。”可五夜童谣话音刚落,她又好似听到了什么一样,改口道:“不过,她察觉到你来找她了,她说,请你稍等。”   “嗯……麻烦你了。”   “那,趁这个时间……”五夜童谣问,“使用分身的感觉如何?”   “很奇妙的体验哦。”安君说,“虽然失去了升级三阶「影纵」的机会,但能让爱丽丝开心,这一个技能点也值得了。”   “你没有怀疑我?”   “怀疑了,又怎样呢?”安君笑了一声,“一个是能显著优化我实力的「影纵」,一个是能保护好爱丽丝的分身,让我选择的话,我还是会选择后者。就算我知道是阳谋,就算我知道你身为魔种,但此刻我也只能这么选择。真是好算计呀,五夜童谣小姐。”   “你要这么想,也无所谓。”五夜童谣说,“我并不想与你们为敌。”   “哈,谁知道呢。”安君说,“要不,五夜童谣小姐,为了证明你的话,就把你的「存在」和我们解释一下吧。”   “……你想问些什么?”   “就比如……你也会分身对吧。也是用和我一样的技能吗?”   “不是。”五夜童谣很干脆地说,“我是制造「自我」,每一个「我」在灵魂上都是完整的。但你不是,你只能制造无灵魂的肉人偶,你只有一个「你」。你的灵魂的独一份的,只能分离一部分灵魂对人偶进行操作。”   “也就是说……我是更低一级的分身术,对吧?”   “也许你会以为我是在用低等技能糊弄你,但我不是。”五夜童谣说,“「我」可以制造无数个,但每一个「我」都是为了「我」的目的而存在的,任何一个我都可以随时去牺牲,哪怕是无意义地去死,也绝不会犹豫半秒。但,你是人类,你是有感情的人类,使用这种技能,只会让你陷入最深的痛苦。”   “啊……”安君思考了一下,如果这世上突然有了许多个完全的自己,那倒也真是件可怕的事。“你们……没有统领吗?”   “有,但随时都可以换。哪怕是统领,我也可以随时为了我们而牺牲。”   “原来如此……是「超个体」啊。”   “那是何物?”   “啊,之前听莫伽迪雅的话才想到的。”安君说,“感觉……真的很像蚂蚁或蜜蜂呢。所有个体都为集体而活,所有个体都抹除了自我价值和独立性,所有个体都团结起来,就仿佛一个统一的整体……仿佛整个蚁巢才是一只独立的生物。”   五夜童谣没听过这个词汇,因为这个概念并非来源于这个世界。   “我很感兴趣。”   “啊哈哈,看不出是感兴趣的表情啊……”安君苦笑一声,“我虽然没看到你发挥真正实力的样子,但是,你应该已经能感受到那来源于「超个体」的力量了。单一一只蚂蚁几乎处理不了任何信息,但只要蚂蚁足够多,整个蚂蚁群体便仿佛拥有了一颗大脑,那不只是单纯的叠加——那是足以从无智能到有智能的跨越。”   “不错的理论。再渺小的生物,也有其生存之道,再强大的战士,也逃不出自然的束缚。”   “所以,当一群智能生物构成超个体的时候,那将是一场浩劫。”安君严肃地说,“莫伽迪雅认为你没有威胁,那是大错特错的。说不定……你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过誉了。”五夜童谣说,“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另外,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蜜蜂,也是这样的吗?”   “差不多。”   “怪不得月下弥音要在迷宫养蜜蜂。”五夜童谣说,“好了,弥音已经准备完成,她要和你通话。”   “啊……”只是还未等安君多言,五夜童谣就已经断开了连接,再次接通时,画面中是一位金发的少女。“弥音……你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问题?”   “我看你好像……脸色有点不太好?你受伤很重,我还没来得及探望你,就让五夜童谣给你带去一些慰问品,应该很快就能送到了吧。”   “啊……我只是没睡好而已。”弥音笑了笑,“知道你还在乎我,就足够了。那点伤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怎么,有什么事需要我来帮忙?”   “如果只是单纯的慰问,不可以吗?”   “你没那么闲。当然我相信你是真心探望我的。”弥音说,“让我猜猜……你想去凯撒,但又嫌路途遥远,所以想让我把你扔过去?”   “是传送。对你来说应该不是很难吧,不需要太精准,只要把我送到那附近就好,我可以自己走过去……啊,果然还是离帝都近一点比较好,毕竟离决赛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   “没问题,我会在你面前设置好法阵,保持水晶球的通讯,这里面有定位魔法。”弥音说,“大概需要几分钟。你收拾好就可以走了。”   “今天怎么这么干脆地答应了?”安君感到有些诧异,“以前找你借钱的时候你还想尽法子找我要血呢。”   “我可没忘记那个约定,一杯血换我一次帮助,虽然你已经赊账太多次了。”弥音狡黠一笑,“不过,之前趁你的灵魂不在,我已经拿你的身体吸了个爽,所以账已经结清啦。”   “喂!”安君不自觉紧紧抱住自己,感到一阵羞耻,“真是的……!”   “嗯哼,有什么关系嘛。”弥音得意地说,“要不你也给我一个便携式小安,这样我每天都可以吸着玩,也不用不远万里到你身边烦你了。”   “才不是什么便携式的我吧!”安君斥责道,“你……你这样的想法也太变态了……!我是不会给你分身的。”   “诶……真伤心啊。”只是弥音脸上并没有伤心的表情,“你这样跑到凯撒去玩,我又没法随便过去,会寂寞的。”   “……谁管你。”安君幽怨地说,“比起这种事……还不如想一想下一步该准备些什么。”   “啊……我觉得暂时可以不用那么紧张了。”弥音说,“所有魔种的信号都已静默,结界也十分稳定,按理来说,在新的灾厄降临之前,你会有很长一段休闲时间。好好和家人一起玩一玩吧,正好,你也要去考修道院吧,趁现在回到你们学院的队伍,说不定能得到保送资格。”   “喔……忽然感觉一下子轻松了好多……”   这段时间接连面对强大的敌人,就算身体不累,安君也感到心累了。听到弥音的这番话,安君就像久久操劳的工人终于得到了久违的假期。   弥音告诉过安君,历次大型的灾厄基本都与魔种有关,安君这次讨伐了一个「焚城级」的魔种,已经算是符合平定千禧年灾厄的条件了。   “如果不出意外,千禧年的灾厄可能也就这样了。”弥音说,“靡菲斯特,比他那两个前辈加起来还要强。我打败了德古拉和美杜莎就算是结束灾厄,那你这次的成就应该也差不多。”   “啊……但愿如此。”   安君听起来感觉并不是那么真切,但他多么希望弥音的想法是对的。如果千禧年的灾厄真的就此结束,那此后一辈子也许都能过上理想中的安逸生活。   “另外,帝国的皇家修道院和魔法学院、武道院合并了,之后应该会扩招,而且有着中级学院和高级学院连读的政策。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中级学院啊……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准备考试的。不过在那之前,我还需要完成初级学院的学业。”   “哈?你说……你要用考的?”弥音忽然愣了一下,“呃……嗯,算了,我还是不多说什么了,那样也许会更有趣一点。总之,准备好了就快点出发吧,快点快点。”   “诶,怎么忽然这么急……”   身后,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走来,捧着一只金盒:“老师,临走之前,还请您收下这个。”   “啊,彼特鲁沙……”安君看向那物,金盒自动开启,里面是一块透明的三棱锥晶体。“这是……”   “还记得之前在弗拉沃尔,我送给您的北境秘宝,千年寒铁。”彼特鲁沙说,“您说您搬不动,我就在这段时间里找方法将其切割出一小部分,虽然预想中的极寒大砍刀已经做不成了,但做把剑还是绰绰有余的。”   “还在想大砍刀的事啊……”安君看着彼特鲁沙真挚的表情,便也不好意思再多拒绝,只能接过那只金盒,“谢谢……呜哇!”   接过去的瞬间,安君才想起那寒铁的密度极大,即使只有切出的这一角,也仍有五十公斤以上的质量。安君开启「影纵」,直接将其收纳进去。   “好啦,别磨蹭了。”月下弥音催促道,“走你。”   “喂,等一——”   嗡!   …………   ……   时间回到现在。   莫伽迪雅已经不再感到惊讶了。要说坠落,之前在弗拉沃尔也有过一次,但既然那次都没死,这一次她就不会太担心了。   “很好,地面是平地,没有锐物。”莫伽迪雅说。   地面有一片坑洞,那是身体砸在地面产生的。安君缓缓从坑中爬出,刚沐浴过的身子已经灰头土脸。   “讨厌啊……我的衣服又坏了。”   壁垒模式提前展开,高额的防御能力并没有让安君受伤。以往安君还会有物理防御的弱点,但如今,即使从几千米高空坠落,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只是可惜了这身修道服。   “又破了……”安君惋惜道,“不过还能穿……先凑活着吧。”   “……这种事是能凑活的吗?”   “没办法啊,弥音那么着急……我还没来得及讨要衣服。现在我只剩这一件修道服了,虽然破了点,但好歹还能凑活一下。要是再遇到什么野生魔物的话,那可就真没衣服穿了。”   “真是生活艰辛。”莫伽迪雅感叹一声,“不过这里……是哪啊?”   安君正站在一处高地,向远方眺望,沿途都是林间小路。这里大概是城市与城市之间的未开发地段,只留商道供人员往来,保留了自然的韵味。   再向远处望去,那里,是一座城市轮廓。   “凯撒境内。”安君拿出水晶球,可球体已经静默,里面显示着一串预留的文字,“离凯撒王城不远……也挺远的。总之,只要知道大概方向就行了,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找到正确的路线。”   “……她就没说为啥把你弄到那么高的地方去?”   “……高度坐标计算失误。”安君埋怨地把水晶球收入「影纵」,“搞什么啊,哪有高程误差能超限这么多的,又不是GPS。”   “那是什么?”   “总之,无伤大雅。”   安君望向远处,哪怕遇到这种不靠谱的传送,也还是掩盖不了安君心中的期待。   “——凯撒帝国,我来了。”   …………   ……   弗拉沃尔城,梦之馆五楼,房间内。   “咳……”   月下弥音支撑不住身体,靠着墙缓缓坐倒。   “还是……太勉强了吗。”弥音喃喃自语着,嘴角却流下一汩暗红色的血。“不过,没让她发现异常就好。”   咚、咚。敲门声响起,但弥音没有动身。   “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再乱用特性了。”门外,五夜童谣的声音响起,“你的高程计算能力已经濒临崩溃。你是为了不让她被埋在土里才把坐标尽量往更高的地方设置吧。”   “……”   “不明智。”五夜童谣直言,“绝对的理性才能保证生存。这是警告,不是建议,阳光对你的损伤超出预计,我认为短时间内,你不应该再随便使用特性了。”   “……我乐意。”   “人类的感性是不可信的,你应该抛弃作为人类的不完美。”   “……我乐意。”   “还是说,你并不怕死?”五夜童谣说,“你分明知道,你和她根本不可能,她也从未像你待她那般对你好。”   “我说了。我乐意。”   “……不可理喻。”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今天就不再多话了。”弥音的语气显得有些虚弱,“我困了。”   “可安·凯尔拉送你的礼物到了。”   “……门没锁。”   吱——   五夜童谣打开门,可门口站着的,却不止她一人。   白发的女孩站在五夜童谣身后。   “这是没有灵魂的安·凯尔拉的分身。”五夜童谣解释道,“这样的人偶也仍拥有一定的智能,安·凯尔拉说,她不想和这只人偶感觉共享,所以就没分配她的灵魂。虽然会影响体验,不过,凑活一下应该也可以。她还说,让你好好对她。”   明明说过不会送分身的。明明说过,她对这样的行为很抵触的。   可安·凯尔拉,还是站在了弥音的面前。   “安……”弥音疲惫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微笑,“足够了。”   世界很大,但只要知道你还在乎我,那我便再无奢求。   因为你,早已成为我的全世界。   “祝你旅途愉快。”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 : 270.5:总集篇   【注意:本章节是第三卷总结篇,非正文部分,本章与新章节同步更新,想直接观看下一章的读者敬请点击下一章即可。】   介于部分观众需要,本章节将正文出现过的部分主要剧情与设定进行简化复述,方便各位读者更好地理解剧情。因版面有限,本章并不会全面复盘之前的剧情,仅仅挑选少量设定和剧情暗线进行公开。   一、部分可公开的设定   1,特性与技能的关系?   特性是技能的一种,可以认为是天赋技能。特性的存在,往往决定了每个人未来的修炼走向与性格特点,且特性往往在修炼过程中有最高优先级,绕开特性进行修炼是非常吃力不讨好的。   95%的特性为属性加成类特性,例如勇者级全员、安的「遗传算法」和「狼魂」。5%为特殊技能类特性,例如月下弥音的「塔罗·世界」。   ————   2,靡菲斯特的「棱镜」与「遗忘的创世纪」。   「棱镜」是能够操作光与记忆的特殊技能类特性。通过特性分化,靡菲斯特一共拥有七个主要技能(加上「塔罗·太阳」是八个),前六个分别为记忆窥探(查看目标记忆,会受抗性影响)、光束打击、记忆网络(通过一个人的记忆可以窥探到更多人的记忆)、记忆修改、光学干扰、记忆复刻(第五十章出现,复刻过王庞志的特性)。   每颗棱镜都可以自动施法,因此即使限制靡菲斯特本人也无法立刻击破其他棱镜。   这个特性同时拥有攻击、干涉和辅助的能力,但「棱镜」的第七个技能「遗忘的创世纪」,则完全超出了「棱镜」本身的力量。其效果是:「操作时间的记忆」。   第七棱镜的发动条件有三个:1,从王庞志那里复刻得到的力量,2,魔女遗物,3,五夜童谣赠予的远古法咒。   虽然莲伊让靡菲斯特送回那份力量,但靡菲斯特仍骗过了莲伊,偷偷留下了一部分。在莲伊将其右手废掉之后,五夜童谣将魔女的右手骨制作成他的假手,其中寄宿着「塔罗·太阳」的力量。而靡菲斯特第一次“死亡”时在安君身上留下的咒文,则正是来自于第一魔种写下的颂情诗。   实际上,这整个魔法都是五夜童谣创造的第二魔界的衍生物。而由于发动条件和发动者的差异,二者也有着些许的不同。   「遗忘的创世纪」能够创造一个只有「灵魂体」才能进入的异界位面,且灵魂体在结界中与实体无异。在那里,时间无限在某一时刻循环,且被攻击者将不断被剥夺「过去」(包括技能、属性值、人际关系、物品等)。   靡菲斯特无法通过主族元素和物理攻击直接对安君造成影响,因此只能直接攻击时间以达到削弱安君的效果。   而这个技能,实则是五夜童谣创造的第二魔界的低配版。后来靡菲斯特死于真正的第二魔界之中,也算是命运的捉弄。   ————   3,爱丽丝   根据使用者的派系和性格,魔力的颜色是不同的。比如擅长治疗术的安君以白色为主,杀气较重的角色以红色为主(例如弥音、红楠、彼特鲁沙),风系魔法师蒂娜以青色为主。   而拥有「无色」魔力的爱丽丝,疑似拥有使用灵魂攻击的天赋。   如果说莫伽迪雅是操作元素的魔女,那爱丽丝很可能就是操作灵魂的魔女。在魔女遗物和第一魔种留下的咒文辅助下,爱丽丝成功对安君发动了攻击。   这算是五夜童谣的一个局:「遗忘的创世纪」只能将灵魂纳入其中。因此他们借助爱丽丝完成了对安君灵魂的分离。   ————   4,魔种   意为魔王之子,是灾厄的化身。   魔种分为两代,第一代为魔王亲自培养,共有五位。第二代为五夜童谣培养,共有四位。   任何一个魔种降临都会带来非常严重的灾害。   目前可公开的魔种情报:   第一魔种:最后一任魔王,已战死。   第二魔种:不知为何已经成为人类的莲伊。「观察者」。似乎擅长使用与火相关的魔法。   第三魔种:库里因茨,被封印在结界,只能通过偶尔出现的结界裂缝投出自己的分身,目前正在为自己的复仇而筹划着。   第五魔种:五夜童谣,特性「儿童乐园」的能力是造物。似乎在谋划着什么,但不得而知。通过超个体的存在运筹全局,擅长运营、沟通与规划,是魔界的工蚁和「调和者」。   第七魔种:血族德古拉,特性是「塔罗·月亮」,擅长情报获取。被月下弥音击败。   第八魔种:美杜莎,特性是「塔罗·女祭司」,能力是石化。死于月下弥音之手。   第九魔种:靡菲斯特。不赘。   ————   5,五夜童谣   五夜童谣的目的是为了延续和复兴魔族,为了这个目的,她能牺牲一切,也能永远坚持下去。她的存在形式是超个体,即所有个体的集体才是真正的五夜童谣。而这无数的个体,每一个都能发挥其完整的特性能力,这一点和安君获得的新技能是截然不同的机制。也因此,一般的方法无法将其真正讨伐,连时间都无法将其抹杀,如今的五夜童谣如同一个可以自我复制的智能机械集群,连感情都已经淡化的她们,只是在坚定执行着最初的命令。   五夜童谣创造了第二代魔种。也因此,第二次千禧年灾厄中,辛德瑞拉到月下弥音的转变似乎也和她有着说不清的关系。这里暂且卖个关子,因为继续说下去的话有可能会让读者猜到剧情走向。   关于靡菲斯特战:   其实如果完全按照五夜童谣的谋划,靡菲斯特确实是有极大胜算的,即使安君破阵,也仍在五夜童谣的预计之中,只要靡菲斯特献祭自己即有机会解放库里因茨的真身,而那时弥音身在异地无法发挥全力,莫伽迪雅魔力匮乏,胜负很难断定。   但靡菲斯特显然并没有按五夜童谣的计划去做。   尽管如此,五夜童谣也仍没有失算。她抢在莫伽迪雅之前就已经将靡菲斯特“处决”了。而她这么做的原因……正是和「第二魔界」的其中一项能力有关——剥夺「过去」——这就是五夜童谣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拖住莫伽迪雅、违背安君意愿的原因,哪怕只拖住短短几秒,也足以让五夜童谣将靡菲斯特“回收”。   那么,肯定会有观众质疑了,既然靡菲斯特从莫伽迪雅那里拿到的力量碎片那么重要,而且弥音和安君又是魔族复兴路上的阻碍者,那五夜童谣为何不仅给了安君和弥音大量帮助,还要把魔女遗物和那三块力量碎片拱手相让,还给了安君一个似乎很有用的技能?   接下来的内容涉及暗线曝光,读者可以谨慎观看。   首先,在靡菲斯特之前,五夜童谣没有对安君等人提供过任何能影响战局的帮助。   其次,因为上面说过的,靡菲斯特拿到的魔女之力,已经能够达到破解莫伽迪雅结界的地步了,如果给了库里因茨,那她甚至有自信解放真身——而这个道理,五夜童谣知道,既然自己能够想到,那莫伽迪雅和安君不可能想不到,那么将魔女遗物和力量碎片留在五夜童谣身上,对莫伽迪雅而言就是绝对的危险信号。   五夜童谣拥有无限的耐心,但莫伽迪雅没有,五夜童谣不能让莫伽迪雅做出过激的事。而她这么做,既可以降低莫伽迪雅的警惕性,防止对方做出玉碎行为,又可以掩盖自己一系列的小动作,还能给自己的计划留条后路……最关键的是,五夜童谣能让莫伽迪雅以为,自己真的是这么想、且仅仅只是这么想的。   五夜童谣对莲伊说过,她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和目的被暴露,倒不如说,对她而言被发现了反而是好事。   自己是不会被完全灭绝的,在安君身边的魔女遗物是不会被破坏的,在莫伽迪雅身上的魔女之力也因这些事件逐渐富集,祭坛不会被摧毁,爱丽丝的体内还留存着魔女遗物,魔女的身体,特性,遗物,还有能够催化遗物的兽族祭坛,此刻全部都留在了同一个地方,且受到了最完备的保护。那么剩下的,对她而言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这也是安君必须要带着莫伽迪雅离开兽国的原因之一。   踩下刹车,风险过大;踩下油门,尚有机遇。   月下弥音告诉给安君的“平衡理论(人类侧与魔族侧的综合实力水平总呈现一种平衡态势)”尽管还仍未被证实,但足以威慑到安君的内心。若留在兽国,莫伽迪雅和平衡理论将成为潜在的隐患,若离开,那安君则保留了威慑按钮的同时,向拥有更多魔女碎片的地方进发,那么迟早也会和魔女碎片发生碰撞,那隐患也仍只是时间问题。也因此,无论安君选择做什么,其实都不会影响五夜童谣计划的进程。   这一块的内容较多,暂且不能多说,还请继续关注后续正文内容。   ……   至于新技能,五夜童谣明白,安君学不到更多的塔罗序列的技能。那么按照安君的想法,他会把技能点全部点在「影纵」上,以获得更优质的辅助战斗手段。但此时五夜童谣给安君的分身术则正好卡住了安君的技能点:点出「影纵」二阶得不到质变,点治疗术又溢出严重,「塔罗·教皇」又是无法轻易升级的技能。而且安君又不得不选择这个技能,只有它才能安抚、保护好爱丽丝。   这是阳谋,安君说这是个好计策,是因为即使安君知道自己的技能点会被卡死,也不得不用它来保住爱丽丝的稳定。   而如果一旦想获得更多技能点的话……?   暂且不论。   ……   五夜童谣帮助安君和月下弥音完成了他们的需求,也在二人的行动中得到了许多。五夜童谣跟了弥音很多年,但文中可以看出弥音一直对五夜童谣有些冷淡,而二人也明白,想杀五夜童谣,那也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只不过,目前对安君而言,五夜童谣并没表现出明显的威胁。   在五夜童谣和安君互相试探时,是弥音主动站出来打了圆场——即使她已经猜出靡菲斯特背后的指使者是谁。对弥音来说,五夜即不能死,也没法死。所以二人更像是一种对弈的关系,双方都知道彼此的最终目的,但双方也都依赖着对方,无法通过强硬手段战胜对方,只能做一场明牌的较量。   关于五夜童谣的感情:   已经淡化,但其实她的情感很复杂。   她不愿让弥音挑战库里因茨,因为她明白弥音会很危险。弥音是一个有着人类心灵的魔族,对五夜童谣来说,弥音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应该被牺牲的角色。   只要是魔族,五夜童谣都会下意识地保护对方。但对于弥音,五夜的感情似乎更加浓重一分。   另外,五夜童谣几乎没有表现过任何负面的情绪,她并不对任何人抱有仇恨,更不会厌恶人类,包括莫伽迪雅。剧情中她和梦之馆收养的小孩子们相处非常融洽,也为他们制造出拿不完的零食和玩偶,更是为了弗拉沃尔的贫民们建造了许多房屋……弗拉沃尔能有今天,绝对离不开五夜的努力。   毕竟她的目的很单纯,只是延续魔族罢了。除此之外的时间,她也常常在梦之馆充当许愿树和吉祥物。   另外,她和靡菲斯特之间,并非只是利用关系。五夜童谣没有撒谎,靡菲斯特真的是魔族最后的希望,只不过仅限败北之前的那段时间。而且,五夜童谣看待靡菲斯特更像是一种母亲对儿子的感情,五夜对他的说法并非装腔作势,她是真的希望靡菲斯特能赢,更希望他能活下去。   所以,五夜童谣就将其封印在第二魔界中,即使过了数亿年也没有让靡菲斯特真正死去。哪怕那时的靡菲斯特早已放弃了思考,成为了一个思想比婴儿还空白的废人,五夜也会继续维持他的灵魂生命。   这并非有其他原因,仅仅只是源于五夜童谣对亲弟弟的爱。   ————   6,关于狼痕   「种族纯化」运动确实是一场政治活动无疑,也是狼痕为了兽人之国而做出的大变革。狼痕的存在,的确在短时间内大幅增强了兽族的实力,短短十年就收复了周边一众小国,完成了兽人族的统一。也正因如此,才让凯撒帝国和威廉王子盯上了这个国家。   兽国和凯撒势力数百年内几乎没有过大摩擦,但安君的介入让威廉有了开战的理由。   尽管剧情中,表面上是兽人之国进犯弗拉沃尔而导致威廉的进军,可实际上威廉也早已在找机会同兽国一战了。狼痕和威廉彼此心照不宣,他们都想和对方打上一仗,且都笃定自己能赢。   其实无论对兽国还是凯撒来说,亚人族都算是累赘,可历史原因让兽国接收了绝大部分亚人,又被挤在了西域贫瘠之地,兽国数百年来一直得不到有效的发展,经济和技术上完全受到凯撒的压制。   狼痕只是将这个矛盾给彻底激发而已。他推行了合法奴隶制,甚至允许布伦特开设地下市场,开设狼王节,大力发展军事,将国内矛盾转嫁给周边小国,最终转嫁到凯撒身上。   根据狼痕所言,他在“进化”时也得到了「神谕」。也因此,他的行动也是对世界救亡图存的道路之一,只不过最大受益者是兽族。   但在进化之后,他也发现自己的寿命所剩无几,因此,他才处心积虑寻找机会引发了这场危机,还让一直不愿继位的狼牙留在了兽国,而他的离开,也算变相逼狼牙守住狼族在皇室的地位。   另:关于特斯芬:   特斯芬是靡菲斯特伪装的人物,但这个人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也因此,狼痕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手下的特斯芬并非原本的友人,只是他并没有揭穿对方。   要说为何,大概只是因为怀念,或者说,是告诫。   怀念曾经作为弱者的生活,告诫自己不要再踏入弱者的深渊。   特斯芬本是爱丽丝的非亲生父亲,也是爱丽丝身上的诅咒纹章的施加者。这是为了让爱丽丝活命,而做出的不得已的手段。   十五年前,爱丽丝体内的魔女碎片觉醒,而爱丽丝无法承受那样的力量,特斯芬提出的方法,则是将爱丽丝的想象力与魔女的力量一同封印,即可避免魔法暴走的可能性,只是这样会对爱丽丝的大脑产生不可逆的损伤,所以特斯芬和狼痕决定前往弗拉沃尔找到救爱丽丝的方法。   只是这么做,正好触怒了月下弥音。那时的她,还未转变思想,只一心想扼杀魔女的力量(第二次千禧年灾厄也是与魔女的力量有关,在她心目中,魔女的力量实在过于不可控,它们随时都会被心术不正之人夺取,或用在引起灾厄的方面……而这些,也是弥音和安君必须一战的理由。),因此特斯芬只能用诅咒封住爱丽丝的才能,换取她的苟活。   还有一些细节,可以在事件簿和正文中找到答案。本小结只能对部分问题进行解答,更多内容,还请继续关注前后正文内容。   ————   7,关于勇者   第三卷中,七位勇者已经全部亮相了。   「勇者」:诺亚。职业为战士-剑士,目前正在进行游历。   「圣骑士」:珂洛丽丝。职业为战士-骑士,原本为贵族,目前跟随诺亚。   「武者」:铃·凯尔拉。职业为战士-枪兵,目前仍在凯撒帝国。   「暗杀者」:奥·凯尔拉。职业为战士-暗杀者,暗协「牙」组的管辖者。   「魔法师」:冯·梅林·凯撒。职业为魔法师,本身并非凯撒家族成员,通过移民和赐名改姓。凯撒一队的队长。   「圣职者」:冯·芙蕾雅·凯撒。职业为圣职者,本身并非凯撒家族成员,通过移民和赐名改姓。凯撒一队的副队长。   「弓兵」:肖特·凯撒。职业为弓兵-魔弓手。身为亲王之子,因此也有凯撒的姓氏。凯撒二队的队长,为人暴躁不坦率,常说脏话狠话但其实并没有重伤或杀害对手的记录。由于误伤过队友所以悔恨许久,因此参赛总是一个人上。受到梅林袭击,目前生死未卜。   关于职业分化:   职业有四类:战士类、弓兵类、魔法师类、圣职者类。四类之下还有细分职业,例如战士类中的剑士、枪兵等。之后在正文里还会出现许多细分职业,这里暂且不赘。   ————   【附录】按时间顺序排列的事件簿   第一至三卷出现的主要事件按时间顺序排列如下:   约两千年前:   阿弥司历981年:莫伽迪雅出生。同年灾厄降临。   988年:莫伽迪雅七岁,觉醒特性「魔女」,完成第一次魔物击杀。   999年7月,魔界全面进攻人类世界。同年,莫伽迪雅父母受到袭击,疑似是魔族所为,尽管没有证据,但仍击垮了莫伽迪雅的理智。   999年11月,魔界毁灭。魔王死亡,第二、三魔种被封印,第四魔种死亡。魔族几乎全灭。   999年12月,五夜童谣申请开启第二魔界计划,但被第一魔种拒绝。战后,第一魔种确认死亡,莫伽迪雅留了五夜童谣一命。   1001年,莫伽迪雅由于未知原因死亡,肉身藏于墓穴,自身作为灵魂体进入沉睡和流浪。   1985年,辛德瑞拉出生。   1995年,灾厄爆发,辛德瑞拉父母双亡,与朱丽叶相遇并被其收养。   2000年,圣路易斯城沦陷,朱丽叶病危,辛德瑞拉接受德古拉的建议,和朱丽叶一同转变为血族。同年朱丽叶自杀,辛德瑞拉(月下弥音)收纳朱丽叶的灵魂残片,诛杀第八魔种美杜莎,击败第七魔种德古拉。   2995年,爱丽丝出生。同年,特斯芬死亡,狼痕完成进化。   3000年7月,安·凯尔拉、铃·凯尔拉出生。   3003年,奥·凯尔拉得知靡菲斯特的活动情报,正式前往暗协和兽人之国。   3005年,安君受到狐狼神拉多托斯加护。   3010年7月至10月,为第二、三卷发生的故事。   ————   【附录2】书友群新增作者自制原创同人   算是宣个群吧,群号在简介中。   由于是个人自制,所以水平有限,就当图一乐。   绘画:   异域的郡公主【安·凯尔拉】   皇家的修女仆【安·凯尔拉】   公式服(初版)【安·凯尔拉】   公式服(初版)【五夜童谣】   纯音乐BGM:   月下The World【月下弥音】   (重置)Alice【爱丽丝】   辛德瑞拉【月下弥音】   花城【月下弥音、朱丽叶】   其中花城是比较新的一首,所以个人感觉勉强拿得出手。主要是为了宣传宣传群,做的不好也别介意。欢迎大家进群一起玩。   ————   【后记和预告】   以上,第三卷的内容便结束了。由于第三卷内容过于紧张,所以第四卷将主打轻松向,将减少那些让人头疼的思考和对弈环节,将中心转向欢乐向内容和一些擦边球上来,毕竟本文从一开始就主打治愈向的。   在通过修罗地狱般的接连试炼之后,安君将再次回到正常的人类社会中,而此时,安君却并没有意识到如今的自己已经达到了何种境界,那么迎接他/她的,将会是……?   最后,感谢能够看到这里的观众朋友,若您能看到这里,就证明您也许真的是我的有缘人,我感激不尽。尽管如今看到新章的读者越来越少,但只要还有人继续支持,我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将我微薄的笔力奉上。   如今我也仍继续回应着我之前的承诺,即使数据不好也仍坚持更新到了现在,270章,93万字,也许今后也会有370、470……直到本书完结为止,只要大家还愿意支持,我感觉自己都还拥有坚持下去的动力。希望即使在本书最后一章的后记中,我还能与各位重逢。在这如同时间胶囊的祈愿之中,灌注的是我与各位相遇时的浪漫。   ……   亲人的回归,旧友的重逢,对真实自我的寻觅,还有如同度假般的新生活……更多精彩,敬请期待未来新的故事。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正式开启。   (第三卷,兽族灾厄篇,完。)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七十一章:新的期盼,向未来出发   河岸。篝火。架子上刚洗的衣服。   还有坐在篝火旁的白发少女。   如果要问安君,最近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那安君应该会这么说:   “早知道,我就多拿件衣服了。”   先前被月下弥音扔到天上,导致整身衣服在地下滚了一圈。虽然略显破碎,但勉强还能蔽体,可是泥土粘在衣服上就很难受了。   是的,安君并没有更多衣服了。   此时安君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吊带睡衣,那是一件纯白的伪连衣裙,样式朴素,轻薄宽松,透气散热,用来做睡衣正合适——尽管深秋的温度并不适合这样的衣着。   这是室内衣物,显然不应该在野外露营时穿。可这也是无奈之举,哪怕弥音再给安君两分钟,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刚在河中洗了澡,现在头发还很潮湿,不过安君也并不在意。他躺在草地,仰望着夜空繁星。   “还在懊恼衣服的事?”   沿着既定的方向走了一天,可安君还是没遇到沿途可以蹭上的马车,不过安君倒也不算太急,他对莫伽迪雅说过很多次,该来的总会来。   “无所谓了。到了城市再洗睡衣就好,顺便,父亲给我的钱还有不少,要不……就买件新衣服吧。”   奥·凯尔拉并没有和安君一起走。在与靡菲斯特的战斗结束后,安君也曾邀请奥·凯尔拉一起去凯撒帝国找铃,却被奥·凯尔拉以有要事处理为由回绝了。   幸好奥·凯尔拉和安君约定过,过段时间会去找他们,不然安君肯定会动手,至于现在,拒绝就拒绝吧,安君倒也不急。父女相认,彼此心中都意外的没有太多波澜,也许是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再加上二人都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无需多言,默契自然会约好一切。   “又看上哪家修道服了?”   “不是修道服。”安君说,“我在想,要不要偶尔也买件好看点的普通衣服呢……?”   “啊……?”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安君看着莫伽迪雅一脸诧异的表情,疑惑地说,“修女也是可以穿常服的呀。”   “我是第一次见到你想要打扮自己。”莫伽迪雅感到不可思议,饶有兴致地说,“以前你都是廉价主义者,套身修道服就能出门了,从没见你对其他衣服感兴趣……怎么,终于到了这个年纪了吗?”   “什么啊……好歹我也是个女孩子啊。”安君话音刚落,又不禁陷入了沉默,他抬起一只手,白皙而细腻的肌肤,娇小的手掌,在夜色的朦胧之中,恍如梦境。“女孩子啊……”   安君从未好好审视过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十年里,在这个成为安·凯尔拉的十年里,安君觉得,真正的自我,似乎也慢慢接受了这具新的身体……以及新的人生。   “说句实话,我感觉你蛮奇怪的。”莫伽迪雅说,“你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都更加……有淑女感?你会做饭,会琴棋书画,性格还很好,很会照顾人……明明只有十岁,却让好多人都感觉你像个老妈子。只要不是你的敌人,那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你实在是过于温柔了啊……”   “……很奇怪吗?”安君敷衍地回答,“作为修道者,修身养性,很正常嘛。”   “很不正常。倒不如说,你的存在就没有什么正常的地方。因为除了那些事情之外,你又对很多其他女孩子会在意的事丝毫不感兴趣。明明你的脸蛋那么可爱,可我从没有见过你在意服饰、妆容之类的,连头发都是草草修剪了事,你的发型就是这么披散着的模样……你似乎并不像真正淑女一样在意自己的仪容。”   “这样啊……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头发有些太长了。”安君坐起身,催动魔力,旋即魔力在前方凝聚,只一个呼吸的时间,又一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女出现在身前。“我是乡下人,确实不太懂那些事情呢。”   这是安君从五夜童谣那里得到的新技能,「分魂人偶」。这个技能可以制造出安君的分身,而此时面前的人偶还没有被安君注入灵魂,双眼无神地坐在那里。   “就比如……剪成短发会比较好看吗?”安君撩起分身的长发,大约示意着,“还是说,扎个辫子?然后衣服的话……”   “好刻意的感觉啊……”   “是啊。”安君松开手,又搂着分身躺了下去,“女孩子,确实不好做。如果可以,我还是愿意保持现在这个样子,我一介乡下人,像化妆和打扮那种贵族女孩才在意的事,不适合我。”   莫伽迪雅仍没有放弃自己的说法:“小安,其实你的底子很好,稍微打扮一下都会有数不清的人被你迷倒吧。哪怕是当年的我,也会在闲暇之余研究服装搭配和化妆术,等到了凯撒,我来教你这些怎么样?保证把那群花花公子迷得神魂颠倒,这样再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啦。”   “……我才十岁。”安君抱着人偶,如同抱着一个等身抱枕,双眸渐合,仿佛不想继续这样的话题,“你从好几个月前就在炫耀你的审美了,可我并没有你那样的身材……另外,你不要总想教我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啊,我还是小孩子诶。”   “啊……我又忘了。”莫伽迪雅苦笑一声,却又说了一句:“可是,你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对吧?”   安君忽然睁开双眼。   气氛也在这时安静得有些可怕。   最后,安君轻叹一声,打破了沉默:“果然被发现了啊。什么时候?”   “不不……就算我再怎么装傻,也总该有个头了啊。”莫伽迪雅仍是苦笑着,她有种莫名对不起安君的感觉,“我总觉得,我们以后还会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想一直到最后,也仍和你保持着太远的距离。”   “我并没有那种打算。从一开始,让你连接到我灵魂的时候,我就没打算在你面前保留隐私。我倒也想让你我更加了解彼此,只是有些事情,我没办法和你分享。”   这个世界有着莫名的法则,来到这里的,无论是转生者还是穿越者,都无法直接说出原本世界的事。甚至,连相关的暗示和肢体动作都难以实现。   “我好歹也活了两千多年了,尽管大部分时间在沉睡,可是,我仍跟着许多被选中者去过这世界的各个地方。”莫伽迪雅好似在追忆往昔,“其中,也偶尔会有几位,像小安这样的存在。”   转生者。   似乎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秘密概念,若非同样的存在,大概很难识破他们的真正身份。   “很明显吗?我。”   “是啊。”莫伽迪雅说,“虽然我也见识过许多年少得志,但像你这样完全超出我预料的,即使在「你们」之中,也是我从未见过的。”   “嗯,这样啊。”   “你似乎并不在意。”莫伽迪雅好奇地说,“明明刚才你好像还挺惊讶的。”   “马上就要到凯撒帝国了,就算现在不知道,很快你也会知道的。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对你保密的事。”安君满不在乎,“这也是我必须要来凯撒的理由之一吧——我已经得知了,还有另一个相似的存在,就在凯撒帝国的王城……我认识她。”   “哦……?”   “莫伽迪雅,你说我有些地方不像女孩子……你说的对,即使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仍有些习惯改不过来。毕竟,这淑女的模样,是从她那里学到的,一种拙劣的模仿罢了。”安君说,“也许……你可能会因此感到很糟糕,但我……其实是男孩子哦。”   安君说这段话时,有些犹豫,看起来很不安。他没有直面莫伽迪雅,只仍是抱着自己的分身,躺在原地。   “啊……你、你是男生?”   “很怪异吧。”安君苦笑一声,轻叹道,“明明是这样的灵魂,却让你们误会,在你们面前装得像个淑女。因此觉得糟糕也没关系,我总要面对的。”   可莫伽迪雅却催动魔力卷起一阵气流,眼神飘向了安君裙底:“让、让我看看!”   “喂!”刚才还显得有些忧郁的安君一下子坐起身,连忙摁住连衣裙,“我说的是灵魂啊——不对,话说你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吧!”   “可恶啊,错过了……!”莫伽迪雅懊恼地说,“说起来你的里面是不是没穿别的?倒是让我多看一下呀!”   “哈?”虽然安君已经习惯了莫伽迪雅不靠谱的模样,也经常见她炫耀自己的身材,甚至经常对小孩子说出一些奇奇怪怪又震撼三观的知识……但这么直白的耍流氓还是第一次见,“你给我收敛一点啊。”   “有什么关系嘛,男孩子又不怕被人看。”莫伽迪雅蛮不讲理地说,“都几岁了还那么害羞,这不还是很像女孩子嘛。说起来你都看过爱丽丝的身体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听好了,我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别的,我只是在回答你的疑惑。”安君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再谈这种事,“真是的,我这已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和你坦白的啊。”   “我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啦……这种事,是值得让你那么在乎的事情吗?”莫伽迪雅笑了笑,“放心好了,刚才我只是在开玩笑,我不是那么不正经的人。”   “……不觉得。”安君幽怨地说,“这是正经人能说出的话?”   “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想的太多了。我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奇怪的家伙更是太多太多。至于你嘛,只能算是很有趣的那种。”莫伽迪雅面露喜色,“我是很开心呀。没想到你见过那个模样的我,还能这样与我坦诚相待。”   安君不得不承认,在之前的战斗中,自己确实被莫伽迪雅震撼到了。只是发挥极小部分的实力,也已经完全超出了安君的认知。他在那时的莫伽迪雅脸上看到了一丝狂气,那是不可控的象征,倘若莫伽迪雅执意夺取爱丽丝的身体,那安君自认为也没有什么可靠的办法挽回局面——可莫伽迪雅却主动让出了爱丽丝的身体,连作战也完全按照安君的号令——这让安君感到了十分可靠的安全感。   “说句实话,我也曾害怕过你。但那也是以前的事了。”   “能被你信任,那说明我做的可真不错。毕竟能让你轻易信任的家伙可真不多。”莫伽迪雅调侃般笑道,“那,女孩子的感觉怎么样?我看你其实还蛮适应的啊,要不是你坦白,我还真看不出来。”   “这就是我刚才要和你说的——一开始,我也并不知道该怎么扮演好「安·凯尔拉」,所以,我就只能模仿起我心目中很欣赏的那个女孩子,她给我的感觉很好,那么,只要仿照她来做事,大概也能成为一名不错的女孩吧。”   “那个女孩……就是你说的,身在凯撒的那个人?”莫伽迪雅略一沉思,“如果你是参考她来做事的……那我倒是很好奇,那个孩子的性格到底有多不可思议了。”   “我一定要见到她。”安君说,“曾经的我也经历过最不堪回首的孤独,是她给了我一度不敢奢求的温柔。我……想找个机会感谢她。”   “我想起来了,在弗拉沃尔的时候,你问过威廉他们。”莫伽迪雅略一思索,“那可不是很好见面啊。如果我记得没错,她是凯撒帝国的剑圣吧?叫什么来着?”   安君望向星空,缓缓说出了那位少女的名字。   “……洛洛。”   …………   ……   凯撒帝国。帝都·凯撒王城。   头戴面具的少女在楼顶穿梭,那动作十分灵动,一头黑发,身披黑衣,混入这昏暗夜色。最后落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建筑后门,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便踏入那挂着书局名称的建筑之内。   “这是最新资料,什么时候能出版?”少女把怀中一沓满是图画和文字的稿纸递交给早已在此等候的男人,只见那稿纸上的内容密密麻麻,还夹带着几张俊美男人的画像,“这次的料很足的,要好好弄。上次让你们出版的杂志怎么还没见动静?要是还没弄好,就先弄这个,然后两个一合并,给我整波大的。”   “小姐,这个月你都来三回了……我们家的刊物,向来都是月刊,您这硬生生给我们整成了周刊哎。”男人无奈地诉着苦,却仍接过稿件,仔细审阅着其中内容,“您还是要理解下市场规矩,这种新颖的形式,总部那边也很难说啊。”   “少废话,明明每次这种刊都卖得最多,还不是我的功劳。你就别装了,偷着乐还来不及吧。”少女冷哼一声,欲要抢回那沓资料,“不要的话就还我,我去找别家的书局。能替代你们的,这座帝都里多的是。”   “哎哎,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男人尴尬地赔笑道,“我的大小姐哎,您也知道,在您的照顾下,我们才有胆子做关于皇室的内容,皇家也是因为您才对我们睁只眼闭只眼,您要是不干了,那我们的小命怕不是也要没了。”   “知道就好。”少女从怀中掏出一个大型钱袋,扔给男人,“这是这次的出版补助,一共八十金币。刊物成本的话一本大概两铜币,这样大概能做四十万本。量的话就往多了做,补助不够再问我要,咱不怕卖不出去。最近来的那个拜斯尼斯商会,已经和我合作了,他们能把我们的刊物传播到世界各地。然后老规矩,收益我最多只要三成,够本就行。”   “哎,哎!谢谢小姐,谢谢小姐!”男人连连鞠躬,顿时喜笑颜开,显然和这位少女交易,能让他赚得盆满钵满。“小姐啊,您做生意就是爽快!只是我好奇啊,按您的能力,要赚钱早就能轻松赚大了,可您还是要做这一行,而且您只在乎销量,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自己赚的有多少……敢问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大筹划?”   “呵,说了你也不懂,这可是我的伟大计划。”少女似乎有些得意,“格局,你懂吗?你不懂,所以活该你这书局在之前差点倒闭。得了,不和你废话了,反正你也只想赚钱吧?那就老老实实听我的。”   “哎,当然,当然。”男人满面春风地收下钱袋和稿纸,抬起头,笑容却忽然凝固了。“啊,那位……”   “不说了,我还和别的书局有约,先走了……嗯?”   少女转过头。金发碧眸的少年,正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自己。   那少年英气风发,一身贵族服饰华美而繁杂,双手戴着白手套,贵族的礼仪与整洁在他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   “过家家的游戏,还没有结束么?我们凯撒一队已经很久没见到你了——我的教练啊。”   “哇!”少女赶忙戴好面具,“你、你认错人了哟,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八卦作家而已!”   砰!   那是毫无征兆的一声闷响。   面具化作碎片落地,没有人看得到那少年做了什么,他就站在那里,仿佛有一只透明的幽灵为他出力。   “你为什么总是想约束我的自由呢?你们已经够强了吧,应付那种级别的比赛,根本不需要我来指导什么。”少女叹气一声,又瞥向身后,那书局的男人很识相,已经带着稿纸跑回房间。“我没义务为你们做事,冯·梅林。”   「冯·梅林·凯撒,LV70,七勇者之一,特性:魔法师。」   “自从你来到这里,你就从未认真做过正事。”梅林盯着少女,冷冰冰地说,“明明有着强大的力量,却沉迷于花鸟风月,难道你丝毫没有半点责任心么?”   “啊哈哈……反正现在还用不到我,那我放松一下也没什么吧?”   “请你自重。”梅林指责道,“你作为凯撒一队的教练,我不认为你有那么多时间不务正业。你认为我不该干涉你的自由?那以后,我是该称呼你为教练,还是称你为……从事无聊事业的「剑圣·千神洛姬」?”   “……梅林啊。也许我没理由多说什么,但是……和我说话,最基本的礼貌,你得遵守吧?”被称作千神洛姬的少女,表情忽然凝固,眼神中仿佛蕴含着无尽深寒。“你们背着我又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铛、铛。   半颗镶嵌着宝石的扣子,落在了地上。   梅林的衣领开了。   就像之前没人能看见千神洛姬的面具是怎么碎的一样,梅林领口的纽扣,就这样被凭空斩断,掉在地上,却没有分毫征兆。   “……!”   “哎呀哎呀,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早起吧?那就别这么晚还跟着我啦。”   下一秒,黑发少女的表情再次回到了微笑的模样,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然后小跑着跃入夜色。   梅林面色冷峻,可眉宇之间,却早已扼制不住心中业火,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冷哼一声,便踱步离开了此处。   “千神洛姬……很快我就要让你明白,谁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   ……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七十二章:并不顺风的顺风车   当安君醒来的时候,面前是一位棕髭大胡的男人。   “俺说小姑娘儿,恁咋么睡这儿了撒?”   一旁的分身仍在沉睡,安君起身,发现太阳早已高挂,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的觉了。   “……”   安君揉揉眼,又望向远处。河溪波光粼粼,碧草挽留着清晨的露珠,露水上挥洒着阳光的晶莹。十七八匹马脱离载满货物的车,在人们的牵引下品尝着河中清甜。   离马群五十余米之外,还有一只魁梧的地龙,悠哉游哉地享受久违的休憩时光,那地龙身高二米有余,宽有五米,体长则超十米。外表看去,像一只身宽体胖的巨蜥或乌龟。   安君回过头,神情恍惚地问面前的男人:“请问你是……?”   安君很享受那种刚睡醒还犯迷糊的感觉,在停用自我保护的前提下,身体会引诱大脑继续休眠,这个过程会让他感到很舒适——当然,这种舒适,只限于节假日。   这段时间接连的战斗,让安君多少感到些许疲惫。在那动辄不眠不休的战斗中,即使身体承受得了,精神也到了疲倦的边缘。所以当弥音说目前的魔种信号全部静默之后,安君忽然就有种什么也不想做的感觉。   按照弥音的说法,由于魔种被讨伐,千禧年的灾厄,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事实似乎也是这样,该静默的静默,该和平的和平,无论安君怎么想,都再也找不出其他可能的威胁了。   就算弥音说过魔王正在复活,但实际上在靡菲斯特之后,也再没有收到其他高等级魔族活动的信号了。看来,即使是魔王,也需要魔种的力量才行。   那么至少现在,就是久违的节假日了吧。   所以身体才会睡个久违的懒觉。   “我是路过的商人。恁问我是谁,我还想问恁是谁咧。”那商人哭笑不得。他的口音很奇怪,似乎并不是凯撒帝国或森特托姆公国的人,“这条道是商道,远离人烟,恁说恁一个小姑娘儿跑这儿来是做啥子嘛。”   审视一番,安君发现对方身材虽然壮硕,却并不算高,似乎是罕见的矮人族——安君记得,这个种族往往聚居在西域地带,他们本不是那种喜欢四海为商的种族。   “商人先生,您好。”安君起身,简单收拾一下仪容,略一欠身行礼。“我是……一名阿弥斯教的见习修女,名为安·凯尔拉。正要去凯撒王城寻找家妹。”   “哦,寻亲的啊。”商人对安君上下打量一番,“我说,恁一个小女娃子,咋的一个人走商道?且不说魔物,就是那些歹匪,也怕是要了恁的命哩!”   “啊……”   安君发现,若从对方角度来看,自己确实过于可疑了。   此地荒郊野岭,丛林密布,若是传统的普通商道倒也罢了,毕竟那些地方连接着临近的两座城市,只要不走夜路那倒也安全些——可这里,据弥音所说是一处近路,地处凯撒帝国的偏远地带,但可以直通凯撒王城的周边城市。只不过这条路临近山脉,地形复杂,不宜开发,却唯有几条平坦长路穿过山林,成为几座城市之间快速串联的桥梁。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条路对独行旅人而言都是极为危险的。   “我……我是修女,身无分文,不会被抢的啦。”安君开始现场编造理由,“而、而且我还有信仰加身,以德善感化世人,以理服众,因为我很会讲道理,所以没什么可怕的哦!”   “小女娃子,恁莫得见过世面,那歹匪,恶得很哩!”商人严厉地斥责道,“恁万一出个啥子事,恁负担得起蛮?恁爹妈不担心嘛?恁爹爹妈妈搁哪个去咯?能让恁这么……这么……”   可商人的话忽然中断,凝视着安君的打扮,又低头看向了安君的分身——那分身虽以假乱真,但没有灵魂,只能像机器人一样听从简单的命令——可商人并不知道那是分身,看着如此木讷的女孩,商人心里忽然闪过一个不妙的念头:   (等一哈,我这嘴巴咋个又乱说话问人家爹妈……这俩女娃子,估摸着也就十岁,还荒郊野岭的自个儿跑出来……底下躺着的那个又看起来木楞楞的,是不是傻掉的?而且她说她是修道院出来的,我听说修道院总收养些没家的娃娃,我怕她们莫不也是……不得,不得,我必须得换个委婉的问法……)   “您要说什么……?”   商人看着安君疑惑的神情,正要斟酌言语时,嘴巴忽然不听使唤似的蹦出来一句:   “恁该不会是个孤儿吧?”   “?”   “呸、呸!瞧我这破嘴巴……”商人扇了自己一巴掌,“我刚还在想该怎么委婉点……真对不住!我这个脑瓜子不灵光咯,见谅一下哈。我就是担心恁这姊妹会在路上出个啥子事……”   “……”安君被对方的提问震撼到大脑空白,略微缓了一会,才尴尬地打圆场道:“那个……其实我的家庭很美满的哦?您也是在想照顾我才这么说的吧,很感谢您的关照,不过我很好,不必劳费您的担心。”   “哎,真是个好姑娘儿……那,恁要去帝都?这样吧,车上再塞俩娃完全没问题,恁要是不在乎,就坐我们的车去嘛。”   “十分感谢。那,正好我们也需要借一趟顺风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砰!   一支飞矢,却在下一秒打断二人对话。   不远处,一位随行者应声倒地,警报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响起:“有埋伏!”   周围原本还在休整的随行者们眨眼之间便做好了迎战准备,那些人将武器备好,压低重心,找到就近掩体,彼此之间配合极为默契。安君想来,这群人绝非普通的商人。   “是专业的护送公会啊。”莫伽迪雅大概审视了一眼,“接近三十人……这个规模和专业程度,少说也是C级以上的公会了,能招募这种级别的公会,那这几车货……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啊。”   “比起那个,”安君默默望向那暗箭袭来的方向。远处,那被密林和山石隐蔽的角落,忽然人头攒动。“敢袭击这种级别的商队……来者不善呢。”   一侧是山脉,一侧是河流,周边是密林,唯有一条道路。可四面八方,却早已被不速之客包围。   商人抱起安君和分身人偶就跑到货车后方:“愣个啥子嘛!来匪咯!”   专业的匪徒团队,进攻只在须臾之间,在众人见到对方发出进攻信号之时,双方就已经来到了彼此的交战范围。   “小安,怎么办?”莫伽迪雅问,“你要去帮忙吗?”   “……先等等。这里人多,不便张扬。那个人还死不了,找个机会治下他就行。”   安君望向那被弓箭射中的冒险者,仔细看了一眼,确认了对方的状态。在治疗术升级之后,安君忽然发现,自己对他人生命状态的感知能力也强化了许多。那并非是治疗术原本的效果,而是安君在高魔力环境中习得更高阶治疗魔法之后,对自身感知能力激化后的反馈。   “那……就让他们这么打下去?”   此地已在凯撒帝国境内,安君不想随便出手。这个国家拥有阿弥司教的始祖圣地——源初教会,有多位红衣主教入驻,而先前主教浮士德的事件还未完全结束,如果可以,安君并不想显露自己的实力。   更不用说,在主教之上,坐镇着传说中的教会最强者,教皇。   莫伽迪雅曾分析过,当时浮士德并未发挥实力,诅咒纹章的发动对其的反噬异常之大,甚至让他一度难以施展其他魔法,可就算是这样,浮士德也还是在安君面前施展了那个仿佛能起死回生的奇迹——而那,是「七阶魔法」。   那是魔法理论中的最高阶魔法,是足以一人对阵「焚城级」灾害的传说之力。不管怎么样,能用出七阶技能的家伙,安君是绝不想再招惹到了。所以在入境之前,安君就无数次告诫过自己,一定不能过度张扬。   “……我会制止的。”安君在灵魂频道与莫伽迪雅对话,不会让外人听到,“他们说要载我一程,我不能白坐他们的车呀。”   “那你得赶快点。”莫伽迪雅张望远处,“这帮土匪的优势很大啊……果然正如你所说,他们不是什么善茬。”   “我也一样。”   飞矢和魔弹在顷刻间击破冒险者们的后方远程单位,由于三面包夹,弓手和魔法师根本找不到完美用于自保的掩体。土匪中有极强的弓兵,甚至还有魔法师单位——魔法师的培养成本极高,是贵族的象征,可贵族又不太可能做出这种勾当,这让安君感到很是迷茫。   失去了远程单位的支援,近战单位顿时乱了阵脚。而此时,已经来到彼此近战距离内的匪徒,却只有一人。   那一马当先的壮汉匪徒袒胸露腹,手提一把巨型斩骨刀,刀重千斤,一人高,可在此人手上却轻盈似剑,让人不由得怀疑它的材质。   可怀疑却在下一瞬间被那悍匪打破。   砰!!   只听一声震响,冒险者阵营里那冲在最前方的大盾使,竟如同一颗炮弹反向飞回。而所有人都没能看清敌人的动作,只看见,那坚固的精钢大盾,连同盔甲,竟一并在悍匪的斩骨刀下瞬间化作碎片。   “有这实力,竟然还想着去做土匪啊……”莫伽迪雅感慨道,“而且还有魔法师……现在土匪的竞争都这么激烈了吗?”   匪徒们的突袭很奏效,哪怕是C级冒险者组成的公会,在那悍匪面前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呔!”悍匪大吼一声,斩骨刀劈入大地,震起一片土石,“不想死的就把武器放下!吾乃青山帮大当家,此路为我等修缮,附近魔物为我等讨伐,看各位富官儿路过,只想收一点茶水钱犒劳下弟兄们,各位可别急着反抗,否则刀剑无眼,伤了各位富官儿可不好!”   看过那一刀之后,几乎没人再想去尝试第二刀。   说白了,就算是职业护卫公会,本质上也只是接委托干活的冒险者团队,若说实力,他们完全满足得了绝大部分护商需求,击破歹徒野匪也能从中获取大量的奖励金——可工作毕竟只是工作,还没到玩命的地步,就算任务失败,也就落得个降级赔款的惩罚,惩罚再大也大不过丢命。   “可恶……青山帮?我可从未听过这个名号啊!你的战术不像正常土匪,你到底是谁……?”为首的冒险者紧紧盯着那悍匪,目光又忽然停于对方的臂膀。那坚实的膀子上,一道十字剑模样的纹身赫然在目,“那个纹章……你手臂上的纹身是什么?!难道,你是……你是……!”   冒险者们并不想就此违约,列阵对峙,却无一人敢上前冲锋。匪徒们也并无再次进攻,连魔弹和弓箭都完全静默,可众人都知道,他们早已蓄势待发,一个不注意,就会遭到难以承受的打击。   可在那位冒险者的质疑之中,所有人都望向了那悍匪的双臂。   “难道你是……十字星殿的人?!”   十字星殿,传言中是由凯撒帝国第一皇子组建的,培养帝国顶尖战士的圣殿。能进入那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万里挑一的战斗天才,再加上地狱般的修炼,便缔造出足以一人威慑一个小国的猛将……据说,能从十字星殿走出的人,每一个都是传说。   而其中,最强的正规军,便是威廉·凯撒手下那号称战无不胜的战神部队——千骑·十字星。   “哎呀……”悍匪扶着斩骨刀,疏松一下筋骨,悠哉游哉地说,“没想到,还能遇到识货的家伙。冒险者也不全是一群没见识的呆子嘛。”   “为什么!十字星殿的人……为什么要做土匪?!”冒险者大惊失色,现实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且这可是教会要的货!你们怎么敢截?!”   “你也许误会了什么。像我这样的啊,只是十字星殿不要的淘汰品而已。”悍匪自嘲般笑了笑,“我一介退役的十字星骑士,像我这种从出生就要战斗的家伙,可没学过别的东西,不干这行我还真活不下去呢。”   “什么……就因为这样,你竟敢——”   “至于你说的,这教会要的货嘛……”悍匪大笑一声,神色狰狞地望着众人,“我要抢的,还就是教会的货!”   “哎呀,好像听到大事情了呢。”莫伽迪雅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没想到这几车货物都是教会要的……作为帝国王室亲自组建的王牌部队的成员,竟然要落得个打劫教会的下场……小安,我感觉这里面肯定有好玩的事——这么多年凑热闹的经验告诉我,我这预感不会有错。”   “吃瓜看戏能看两千年还不腻的,这世上也只有你了。”安君无奈地调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教会和帝国王室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光是森特托姆公国和教会之间都有着理不清的联系,帝国那边更是……哎,反正我是不会参和的。”   “诶,怎么这样……我这两千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休眠中度过的啊,而且啥也不能做,除了凑热闹看戏,还能玩什么嘛。”   “够了……好好观察,别让他真的弄出人命了。”   安君偷偷运行着治疗术,技能升级之后,如今的治疗术已经从零阶魔法直接升级到了二阶,无论是魔力转化比,亦或是输出效率、能量密度、生效范围……甚至是精准度和控制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安君觉得,这一个技能点花得很值。   安君将治疗术的输出压得极低,对周边进行扩散治疗。这种做法可以将法阵淡化,藏于草坪,不会被他人轻易发现,但治疗效果也会大打折扣。不过,若只为了保住重伤员的命,倒也足矣。   “老板……”临近的一个冒险者走到那老商人身边,怯声道:“对方有十字星殿的人啊,那种怪物,没人能赢得了的。趁他还没有灭口的想法,咱还是把货物交出去保命吧。”   “唉!”老商人长叹一声,捶胸顿足道:“我咋个就摊上了这么晦的事儿哇!早知道我就多花点钱,请个更高级的护卫咯!可就这么几件衣服,有啥么好抢的嘛!”   “衣服啊……”安君望向那车货物,“教会要的衣服?是修道服嘛?”   可二人情绪激动,根本没有在意到安君的提问。   “老板,C级公会的全员护卫已经是很高级的委托了,这次根本就是意外情况啊!再说您就是请到B级也没用啊,对面的土匪头子,以前可是十字星殿的人,别说C级,就连A级都没什么公会敢与星殿骑士战斗!十字星殿的家伙都是一群怪物,从来就没有过败绩啊!”   “哎!给嘛,给嘛!没说不给嘛!”老商人欲哭无泪,只慨叹人生坎坷,不禁悲痛交加,“恁这些娃娃们的命要紧嘛,恁要是交待在这儿了,我可没法儿向恁爹妈交代!可怜了我咯,把教会的货弄丢,这谁赔得起嘛……”   再看向那悍匪,对方已经拔起了斩骨刀,再次做好了战斗姿态:“闲话就不说了,既然你们都知道我的身份了……那就,再忍一忍吧。”   “什么?等、等等!你不是说只要财物的吗?!”   “谁让你们知道的那么多呢?”悍匪大笑一声,“放心,我的动作很快,不会痛的——”   “——请你住手。”   少女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双方的对峙。   铠甲,兵器,魁梧的战士……在那充满血性的战场中央,一位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此处——来到了那无可匹敌的前星殿骑士的面前。   “……哪来的小孩?”   娇小的身体,一袭白发,头顶兽耳,宝石蓝的眸子仿佛在发光。白色的连衣睡裙还未来得及换下,手中,有一本厚重的书,上面写着“圣书”二字,另有一把铁锹,躺于脚边。   “我名为安·凯尔拉,是一名见习修女。”来者正是方才还在一旁观察的安君。在「影纵」和「狐狼化」的加持之下,想毫无声息地快速接近也并非什么难事。此时事态紧急,安君已经顾不得太多了。“我是来和你讲道理的。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谈,要钱可以好好说话,没必要非得搞出人命。”   “哇!那女娃子,啷个时候跑出去哒?!”老商人大惊失色,“她说自己会讲道理,我还以为是娃子说着玩……咋还真就讲道理去啦?!”   安君回头给了老商人一个眼神,仿佛在说:“放心,我真的很会讲道理的。”   “我的小祖宗,快回来诶!”商人急得跳脚,却又不敢多做什么,在实力的碾压面前,弱者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恁知道恁面前那是啥子不?一个战无不胜的怪物诶!”   “小姑娘,不要胡闹,快离开这里!”冒险者们也担心不已,“这不是游戏,那家伙可不是好惹的!”   “战无不胜、怪物、不是好惹的……这样啊。”   安君浅笑一声,却仍翻开圣书,欲要为那匪徒吟诵圣言,仿佛一位慈悲的圣女,要以德理说服邪心。然后他望向匪徒,又淡淡应了一句:   “……真巧,我也一样。”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七十三章:处世之道   能用嘴解决的事,就不要动手。这是安君一贯秉持的原则。   “不管怎样,都不必落得这个地步嘛。货物也不算贵重,对你们也没什么用,你们收点钱就放他们走,这样不好吗?”安君将教会发的《圣书》翻开几页给对方看——这本书是阿弥斯教徒人手一本的圣言收录和神圣故事,是教会为信徒提供的第一本教材。“就算他们知道您的身份,那也不至于杀人灭口嘛。”   在这个将政教合一贯彻到顶点的、最发达的凯撒帝国,道理、圣言、文明……这些才是这个国家所推崇的处事方式。   这里与兽人之国的理念背道而驰。比起那以拳头论地位的兽人族,人类总是逐渐向不必再流血的未来发展。凯撒帝国便是这种未来的一角冰山——这里有着全大陆最高级别的魔导技术,有着全大陆最高规模的生产力,甚至还有着全民教育和失业补贴等一系列社会福利,是他国一切碌碌无为者梦中的天堂,也是一切踌躇满志者借力翱翔的山巅。   而一个强盛的国家,不止强在生产力和战斗力。文化和文明才是让凯撒帝国几乎统一大陆的内在力量。教会在这个国家拥有着极高的地位,即使教会主张自愿入教,也仍有超过七成国民成为阿弥司教的信徒,而这些人,往往会对修道者们尊敬有加。   安君赌的,就是对方也是那七成人之一。就算对方不是信徒,多少也会看重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形象——修女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常行善事、救济苦难的形象,但凡有些善心,应该也不会对修女动手。   “劫匪先生,我给您提出个处理方式,您看……”   砰!   圣书碎成两半,零零散散的纸张遍地飘落。   “小孩,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老子是土匪,我想杀谁就杀谁,念你是个小孩我还能放过你,再多嘴连你一块砍。”   很显然,对方不是那七成人,并不吃这一套。   “……补办圣书是很贵的啊。”安君俯身,一页页捡起残片,“来之前,我还以为凯撒帝国的治安很好……没想到人心还是难测呀。”   身后的冒险者见状,担忧地喊了一声:“别对小孩动手!你要什么都好商量!货物和钱都好说,规矩我们懂,我们会离开凯撒,会对今天的事保密的!”   “保密?啊,你们好像误会了什么。”为首的大当家笑了一声,“我是故意的。我就是要让你们把今天的消息传出去——货物和人命我都要,留你们一两个回去报信就行——杀人越货的,正是青山帮的大当家!把我的名号传出去吧,我就是「青山」!”   “什么——”   那不是他的真名。这位自称“青山”的匪徒,很明显有什么其他打算,但时间已经不够冒险者们多加思考了。   “好啦,游戏结束了。”匪徒青山一脸假笑,提起巨刃,缓缓向众人走来,“排好队,男士优先。”   那匪并没有在意安君,只自顾自地向前方走去。   “再前进一步的话,会死的哦。”   可一句话,打断了青山的动作。   “你说……什么?”   安君的声音很小,小得只有面前那匪徒听得见。此时二人相距不到三米,而安君仍在收拾着地面的残页。然后,就再也没有更多的话。   “是我幻听了么……?”青山质疑着自己,“你在……威胁我?”   青山,匪帮的大当家,再怎么说也曾是一位星殿骑士,如果是正常情况,他完全不会把面前那小孩放在眼里。可唯独这一刻,他不自觉感到一阵战栗。   (怎么可能……这小孩身上,明明看不出任何异样,却让我不自觉注视着她……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强行吸引我的注意力一样!)   后方的冒险者们不知为何也一动也不敢动。捡完残页,安君抬头,静静地看着那匪徒,未有言语,仿佛一切都在那沉默的眼神中。   看不出任何异常。青山在一念之间质疑了自己无数次。明明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你发动壁垒模式了?”莫伽迪雅低头审视,“不……没有。你明明什么也没做……?”   安君的外表极具欺骗性,而魔力又精炼于内,没有任何异样的气息外放,若从远处看去,除了气质,安君和一般的小孩几乎没两样。   可青山却停下了脚步。   那并非他的意愿,而是不自觉地,不经意地,毫无知觉地停下了脚步。   嘟——嘟嘟——   远处的哨声打断了青山的沉思。   “……有魔物?”青山一愣,又提刀摆好架势,“喂,冒险者们,有高等级的东西闯过来了,但我可不会让我弟兄们冒险。你们给我老实呆着,别乱跑,等我解决完那东西,兴许还能多放你们几条命。”   砰——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从远方密林深处钻出,旋即化作一条漆黑的闪电,向此处高速接近。   “……是条大鱼啊。”青山架刀,轻舔嘴唇,紧张之余又饶有兴致地笑道,“可别被那玩意的毒气毒死了啊。X的……敢抢老子人头,蠢货魔物,不知是谁给你的胆子!”   那黑影身有八爪,对称长在身体两侧,爪尖锋利无比,宛如八支利刃。两层楼高的身体呈一葫芦状,体态狰狞,只看上一眼便足以令人心生胆寒。   “是……是帝蛛?!”见多识广的冒险者一眼便认出那魔物,“「破军级」魔物来了!各单位注意隐蔽!”   比起好歹还能说上两句话的土匪,「破军级」的魔物显然威胁更甚。   “帝蛛啊……真是怀念。”安君却不紧不慢,“莫伽迪雅,我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因为帝蛛吧。我被那家伙打了个半死,差点就成了它的晚餐。”   “那跟我可没关系啊。”莫伽迪雅慌忙重申道,“我只是借助帝蛛进行移动而已,我占卜了一下,感觉它能碰上有趣的家伙,仅此而已。”   “可「破军级」魔物一般是不会说话的。”安君说,“因为你的存在,让帝蛛得以拥有智慧,甚至让我误认为是「焚城级」……不然我应该还会好打一点。”   “啊哈……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嘛!”   “开个玩笑。”安君莞尔一笑,“不过我还是蛮好奇的,这条商路按理来说也有女神庇护才对,高等级的魔物一般是不会踏入庇护区的,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你和勇者的影响倒也算了,那这次又是为什么?”   女神的庇佑,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一。这份庇佑相当于神明赐予普通人类的安全区,商路、城市……以及许多还未完全开发的局部地带,往往都拥有这份庇佑。它可以防止高等级魔物随意越界,也警告着人类不可随意侵犯大自然的领土。而这份庇佑,只有得到女神祝福的人才能受用。   而安君是罕见的没有这种待遇的失格者。五岁的时候,安君未能完成初始试炼,连史莱姆都无法击败的他失去了被庇护的资格。也就是说,倘若魔物将袭击目标定向了安君,就算安君躲入安全区,魔物也依然有办法闯进来。   庇护不是绝对的,但至少能让魔物厌恶被庇护的范围。可安君一辈子也无法享受这种安全感,这一度成为了他难以磨灭的童年遗憾。   就算安君身上没有庇护,但附近那么多人,其共同产生的庇护效果也本该抵消了安君的影响。可这次,那只帝蛛似乎行动有些过于可疑了。   “听你这么一说……”   只一次呼吸的时间,那帝蛛竟已突入庇护区。匪徒青山的手下没有一个人露面,全部躲入密林隐藏起来,他们似乎有某种办法避开魔物的气息探测。   只是现在,帝蛛似乎并没有探测气息的想法,只一股脑地向安君冲过来。   在安君身旁的匪徒青山望了一眼那帝蛛,深吸一口气:“目标果然是我么?看来,是为了狩猎高手而出现的猎手型魔物啊……不过也罢,谁叫我是这儿的最强者呢,我,就接受你的挑战!”   「帝蛛,LV52,灾害规模等级:破军级。巨型蜘蛛类魔物,拥有高强度外骨骼和全身毒素,毒牙和足部异常锋利,且凝聚着高浓度复合毒素。战斗方式为穿刺、切割、毒。对实力较强的人类气息极为敏感,相传拥有狩猎高等级人类的本能。」   在任何一个冒险者协会中,对帝蛛的应对措施都是要求冒险者必须牢牢掌握的知识。帝蛛是森林区的高阶魔物,习性激进,善于偷袭,专门狩猎高价值的猎物以吸取其体内的魔力,几乎是每一个LV50以下的冒险者的噩梦。   诺亚一行人就曾饱受这类魔物的骚扰,勇者之类的特殊特性也很受帝蛛的热爱。   “全属性强化——”青山沉吟一声,魔息顿时覆盖全身,旋即猛地一声暴喝,一个踏步跃入空中,抡起那把巨型斩骨刀便是一斩。   砰!   帝蛛的反应不慢丝毫,只听一声震响,两只前足如同双刀,与青山的斩骨刀强行硬碰硬,金属碰撞般的刺鸣振聋发聩。   “呃……好力气!”青山被强行弹回,在空中翻身数圈,连撤十余步才稳住身形。   再看那帝蛛,那原本以全速冲击而来的、二层楼高的巨型身体,此刻竟被青山硬生生逼停。   “好……好强!”身后的冒险者不自觉惊叹,“竟能和那帝蛛分庭抗礼?!”   不是什么人都能单独迎战「破军级」魔物的。在冒险者心中,「破军级」一直都是迷宫最深处才会出现的领主魔物,是需要出色的团队合力才有机会讨伐的存在。   可现在,那个男人竟能单挑帝蛛,而且丝毫不落下风。   在之前的战斗中,冒险者们就隐隐察觉到青山的实力不俗了,可他们没有想到,这位曾经的星殿骑士,对付自己这一整支冒险者团队,竟仍保留了相当多的实力。   “不错嘛。”青山冷笑一声,“怎么样,我有资格成为你的猎物吧。反正不干掉你我就办不好我自己的事,现在时间还有剩,我就陪你玩玩,还能顺便赚票大的。”   「破军级」魔物的魔晶可比一般货物值钱多了。青山想来自己也必须与之一战,毕竟对手是喜欢狩猎高手的家伙,如果不解决这只帝蛛,那自己也办不好自己的事。   反正,「破军级」之间的战斗,已经不是那群乌合之众能够掺和的了。   只是青山没想到的是,也许,那帝蛛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帝蛛看着眼前的人类,先是愣了两秒,又惊恐地转向身后。   “……我不觉得这只帝蛛是来袭击我们的。”莫伽迪雅凝视一阵,忽然发现了什么,“帝蛛擅长伏击,我从未见过光明正大突袭而来的帝蛛。与其说它是在攻击……”   安君也看出了异常:“……倒不如说,是在逃命……吗?”   这时人们才发现,地面在震动。   与其说是在震动,不如说,地面的震动没有结束。而且,越来越近。   明明帝蛛已经停止行动,可地面还在发颤。但此刻,一个不详的念头出现在青山心中。   倘若,帝蛛不是为了袭击自己才跑到这里的话……   那么,能把这不管何时都会盯着强者狩猎的,冒险者的噩梦——帝蛛——能把这种家伙给逼到慌不择路的家伙……到底是谁?   轰轰轰轰——   远处,无数高大的树干仿佛骨牌一般纷纷坍塌,从那无数碎木与土石飞扬的砂暴中心,一头巨兽踏平一切阻挡,仿佛山崩海啸般向帝蛛倾轧而来。   后身稍小,前身粗壮,四蹄,两对獠牙外突。全身鬃毛如同战甲,背后鬃髯仿若披风,爆炸般的肌肉勾勒出清晰的线条,仿佛巨型战车欲要踏碎大地。   “是魔鬣猪?!”冒险者仿佛受到了惊吓,“为什么这种地方会出现这种级别的魔物?!”   「魔鬣猪,LV61,灾害规模等级:破军级。拥有极强的力量,其肉体也拥有极高的抗击打能力和毒抗性,厚重的鬃毛与皮肤亦拥有极强的防护能力。」   “这只魔鬣猪,比我之前遇到的那只强。”安君说,“好怀念啊。”   “怀……怀念?”莫伽迪雅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什么,“不是,你怎么老怀念,你都在怀念些什么啊?”   “我刚学会「反击盾」的时候,它就是我的第一个‘顾客’。一想到当时的感觉,身体都好像在隐隐作痛呢。”   “嘶……你快别说了。”   就在二人对话之时,两只巨型魔物已经来到彼此十米之内。   帝蛛眼看再无退路,便张开全身的利爪与獠牙。就算速度超过那魔鬣猪,但帝蛛也该明白,以蜘蛛型魔物的体力,是不可能逃得掉魔鬣猪的追击的。   若拼命反击,尚且有一线生机。帝蛛猛地一跃,八支毒爪连带一对毒牙,全部向那魔鬣猪扑去。魔鬣猪的攻击方式只有踩踏和冲撞,哪怕强受那獠牙一击,也能换个八处伤口,帝蛛就要以这搏命一击毒倒对方。   魔鬣猪忽然抬起前蹄,仿佛骏马凌空。   帝蛛完全盯准了对方的头颈部,那里是注毒效率最高的地方。   可是下一秒,仿佛万吨炸药轰然起爆,一声轰鸣连带一阵气浪,那全身都拥有着高硬度外骨骼的帝蛛,竟瞬间化作无数碎片,仿若烟花绽放。   冲撞。那是魔鬣猪最常用的攻击。   没有任何魔力加持,没有任何毒素附带,没有任何技巧衔接,没有任何华丽花哨。   那装着锋利獠牙的坚硬头骨,以全身之力撞向帝蛛,便足以将后者震成碎块。   咔嚓。   魔鬣猪在囫囵吞噬着帝蛛的血肉。气味并不好闻,毒素挥发在空气中,让人无法靠近。可魔鬣猪丝毫没有在意,就这么享用着自己的早餐。即使剧毒,也丝毫不会对它产生过多影响。   咔嚓。   那是硬物被嚼碎的声音。那声音并非是咀嚼外骨骼产生的,仔细听来,所有人都想到了那声音的来源。   魔鬣猪,吃掉了猎物的魔晶。   在等级达到LV50之后,魔物就有机会修炼出自己的魔晶内核,以此来让自己的实力产生质变。而内核的产生,则意味着这只魔物将正式踏入「破军级」的境界。   每一只「破军级」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知多少年才会出现一只,而两只「破军级」魔物相争的场面更是寥若晨星。   “那魔鬣猪,不管是毒抗性还是防御力,都抵抗得了帝蛛的攻击啊。”莫伽迪雅分析道,“反倒是帝蛛,没有什么能反击魔鬣猪的手段……这就是克制啊。”   “不只是属性上的克制,它们之间的等级压制也很严重。”安君回应道,“就像,即使我的防御力超过了狼痕的攻击力,可我仍会被他重伤。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等级真的很重要啊。”   即使同为「破军级」,魔物之间的差距也常常是巨大的。且不提相性的克制关系,「破军级」之内有着较大的等级跨度,在LV61的魔鬣猪面前,LV52的帝蛛必将处于绝对劣势。   而现在……   咔嚓。   「魔鬣猪:灾害规模等级:破军级。魔晶已摄入。等级变化:LV61→LV62。」   等级差距,进一步加大了。   “喂喂……开玩笑的吧……”青山不禁感到冷汗缠身,看到刚才的场景,那不可一世的青山此刻也不禁打怵。“这种东西,不应该老老实实待在森林深处的么……”   青山这才想明白,这头魔鬣猪,很可能是被那帝蛛偷袭,被激怒后一路追杀到了这里。   那么这代表着……现在,魔鬣猪很生气。   它吃完魔晶,眼睛望向了青山的方向。   “差点忘了,这家伙……也是猎手型魔物啊!”青山架起刀,却再也没有了进攻的底气,就算曾身为星殿骑士,但趋利避害的本能是不会轻易丧失的。“X的……今天真倒霉!比我等级还高……啧,算你们好运,我得赶紧跑路了。”   魔鬣猪一声咆哮,震耳欲聋。那魔鬣猪发了疯似的向青山奔来,可青山也不傻,在魔鬣猪即将踏来之时,一个踏步便侧方向闪离原地。比起敏锐的帝蛛,魔鬣猪的攻击好歹更容易躲避一些。   “笨猪!体型那么大,我看你怎么转弯!”青山大笑一声,又扭头对冒险者们说道:“还有你们,就在这等死吧!弟兄们,撤……嗯?”   青山这才发现,魔鬣猪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   “等等……这家伙的攻击目标,不是我?!”青山一愣,才看到和自己在同一条直线上的另一人,“这家伙……为什么冲向了那个小孩?!”   猎手型的魔物,都拥有狩猎高价值目标的本能。   就算安君外表再怎样具有欺骗性,可他骗不过野性的直觉。   “完蛋……算了,只能怨你们运气不好!”青山冷哼一声,便不再在意安君的位置。对他来说,没人可以在魔鬣猪的獠牙下,安全救下一个拖油瓶。   连冒险者们也完全不敢轻举妄动,光是逃开魔鬣猪的冲撞范围就已经很难了:“小孩!快往旁边跑啊!”   嚓——   那一刻,胆小一点的人们闭上了眼睛,胆大一点的,也不太想直视那不堪入目的场面。   只是,预想中的碰撞声并没有响起。   “诶……?”   魔鬣猪停下了。   从地面上的痕迹可以看出,魔鬣猪是自己停下的。在那巨大的惯性下,为了刹住自己,它费了很大的力气。   尖锐的獠牙直指那修女,此刻,獠牙与那修女身体之间的距离为2.1米。   那只陷入狂暴的庞然巨兽,仿佛瞬间清醒过来,拼尽全力制止了自己的行动。   为什么?   所有人都不禁错愕地凝望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然后心中提出了这个疑惑。   为什么?   那碰到敌人就会蛮不讲理发动攻击的巨兽,那森林中的魔物王者,那已经陷入疯狂,上一秒还杀气腾腾的巨型怪兽……为什么,会在一位渺小的女孩面前自行停下?   青山,27岁,前星殿骑士,青山帮大当家。此刻,他忽然回忆起了一些事情。   刚才,自己也在那修女面前,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就像此刻的魔鬣猪一样,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身体,却拼了命一般拒绝接近那修女。   就仿佛,有谁在告诉身体,「千万不要踏入到,她周身两米之内的范围」。   而那个告密者,青山终于想明白是谁了。   是「本能」。   是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   “这……这不可能!”   “乖,乖。好孩子。”安君缓缓上前,轻轻抚摸着魔鬣猪那巨大的脸庞。“大家都是好人,不许欺负好人哦。”   「再前进一步的话,你会死。」   那时候,修女是这么说的。   这句话,不是唬人,而是威慑——是彻彻底底、实实在在、真真正正的威慑。   那上一秒还疯狂着的魔鬣猪,此时竟乖巧得像个孩子。众人仔细看过去,发现那魔鬣猪虽然眼睛还瞪得浑圆,可眼神里没有半点生气,身体也再没有其他动作了。   “那魔鬣猪……休克了?!”众人错愕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呀。”安君浅笑,怀中抱着那本残破的圣书,宛若一名圣洁的传教士,“我说过,我很会讲道理的。”   ……   商队走了,安君也跟着走了。货物没有丢失,人员也没有伤亡。   “老大……”树丛后藏匿的匪徒走到青山身边,“就这么放他们走……不追了?”   “……兄弟。”青山望着远方,仿佛回忆着峥嵘岁月,“曾经啊,我因为被十字星殿和教会迫害,才来到这里,想要打劫几车教会的货……我只是想让他们注意到我,我只是想证明,我配得上星殿骑士的称号。”   “啊……?”   “兄弟,你知道吗,我们的眼界都太狭隘了。”青山长叹一声,“也许,人的命运就是这样,也许,命途多舛才是我应得的人生。我愤恨于被他人抛弃,可我更不应该就此抛弃我自己的命运……自暴自弃,不该是我的初心。”   “老大……你在说什么呢?真不追了吗?”   “青春和过去,都是一个人永远也追不上的。就算我们多么努力,可追不上的就是追不上。”青山从地上捡起一片残页,不知是安君未能捡起,亦或是故意留之。“我……不干了。”   “啊?为啥啊?”   “谁知道呢……可能是,我想入教了。”青山手捏一片圣书残页,凝视着商队远去,微微笑了,“也许,事情总有更好的处理办法。也许,教会也不是那么糟糕,不是吗?”   “老大……你怎么突然变了个样子……”那匪徒疑惑着挠了挠头,很明显他完全没听懂青山在说些什么,“老大,您就给弟兄们一个准信吧!我们都憋着一肚子火呢,您就直说,说人话,到底追不追?!”   青山回头,瞥了那小弟一眼。   “追你X。”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七十四章:人生有梦   “说起来,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呢。”   货车上,安君望向那位允许自己搭顺风车的老商人。矮人族并没有学习驾马的传统,所以年老的矮人族往往并不擅长驱使马匹,此刻,他也和安君一样,坐在货车车厢之中。   “茵埃特·库尔忒。我们族的名字可不好念嘞,恁叫我老库尔就行,那群小伙儿都这么叫。”老商人库尔笑道,“我说小姑娘儿,恁坐那……真能得劲不?”   其实商队里是有四辆载人马车的,但老商人并不想和那些冒险者坐在一起。至于安君,则是主动要求来到这辆货车上凑合一阵的,只不过老商人好歹还有自己的座位,安君则是和货物硬塞在了一起。   “会影响到货物吗?”   “那倒不至于,这些玩意都是些布料,还有衣服,听说有个啥么玩意的加护,耐造的很哩。”   “库尔先生,能允许我坐上这辆车,我就已经很感恩了。”安君微笑道。大量货物被麻袋打包得很紧实,八大包货物刚好能塞进这间小型车厢,但中间仍留有狭窄的空隙,而此时,安君塞进了这道缝隙里,而分身则趴在货物上安静地睡着觉。“更何况,这种像货物一样被紧紧压住的感觉,这不是很有安全感嘛。”   “恁……恁喜欢就成,要是累了就上我这儿坐会。”   “容我冒昧地询问一下。”安君通过麻袋的质感,试图判断着袋中货物,“听说这是教会的货物,那这里面,有修道服吗?”   “有的,都是从森特托姆那弄到的定制,质量好得很哩!”库尔用力拍了拍一旁的货物,似乎在炫耀着自己的能力和职业道德,“哎呀,自从凯撒帝国的制造业降温之后,森特托姆的制造业发展得可快咧!这批货还是源初教会下的单子,森国那个厂子可是把最好的料子和技术都用上了。”   “那,下车之后,可以卖我一件吗?”听着库尔的话,安君忽然有了兴致,“实不相瞒,我的修道服已经坏掉了,现在只能穿着这件睡衣……这样子外出,实在是有失礼仪。”   “啊?这……不行啊。”   “我会付钱的。”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库尔眉头一皱,很是为难,“小姑娘,恁不懂,源初教会的货,说是几件就几件,要是别家的单子我还能给恁匀一件儿,大不了就少收一件儿的钱呗……但这单子,少了哪一件都得上报哎,源初教会那帮子人烦得很咧!”   “这样啊……不好意思,让您困扰了。”   “这样吧,到了城里,我给恁买一件好看的衣裳,看恁也可怜,就当我补偿给恁了。”   “……说起来,库尔先生,冒昧地问您一下,您应该不是职业商人吧,或者说……不常通商?”   “哎,恁是咋知道嘀?”库尔一愣,“实不相瞒,我也是最近才搞这条路子的,以前我都是打铁的。”   “啊……怎么说呢,您说话的方式并不像行商。”安君说,“行商人说话……应该会更油嘴滑舌一点。”   言外之意,安君觉得对方说话很容易冒犯到他人。虽然安君自己不会在意,但库尔好歹也算是自己的恩人,提醒对方一声也是很有必要的,毕竟做商人这行,不会说话可不好。   “哎!女娃子恁还挺懂,巧了,我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油嘴滑舌。”库尔憨笑一声,“我年纪大,但我平生不爱说话,当然也没几个人爱和我说话。恁年纪虽然小,但脑子还真灵光,恁是怎么看出我不会说话的?”   (已经很明显了,你说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啊)——只是这句话,安君并没有说出口。   “……碰巧而已。”安君委婉地说,“我看您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唉……以前我就没干过这行。”库尔苦笑道,“我喜欢打铁,也教过两个小徒弟,但他们不听话,学了点皮毛就觉得自己很能耐了,早早就溜了……不过也怪我,我们这行,老老实实做事的已经吃不饱饭咯——现在的人呐,浮躁!钢纹啊淬法啊之类的都没人乐意学了,都觉得只要能当冒险者找到好材料,什么神兵都能信手拈来……这个理儿我能不懂嘛,但基本功练不好,连铁块都发挥不出它该有的脾性!所以,现在的年轻人啊,我都不爱和他们相处,处不来。”   库尔说到自己原本的职业时,仿佛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顿时就不自觉激动起来。   “匠人总是会随着社会的发展而逐渐没落,但匠人的精神不会。您和铁块一样有着自己的脾性,就算您转了职业,我相信您也还是会发展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库尔听罢,脸上顿时由阴转晴:“哎,这话我爱听!女娃子,恁真是聪慧,要不,恁跟我学打铁吧?恁这个年纪正得适!”   “抱歉,我做不了。”安君微笑,委婉回绝,“我身体孱弱,实在不适合做那种事。再说,我需要和妹妹一起考上帝国学院,我得为妹妹的前途负责。”   “我懂,我懂的……赚钱太慢了嘛,我自己都放弃咯。”库尔长叹一声,“说的对,恁得争气,得给恁父母争气,恁是家里的大姐姐,得撑起一个家。恁得学着吃苦,自个儿顶天立地,不能觉着随便嫁一个男人就省事咯。”   “谨遵教诲。我们都是为了家庭而努力的平凡人,您为了家人放弃了梦想,也很令人敬佩呀。”   “我?我不一样,不一样的嘞。”库尔苦笑一声,“我有个好老婆,也有个好闺女儿……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咯。”   “啊……抱歉。”   “莫得事儿,都过去咯。”库尔长叹一声,“闺女儿她妈妈,生孩子难产。闺女儿身体不好,有病,十岁的时候,治不了了。而我就一闷棍儿,在她们还好着的时候不会好好说话,整天就爱研究打铁、赚钱……明知道治不好了还拼了命给她赚钱,现在倒好,报应来咯。”   安君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库尔会说出那些冒犯自己的话。   库尔很年迈了,他回忆的,大概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可他似乎仍记得很详细。嘴上说着都过去了,可这种话连他自己都未必会信。三四十年来未曾再娶,回忆成为心底藏不住的疤,揭开后才明白,有些伤,一辈子也愈合不了。   所以他才在安君面前想得太多,最后却反而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这般感同身受;只有同病相怜者,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愿吾主阿弥司保佑您。”   可安君不是感同身受者,想来想去,也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嗨,说这些没用的干啥。”库尔哈哈大笑几声,笑声却并不真切,“我就觉着吧,恁还是得多陪陪家里人,就算赚不得钱,也比到时候来不及要好得多。人生就那么几个十年,转眼就没得咯,过的好坏那都是过,但陪伴的时间可是丢一点少一点唉。”   “……您说的对。”   “哎,说起来你还没向我介绍你这个孪生妹妹呢。”库尔转移话题,指向了货物之上的安君分身,“这是你家老几?”   “啊……她、她……”因为被发现时分身就已经存在了,所以安君也不太敢说那是自己的技能。毕竟这不是什么常见的技能,安君不想让太多人过于了解自己。“是……三妹。”   “她叫啥呀?我看她一上车就在那睡觉,还真安稳。”   “她叫……她叫……”安君从没想过自己要给自己的分身起名字,被库尔这么一问,安君就只好瞎编了一句:“要不,你就叫她‘小小安’吧。”   噗。灵魂世界中的莫伽迪雅憋不住笑了出来。“你认真的?”   库尔也懵了:“这……是她的名字?”   “我们都这么叫她。”安君尽力打着圆场,“就像大家都叫你老库尔一样。”   “哈哈哈!好,好名号!”库尔大笑,又对着分身打着招呼:“喂,小小安,恁怎么这么爱睡觉呀?”   当然是因为没有灵魂注入。   安君的技能「分魂人偶」的效果分为两段,第一段是制造一个和自己的身体完全一样的“分身人偶”,第二段,则是将自己一部分的灵魂注入,从而达到一魂多体的状态。而分配多少灵魂,则完全由安君掌控,分配的灵魂越多,人偶的属性值和感知力就越高,也就越和本体相似——当然,也可以完全不分配灵魂,让人偶处于无灵魂的状态——这样安君无法和人偶共享属性和感知,但人偶也不会分割安君的灵魂,比起拥有灵魂的人偶,安君觉得还是无魂人偶更好用一些。   因为无灵魂的人偶,并非无法操作。   通过一天的摸索,安君发现了无魂人偶的妙用:没有灵魂和人格的它,依然能服从一些简单的指令,只要安君自己知道该怎么做的,无魂人偶依然可以调用记忆参与行动——例如穿衣、沐浴、打扫卫生、为本体按摩捶背……甚至连简单的烹饪也做得到。   而且根本无需本体进行灵魂操作,也就是说,安君自己可以在睡懒觉的时候给人偶下达指令,第二天起床时,人偶就会根据指令为安君备好早餐。   而现在,安君给出的指令就是好好休息,不要多言。安君不想暴露太多。   “那孩子就是这样的啦。”安君试图敷衍过去,又转移话题道:“那您呢?明明您那么喜欢锻造,您为什么忽然就想要转职业了呢?”   “我?其实吧,我就是暂时不想再看见打铁锤了,但又没别的能耐……可就在前段时间,正好来机会了,我寻思着干点别的呗,正好还能四处旅游,多得劲。”   “商会行商啊……没想到您这个年纪,竟然是刚刚入这行的。而且您还能适应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厉害呢。”   “这机会啊,是我一老乡给的,他说我打铁赚的太少,就让我跟着他的商会干……嘿你还别说,那小子几年没回村,回来后一下子变成了大富豪!明明干了四十年商人都没发达过呢!”   “啊……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点熟悉……”安君环顾四周,“您现在所在的商会……叫什么名字?”   “嘿,就是我那老乡的名字。”库尔从口袋里翻了一阵,然后拿出一支小旗子,旗帜上是商会的标志,那是一幅长月牙般的形状。“咱这个叫拜斯尼斯商会,老出名嘞!”   “啊这……”听到熟悉的名字,安君不禁慨叹一声世界真小。“是巧合吗?还是说,这个商会的规模……已经延申到凯撒帝国了……?”   “给恁介绍一下,这图腾啊据说能给我们商会带来好运气,它既是一个月亮,也是一枚魔鬣猪的獠牙……虽然我不知道为啥是这玩意哈,反正拜斯尼斯说了,魔鬣猪的獠牙是他的吉祥物,他每天都得拜一拜那根牙。”   “……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安君想来,那大概就是当初他用40银币的价格卖给拜斯尼斯的那一根。“那对他来说……也的确是转运的开始啊。”   “对吧,我感觉魔鬣猪的牙说不定还真能给咱带来好运,恁看,这次不就因为魔鬣猪,我们才脱险了嘛,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咋回事,反正运气很好就是了。”库尔并没有听懂安君话里有话,“挺好,等以后攒了钱,我也打算买一根,挂在我的铁匠铺门口,准能辟邪!”   “果然,您还是想成为铁匠呢。”   “说实话,商会跑这一趟,三个月就能挣出两万铜币,这可比我打铁一年挣得还多嘞。”库尔说,“不过,落叶总要归根嘛,更何况铁匠是我的梦想,我就是想打造一把绝世神兵……可总在穷乡僻壤的地方,咋得打呢?现在,我就想在凯撒开一家铺子——凯撒的铁匠大多不够劲,真正的硬活只有我做得来,我要是能在凯撒开家铺子,那我说不定能在有生之年完成梦想哩!”   库尔说到这里,眼神中满是憧憬,仿佛那把绝世神兵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原来您加入商会,就是为了能在凯撒帝国买一间房。这一点,我们也差不多嘛。”   “恁还早,恁担心个啥子。我估计是活不了几年咯,所以我只能听拜斯尼斯的话,最后再闯他一闯。”   “我可以帮您实现梦想。”   冷不丁的,安君忽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库尔先是一愣,然后又笑了笑。   “恁要做我徒弟蛮?我开玩笑的,恁这小身板,确实不适合做铁匠。”   “我说的不是这个。”安君取出纸笔,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对了,拜斯尼斯现在过的怎么样?”   “可好了。恁是不知道,我那个老乡得有多气派,啧,这方圆十里八乡的,都是他商会的地盘了。”   少顷,安君折好信纸,递给库尔。   “那就好。只要将这信亲自交给拜斯尼斯,你的梦想就会实现。”   “哈哈,别逗了,恁这小女娃子,还真是可爱。”   “我没有在开玩笑。”安君严肃地说,“信不信由您,我说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或者,您且看这个。”   安君身后忽然长出一条狐狼的尾巴,但被货物盖着,库尔看不出来。那是安君发动「狐狼化」的标志。旋即一阵黑色闪烁,下一秒,安君的手心上出现了一个金制方盒。   那金盒出奇机巧,自行解锁,然后展开。那景象不禁让库尔一阵惊呼。   “喔……这金盒子做的,巧夺天工!”库尔又惊又喜,“我一眼便知,这玩意儿,全大陆也没几个师傅做得出来!”   “您的眼光很厉害。”安君说,“但,比起这里面的东西,这只金盒只能算是路边摊货吧。”   寒流,忽然萦绕于整座车厢。   那一刻,明明只是远远看着,库尔全身却忽然打起了冷颤。   “温度……温度咋个儿忽然降得这么厉害!那里面……那里面是个啥子玩意!”   比冰块更加透明,边缘平整地不像这个世界的造物。那三棱锥体的“冰块”不到巴掌大,其溢出的魔力寒流却已经渗入到库尔的骨髓。   更骇人的是那“冰块”的密度,若不开启「狐狼化」,安君根本抬不动这比鸡蛋还小的晶体。   “北境所产,绝世罕见的素材,尽管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但做一把武器,没有问题。”安君凝视着那块晶体,这正是彼特鲁沙送给安君的饯别礼,那是从原本的立方晶体上切下的一角,可那仍是一般人根本拿不动的质量。   “北境……难道是,千年极寒玄铁?!”   “库尔先生,机会就在眼前。以您这修炼了一辈子的功夫,能驾驭得了它吗?”   “我……我……我……!我想试试!姑娘,请一定要让我来锻它!不……是只有我才能炼得了它!”库尔面色通红,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连话都说不清楚,“我啥子都可以不要!只有这玩意,我能感知到,它在呼唤我!它有灵魂!它在对我呐喊!”   “那,器具呢?你有能锻造这种素材的器具和铁匠铺吗?”   “啊……这……我、我可以借!哪怕倾家荡产我也得借!”库尔下定了决心,又看到手边那张安君递来的纸,“啊,难道这个……”   “我不管你能不能见到拜斯尼斯,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只要你实现梦想的决心足够坚定,不管有没有这封信,你都能做得到吧。”安君关上金盒,递交到库尔身边,“玄铁很沉重,但你既然搬得动梦想,我相信你也搬得动它——至于玄铁的特性,你应该明白,不要直接触碰。”   “小姑娘……告诉我,你要打什么……?”库尔语无伦次,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金盒,甚至连询问这素材来源的心思都没有,此刻,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这盒中之物,心中构想出千万份神兵利器。“不管多难……我就算拼了命,也要给它打出来!”   “不必太难,我要的,只是一把普通武器。”   “恁……不,您尽管说!”库尔连说话的口音都变了味,“这东西,不管做进哪里,都是传说级兵器的底子!”   安君深吸一口气,此刻,他感到有些对不住彼特鲁沙的期望。毕竟彼特鲁沙想看自己手持千斤大砍刀的模样……但那终究不适合自己。   所以,安君这样说:   “我要……打造一把「长枪」。”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七十五章:无声的宣战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都连续三次了!”   薇娅烦闷地转着剑花,看着魔晶屏幕上的「获胜」信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薇娅,这不是也挺好的嘛。”双胞胎姐姐薇恩安抚道,“恐怕他们是怕了我们的实力,觉得自己没胜算,才自行选择退赛了吧。”   “他们可是不战而降啊!我可从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事。连复活赛都不打了,就这么甘心退赛了吗?”   一旁的铃·凯尔拉静静看着屏幕,若有所思。上面显示着这次比赛的结果——一方选择弃权,另一方自动获胜。还好之后这个场地中还有几场其他队伍的赛事,才不至于让观众们想要嚷着退票。   “铃,你别愣着啊。”薇娅拽着铃的袖口,又指向不远处那群刚刚宣布投降的对手,此时他们已经收拾好准备退场了。“喂,别怂啊。是不是看着我们这里有勇者,你们就怕了?”   可对手只是投来一阵难以捉摸的阴郁目光,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自从战胜凯撒二队之后,森特托姆代表队正式突入八强。但这段时间,铃和她的队友们却再也没有对阵过新的敌人。   国际联赛在八强内有着特殊的复活赛机制。被淘汰的前十六强的队伍,将拥有挑战当期八强的机会,共有两轮。参与复活赛的队伍可以自由选择当期八强队伍进行挑战,以擂台赛的模式将擂主击败以获得八强席位——当然,已经交战过的对手是不可再次挑战的,因此森特托姆队不会再次碰到凯撒二队。   ……   少年西恩坐在会议室的最深处,那里是议桌的一号位。   自从进入八强,国际联赛委员会也对西恩他们客气有加,不仅免费提供食宿,甚至还提供了免费的训练、休息与会议场所。   这也是联赛委员会为选手的安全所做的考量,八强队伍已经足以吸引各路人马的目光了。   仿佛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切,西恩甚至没有从会议室里走出。少顷门被拉开,铃·凯尔拉等人沉闷地走入,然后各自就位。   “西恩,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倒是和我们说啊,害得我们又白跑一趟。”   薇娅望向西恩,可后者却只是看着桌上的一张巨大图纸,陷入深思。   “……我不是故意的。本来,我也几乎无法上场了。”   数个月过去,此时的西恩也成长了许多——但那只限于事务处理与战队指挥的能力。他的等级没有分毫提升,在这个人人都需要快速提升实力的国际联赛上,西恩在修炼上已经有些脱节了。   若说战力,西恩在队伍中已经到了垫底的位置。以弩箭为基底的强化魔法战略已经无法应对越发强大的对手,兵器的弊端开始显现。   西恩选择的是一种在初期就能快速成为战力的修炼模式,他将强化魔法融入弩箭,既可以远程威胁敌人,亦可在关键时刻打断敌方魔法师的施法动作——这样的战略,在敌我双方等级都较低的情况下有着奇效,毕竟西恩可以配合弩箭,用一阶强化魔法瞬间打出二阶攻击魔法的威力,若敌方是同阶的魔法师,那西恩便拥有近乎无解的压制力。   但是,现在情况变了。   附魔类的魔法终究有着极限,那极限不只出现在修炼者身上,还受到了武器本身的限制。以武器为基底,附魔和强化魔法也仅仅是在武器的基础上强化其威力。可随着敌我双方的实力越发增强,武器所能提供的那一点威力加成已经变得微不足道,甚至还会反向拖累到西恩自己的修炼。这种强化前期战斗力而忽略了后期发展的修炼方式,无论是谁恐怕都不愿去选择。   但是,这种初期就能形成战力的模式,却实实在在帮助了队伍度过了前几个月的战斗。尽管如今已经无法在战斗上帮到队伍更多,但只有西恩自己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叫‘几乎无法上场’啊?我们不是好队友吗?”薇娅不由得反驳道,“西恩,有学姐们照顾你,你什么也不用怕。”   “我从未怕过。”西恩低头浅笑一声,“倒不如说,终于等到大家走到这一步,我高兴得很。”   其实,薇恩、薇娅姐妹心里也没那么糊涂,她们也知道,西恩这位一年级生,要在遍地四、五年级生的国际联赛上成为战斗力,只能选择速成战略。   双子姐妹很清楚,西恩虽说自己是在等待大家,其实最关键的,是一直在等待那个女孩。选择速成战略的西恩,一直为铃·凯尔拉的蜕变等待至今。   “我也是。”铃·凯尔拉对着西恩暖暖地笑了,“我现在也可以独当一面啦,后面的战斗,我会罩着你的。”   值得一提的是,仅仅一年级的西恩,如今已经代替失踪的莲伊,成为了森特托姆队的领队。甚至连魔导院导师曼妮卡也只是在一旁坐着,为西恩的纲领做着知识上的辅导。   作为队伍中唯一的男生,他几乎是一个人揽下了所有复杂事务,甚至占据了大量用于修炼的时间。但也因此,他为队员们的成长带来了最优质的环境。   由于修炼路线的限制,如今的西恩确实很难在战斗中有所作为,所以西恩便走上了指挥位。可这,并非是因为队员的怜悯,而是西恩的指挥能力确实帮到了众人,就连四年级的薇恩姐妹,也早已放下身段,遵守着西恩的战术指挥和日常修炼方案。   双子姐姐薇恩示意众人冷静下来:“西恩,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快说说这个吧……已经有三支队伍,在选择我们之后又自行退赛了……自从和凯撒二队一战后,我们一场比赛都没打过,手感都有些生疏了。”   自从安·凯尔拉走后,众人才发现西恩那出色的领导能力。哪怕战力不足,也没有一人质疑过西恩的领队地位。   “联赛的机制,让非八强队伍一共有两轮——共计16次挑战的机会,现在是第一轮,如果平均来看的话,当然大概是每队分一次会比较合适吧……”   “可我们已经被挑战了三次诶。”薇娅插话道,“关键是,这是他们自己选的对手,最后还自己逃了!这算什么事嘛。”   薇恩摁住薇娅乱晃的手:“薇娅,别急,好好听西恩说完。”   “表现评分制。”西恩接着说,“按照队伍一直以来的表现,评委会给十六强队伍评出表现分,这个分对决赛没什么用,但是,它决定了复活赛八强队伍的出场顺序,以及……攻擂者的「优先选择权」。”   “也就是说……表现分越高,就越能优先选择挑战的队伍……和参赛顺序?”薇娅补充道,“这些机制都是新加的,我也没弄懂……不过,如果能抢到优先选择权,那会很有优势吧。”   复活赛共分两轮,第一轮胜者会暂时得到八强席位,只有在顶住第二轮的挑战之后,才会正式踏入八强。   复活赛的赛期短,节奏快,若其中一队被多队盯上,那很有可能会因为节奏调整失衡而导致失误。当然,这种情况还不是最危险的——表现分是公开透明的,因此所有队伍,都会优先盯准最弱队伍。   “可是,在八强之中,我们的表现分,是73分,排名第二。”西恩拿出一张表格展示给众人,继续说,“瀛之国代表队,61分,排名第三;永风砂域队,57分,第四……之后的,都是35分以上,55分以下的队伍。很明显吧,薇娅,如果你是攻擂者,你要是想夺取八强席位,现在你有两轮攻擂的机会,你会怎么选?”   “那还用说?当然两轮都选最弱的队伍咯,先稳住八强再说嘛。”薇娅说,“所以我才奇怪,为什么会有三支队伍都在打我们——”   由于表现分透明,孰强孰弱一下子便看得出来,弱者必定会遭到狙击。也正因如此,这届联赛被称作最残酷的一届——弱者,是无法靠运气进入八强的。   “……不对。”铃·凯尔拉忽然想起了什么,打断道,“表现分……会在第一轮战斗中发生变化。如果第一轮就选择弱队,那这支队伍,就算赢了也不会提升表现分,这样的话在第二轮就——”   “所以第一轮,根本就不是用来抢席位的。”西恩指着墙壁,联赛宣传海报上,写满了宣扬勇气与实力的宣言。“哪怕是输给强队,表现分依然会得到高额的提升。而我们的评分已经超过他们太多了,所以,哪怕是被我们几秒战胜,也依然没有关系,毕竟只要骗过观众和评委就足够了。”   就算是这样的机制下,依然有投机取巧的办法,那就是威慑——让自己的评分变高,以此来威慑选择者。   第一轮就选择最弱队,固然有较大可能抢夺席位——可是第二轮呢?若自己的表现分不足,依然会受到第二轮的追捕,从猎人变成了被挑选的猎物。哪怕他们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在八支队伍的围堵和分析下,总会有失算的时候。   但如果第一轮选择强队得到更高的表现分,再于第二轮获得优先选择权,在打倒弱队之后,其他的队伍自然会再次审视他们的实力。最好的可能,是由于计划制定不够及时,而选择了另一支已经定过备用应对计划的队伍。   比起被选择,还是主动挑选对自己有利的对手才更加合适。   “原来……我们是用来博眼球的啊……”薇娅感到有些懊恼,“也是啊,毕竟有个勇者在,自然很有可能刷出表现分,让自己避免被抓吧……诶,不对啊!等等,他们可是直接弃赛了!这样还怎么刷分啊?”   “因为刷分,是「之前」的事。”西恩说,“而「选择我们当对手之后」,肯定有什么事,直接让他们选择了弃权。”   “……有人作梗?”   “薇娅,你应该早就发现了的。”西恩说,“现在,我已经告诉了你,第一轮应该去刷分,真正的战斗是第二轮……那么,假设你是攻擂方,你现在会怎么选择?”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啊……那我当然会选个最强的,然后……啊。”   薇娅忽然失语,方才一直在情绪不稳状态中的她,忽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无比清醒。   “我们……是第二吧。”薇娅站起来,走向那堆图表,“可我们,却受到了三次挑战申请……明明,第一轮一共才八次……”   “准确的说,”西恩从口袋中掏出一叠信纸卡,上面,全都是来自各队的挑战申请,“是五次。”   五次。八个队伍,有五个都想与这支有「武者」存在的森特托姆队交手。   这里面,也许有想刷取表现分的队伍,也有纯粹想要与勇者一战,以考验自己实力的——在这种比赛上,排名对许多人来说并不重要,能与传说中的勇者交手,已经是一生难求的机会了。   可他们,最后却都选择了弃赛。   “没有……没有人申请和第一名比赛的!”薇娅慢半拍似的明白了这一切,“我早该明白,我早该明白的……他们……那群怪物,他们做得到!”   若要刷取表现分,最好的选择是与第一名对战。   可是,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第二名的森特托姆队。   明明是要刷分,或是享受与勇者一战的经验。   可是,他们全部在赛前弃赛了。   明明,还有一个人,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打入复活赛的。可是,再也没见过他的消息。   “难道我们……被盯上了……?”   薇娅连续参加了四年的比赛,可从未有一次像今天这般紧张。她拿起那名单,上面有西恩整理好的标记。   「森特托姆代表队,八强席位。被申请挑战次数:5。八强排行第二,十六强排行第三,表现分73分。」   「凯撒帝国二队,十六强席位。十六强排行第二,表现分79分。状态:已退赛。」   哪怕输掉比赛,肖特·凯撒那恐怖的表现力也依然为他的队伍拿到了高额的分数,可是,那完全有能力依靠复活赛继续前进的凯撒二队,却悄无声息地退赛了。   “威胁……这是威胁!是针对我们的威胁!”薇娅无法自已,“这一切……是「他们」给我们的战书!”   最上方的一栏,刻印着的,是让薇娅止不住颤抖的,宛如噩梦般的名字。   发颤的瞳孔,映照出那行信息。   「凯撒帝国第一代表队,八强席位。被申请挑战次数:0。」   没有人挑战。那么好的刷分机会,却没有一支队伍前去挑战。   那也许,只有一个原因。   「全联赛排行第一,表现分:197。」   …………   ……   帝都之西,圣布里厄城训练场。   那紧紧贴合身体的衣服,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材。绛红色的料子典雅高贵,五彩云纹融入衣面,开衩到大腿的袍裙显得有些妩媚。   簪子与青丝编织出精巧的发辫,腕带和白手套搭配出特别的贵族气息,她的体态温雅,一举一动都凸显着严格礼仪训练的成果。   少女停在了训练场的中央。前方,五位正在集训的男女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她。   “凡提斯都公国,第二代表队,复活赛参与者,挑战目标是……森特托姆一队。”少女缓缓说着前方众人的信息,“你们好。现在,请立刻放弃比赛资格,我们队长说了,决赛之前,禁止其他队伍针对森特托姆……「武者」,是我们的猎物。”   “你是谁?”   “我,不喜欢有人无视我的问题。”少女虽面露微笑,却仿佛一张假面,冰冷得有些骇人,“我的话,不会重复第二遍。”   “等等,那身衣服……”有人看出了那少女的端倪,“喂!你这家伙,是凯撒一队的吧!为什么要来这里?!你们已经违反了联赛条例,想吃投诉吗?!卫兵!请她走——”   “呵……”   “卫兵……?”   “哦,门口的那些人呀。”少女面不改色,“因为太碍事,所以就请他们小睡了一会儿。”   “你……!”凡提斯都的五人顿时警觉起来,提起武器摆好战斗姿态。面对那孤身一人的少女,那五人竟无一人敢轻举妄动。“我记得你——冯·简·凯撒。凯撒一队的主力队员,原南国人,后转入凯撒国籍,被赐姓凯撒。特性是……‘对冲击进行缓冲’的能力。我说的没错吧。”   “……调查过我。”   “想让我们退赛?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一次,我们专门为了凯撒一队制定了特殊的训练和战术安排。若是面对整支凯撒一队,那我们或许还有些顾虑,可现在这里只有你,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哈啊……总有些蠢货,平生最喜欢的就是自以为是。”少女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向众人逼近,“交涉失败,我要把你这家伙打到生活不能自理,这样你们就和退赛无异了吧。”   凡提斯都队伍中为首的男性手提巨锤,精钢铠甲护身,作为队伍中唯一的重甲单位,这位队长自是要一马当先。此刻,二人已经来到彼此五步之内。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凯撒一队仗着有权有势,在联赛之外为非作歹。但……你吓得着别人,可你们吓不倒我。”重甲骑士攻防一体,一般手段根本无法奈何其分毫,而他那一柄可载千钧之力的重锤,陪着他从初赛一路战到现在,从未遇到能挡之人,再加上对敌人充足的了解,那骑士自然有着十足自信。“我倒想测试一下,你能力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说时迟那时快,那骑士抡起重锤便向简·凯撒挥去,顿时连空气都在呼啸,巨锤势不可挡地倾轧而来——   可也是在下一瞬间,巨锤停下,正停在那少女额头前方一厘米处。   锤柄仍是弯的,骑士丝毫没有收力的迹象,可铁锤却忽然停止,又没有一丁点撞击声……仿佛那重锤全部的力量都被瞬间吸走。   而锤下,一根食指抵住锤尖,那动作轻盈得不可理喻,就仿佛手指之上,是一根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羽毛。   “啧……不愧是超稀有特性啊。”骑士吃力地说。他没有松懈下压的力道,可无论怎么用力,都再也无法前进分毫。“能完美克制物理攻击么……不过,你还是大意了啊。”   两颗魔弹,已经出现在简·凯撒的身后。   “哦……?”   “我说过,只有一个人,就算是凯撒一队的家伙也完全不是我们的对手——噗啊!!”   那个瞬间,魔弹的弹道忽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扭转,绕过简·凯撒的身体,以诡异的路线轰在骑士的铠甲之上。   少女笑了,仿佛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你不会真的以为,只凭几场比赛,就可以确定我们真正的实力吧?”少女冷冷地望着众人,“现在……处罚时间要到了呢。”   「冯·简·凯撒。LV49。凯撒帝国第一代表队成员,特性:化力导言。特性效果:???」   …………   ……   帝都之东,圣卡洛斯城训练场。   “我最讨厌看见的,有两种人。”   少女那粉红色的卷发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耀眼。   “第一种,是除我之外的圣职者。”少女坐在桌上,傲然看着面前那杂乱的一切。“第二种,是除了我允许的「纯粹修者」之外,胆敢在我面前施展神圣法术的家伙。”   面前,五名身着异域修道服的少女趴在地上,她们的身上没有伤痕,却早已失去了再次站起的力气。   墙壁上,刚刚贴上的海报已经破碎不堪,上面是一些鼓励彼此的话语。残存的纸片中,可以得知那五名修道者的身份。   「奥古斯汀神权公国代表队,十六强席位。复活赛挑战目标:森特托姆公国代表队。」   “你是……凯撒一队的圣职者吧……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地面上,那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修道者愤愤地问,“我们只是不同意退赛而已……我们根本不会威胁到你们才对……”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队长会下命令,让我们把所有想要挑战森特托姆的家伙都处理掉……但是,兄长的话总是没错的呢。”少女疏松一下颈椎,仿佛对她而言,方才的战斗只是茶余饭后无聊的小事。“顺便,看你们有点不顺眼罢了。”   “你……你这样的,根本不配成为修道者……!”   话音还未落,那修道者就已经昏迷过去。   “修道者……你们这群不纯粹的家伙,也配议论我?!”粉红卷发的少女忽然怒从心起,一跃而下,对着倒地的修道者便是一脚,“我最讨厌你们这种家伙!不纯粹的家伙们,要么跪着,要么就给我趴下!”   少女的咆哮声回荡在诺大的训练室中,却没有其他人听得见,亦没有他人可以记录下这一切。只有那粉发少女的胸牌上,写着她的名字。   「冯·芙蕾雅·凯撒。LV65。凯撒帝国第一代表队副队长。特性:圣职者。」   …………   ……   帝都之南,圣卡加尔城训练场。   这里,没有骚乱。   金发碧眼的少年坐在椅子上,偌大的训练场,上百位学生模样的人排列整齐,只向那一人低头。   这些人全部都是参赛选手,他们聚集到一处,只为了一件事。   向面前那位金发的少年俯首称臣。   “很好。”   他们是学院中的精英,代表着他们祖国的荣耀,他们本不该向他国之人低头。   哪怕是遇到凯撒一队中的其他任何一个人,他们也不会恐慌成这副样子。   可只有他除外。   即使不战,也没有任何人敢在他面前提一个“不”字。即使有上百位精英联合,他们也只会坚信一件事——没有任何战胜「他」的可能性。   “谨遵命令……梅林大人。”   「冯·梅林·凯撒。LV70。凯撒帝国第一代表队队长。特性:魔法师。」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七十六章:命运的召唤   一个周后。   10月21日,凯撒帝国,圣布里厄城。   安君从路边买了一份杂志,坐在货车上,惬意地看着手中那份介绍凯撒王城及其周边的旅游指南。旁边还有一份报纸,那是商贩搞活动时随刊附赠的,加起来一共十铜币,这个价位在凯撒王城附近并不算贵。   杂志刊物和日报是凯撒帝国的特色。就算是在最大公国森特托姆,也很少有城市能出现这种产业——这是高度标准化的魔导技术的产物,除了凯撒帝国,根本没有其他国家能将杂志和报纸的生产成本降到这种程度。   “是全彩色的啊……”安君惊喜地翻阅着刊物,“就算是报纸也有彩页,看来凯撒的技术对他国来说真的是难以追赶的呀。”   莫伽迪雅疑惑道:“你买这些,只是为了欣赏他们的印刷技术?”   “关键是特价,而且还有赠品呢,不买就亏啦。”安君捏住一旁的报纸甩了甩,那报纸的质量极佳,份量也很足,安君估计了一下,这报纸正常卖的话少说也得三枚铜币。“不过……这报纸已经是七天前出版的了,杂志……也是两周前的。但没关系,也没差。”   “我说他们就是把卖不掉的过期报纸硬塞给你吧……”   “但是它便宜啊。而且,我并不需要最新的消息,哪怕是从地上捡的也没事,能用就行。”安君指着杂志上的一幅旅游地图,“上面有许多我需要的信息,它们值得我花那10铜币。”   通过那份旅游指南,安君看懂了凯撒王城附近的布局。严格来说,「帝都」是包含凯撒王城在内的五座城市,其中以王城为中心,四个方向各有一座小型城邦,而安君现在到达的,正是位于王城西部的圣布里厄城。   “原来是在找地图啊。”莫伽迪雅看了刊物一眼,“喔……很近了,那岂不是再往东走一段时间就到了?”   “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再过半个月就可以了。”安君看起来有些高兴,“那时候决赛还没有开始,也许我赶得上看到铃的比赛。”   “你知道铃在哪里?”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会去哪里。”安君翻开报纸,上面,报导了满满一页的「森特托姆队进入八强,成为新晋黑马」的消息。“这是铃的画像诶。莫伽迪雅,你快看,铃的头发都有些长了,发型也没认真打理……真是的,我走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是没学会该怎么修剪头发呀。”   “……我还真没看出来。”莫伽迪雅仔细审视一番,“不过……比起以前的那个毛头小子,现在这气质倒也沉稳了不少。”   “我相信,他们会到决赛的。”安君说,“而决赛的地点……就是凯撒王城。”   “原来如此。我觉得你可以提前藏在观众席,然后给你妹妹一个惊喜。”莫伽迪雅也仔细看着报纸,“啊……等等,这里虽然提前预售了八强赛到半决赛的票……但是没有决赛的票啊。”   “啊哈哈……看来他们是打算限制普通人参观决赛呢。不过也正常,这次的决赛确实很有吸引力。”安君仔细审视着各种标准的票价,“那么,至少也看看半决赛的票……六千六百六十铜币?!”   “哇哦。”莫伽迪雅淡淡地感叹一句,却并没有很惊讶,“我打赌你肯定不会买。”   “我以前打工一天才赚五铜币啊。”安君幽怨地说。之前从弗拉沃尔和兽人国拿到的财产,已经留在了兽国和贫民区,只剩下奥·凯尔拉赠送的一袋资金当作路费,那些钱对正常生活已经够用,但距离能挥霍的程度还有着不小的差距。“别说决赛,就连一张普通的四强赛门票都买不起啊。”   “说起来,你不是选手吗?重新归队不就得了?我记得威廉·凯撒说好要帮你摆平浮士德事件的影响。”   “话虽如此……可那也要等到和威廉会和之后。我是依靠弥音的传送来这里的,而威廉不是,他肯定还在路上——兽人之国和凯撒中间隔了一整个森特托姆,他现在还没入境,我不能指望他提供帮助。”安君说,“不过,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归队。决赛的奖励很丰厚,我的加入也许会给队伍多添一点胜算。”   “……我说小安啊,也许是我多虑了……但你这个说法,让我有点担心。”莫伽迪雅不知该怎么说明,支吾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应该明白的吧,这种比赛,和你所经历的……完全是两回事。嗯……我就这么说吧,就连红楠都得在比赛里隐藏八九成实力。”   “……我知道,我有分寸。”安君说,“进化纹章可以压制我的属性值。虽然纹章是纯粹的负面效果,但意外的很听我的话……只要适当调节它们的功能偏向,就可以在不提高侵蚀伤害的前提下大幅提高属性压制的效果……目前我最多可以把属性值压低到原本的二百分之一。”   此时,货车忽然停下,抬头望去,一座高耸的建筑出现在视野中。安君看了眼杂志,发现其中正好有一页关于这座建筑的报导——「圣布里厄城不得不去参观的五大景点,圣布里厄垂直教堂。」   这座教堂占地面积不足二百平米,却有六层楼的高度,与其说是楼,不如说这里是一座被修葺成教堂模样的高塔。教堂虽然略显狭窄,而且和正规教堂的规模差距宛若云泥,但该有的设施一应俱全。建筑外观看上去神圣而高大,内部精巧而细腻,彰显了凯撒帝国独特的建筑设计理念。   “这里应该是其中的一站。”安君看着商队中开始卸货的两辆马车,便如此推断道,“小小安,去帮下忙。”   分身听见指令,便开始了行动。安君本人也没歇着,坐着免费的马车,安君总要客气一下才是。   而商人库尔则阻止了安君:“小姑娘儿就别费劲啦,我们几个干得了。”   简单的拉扯之后,安君让分身留守原地,帮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安君自己则随着众人踏入了教堂大门。在安君的印象里,教堂一直是充满神奇的地方,在政教合一的国度更是如此,一座教堂的建筑水平和运营状态,往往能反映出当地的风土人情和人民的生活状况。   所以任何个性鲜明的教堂一直都是旅游者的好去处。刻印着时间气息的钟,比宝石更加美丽的灯,静谧而无人打扰的书房,诵经并教导世人的礼拜堂……还有慈祥的神父与善良美丽的修女们。跟信仰有关的事物大多神圣而庄重,宛如贵族的处子,含蓄而不可侵犯。   迎接众人的正是一位修女,从她的服饰可以看出,这位修女已经转正数年,在教会中拥有一定地位。一般来说,这样的修女曾为许多迷茫的人指点过迷津,而安君想要转正,自然也少不了向这些成熟的修女们寻求指导。安君想找机会和那位修女谈话,可修女与众人简单交代了一些事后,便匆忙回到了上层。   “……莫伽迪雅,你有没有感觉到,楼上有一些……不稳定的生命气息。”安君察觉到有些异样,便尾随修女走上螺旋的楼梯,“商人为凯撒王城附近的教会派送物资,是教会特许的委托。可一般而言,正式修女不会这么……呃,至少,不会放着客人不管。”   “没有身体,我可没那么敏锐的感知能力……”莫伽迪雅略显无奈,忽然又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问道:“说起来……你对气息的感知力是不是变强了?可我记得,你的魔法天赋并不算高,没有技能加持,你是怎么做到的?”   “……老实说,我也不明白。”安君跟着上楼,只是步伐追不上前方的修女,这里楼梯高差较大,腿短的安君走起来很是吃力,“不过反正都这样了,只要没副作用,还用纠结些什么呢。”   让安君如此在意的,正是一道奇怪的气息。通过螺旋的楼梯进入第二层,安君才发现这里有三四位修女,正在最深处的一间房间来回出入,似乎那里就是让她们如此忙碌的存在。   一位年轻的修女忽然拦住安君:“前方是医疗场所,还请您止步。”   面前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女孩,穿着修道服,但似乎并未转正,大概也是在这里做见习修女的。   安君行礼道:“您好。我是来自森特托姆公国的见习修女,学习治疗术已经有些年月。我见这里有了些麻烦,便想尽一份微薄之力。”   “……请回吧。”面前那修女却轻叹一声,“你帮不上忙的……抱歉,我并不是在轻视你,只是……治疗术已经没什么用了,我们已经努力过了。”   “……还有呼吸吗?”安君听懂了对方的话,看来那房间里,似乎有不少重症伤患,“或者,有心跳也行。”   “……有。不过,也快没了。我们努力了很久,可天命难违。”修女叹息道,“重伤,全身粉碎性骨折,内脏破裂……你不会想看到那种场面的。你知道的吧,治疗术对骨伤和重伤几乎没什么作用,大家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治疗过了,即使向原初教会提出支援申请也已经来不及……诶哎哎?你去哪里?!”   “抱歉,事态紧急的话,就请不要再说无意义的话了。”安君绕过修女,向最深处的房间跑去,“不要说天命难违,只要知道还有呼吸,就能救。”   安君自知,就算救不了所有人,但既然让他遇见,便已是缘分。再说,他不喜欢见死不救。   推开门,和安君预想中不一样的是,房间内只有一位伤患。他躺在床上,全身裹满了纱布,三位修女在他床边祷告,安君听得懂祷文,那是对将亡之人升向天堂的祝愿。   “……还有呼吸。现在就放弃,还为时尚早。”安君不顾修女的阻拦,径直触碰向伤患的身体,只凭指尖的触感,安君便粗略检查出了对方的伤势情况,“……比她说的还要严重,碎骨已经刺入内脏,脏器大出血,而且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你们的包扎和治疗方法根本就是错的。”   “……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修女说,“但他已经无药可救,天命难违。”   “又是这种话,看来这个修道院的教育方针还真是一脉相承。”安君的身体溢出金白色的魔力,柔和而不剧烈,“看样子,他已经强撑了至少一个周,可这种伤势下,谁能撑过这么长时间?若不是他天生有神祗保佑,那就是……他命不该绝。”   伤者是一位年约十七岁的少年,面容略显凶恶。伤势集中在身体中段,好在没有伤到颈椎和颅骨,但安君不敢保证自己能修复好他受损的脊柱,那样的话,即使保住了性命,这位少年下半辈子可能也要在轮椅上度过……可安君已经不愿去想那么多,那少年拼劲全力也仍吊住了一口气,还如此机缘巧合地让他与安君相遇,安君觉得,似乎真的有什么至高的存在要暗示他,这位少年命不该绝。   又或者,那少年的执念,已经触碰到逆天改命的边缘。   那是命运的安排,在感知到如此顽强的生命之后,安君不由得为之动容。   “小安……这里有人在看,你确定要出手吗?”   莫伽迪雅的担忧不无道理,安君的魔法强度和魔力值已经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程度,再加上先前浮士德的事件影响仍未解决,安君不应该轻易暴露自己。   “……我知道,但保住他的命,不需要费很大的力气。”安君在灵魂频道中与莫伽迪雅对话,手上也并未闲着,金白色的魔力正顺着安君的指尖缓缓流入那伤患的体内,“把治疗术调到零阶,然后压制住属性值,再以最低程度的魔力量输出……这样的话,在外表看来就和普通治疗术一模一样了。”   值得一提的是,初级(LV1)的治疗术是「零阶魔法」,而利用1个技能点进行升级之后,LV2的治疗术则直接进化为了「二阶魔法」。魔法技能的升阶与升级并非同一回事,只是大多数情况下,技能等级与技能阶级呈现一个完美的一比一关系。   因此,零阶魔法与一阶魔法常常被归为一类,它们在升级后大多会直接升至二阶。   当治疗术升阶之后,安君明显感到治疗术对魔力的转化效率和治疗强度均发生了质变。对比之前,二阶治疗术在各个方面的表现都提升了20%-50%,这个提升对于普通的初阶治疗术而言并不明显——毕竟只是两个低级的治疗魔法——可当这个比例系数与安君的属性值相乘之后,其强化量就变得相当可观。   一旁的修女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蹲下,耳朵贴在那伤者的手腕:“血压在上升……血管和内脏的破损正在修复?!内出血在消退,骨骼……骨骼也在复位?!这不可能!”   安君一下子停止了动作,惊愕地看着身旁的修女,那修女虽然对伤势的治疗和掌控不尽人意,但对生命气息的感知力却和安君不相上下。伪装被直接拆穿,惊讶之余,也让安君感到有些尴尬。安君记得,那修女就是方才在门口迎接众人的那一位。   下一秒,二人同时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请问您是……”   “您到底是谁?!”   “我……”安君一时间有些难以回答,只得敷衍道:“我只是一名路过的见习修女而已。”   “……抱歉,我激动了。”修女轻拍自己的胸脯,以此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过头,又示意其他修女不要留在此处:“看您的样子,并不想让我们知道太多……不过请您放心,我们会保密的——以吾主阿弥司的名义起誓。”   这是阿弥司教的教徒所能宣下的最高等级的誓言。这位修女反应很快,也很有为人处世的经验,能力也远在普通圣职者之上,安君也不由得想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   “我能感觉到,您很强大。”那修女继续说,“这种超出常理的治疗能力,就算是红衣主教大人亲临,恐怕也不过如此……难道,您是神明选中的代理人吗?”   这种治疗术,也只是安君在层层压制后的残次品。可安君根本不敢告诉对方实情。   “对不起,我不想透露更多了。”安君表示歉意,“您也很厉害,看来您也并不是普通的圣职者。”   “十分抱歉,我不会再多问了。”修女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失礼,“我名为艾莉莎·南丁格尔,您叫我艾莉莎就可以了。我是这修道院及教堂的代理院长。院内的其他修女是我的学生,如果她们妨碍到了您,还请见谅。”   圣布里厄垂直教堂和修道院融为一体,这里虽然位于中心城市,但非特殊时间并不会随意对外开放,是个修行布道的好地方。但此时,安君心中却不由得产生了另外的疑惑。   “您好。我叫安·凯尔拉,是森特托姆学院附属修道院的见习修女。既然您是正式修女,那也算我的老师,就不要这么拘谨了。”安君微笑回应。治疗术再次启动,修复着病床上那伤患的身体。“不过……既然您说您是代理院长……可我看到,这座教堂好像只有你们六位在运营,其他的神官呢?”   艾莉莎感受到伤者正在以超越常理的速度恢复,顿时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些什么。   “啊……啊,抱歉,我有些走神。”艾莉莎说,“其实,早在几年之前,周围城市的圣职者就几乎都被调到王城去了,具体原因被保密,那时只有刚转正的我被留下作为代理院长。至于其他的……抱歉,我也无从得知了。”   “这样啊,那还真的很辛苦呢。”安君察觉到了异样,“这位伤者都伤成这样,而且这伤势明显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却仍没有得到来自原初教会的帮助……看来,原初教会那边,是真的很「缺人」啊。”   “还、还请不要议论原初教会。”艾莉莎感到安君的话实属大不敬,连忙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似乎在为自己的耳朵做出忏悔,“我就当您从未来过这里,这些话,我也会忘记的。”   “抱歉,是我话多了。”安君照顾着对方的感受,他知道原初教会在信徒心中的地位如何,敬与畏同等沉重地刻印在每一位修道者的灵魂之上。“那么,可否告诉我,这位伤者为何值得你们坚持到现在?即使无法得到更高级圣职者的帮助,也仍坚持将他的命延续到最后一秒,他是什么很厉害的人物吗?”   “诶?”艾莉莎有些错愕的回答道:“普通人……就不值得我们全力救助了吗?就算是普通人,也仍是这苍生的一员,我们做修道者的,能救治一个就是一个……这和他的身份没有关系,作为神明的信徒,我们从出生就背负着这样的使命。”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安君起身,和艾莉莎握了握手,“因为我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事情,就想要试探一下你们,现在我明白了,您确实是我所向往的修道者……我喜欢您的答案。”   忽然,病床上的少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声音很小,却足以让艾莉莎无比震撼。   少年活下来了,就在那死亡悬崖的边缘,就在那死神和天使的手中,被硬生生抢了下来。   莫伽迪雅也感到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为什么:“我听不懂,但……我猜你大概已经盘算好未来几个月内要做什么了……也许不止几个月。所以,你发现了什么?这少年有什么不对劲吗?”   “所以我才说,那十枚铜币真的很值。”安君从「影纵」中拿出一页报纸,正是和铃·凯尔拉有关的那一页,“我说过,让你好好看看这页报纸。”   那上面,记载着联赛十六强的战况报导,除了铃·凯尔拉和她的队友,报纸版面的另一半边,刊登的是一位少年的画像。   “难道——”   “十六强排行第二,联赛黑马之一,十六强赛事中森特托姆队的对手,凯撒帝国第二代表队,队长……”安君把报纸上的画像放在床上那少年的枕旁,尽管此时的少年已经比不上画像上的意气风发,但那略显凶恶的脸庞却格外具有辨识度。   然后,安君说出了他的名字。   “……持弓的「勇者」,肖特·凯撒。”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七十七章:医者仁心   约两周前。   面对修炼大成的「无相巨像」,肖特·凯撒在梅林面前显得毫无还手之力。   仿佛被一名不可视的巨人扼住,骨骼在瞬间破碎,肖特顿时痛叫出生。   “混账……我是亲王之子,我会让你遭报应的!”   “是吗?”梅林邪祟一笑,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威胁,“说起来……你是特意不想让别人发现,才找的这家偏僻的旅店吧,正好,也给了我们方便了。只要把你连同这家店一起毁掉,到时候,不可能有人、也不会有证据指认我们。你明白的吧,亲王之子被人谋害,这种损伤颜面的事,皇家可不会轻易认了,再说皇家里面可到处都是我的人……那么,你觉得还会有人替你伸冤么?”   “伸冤?老子从来不需要别人替我伸冤……!”肖特嘴角溢出鲜血,他歇斯底里地咆哮一声,“不过咱俩可想到一块了……我也想,把你连同这家店一起干掉啊——”   咔——轰!!   地板忽然破碎,数道紫色光箭破地而出,自下而上全部集中向梅林袭来,可梅林也毫不慌张,只见他虽分毫未动,可所有「幽冥箭」却在下一秒支离破碎,面对强化幅度不足的「幽冥箭」,梅林挡下它们根本不需要催动额外的技能。   “偷袭我……?有什么用。”   “切,「无相巨像」可真够硬的啊……不过,我的技能可是会爆炸的。”   轰轰轰——!!   数道幽冥箭在破碎的下一秒发生爆炸,只一刹那,巨大的冲击将被穿孔的地板撕碎,身在二楼的众人,忽然感到身体一阵悬空——   “啧,提前在一楼设置好了法阵么……来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你变强了啊,肖特前辈。”梅林眉头一蹙,身体重心得不到支撑,顿时随着地板向下坠落,“你做的很对,你知道「无相巨像」的距离弱点……不过,在我落地之前,我就能干掉你了。”   “我说过……我的技能,会爆炸。”   嗡——   一阵刺眼的魔光于肖特体表闪耀,只在瞬间,便忽然爆裂开来,「无相巨像」的压制被瞬间震开,巨大的爆炸轰然而至。   “是「塔罗·战车」?!在这个距离引爆……这家伙想自杀么?!”   原来肖特早已用「塔罗·战车」为自己贴身构筑了一层护盾,当护盾破碎时,巨大的能量外泄,即可产生剧烈的爆炸,可在如此贴身的距离引爆,肖特自己恐怕也难逃一劫。   “……不过正好,也不用我来打扫了。”梅林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用这种方式搏命,下意识间梅林收回「无相巨像」,又驱动巨像牵引一旁的芙蕾雅进行保护。   “兄长大人,我不能放他走!”仿佛能看见透明巨像的行动,芙蕾雅略一躲避,旋即驱动魔力,“肖特,别想跑!「善恶断罚」——呃?!”   可就在同一瞬间,仿佛提前预知了芙蕾雅的动作,一道「幽冥箭」忽然从死角钻出,径直砸在芙蕾雅肋间。   “断你大爷!要是让你这混蛋发动了技能,老子可就神仙难救了。”巨大的爆炸如约而至,瞬间淹没了肖特的声音,偌大的旅店只在顷刻间灰飞烟灭,瓦砾与碎石轰然坠下,仿佛要将所有人就地活埋。“……呜啊!”   爆炸渐渐平息,废墟破开,梅林抱着芙蕾雅缓缓爬了上来。有「无相巨像」保护,二人并未受伤,可目标肖特却也已经不见踪影。   “利用「战车」逃跑了么……”   “哟哟哟,这不是队长嘛。”不远处,一男一女缓缓走来,为首的少女饶有兴致地环顾四周,“怎么几分钟不见,搞得这么狼狈呀。”   “……被摆了一道。不过,无伤大雅。”梅林望向远处,“我在废墟中察觉不到他的生命气息,而他又身负重伤,命不久矣。”   “那,我们可以回去了?”   “不……我要确认他的死讯,然后,处理好后事。”梅林望着面前的少女,又说:“而我们敏捷值不足,追杀并不是我的强项。简,这种事,我可以托付给你么?”   “看你这话说的,你可是我队长。”名为简的少女狡黠一笑,“好啦,谁让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会帮你处理好的……不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嘛。杨,我们走。”   被称呼为杨的壮汉没有说话,只默默地跟在了简的身后。   “记住,不要被别人发现。”   “这种事,就不要对我啰嗦啦。”简笑着摆了摆手,“我会帮你处理好的……肯定。”   …………   ……   10月20日,圣布里厄城。   肖特·凯撒的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   那是一场漫长的噩梦,漫长到,仿佛能回顾整个人生。   可这噩梦却在某一刻忽然中断,黑暗被光明替换,疼痛被安详驱逐。肖特觉得,自己也许已经到了天堂。   沙……   耳中清晰传来了异物碎裂的声音,似乎有谁正在清理着自己的耳道。那动作无比轻柔,恰到好处地清理着耳中异物,纤细的金属轻轻划过耳道表面,温柔搔弄着敏感的神经末梢,微痒而酥麻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   “……他的鼓膜出现过破损,耳道中滞留着凝固的血块,一定要先检查清理再做治疗,不能只依赖治疗术和圣水,不然会影响后续的恢复。”   那是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年幼。娇小纤细的手指抚弄耳廓,耳中沙沙作响,肖特感觉自己又想要沉沉睡去。那柔软的抚弄仿佛能将噩梦驱散,上一秒还压迫到令人窒息的恐惧,在这一刻忽然变得不值一提,仿佛连身体都想要违抗精神,想要永远沉浸在这温柔乡中。   “哦哦,原来如此。”一旁似乎还有其他女人记录着什么,“除了教会教给我们的方法之外,我们从未想过用其他手段辅助治疗……安修女,说起来,这种情况直接用圣水和治疗药水清洗不就可以了吗?”   随着异物被清理,肖特忽然感觉耳朵中的沉闷感一扫而空,连意识都变得清醒起来。   “人体的耳朵内部很脆弱,那里有一层维持听力的薄膜。从他的伤势来看,他受到过挤压伤和全身冲击伤,虽然外表看不出来,可是鼓膜大概率都会出现破损,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用圣水来清洗,那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吧。”   由于教会的教条,凯撒帝国并不支持人体解剖学的研究,这个世界里的人们发展了三千年的文明,可对人体的研究却只停留在大型器官的表象层面。   这里是魔导技术为主导的世界。魔导技术的盛行,极大地压制了基础科学的发展,而教会的繁盛,也遏制了现代医学和解剖学出现的可能性。而在这种情况下,凯撒帝国对人体的研究能达到这种程度,也算是足够尽力了。   “安修女,你好像懂得很多……而且,你的治疗能力也太超出传统的概念了,我想请教一下……您是怎么做到的?”   “您是正式修女,不应该用‘请教’这种词汇。不过既然您问了……”   床上的肖特没有睁开眼,而是静静听着少女的对话。被称作安修女的女孩犹豫了一下,便如此回答道:   “怎么说呢,大概是……久病成医吧。”   “……”   肖特用力睁开双目,在刺眼的光芒之中,挣扎着看向床边的幼女。   “你……”   “啊,你醒啦。”雪白的长发,纯白的连衣睡裙,似狼似狐的兽耳略显高兴地抖动两下,姣好的面容上,一双蓝宝石似的眸子晶莹闪烁,“正好,给你煲的汤也好了,专门适合伤员食用。好久没下厨了,希望我的水平没退步。”   肖特望着幼女的脸,有些失神。桌上的骨汤香气浓郁,窗外的花香馥郁芬芳,可那幼女发丝上那一抹隐约的、难以察觉的幽幽暗香,却穿透了一切的馥郁洋溢,勾住了肖特·凯撒的视线。   阳光从窗外钻入,映衬着幼女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打亮了她的轮廓,分不清是光在照耀,还是那幼女本身正在散发光芒。几位修女站在幼女的身后,教堂的彩色窗户成为幼女的背景,庄严的教堂空间中,每一块深沉而镌刻岁月痕迹的砖,都仿佛在为那幼女做着陪衬。   面对此情此景,肖特却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X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是来接我上天堂的。”   …………   ……   经过短暂的沟通,安君和肖特·凯撒互相交代了彼此的名字与来历,虽然彼此之间还是保留了很多秘密,但并不影响正常的交流。   “不要乱动,你的伤势还很重,需要很长时间的静养。”   安君轻轻摁住了想要起身的肖特,而后者也忽然吃痛,自觉安静躺下。   实际上,安君并没有完全治好肖特。安君复位了肖特的骨骼,修复了肖特的内脏,但全身还有多处无伤大雅又需要静养的伤势没有完全治疗。一来安君并不想让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二来,看到作为亲王之子的肖特伤成这样,却仍无人接管,只有几位修女愿意尽力治疗他,安君就明白,肖特所遭遇的,远比想象中多得多——安君不想让肖特一醒来就激动地跑去送命。   虽然刊物上记载过肖特为人并不友善,且十分暴躁易怒,可至少现在,肖特却比预想中要冷静得多。他十分听话地躺好静养,一旁的艾莉莎·南丁格尔盛起一碗汤,确认温度之后用勺子喂给他喝。   “……救我干嘛。”肖特喝完汤,看着安君,感到疑惑,“因为我是亲王的儿子?还是说,因为我是勇者?别傻了,我早就被家族赶出来了,作为勇者我也不够格,我是不会给你们任何报酬的。”   “你觉得我们是为了报酬才救你的?”安君忽然略严厉地反驳道,“你自己看着这位艾莉莎·南丁格尔小姐的眼睛,看看她的黑眼圈,再看看这里的各位修女,她们拼了全力就为了给你续住最后一口气,这种恩情,你要拿什么报酬才回报得了?”   “啧……我可没求着你们救我……”   “亲王儿子?勇者?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可高贵的,竟然能允许你说出这种话,我就算救头猪它也知道对我感恩。”安君并不惯着肖特。安君忍受得了他人对自己的无礼,但安君忍受不了肖特对这些修女的不负责的言论。“这世上谁都有可能盼着你死,但只有治疗你的医生和圣职者不会。身为修道者,没人稀罕你的身份和报酬,但你伤害了这些修女们的信仰,我要求你立刻端正自己的态度。”   安君这番话也是在让肖特转移注意力,他不想让这位伤员再去惹是生非。   “啊……呃……”面对忽然严厉起来的安君,肖特也一下子失去了底气。尽管那幼女的声音仍显得柔弱,可肖特就是觉得对方的话语里充斥着不容反驳的力量,“对、对不起啊……我……”   “对医者的态度,应该是感谢。”安君说,“最好,大声一点。”   “我、我知道,我很感谢你们!这样总行了吧……”肖特的脸颊涨得通红,“真是的,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救了个什么回来啊……”   “这才对嘛。”安君的表情又回到了温和的微笑,仿佛方才的不愉快一下子烟消云散,“声音挺洪亮的,看来恢复的还不错。”   “我说啊……你们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肖特也严肃地说,“我被凯撒一队的那群人盯上了,你们敢救我,你们说不定也会遭殃的。”   “这样啊。”安君收拾着床边杂物,敷衍地回答。   “你根本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肖特说,“接近我的人,都会变得不幸,你们根本就不懂……那可是一队!那里面,可是有着两位「勇者级」!他们还全都是皇家的人!”   “这样啊。”   “什么叫‘这样啊’?!你到底听没听懂?”肖特不解地说,“等等……说起来,你好像姓「凯尔拉」?你……你和铃·凯尔拉是什么关系?”   “双胞胎姐妹。”安君答道,“我是姐姐。”   “原来如此……你们凯尔拉家族的人都这么缺心眼么……”   “真是的,不要在姐姐面前调侃妹妹啊。”   肖特咋舌一声:“听好了,铃·凯尔拉也是勇者,他们保不齐也会盯上你妹妹,那群人从来都是主张拉拢不了就想毁掉的家伙,赶紧劝你妹妹去退赛!连我在那两个家伙面前都过不了三招,现在的铃·凯尔拉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铃没有神谕,没有魔女碎片,甚至连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她会遭殃的!”   “嗯……这样啊。”   “你丫——”   “好啦,我知道了,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安君笑着打断了刚想骂街的肖特,“现在,你好好养伤就行了,如果你愿意,等你养好了就自己躲到别处,没有人会拦着你。”   “你……?”   “艾莉莎修女,这里就交给你了。”安君回头交代了一些事后,又运行魔力向楼下传出一道信号:“小小安,你和库尔先生说一声抱歉,我们要就此别过了——接下来,我自己一个人走就可以。”   “你要做什么?”   “哦……对了,如果,有人因为我们治疗他人,而刁难这座修道院的话……”安君环顾四周,又对周围人说道:“那你们,就报我的名字。”   说罢,安君爬上窗台,对着窗外,一跃而下。   艾莉莎略一惊呼,赶忙跑到窗台查看情况,却只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各个房顶间跳跃穿梭,下一秒便融入了一座建筑的阴影中。   艾莉莎看得有些发愣,却已经再也找不到安君的身影,只隐约记得,那名为安·凯尔拉的修女的身下,似乎有一根蓬松的尾巴。   …………   ……   十分钟后,郊外。   「狐狼化」所带来的敏捷与力量加成逐渐被安君适应,开启状态的动作也逐渐熟练,这个加成甚至在「影纵」中仍有作用,如今即使踏入「影纵」,安君也仍能以极快的速度前进。   尤其是阴影复杂的城中心,更是「影纵」发动的绝佳场所。   “不过……马上又要到平原了。”安君望向远方,此时,安君已经来到了圣布里厄城的郊外。再向东方前进约五公里,大概就能到达安君的目的地,凯撒王城。“库尔的车并不顺路,看来,要一边走一边找别的顺风车了……说起来,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感觉到有一股奇怪的生命气息出现在圣布里厄的郊外,现在……”   轰……   密林深坑处,隐藏起来的巨兽缓缓起身。可安君不仅没有错愕,反而还有些欣喜:“啊……是你。”   不知是因为缘分,亦或是那巨兽刻意而来,此刻出现在安君面前的,正是前一日,闯入商队与青山帮纷争的巨兽——魔鬣猪。   没有错。无论是气息还是外观,都和那只巨兽一模一样。   而且很显然,那魔鬣猪似乎并不是找安君来复仇的,反而像是……   “啊……你是要……载我一程?”   仿佛能听懂安君的话,魔鬣猪点了点头,吭哧一声。   反而像是,来到此处,要对安君表示臣服的。   魔鬣猪的速度虽然比不上帝蛛,但也算是常规魔兽界知名的王者了,再加上出色的耐力,这只魔鬣猪的步伐绝对比安君自己快得多。   所以安君索性也没客气,一个踏步跃上那魔鬣猪的脊背,然后说了个方向。   “真好啊……”坐在巨兽身上,感受着疾风迎面,安君不禁慨叹,“果然,就算是救了只猪,猪也会表示感激的呢。”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七十八章:因材施教   兽人之国。   结束了晨练,彼特鲁沙找了一处角落,坐下来细细看着一本笔记。   “还在看这个啊。”短发的少女喝了口水,擦着额头上的汗,又递给彼特鲁沙一条干净的毛巾。出于好奇,少女翻看了一眼笔记的封面,“高等数学……哈啊……怎么全是一些看不懂的数字和符号?这就是你天天念叨的秘籍吗?怎么跟天书似的。”   “红楠,你应该静下心来修炼。老师交给我的秘籍,很高深,令我受益匪浅。”   “是是是,安修女她总是能出人意料地找对方法。”红楠没好气地敷衍道,“不过……你的进步也确实很快啊……真的跟这什么数学有关系?”   “当然。”   “喔……那你教我呗?”红楠试探性地问道。这些日子,红楠和彼特鲁沙扛起了暗协「月」组的大旗,虽然没有干涉兽国内政,却实实在在威慑到了部分不怀好意之人。   自从弗拉沃尔的事件之后,红楠和彼特鲁沙之间就变得格外合得来。无论是性格还是能力都互补的彼此,近期也常常一起行动。红楠为彼特鲁沙提供侦察和隐蔽,彼特鲁沙那强悍的肉体也成为了红楠的武器和盾,因此二人已经在潜移默化间组成了颇有默契的小队。   “我很乐意分享老师的思想。”彼特鲁沙说,“但是,那不一定对你有效果……或者说,肯定对你没什么帮助。”   “诶……为什么?”   “因为,老师没有亲自给你秘籍。”彼特鲁沙说,“老师没有给你,就代表,她明白这秘籍对你无用。”   “……这怎能成为理由?”   “你曾和我谈过你与老师之间的事。那我来问你,你是为何有了追随老师的决心?”彼特鲁沙合上笔记,认真地望向红楠,“或者说,是从什么时候、什么事件开始,你内心对老师的评价忽然提升,甚至一下子和她成为了关系密切、互相信任的好友?”   “你这么一说……”红楠略一回忆,“我好像还真是,忽然就变得很信任安修女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一开始的话,我只是奉命将暗协的邀请函交给她而已,我甚至不知道她的潜力有多大。那天安修女还怀疑到了我,让我一下子很是慌张,甚至还感到有些对不住她……”   “你明明没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可你却还是在她面前慌乱了,对么?”   “啊……嗯。”   “请继续。”   “……好吧。”红楠继续回想道,“如果硬要说一件事的话……应该是那天,安修女明明自己也没有多少金钱,却将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只是为了救两个没什么用的奴隶……大概就是那件事吧。说实话,除了安修女,所有人都说我天生就缺乏共情能力——自然,我并不会为两个奴隶的死而感到分毫不适,但……那天,是第一次,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共情。”   “就是这样。”彼特鲁沙说,“老师她,只是在你面前救下了两个奴隶,就能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之冒险,老师甚至借助你,引出了凯撒帝国的王子。”   “啊……可是那天,安修女应该不知道竞拍者是谁才对啊。”   “谁知道呢。也许,垂钓者的目的只是钓上大鱼,而至于钓出的是鲫鱼还是草鱼都不重要,只要够大就可以了。”彼特鲁沙说,“当然,我只是猜测,也许只是我想多了,也或许……老师的想法比我的猜测更深一层。”   “等等,那这种事……和那秘籍适不适合我没什么关系啊。”   “不,恰恰相反,非常有关系。”彼特鲁沙说,“答案是,因材施教。”   “那是……?”   “你仔细思考一下,那段时间前,老师和你之间的对话吧。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如果多想一想的话,你会明白的。”彼特鲁沙说,“老师她,一定是一名优秀的教师,她能抓到每个人的不同特点,并对此进行专门的教导。她填补了你共情能力的空白,也能让你的内心对她产生超出常理的信服……如果你想要更直白地理解这一切的话,那,只需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什么……?”   “老师对每一个人几乎都称呼其名字及尊称。但唯有你……老师唯有对还不够熟悉的你,称呼为‘红楠姐’。”   “啊……”   “换句话说,老师对待每一个人都用着完全不同的话术和态度,她能精确把控住每一个人与她之间的交际距离,她能让每一个与她接触的人都不自觉信服于她的领导力……”彼特鲁沙说,“这样,你懂了吧。如果这本秘籍对你真的有用,老师她就会毫不犹豫地与你分享。怎么样,了解了这样的老师,你还会信任她,甚至愿意和我一起共同学习这本秘籍么?”   “……那,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回答?”   “不会回答。因为只有这样的老师,才值得我去学习。”   “这样啊……”红楠叹了口气,又缓缓坐在彼特鲁沙的身旁,然后莞尔一笑:“所以,我也一样。”   ……   …………   凯撒帝国。圣布里厄与凯撒王城之间的荒野区。   “说起来……它为什么想要来帮我呢?”   安君坐在魔鬣猪的脊背上,那里被厚重的皮毛与肌肉包裹,不算柔软,但作为免费乘客,安君并不会在意舒适度。   莫伽迪雅轻触魔鬣猪的脑袋,似乎感知着什么,然后对安君说:“其实……魔鬣猪是群居型魔物,而成年的雄性魔鬣猪会脱离族群,只有繁殖时期才会回归,再加上长久以来的讨伐与环境变化,现在的魔鬣猪已经越来越偏向独居了。而群居型的魔物,往往都有着某种社会性和地位观念……这只魔鬣猪的话,大概是……因为被你震慑住,而你又没伤害它,反而保了它平安,所以把你认成了老大吧。”   魔鬣猪哼哧一声,不知是在同意还是在反对。   “莫伽迪雅,没想到你还懂猪语呀。”安君调侃道,“怪不得你曾说你不知道自己的肉有多好吃。”   “什么意思啊喂?”莫伽迪雅嗔怪道,“我这是灵魂感知,我能感知到它的情绪,情绪也能传达信息啊。”   “开个玩笑。”安君笑着轻抚魔鬣猪的后背,又对魔鬣猪说:“我是人类,我可不能做你的老大呀。要不等一会到了城市,我去给你买点萝卜吃吧。”   魔鬣猪又吭哧几声,安君也尝试着感知对方的情绪,似乎那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它好像在说,它不需要人类的食物。毕竟是魔兽界知名的扛把子,它早就寝食无忧了。”莫伽迪雅说,“而且它对你……诶?你说啥?”   魔鬣猪:“哼哧,哼哧。”   “喂,你可不能这样啊。”莫伽迪雅竟真的和魔鬣猪对上了话,“小安是人类,你一头猪凑什么热闹啊?啥?光认老大还不够啊?不行不行,你想什么呢!”   安君怔怔地看着那一人一猪:“我说……你不会真的懂猪语吧?”   “……”莫伽迪雅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暴露了什么:“这、这只是情绪感知……”   “什么情绪感知,你这明明就是无障碍对话。”   “好啦!我承认我说谎了……”莫伽迪雅迫不得已承认,但很显然,她羞于让他人知道自己的这个能力,“我可以在灵魂层面和破军级以上的魔物发起沟通,这只魔鬣猪虽然不会说话,但灵魂中也出现了不错的智能,即使在同级中也是很高的水平,所以和它沟通并不算难。”   “那么,它说了什么?”   “啊……嗯……”莫伽迪雅支支吾吾,脸颊也浮现微红,半天没说出完整的话来,“……保密。”   魔鬣猪哼哧数声,似乎在表示抗议。   “猪都不情愿了。”安君说,“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明明是不应该让你知道的事情嘛!”   “到底是什么啊……”   魔鬣猪的抗议越发剧烈起来。   “连你也在说我!”莫伽迪雅指责那头魔鬣猪,似乎魔鬣猪对莫伽迪雅说了些冒犯的话,让她两边为难。旋即又仿佛破罐子破摔,莫伽迪雅忍不住喊了一声:“好嘛!我说就是了……小安,这家伙,这家伙……它想让你驯养它。”   “驯养……”安君脸颊微红。和普通野生动物不同,这头魔鬣猪拥有一定智能,虽不是智慧种,但说出这种话还是很让安君感到不好意思,“可是,我家不能养宠物……最关键的是,我是人类,你是破军级的高等灾害,哪怕你从未伤人,人类也绝不会同意你融入……你很聪明,你应该能理解的吧。”   “它好像还真从未杀过人。”莫伽迪雅翻译着魔鬣猪的思维,“上次是特殊情况,它被帝蛛偷袭,毒素让它的魔性狂暴了……这家伙的智能真的过于优秀了诶,虽然摆脱不了魔物的本性,但居然会和我讲道理。”   “……可这不是它能和人类共处的理由。让我接纳它才是在害它。”   “它说它知道。”莫伽迪雅说,“而且……它并没有融入人类社会的打算,它说,不需要你给它什么,连契约都不要……诶?居然连契约都不想签订啊……它不想给你添麻烦,只想让你……驯养它,哪怕是嘴上说说也行……哇,说起来你这家伙也太糟糕了吧。”   显然,莫伽迪雅总是会在翻译时隐瞒一些不该说的话。但大体上不会影响双方交流。   “啊呀……”安君对这头猪的态度感到有些惊讶,他饶有兴致地说:“如果这样的话,我可是不会对你负责的哦?如果即使这样还是想被驯养……那莫伽迪雅说的对,你可就有点糟糕了呀。”   “哼哧,哼哧。”   “这样啊……不过也是,你不仅不要契约,还不要我给的食物……这样做,真的是驯养嘛?”安君拍了拍魔鬣猪的后背,“那,如果不是‘养’……那你该不会是,想要被我驯服吧?”   “哼哧!”魔鬣猪的速度忽然暴涨,让背上的安君不由得后仰,紧紧抓住魔鬣猪的皮毛。   “哎呀……难不成,真是这样?”安君先是略一错愕,然后莞尔一笑,“不会吧,人类可是魔物的敌对种族,你居然想……被一个人类的小女孩给驯服呀。”   轰——   一声重踏,脚下大地震颤着破碎开来,魔鬣猪的奔跑速度再次暴涨,哪怕是之前的狂暴状态,也未曾见过魔鬣猪有这般力气。“哼哧——”   “喔……跑太快的话,会很累的哦?”安君惊讶于这魔鬣猪奇特的反应,“我这么说,居然会让你这么激动,只是不知道你是讨厌呢,还是……喜欢?啊哈哈,既然你跑得这么快,那就应该是喜欢吧。明明被称为魔兽界的王者,却像一只被人类收养的小狗崽一样听话。啊,难道说,你很向往那样的生活吗?羡慕跟在人类身后的小狗崽,羡慕那种只要听话,就可以什么也不用想的生活?那我就……叫你小猪崽怎么样?”   “哼哧!哼哧!”   “真乖。不过,就算你不愿意,我也听不懂,所以只能这么叫啦。”安君浅笑,“可是,这样真的好吗?如果被同族发现,可是会在族群里身败名裂的吧。即使那样,你也仍然想被人类驯服的话……那你可就真的很糟糕了呀,你也……太奇怪了吧。”   下一秒,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魔鬣猪忽然一声咆哮,狂奔的速度超越极限,在踏上一个小坡之后,那庞然巨物竟腾空而起,在空中滑翔了近百米。   “哇啊!”莫伽迪雅惊呼道,“怎么可能,魔鬣猪的身体构造并不支持它跳跃——可它竟然跳了起来?!这……这违反了它的身体结构啊!难道说……小安你触发了它的应激反应?!这怎么可能?你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啊!”   只是几句话语,竟超越了那帝蛛毒刺的刺激,让魔鬣猪直接突破了自己的身体极限。此时的莫伽迪雅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喔……小猪崽真厉害,不过这么激烈的话,可是会受伤的哦?”安君悄悄地施展着治疗术,“乖,冷静下来。”   亦是一句话,仿佛一下子勒住缰绳,竟让躁动的魔鬣猪顿时缓下步伐。   “好……好强啊。”莫伽迪雅不禁感叹,“小安,你这啥时候学的驭兽术啊?”   “是它自己乖啦。”   由于不能走被女神庇护覆盖的地区,因此魔鬣猪绕了个远路,但那不仅没有浪费时间,还比预期中快了许多——魔鬣猪对这附近的人类城市的位置和构造很是熟悉,它告诉莫伽迪雅,它会帮忙找到离凯撒王城中心区最近的地方,那里交通便捷,省的安君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走路上。   魔鬣猪的通常奔跑速度在每小时60公里左右,可这段大概三十公里左右的路,这头魔鬣猪仅仅用了一刻钟。这头巨兽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力量,可在爆发之后,却一下子瘫倒在地。   扑通。   (啊,我要死了……不过,我死而无憾……)魔鬣猪感到视线忽然变得恍惚,巨大的痛苦后是无尽的睡意,猪生经历的一切都如跑马灯般一一浮现,过往的回忆变得清晰,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的午后。   魔鬣猪记得,自己还是幼崽的时候,由于先天体弱,抢不过兄弟姐妹,便一直吃不饱饭,成为了族群中最孱弱的一头幼猪,它仍忘不了那一天,母亲抛弃它时,那份冷酷到残忍的决绝。   这就是被称作丛林王者的种族,任何弱者都只有被自生自灭的结局。   可也是那一天,伤痕累累的魔鬣猪,遇到了一个女人。她一头白发,身姿婀娜,明明是人类,却远比同族们秀美万倍。女人收养了魔鬣猪,将它喂饱,给它疗伤,领着它度过了猪生中最困难、却也最美好的童年。   就是从这时起,魔鬣猪拥有了远比同辈更通人性的智能。它一直记得那个代替生母养育自己的人类母亲,尽管那女人早已不在,可在魔鬣猪的心里,却是一个永远也忘不了的刻印。   (说起来,那女孩和老妈长的好像啊……好想……再喝一次妈妈做的萝卜地瓜粥……)   “喂喂喂喂喂!!”莫伽迪雅的大声呼唤一下子震碎了魔鬣猪的跑马灯,“别因为这点小事就去死啊喂!你明明只是跑累了而已啊!怎么还搞得好像很壮烈一样啊喂!我都听到你饿肚子的咕噜声了!”   魔鬣猪睁开眼,白色长发的幼女正坐在它的面前,微笑看着它。比起三层楼高的巨兽,女孩的身躯显得过于渺小和易碎,可女孩却毫不畏惧地拿起一块面包,塞到了魔鬣猪的嘴中。   “补充下体力吧。”安君说,“这一路上,谢谢你的帮忙了,这下,我就能赶上很多事情了。”   安君并不是在客气。计算好日程之后,安君已经找到了尽快与铃会合的方法,本来时间有限,但由于魔鬣猪的帮助,给安君至少提供了两天的宽裕期。   只是安君却也没什么可以报答对方的,只好约定以后再给予其报酬。   可对方似乎并不需要这样的约定,魔鬣猪让莫伽迪雅告诉安君,自己不需要什么供物。   “经此一别,我们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相遇。如果你有机会遇见一个,跟你有三分相像的,养过魔鬣猪的白发女人,请告诉她……我现在过的很好。”莫伽迪雅复述着魔鬣猪的话,“它……是这么说的。”   “原来是这样呀……怪不得你当时会一下子冲向我。我答应你,一定。”   魔鬣猪没有再细说什么,似乎它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有缘再见。   望着女孩的背影,魔鬣猪躺在草坪上,久久没有起身。时光仿佛回到了那个午后,幼小的自己和年轻的女孩一起在夕阳下结伴而行,连悲伤都可以远远甩在脑后。它坚信那是上天赐予它独一无二的宝藏,即使失去生母,也依然能够得到的,让这头猪忘却一切悲伤的慈爱。   (你到底在哪里呢……丽娜妈妈。)猪的眼角悄然绽放了一抹晶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因为知道永远回不去,因为明白再也得不到,所以,在眼角中流出的湿润,便化作只留在记忆里的眷恋。(妈……我好想你啊。)   阳光下,那女孩渐行渐远的背影,是这头猪转瞬即逝的幸福……   ————   ————   ——   PS:作者的话:   帮群友宣传一下他写的书。   书名:《二刀流少女的不归路》   萌新互助,支持一下新人。   ——   ps2:本章节藏了较大信息量,并不是水章节。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七十九章:入城   不愧是凯撒王城,连城墙都设计的这么特立独行。这是安君对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   即使是王城附近,城市与城市之间仍有着郊区和未开发地段作为缓冲,经历过一段时间的郊区旅途,安君终于看到了凯撒王城那洁白而又壮观的城墙。   凯撒王城是全大陆最大规模的城市,占地约有一万平方公里。安君想来,这座城市大概和前世所居住的现代城市面积不相上下。要知道,在这个被魔法和魔物所笼罩的世界,城市规模是不应当过大的——女神庇护的区域有限,一般不会存在如此大面积的庇护区,而凯撒王城敢如此建城,就代表了一件事——这里即使不需要庇护,也足以在毫发无伤的前提下,让任何胆敢入侵的魔物有来无回。   王城共分里外二城,此刻在安君面前的,正是外城的城墙。那八层楼高的巍峨城墙,光是远远望去便足以让人心生震撼。和常规实用主义的城墙不同,这座城墙通体刷白,上层的建筑也有精修,还有数条巨大的条幅垂挂,上面写了些有语法错误的句子,每个字都能看懂,但放在一起,安君就只能理解个大概意思了。   “威廉……什么的。看来已经提前得到消息,这座城市的人民正在准备欢迎仪式呢。”安君如此推论道,“说起里,如果按正常速度估算,威廉应该还要一个月才能抵达这里……准备的这么充分,看来威廉在人民心中的地位真的不低呀。”   这里是王城,更何况,是政教合一的凯撒帝国的王城。这些条幅的用语并不官方,甚至有些戏谑,看来是民间自发为之。在安君心目中那肃穆庄严的城市,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肃。   “「威廉威廉,爱你万年」……啊这……我觉得啊,威廉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已经不是「不低」这个词能形容的吧。”莫伽迪雅环视四周,不禁被那些庄严城墙上的浮夸标语所震撼,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混搭在一起,让莫伽迪雅感到很不适应。“这座被教徒们称作圣城的城市,原来是这种感觉的吗……?以前我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来过?”   “一千多年前吧。”   “……”安君没有理她,排上入城队伍。由于没什么要事,所以安君并不想用特殊的方法入城。如果可以的话,安君更想像个普通百姓一样。“入城需要带文书,不过这座城对修女的要求会放宽……但我只是见习修女,所以没有身份证明,不过我带着圣书,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一个「影纵」就进去的事。”莫伽迪雅打了个哈欠,对安君的做法表示无聊,“啊,这城市里好像还有神圣系魔法结界,所以黑暗系魔法会被感知并屏蔽……不过除了时空系之外,别的结界对你基本没啥用就是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安君的感知力愈发成长起来,他发现有一座巨大的结界自王城的内城方向辐射到远方,恐怕这也是月下弥音不愿意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安君翻阅着手中的旅游刊物,在这里,这座结界人尽皆知,但没有人对此感到不满。结界既可以探知暗藏的魔物,也能够屏蔽掉黑暗系魔法,间接维持秩序——看得出来,这座城市的居民对政府和教会抱有极大信任。   来到城门口,那里有十余名卫兵正在对入城者进行检查,安君将已经破烂了的圣书递交给对方,然后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卫兵仔细审视一番安君,实在也看不出有什么威胁的样子:“见习修女?”   “是。”   “修道服呢?”   安君看着对方,忽然想起之前和库尔说过的话,那时来不及准备话术所以造成了诸多误会,但现在,安君已经吸取了教训,提前预备好了自己的剧本。于是实话刚到嘴边,安君又决定改口。   “路遇山贼,圣书和衣服都被撕坏了。”安君的表情略带忧伤,从前世就培养出来的演技,让他在三秒钟后就将眼眶润湿,“我被歹徒欺辱,碰巧被路过的冒险者护商队救下才逃过一劫……那些劫匪践踏我的信仰,撕毁我的圣言经书,连修道服都没有给我留下,我们还遇到了魔物,拼尽全力才在歹徒和魔物的爪牙下死里逃生……”   安君那楚楚可怜的幼女模样,顿时击碎了卫兵那原本就没有设防的心理防线。   果然如旅游杂志所言,凯撒王城长久以来治安良好,百姓夜不闭户,民风淳朴,阿弥司教的普适价值观在这座城市彰显得淋漓尽致,卫兵队也几乎都是信徒,因此在这里,安君那极具欺骗性的外表就显得格外有效。   “可怜的孩子。”透过冰冷的铠甲,安君能感知到那卫兵的热情,“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么?”   和弗拉沃尔、兽国等城市不同,凯撒王城对任何种族都具有较大的包容性。由于头顶的一对兽耳,因此安君被当成了亚人,但即使这样,卫兵也仍然欢迎安君入城,并表示很高兴安君能够信仰阿弥司教。   “我想……找到一家修道院落脚,然后打工赚钱,买一套修道服和圣书。”安君说,“我虽然年幼,但我已经有了工作能力,我会努力的。”   “真是好孩子。”卫兵摘下护手,温柔地抚摸着安君的额头,“但是很遗憾……我必须要告诉你,在凯撒帝国,是不允许雇佣童工的。”   “诶……?为、为什么?”   “尤其是凯撒王城及其附近城市,对此类现象的清查尤为彻底。”卫兵说,“小姑娘,你初来乍到,一路奔波,应该也没认真逛过城市吧。我们这个国家啊,和其他国家不一样,在我们这,就连成人的每日工作时间都被限制在了八小时以内,要是老板想赶工,就要付员工三倍的时薪呢——可是啊,这样的制度也吸引了太多国外的人才,所以现在基本不缺干活的人,童工更是被完全否决了。”   “啊……那、那我该怎么办……”   “毕竟全世界的人都想有一个凯撒的户口啊。这里福利很好,居民就算不工作也能靠救济金吃饱喝足。但取而代之的是,这里的移民竞争过于激烈,王城并不需要非人才的入驻。”卫兵苦笑一声,“小姑娘,我有办法让你短期暂住,但长久看来不是办法,拿不到户口,你总归是要回去的。我又有职务在身,不能违法帮你太多……唉,对不住,造孽啊。”   凯撒帝国是一个善于接纳人才移民的国家,这里以高福利、高经济和高技术的优势,吸引大量人才和资产的内流,而这些人才和资产,又会继续带动经济、技术和生产力的发展,形成完美的良性循环。   “不……能让我知道这些,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安君在泪中挤出一抹让人心疼的微笑,“那,听您的意思,是否有办法让我在城中暂留一段时间?”   “嗯……你是见习修女,还是个孩子,这样的话会好处理的多。我给你几个地址,现在修道者人才资源短缺,很多修道院都在招见习修女,不限年龄和资历。我觉得你可以暂时住在那些修道院里,平时帮着干点活就行了。”   修道者短缺。这是安君今天第二次听见这种话了。   在凯撒王城附近的很多修道院里,似乎都出现了这种情况。   “短缺……?”   “啊哈……你肯定会感到疑惑,但有些事,还是糊涂点比较好。”卫兵苦笑一声,不再谈论,转身向城墙入口的警卫亭走去,少顷,卫兵从亭中取来一本书,递给安君:“来,这是我的圣书,里面夹着几张卡片,都是各个修道院的名片……其中还有一张通行证,如果有卫兵要查你,就把这个证给他看就可以了,但这通行证的有效期只有七天,一定要及时续办通行许可。对了,你的圣书已经坏的很严重了,你在这人生地不熟,换书的事还是我来吧,这是我唯一能帮到你的了。”   圣言经书,是阿弥司教集合教义、思想和常识的信徒指导书,是最便于传教的道具之一。有了它,便是阿弥司教信徒的身份证明。这种书在各个大国中都是无偿供应的,所以不管是不是信徒,只要是城中居民,都可以免费申请到圣书。   “实在太感谢您了,大恩无以为报,我……”   安君欲要深鞠一躬,又被那卫兵扶起:“都是吾主信徒,应该的。快去吧,别耽误了。”   “是……是。”   安君眼中闪着泪花,抱着卫兵给他的入城礼,一边道谢一边跑入城门。四层楼高的城门,五十米厚的坝型城墙,近距离接触时更能感受到这建筑的恢宏气势。而在这巍峨城墙之下,那渺小的,遭受过“无妄之灾”的少女,无论怎么看都不免让人心生怜悯。   莫伽迪雅说:“这里的人就好相处多了,该说不愧是人类的城邦吗……至少比弗拉沃尔好多了,自从到了凯撒,还真没见到把你当亚人奴隶来对待的家伙。看你的模样,你是不是觉得很感动……呃,当我没说。”   方才还抹着泪的安君此刻已经回到了那表情淡然的模样。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但看到安君如此快的表情切换,莫伽迪雅还是再一次感到了震撼。   “我身上的纹章已经发生变异,可以影响周围人的感知。感官敏锐的兽人和亚人尚且无法察觉,普通人类就更感知不到了。”   此刻安君穿着的仍是一件轻薄的连衣睡裙,按理来说,在近距离下是能够透过布料隐约看到皮肤的,但并没有人察觉到安君胸口和后背处的进化纹章。现在看来,这两枚纹章都被神明的力量固定在安君身上,一般人连察觉到纹章存在的能力都没有。   纹章继承了大天使勒加米尔翎羽的特质,即使是时空系魔法也对纹章无效。先前被靡菲斯特攻击的时候,纹章也并没有被夺走,否则安君就有信心提前结束战斗了。   如今黑白二纹互相平衡,黑紫色纹章「邪月·伏龙」和金白色纹章「曜日·圣殇」的功能和效果几乎相当,而前者,似乎正是阿弥司为了制衡勒加米尔那过于狂暴的能量所生成的。双纹章蕴含的力量过于庞大,仅仅探知一二,便足以将「反击盾」的储存上限轻易塞满。所以现在,尽管纹章已经被安君掌控,但安君仍并不想太过依赖纹章的力量。   “嗯……说起来,你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明明刚才还像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小孩。”   安君轻叹一声,平静地说:“刚刚我已经看过入城告示了,国外人入城办暂时通行证至少需要花一银币,在这座城市补办圣书也要花一银币。按一铜币一个馒头的物价来算,两枚银币够我吃半年。所以说实话,做修女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呃……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还真是个可怕的家伙。”莫伽迪雅感到有些无语,“就因为两枚银币……”   “那可是我以前要攒一个半月的量。”安君说,“而且我也算帮教会保住了他们的货物,我作为修道者不该收感谢金,但至少也让我偶尔享受下作为信徒的福利啊……更何况,莫伽迪雅,如果我要是告诉你:一个小孩单独从国外来凯撒,明明路途中有危险区,明明衣物和圣书都有明显的被破坏的痕迹,可这孩子本人却毫发无损……换做你是卫兵,你会信么?”   “啊……嗯,原来如此。”   “所以还不如装腔作势,含糊其辞,之后他自己就会编好一个合理的缘由,也就不会再追问我了。”安君的这些话,自然都是在灵魂频道中进行的,所以并不会被外人听到,“他能轻易放我进来,就证明这里并不需要太严苛的入城审查,所以放心,没什么不道德的。”   “怪不得他会查你圣书……那现在去哪?”   安君翻出那叠卡片,上面都是各个修道院的名片。看来那卫兵平时没少逛修道院。   “找个肯雇佣童工的工作。”安君抽出一张卡片,那卡片和其他卡片的样式有些不同,漆黑的卡面上,烫金的字迹书写着一段肃穆的文字。“要做,就要找个有意思的地方,找一个,有许多事件都在暗自指向的地方。顺便,我要亲自了解一些我想要的情报……果然,做修女真是个正确的选择啊。”   庄严,威仪……仿佛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卡片上,四个大字格外显眼。   ——「原初教会」。   ……   ————   ————   ps:作者的话:   帮群里的朋友宣传下他的漫画作品,题材比较致郁,画的很棒。   漫画名:《英雄焊接漫画版》   感谢支持。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八十章:见习入职(上)   “啊……”   安君愣了数秒,又转过头跑回几步,瞭望来时的方向。   转头,又转头。   “我们现在……在哪?”   “你糊涂了么……”莫伽迪雅瞥了一眼安君,“不过话说回来……凯撒王城和其他城市之间的差距还真不是一星半点啊。”   “我还以为我穿越了。”安君蹲下身子,抚摸着脚下的地面,“水泥路……再往前面……”   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黑色大道直指城市中心,前方,那条承载着车水马龙的道路分外宽阔,马路是双向通道,被一条双黄线左右分割,路面上还有白色的线条辅助分流。路边,排列整齐的钢柱上挂着特殊样式的魔晶灯,再往两边看去,还有专供行人通行的砖石路,以及修剪后用于装饰的灌木丛。   “……竟然是柏油路。”安君不禁感叹,眼前的一切景象都让他无比震撼,“沥青……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还有石油工业,我还是第一次见。”   “没听说过的东西啊。”莫伽迪雅也四处环顾,“难道那条路是什么很高级的东西吗?”   “我还记得莉莉的文章里写过,凯撒帝国,比大陆上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有着超过两百年的技术代差。现在看来……何止两百年。”安君忍不住放慢脚步,感受着这份让他怀念的景象,“双黄线,人行横道……还有这马路周边的配置,说明这座城市的交通和城市基础规划技术已经发展得十分成熟了。”   “……我懂了,你是说,规划这座城市的人,是你的「同乡」?”   “不止是规划城市的人啊。”安君凝重地说,“化学,化工,地质勘探,测绘,土木工程,城乡规划……这么多行业的知识需求,我不相信只靠寥寥几人就能完成。”   “哦嚯,那你老乡可真不少。”莫伽迪雅敷衍地回应。具体的情况她听不懂,但她能从安君的语气里推断出如此结论,“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从其他位面召唤勇者什么的,以前我也做过……而且也没少接触这类人。”   “……那,他们的实力如何?”   “强不强我不好说,但总归是挺有趣的。”莫伽迪雅略一回忆,“大多都风光过一阵,后来嘛,也就不了了之了。世界这么大,历史那么漫长,有能力有智慧的人多了去了,不差那几个异界人。”   “……是啊。世界如此之大,再幸运也不过只是无数渺小尘埃的一份子。”   安君长叹一声,站起身,不再为眼前的景象而感慨。也许真的有许多能人来到这个世界,然后为凯撒建立了一座有现代感的都市。那些人也许曾经是某些行业的优秀人才,可安君在转生前也不过是一名学了点皮毛的大学生,安君自知,那些人能做到的事,也许自己根本理解不了分毫。   并不是所有人,穿越到“古代”后都可以创造出一段技术革命。安君为了让自己不忘记前世所学,才整理出数本各个学科的笔记,可那些,也全都只是肤浅的书面常识,实际的生产生活中,几乎用不上那些知识。   所以安君才一直没有卖弄过前世的学识。科技并不简单,古人并不愚笨,异世界也有它独特的发展路线。许多人学到些皮毛就想创造科技时代,总归是傲慢的表现。   “唔……你是不是因为发觉到自己并不特殊,所以不开心了?”莫伽迪雅的关心毫不委婉,“放宽心,大多数人都有过向往宏图伟业的年纪,最后还不是慢慢接受了现实。更何况你已经比大多数人厉害多了。”   “那倒不是。我从未认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所以我常常谦卑。”安君慨叹道,“这是危机感。我总有一天要面对更有智慧、更有才能、且更加幸运的「他们」,那些人之中,有友人和善人,自然也可能会有敌人、恶人……我害怕我无法保护所有人。”   “想那么多干嘛,除了你的亲朋好友,没什么人是你必须要保护的,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才不是救世主吧。”莫伽迪雅在安君背后推着,催促后者赶快前进,“凯撒城这么大,你还在这慢悠悠地感慨,小心你通行证都要过期了。”   “唔……你说的对。我总是容易想太多,现在还是赶路要紧,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话毕,莫伽迪雅在安君身后,静静地凝视着对方。有些话,她没有说出口。   (小安……你虽然行为大胆,但思维却十分谨慎,你对任何人都能抱有怀疑,你能在细节里思考出许多可能性,这样的危机意识确实帮到你许多,可是……)   莫伽迪雅在心里犯着嘀咕。她不想打扰安君的节奏,也不想影响到安君这份难得的危机感。   (你承受过的苦难,比大部分异界者都痛苦太多了,换做别人,恐怕早在成长之前就崩溃了。可你反而越来越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你规划未来的目光愈发长远,这么长时间以来,就连我,也越发难以理解你在想什么、规划什么……就好像,你的内心从未因苦痛而迷茫,不……应该说,你已经适应了苦难随身的生活……你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   “莫伽迪雅?”安君发现了对方不太正常的沉默,“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快走吧。”   (敏锐的洞察力啊……明明我还在你背后,而且我根本没打开灵魂通信。)莫伽迪雅皱眉,不禁感叹,(……唉,真是的。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什么选你做宿主的啊……)   ……   “真漂亮。”   形色各异的建筑,整齐排列在这座城市之中,不疏不密。在城中偏外围的地方,居民区主要以附带庭院的小型别墅为主,这里的生活不算热闹,但也安逸。   安君坐上了一架特殊的“马车”。拖动车辆前进的是一只名为“灵纹地鸟”的魔物,蓝纹白羽的外观分外好看,优雅灵动的体态在奔跑时也丝毫不乏美感。   在这个能修建出大型柏油马路的国家,其主要交通方式却仍是兽驱。虽然驱动车辆的兽从普通马匹换成了更高级的魔兽,但这份莫名其妙的原始感却仍挥之不去。   “看来还没有会造车的人来这里啊。明明石油工业都出现了……还是说,有人选择保留一些技术不愿分享呢。”安君一边欣赏着路边风光,一边漫无目的地和莫伽迪雅闲聊,“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事:曾经有人发明了可以直接用魔晶驱动的大型车辆,可那个国家的国王却嫌弃魔晶驱动的车会影响老祖宗在地下的安眠,所以就把魔晶给卸了,让马匹拉着车前进。”   “……真实故事?”莫伽迪雅问,“这个故事感觉没有结尾。”   “略有改编。”安君微笑道,“当然,真实的故事总是没有结尾的。如果硬要说一个结尾……那就是,那个国家的国王,因为不愿接受世界的改变,所以被其它国家的入侵者推翻了。”   “……”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想要技术革命,就必须先有思想上的变革,若统治者不愿意更新自己的思想,那他注定会被时代遗弃。”安君说,“所以很明显,来到这里的「前辈」,恐怕也想用这条马路来表达些什么。”   “难道……和国王有关?还是和教会有关系?”   “谁知道呢。”安君漫不经心地说,“也许,这里的统治者不是守旧,而是过于热爱革新,热爱到,想要把一切人才都收纳为凯撒所有,所以才创造出如此恐怖的技术代差和垄断。而有些人正是了解了其中道理,所以才选择留了一手……这个世界,已经拥有魔导技术了,它不该再贪图另一条道路上的果实。”   灵纹地鸟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超普通马匹,即使在冒险者协会中,此兽也有它一席之地——「精英级」,灾害威胁等级的第二级,需要多名D级冒险者才能讨伐的魔物。   幸运的是,灵纹地鸟虽是魔物,但性格还算温顺,容易驯服。在其他国家,许多贵族都会养一只用于驾车,以此来彰显身份,而在凯撒王城,这种“贵族鸟”却沦为了平价的出租工具。   当然,对安君来说,这鸟车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算。   “师傅,还有多久能到?”   “不久,算上休息时间,也就两三个小时吧。”   “那,大概要花多少钱,我提前给您吧。”   “你一个小姑娘,我也就不收你太多了。你给我五枚银币就行。”   “五枚……五枚银币?!”安君好不容易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呜……好吧。”   仔细一算,五枚银币在这座城市确实不算多。倘若安君选择走路前进,那在路上还要找旅店过夜,到时候花销只会更大。而安君又怕自己被卫兵审查,所以也不敢使用「影纵」,更不敢独走夜路。   不得不承认,魔鬣猪的提议不仅为安君省下时间,还节省了很大一笔开销。凯撒王城呈现长方形布局,东西长而南北窄,在城外,魔鬣猪用一刻钟从城西平野绕到城北林地,使得安君找到一条可以肆意使用「影纵」的路线。魔鬣猪加上安君自己的脚程,一小时内也行进了二百里有余。   而现在,只需要随着这条主干道一路向城中心走,自然就能到达目的地。   这条宽广的马路贯通四方,安君看着左右渐渐热闹起来的城市,不由得怀念万分。十字路口处,红绿切换的灯光指挥着马车和人流的行进,骑着小型飞龙的卫兵偶尔从空中飞过,根据飞龙的颜色不同,每个龙骑兵队似乎都有其独特的分工。而不远处十字路口的中心,灰色龙骑兵正在指挥着略有拥堵的车流。   “连巡逻队都骑着龙啊……凯撒帝国也太有钱了吧。”   就算是小型龙,也都是「精英级」到「灾祸级」的魔物,虽不及「破军级」危险,但也绝非普通人骑得起的。就算在兽人之国或森特托姆,安君也从未见到有哪个贵族整天骑龙骑鸟,可在这里,昂贵的魔物却用在了维持交通和治安上。   看得出来,政府在城市建设上的花销极大,可福利制度却又过分完善,按理来说,这是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情况,可奇迹就是发生在了这个国家。   “不要太惊讶,也不是每个卫兵都有龙骑啊。”车夫笑道,“就算是在王城,也只有个别大队配发了飞龙,你别看着他们和其他卫兵穿得没两样,有很多龙骑兵,以前可是从十字星殿出师的呢。”   “十字星殿啊……那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训练皇家骑士团的呗。”   看着车夫言辞含糊,想必对方也不太了解那十字星殿的细枝末节。星殿骑士在这个国家地位极高,据说实力也非凡夫俗子所能比及,若不是那群骑士之前被揍得太狠,安君倒也想探访一下那个神秘的十字星殿。   “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马路周围忽然安静了。   连车夫也让灵纹地鸟减速,减少了噪音。   仿佛一愣神的功夫,原本热闹非凡的城市,忽然肃穆起来。周边行人零星,路上车流疏稀,这座城市忽然安静得有些诡异。   泾渭分明。这是安君此时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词。凯撒王城仿佛有几条看不见的分界线,一旦过线,眼前的景象就会立马换样。   继续前行,左右的建筑样式渐渐肃穆起来,连色调也统一成了灰白色。   “小姑娘,你是初来乍到的外国人吧,会感到不对劲也正常。”车夫的声音明显压低,“我们马上就要到内城了。那里离原初教会近,任何人都要尽力避免噪声。”   “啊……我明白了。”安君也随之压低嗓音,尽管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安君也不想多惹麻烦。“原初教会……在哪?”   “喏。”车夫指向远方,那里有一片一望无际的城墙,比起外城城墙,前方的城墙显然低矮了许多,像是贵族的深宅大院,修建出只为阻挡常人入室的围墙。“看到那墙了么,过了那儿就是。”   “啊……?不好意思,原谅我没有听明白。您的意思,过了那墙便是内城了吧,但我想知道的是原初教会的具体地址……”   “对啊,那就是。”   “啊……?”安君眺望远方,那城墙虽然不够恢宏,但长度却让人惊叹,望向左右,却根本看不到这城墙的尽头,“可那里,是凯撒王城的内城吧?按书上所言,内城占地面积约为两千平方公里,是皇家贵族以及教会核心成员……啊,难道……”   “哈哈,很不可思议吧。”车夫笑了一声,似乎对此感到骄傲,“那整座内城,全部都是「原初教会」。”   “什么……?!”   原初教会,是连圣教书中都少有提及的地方。安君也曾猜想过它的样貌,可当现实摆在眼前时,那壮观的场面便碾碎了一切狭隘的想象。原初教会不是一座大教堂,也不是一座大宫殿,而是……一座城市,一座占地两千平方公里的城市。   如果说这还在意料之中的话,那车夫的下一句话,让安君对教会彻底改观了。   “对了,这内城啊,也只是原初教会的分教廷。要去中央教廷,你得站在高处,然后往北看。”   “分教廷……这里还不是原初教会的全部吗……”安君仰头北望,视线越过建筑群,遥远的北方,模糊的色块隐约可见。“有山脉挡着啊……”   “这附近都是平原,哪来的山脉。”车夫笑道,“你看到的像山脉一样的东西,其实就是中央教廷的原初大教堂。”   “啊……”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原初教会的神通超出了安君的想象,让安君不知该如何评价。“我一直以为,凯撒王城就已经是帝国首都了。”   “不过你也甭想别的了,那个地方啊,是教皇的地盘。那些什么比赛选拔之类的,在凯撒王城举办就足够了。”车夫说,“咱这王城的确是首都,这里是给帝国国王当王宫的。所以内城嘛,你也可以当它是王宫城,只不过建成了教会的模样。”   凯撒帝国政教合一,但国王和教皇并非由同一人担任。在这个国家,帝国国王负责国家治理,而教皇的地位则比国王更高,他统领整个阿弥司教,甚至连政务也能轻易干涉。因此,就连凯撒王宫城,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教堂。   “……那,可否带我在内城附近转转?”安君问,“我会额外付钱的。”   “哎,那你可得快点。我的工作时间快结束了,老板他不愿意让我加班。”   “车夫也有老板啊……为什么不能加时工作呢?明明会赚更多的钱才是啊。”   “你不明白,在咱们这,大部分人的每日工作时长不能超过八小时,要不然就有人闹事,烦得很。”车夫叹气一声,“说实话,咱倒也不是缺钱的人,但咱家的小灵纹鸟活力旺盛,每天这点慢跑还满足不了它,而且它也兴致勃勃地想多跑两趟赚点顶级魔物口粮呢。”   听到这个词汇,灵纹地鸟不禁开心地鸣了两声。车夫说自己儿女也已经成家立业,自己没什么挂念,平日里就拉点客人和货物给地鸟赚点好吃的口粮。这只地鸟也算是伴了他十几年的亲人,是他无聊退休生活里唯数不多的陪伴。   “凯撒王城的生活真是令人羡慕啊。”   “嘿,几乎每个外国人都这么说。”   不愁吃喝,也没有压力的生活让安君向往不已,他想起来,曾经的自己也只想做一名老师或修道者,然后过上平静的生活。可总有诸多麻烦找上门来,逼自己走上另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如今魔族反应消失,久违的假期让安君又重新向往起安逸,他开始盘算起以后的生活:如果妹妹足够优秀,就能考上全大陆最顶尖的贵族学院,拿到助学金,毕业后争取凯撒帝国的贵族席位,甚至还有机会拿到凯撒王城的户口,届时,全家人都可以搬到这里来住,自己和母亲则可以在修道院拿着救济金度日,过着不算富足却安乐的生活……在生活品质上,安君从来不是有大志向的人。   “我是一名见习修女,听说原初教会正在招募见习修女,对吗?”   “哎,你要去实习?”   “嗯……差不多。”安君想来,原初教会在国民心中的地位颇高,所以总不能说自己只是去原初教会混饭吃的。“我之前已经在教会学习五年,还有一年就可以参加转正考试。我想趁原初教会放低招募要求的时候,来这里实习一下。”   “哦,计划不错。正好最近我也拉过不少修女,她们都是去教会实习的……不过我听说,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车夫左右环顾,然后靠近安君,压低嗓音道,“毕竟,那里不止放宽要求,还颁发了应急法案,让这附近许多修道院都必须提供修道者过去……之前还只要正式修女,现在,不管是正式的还是见习的,只要是个修女就要,甚至一度造成了周边修道院的人员短缺……不管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吧?”   “唔……我倒也想了解一下实况。”   “我不拦你,教会的事我也不敢管。”车夫说,“我就是劝你一句,你还不如去别的城市,找个小修道院实习一下就行了……哎,不过这都是个人的选择,听说现在去原初教会实习,以后考试还有加分,有利有弊吧。”   “那我更要去了。”安君的微笑有些神秘。   “你想干哪种活?不同的活要去的地方还不一样,这教会太大了,得提前定好路线。一种是干杂活的,没资历要求,另一种是搞魔法的,那得要求你的治疗术水平能过关。”车夫说,“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猜测啊,那教会之所以低门槛招人,其实就是为了多搞点劳动力,而且还能以实习的名义绕开监管,就算每天干八小时以上的活也没法管。所以你可要仔细想好了。”   “原来还有招治疗术士的啊,我还以为早就招满了。”安君忽然来了兴致,“正好,我会一点治疗术,让我去试试吧。”   “你……?”车夫看着安君,上下打量一番,“可你是见习修女吧。我得跟你说明白,就算教会放宽要求,也不是谁都能去做魔法工的。那里对治疗术的要求还是挺严格的,你这样的……能行么?”   “试试看嘛。”   “先说好啊,面试还得花不少时间,我带你去一趟我就得赶紧回去还车了,我可不能等你。”   “不用等啦。”安君微笑道,“我肯定能过的。”   …………   ……   ————   ————   作者的话:   可怜的孩子终于万收惹。   庆祝1w收藏,本次加更,一共1w字。   谢谢支持。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八十一章:见习入职(下)   ……   “不通过。”   表情冰冷的面试官,毫不留情地当面宣判安君的失败。   “为、为什么……?”   “这里只招会治疗术的修道者!”面试官严厉地斥责道,“你知道你的治疗术评分是多少吗?0.25分!就这还想入选治疗术士?回去再练练吧!别怪我说话难听,我已经厌倦你们这些不自量力的家伙了。”   “我……我想请问一下,满分是1分吗?”   “满分是100分!”面试官猛地拍了下桌子,“下一个!”   安君看着面前水晶球中那可怜的数字,感到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该是这样的。   ……   十分钟前。   车夫载着安君来到了原初教会的北侧门,那里有一排临时建筑,外观看去仍是教会风格,只是装修上略显简陋,如同旅游景区前的售票处,开发人员为了迎合景区风格而对其进行的特别修葺。   那里便是面试处了。和印象中不同,安君没想到,这恢宏的原初教会,却有着如此接地气的面试处。为了分流,面试处共有七座小殿阁,安君则随便选了人少的一间进去,可仍要排上七八人的队伍。   进门的第一眼,那告示牌上的文字就吸引到安君的注意。   “成功入选的话,会赠送制式修道服啊。”安君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赶路,忘记给自己增添新衣,此时仍穿着睡裙,显得过于不合礼数,但好在,面试告示中并没有对着装提要求。“真好,我就知道,原初教会肯定会送衣服的。”   “得,我说你怎么这么急着找原初教会,原来早就打好盘算了。”莫伽迪雅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下,我的新衣服计划又要泡汤了。”   “毕竟已经没多少钱了嘛,先想办法续签通行证再说。”安君苦笑道,“等过了这段时间,我总要出去逛逛的……就等到铃来的时候吧。”   “那,你有推荐信么?”莫伽迪雅指着告示最下面的两行,“别光顾着看福利,这世上的任何招募,都会先把自己的待遇吹得很高,可实际上大多虚假宣传,或者根本得不偿失。这告示通篇都在宣传自己的待遇,可底下还说了,有推荐信才能享受全部福利,你有么?”   “啊……”   安君找到一旁排队的修女,想询问一番关于推荐信的事,可刚一开口,手里却被那修女塞了一个信封。   “你没有推荐信嘛?送你了。”   “诶?那您……”   “我不要啦!”修女分外开心地小声欢呼道,“这推荐信根本就没指名道姓,我也是被修道院推出来凑数的,我才不想干呢。”   “好吧,谢谢您。可是……”   刚想问些别的什么,修女忽然低下头,激动地吻上安君的脸颊:“姆嘛!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不用服役啦!”   安君一愣,怔怔地望向四周,只见前方排着队的修女们,竟也纷纷转过头,向送出推荐信的修女投来羡慕的目光。   经过交流,安君才明白,原来根本没有修女愿意入驻原初教会,这些推荐信,根本就是教会派发给各个修道院的指标任务。   ……   弗拉沃尔城。梦之馆,五楼。   “自从进了那边,信号都有问题了啊。”月下弥音望着由「塔罗·世界」生成的监视屏幕,窥探着安君的动向,画面被卡在了一位修女送给安君推荐信的那一刻,“啊……真让人嫉妒。连我都没有正式亲过小安,那个轻浮的修女是怎么一回事啊。”   弥音此时坐在床边,身旁,坐着一位双目无神的白发女孩,和安·凯尔拉的外表一模一样。那便是安君赠送给弥音的礼物,一个没有注入灵魂的「分魂人偶」。只是由于没有灵魂,所以弥音更愿称呼它为「失魂人偶」。   “也许我也亲过?不过我忘了。总之,画面被卡在这里,简直就是故意要让我嫉妒一样啊。”   月下弥音还在发着牢骚,忽然,温热的触感出现在她的脸庞,弥音这才发现,那具失魂人偶已经将嘴唇轻贴在自己的脸颊,做着和画面中一样的动作。   “啊……”月下弥音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潮热的气息以极近的距离挑动着月下弥音的感官,有一瞬间,弥音觉得自己大概是失了神。“……这么主动的话,就算是我,也会把持不住的哟?”   “不喜欢……?”   哪怕没有灵魂,失魂人偶也可以自主做出简单的行动。只是这一次,失魂人偶的行动,过于出乎弥音的预料了。   近距离看着对方的双眸,无神而又晶莹,仿佛一个黑洞,吸引着月下弥音的注意。没有灵魂,也没有表情,可就是这样的失魂人偶,却让弥音心意缭乱了。   “你觉得呢?”弥音回过神,这才勉强没有落入被动,她忍住心中的凌乱,关上了一直卡住的画面,然后,一下子将失魂人偶扑倒在床上。“安,都怪你,现在,我要亲回来。”   ……   凯撒王城。   一系列线索逐渐在安君脑海中变得清晰,修女的短缺,教会门槛的下放,让各个修道院都头疼的推荐信……似乎,面前这座原初教会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反正总不能是喜欢吃修女肉的怪物吧。”安君心里嘀咕着,走向了面试房间。   面试间门口的两只钟形铜铃响起,那是让安君进门的提醒。面试间的内部布局比较简洁,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桌上是几沓文件,正中央,一颗脑袋大的水晶球闪烁着靓丽的魔光。   “你,自我介绍一下。”面试官的态度很是敷衍,似乎这样的差事早已令他厌倦,他看了一眼安君的着装,毫不掩饰地哀叹一声。   “您好。我叫安·凯尔拉,10岁,森特托姆人,我是……圣卡洛斯城的见习修女,想来这里应聘见习圣职者,或者治疗术士。”安君看了一眼推荐信上的信息,给自己捏造了一个圣卡洛斯城修道院成员的身份,反正对方也不会细究。“之前有过五年的修道经验。”   “我们这是收见习生的,不是招聘会,注意你的言辞。”面试官对这种细节似乎格外在意,“等级?”   “LV……1。”如果说LV0的话未免过于奇怪,所以安君临时改了口。   “啧……治疗术阶级?”   “LV2,二阶。”   “二阶啊……算了,你测一下吧。”二阶治疗术似乎已经到了面试官心中的及格线,但治疗术的强度并不只与技能阶级挂钩,他还想测试一下安君的魔法力。只是他的面部表情上,已经隐隐流露出对安君等级的不满。   按照说明,只要对着水晶球施展治疗术,水晶球就可以显示出测试者的治疗术水平。   可意外也在此时到来。   0.25分,这是水晶球对安君治疗术强度的评价。   面试官看了一眼水晶球,让安君把手拿开,稍微操作一阵之后,面试官又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水晶球显示出数字“92”,似乎,那就是面试官的治疗术水平。   这番操作,面试官确信水晶球并没有损坏。   面试官深吸一口气,又长叹一声:“今天的第三个。怎么又是一个毫无自知之明的。我就看在你还是个小孩的份上,我不骂你,你赶紧拿着推荐信回去吧。你们修道院要是真没人了,就找个有力气的去杂役部,而不是浪费我的时间!”   “你收力了?”莫伽迪雅在灵魂频道询问,“不至于压到这么小吧。”   (不……我是参考了普通圣职者的治疗术水平进行输出的,不该只有这么低。)安君在内心中回应,(难道说,这颗水晶球的探测方式和我想的不一样,也许它并不是直接计算输出量……?)   “请让我再测一次。”安君深吸气,然后屏住呼吸,以更精巧的魔力调整治疗术的输出,他的指尖缓缓向水晶球靠近——   砰!!!   就在安君触碰球面的瞬间,水晶球突然炸裂,绚烂的光芒仿佛烟花一瞬,旋即呛人的烟雾翻涌而上,显得分外凄凉。巨大的声浪震得门口的两只铜铃也凌乱作响。   “我靠!”面试官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妈——”   “对、对不起!”安君大惊失色,“我……我会赔的!”   “治疗术不及格也就算了,还炸我水晶球!你赔得起吗?!”本就憋了怨气的面试官顿时勃然大怒,双手在办公桌上砸起一阵激烈的节奏,连门外铜钟也随之伴奏,一时间愤怒的交响乐冲击着安君幼小的心灵。“这是专业级人体魔力反应探测仪!一颗就要花十五万铜币!你一辈子都赔不起啊!”   “十……十五万?!”安君顿时小脸煞白,双腿发软,从椅子上瘫落在地,若非精神力强韧,恐怕这一句十五万就够安君休克好几回了。“完了。”   安君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绝望过。   好汉敌不过生活艰辛,英雄总败给柴米油盐,还没在凯撒王城落住脚,十五万的欠款就重重压在了安君身上。   (我才十岁,就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负担。)安君在内心欲哭无泪,(莫伽迪雅,我感觉自己年幼的心灵受到了无情的打击,有没有什么可以治疗心理创伤的魔法……?)   “这时候你倒是想起你才十岁了。”莫伽迪雅瞥了安君一眼,然后长叹一声,“有,发财呗,只要你自己赚他个几十万回来就行,那简直比任何心灵修复魔法都管用。”   (哦,这样啊,那我完了。)   “卫兵!卫兵!”面试官大声咆哮着,“给我把她带到杂役部去!你这辈子就待在杂役部干活吧!要是你的修道院不管事,那你就四十年以后再回来赔水晶球!”   “呜……对不起,放过我吧……”   只可惜安君的哀求并不能得到面试官的原谅,两名卫兵走来,拖着安君就向内城方向走去了。   送走了瘟神,面试官悲叹着坐在椅子上,闭目捂面静坐许久。这份工作对他的折磨已经到了临界,他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了……应该说,是已经绷不住了。   “没办法啊……上头的任务还得继续做……”面试官哀叹着起身,打开身后的保险箱,里面有一颗和方才一模一样的水晶球。“还好有备用的。下一个。”   面试官摁下桌上按钮,门口的两只铜铃铛铛作响,提醒着下一位见习生。   但就在这时,面试官看着眼前的备用水晶球,忽然沉默了。   0.25。   明明这颗水晶球才刚刚启动,还没有人使用过。可上面,却显示出了这个数字。   面试官将水晶球关闭,然后输入魔力重新启动。   0.25。   面试官把手放在水晶球上,这下,数字又变成了“92”。面试官松开手,再次调试着水晶球的魔力反馈。   0.25。   “这……”面试官感到有些不对劲,他抬起头,看向了门口的两只铜铃。面试官起身走到门口,敲响了其中一只,铜铃随之震动作响,面试官则把手指轻轻触碰到另一只铜铃上,而那只未被敲击的铜铃,也在因共振而轻微震动着。“不……这不可能的……吧?”   面试官走出房间,让其他排队者暂时等候,自己则走向了其他的面试间,然后推门而入。   “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么大声,弄得我测试仪都出错了。”   “……”   走出,又走进下一间,然后是第三间,第四间……第七间。面试官的步伐越来越快,他迅速跑入每一个面试间,可眼中的景象,却诡异地完全一致。   0.25。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八十二章:新衣   10月20日,20点12分,凯撒王城原初教会。   “……情况就是这样。”男人毕恭毕敬地把水晶球整齐摆于桌上——那是一张巨大的黑色议桌,其上,二十颗水晶球以一种诡异的默契,律动闪烁着微芒。一同微烁着的,是一只金属盒子内,一堆不成样子的水晶碎块。   男人的视线轻抬,偷偷望向了的宽桌对面。像是有些话要补充,又不知怎得咽了回去。   他不敢大声说话。房间昏暗,让人不舒服的光线打在对面:红色的衣袍遮住眉眼,无需言语,令人窒息的威压便悄然而至。   “这样啊。”   红衣人嗓音浑厚,听起来,年纪少说也七十有余。他不多言语,但似乎又看透了一切。男人也看出那红衣老者的余裕,便把没敢言说的话补充出来:   “我们……该怎么做?”   “和其他人说过这件事了么?”   “没有。事情发生之后,我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除了您和目击者,没有其他人知道了。还有一些无关人员,被我调到了特编班,不会有消息泄露。”   “很好。当事人呢?”   “被我以损毁器具需要赔款的名义,收编到了杂役部,那里没有测试魔法的要求,而且被我派专人监视,所以应该也不会有更多人关注到她。”   “这不好。”红衣老者说,“这很不好。门徒·尤金托弗先生,你贵为原初教会的人力资源部骨干,还是皇家学院的魔道院导师,亦是我的门徒……你所知的学识浩如烟海,你所见的世面繁若星辰,你不该犯下如此错误。我说过,万事都要谨慎,若那个孩子真的隐藏着什么不该被发掘的力量,你这么做,很可能是在给未来的自己树敌。”   “……万分抱歉。”   “不要向我道歉,去向你自己。这些话,只是出于我对你的关心,可对我而言,你的做法创造了更符合我利益的条件,所以,我反而要褒奖你。”   “您谬赞了。如果是为了您,我付出一切又有何妨。”   “忠不在于言,而在于行,希望你能记住你说过的话。”红衣老者语气平和,可言辞里却蕴含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威严,“现在,撤销紧盯着她的家伙们,改用一些不会被任何人发觉的监视方法——切记不要被发觉,哪怕无法得到情报也无妨,我只需要一些碎片状的信息即可……就像这些碎片一样。”   红衣老者只一言语,盒中碎片顿时躁动起来,旋即浮空,自动排列成水晶球的形状,只是碎片并不完全,拼凑出的球体也残缺得不成样子。   “……我不明白。”尤金托弗说,“我派的人都是领域内的高手,全部出身于十字星殿的情报部,根本没必要委屈到这种程度——”   “别太相信自己,门徒。”红衣老者淡淡地说,“这世上所有死于挑战的骑士,本质上都死于对自己实力的信任。任何人都不该过度信任自己,更不该信任他人……尤其是,十字星殿的人。”   由第一王子组建的十字星殿,并非完全由教会掌控,这个道理,二人心照不宣。   “我……大人,请恕我直言,这颗水晶球,归根结底是因为您在其中放置过咒文,所以受到异常魔力反应时才会崩溃,这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尤金托弗略显怯懦地看了红衣老者一眼,又不甘心地继续补充,“况且,那女孩的治疗术强度只有0.25分,我猜测,她的修炼方式应该和常人不一致,所以才导致了魔力信号异常……”   “是的,修炼方式不一样。”红衣老者打断对方,“你明明能想到这一点,为何想不明白其他的事呢?”   “……抱歉,还请大人指点。”   红衣老者隐隐叹息:“我记得你,评分是92。放眼全大陆,与你媲美之人屈指可数,但,若你我相比,又如何?”   “不敢冒犯……您与我之间,宛若云泥。”   “那好。”   红衣老者说罢便将右手轻放在一旁的水晶球上,旋即光芒一闪,球内出现了一个让尤金托弗难以理解的数字:“56。”   “这……”   “你的神圣系魔法是我教的,我总不可能输给你吧。”红衣老者似笑非笑地说,“不然,我这个位置就可以给你了。”   “大人请不要折煞我。不过,这到底是……?”   “你应该知道,这颗探测仪,并非直接探测所谓的治疗术强度。”红衣老者说,“实际上,探测仪会向被测试者的体内发送一道微弱的探测魔力流,魔力流在其体内流转之后,会携带其体内的魔力信息返回至水晶体内。所以,不管被测试者如何想要隐藏实力,都无法通过调节治疗术输出量来控制评分……可是,我的评分却还是比你低。”   “……没错,她应该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评分才对……”   “满分,是100分,但这个值,是给中央教廷之外的人使用的。正常来说,就算超出了100分,也还是按照100分来算。”红衣老者说,“但是,如果超量了太多,那可就不一定了……就比如,中央教廷的人。”   “……难道那小孩……已经达到了中央教廷的标准?!不……这不可能!她不可能达到那种级别……对了,就算她触发了中央教廷的计算法,她也只是刚刚碰到了及格线才对……”   “看来,你并不清楚第二套标准下的计算方法。”红色的衣袍下,老者隐约地笑了一声,却看不见任何表情,“就算是中央教廷,每个人之间也有着不小的差距,所以为了能显示所有人的成绩,我们采用的算法并非简单的加法,而是除法——是将真实评分放在了分母上的除法。也就是说,满分是……0。”   那是一个不可能出现的数字。仔细计算一番之后,尤金托弗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无数遍提醒自己赶紧醒来,可现实摆在眼前,导师的话他不得不信。   “这绝对不可能……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吧?”   “还有一种可能,我猜测,她体内也许流动着某种特殊的神圣系、或者黑暗系的魔力,探测仪向她体内发送的魔力流,撞上了那股力量,然后所有探测信号直接被吞噬了……所以,探测仪才会显示出如此小的数字,毕竟,根本没有信号返回。”老者说,“可如果真是那样……那在她体内流动着的魔力,到底是一种怎样暴烈的状态啊……”   “更不可能,那绝不是人类能承受的……就算肉体再怎样强韧,可从内而外直击灵魂的巨大痛楚,足以让任何智慧种崩溃……所以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根本不可能啊……”   “我也愿意相信是误会,如果是仪器错误,那就更好了。毕竟,我也有办法通过漏洞来做到这个评分,甚至,我也可以只靠魔力流动,就能轻易炸碎这些水晶球。只是……”红衣老者说着便打了一个响指,下一秒,所有水晶球同时亮起,那是仪器被唤醒的征兆,“可是,能让不同距离内的探测仪同时变成这样,就算是我,也根本做不到啊。”   二十颗水晶球完成了开启的准备,可是,那完全同步律动着的光芒,却仿佛被某种感应互相链接,旋即重新聚集成了那个令人不安的数字。   0.25。   没有人干涉,没有人再将手放于球面之上。数次重启,可那其中的残留却仍挥之不去,甚至……一点消退的迹象都没有。   “那之后……”   “不必打草惊蛇,按原计划行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需乱了阵脚。”红衣老者说,“她虽然自称是圣卡洛斯城的修女,可很明显,她撒谎了。那么,我有理由怀疑,她来原初教会是有什么自己的目的,那么她自然会主动暴露马脚……甚至,我有种预感,我能在她身上,找到和「浮士德」主教有关的线索。”   “……是,谨遵教诲,「红衣主教·卡洛斯」大人。”   ……   凯撒王城之西,圣布里厄城。   “大家辛苦了,不过少喝点,明天还得赶路咧。”餐桌上,库尔举起一杯啤酒,同众人觥筹交错。库尔不愿意打扰修道院,就选择了一家旅店暂时休整。“对了,小小安,恁姐姐还没回来,不会出啥子事了吧?”   库尔身旁,安君的「失魂人偶」无神地坐在桌前,正安静地进食晚餐。   一旁,修女艾莉莎打断对方:“先生,您这话说的……”   “安·凯尔拉本体状态良好。”「失魂人偶」小小安机械似的回答。“目前,她已经到达原初教会。”   “唉……恁老姐莫名其妙就把恁丢了给我,也不知道回来取一下。”库尔无奈地说,“关键我也没法子耽搁,这样吧,等我送完货,再带恁去找姐姐行吗?”   “无需在意我。”小小安说,“我自己会消失。”   “这话可不兴说!”库尔似乎误会了什么,赶忙摁住小小安,“要是把恁弄丢了,我可不好交代。恁还是好好跟着我吧,安全。”   “您是要让我随行吗?明白了。”由于未被分配灵魂,「失魂人偶」没有自我意识,只能凭借与本体共享的知识对外界做出反应。安君给人偶的最后命令是将自己离开的消息告知库尔,因此,人偶并没有对库尔设防,会自动答复库尔对相关问题的疑惑。   “我还专门给恁买了件衣服,恁可千万别乱跑啊。”   此时小小安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特制的修道服,其上有精美的花边与纹路装饰,那并非是修道院的款式,而是在服装店贩售的风格装。   “真漂亮呀。”艾莉莎鼓掌,像是在安慰小小安,“真好,你有新衣服穿,你姐姐也是,既然去了原初教会,肯定会拿到更漂亮的衣服的。所以,你不要太担心了,库尔先生一定会带你找到姐姐的。”   与此同时,凯撒王城内城,原初教会东北角,地下室某房间内。   安君穿上一身新制服,站在镜前。   黑色的连衣长裙打底,那是一身改良制式的修道服,服外套着一件荷叶边装饰的白色围裙,一顶同款式的头巾没有妨碍到兽耳,反而相互映衬出一份独特的美感。   “……话说,这到底是修道服还是女仆装啊。”   ————   ————   作者的话:   正好100w字了,不多不少~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八十三章:皇家的修女仆   “朝阳,清晨,鸟儿在歌唱。”   地下室看不到朝阳,也听不见鸟鸣,只有怀表上的时间提示已经到了清晨,现在是早上6点整。   脱下睡裙,放入盆内,打开水龙头放水。凯撒王城的水利技术十分完善,即使是地下室单独开出的房间,也有着独立洗漱台和洗手间。   虽说是地下室,但好在房间面积不小,该有的设施一应俱全。   舀起一瓢水,缓缓淋在肩膀,深秋的冰凉渐渐濡湿全身,可这份寒冷对安君来说并不碍事:高额的防御力和生命力让安君能够完美适应恶劣的环境,但这并不意味着身体对外界刺激的感知变得麻木,相反,由于防御力的保护,安君的感官比常人更加敏锐,甚至估算得出大概的水温。   魔晶灯的暖光映照出少女含苞待放的身躯,软玉温香。吹弹可破的肌肤被涓涓细流包裹,水的晶莹描绘着杨柳腰肢的轮廓,下一秒,又一瓢水浸透了雪白的长发,贴在白皙的皮肤表面,若霜雪挂梅。   安君很少细看过镜子里的自己,更是从未用异样的眼光探索过这副新身躯,而这一天,安君意外地在镜子面前端详许久。   确实很好看。身材也很匀称,虽然不够挺翘,但反而有种青涩的美感。皮肤白皙稚嫩,仿若凝脂,双色纹章在皮肤表面作画,仿佛给雪地浸染上不属于它的颜色。黑紫色的邪月纹章好似墨染薄纱,诡异的纹路勾勒出一种神秘而邪祟的美,自胸口蔓延到双肩。而背后,则是金白色的曜日纹,神圣而大气的图形组成十字图样。   如今,安君对纹章的掌控愈发熟练,略一控制,纹章便渐渐淡化,自觉隐藏起来。   安君手指卷起一缕发丝把玩,发质很好,揉起来也很舒服,而那雪般的洁白更是让安君心生欢喜。   安君喜欢白色。也很喜欢有着白色长发的自己。   “小安……你盯着自己的身体看了好久了,你不会在想什么龌龊的事情吧?”   “……你说话总是那么直白且不讲道理吗?”安君叹息一声,继续清洗着自己的身子,“我虽然还是会对女孩子感兴趣,但怎么也不会可怜到要看自己来满足需求。”   “你对自己不感兴趣吗?呃……我是说各个方面的。”   自从向莫伽迪雅坦白自己的过去之后,安君发现,莫伽迪雅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难以言喻的变化。莫伽迪雅的说话方式似乎变得更加直率,只是那并非是一种负面的转变,更像是一种好奇——对安君身心两性状态的好奇。   “……我不知道。”安君说,“但我确实要承认,你曾经有句话说的不错,安·凯尔拉的身体确实很好看,即使还没长大,但还是很符合我的审美。”   “居然用第三方视角来称呼自己啊……”   一直以来,安君常常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作为男生的经历,所以时常会对女孩子的身体抱有羞涩,可如今不管怎么否认,十年的女孩子生涯,让安君逐渐淡却了那份尴尬。   安君时常把自己和「安·凯尔拉」这个角色分离开,在安君心里,安君是安君,安·凯尔拉是安·凯尔拉,后者只是自己扮演的一个充满幻想的角色,如果某一天自己又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安君觉得,自己也会很快回归那个作为安君的自己。   只是,安君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似乎已经入戏太深了。   “……我一直觉得,安·凯尔拉只是我对洛洛的一个拙劣模仿。”安君说,“也或许,现在的我,才是我的本性……至少,我很享受这个演出的过程。”   “扮演我是没看出来,享受你倒是挺享受的。”莫伽迪雅调侃道,“顺带提一句,我刚刚探测到,你的邪月纹的输出功率已经达到每秒12%的HP损伤了,加上曜日纹那就是24%,你不是说「反击盾」已经被塞满了吗?怎么还在提功率。”   “啊……我忘记了。”安君忽然愣住,“长时间没在意,你不说我都忽略了。”   “这种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忘掉的吧!”莫伽迪雅懊恼道,“每秒四分之一的生命值伤害,换做普通人半秒钟就昏过去了!”   安君将纹章的输出功率压低到1.5%以内,狂暴魔力的骤降引得安君的身体忍不住发颤,如同全身沉浸在无死角的按摩中,身心的压力忽然得到释放,舒适感无以复加。   “哈啊……”   说实话,安君自己是知道这些事的。纹章的每一个动作,都被安君的魔力牢牢掌控,他自然是知道纹章每一时刻的激活程度,只不过,纹章中那足以让普通人瞬间身心崩坏的狂暴力量,却让安君产生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安心感。   这是在纹章功率骤降之后,安君方才感知到的事情。对身体的负面刺激,会促使安君的身体产生正面的响应,而当「遗传算法」升级到LV4之后,这个效果就变得更加明显。纹章对身体和灵魂的全方面刺激,不仅没能造成实质性的损伤,反而让身体为应对可预见的伤痛而产生了镇痛剂和兴奋剂,可结果却未能如身体所料,镇痛剂丝毫没有用武之地,盈余的镇痛物质则被「遗传算法」转化成了传遍全身的愉悦。   较大功率的输出才会让安君感到痛苦,痛楚则会消耗掉盈余的镇痛剂,尽管这个过程中依然会导致舒适感的产生,但那会更加偏向于精神上的安定。   所以,安君常利用这一点,在情势紧张的时候缓和心情。   在听过安君简要解释了这个过程之后,莫伽迪雅则是一脸迷茫地问了一句:   “那你把纹章输出压到最低不就得了?既保证了反击盾的激活,又没啥感觉。”   “呃……”   “而且,不过是舒适感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受着不就行了?正常人巴不得去追求舒适,你却想处处躲着它,真奇怪。”   “……莫伽迪雅,有些事还是不要追究得太明白会比较好……哪怕你是对的。”安君说,“任何事物的因果都不是简单一句话就能概括的,你觉得奇怪的地方,也许只是有其他不可言说的原因在里面。”   “扯,我看你就是单纯觉得爽。”   “才不是……!真是的,不要这么捉弄人啊,不想和你说话了。”   “是是是,是我错了。”莫伽迪雅无语地白了安君一眼,“都多大了还这么害羞,扭扭捏捏的像个黄花闺女。”   “……”安君脸颊通红,不再理会莫伽迪雅的调侃。不管过了多久,容易害羞的个性也还是改不过来,也许这就是安君的天性。他自认为自己不算胆怯,他记得自己曾站上数千人围观的舞台,也记得自己曾带领辩论团队用缜密的逻辑击破对手的诡辩,可一旦场面被缩小到私密话题,安君的脑子就立马变得一片空白,只得顾左右而言他。   会因负面的感觉而感到安心,这不管怎么说都不像一个正常人。安君时常觉得自己可以无视他人的看法,无论对方再怎样鄙夷贬低,安君都知道会说出那种话的人往往弱于自己,所以他们说的是谎言,自然不用在意。可莫伽迪雅不一样,因为或多或少,她说对了。   倾国倾城者不会在意容貌上的羞辱,因为那自是无稽之谈。只有丑陋臃肿者才会过于敏感,因为他们害怕弱点被揭穿。   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并不是什么值得害羞的事情,只不过是身体的反应比正常人特殊了一点,至少在莫伽迪雅眼中是这样的。可让莫伽迪雅无法理解的是,为何那个平时大胆到让她都有些无法理解的安君,会对这些完全无需在意的小事而感到羞涩难堪。   最终还是三声钟鸣打破了安君的尴尬。   铜钟的声音很是空灵,仿佛能唤醒一切,即使是地下室也能听得很清晰,安君想来,那钟楼似乎离这里并不远。   “看来是到起床时间了啊。”   这是教会的起床钟声,长鸣三次,似乎全大陆的阿弥司教修道院都这么做。只是这里似乎有些提前,现在的时间是清晨6点30分。据安君了解,森特托姆公国的修道院标准起床钟是早7点30分,而凯撒帝国更晚,是8点整。   历史书上的修女凌晨四点便要起床,夜晚12点睡觉,一天要进行八次祷告,还不允许外出和婚恋……这种高压的生活一度让教会损失了大量忠实信徒,甚至造成了史书上只一笔带过的修道者革命……后来,教会对修道者在生活作风上的教条就变得越来越宽松,直到现在——甚至显得有些慵懒。而其中,凯撒帝国又是改革最极端的一个国家,在这里,就连教堂一天也只开启8个小时供信徒参与宗教活动,起床钟在法律上更是调到了8点。   安君本来觉得凯撒的教会生活会更加安逸,可现在看来,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不过那倒也无碍。对安君来说,睡眠也好吃喝也好,甚至连空气都已经不是必要的生命维持剂了,即使不睡眠也依然精神饱满,不吃不喝也照样能够生存,睡眠对安君来说也只是一个休闲娱乐、或者打发时间的行为。   洗遍全身之后,安君深吸一口气,启动「反击盾」,然后将来自曜日纹章的神圣系魔力冲刷到自己身上,顿时魔息湍流涡旋,灼热而狂乱的魔力流顿时蒸干了身上的潮湿。   神圣系的魔力拥有强大的净化能力,混杂的光系魔力又能带来灼热的炙烤,只需一秒便能完成身体的清洁,这种清洁效果是其他任何洗浴都做不到的。因此即使不洗澡,安君也能保证身体的洁净,维持传统的洗浴只是安君的个人爱好。   “说实话,教会给的这件制服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安君说着,走到换衣间,将黑色的修道服套在身上,很是合身。然后穿上制服配发的围裙,戴上发带,再次站在穿衣镜面前时,安君感觉自己已经不像是个修女,反而更像一个专业的女仆。   “毕竟是杂役啊。”莫伽迪雅说,“这面料其实还挺好,能免费给你已经不错了。话说那些人真是有眼无珠,竟然让你干杂役。”   “毕竟我欠着钱嘛……就听他们安排好了。”安君苦笑道,“十五万可不是个小数目,要是这样做能让他消消气,那也挺好的。”   “你真打算靠打工还钱?”   “怎么会呢。再怎么样,十五万我还是能借到的,我只是觉得,比起治疗术师,还是来做杂役比较合适。”安君说,“这也是我昨晚刚想明白的,我就不应该急于求成。如果直接去应聘杂役的话风险就会低很多——毕竟威廉王子还没回来,我现在不应该轻举妄动,更不应该随意施展魔法。”   “是哦,威廉还想着让你帮忙治一下他父亲。”   “现在看来,似乎还不到急功近利的时候。”安君说,“种种迹象表明,原初教会内的生态很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复杂,而我只是一个毫无情报的外人。现在,我只要老老实实扮演一个打工还债的苦命人即可,剩下的,只能等威廉回来再说了。”   安君出门时没上锁,毕竟也没有贵重的东西。这个房间属于教会,锁与不锁差距不大。地下室并不狭窄,反而别有洞天,可推开门,更广阔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干净的黑白色调,宽敞的纵横大道,巍峨的建筑布满视线所及。安君所在的地下室位于一座塔楼,昨夜没来得及审视,今天仔细观摩,才发现塔顶有一座铜钟。   “你新来的?”   一个女人从塔楼上方匆匆走下,她身上穿着一套和安君款式相同的服装。想必她就是方才敲钟的人。   “是。我是安·凯尔拉。”   安君在昨天上报个人信息时,刻意使用了假名字,虽然仍然念作“安·凯尔拉”,但具体的读音和拼写都和原名不一样。这是安君留下的一个保险,虽然威廉说他早就暗中安排了许多,但安君仍想给自己留一线。   在来到凯撒帝国之后,安君有特意查看过诸如通缉令之类的告示,可别说是自己的名字了,就连主教浮士德相关的事件都根本查不到分毫,仿佛浮士德的死并没有在凯撒帝国引起丝毫的波澜。   但那怎么可能呢?安君不相信一个主教的死竟如此沉寂无声。要么,是案件已经翻篇,所有罪责都扣在了魔族头上;要么,就是有人欺上瞒下,盖棺定论,甚至掩盖事实真相——或者,二者皆有。安君知道,只要不涉及打架,那个威廉的心思比谁都缜密,至少在战场之外的地方,他从没有吃过亏。   “哦,你就是摔碎水晶球的那个。”女人点点头,似乎听说过安君的事迹,但那并不真切,准确的说,不算摔,而是爆炸。“正好我还要找你,戴好这个,赶紧跟我来。”   女人扔给安君一个吊牌,上面白底黑字地写着:「杂役。编号:10720」。   “跟工厂员工证一样……哇,就连杂役都有一万多人了。”安君自觉戴好吊牌,“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呢。”   “叫我罗莎就行。我是杂役部37班的带班女仆长,正式修女,算是你的前辈,你就先跟着我实习吧。”罗莎边走边说,步伐飞快,“不过,虽然说是实习,实际上基本都是一些累活,希望你先有点心理准备。”   看得出来,这里雇佣童工和超负荷劳动的现象已经很普遍了,罗莎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因安君还是个孩子而收敛。但安君不想揭穿这一点,就只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算是修女实习,还是女仆的实习?”安君试探性地问道,“我……我是说服装。累活的话我不怕,但我们的制服……好像并不是修道服。这样的话,我现在还算在修女实习里吗?”   “修女仆。修女在前。”罗莎说,“这是原初教会独有的制度,既当修女又做女仆。也许你会觉得这很扯,但它就是匪夷所思地出现在了这里。在我们这,没有神圣系魔法天赋的修女都要去做修女仆,然后为那帮学魔法的服务,真不知是什么人搞出的政策。啊……你注意点,可别跟别人说我说过这种话。”   “我最擅长保守秘密。”   “至于你说的修女实习……也对,很多没才能的见习修女都打算来原初教会混资历,然后转正。既然你也来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应该懂我的意思,这不是在冒犯你。”罗莎直言不讳,“你应该看得出来,你现在还穿着修道服,该工作就工作,该祷告就祷告,祷告的时候把围裙一脱,自然就又变成纯粹的修女了,所以不碍事。”   “啊这……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   “这里是皇室,也是教会,这两者匪夷所思地结合在了一起,就容易搞出匪夷所思的事。”罗莎说,“皇室不让男人进王宫城干活,教会又不让非信徒进城工作,结果到头来,干这些杂活的就只剩下我们修女了……最完蛋的是,这座内城实在是太大,大到连吾主发神谕的时候都要埋怨一句‘离谱’,一万多个修女也根本打扫不完这么大的教会,说实话,这简直就是神罚。”   看得出来,大早上起来的时候,罗莎修女的情绪并不安定。似乎是繁忙的工作让她连个发泄情绪的时间都没有,幸好上面安排给她一个带新人的任务,替换了部分复杂的工作,这才让她有时间忙里偷闲地抱怨两声。   来到一座宽广的巨型建筑前,安君看到,大殿门口挂着的牌匾上,写着“圣恩膳处”四个字,安君想来这里大概是食堂,只是为了迎合教会和皇家的意愿,特意起了个既不典雅又不好听,但一看就很政教正确的名字。   这座餐厅共分三层,映入眼帘的一楼,七八十张长桌整齐排列,每张桌大约能容二十余人,中央和北墙各有一座讲台,在安君心中,这大概是举办大型宴会时才会用上的地方。   “这里是修女们的餐厅。”罗莎否认了安君的猜想,“学魔法的和杂役部的都会来这里吃饭,不过我们需要在那群学魔法的家伙们吃完后才能用餐。”   “毕竟她们也很累嘛。”安君苦笑着安抚道,他听得出来罗莎话里话外的怨气。“那么,我该做什么?”   “之前在这里工作的修女病倒了,你就顶替她的工作……真是的,随随便便就倒下了啊,明明餐厅早就忙不开了。”罗莎沉闷地说,“你现在的工作就是饭后打扫打扫餐厅卫生,先做点简单的工作适应一下。哦对了,你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敲一次钟,你应该知道该什么时候敲。”   “啊……是。”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至少对于一个童工来说不是。安君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他也大概能猜到之前的修女是怎么病倒的了。   罗莎并不会因为安君的样貌而心生额外的怜悯,对她来说,只要进了原初教会,就代表着对方有工作能力,自然无需照顾。也或许,和安君相似的人多得是,早已耗尽了罗莎的热情。   安君环视着偌大的餐厅,里面已经有零星坐客,还有几位穿着工作制服的修女仆正在匆忙打扫,为即将开放的早餐时间做准备。修女仆的数量并不多,要打扫这样的餐厅显得分外吃力。   最让安君在意的,是讲台中央,一位正默读厚书的修女。她既没有穿着修女仆的围裙,修道服也不是普通修女的款式——倒不如说,那根本看不出是修道服,而是形似修道服的改良服装,其上有许多宝石和银制的装饰。华丽的外表,和向来以朴素为主的修道服格格不入。   那少女约15岁左右,一头粉红卷发显得火热,冰冷的面孔却在高贵的氛围中,默默告诫着他人不可随意接近。   仿佛餐厅中的一切忙碌都与她毫无干系,那少女不作言语,威仪的气场便让所有人不自觉低了一头,唯有她高高在上。   “那位前辈也是女仆长吗?接下来我需要跟着她工作吗?”   “那位?”罗莎先是一愣,在顺着安君视线看去之后,罗莎顿时惊呼出声。“唔……!她怎么来了?!”   “她是……?”   “嘘……!”罗莎挡住安君的嘴,“记住,千万别议论那家伙,也别随便盯着她看,已经有好多新人因为惹到她而遭殃了……你以后一定得长点心眼,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她可不是什么女仆长,她是……站在所有修道者头顶上的存在,就连教会都选择纵容她的,世界最强修女啊……”   “又是世界最强啊……没听说过。”   “别放肆,我可不想被你连带着遭殃。”罗莎怒瞥了安君一眼。   “唔……抱歉,我会注意的。”   “哪怕没听说过名字,但你肯定听说过「勇者」吧。”罗莎带着安君躲到那华丽修女的视觉死角处,然后对安君耳语,缓缓道出了对方的名号。“那位大人,就是七勇者之一,让其他任何修女连听到她名字都会胆寒的「圣职者」,冯·芙蕾雅·凯撒。”   图片:"【安·凯尔拉】",位置:"Images/1640528930-100122512-108142134.jpg"   ————   ————   作者的话:   最近生病了,稍微咕了会,见谅。   吐槽一下cwm的屏蔽字越来越怪了,连kuai gan都是违禁词汇。   另外,本章内会以插图形式放出安的女仆装立绘,应该需要刷新一下才能看。   大概率被夹,夹了就在群里看吧……   本人画工不好,献丑了,还请各位见谅。   感谢支持。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八十四章:圣职者   安君预想过这种情况,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冯·芙蕾雅·凯撒。   安君总觉得,自己很容易撞见勇者。也许是血统使然,亦或是命运的牵引,明明是只有七位的稀世勇者,这十年里自己已经见过六个了。   毕竟光是一家四口人里就有两个勇者。   古书所言,与勇者有缘的人注定会影响到彼此的命运。如果说铃拥有的是勇者的血统,那安君敢肯定,自己一定是有某种寻找勇者的天赋。   勇者见得太多,也让安君对勇者提不起什么兴趣,再加上罗莎的警告,就让安君更不想了解这位「圣职者」了。所以安君索性默默跟在罗莎身后,和其他修道者一样,低头压弱自己的存在感。   “站住。”   只可惜事不如意十之**,仿佛讲台下心虚的学生,越是低头就越容易被老师抓到。   就在那冯·芙蕾雅·凯撒的面前,安君被对方一句话叫住。顿时,偌大餐厅中所有在工作的修女们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望向了安君,她们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担忧和怜悯,罗莎也不由得一阵惊慌,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您……您好。”对方那不容顶撞的威仪让安君不自觉拘谨起来,双手不知该往哪放,只好紧紧抓着围裙,“请问大人有什么吩咐?”   想必这位芙蕾雅大概是哪家的大小姐,所以为了不惹人注目,低声下气点准没错。   “新来的?”芙蕾雅的视线仍留在书页,丝毫没有看向安君。   “是……是的,大人。”   “名字?”   “我叫安·凯尔拉,大人。”   毕恭毕敬的态度让芙蕾雅有些满意,嘴角不禁浮现一抹得意的弧度:“你还挺能认清自己的地位嘛,比其他新人好多了。也不像某些人,有眼无珠,认不清自己作为仆人的事实。”   罗莎的表情明显有些阴郁,看得出来,似乎曾有些不愉快的事发生在她们之间。   “您过奖了。”安君颔首低眉,想尽快结束无意义的对话,他隐约察觉到,芙蕾雅的这番话是故意讽刺罗莎的。“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我担心自己耽误了工作进度。”   “呵呵,有什么关系。杂役的工作干得怎么样,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芙蕾雅浅笑着翻过一页书,她并没有将杂役放在眼里,讲这些话,似乎也只是为了消遣。“你可知本小姐的名姓?”   “尊敬的勇者,「圣职者」冯·芙蕾雅·凯撒大人。”   “这里是原初教会。那,你在这里又该怎么称呼我?”   “……十分抱歉,我初来乍到,还请您多指教。”   “明明知道我的名姓,也懂得尊卑,却没有学到礼数,这不应该啊。还是说,你的带班修女没教好你?”   “主席大人。”罗莎打断二人对话,“安·凯尔拉今日刚刚入职,我还未来得及——”   “谁让你说话了?”   罗莎话音未落,芙蕾雅冰冷的言辞就掐断了罗莎的话头。   “……抱歉,属下多嘴了。”   “主席……芙蕾雅大人,其实过错在我。今早罗莎大人就已经向我传授过礼数,只是我还未能适应,糊涂之间忘记了罗莎大人的话。”安君鞠躬,主动揽过罪责。毕竟罗莎算是直系领导,这种锅不管在哪里都经常会由下属去背。“还请大人责罚。”   “哟,还挺懂事的嘛。”   “大人过奖了。”   “可你应该明白一件事,若论地位,我才算是你的主子,而不是罗莎。”芙蕾雅话中带刺,“就算护主,也得挑好主子再护才对。”   “……大人教训的是。”   安君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大家都是修道者,却在这原初教会中修出了地位尊卑,甚至违背了教义。安君感觉,此时的自己像是古装剧中的宫女,在妃嫔面前唯唯诺诺,不敢说半个不字。   “今天算我心情好,我大发慈悲亲自给你上一课。你记住,本小姐是原初教会隶属修道院的主席兼总管,全教会的修女都在我的管辖之下,这是教皇和国王陛下赐予我的职责。”说到这番话时,芙蕾雅合上书本,以表达对自己权责最基本的敬意,“所以,原初修道院上下事无巨细,都理应让我知晓,由我掌控。”   莫伽迪雅无语地看着芙蕾雅:“这么嚣张啊。我看看……芙蕾雅,LV65,主修神圣系魔法……原来这个水平在现代就已经是顶流了吗……?居然连帝国都这么纵容她。”   安君没有抬头直视芙蕾雅,只是默默颔首:“是,全听大人差遣。”   “我说小安啊,你也这么纵容她?那可是勇者啊,这么不讲理的话,以后可干不成大事。”莫伽迪雅长叹一声,“我说,你要不要敲打敲打她?”   (这不是挺有趣的嘛。我又何必给自己惹麻烦。)安君在灵魂通信中回应道,(再说,我现在的身份是女仆哦,被消遣或者被命令,都是我工作的一环呀。)   莫伽迪雅迷惑地思索许久,左顾右盼,却又想不明白心中疑惑,甚至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最后索性不再考虑那些复杂的事:“适应的真快……算了,如果你喜欢被这么对待,那我就不说什么了,我睡会觉,等到有趣的事情出现再叫我。”   “很好,本小姐喜欢听话的家伙。那么,我要问你,安·凯尔拉。”芙蕾雅说,“一般而言,哪怕是杂役,入职前也有一段培训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杂役是否入职也得看我同不同意。那,我很想知道,为何你能没有培训就直接上岗?甚至,若非有我的眼线,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入职的事——哦,这只是一场闲聊,安,我只是觉得,这有点奇怪。你是怎么想的?”   安君心里有些不安,他感觉芙蕾雅这番话同时询问到了两个人。安君确信了芙蕾雅和罗莎之间的不愉快,而那芙蕾雅似乎也在话里话外隐隐针对着罗莎——安君明白,若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芙蕾雅很可能就会给罗莎扣一顶办事不力的帽子。   “大人,我现在就是在接受罗莎前辈的培训呀。”安君说,“虽然提前发了工作证,但到时候我能否留在原初教会实习,还需要得到您的同意。只是现在原初教会事务繁忙,我以为,多一个人打下手也是好事。”   “哦——?”   “况且,我在入职测试中不小心摔碎了测试用的水晶球,不管怎样,都要赔偿教会损失,可属下家境贫寒,不足以偿还巨额赔款,就只好以杂役的身份为自己打工还债。”安君补充道,“教会人事部的主管心怀慈悲,就让我先带着工薪来实习,所以,才有了这张工作证吧。”   安君的回答滴水不漏,又将话题从罗莎身上绕开,转移到原初教会本身。不管芙蕾雅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可能否认教会的教义和慈悲……哪怕只是虚假的慈悲。   芙蕾雅抬起头,目光终于正视了安君,她上下打量一番,沉思许久,最后浅笑了一声。   “好,很好。本小姐看得出来,你藏了一份不该属于你的机灵。”芙蕾雅说,“安·凯尔拉……嗯,虽然一听就是个平民的名字,但,如果你好好为我服务,说不定你就能从平民跃升上来呢。”   “……感谢大人恩典。”   “不过,安·凯尔拉啊……这个名字,我听着有点耳熟。”芙蕾雅思索道,“我有一个对手,名为「铃·凯尔拉」。你,听说过这个名字么?”   因为安君用了假名,所以读音和拼写上和原名并不一样,再加上相似读音的姓名不算罕见,因此芙蕾雅也没法从姓名上猜测安君和铃之间的关系。   “……是勇者吧,我曾在报纸上见过。”   若没买那份过期报纸,安君觉得自己恐怕会矢口否认。但国际联赛的名声在凯撒打得那么响亮,不可能会有人连勇者都不认识。   “是吗……?只是在报纸上见过啊。”听到安君的回答,芙蕾雅的怀疑似乎少了几分,但她仍没有放弃追问:“你来自哪家修道院?”   “……圣卡洛斯修道院。”   这当然也是假身份。当时安君也是因为拿到圣卡洛斯修道院的推荐信才成功入驻了原初教会,安君自然就以圣卡洛斯的修女自称了。   “哦,圣卡洛斯城……格雷戈里修女的病好些了么?”   “……好多了,感谢大人关心。”   “这样啊,那就好。”芙蕾雅放下那本厚重的书,然后起身,缓缓向安君走来。安君看到,那本黑色厚书的封面,用烫金写着「圣世谕」三个字,那是安君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可我分明记得,前几天,我刚刚把圣卡洛斯修道院大闹了一番。为首的格雷戈里修女,是被我亲自打成重伤的,现在应该还在抢救才对吧?”   “什么……?!”   “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圣卡洛斯的修女?安·凯尔拉!”   安君原以为,这位芙蕾雅只是一位骄横跋扈的贵族千金,就算有些权势,也必然会忌惮皇家和教会的统治,哪怕滥用职权,也会保证不破坏最基本的底线……可安君没想到,对方的控制欲和疑心竟如此疯狂。   倘若安君提前了解过相关情报,也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安君并不知道,凯撒一队为了针对森特托姆队——准确的说,是为了针对铃·凯尔拉,早已将森特托姆可能遇到的对手提前清理出局,而安君面前的这位芙蕾雅,她所负责的区域,正是圣卡洛斯城。   这一切,如同巧合,却又在冥冥之中有所关联,只可惜安君并不清楚这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穷尽思路,也只能得出一个浅显的结论。   (是陷阱……)   身后,数百位修女有序从门外走进,然后排队落座。   早诗班诵经的时间已过,现在是早餐时间。   所有人都看到那主讲台上的芙蕾雅,她们知道这意味这什么。这一刻,所有人都不敢说话,连杂役的修女仆也不敢端上早餐,躲在出餐处暗自发颤。   “主席大人,我也是圣卡洛斯城的修女,这件事请让我来解释。”罗莎抢过话茬,欲要为安君打圆场。哪怕只是相识几分钟,但安君为罗莎说过的那些话,仍然让罗莎为之动容,罗莎觉得,自己作为前辈,有必要帮帮这位年轻的见习修女。“这一切都怪我,是我托人给了她推荐信,而她只是圣卡洛斯分院的见习修女,所以——”   “所以,是你造成的这一切,对吗?”瞬间,芙蕾雅的眼神仿佛跌入冰点,“看来需要教训的人,是你啊——「塔罗·正义」!”   轰!   眨眼之间,数条沉重锁链忽然从地下钻出,那罗莎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那锁链紧紧绞在一起,重重摔在地上。   “咕啊!”   安君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哪怕那芙蕾雅针对自己,那最多也只是对身份上的质疑,可对于罗莎,她与芙蕾雅之间可是存在真矛盾的。   自始至终,芙蕾雅都没忘记找罗莎的茬,在如此紧张的对话中,就连安君也差点忘了这一点。   “……大人,有什么事请听完我们的解释——罗莎前辈会受伤的。”   “听好了,诸位。”芙蕾雅站上讲台中央,大声讲道,“这位杂役部37班的带班修女,罗莎,前几日不顾我的意见,将一位受罚中的杂役送出城外,造成餐厅人手的短缺,而现在,又不经过我的同意,将一位不知哪来的野修女收进班中,你们觉得,该怎么处置她比较好?”   (餐厅人手的短缺……?难不成,芙蕾雅说的,就是罗莎所说的那位病倒的修女?)安君愣了一下,努力联系着二人言语中的碎片,(受罚……怪不得那位修女会病倒啊。然后……被罗莎偷偷送出去了?所以才会让芙蕾雅这么生气。)   在座的修女们都是治疗魔法班的成员,自然不知道杂役部发生了什么。离芙蕾雅比较近的几位修女率先喊话道:“当然是审判她!让她受神罚!”   任何权势者身边总会有几位忠实的追随者,看来,这几位修女便是了。   “对!审判她!”   随后,节奏便被那几位追随者轻而易举地带动,越来越多的人跟风加入了审判。   “审判她!审判她!”   尽管不明真相,尽管与自己无关,但她们都知道,跟着大部队,总不会有问题的。   “大、大人——等下,请等一下,罗莎前辈真的会受伤的——”   “安·凯尔拉,你的身份真的很怪啊。不过,我并不在意你的古怪,相反,你比其他新人聪慧得多,我很想将你收到我亲属女仆队的麾下,我可以亲自教育你。”芙蕾雅说,“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能加入我们的机会。”   “你说什么……”   “给我教训罗莎一顿。”芙蕾雅的语气不容反驳,“如果你扇她两巴掌,那么,不管是她的罪,亦或是你的过错,我都不再追究——而且,我会允许你加入我的亲属女仆队,直接为我服务。怎么样,这个条件很诱人吧?”   当然很诱人。哪怕只是装装样子,也能换来这次事件的平息。如果被绞在那里的是自己,那别说是两巴掌,再来两把砍刀安君也不会介意。   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安君明白,芙蕾雅想要拆分自己和罗莎二人的关系,很明显,芙蕾雅不愿这二人有太要好的联系……哪怕仅仅只是苗头。   只凭几句话术,就让安君如此为难,作为修道院总管,芙蕾雅的统治能力已经算是十分出色了。   在芙蕾雅的胁迫下,安君轻叹一声,缓缓向罗莎靠近。   “很好。我喜欢听话的家伙。”芙蕾雅重申道,“鼓起勇气,你很快就能成为我们的一员了。”   “成为你们的一员啊……那我平时该做些什么呢?”   “很简单。不要问你该做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你不该做什么。”芙蕾雅说,“和这座修道院的规矩一样——第一,不许违背我的命令。第二,不许对我说谎或隐瞒。第三……不许未经我的允许,在这座城市里使用神圣系魔法……尤其是,在我面前。我讨厌不纯粹的圣职者,她们都应该由我来统治。”   “……属下很难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服从。”芙蕾雅说,“好了,现在,服从我的第一个命令——给我教训她一顿,我要见血。”   罗莎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安君,小声道:“……动手。听她的,对你我都好。”   听罢,安君缓缓抬起了手。   砰。   可下一秒,锁链忽然绷断,释放出紧紧缠绕着的罗莎。   看着罗莎身上红得发紫的勒痕,安君的指尖,流出一段金白色的流光。   「治疗术」。   “……安·凯尔拉,你应该明白,你刚刚做了什么。”   “十分抱歉,大人。”安君起身,缓缓向芙蕾雅鞠了一躬,“就算属下卑为女仆,也必须保持自己最基本的良知。罗莎前辈没有错,就算有人做错了,那大概错的也只有我。”   “你说……什么……?”   安君抬起头,直面芙蕾雅,那态度仍然谦卑,语气仍是退让,可就是那卑微的说话方式,却道出比任何修女都更有力量的反驳。   “我的意思是——我,恕难从命。”   ————   ————   作者的话:   祝大家跨年快乐~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八十五章:不安分的邀请函   “恕难从命。”   当这句话说出的时候,偌大餐厅中数百位修女忽然沉寂了。   所有目光不约而同聚焦在安君身上。错愕,震惊,不知所措……   还有怜悯。   为那即将到来的灾难而胆怯。为那灾难之中,即将被摧残的少女而怜悯。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一件事:芙蕾雅是统治者,至少,在这座修道院里,是拥有绝对地位的统治者。   而统治者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统治出现缺口——哪怕只是很小的一处缺口,也会被她眼中的虫豸撕开,直至缺口越来越大,直至统治者的地位动摇。所以,任何一点反对的声音,都会被统治者极尽全力抹除,这就是极权的根基。   而就连这份害怕,统治者也不敢向大众表现出来,作为代替,这份恐惧就会转化为另一种极端。   愤怒。   “「塔罗·正义」!”芙蕾雅全身魔力暴起,一张直径十余米的法阵自脚下顷刻展开,只是一次呼吸的时间便笼罩安君全身,“「善恶断罚」!”   下一秒,一座一人多高的十字架凭空出现,砸落于安君身后,还未等安君做出反应,数条锁链从十字架后方钻出,仿佛有生命一般向安君猛地缠去,只听一阵锁链喧哗,安君全身便被紧紧绑在十字架上,动弹不得。   (是塔罗序列……果然如我所想,凯撒帝国正在秘密研究魔女遗物。)安君也不做反应,只暗自整理着所知的线索,(先前威廉带魔女遗物去弗拉沃尔的时候,就已经传出凯撒帝国对魔女遗物的研究报告书了。像魔女遗物这种级别的圣物,本应该是一国机密才是,可威廉仍然拿研究资料当作诱饵,甚至,就算最后把遗物留给兽国,威廉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一点也不在意……原来如此。这不是反常,而是……弃子么……?)   十字架表面并不宽敞,使锁链以更好的发力角度紧缚住安君全身,锁链有粗有细,粗链条捆住安君躯干,细链条纠缠住安君的手脚,就连脖颈处也被锁链缠绕数圈,连扭头都无法做到。   “诶……?这么说,当初威廉拿来搞兽国的那些东西只是些落后的材料?”莫伽迪雅忽然钻出,挥了挥自己的手臂,完全不在意安君的处境,“那可是我的胳膊啊……呃,这么说,凯撒帝国有办法通过我的骨头,召唤出我的力量碎片?”   (毕竟已经得到过证实了啊……我们只是通过兽族祭坛胡乱倒腾,就能激活魔女遗物的力量,可凯撒帝国,却不知已经研究了多久……他们的成果怎么可能比我们少呢?)安君回应道,(我曾解析过魔女遗物,我能感知到,魔女遗物本身没有力量,但这遗物更像是某种罗盘,指引着和你有关的事物……也许是力量碎片,也许是某处的封印,甚至可以成为你的容器。也就是说,魔女遗物能做到事有很多,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巨变。)   “怪不得你之前要炖我的骨头……”莫伽迪雅也在思索,“真厉害啊,我都不知道我死后还能让世界为我做这么多事。”   (连当事人都不了解么……而且,因为你的遗物保管不当,才惹出那么多灾祸,我不觉得这很值得骄傲……算了,我的力量也是从你身上得到的,我也没资格说什么。)安君轻叹一声,(不过,既然你也从未了解,那至少可以证明,你被挖坟研究的时间并不算太久远……呃,至少应该是这几百年内的事。幸好,我们还有个活了千年的朋友。)   莫伽迪雅很想再说一次——关于自己上次来凯撒还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肯定会被嫌弃,所以索性就不再赘述了。   与此同时,芙蕾雅冰冷冷的训斥声传来:“安·凯尔拉,我要你为自己的反叛付出代价。”   安君刚想说些什么,数条锁链再次钻出,一圈圈勒住了安君刚刚张开的嘴,旋即又是数道锁链盘旋,盖住安君的双眼。自此,安君的全身再也没有一处可以自由行动的地方,双脚被紧紧绑在一起,连手指也被锁住,动弹不得。   最可怕的是,那无数圈缠绕还在收紧,丝毫没有放过安君的意思。此刻,就连胸腔和咽喉也被牢牢压制住,呼吸受阻,这已经是危险的高压紧缚了。   “嗯……啊……”肺部空气被不断挤出,在安君被枷住的口中挤压出阵阵呻||吟,连吞咽的动作都被禁止。“哈啊……”   粗细各异的锁链在安君身体上紧紧勒出骇人的变形,仿佛陷进了那娇软的肉体中,可身体却无法动弹分毫,只能任凭那锁链肆意欺凌。   ……但若说实话,倒也不是真的无法动弹就是了。   “如何啊,新人?”芙蕾雅冷哼一声,“不过,现在的你恐怕连惨叫都叫不出来了。这个束缚的强度比肩四阶魔法,和之前那个锁垃圾用的破链子可不一样,你越反抗就束缚得越紧,在你内心屈服之前,它会不断增强对你的压迫——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好好在心中道歉,然后服从于我!”   (莫伽迪雅,看到了吗?「塔罗·正义」的能力,大概是有某种控制或束缚类的效果,甚至还会影响到心灵和施法……这恐怕就是她统治修道院的关键。)安君在心中分析,(但她并没有直接对我发动精神攻击,是不会吗?还是说……条件不达标?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种控制,甚至能对魔法元素生效。)   安君的状态面板中浮现一行小字:「异常状态:元素静默。效果:范围内,神圣系以外的元素无法调用。」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异常。神圣系魔法师一直都是稀缺资源,而他们的职业又通常为圣职者,根本造不成多大威胁——这是一个专门针对魔法职业的能力,就算一个魔法师再强,就算他能以强大的力量保护自己,可芙蕾雅却能够直接压制元素本身,让对方有力使不出。   (而且,她能够无咏唱瞬发四阶魔法……这芙蕾雅绝不是等闲之辈。)安君思索,(不过幸好,铃她们大多是武道院的,不会被她克制太多……呃,不知铃现在是多少级了,希望不会和她差很多。)   “我说……你不痛吗?”莫伽迪雅并不在意安君的分析,她知道那只不过是基于对铃的关照,就算针对芙蕾雅而分析出的情报再多,到头来也只有铃用得到。“呃,我是说,不难受吗?”   (痛?你指什么?啊……你是说这个。)方才注意力并未集中在自己身上,让安君有些忽略身上的束缚,(该说不愧是勇者吗……这位芙蕾雅的实力,恐怕少说也能单独讨伐一只「破军级」魔物,按冒险者协会的标准,芙蕾雅已经站在人类世界的第一梯队了。至少……用四阶魔法,就能让我这么有感觉的人……应该绝不会是弱者。)   “有感觉?什么感觉?果然还是会痛吧?”   这时,芙蕾雅的声音打断了二人交流。   “你还挺能忍的啊,就不怕留下什么残疾么?”芙蕾雅冷声道,“还是说,你以为我不敢弄废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但把你弄残我可是一点愧疚都不会有——如果不想变成那样,就发誓顺从于我吧,内心越是反抗,束缚就会越紧哦。”   (……附带心灵感知啊。)安君身体不作反抗,精神则集中起来,异常的精神波动,让锁链受到刺激,旋即束缚力骤增,所有锁链发疯似的勒紧那娇柔的身躯,吱嘎作响。(那就让我看看,这锁链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肉体经历过逼近死亡的磨砺而得到进化,灵魂经历过时空结界的捶打而得到淬炼,如今安君的精神强度,早已不是之前那空有一身精神抗性的状态了,那强韧的精神力,已然是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存在。   而这样的精神力,让原本只用于感知常人精神状态的锁链,骤然陷入了疯狂。   喀喀喀——   “怎么回事……?”芙蕾雅疑惑地看着安君,她似乎并不知道锁链的状态,但她隐隐感觉得到,那锁链的束缚力有些不对劲。“就算是这样也不愿屈服么……哈,很好,本小姐就喜欢征服像你这样的家伙。”   咔咔咔咔咔——!   十字架已经出现了形变,锁链一度嵌进十字架中,骇人的形变声连同那幅不可思议的场面,让在场的所有修女都不禁一阵胆寒。   “哈啊……”   可安君并没有做出什么动作,锁链却在自行收缩中发出悲鸣。这不是一件好事,安君并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他只能寄希望于芙蕾雅自行放弃。   “你这家伙……!”芙蕾雅眉头紧皱,她想象不到有什么人能在这种压力下仍毫不屈服。众目睽睽之下,耻辱和挫败感仿佛一盆凉水,径直浇在芙蕾雅的头顶,这种冒犯,让她无地自容,不禁怒从心头起。“身体很结实嘛,看来,得用点力气才能让你——”   “住手!”   餐厅入口处,一位少年应声出现,让安君不禁心头一紧。   在这么多修女面前展露能力已经是下策了,安君并不想在更关键的人面前暴露更多。毕竟,从一开始,安君的目的也只是保下罗莎,顺便制止芙蕾雅的暴行。   制止就好。对于芙蕾雅,安君并不急着做些什么。   “兄长?!”显然芙蕾雅也对这位不速之客感到惊慌失措,“还有……使徒先生?!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你想在原初教会杀人么?”   “怎么会!我的魔法是自动施法单元,会根据她的意志自动调整力度,顶多就是个残废而已。”芙蕾雅辩解道。很显然,她并不了解锁链的实时力度,自动施法单元只会按既定的程式运行。“兄长大人,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把这家伙驯服——”   嗡——   下一秒,十字架和锁链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安君脖颈上的一只铁项圈,项圈外连一根锁链,延申到芙蕾雅手中。   (原来如此,这就是这个魔法的第二阶段啊。)安君审视着这只项圈,又觉得自己不该稳稳站着,就呜呀一声趴在了地上,装作半昏迷的样子。(一旦精神上认输了,意志力就会出现缺口,然后就会被套上这个东西,其内部的魔法程式又会从精神力的缺口处入侵,最后达到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支配……真是个阴险的技能啊。)   “成、成功了!”芙蕾雅雀跃一声,旋即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够沉稳,就干咳一声缓解尴尬,“好了,我已经完成自己的任务了。这位新人资质不错,很适合当本小姐的贴身仆从,我就多教育了她一会儿。”   “小安,你这是咋回事?”莫伽迪雅并不相信安君会如此轻易屈服,“你认输了?”   (只是四阶魔法就想影响到我,恐怕没那么容易吧。)安君暗自浅笑,(我只是在解析「塔罗·正义」的能力……而且,这两位来客的身份并不简单,我不想让他们看出点什么。所以,我就用精神力诱使这个魔法发动第二阶段——说来也怪,只要幻想一下被她支配的生活,就能一下子达到第二阶段的触发条件,自动施法单元都是这么好骗的么……?)   来者是两位陌生的男性。后方的高瘦男人身穿一袭白袍,看不见面孔,安君一眼便知,那位白袍人就是「使徒」了——那是红衣主教的门徒之一,每一位红衣主教都有十二位左右的贴身门徒,他们拥有独门的修炼方法,在教会中的实力和地位次于教皇和主教,却又远高于其他信徒,是一般信徒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亦是教会的核心战力。   而使徒身前,则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少年,那少年一身华美的贵族服饰,气宇非凡,只一句话,便镇住了芙蕾雅那不可一世的气焰。   “是梅林大人啊……”台下,隐约能听到几人窃窃私语,“太好了,梅林大人来了,终于可以安稳了……”   “……”被称作梅林的少年凝视着芙蕾雅,又望向那趴在地上的安君,然后环顾一圈,对餐厅内的众人喊话道:“各位修女小姐,很抱歉舍妹打扰到各位的用餐,还请大家见谅。现在,各位可以继续享用早餐了——在餐厅帮忙的修女小姐们,麻烦你们了,请恢复秩序吧。”   修女们的安心不是无来由的。即使面对修女仆,那梅林也仍是一视同仁地用敬语,没有一点作为贵族的傲慢。负责分餐的修女仆们也在梅林的话语中恢复了工作进程,为等候多时的修女们端上早餐。   只是出现在这里,一切就再次回归了常态,那梅林仿佛有某种独特的魅力,让所有人都对他感到信任和安心。可对安君来说,这彬彬有礼的贵族,远比那张扬跋扈的芙蕾雅更加深不可测。   毕竟,只有礼貌,是不可能支配这一切的。   “你没事吧?”梅林走来,扶起了趴在地上装“死”的安君,“舍妹出手没轻没重,我也管不了她,真的很抱歉。”   “……唔。”   “很痛吧?我会请使徒先生为你疗伤的。”梅林一脸担忧地说,“看到你还没大碍真是太好了。舍妹不懂事,她脾气不好,修女小姐以后还请多担待,多让着点她。”   使徒走来,没有言语,只伸手挥洒出金白色的魔息。而就是这一举动,让台下的修女们再次躁动起来。   “使徒先生竟然……竟然为一个修女仆疗伤?!”   “是啊,这也太令人羡慕了……”   梅林表情并没有多少波澜,环顾一圈后,对使徒作揖,私语两句,便牵着芙蕾雅的手向门外走去。“你过来。”   “诶,兄长,这链子还没有……算了。”芙蕾雅把手中锁链一扔,跟着梅林便走出餐厅。   餐厅之外,梅林带着芙蕾雅走了许久,最后,在一处确保无人望见的角落停下。   “到底怎么了,兄长大人?从没见过你这么拘谨……”   “芙蕾雅,我说没说过,在原初教会,不要太展露自己的锋芒?”梅林毫不委婉地厉声指责,“就连使徒都要介入干涉了,你这次做的,太过火了。”   “才没有吧……”芙蕾雅嘟囔道,“谁叫那家伙不听话……不是兄长你和我说的,要维持住对修道院的统治嘛?在那么多人面前,我要是连一个杂役都教训不了,那我的威望还怎么维持呀。”   “你真的觉得,你征服了她?”   “嗯……不然呢?”芙蕾雅疑惑道,“不过,不得不承认啊,那家伙的肉体真是强韧,扛了这么久才屈服……我猜她估计是个武修。呃……修女里有武修,还真是一件怪事。”   “……和武修无关。她是故意‘屈服’的。”梅林说,“她并不在意你的「善恶断罚」,她只害怕我——或者,她是在害怕使徒。所以,她才在我们进门后,主动向你屈服——她是在刻意隐藏实力。”   “诶?!这家伙不过是个杂役而已吧!”   “没有勒痕。”   “啊……”   梅林的一句话,让芙蕾雅怔在了原地。   “她是故意趴在地上的。她在用头发和制服掩盖自己的皮肤……可她骗不了我。”梅林说,“她身上,分明一点勒痕都没有,就好像你从来都没有绑过她。你觉得这可能么?被你的「善恶断罚」正面命中,却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除了中央教廷的人,这世上还有其他人做得到这一点么?”   “……狡猾的家伙。”芙蕾雅思索着各种可能性,“也许是障眼法,也或许……是某种极端的防御型特性。毕竟是武道修女,运气好点也不是没可能。那……兄长大人,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   “保持距离,好好观察。希望我们的猜想是对的。”梅林说,“你已经锁定了她,接下来,你尝试着从心灵层面对她进行干涉,那家伙的心智看起来并不算坚定,我们应该有支配她的机会。”   “哦……好,这个我熟。”   “嗯,也不必太在意,省得让我们露出破绽。毕竟只是个伪装拙劣的武修,不足以成为我们的威胁。”梅林规划道,“另外,让你做的事,你都做了么?”   “当然!”芙蕾雅有些得意的说,“八强队伍都被我们解决了,现在,大概都已经退赛回家了吧。不过……兄长大人,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说。”   “我们……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芙蕾雅思索着问道,“我们……把好多队伍都劝退了,这样的话,的确就能让森特托姆队提前和我们打决赛,可是……这样做真的有必要吗?他们的实力也不俗,完全可以和我们在决赛场上见,我们没必要白白给他们送便利呀。”   “便利?白送?”梅林笑出了声,“芙蕾雅,我上次让你偷看他们的比赛,你全都忘记了?”   “我记得呀。当时那个铃险胜了肖特……可肖特也留了一手,所以,这么看来,铃·凯尔拉的实力也就那样,和普通人对战倒是有点才能,但面对同为勇者的我们,那家伙可是一点获胜的机会都没有啊。”   “我告诉过你,不要低估任何人,尤其是「勇者」。”梅林说,“「勇者级」是这世上进步最快的特性,只要给她一点机遇,她很快就会突破自己的瓶颈,爆发出常人无法理解的潜能。”   “可是她才40级左右吧?她和我们之间的差距,她一辈子也补不上来。”   等级的差距,会带来巨大的效果压制,无论是属性还是技能效果。因此,高等级对战低等级的结果,往往就是碾压。   “「勇者级」,是能够越级挑战的英雄特性。”梅林淡淡地说,“这句话所说的,不只是因为勇者级拥有远超普通特性的属性补正,更是因为……「勇者级」那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实力暴涨。你回忆一下,当年你从LV10提升到LV40,用了多久?”   “十年。”   “那,你从LV40,升级到LV65,又用了多久?”   “……八个月。”   “是的。可从LV40到LV65,这个跨度,远比你升级到LV40要大得多。”梅林说,“可是,自从你升级到LV65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停滞不前,直到现在……这当然不能怪你,毕竟,你也只是回到了正常的升级速度。可问题,就出现在中间那一段暴涨期。而那铃·凯尔拉,很可能就正处于这个时期。”   “……原来如此。是为了阻止她快速升级吗……?”   “不止如此。我发现,「武者」的「超悟性」正在被激活。”梅林说,“面对肖特,铃·凯尔拉甚至模仿出了那家伙的「幽冥箭」……八强队伍里,也不乏许多拥有麻烦技能的家伙,一旦被「武者」模仿、融合,那么,在和我们的战斗中,可能就会出现变数。所以,我不能让「武者」继续和其他队伍战斗了。”   “唔……「超悟性」确实很麻烦啊……兄长大人说的是。”   “「勇者」和「圣骑士」漂泊不定,「弓兵」已除,「暗杀者」早已不知所踪……只要压制住「武者」,那凯撒帝国剩下的「神谕」和「遗物」,自然就是你我兄妹二人的了。”梅林笑着抚摸芙蕾雅的额头,“再然后,我们的理想,就可以实现了……”   “真好。”芙蕾雅也幸福地笑了,和她先前在修女们面前张扬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那样真好。果然兄长大人不会让我失望。那,既然要压制「武者」,我是不是还要做点别的?比如……”   “激烈的事,就不必了,毕竟,我们的首要目的,是将「武者」收服到我们麾下。”梅林说,“如果能让铃·凯尔拉为我们做事,那我们的未来就会事半功倍。所以,最好对她好一点……对了,我有个不错的想法。”   “兄长大人请说,我一定能做好。”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梅林略一思索,从怀中取出一张信纸,“现在,主办方已经在我们的要求下,提前了决赛进程,那么,作为参赛选手的他们,自然也得提前在赛场附近训练吧……呵,这样正好。”   芙蕾雅接过信纸:“难道,兄长大人要……”   “没错。我要请他们参观参观……这座即将成为战场的「原初教会」。”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八十六章:和那不安分的预感   夜。   安君敲过钟,然后回到钟楼的地下室,自此,他结束了在原初教会第一天的工作。   脖颈上仍留着项圈,只是锁链消去了大部分,只留一小截链条。不过还好,芙蕾雅没有继续为难二人,今天的工作里,也没有其他人对自己指指点点。   回到盥洗室,脱下衣服,倒上一桶凉水。安君摸了摸项圈,然后用力一掰,把项圈掰成了两截,放在一边,然后沐浴。   “就,这么掰了?”莫伽迪雅愣了一秒,“我还以为这玩意挺硬的。”   “明天早上再粘上就好。这东西,刚套上的时候就感觉挺脆的,迟早得坏,以后还是要去加固。”安君洗完脖颈,又拿起项圈在水里涮了涮,拿毛巾擦干净。可就当两截项圈被捏在一起时,一道魔光闪过,两截项圈合二为一,再次合成为完整的项圈,让安君不免为之一愣。“啊……果然,是会自动修复的啊。也好,省下买胶水的钱了。”   “为什么想用胶水粘啊……”莫伽迪雅一时间也不知道重点在哪里了,“不是,我说,既然你想要伪装,那你好歹给人家芙蕾雅一点面子吧?”   “装不住啦,都太精明了。那个芙蕾雅根本就不好骗,与其拙劣伪装,还不如让她在努力之后给她点甜头,这样她就会本能地相信自己,这就是人类的本能。不过,至于另外两人……肯定是骗不过的,迟早要被拆穿,所以,如果威廉来的再晚点,我就打算等铃打完决赛就带她跑路。”安君轻叹一声,又用力一掰,项圈再次碎成两半,发出清脆的金属崩断的声音。然后合在一起,项圈迅速复原,旋即再次掰开,就这么重复几次,仿佛在来回揉掰臂力棒,顿时,盥洗室内回荡着啪嗒啪嗒的声音。“喔……像吸铁石,有点好玩。”   …………   ……   七天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君发现,修女们会对自己打招呼了。   这听起来似乎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当安君和罗莎走在一起的时候,安君才忽然感到有些异常。   “早上好,安修女。”   “……早上好。”   安君点头应着,可那两位路过的修女却并没有向罗莎问好,尽管罗莎就在安君身边。   自从芙蕾雅来餐厅搞过一次下马威之后,安君又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这些天里,芙蕾雅也好,梅林也好,这些有权势的大人物们就再也没来过这里,安君就过着每天早起敲钟,然后前往餐厅做服务生的生活。不算辛苦,每天还有额外的补贴,对安君来说,这样的生活让他十分满足。   由于「适应度进化」和防御类属性对身心的调整和保护,让安君并不会对枯燥的事感到厌烦,这种平庸的生活,也仍会给安君带来点滴的满足感。   “罗莎前辈。那些魔道院的前辈们……是不是格外在意我?”   “才注意到啊……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罗莎漫不经心地回答,并没有因此停下手中的活,她把抹布在水桶里涮了两遍,继续擦拭着面前的窗台。遥长的走廊里,数十个大型窗台带来巨大的工作量,足以让常人望而却步。“她们估计是把你当同类了。另外,你最好还是记一下那些治疗术士们的院名,她们不是魔道院的,而是圣愈院……算了,这知识也没什么用,下次见到领导的时候注意一下就可以,不然容易闹笑话。”   “喔……好的。那,这些……圣愈院的前辈,为何会在意杂役部的我呢?明明罗莎前辈才是长修女,按照礼节,那些见习修女应该对正式修女行礼才对。”   罗莎的手停了半拍,沉默了一秒。   “……你会对路边扫大街的清洁工打招呼么?”   安君一愣,隐约感觉到自己兴许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抱歉。我……我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没在怪你,我说话比较直,要是有哪句你听了不舒服,也别往心里去。”罗莎淡淡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在原初教会,杂役部和圣愈院的学生,虽然都是修女,但彼此并不平等。对她们来说,我们这些做修女仆的,就和其他学院里请来扫大街的清洁工没什么两样……你以前也在一些院校或餐馆里待过,你应该懂那种感觉。”   安君点点头。尽管安君自诩从未歧视过那些工作人员,但安君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少主动向他们问过好。   “可我……也是清洁工的一员呀。”   “你不一样。”罗莎伸手,指向安君的脖颈处,那里,是一只漆黑的金属项圈,项圈前扣着一小截锁链,只有六环。这是芙蕾雅的「善恶断罚」在安君身上留下的印记。“你被她标记过了,现在,你应该是芙蕾雅的人了。”   “唔……?我没懂。”   “你以后会懂的。她们都是这样。”罗莎又指了指方才那两位打招呼的修女,“你看她们的左手无名指,上面有个黑色的指环,那也是「同类」的证明。只不过,你身上的比她们的要大些,你的是项圈……最好注意着点,我很少见到这修道院里有人被芙蕾雅戴上项圈,那家伙一定是注意到你了,她肯定会经常找你麻烦。”   “这样啊……”这么想来,那芙蕾雅让众修女对她言听计从的统治力,恐怕正是和这技能有关。安君这样想着,双手摸了摸脖颈上的项圈,想要仔细琢磨这项圈的特性,于是猛地向两侧一掰,项圈顿时碎成了两半。“看来这个东西还是很值得研究的啊……罗莎前辈,你对这种东西的了解程度有多少?”   罗莎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安君,瞪大眼睛怔在原地。   “你……就这么给掰了?”惊愕的情绪溢满在罗莎的脸庞,“这东西……你是怎么破坏的?”   “啊……?原来是不能掰的吗?”安君赶忙将两截项圈套回脖颈上,随着一阵魔光闪烁,项圈自动修复。“我……我还以为是装饰品。”   “我从来都没见过有人将它破坏!”罗莎放下手中的东西,抓起安君的项圈端详起来,嘴里碎碎念着不可能。“不应该啊……芙蕾雅召唤的刑具,应该比任何东西都要坚固……!”   “太……太近了……”安君的脸几乎和罗莎贴在了一起,“可能项圈比较特殊吧,和指环什么的不一样。”   “不对……安,有些事,千万不要对外说。”罗莎左右环顾,发现周围无人,才压低了声音对安君耳语。“据我观察,芙蕾雅可以给那些向她屈服的人套上某种枷锁,最常见的形式,就是戒指。而被锁住的人,会变得对芙蕾雅越来越忠诚,最后成为她虔诚的信徒……我之前不敢对你说这些话,是因为我担心你也会变成这样,最后让我惹祸上身……可现在,我知道,这东西应该对你无效了——我有预感,你能够改变这一切。”   (中大奖了。)安君内心窃喜,表情却仍不动声色。(果然,向罗莎摊牌是正确的。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也不会顶着巨大压力做出忤逆芙蕾雅的事。)   “……请告诉我吧。我会努力的。”   “芙蕾雅一直统治着这座修道院,少说也有五年了。”罗莎严肃地说,“只有修道者和贵族才能在她的允许下参观修道院……可是,外人从来都不知道修道院内部的情况。芙蕾雅利用那份可怕的力量,一点点统治着修女们的思想,她肯定是想和她那个兄长一起,支配整个原初教会!”   “……皇家那边没有行动吗?怎么会默许他们这样做?”   “恐怕就连皇家,也要看他们兄妹二人的脸色。”罗莎的表情有些复杂,“有传言说,凯撒国王病重,是芙蕾雅他们续上了国王的命,所以,梅林和芙蕾雅在原初教会和皇室内部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皇室自然就默许芙蕾雅在修道院为所欲为了。”   安君刚想再问些什么,几个脚步声传进了安君的耳朵:“……等会再说,前辈。有人来了。”   自从「遗传算法」升级之后,「适应度进化」让安君各方面的感知力也在缓缓提升。头顶的兽耳微微摇动,扭向了脚步声发出的方向。虽然这对耳朵没有真正的听力,但安君发现,只要动动耳朵,似乎就能暂时增强听觉和感知能力。   看来「狐狼化」对自己的影响也会被「遗传算法」所残留。和LV3时不同,LV4的「遗传算法」不仅能对属性值生效,对身体的各项指标也仍能起作用,看来,这种超量再生的效果也延申到了五感上,于是在潜移默化中,身体就会变得越来越敏感。   过了半分钟,走廊尽头缓缓走来三位年轻的修女,她们一人抱着一摞书,有说有笑地漫步而来。   “……上次那个不听话的家伙呢?我好久没看到她了。”   “据说因为被大人惩罚,病重了呢。后来?也许被送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吧,反正这辈子应该也和我们无缘了。”   “欸——真的假的?送出去的话,就代表很糟糕了吧?”   “谁知道呢?谁让她自己不听话,活该……啊。那个是……”   那三位修女一副十三四岁的模样,正值无知叛逆的年纪。她们身上穿着有装饰物的修道服,应该是圣愈院的学生。她们看到安君,先是一愣,然后加快步子围了上来。   “糟了……是亲卫队。”罗莎喃喃道,“……安,不要盯着她们看。”   安君这才看到,这三人的手上没有戒指,取而代之的,是左手手腕处的一只手镯——那形状宽似腕带,通体灰黑,材质和安君的项圈大概相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只要不盯着她们看就能没事了么……)   “看,快看,那个亚人,是不是芙蕾雅大人收的新人?”   (……好吧,很明显并不行。)   由于安君的兽耳,所以很容易被他人当成是亚人,久而久之,只要是不必要的场合,安君也就很少为自己解释了。   “诶,真的啊,头发的颜色也好稀有,挺漂亮的嘛。”其中一人将手中的书放在窗台,然后抓住安君的脸扭了过来,“真好,真可爱,这样的家伙才好玩。”   “唔……”   “别玩了。”另一位修女不耐烦地说,“再不把这些书放回去,图书馆就要关门了。”   “可是我累了嘛……要抱着书走那么久。”修女叹着气,拽起安君的头发一阵把玩,“哎,正好,这里正好有个女仆,你去把这些书搬到图书馆吧。”   “诶……?”   “你们也来。你们应该刚当上亲卫队不久吧,我来教你们怎么使用修女仆吧。”修女对身后两人说着,搬起那摞书就塞到了安君怀中,然后又将另外两人的书也取来塞给安君。随后,修女的手镯魔光一闪,一条锁链从手镯上凭空出现,旋即延申生长,最后链接到安君的项圈之上,“这是芙蕾雅大人赐予亲卫队的权力,除了有手镯之外的家伙,我们都可以随意使唤哦。”   “……”安君看着那手镯和锁链,不禁陷入了沉思,“原来这个能力还可以扩散到他人身上么……明白了。”   “嘟囔什么呐?还不快走?”修女用力一拉,拽得安君一个趔趄,险些把书晃倒。三摞书堆在一起,重心很是不稳。   安君大概有些理解,为何就算芙蕾雅不在此处,也很少有人敢议论她了。这些亲卫队,远比芙蕾雅更加勤恳,也远比芙蕾雅更懂得该怎么使唤人——她们把芙蕾雅的力量当成是自己的权力,然后全心全意为之努力,明明手上也有枷锁,却为这自己仅有的、能够使唤他人的「权力」而倍感荣幸。   一旁的罗莎则小声对安君说:“图书馆的话……去吧。多熟悉一下这周围的路。”   安君听得懂罗莎的潜台词,她想让安君记住原初教会的环境,也想让安君在亲卫队身上了解更多情报。若天天只在餐厅和钟楼之间往返,那无论多久也无法对这原初教会有更清晰的认知,更别提改变这修道院的环境了。   就算具体含义很是模糊,但多在教会逛一逛也没害处。   …………   ……   与此同时,凯撒王城,内城,原初教会北门。   “喔——”   为了今天,少女特意梳了次头,给自己的右侧发梢扎了个辫子,由于手法生疏,所以辫子的模样略显拙劣。印象里,这是她为数不多自己给自己打扮的日子,她很少注重自己的外貌,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同伴顺手给她梳好头发,所以在没有同伴的时候,她的短发就常常显得凌乱。   棕色的短发比以往整洁了一些,数个月未有修剪,原本英气十足的短发也已然过肩,有了些青涩的韵味。   “原来这整座城市都是原初教会吗……?好壮观。”   “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乡下人。”身旁,紫色短发的少女嘲讽地瞥了对方一眼,“看我干嘛?别不服气,我可是咱学院的常胜将军,作为队伍代表,我已经来这儿好几次了。”   “烦诶……自从来到凯撒,你总是动不动就要炫耀,比赛打的多又怎么样,还不是每次都止步十六强。”   “喂,我也是有进过决赛的好吗?真是的,我可是你学姐,哪有你这么揭学姐短的。”   “别吵了。”一位少年拿着一沓资料,打断了二人的拌嘴,“铃,薇娅说的对,你好歹也尊重一下你学姐,说你两句又不会让你少块肉。还有薇娅学姐,你也别总是挑衅铃了,铃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多少也要有点学姐的样子吧,整天和学妹在一些幼稚的问题上争个半天,哪里还有个学姐的样子。”   “西恩——真是的,你又偏袒铃。”薇娅嘟嘴娇嗔,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唔……好啦,谁叫我是你们的学姐。快走吧,一会我来带你们找好玩的地方。”   来者三人,便是森特托姆队的成员,西恩、薇娅,以及安君的妹妹,「武者」铃·凯尔拉。   西恩看着手中的文件,若有所思。   几日前,西恩收到了一封特殊的邀请函,信上是凯撒一队的署名,目的是邀请西恩等人前往凯撒王城,提前适应比赛场地。此外,凯撒一队还为西恩等人筹备了食宿和训练场地,几乎将所有该准备的都备好了,只等西恩前来。   “记住,我们不是来玩的。凯撒一队先前劝退了其他所有参赛队伍,如此火急火燎地想和我们见面,未必是什么好事。”西恩凝重地说,“以防万一,我们不能在这里住太久。我已经让薇恩和黑学姐在城外接应,注意保持联络。”   “……我觉得,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拒绝他们。”   “不……还是要去的,我们迟早都要去的。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邀我们前往,那我们也没有理由拒绝他们的‘好意’——可具体这好意是什么,就需要我们亲自去确认了。”   西恩浅笑一声,挥了挥手中的信纸,带领二人向内城进发,只留下意味深长的一段话。   “——我有预感,我们会在这王城里……找到很有趣的东西。”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八十七章:同为枷锁   曾有位名人说过这样一句话:若世有天堂,那必然会是图书馆的模样。   安君对这句话坚信不疑——倒不是说他信奉世上有天堂,而是相信那想象中的天堂必然会是一座巨型图书馆的样子,无论虚幻与否,都是一种如梦的诗意。许多人以为,跟书籍和学识有关的事物总是那么死板无聊,可实际上,那些无聊的地方往往只是追逐名利的产物,它们各有自己的目的,唯独浪漫者踽踽独行。   真正的图书馆,亦是一种艺术藏馆——甚至,图书馆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   比如安君面前,这座名为圣卡洛斯修道院图书馆的建筑。   自从来到凯撒王城,安君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开拓了许多。安君曾以为莱茵大教堂已经是他能见到的最大建筑了,毕竟那可是红衣主教入驻的地方。可未曾想,在这凯撒王城里,仅仅一座图书馆,就已经超出莱茵教堂近一倍的规模。   占地约五六个足球场大小的巨型建筑足有十二层,肃穆的教堂式风格带来庄严的宁静,仿佛方圆数里都被这书香净化,让一切都沐浴在春风般的祥和中。   洁净的白石板路愈发宽敞,先是蜿蜒,然后笔直地通向那座图书宫殿,最后豁然开朗,在图书馆面前化作一片巨大的广场,鸟语花香。   两旁,深秋的红叶盎然,常青的草坪上有修女潜心阅读。宽阔的白色广场上有修女仆在清理落叶,亦有人在修剪灌木。中央的喷泉流淌着三层水幕,滑落出并不惹耳的潺潺细语。   石椅上有两位年轻的修女互相依靠,轻闭双眼仿佛休憩,她们沐浴着秋日的明媚,二人偶尔的交谈也只是耳语,不愿打扰这份圣洁的静谧。   可就在这如画般美丽的场景里,路过了一个与这氛围格格不入的、被锁链牵着走的白发修女。   “……”莫伽迪雅双手抱胸,跟在后面沉默了许久。“……我说……这个样子会不会被人议论?”   (看来目前并不会。)安君在灵魂频道回应,(或者,本应该会,但是大家都习惯了。既然她们也不尴尬,那我又何必在乎这些目光。)   前方,那位亲卫队的成员手腕上挂着锁链的另一端,她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能向后辈展示自己的新玩物,这种受人瞩目的一幕挑动了她的虚荣心。   “啊呀,新人,你怎么还是这么淡定?明明被我牵着示众,可你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一点也不害怕?”   “……”   面前这位牵着安君的修女,似乎是叫迪埃妮,但姓氏过于复杂,所以安君并不想去记。这几人在路上的说笑让安君听到了不少未知的消息,比如她们的名字,或是图书馆一天内的作息。   “哦……我明白了,你是乡下的亚人。”迪埃妮讥笑一声,在她眼中,乡下和亚人,这两个词都不是什么美好的象征。“像你这种人大多都会被抓走,然后成为奴隶,所以,你就习惯了被这么对待是吗?真是可怜。不过,想通过加入人类的教会来得到合法身份,你这算盘未免也太无耻了吧?”   “……”安君不反驳,也不回答,这种无意义的低级挑衅并不能触动安君的情绪。安君只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只要和这教会有关的,无论什么都行。所以除此之外,普通人的冒犯,丝毫不会让安君在意。   “问你话呢?哑巴了?”   “……抱歉。”安君抱着高高的一摞书,敷衍地回答着对方的讽刺,可目光却落在那巨型图书馆的内部。   知识。无穷的知识和艺术吸引了安君的目光,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异样的气息从那图书馆的最深处隐隐传来。   嗡——   那是这座原初教会中从未有过的,强大的魔力反应。   “……你也感觉到了?”莫伽迪雅忽然严肃起来,“整座图书馆都被一张结界庇护——不、不止一张,是许多层高级结界的复合体——如此高密度的结界……却没有一丁点多余的力量泄露,从远处根本察觉不到。”   (不止如此……这种高强度的结界内,却没有一个人对此有感知。就算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普通人也根本感知不到结界的存在。)安君刻意收敛了自己的魔力,通过调整纹章的效能,大幅压低自己的魔法力水平,同时解放了自己部分的魔抗性。这座结界的效果还是未知数,但安君感觉得到,能创造如此强度的结界,其施展者绝非泛泛之辈——他不想被这种级别的强者盯上。(就算是我……即使拥有「狐狼化」带来的感知力加成,也只能勉强察觉到结界的存在。)   “只是一座图书馆而已……这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啊?”   (这不就正好去确认了么?)   “喂喂喂——你这家伙怎么跟个木头似的。你倒是给点反应啊,真无趣。”迪埃妮对安君那逆来顺受般的态度感到很是无聊,仿佛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她猛地一拽锁链,顿时晃动了安君手里那摞高耸的书,随着一阵喧哗,书本散落一地。迪埃妮见状,催动魔力将链条缩短,顿时将安君拉到自己面前,旋即伸手一扯,用力揪住了安君的长发,“又无趣又没用,神明把这么好看的脸蛋和头发给你这种人真是浪费。”   “……”   “看什么呢,还不去捡?”迪埃妮拽着安君的长发向那片狼藉甩去,“真是的……看到你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来气。”   安君也不答复,只是默默蹲下身,收拾起那堆书本。   “明明这么听话,却一点也不害怕我……那个表情真是看一眼都觉得恶寒诶。”迪埃妮也不知怒从何起,也许是嫉妒安君的容貌和秀发,也许是难以理解那毫不在乎的神情,无论哪一个,都让她心生不悦,尤其是在两个后辈面前,更是展现不出作为前辈的威严。“让我想想……对了,干脆把她的头发剪了,怎么样?你们谁那有剪刀?啊,想起来了,修草坪的那些家伙手上应该有类似的家伙,耶莱雅,黎维,你们俩去帮我拿来吧。”   “喂……等等,迪埃妮,你冷静点。”那位亲卫队的同伴终于开口制止迪埃妮,“你做的有点过火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修女,不是你真正的宠物。”   “宠物?这个词挺好。如果我说,我就要把她当宠物,你们还要替她说话么?”迪埃妮皱眉道,“耶莱雅,我可是好心在教你该怎么当好一名芙蕾雅大人的亲卫。”   “……你是亲卫队的前辈,和芙蕾雅大人的关系也更亲密,也许你比我们更有话语权……但是,我们都是亲卫队成员,我有权监察你的行为。我不觉得芙蕾雅大人允许你在图书馆门口大搞欺凌,尤其是不该在这里剪掉她的头发。”   “你在……教我做事?”   “我只是在劝你冷静。”   “那家伙是个亚人,不知道来自哪国的亚人!她想通过原初教会得到凯撒帝国的身份,你不帮我说话,却给异族人发善心?这里是什么地方,还轮得到你来装圣母?你想想吧,这里是凯撒帝国!难道在凯撒,该滚的还是我们凯撒人了?”   “……注意你的言辞,你是修女。”   “大人。”安君抱起那摞书,向二人走来,打断了她们的争执,“感谢您为我说话,不过,只要能让大人们高兴,不管做什么,我自是没什么怨言。”   “你……”   “只是,有些话,我想送给这位迪埃妮大人。”   “哈?”   “傍上位高权重者的大腿,并借此得到的力量,终究不属于你自己。只因为上位者的强大而感到与有荣焉,只因为上位者的施舍而自觉高人一等,那么,你总会有摔下来的一天。而当那天到来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自己那傲人的权威也不过是假面一张,那为之奉献全部的力量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你只会比旁人摔得更痛。”安君毫无顾忌,语气却格外平淡。   只有无能者才会珍惜那来之不易的权能,哪怕只是短暂的黄粱一梦,也足以让他们为之沉醉。   自命不凡却又无能的人,既接受不了现实的平庸,也下不了决心改变自身,可他们却又妄图得到旁人的赞许和羡慕,于是,这无能的内心便会被虚荣占据:他们选择用华丽的伪装掩盖自己的腐烂,用浮夸的言行遮蔽自己的懦弱,用他人的光辉粉饰自己的无能,然后挣扎着用各种方法让自己显得更加闪亮,只为满足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而当真相被揭穿的时候,这种人的反应也往往是最激烈的,毕竟,「无能」是他们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疤。   “你说什么——?!”   “相比起我,也许您才是更逆来顺受的那一位。”安君的微笑和这番话的氛围格格不入,让人感到很不舒服。“……明明你我都被枷锁困住,可你却认为这是光荣。明明你自己也打不开这枷锁,可你却将其视若珍宝。”   “你……”   “生气了吗?这只是一句谏言,听进去的话,对您有好处。”   “……哈,哈哈。我才不会为一个仆人的杂言而动肝火,你把自己当什么了?”迪埃妮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从安君手里拿过那堆书籍,很沉,险些没能拿动。然后迪埃妮将书籍分给身后的二人,自己则拽着锁链把安君拉向了不远处的栅栏旁,“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一样,都是被芙蕾雅大人锁住的家伙?”   迪埃妮说着,又默念了几句咒语,旋即手腕上的金属腕带忽然断开,迪埃妮拿起腕带又将其扣在了栅栏上,随着一阵魔光闪烁,腕带复原,牢牢和栅栏锁在一起。   “……”   “哈——怎么样,这是芙蕾雅大人给我们亲卫队的力量,我们不仅有使唤你们的权力,还能自由给你们开关锁,但没有芙蕾雅大人亲授的咒文,你永远也解不开自己的项圈。”迪埃妮得意地笑了两声,“抱歉啦,宠物是不能带进图书馆的,你就自己慢慢在这里等着吧!耶莱雅,黎维,我们走。”   后面的二人投来一阵怜悯的目光,可又不敢做些什么,于是只好跟着迪埃妮进了图书馆。周围人静静看着这一切,也不敢多做言语,又不好意思再待在这广场,于是纷纷起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毕竟作为圣职者,总要抱有慈悲之心,若不能解决问题,就只好起身离开,让这一切远离自己那慈悲的视线,她们柔软的心肠看不得有人受苦。   “……唉。”安君轻叹一声,喃喃自语。“她以为自己解开了枷锁,可那也只是因为她被锁进了更坚固的牢笼。我的锁链只是虚假地披在身上,可她的枷锁却真实地刻在心里。”   “毕竟她也没能力自救啊。”   “所以,才更可悲。她只能这样一条路走到黑了,所以她只能变得越来越极端。”安君看到周围人已经走远,于是站起身,向图书馆内部走去,下一秒,锁链忽然崩断成几截,铁项圈随之破碎,化作两个半环。“……果然。这种枷锁,会被受锁者的灵魂影响。对我来说,这些锁链和巧克力一样脆弱,可对她们而言,这锁链坚不可摧。”   “……看来那个家伙基本是没救了啊。”莫伽迪雅也叹息一声,“怪不得你一副根本没打算教训她的样子。这算是某种临终关怀么?”   “啊,那倒不是。我只是单纯的不想搭理她而已。”   “呃……”   “不过……至于她未来的路,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她迟早会被反噬,能不能改命,全靠她自己的念想。”安君轻叹一声,“而我,救不了她。”   …………   ……   凯撒王城内城,原初教会北门。   “久等了。这教会实在辉煌,我们找了许久的路才找到你们。”西恩对面前的人们这样说。   大路中央,两男两女站在显眼的位置,迎接着西恩等人的到来。西恩认得其中两人,金发的少年梅林,和那华丽衣装的修女芙蕾雅。他们身后,身穿紧身袍装的少女轻靠在一个两米多高的大汉身旁。   “哪里。我们也只是刚到。”为首的金发少年笑脸相迎,“简,杨,你们去帮客人提行李。”   “不必客气了。”西恩伸手拒绝,又转而向那金发少年握手示意,“感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们的行李不多,还是不要麻烦你们了。”   “……您客气了。”金发少年微笑着环顾一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名为冯·梅林·凯撒,在我身旁的是舍妹,冯·芙蕾雅·凯撒。这二位是我们的队友,他们是姐弟关系,姐姐名为简,弟弟名为杨,他们……也都和我们一样,是被陛下赐姓之人。”   赐姓制度,西恩也略有耳闻。相传得到凯撒国王赏识之人,都会得到国王的赐姓,被赐姓者会改姓为凯撒。但和凯撒皇室不同,他们的名字前会额外加一“冯”字,用以区分。   这个制度并非传统,而是近年来才出现的政策。可具体的因果却无人得知。   “我叫西恩。这二位,是铃·凯尔拉和薇娅。”   “您二位的贵姓……?”   “对我们这些森特托姆的平民而言,姓氏只是装饰品。”   “不要这么说。凭您的实力,您以后也可以得到凯撒皇室的赐姓。”梅林笑道,“对了,薇恩小姐和黑小姐在哪里?”   “谬赞了。”西恩先是点头回应,然后又说:“她们二人有要事处理,不能前来。不过请放心,她们来得及参加决赛。”   梅林沉默了两秒,然后浅笑一声:“看来,西恩同学还是对我们有戒心。”   “梅林先生多虑了。不过是些私人要事罢了,谈何戒心。”西恩也微笑回应,“对了,寒暄的话就留在路上讲吧。可否麻烦先生带我们参观一下教会?”   “……当然。简,杨,你们两个先去准备客人的住所吧,我和芙蕾雅带客人在这附近参观参观。”   被称为简的少女发出了不情愿的声音,她郁闷地来到铃的身边,悄悄耳语一句:“别让我们太失望哟。”   “……”   “啊哈哈,放轻松。”简轻拍了拍铃的肩膀,“至少我是很友好的啦。”   简的表情转变得很快,她轻快地转了个身,然后一跃而起,坐在了杨那宽大的肩膀上:“杨,我们走。”   “别在意,她总是这么不讲礼数,还请多包涵。”梅林向西恩等人解释,而杨则载着简一言不发地跑向了远处,几秒便不见了踪影。“不多寒暄了,各位,请随我来吧。”   “……铃。”薇娅悄悄拉着铃走到一旁,耳语道,“他们是故意的,那是在展示……刚刚那个大块头有点不对劲,你能感觉到吗?那个肉体内蕴含的力量,简直就是怪物……!”   “……像怪物的家伙多了,不缺他一个。”铃苦笑一声,看向前方领路的二人,“或者说,能留在凯撒一队还不是怪物的家伙……恐怕才是真正的怪物吧。”   ……   有那么一刻,铃·凯尔拉看到了真正的怪物。   在铃的眼中,前方那梅林的身上,有一只巨兽腾空而起,旋即急速膨胀,只在眨眼之间便遮蔽了整片天空,顿时昏天黑地风暴四起,乌云凝聚成怪物的巨爪,然后向铃扑面而来……   可再定眼望去,世界却又重归平静,仿佛那一切只是瞬间的幻觉。   “铃……?”   “啊!”铃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处,她环顾四周,才发觉众人来到了一座白石铺制的广场上,而不远处的前方,是一座十二层的巨型建筑。“我这是……”   “你怎么一路上都在发呆啊?”薇娅不悦地埋怨道,“我叫你好几次,我还以为你被这些风景给惊呆了……真是的,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啊。”   “……我们走了多久?”   “累了?这才刚五分钟啊。”   “五分钟……?!我……我怎么……!”铃忽然感到一阵胆寒,“不对劲……!我发呆了五分钟……?!为什么……我根本没有意识!”   “哈啊?”   听到二人谈话,前方还在交谈的西恩和梅林二人赶了过来。   “头晕?”   “……嗯。”   “很正常。”梅林安抚道,“这座原初教会内部拥有特殊的结界,有些人对魔力反应比较敏感,就容易出现头晕的症状,更何况是作为勇者的铃小姐。不过没关系,适应几分钟就好了,请放心,这里的结界对人体无害。”   “……谢谢,好多了。”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还请和我说。”梅林关切地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铁盒,打开盒子,里面有一条漆黑的项链。“这个项链具有保护精神力的效果,这教会里许多人都在用,它可以缓解您的精神压力,让您舒服一点,我来给您戴上吧。”   梅林伸手,解开项链,然后走到铃的身边——   啪。   一只手忽然伸出,握住了梅林的项链。   “铃,你怎么可以麻烦梅林先生?”   “西恩……”梅林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哈,我明白了。西恩先生,您还是不待见我们。我们对您的诚意,看来还不足以让您放下戒心。”   此刻站在铃面前的,正是西恩。   “您说笑了,梅林。”西恩微笑着推回那条项链,“您和您的队友可是世界级强者,要打败我们简直易如反掌,自然是无需冷箭阴招,所以我们怎会对您有什么戒心呢?只不过是礼数在身,我们这些平民,受用不起您的礼物,更不应该让您亲手为之佩戴。”   “哈……您说笑了,我们以后也许会是同学,甚至会成为出生入死的公会同伴,我只是想提前和你们搞好关系罢了。”梅林笑道,“我甚至让你们提前进入了决赛,只为了能尽快和你们合作。”   “是么……可我听芙蕾雅小姐的意思,你们不应该那么重视我们才对吧。”   “……听起来,似乎是舍妹在为你们治疗的时候,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十分抱歉,我会教育她的。舍妹从小娇生惯养,时常出言不逊,可她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喜欢人前逞能……还请多包涵。”   “那,看来是误会。”   “哈哈哈——那当然是误会了。”   三言两语之间,西恩和梅林彼此间充满了试探,可铃的目光却落在了另一边。西恩说过,对话的事要交给他,自己和薇娅则要尽可能少说话。   于是铃走到栅栏边,缓缓蹲下,做休息状。吸引她目光的,是栅栏上半截断裂的锁链,和洁白的栅栏不同,那断链通体漆黑,捏上去却又是金属的质感。   “可这是什么?”铃问,“难道这座教会,很喜欢用这种漆黑的金属么?”   “……”梅林略一沉默,然后才答道:“当然。这是原初教会的自研的金属材料,很适合做装饰品。”   “可是,会有人用破碎的铁链子给栅栏做装饰吗?并不好看。”   “这个……”   “当然是有人在这里养过宠物咯。”从大型建筑之内,芙蕾雅缓缓走出,来到众人身边。“后来没带钥匙,就把锁给砸了呗。应该是刚砸不久,来打扫的人还没到。”   芙蕾雅和梅林二人彼此使了个眼色,这条断裂的铁链,似乎并不在二人的意料之中,只好敷衍回答。   “对了,芙蕾雅,情况怎么样?”梅林转移话题,“我们能进图书馆参观吗?”   “现在闭馆了。”芙蕾雅说,“毕竟是午休时间……所以,我的建议是,先去餐厅吃个午饭。”   薇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图书馆竟然在中午会闭关么……”   “毕竟是凯撒帝国,一天只能开放八个小时,所以中午这种人少的时间就干脆闭馆了。”芙蕾雅漫不经心地带路道,“就算是圣卡洛斯图书馆也一样。”   铃静静观察着那条断裂的铁链,漆黑的金属上,有一物吸引了铃的目光。   那是……一根雪白色的发丝。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八十八章:异面幕后   铃·凯尔拉捻着那根长长的白发,若有所思。   “铃?怎么了,又头晕了?”   铃将那根白发系在一小截碎锁链上,悄悄装进了口袋。她抬起头,凝望着面前的巨型建筑,恍惚中,好像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穿梭在那繁杂的走廊,可再定睛一看,那身影却已经消散如烟。   “不……我没事。我只是……好像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在里面……”铃小声回应着薇娅的关心,“也许又是幻觉,我好像看到了……安姐?”   “啊……坏了,坏了坏了,这里的结界让你本就脆弱的心灵雪上加霜,都出幻觉了……别想了别想了,别到时候又郁闷了,你一郁闷,我都害怕。”薇娅的话不知是在安慰还是在埋怨,“西恩——你快过来哄哄她,这家伙的相思病又犯啦。”   “喂!才不是啊!你乱说什么呢。”铃尴尬地拉住薇娅,赶忙堵住对方的嘴,“我……我才没有那么脆弱,我已经习惯没有安姐的生活了……这只是结界造成的幻象而已,我已经适应了。”   ……   与此同时。   白发的修女走在螺旋向上的楼梯,向下看去,富丽堂皇的景色一览无余。这偌大的图书馆里空无一人,严格的八小时制度让这座宫殿也进入了甜美的午睡。   木制结构的扶手吱吱作响,回声在墙壁间轻盈地雀跃,楼梯螺旋而上直至顶层,修女缓缓漫步,参观着每一层的景色,一步步登上高阁,仿佛踏在通往天堂的阶梯。   雕像,摆件,水晶吊灯,巨大的壁画……就连书架都是一件件木雕艺术品。地板和窗成为了画布,自然与人文交织的纹路流淌其中,岁月的气息带来古色古香,却不见残破和杂乱,一切都被保存得完好无缺。修女很想在每一层都逛一逛,若能这里读几本书,想必也是一件人生乐事。   可修女没有。午休的时间并不长,旅游并非修女的目的。若要逛街,无论何时都有机会,可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东西」。   不过是一座图书馆,却有着如此复杂的多层结界守护,这简直就像是要明确告诉他人「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   也或许,这就是一封「邀请函」。   吱——   目光所及的景色,忽然从古典的深棕化作纯白,这里,是图书馆的第十二层。   离那个气息的源头越来越近了。   这里的装饰风格和其他楼层天差地别,地面、墙壁、天花板……一切都是纯净的雪白,没有装饰,也没有书,什么也没有,仿佛一座只刷过粉却没有进行其他装修的楼层,目光所及,只剩下极简的白。   “不对。”   莫伽迪雅凝视着前方,这种感觉让她有些熟悉。   “小安,仔细看。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存在。”   “……我知道。这里没有窗,怎么可能这么亮。”安君环顾着偌大的白色楼层,“可如果真没有窗户……那我们在楼外看到的又是什么?”   唰——!   下一秒,仿佛是回应安君的疑惑,白色的墙壁忽然软化,好似有生命一般生长出数条触手,只一眨眼,那十余条乳白色的触手便已近身,径直抓住了安君的手脚和四肢关节。   “小安小心!这……这些墙壁是拟态?!”   这些由墙壁幻化的触手却并不坚硬,反而柔软似水,液态触手迅速浸染安君的四肢,顿时,安君感到四肢的皮肤和骨肉传来诡异的感觉。   “它们……在渗入。”四肢不听使唤地麻痹了。安君感到,自己的肢体正在与那液态触手融为一体,皮肤毫无阻隔地遭到渗入,肌肉和骨骼也不由自主地吸收着那些液体,“它们正在钻入我的体内,想和我的身体组织融合……而且无视了防御力么……”   而就在这时,一道男人的声音出现在背后。   “修女,是谁允许你来这里的?”与此同时,身后那男人大手一挥,扼住了安君的脖颈,“老实交代,不然就地正法。”   “……是使徒大人啊。”通过莫伽迪雅的描述,安君得知,身后之人正是那一周前介入芙蕾雅事件的白衣使徒。“属下是杂役部的修女仆,只是受迪埃妮大人的吩咐,来图书馆例行打扫而已。属下还是新人,并不知晓此地不可进入,还请使徒大人责罚。”   一旁的莫伽迪雅愣了一下:“你就这么把锅甩给那家伙?”   使徒厉声道:“现在是午休时间,你还工作,我可以认为你是勤劳。你误入此处,我也可以当你只是因为无知。但……你从未听过我的声音,却认得出我,难道你看得到我的动作?”   “属下当然没有此等能力,只是直觉过人罢了。”安君不假思索地编话道,“不过,能造出如此强大的结界,还能利用拟态魔法完美隐藏其中,我想,只有身着白袍的使徒大人才拥有如此威能了。”   “呵,好一个直觉过人。”使徒冷哼一声,“你也知道这里有结界?实力在使徒之下者,根本不可能察觉结界的存在,而你不仅能一路找到这里,还无视了结界的认知干扰……杂役10720号,安·凯尔拉——你到底是什么人?”   “属下只是误打误撞罢了。”安君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再说,我的实力大概几何,前几日您应该也略有了解——若非您提前在意,否则您贵为使徒,不应该会对一个杂役特意施予同情。所以我猜……您早就收到某人的消息,甚至特意安排了一系列闹剧,以此为由试探我——我伪装得了自己的表情,但我装不出自己的伤势——您,当时是这么想的吧。”   “呵……不错,不错。果然和大人说的一样,对你而言,监视和试探,都会反过来成为被你利用的工具……看来,我的自作主张果然显得愚蠢了。”使徒自嘲般笑了一声,“不过,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你就以为自己有能力和我们谈判,那,你可就太没有自知之明了——这里的结界,可不是用来让你自作多情的。”   “谈判……吗?不错的词汇,我喜欢谈判。谈判是个好东西,彼此敌对的双方如果可以好好谈判,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伤亡,无需杀生,亦无需受苦。使徒先生,您应该也同意这一点吧?”安君说,“可是,也许您是想的有点多了,我来此处,不过是因为对这里的景色感到好奇罢了——我只想做一名普通的修女,并不是什么人都值得我去谈判的。”   “哦……?你是说,你比我强?”   “属下怎敢冒犯。只不过……未知数的事情,可不是靠猜的。”   “你竟然会觉得,你比「使徒」更强?”使徒笑了,仿佛听到了一个世纪笑话。“见习修女啊,拥有一点奇遇就胆敢狂妄自大,但你可知「红衣主教」麾下的「使徒」,究竟拥有何等的力量?来吧,正好借此机会,我要看看你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倘若你表现尚可,那我们还可以再聊聊;若你真如我所想,不过是狂妄的泛泛之辈,那你……就等着因擅闯重地罪被关一辈子吧。”   “……喔?您是……想要和我打架?”安君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看来我只能让你满意了……如果要打架的话,不妨把这堆触手解开如何?顺便,把你在我脖子上架住的手放开。”   “怎么,口头上虚张声势,却连动也动不了了么?可不要让我发笑啊。”使徒讽刺道,“这道白流不仅支配了你的肉体,其内部的魔力乱流更是足以阻断你的一切魔法,来吧,让我瞧瞧,你还能做什么?”   “哎……使徒大人,您可能误会属下的话了。”安君淡淡地说着,却忽然抬起了手,“我让您解开这些触手,是因为……所谓的魔力乱流,也许对您来说很珍贵,但对我而言,在我五岁的时候,这种东西就和洗热水澡没什么区别了。”   “你说……什么?”使徒看到了对方的动作,顿时心生惊愕。扼住脖颈的手猛然加力,所有魔力凝聚手掌,那使徒打算以全身之力提前一步压制对方。“你……挣脱了它们?!”   “而我之所以让您放开您的手……是因为,要和我打架,却又不打算和我拉开距离的人,您是第一个。”   “什——”   砰!!   一声闷响,重重地从使徒的后脑勺处传来,那使徒光顾着注意面前的对手,却没有发现威胁已然从背后悄然而至。   那是金属重物猛砸后脑勺的声音,听起来就让人一阵胆寒。使徒来不及反应,没能在背后设置防护,顿时被这一记偷袭砸得眼冒金星,然后眼前一黑便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你……玩阴的……”   “被我的手和言语吸引了注意,却根本不知道背后还有人啊。”   安君叹息一声,望向了身后,在那里,站着一位手持一口铁锅的「安·凯尔拉」。   「分魂人偶」。   “啊……小安,这个人偶是啥时候召唤的?我怎么没看到。”   “为了应对可能的特殊情况,我就在「影纵」中提前留下了人偶。我本以为在这种明亮的环境下没机会释放呢,结果没想到这位使徒先生主动跑到我身边来了。”安君走到分魂人偶身边,彼此拍了个掌,互相拥抱后转了一圈,又重新将人偶收回「影纵」,“这下他大概就能满意了吧。”   “原来你已经提前预料到了?”   “使徒总会来的,只不过他选择了现在——看起来沉默寡言,可实际上却也是个急性子呢。”   “呜哇……”莫伽迪雅仔细审视着那个使徒,“话说,刚才那一下,你是同时使用了「狐狼化」和「反击盾」吧?哎……那口铁锅据说还是用魔晶强化精钢打造的来着?这玩意都给打出凹坑了啊……啧啧啧,这下他还醒的过来吗?”   安君身上的厨具和铁锹,早在弗拉沃尔就已经完全更换了一遍,这算是弥音的“战争赔款”,所以并不需要安君来额外支付费用。   “我是默认他会提前释放护盾魔法的……所以稍微提高了一点威力。”安君说,“可我没想到他在护盾魔法上选择了一丝不挂。”   “哎呦,没眼看了,这可不是‘提高一点威力’这么简单了……”   “放心好了,我会保住他性命的。”安君说,“好了,测试结束,接下来,该到聊天的时间了。”   “聊天……话说他这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吧,你要等他?我们不是要探索这个结界么……时间还来得及吗?”   “你仔细看,这里有条黑线。”   “啊……?”   三米之外,一根极细的线垂直连接在天花板和地板之间。那线通体漆黑,又纤细无比,若不仔细观察还真难以察觉到它的存在。   “即使使徒晕过去了,这片白色的拟态房间仍没有消失,那就证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在维持这个结界。”安君说着,抬起手,向那黑线接近,“那么到底是什么呢?也许是某种隐藏起来的空间吧。至于破解空间魔法的办法……弥音已经向我亲身验证过了。”   嘶——   仿佛黑板上张贴的白纸,被美工刀纵向切开了一个缝隙,而安君的双手,则猛地抓住了“纸”的两边。金白色的魔力自安君体内奔涌而出,只不过那并非温柔的治疗术,而是进化纹章「曜日·圣殇」的狂暴魔息。   砰砰砰砰——!   刹那间,整片乳白色的空间崩裂出无数裂痕,仿佛以巨人之手剥开一枚脆弱的鸡蛋。   “诶?小安,所以你不打算管他了吗?我还以为你要从他嘴里套点情报……”   “我可没有说我要和使徒聊。就让使徒大人好好休息吧——毕竟,真正的幕后者,可不只是一个使徒而已啊。”   脆弱的空间魔法眨眼之间分崩离析,白色的光芒顿时散去,具有真实感的昏暗出现在眼前。木制的地板和书架古色古香,拉上窗帘的窗户只能渗进些许微光,烛台作为仅剩的照明出现在二十米外的巨大木桌上,而那桌后,坐着一位身披红袍的、看不清眉目的老者。   手里捏着一本书,似看非看。红袍面向安君,似瞧非瞧。另一只手轻捻一根旧钢笔,似写非写。   老者嘴唇微动,却又根本没有言语。   他在等,但安君不知道他在等着什么。   “……在我入职测试时,那位送给我推荐信的修女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当时我还没在意,可当芙蕾雅对我说,她早就将「圣卡洛斯」城的修道院都攻击了一遍,以此拆穿了我的谎言……那么,我也想问问,那位拿着圣卡洛斯修道院介绍信的修女,又是谁?”   安君知道,对方想试探自己,所以,安君就打算让他试探个够。   “而那水晶球,应该也有某人做过手脚吧,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原理,但……那位面试官所穿的白色衣服,也许是个不错的暗示。从头到尾,明明没有多少人真正知情,可一切却又稳稳按照某人的意愿进行着,这种规划能力,绝不是急性子的使徒大人能做出来的……那么我猜,一定是有人想要和我仔细聊聊,所以,我就按照指示,前来请安了——”   安君看到,那红衣老者终于抬头,自那帽檐的阴影之下,一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自己。   可安君不紧不慢,屈膝行礼。   “——我说的没错吧,「红衣主教」·卡洛斯大人。”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八十九章:自报家门   “我说的没错吧,红衣主教,卡洛斯大人。”   老者抬起了头。   “你不知道我是谁。你只是在猜我的名字,想让我对你提起兴趣。”沉默的老者终于开口,他的嗓音低沉,沧桑中蕴藏着深不可测的沉着。“你成功了。但,想吸引我的注意,不必用这种唬人的小把戏。你的话术,糊弄糊弄普通人就够了,在我面前,只是徒增笑料。”   “……这只是合理的推测。无论是这座图书馆,亦或是王城之东的圣卡洛斯城,都是以红衣主教卡洛斯之名而命名的。这么多巧合都指向了同一个名字,我想,无论怎样,我大概率会和卡洛斯大人见上一面,报上他的名字,总归对我有好处。”   “漏洞百出。”老者冷哼一声,“顶多,算你运气不错。”   “若我有哪里说的不对,还请主教大人指点。”安君屈膝俯身,这是修女面对红衣主教时行的礼节。   “无聊的话题就让它过去吧。只有蠢货才喜欢用嘴皮子的功夫,这会让他们自觉聪明些……我希望你不是这种人。”红衣主教似乎并不喜欢安君的说辞,不同意也并未否认,更像是一种默许。“还有,这种无用的礼节,也不适合你……你应该不是那种甘愿俯首称臣的,循规蹈矩之人吧。”   “……您贵为主教,而我只是见习修女,尊卑之礼不可废。”   “安·凯尔拉。你知道这些天,我都在你身上看到了什么吗?”老者缓缓起身,悠悠挪步而来,那步伐似乎有些不稳,但并不影响他那沉重的压迫感。“你比任何人都要「擅长服从」——是「擅长」,而不是「容易」;是「服从」,而不是「屈服」。我是用「擅长」这个词来形容你的,因为这种服从性,扎根在你的肉体和精神之中,甚至一度成为了你本能的一部分……但是,它却丝毫左右不了你的灵魂。”   “……属下愚钝,不知主教大人在说些什么。”   “你忍受得了所有屈辱,你能放低自己的姿态,所有人看到你都会不自觉地把你的威胁忽略……可你,分明就拥有傲然群雄的实力,却从不露半点锋芒。”老者走到安君面前,伸出手,摁住安君的头顶,“真正的猎手,从来都是默默蛰伏于暗,找出敌人的死角,一击毙命——而你,就是这样的猎手。所以当你出手的时候,就代表你已经准备完全,你的敌人就很难拥有反制你的机会——你这种人,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大人言重了。”   “那么,如果我现在要攻击你,你会怎么做?”卡洛斯的身上忽然泛白,如流云般软糯的白色触须凭空而起,逼近安君的耳朵和口腔,“你应该知道,那白色结界并非使徒所造,那能轻易突破你防线的白触,正是我的特性……而这些高密度的丝状白触,足以融入你的大脑,然后改变你的认知,直到将你改造成属于我的东西。”   “您既然要见我,自然是有您的理由。”只见安君头也不抬,连视线也未有分毫变动,竟任由那些触须缓缓钻入耳朵,“我只是一介见习修女,而您贵为主教,尊卑有别。若您认为我是威胁,自然可以随意对我使用您的办法,无需过问我的意见。所以……悉听尊便。”   “……为什么?”   “这是您的选择,我尊重您。”   “可我害怕你。”   触须在抵近安君颅腔之前停下了。卡洛斯收回了手,长长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一次,轮到安君来问了。   “你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安危赌在别人心思上的人。”卡洛斯缓缓说道,“你连眼都不眨一下,那绝不是普通的虚张声势。我有预感,当我真正攻击你的那一瞬间,你那早已预备好的反击就会以惊涛之势向我袭来……就像,浮士德那时一样。”   “?!”听到这句话,安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先前所有的试探和攻击都从未让安君如此诧异过,他不明白,那件早已被威廉压下去的事情,为何会再次翻案。   “不必慌张。”卡洛斯似笑非笑,“我见过的世面,比你们吃过的米还要多。威廉也好,浮士德也好,他们的小心思在我面前也只是孩童把戏罢了。你告诉我,在你眼里,浮士德是个怎样的人?”   “……不敢评价。”   “有何不敢。”卡洛斯不见感情地笑了两声,“他是红衣主教里最年轻的一个,比我小了三十多岁。也因如此,他才会意气用事,甚至为了所谓的梦想而勾结魔族,强行施展禁术,这才导致他的实力受到严重压制……不然,就算是现在的你,也未必是浮士德的对手啊。”   “……原来您都知道了。”   “呵呵……只是你们还年轻。”卡洛斯说,“浮士德勾结魔族之事,知道的人不止我一个。只不过,用他来成就一个安·凯尔拉,对我们而言,利益更大。”   “……”   “不必疑惑。”卡洛斯说,“事实上,我们也在追查和浮士德有关的线索,那对我们消灭魔族的工作有好处。我们总要除掉浮士德的,但我和他同为主教,并不方便出手。而你,正好可以用来削弱浮士德的实力。就算你输了,接下来也有人来接手你的工作……还记得他的门徒么?在那次事件发生之后,他们可是什么都没有做,这,也算是我给你的便利吧。”   “……我明白了。”安君缓缓站起身,“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我身上的异变,甚至知道浮士德背后的秘密,却放任浮士德与魔族勾结,只因为你们不方便出手。而你们……甚至还想继续利用我。”   “你可以这么想。”卡洛斯淡淡地说,“也许你失去了很多,但至少你变强了,这很值得。”   “那你知不知道……还有其他人因为你们的「值得」而牺牲?!”说时迟那时快,漆黑的魔力烟云几乎是瞬间奔涌而出,直逼那卡洛斯照面。“我本以为您作为主教,理应匡扶正义,可现在,您已经做出越线的事了,卡洛斯大人。”   自从靡菲斯特将记忆灌注到自己脑内之后,安君回想起了王庞志的存在,虽然印象仍然模糊,但安君知道,那个人是因为自己而死的。   卡洛斯的这番话再次揭开了安君的伤疤,安君明白,卡洛斯一直都掌握着靡菲斯特和浮士德的情报,他们也都知道莫伽迪雅的事,所以才会暗中作梗……就算卡洛斯不打算说出具体情况,但安君多少也能感觉到,那卡洛斯已经成为自己当下最大的威胁。   “呵……触碰到你的逆鳞了么?不过,你终于露出马脚,而我也终于能和你交手了,安·凯尔拉。”那卡洛斯身为红衣主教,自然绝非等闲之辈,仿佛提前预料到安君的进攻一般,只见他侧身一闪,便化作一缕白雾消散,再出现时,已然距离安君五米之外。“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攻击范围,而很明显,你擅长的攻击范围是……两米。我说的没错吧,安·凯尔拉。”   “是又如何?”   安君手臂一挥,催动自身魔力,将那来自邪月纹的魔息骤然推挤,受到挤压的黑雾化作一道流烟向卡洛斯袭来。而那卡洛斯也不再躲闪,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从各方死角缓缓逼近的黑雾,再退下去已毫无意义。只见卡洛斯展开双臂,无数白雾凝聚于胸前,旋即化作一道螺旋暴起,径直与那黑雾针锋相对。   吱——!!   奇异的声音出现在黑白流烟的对撞之中,完全对立的两种魔力互相碰撞,并未产生爆炸,而是彼此吞噬消融。邪月纹的魔息拥有溶解魔力和物质的能力,即使不加速,也仍能发挥其恐怖的威力。但安君未曾想,对方的魔法竟也有同等威能。   顿时,两股魔息彼此纠缠在一起,谁也无法再前进半步,几次呼吸之间,二人的魔息彼此消磨了不知几百次,横暴的魔能仿佛要将空间撕裂,未有太大声响,却已经扭曲了二人目中的景象。   “竟然……能和小安硬碰硬?!”邪月纹的威力,莫伽迪雅也略知一二,那凝聚起来的、按照安君生命值百分比造成的伤害,绝非正常手段所能硬接。可莫伽迪雅没能想到,卡洛斯作为阿弥司教最强十三人之一,又岂是正常二字所能形容。   “你很强,安·凯尔拉,你已经足以让我认真了。为了抵御你的侵蚀,我不得不施展出六阶的力量。看来,你的实力大概就是顶尖六阶魔法师的级别了……如果是浮士德那种级别的家伙,恐怕接你这一击就已经很勉强了吧,但如果只是这样,那你在我面前还是有点不够格啊。”   “……好强。”   巨额的纯净魔力从安君体内涌出,钻入邪月纹章以提供大量的魔力,双方魔息愈演愈烈,但无论安君如何努力,却仍击碎不了那卡洛斯的白色螺旋。   红衣主教卡洛斯的威名举世皆知,即使在十二主教中也能排上顶流,和那浮士德完全不是同一个境界。   还有一个办法,但安君并不想用。来自曜日纹和狼痕的攻击是安君最想要隐藏的底牌,安君知道,卡洛斯的常态实力大概与邪月纹的力量不相上下,但若解放「反击盾」的全部攻击,即使是卡洛斯也未必能接下一击……但那也会暴露自己的真正实力,安君不知道那卡洛斯身边是否还有别的埋伏,他可不想在攻击耗尽后,还要面对第二个主教的伏击。   输出愈发增强,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卡洛斯不禁眉头一蹙。显然,面对这种愈战愈强却又深不见底的黑雾侵袭,就算强如卡洛斯也不免心生疑虑。   轰轰轰——   “你,比我想象中强太多了。”卡洛斯冷哼一声,不断加大自己的魔力输出。硬接安君的攻击,卡洛斯逐渐显得有些吃力。“我们都错估了彼此的实力。虽然不想这么说……但,安·凯尔拉,停手吧。想要战胜你,我就必须用出全力,但那样做会毁掉整座原初教会,你也不想暴露我们的行踪吧。”   “怎么,对你来说不是更好么?这样你就能找到增援了吧。”安君嘴上冷冷地说着,可心里却仍有些打怵,“明明挑起战火的是你,现在又打算不了了之?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呵……你错了,安·凯尔拉。事实上,靡菲斯特与浮士德之间,只相处了几个月而已,我哪里有机会知晓他们二人的计划呢?”卡洛斯笑道,“那并不是我能插手的,所以你和你同伴的事,可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你明明是想利用我。”   “利用,从来都不是一个贬义词。合理的利用,对双方都有好处……你也是这样的人吧?”卡洛斯说,“放心好了,我从未对你身上的东西感兴趣。方才的试探,你应该也明白了,现在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不想让他人知道你我见过面,我也并不是想害你们的家伙……我只是想与你谈个合作。”   嗡——   两股魔息有某种默契似的同时消散,仿佛高手过招点到即止。卡洛斯说的没错,安君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安君本想一击决胜负,可那卡洛斯的实力完全出乎安君的预料,纠缠下去并不会给二人带来什么好处。   “……请解释一下你的话。”   “和浮士德有过勾结的魔族,并非靡菲斯特一个。”卡洛斯说,“我有预感……靡菲斯特也只是一颗棋子,千禧年的灾厄不应该只有他一个……我需要你替我找到其他魔族的线索——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有这样的情报网吧?当你发现新的魔种之后,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到时候,我保你一生无忧,而我,也就能借此登上第一主教的位置,成为下任教皇的顺位候选人。”   “看来,您似乎在某些不合适的地方设置了您的眼线。”安君感到心里有些不舒服,“而且这种话……您不应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吧。”   “那些都不重要。”卡洛斯说,“你也想彻底抹除魔族吧?如今的凯撒帝国愈发堕落,已经无法完成你的理想了,你作为教徒,也更应该为教会效忠——来吧,与我们合作,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们才是实力相当、值得合作的伙伴。”   “……不见得吧。你又能给我什么?”   “你无法拒绝的东西。”卡洛斯略一犹豫,然后小声地说了一句:“比如……「神谕」。”   “……你能告诉我关于神谕的事?”   “你不必知道得太清楚,你只需要明白,这神谕对你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卡洛斯说,“神谕,是能够让任何人得到质变的祝福,只有红衣主教之上的人才有权力施予,想想看吧,你的每次蜕变,都和神谕有关。那么,这神谕肯定就是你最想得到的东西了。我有预感,当你得到下一个神谕之时,你的实力……甚至有可能超越我。”   “……我凭什么信你?我们对彼此都有威胁。你绝不可能给我继续变强的机会。”   “凭这个。”   卡洛斯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漆黑的令牌,安君定睛一看,那令牌不是别的,竟正是暗杀者协会的身份牌。此令牌拥有信息识别能力,绝不是外人能轻易仿造的。   “暗协……?!不可能,暗协和教会素来敌对,你怎么可能是暗协的人?!”   “你说我是暗协的人……?不不不,你想多了。暗协那群家伙不过是乌合之众,就算他们加在一起也不够格与我一战……所以,你应该说,暗协是我的人。”卡洛斯不紧不慢地说,“所有管辖者身边都有我的眼线,暗协也是我情报网的一部分……我能够掌控一切,这世间的所有黑白是非之地,都藏有我的「眼睛」——我就是暗杀者协会驻原初教会分部——管辖者·「留白的双目」。”   “可怕的家伙……”莫伽迪雅不禁为之感叹,“估计就连那个弥音也未必知道,自己办的暗协里竟藏了个红衣主教。该说不愧是能坐上主教之位的人么……他的触须恐怕早已深入到各大组织高层了吧。”   (毕竟是用了不知几十年来构筑的情报网啊……)虽然出乎安君的意料,但如果是那个卡洛斯的话,安君相信他做得到。和偏安一隅的月下弥音不同,短寿种的人类在野心方面要积极许多。   “……这代表不了什么。双面间谍才是最可怕的家伙。”   “我把自己所有的内幕都告知于你,这已经足够显示我的诚意了。我直说好了——你给我功绩,扶持我坐上预备教皇之位,而我——则会把「神谕」和「红衣主教」的位置交给你。你能明白的吧,浮士德的位置,可是一个天赐的「空缺」啊。”   “……那不适合我。我只想做一名普通的修女。”   “无所谓,取舍在你。而你要做的,只是继续利用暗协的情报网,找出那个我所不知名的威胁……这对你来说,也算是分内之事吧。”卡洛斯说,“凯撒帝国近年来也有所动作,中央教廷里的主教们也蠢蠢欲动,他们必然会把目光聚焦在我这个垂老的候选人身上……你应该明白我的处境,若我再不采取行动,那我迟早会被某些宵小之辈联手击垮。我绝不允许我会落后于他们,我更不允许你这样的人才脱离我而去扶持其他人。”   “您早这样说,也不必造成误会了。”安君长舒一口气,他感觉得到,卡洛斯虽然心思缜密,但仍对自己的未来抱有担忧,他推测到了对自己不利的未来,却苦于无力回天。肉体已经垂老,实力不复当年,只得在这盘早已料定的棋局上毫无希望地等来最后一子,这就是智者的末路。“我从未想过拿什么功名,处理千禧年的灾厄,只不过是我和一位朋友的约定,您若要魔族的人头,那到时候我让给您便是,何必搞这些骇人的试探。”   “我必须这么做。我必须要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必须要亲自接触一下你。”卡洛斯似乎是为了强调,连用了三个必须,“无欲无求,多思多疑,重情重义,忍辱负重……你全都过关。安·凯尔拉,若你再修炼几年,你绝对配得上「红衣主教」的名号。”   “我不需要。我可以让利给您,但您千万别把我卷进你们的斗争中。”   “呵呵……放心吧,帮你隐藏身份,也是我的目的之一。”卡洛斯说,“想想看吧,凯撒帝国几乎没有关于浮士德的消息,难道你以为,这只是因为那个王子做的一些掩人耳目的把戏?”   “……好。”安君已经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自己从未面对过如此老谋深算之人,无论进退,似乎都不符合安君所需求的利益。那卡洛斯在自己所有的棋路上都堵上一手,安君只能在心里默默埋怨一句,姜还是老的辣。“我只能保证,在利益无关的前提下,尽量不会加入他人的阵营。我只想自保。”   “足够了。只要你不愿意成为我的敌人,那我就已经拿回一些胜算了。”   安君鞠躬作揖,脑海里不断琢磨着卡洛斯的话,此时此刻,除了敷衍同意,安君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那……您多保重。”   “已经这个时间了啊……嗯,你也该走了。不过,你等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你用得着。”卡洛斯一挥手,数道白色丝状烟云交织在一起,然后不断凝集,仿佛有生命的丝线高速编织,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一件纯白的衣袍竟已经出现在二人面前。   “这是……”   “永远不会损坏的衣服,你应该喜欢。这个款式很眼熟吧,和地上的那个门徒一样。”卡洛斯浅笑一声,叠好衣袍,双手递交给安君。“——安·凯尔拉,我想邀请你……成为我的「门徒」。”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九十章:短板效应   “……使徒?”   “没错。你应该能理解,这对你有好处。”卡洛斯不紧不慢地说,“正好,我的使徒还没满员,我可以给你留个位置。”   “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卡洛斯打断了安君的话,“你想告诉我,你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修女,你还想告诉我,说你现在只是一个见习修女,没资格得此殊荣……没错吧。这类的话,你说过太多次了,没意思。”   “……可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愚钝。动下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我难道还会让你光明正大地做使徒么?你收好这件衣服,有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用。”卡洛斯说,“还是说……你觉得我不配成为你的导师?”   “……不敢。”安君低头,然后将白袍双手收下,“谢大人好意。”   “我知道你还隐藏了实力,我也是。”卡洛斯的语气听不出波澜,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考量之中,“现在的你虽能与我抗衡一二,但论综合实力,你总归还差得远。没有新的神谕加持,你是不可能战胜我的,所以……我有资格成为你的导师吧。”   “主教大人说的是。”   “你翻脸换面的速度,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罢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卡洛斯缓缓踱步,回到书案桌前,坐回原位,“好了,你走吧。记住我的话,不要外传。”   白色流云忽然从四面八方涌现,仿佛拼图自行填补了空缺的图案,重新闭合了这片特殊空间。   “……真任性啊。”安君轻叹一声,又听到脚下使徒痛苦的呻||吟声,想必那人也将要苏醒,便抱着衣服一路小跑下楼。十五万的欠款已经够多了,安君不想再被讹上些精神损失费。   ……   当安君回到图书馆一楼的时候,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巨型铜钟忽然响了三声,立式摆钟也鸣音示时,现在已经到了图书馆午后开门的时间。回头望去,高耸的天花板上,身着白袍的年轻人正悬浮在铜钟旁边,那人似乎注意到安君的存在,也转过身,望着安君点头示意。   (就连敲钟的人都是使徒啊……那卡洛斯的来头可真是不小。而且……他已经知道我拿到使徒资格的事情了么……)   钟声奏鸣的时候,安君感觉到那钟声穿过自己的听觉,回荡在脑海之中。所以这钟声并不吵闹,但听到这钟声的时候却不自觉感到一瞬的恍惚。   “看来那位主教擅长的是精神系魔法,估计他的特性也是如此。”莫伽迪雅分析道,“而且他还能将自己的能力和情报共享给他人……小安,那卡洛斯的特性估计很棘手,尤其是打群架的话,不好对付啊。”   “那你觉得,若我强行与他们交手,我能有几分胜算?”   “……我不好说。倒不如说,每次我估计胜算的时候好像总会有点差池啊……”莫伽迪雅苦恼地碎碎念道,“不过,我是不建议你贸然与那家伙战斗,那家伙心眼多的很,他知道你的弱点,如果没办法和他近身的话,不管怎么说都很难对付吧。刚才你突然就翻脸,真是吓到我了。”   “……我没有办法。如果方才一切真如我所想,那么卡洛斯很可能就是我目前最大的威胁,而他实力深不可测,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不过,那也是我的试探,和他的想法一样,我需要亲自去证明对方的来意……幸好,通过方才的测试,我已经得知他并非我的敌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安君沉思着叹了口气,顺便和空中那位敲钟的使徒挥手示意。   “喔……这样啊。”莫伽迪雅明显愣了一下,“那你问我胜算……也没什么用啊,毕竟你们两个手里都捏着一堆底牌不想透露,你知道的,我对你和敌人之间的差距从来都没有什么准确的估计……再说,就算我告诉你状况很糟,你也还是会选择你自己的作风吧。”   “莫伽迪雅,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我们走到今天,很多事已经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考虑明白的了。我知道的,你曾经站在强者的巅峰,你不懂弱者的战斗方式,所以之前你才会误判许多事……但现在不一样,如今,我即使面对中央教廷的人也仍有一战之力,到了这个境界,已经是你所擅长的领域了,以后的路,我需要你来做我的参谋。”   安君明白,在莫伽迪雅的战斗观里,从来都是由她来碾压对手。计谋、战略、技巧……这些东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起不了任何作用。   但曾经的安君不一样,仿佛是命运的捉弄,安君总是会遇上比自己强得多的敌人,为了弥补战力上的差距,安君就只能依赖道具和谋略。而这种以弱胜强的技巧,对莫伽迪雅来说,从来都是陌生的存在。   “哦……哦。”莫伽迪雅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但其实她也不知道安君想表达的是什么。但她知道的是,哪怕过了两千年,这种以巅峰视角来思考的习惯依然影响着她的判断。不过好在,即使抽到一副烂牌,安君也仍没有辜负莫伽迪雅的厚望,当上天将他的门窗全部封死的时候,安君总能找到一个地缝钻出去。   只可惜对安君来说,那样的机会以后只会越来越少。狼痕已经给了安君一个很大的教训,在强横的实力差距面前,谋略是不中用的——而原初教会从来都不缺强者。复杂的特性、听都没听说过的元素、魔法理论……这些知识,安君只能在基础的魔法学书籍中学到,可那些强者又怎会拘泥于基础,魔法师之间的对决总需要一些偏锋。   卡洛斯的话让安君心生警惕,如果某些事无法如自己和威廉所愿被掩盖过去,如果自己身上的利益被中央教廷得知,那么迟早有一天,自己会面临更大的危险,而那时,敌人绝不会给安君太多思考的时间。   “所以,我还要更强。”不知是对自己,亦或是对莫伽迪雅,安君喃喃说道,“莫伽迪雅,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变强?”   静静看着安君的眼神,莫伽迪雅沉默许久,才缓缓说出这样一句话。   “……小安,你背负的执念,已经有点过大了哦。”   “……”   “变强是有代价的,你经历过五年日夜不停的残酷修炼,再加上诸多机遇,方才走到今天……你的进步已经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快了,再强求更大的力量,只会让你跌入深渊……当年的我就曾倒在这条路上,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时间未必够我考虑这些事情啊。”   几位修女正巧入馆,于是安君让到了一边。和杂役部不同,这些圣愈院的修女有着学习圣书和魔法的义务,而这图书馆自然就是她们最常来的自习地。   “小安,其实你也发现了吧,对现在的你而言,无论再怎样提升属性值其实意义已经不大了……尤其是防御能力。”莫伽迪雅提醒道,“你的短板太严重了。等级压制会让你在面对高等级对手时吃大亏,在我那个年代,没有人会太过在乎属性值,等级和特性本身才是最重要的。属性值可以通过很多手段进行加成,可没有等级,再高的属性值也是虚的……现在的你,就算能更大幅度强化自己的属性,可你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轻易适应能让你受重伤的攻击了。”   安君走出大门,坐在广场公园的一处石椅上。远处的泉台仍在喷涌,一旁的长椅上,两个闲暇的修女坐在上面,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边际效应。”安君喃喃道,“而且,反击盾的弊端也越来越明显了……就算在反击盾内储存了再强的攻击,打不中也没有任何意义。卡洛斯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和我拉开了距离。父亲和狼痕也一样,他们也有破解反击盾的办法。”   “「反击盾」……并不是一个很高级的技能。不过作为「塔罗·教皇」的衍生品,它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莫伽迪雅说,“「反击盾」本就有反制的办法,就算你使用雾状的侵蚀魔力,也只是增大了范围,想躲依然能轻易躲开。”   二阶的「塔罗·教皇」下,「反击盾」额外拥有了两米的攻击范围,就算吸收的是近战攻击,释放时也可以当成两米的远程攻击打出去。在这两米之内,任何目标都被视作为和安君「贴身」,仿佛相扑手拿起板砖,和敌人贴身缠斗在一起。也就是说,如果安君愿意,他可以直接将侵蚀魔力瞬间释放在敌人身上。   可一旦超出了两米,“相扑手”的“板砖”就没办法快速拍中敌人。那么,安君就只有两种办法:要么加速近身,要么,就把手里的板砖扔出去。可问题在于,板砖的飞行速度,太慢了。   邪月纹的侵蚀魔息固然威力十足,但想延申距离就只能依赖安君自身魔力进行挤压,仿佛加湿器喷出水雾般毫无威胁感。面对诸如鬼王蜂巢等无法移动又缺少魔法力的目标,这种攻击还算效果可观,可一旦碰上奥·凯尔拉或狼痕这类高机动的对手,就显得疲软不堪了。甚至,只要魔法力足够强,就能站在两米开外和邪月侵蚀硬碰硬……这就是卡洛斯给安君的教训。   “……还有一点。魔法和等级,是有上限的,对吧。”   “除我之外的话……可以这么说。”莫伽迪雅不以为然地回答道,“不过嘛……对这片大陆而言,只要没有意外,理论上你们的等级只能在LV100以下,而魔法和技能……最高也只能达到七阶。”   “那弥音就已经是上限了啊。”   “别说弥音,就连全盛时期的我也还是被划分到了七阶。”莫伽迪雅说,“七阶之间也是有很大差距的,一个强大的七阶能够轻易秒杀大量普通七阶……但你要是问有没有比七阶更强的存在……我只能说,有。”   “……但那是神明的领域,对么?”   “对。”莫伽迪雅的表情略显阴郁,很明显,她并不愿意回忆过往。她见过神明,也因此失去了肉身,神明没有追杀莫伽迪雅的灵魂,莫伽迪雅也不愿多说这些事,本能的恐惧让她感到很不舒服。“那不是人间的力量。”   “那就好。”安君反而舒了口气,“这证明,哪怕是卡洛斯,甚至是教皇,他们的全力也是七阶——你和弥音都很熟悉的七阶。他们究其一生,也只是在七阶的路上越走越慢。我和他们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小,直到……直到某一天,在这个世界上,即使不用依赖他人,我也能和身边人一起,安稳地生活下去。”   “……真是廉价到不可理喻的愿望啊。”莫伽迪雅叹了口气,“可惜,当我看到你的命运线的时候,我就明白,你的人生注定没法安稳。”   “所以,我只有到达七阶,才能威慑住所有想打我坏主意的人。”安君说,“卡洛斯说的没错,我现在的实力,也不过是六阶,哪怕我能在七阶攻击中存活,也不代表我就能与真正的七阶强者抗衡——狼痕也好,靡菲斯特也好,库里因茨的分身也好……我从未真正战胜过他们。我只是在他们的攻击下,勉强生存下来而已……就算是垫底的七阶,也足以让我吃大亏。”   在与卡洛斯的试探中,安君很明显被对方震慑到了。倘若原初教会中央教廷里还藏着几位媲美卡洛斯的七阶强者,那么,安君身上,将背负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也是卡洛斯要告诉安君的——安君只能选择答应卡洛斯的条件,以让步换取时间。   “威慑啊……我觉得,小安你现在不能再想着防守反击了。你一定要拥有攻击性。”   “我也是这么想的。”安君一边回应,一边俯身,捡起了脚边一枚黑色的金属锁环。“在中央教廷面前,一昧的隐藏只会越来越没用。我要……变得更有威胁才行,不然,总有些人会觉得,擅长服从的我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咔——金属锁环在安君的手心中被捏得粉碎。   “……有人来过。”莫伽迪雅也发现了不对劲,她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栅栏,原本被安君丢下的链条碎块已经消失。“午休时明明不会有人来打扫……是有人专门安排的,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就是说……”   “有进步。”   安君赞许着莫伽迪雅,然后站起身,转头望向身后。   三位修女正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安君走来。而那三人很是面熟,正是先前把安君带到图书馆的亲卫队成员。为首的那位面带怒色,盯着安君,大步流星地逼近,此人正是芙蕾雅身边的亲信之一,圣愈院修女,迪埃妮。   “……看来,有人要惹麻烦了。”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九十一章:审时度势   “你这杂役!”   刚一见面,那迪埃妮就不合时宜地高喊一声。长椅上的两位修女被那喊声吓得一个哆嗦,然后赶忙起身离开了。   “下午好,迪埃妮大人。”安君颔首行礼,“图书馆前,还请不要大声喧哗。”   “我允许你随便走了吗?!”   “您指的是……?”   “你知不知道,在原初教会,破坏「锁」是罪大恶极的?!”迪埃妮揪住安君的衣领,恶狠狠地质问道,“而你又把我的锁链随地乱丢,你这是要把芙蕾雅大人的名声置于何地?!”   “……您把我锁在图书馆门口,这也很败坏芙蕾雅大人的名声吧?”安君浅笑一声,“而且,看您的反应……您应该已经被批评过了吧。”   “你……!我是亲卫,我有权处罚你们这些不守规矩的杂役!”   “迪埃妮大人,不知您有没有想过,为何区区一个杂役,也有办法破坏芙蕾雅大人的「锁」?”   “我正想问你呢!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破坏锁链的?!”   “呵……迪埃妮大人何必这么心急。”   “等等……”迪埃妮身后的修女耶莱雅忽然发现了异常,指向安君手中的白衣,“你手里的那个是什么?”   “这个啊。”安君捧起手里的白袍,不紧不慢地说:“路过的使徒大人送我的,他说,这件衣服可以帮我规避很多麻烦。”   三人顿时怔在原地。在阿弥司教,使徒乃是红衣主教的内门弟子,他们是教会的中坚力量,其一言一行的背后都有主教为之负责。因此在教会,使徒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能。   而使徒的道衣,更是普通人无从触及的圣物。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不对……使徒大人怎么可能会给你这杂役送圣衣?!别骗人了!”   “原来使徒的衣服就被叫为圣衣啊……”安君先是暗自喃喃,又抬头对迪埃妮缓缓说道:“也许,是使徒大人看我扫地扫得好吧,所以,就奖励我一次为他服务的机会,让我帮他洗件衣服。”   安君特意将这件圣衣的来源隐瞒,毕竟主教赐衣实在有些难以置信。如果只以使徒借衣为幌子,兴许还更有可信度一点。   “说起来……”耶莱雅忽然拽住迪埃妮,“我有听说过,几天前,使徒大人曾亲自为一个新人杂役疗伤……会不会就是她?”   “什么……不、这不可能……”   迪埃妮顿时脸色铁青,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小杂役竟能得到使徒的赏识,综合这一切,迪埃妮等人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哪怕这个结论她们并不想接受。   “帮你这家伙打破锁的……是使徒大人?!”   “有什么不可能呢。敲钟的使徒大人还在图书馆一楼,您可以去问他。”   迪埃妮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面前这个杂役,竟受到了使徒的保护。她看不出安君分毫撒谎的样子,尽管安君的话确实是谎言。   “不可能……我才不信!使徒大人凭什么会给你这家伙赏赐!没错……肯定是你这家伙用了什么手段勾引使徒大人吧!”迪埃妮恐中生怒,一把抓向安君手里的白衣,“你这件肯定是假货!给我看看!”   啪。   可安君还未有行动,一旁的耶莱雅已经抓住了迪埃妮刚伸出去的手臂。   “住手。”   “耶莱雅!你也信她的鬼话?!你是我们的人!”   “未经允许,修女不准触碰圣衣。”耶莱雅只一左手,硬生生将气急败坏的迪埃妮从安君身边拽了回来,冷声警告道,“是不是假货,自有上人定夺,而你不配。”   “你!”   “而且,你污蔑使徒大人的言行,我和黎维都看在眼里,我们有权向使徒大人和芙蕾雅大人状告你的罪行。”   “我……我没有!你放开我,那件衣服肯定是假货!”迪埃妮心急如焚,掌心燃起一道金光便向耶莱雅打去,“我是你的前辈,我不许你们违抗我!”   啪!   可下一个瞬间,耶莱雅以迅雷之势反手扇出一掌,迪埃妮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被一巴掌打飞出三米开外,足足在地上滚了两圈,旋即喷出一口混着碎牙的鲜血,顿时失去了起身的力气。   莫伽迪雅的表情略显惊喜,忽然钻出来评价道:“嚯,练家子啊。看来亲卫队也不只是一群玩治疗术的家伙。”   (毕竟是芙蕾雅亲自组建的势力,多少也会有些战力吧。)   “哇!”一直不敢言语的修女黎维被吓得叫出声,“迪……迪埃妮!你没事吧?!小耶莱雅,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迪埃妮前辈,你一直沉迷权力,已经疏于修炼了啊。你的动作实在太慢了,我连魔法都没用……你真的有成为亲卫队成员的资格么?”耶莱雅冷冷地说,“芙蕾雅大人就是担心你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所以才让我和黎维二人跟在你身边……怕你不知道我就跟你说一声,芙蕾雅大人说了,倘若安·凯尔拉表现尚可,就可以考虑破例让她加入亲卫队,也就是说,不管怎样,安·凯尔拉都得到了芙蕾雅大人和使徒大人的欣赏,至于你……好好想清楚自己的地位吧。”   “呜……!”   “……耶莱雅大人,虽然这里没什么人,但总归是在图书馆门前,还请不要诉诸暴力呀。”安君收好白衣,缓缓走到迪埃妮身边,散出微弱的魔力给迪埃妮的伤口止血,然后,轻轻贴在迪埃妮耳边,悄悄地说:“另外,迪埃妮大人,今天的事,还是不要外传会比较好……我不希望圣衣的事被更多人知道了,你也是一样的吧?只要芙蕾雅大人不知道实情,只要我们彼此都保持沉默,那一切就还能继续下去。我对亲卫队不感兴趣,但是……你应该明白的吧,让太多人知情的话,最后受苦的就只有你哦。”   “噫……!”迪埃妮冷静下来的内心再次被恐惧所侵占,理智告诉她,自己的处境很糟糕,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对……对不起……”   “好啦。”安君微笑着站起身,然后向来时的方向走去,“我要回餐厅继续工作了,各位大人们请便吧。”   “没想到你还会治疗术。”耶莱雅追上安君的脚步,“怪不得芙蕾雅大人想要让你去亲卫队。你明明可以考上圣愈院的,为何要屈身于杂役部?”   一旁,愣神的黎维担忧地看了看地上的迪埃妮,却又不敢多做些什么,只好惶惶地跟着耶莱雅和安君走开。   “因为一些意外,欠了教会很多钱,再加上治疗术学艺不精,所以只能打工还债了。再说,杂役部也是修女同僚,只是分工不同而已,没什么不好的呀。”安君浅笑道,“……我还以为,耶莱雅大人会问些更复杂的问题呢。”   “……我不会。我认得清自己的地位,有些事,不是我这种人能去了解的。”   “耶莱雅大人真会说笑。”   “……之前迪埃妮捉弄你,我们迫于自己的处境,所以没办法帮你太多……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我说过,能为我说句话,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再说,我从未怨恨过迪埃妮大人,更不会怨恨你们二位了,作为下属,能让各位大人取乐,我倒也没什么怨言。”   对安君来说,迪埃妮并不值得报复,那种小打小闹丝毫触动不了安君的情绪神经,就像大象不会在意蚂蚁咬了自己一口。   “……安·凯尔拉,你以后可以不用以下属自居了。”耶莱雅犹豫了一阵,然后郑重地说,“我会在芙蕾雅大人面前引荐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手上拿着圣衣,就代表你已经得到了使徒大人的赏识,那你就绝不是一般人。”   “很抱歉,我目前并没有加入亲卫队的想法。”安君说,“耶莱雅大人,我也不希望芙蕾雅大人知道圣衣的事……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做一名普通的修女仆。”   “是么……我知道了,我会保密的。”   “耶莱雅大人如此信任我,不怕这圣衣是假货?”   “你不敢。就连芙蕾雅大人也要畏惧使徒大人三分,你不可能用自己的命来侮辱使徒大人的权能。”耶莱雅低声道,“而且……你的表情,根本没有一点撒谎的样子。但不管怎么样,有资格断定这圣衣真假的人,也不该是我。”   “喔……这孩子还挺会来事儿的。”莫伽迪雅似乎对这位耶莱雅很感兴趣,“这样的实力和心机,放在那群修女里已经是很不错的水准了,虽然格局有点小,不过能这么快审时度势,也算是可造之才……原来如此,那个黎维,并不是在跟着迪埃妮,而是在跟着这个耶莱雅么。”   “那,就感谢耶莱雅大人的帮助了。我现在要回餐厅工作,耶莱雅大人和黎维大人要来吃点下午茶吗?”   “……不必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耶莱雅前后望了两眼,然后继续说:“其实,就在刚才,芙蕾雅大人已经到餐厅了。”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九十二章:分路信标   “……不必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耶莱雅前后环顾,然后又说:“其实,就在刚才,芙蕾雅大人已经到餐厅了。”   “啊……?”   “你也想尽可能对芙蕾雅大人保密的吧?可芙蕾雅大人的观察力和智慧冠绝群雄,如果你想在芙蕾雅大人面前隐瞒些什么的话……还是尽可能不要出现在芙蕾雅面前会比较好。”   “观察力啊……我见识过了,确实很厉害呢。”安君仔细回想两秒,然后微笑回应,“……果然,我还是从后门进去吧。看来今天不能和罗莎前辈一起工作了。”   一想到芙蕾雅没事找事的样子,安君就懒得和那家伙碰面。那芙蕾雅喜怒无常,安君可不想再陪芙蕾雅演场闹剧。   …………   ……   “罗莎!你这家伙是怎么安排工作的?!竟然派厨师去仓库干活?!餐厅没了厨师也能叫餐厅?愚蠢!”   餐厅大堂,振聋发聩的指责劈头盖脸地砸在罗莎身上,罗莎面色铁青,却又不敢过多言语。   “芙蕾雅大人……挑选食材的工作,不管在哪里都是厨师自己的任务,只有厨师自己才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罗莎忍住心中怨气,为芙蕾雅解释着餐厅的状况,“现在已经不是午餐时间了,我们也没有收到订餐预约。而且……因为很多原因,餐厅一直都处于人员极度短缺的状态。”   “哈?你是说,错的是我咯?!”   “……不敢。”   “那、那个,芙蕾雅小姐。”棕色短发的少女拉住正在发怒的芙蕾雅,“她们也很辛苦,我们饿一顿没关系的。”   在参观过图书馆之后,芙蕾雅和梅林便带着铃·凯尔拉等人来到了餐厅。由于铃的突发状况而耽搁了时间,所以众人错过了午餐。也因此,铃不好意思再难为餐厅的工作人员。   “怎么能让客人饿着?!”芙蕾雅恶狠狠地盯着罗莎,“告诉我,厨师还得多久才能回来?!”   “……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我就给你十分钟。”芙蕾雅冷声道,“十分钟内,我要见到客人的午餐!走!”   ……   “这个芙蕾雅!”走到后厨,罗莎忍不住破口大骂,“十分钟?十分钟我连盘炒饭都做不出来!剩菜剩饭你们又不吃!真是的……五个人突然要来吃饭,还不给我准备时间,玩我呢!”   骂归骂,但罗莎的手却没闲下来,挑出几颗仅剩的蔬果,在案板上切着块。   “净挑些不该来的时间过来,烦死了。其他人都去午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叫回来。”手忙脚乱之间,一枚盘子忽然摔到地上,四分五裂。“盘子!唉……盘子。真是越忙事越多。”   罗莎连盘子碎块都来不及扫,转身走向了库房,那里是餐厅暂存食材和餐具的地方。   “这群贵族吃饭,还得上专门的餐具……贵族真是麻烦死了。”罗莎骂骂咧咧地推开库房的大门,“上天保佑,让我赶紧把餐具配出来,我可不想再看到更让我闹心的事了,不然,我敢肯定我会咆哮出——哇啊啊啊啊!”   库房中央,三个修女,蹲在一个小桌子周围,正在往嘴里扒拉着一盆炒饭。   其中一个还是杂役部的修女仆,身上穿着一件围裙——或者换个说法,其中的两位,竟然还是圣愈院的修女。   三个修女愣愣地看着咆哮出声的罗莎,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其中一个修女抓起一块巧克力蛋糕,然后塞进了自己嘴里,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不如能吃多少是多少。   “对、对不起……我看她们午饭还没吃,所以就……”   “咳咳、咳咳……安·凯尔拉,你真会给我搞些意外。”罗莎险些一口气没顺上来,“我在那忙的死去活来,你们搁这儿开小灶?”   库房中央这三位修女,正是为了躲开芙蕾雅而从后门绕进来的安君三人。   虽然耶莱雅嘴上说着不吃,但最后还是足足吃了两碗。桌上还有一个巧克力蛋糕,黎维的嘴角粘上不少巧克力和奶油的混合物,一个愣神,液化的巧克力就顺着下巴滴到了地上。   “是我们要求的,罗莎小姐。”耶莱雅站起来主动揽下责任,“我们会照价支付午餐费用。”   “唉……你们是亲卫队的,我可不敢说你们什么。不过,安·凯尔拉,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违纪?”罗莎幽怨地指责安君,“工作期间,你竟然带人进厨房偷吃……等等,中午厨师没做这些啊,这是……”   “我看还有一点剩菜,就切了点肉做了盘炒饭。”安君如实回答道,“还有一些饼干和巧克力,我就做了份碎饼干巧克力蛋糕。本着不浪费原则嘛。”   “喔……看起来还挺像回事的。”罗莎仔细端详着蛋糕和炒饭,然后各自尝了一口,“味道……真不错。虽然这俩玩意怎么看都配合不到一块去,但只用这点食材就能做出蛋糕……没想到你还挺会做饭的。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过?”   “过奖了。如果后厨缺人的话,我也可以负责帮忙。”   “……很好。安·凯尔拉,你真是给了我惊喜。”罗莎忽然想起什么,端起安君等人的剩饭和蛋糕就跑去了后厨,“我就不追究你们责任了,但这个归我!”   黎维想伸手再抓一块蛋糕,可是没抓到,只好嘬了一下手指。   “呜,我的蛋糕……”   餐刀修型,然后分成五份,这样就能掩盖蛋糕不完整的问题。然后各自置上一些水果,再点缀几行奶油,将巧克力酱抹在切口,盖住饼干碎不规则的观感。最后,罗莎又在未干的巧克力酱上撒了些许彩色糖砂。   “好……!这样饭后甜点就有着落了!”随后,罗莎又打开炉灶,在大型平底煎锅上打上五个拌匀的鸡蛋,烙成圆形薄饼的模样。又在空隙处放上几片生培根——煎牛排已经来不及了。   关火,于鸡蛋薄饼上倒入炒饭,包裹塑形。培根置于蛋包饭之上,然后立起锅铲,利落地切成数块。   安君拿来贵族用的餐具,每个盘子上都铺着一层生菜。罗莎锅铲一抬,被切好的培根蛋包饭便整齐摆在餐盘之上。   罗莎的动作一气呵成,这是久经厨房才能练出来的功夫,让安君自愧不如。   最后是西芹叶和水果的点缀。虽然这一餐远远达不到贵族礼仪的标准,但至少能吃饱,也不至于太寒碜,这已经是罗莎十分钟内所能做出的最丰盛的午餐了。   安君泡上一杯带柠檬片的红茶:“柠檬能快速入味,至少能显得不那么仓促。……还有,罗莎前辈,芙蕾雅还在餐厅,我就不出去送餐了。”   “我去吧。”耶莱雅主动请缨,“有我在,芙蕾雅大人不会指责你什么的。”   罗莎能理解安君的想法,换做是罗莎,她也不愿意直面芙蕾雅。   ……   罗莎、耶莱雅和黎维三人为芙蕾雅等人端上饭菜,看着上菜的三人,芙蕾雅不禁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的亲卫队竟也在后厨打下手。可客人在前,她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   “……还是太简陋了,你就让我们吃这种东西?根本不足以体现我们原初教会的待客之道啊。”   罗莎的火气一下子上了心头,可她又不敢说什么,只好微笑以对。   “已经很好了!”铃·凯尔拉打着圆场,然后挖起一口炒饭塞进嘴里,“我们都是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看,这不是很棒嘛!很好吃的样子……诶?”   炒饭刚入嘴的第一口,铃·凯尔拉就愣住了。   “怎么了?是不是饭菜做的太差劲了?”芙蕾雅眉头一皱,转过头又质问罗莎:“你是怎么搞的——”   “不、不是这样的。”铃打断了芙蕾雅的训斥,“一点也不难吃……倒不如说,是……好吃的过头了……?”   鼻尖忽然分外酸痛,铃·凯尔拉的眼角泛红,渐渐湿润。她赶忙又挖起两口炒饭塞进嘴里,可泪花却止不住地越涌越多。   “怎么回事……这个味道,这个味道……!没有错,这是谁做的?”   “是——”   “是我们一起做的。”耶莱雅说,“我们在里面加了一点辣椒粉。”   罗莎刚要说些什么,就被耶莱雅打断。耶莱雅给罗莎使了个眼色,她答应过安君,不会在芙蕾雅面前提到安·凯尔拉这个名字。而罗莎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便顺着耶莱雅的话改口了。   “铃,你没事吧……”薇娅扶住铃·凯尔拉,担忧地检查着铃的状态,“自从你来了这里,就一直不太舒服的样子……这次又是结界幻觉吗?”   “各位,既然铃小姐如此水土不服,那我提议换个地方如何?”梅林说,“或者,我去和联赛委员会请示,换一个比赛场地,不然到时候影响到各位的状态就不好了。”   “不,我没事。”铃·凯尔拉谢绝了梅林的提议,“不要换场地,我才不是那种娇贵的家伙。而且我已经能适应结界了,我能感觉出来,这不是结界幻觉。我只是……尝到了熟悉的味道,也许,是因为料理方法比较像森特托姆的风格吧。”   “……那就好。午餐后,各位就请多休息一下吧,如果还有不适,请一定和我们说。”   …………   ……   与此同时,凯撒王城,外城,某场馆内。   “就是这儿了。”   两位少女,一人持剑,一人持盾,提着一盏魔晶灯,打量着这座巨大的场地。   繁华的凯撒王城,鲜有如此冷寂偏僻的地方。持剑的少女走到一张木桌前,食指在桌面划出一道横线。   “……有人来过。应该就是这几日的事。”少女又蹲下,检查地面,“而且,是很多人。这里有许多器材,看起来不像是被废弃的样子,按理来说,这么好的场馆,应该会给半决赛的选手用作训练场地……可那些队伍却全都中途退赛了。小黑,你去查下那边的椅子,那附近全是脚印……如果我猜得没错,这里应该会留下什么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薇、薇恩学姐……”持盾的少女左顾右盼,对这空旷又昏暗的环境感到很不安,“我们一定要来这种地方吗……”   此二人,正是森特托姆代表队中暂时离队的黑和薇恩。二人并未跟随西恩等人一同前往原初教会,而是在外城找了个旅店暂住。   “几天前,我们得到线报,那个凯撒一队的队长梅林·凯撒,聚集了一大堆人在这里不知道干了些什么……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明明都快决赛了,他却并不专心于训练。他暗中聚集人手,还帮我们赶走了竞争对手……这怎么想都很诡异吧?”   “那、那我们查这里是为了什么……?人都走了,怎么会留下有用的东西啊……”虽然困惑,但黑还是按照薇恩的指示检查着器具的角落,“还有线报……我们这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来的线人啊……”   “我也不知道,但西恩就是弄到了。”薇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这是「永风砂域」代表队的印章,他们就是半决赛中被‘自愿退赛’的队伍。而这个情报,正是永风砂域的队长送给西恩的……啊,在这里。”   在桌子的背面,薇恩终于发现了一枚微型魔晶体。   “这是……录音晶石。”黑回到薇恩身边,鉴定着晶体的信息,“那个队长……竟然把梅林对他们说过的话都录下来了。”   “……而且还是在梅林没有发现的情况下。”薇恩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那可是凯撒一队的天才魔法师,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设置录音晶石,看来永风砂域的队长也不是等闲之辈啊。”   “唔……看来那个梅林似乎惹出很多事了啊……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吧?”   “这怎么能叫闲事?马上就要和他们开打了,万一他们商量的是针对我们的策略,那我们岂不是很被动。”   “可是……如果那个梅林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西恩他们岂不是很危险?原初教会是他们的地盘,这种时候邀请西恩……”   “在原初教会,他们多少还是会收敛一点的。”薇恩说,“而且,我们的鸡蛋不会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不管他想做什么,他总要考虑一下后果的……我们可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家伙。”   “可我还有个疑问……”黑似乎还是放心不下,“那个梅林,是天下闻名的天才魔法师对吧?刚刚找到这个晶石的时候,我……好像并没有发现里面有隐蔽术式……”   “什么……?”   没有隐蔽术式。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录音晶石。   也许对普通人来说,这种微型晶石几乎不可能被发现,可对于一个天才魔法师而言,这种低级货,绝不可能逃过他的感知。   “所以……有没有可能……”   “是假货?!”薇恩忽然明白了什么,驱动魔力启动那枚晶石。   砰——!   就在同一刻,天窗忽然炸裂,一个人影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摔在了二人面前。   “哇?!”   “等等……”薇恩定睛望去,那躺在地上的人已经不省人事,他穿着一身棕白色的皮衣,围巾和头巾包裹着他的面部,“是西域的服饰……难道这人是永风沙域队的?”   “呜哇……伤得好重……”   “别管那个了,小黑,做好战斗准备。”薇恩拔剑,斜指前方,“看来,有危险的不是西恩他们,而是我们啊。”   嗡——砰!   大地忽然微颤,下一秒,数十面玻璃窗同时爆裂开来,无数玻璃碎片漫天飞舞,昏暗而宽广的场馆之内,玻璃碎屑仿佛夜空中的无数流星。   “守护序列魔法,第三阶,「庇护盾」!”   半球形的屏障应声而起,隔绝了如雨般砸下的玻璃碎片。可颤动却没有停止,反而越发剧烈。   咔咔咔——   前方,场馆的外墙忽然出现了诡异的形变,仿佛一只巨兽,蛮横地向墙内倾轧,以万钧之力摧枯拉朽。   砰——   那是钢筋破裂的声音。   然后是一只手,从墙外破入。厚重的墙壁在那巨力面前仿佛一层软泥,伴随着整座场馆的震颤,一个壮汉撕扯着钢筋和泥石破墙而入。   “摁下了……有人摁下了……”   背光之下,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能看出一个模糊而昏暗的轮廓。那壮汉身高两米有余,臂展宽得有些不像人类,嗓音浑浊不清,眸中闪烁着诡异而邪祟的血光。壮汉呼出一口热气,水雾翻涌,仿佛在那宽阔的胸肺之内有一座沸腾的融炉。   “那是什么啊……?!”   “摁下了……”壮汉嘴里喃喃着不清楚的话语,“你们刚刚,摁下了「信标」对吧?!”   (信标?!是指那个晶石,还是……)大脑本能地传来了危险的信号,薇恩双手持剑,强化魔法展开,尽管没有薇娅的加持,但一路磨练至今,如今即使只有薇恩一人,她也能短暂开启「二阶强化」。(不……那个来自永风砂域的家伙也出现在这里,这伤势也很明显是刚刚造成的……他是偷偷跟着我们来的么?也就是说……就算我们不打算找到这个晶石,「信标」也仍会出现在我们身边吧……)   “薇恩学姐!那个人很危险!你先走,我来拦住他!”黑凝聚全身魔力,架盾,数道法阵展开,集中于大盾之上,“「庇护盾」、「强化盾」、「阻击之壁」、「防御强化·二阶」——!”   “……你一个人更不可能脱身了。西恩之所以留下我们,就是因为你我二人能做到攻守结合,这样就算碰上强敌至少也有逃脱之力。”薇恩站在黑的右侧,时刻准备防守反击,“「武器附魔」,「二阶强化」!”   “破坏掉……那个被诅咒的盾……”那男人的目光凝聚在了黑的身上,“姐姐说的……那个能反击的盾,是麻烦……我要通通破坏掉!”   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男人忽然化作一道漆黑的闪电,伴随一道尖锐的咆哮同时闪现在薇恩的面前。   “这个速度?!”   薇恩的反应也丝毫没有怠慢,随着那黑影袭来的方向斩出一剑——   砰!   可就在同一瞬间,那经过附魔强化后的长剑,化作了无数碎片。   (……看不清?!)   那男人完全无视了薇恩的阻拦,已经来到了黑的面前。身后,是正在破碎着的半球形魔法盾。   守护序列魔法,第三阶,「庇护盾」,是盾牌使保护队友的核心技能,即使面对那高出二十级以上的肖特·凯撒,这几层护盾也仍有拖延数秒之力。   可现在,一切的破碎只在瞬间。   巨大的身躯抡起那碗口大的拳头,刹那间仿佛击碎了空气,一记重拳破空而来,根本没有给对手反应的时间。   黑举起巨盾正面迎接那万钧一击,全身气力凝聚于一处,技能产出的护盾根本无效,黑只能寄希望于这把传说级的诅咒兵装。这面盾牌曾在与鸢城代表队一战的时候,承受过整个四阶魔法「星之辉羽」,即使面对五阶的「幽冥阵列」也仍能保护使用者不受重伤。   “「反击盾」——”   可面前,却是无数漆黑的碎片。   砰!!!   这把传说级的兵器,在那男人面前,竟形同虚设。   随着一阵轰鸣,在那巨大的冲击之下,娇小的身躯仿佛化作一颗炮弹,轰碎了大片的墙壁。   “这……!”薇恩大惊失色,她有预想过与埋伏的敌人对战,也想过会有强敌,可她无论怎么也想不到,这场胜负的决判,竟只用了半秒钟。   男人摇晃着身子,嘴中呼出阵阵热雾,那闪烁着血光的双眸,缓缓望向了一旁的薇恩。   “还剩下,你——”   ————   ————   作者的话:   祝大家除夕快乐!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九十三章:朱门(上)   如果要在做厨师和做服务生之间选一个,安君也许会选择后者。   安君擅长料理,但严格来说,料理并不算他的爱好。厨房的工作并不容易,而做服务生就轻松很多,尤其是当二者的工筹差不了太多的时候。   “你这厨艺从哪学的?”罗莎瞥了一眼身旁掌刀的安君,又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作为带班修女,罗莎几乎对任何工作都略有通晓,她总是能出现在餐厅最繁忙的区域:餐前是厨房,餐后是大厅——而现在是晚饭的准备时间,罗莎自然就当起了厨师。“听说你……呃,听说你会森特托姆的菜色。可我看你明明是个小孩,却懂得这么多。”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安君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以前我也是在修道院的厨房打杂,现在,只不过是从一个教会的小厨房换到了另一个教会的大厨房罢了。”   “……辛苦了。”   罗莎向来喜欢有话直说,也喜欢把心中的抱怨一吐为快,所以当安君听到罗莎并不直白的安慰时,心里多少有些宽慰。   餐厅的人手一直不足,罗莎一个人当三个人用,顶起了整个餐厅大大小小的日常事宜,虽然没有魔法的才能,却很擅长工作的调度和规划,亲自上场干活的时候也远比其他修女仆更利落。也因此,即使罗莎顶撞过芙蕾雅,芙蕾雅也从未把罗莎逼得太紧,一旦罗莎离开,整个餐厅的运行恐怕都会乱成一团。   安君觉得,这句“辛苦了”,罗莎其实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您才是。”安君微笑回应。二人没有看着彼此,却听得懂彼此的情绪。“我不辛苦。以前在森特托姆,在厨房干一天只能攒下五铜币,现在好啦,一天大概能拿二十多铜币,是以前的四倍多呢。”   “……如果你能留在厨房工作的话,以你的厨艺,我可以给你申请再加些补助金。”罗莎说,“厨房的工作比较累,但如果转正,你的工资……啊不,是补助金,会比现在高很多。”   这里忌讳“工资”这个词汇,因为它代表着雇佣关系,而雇佣关系,就代表着要遵从凯撒帝国的法律。   “非常感谢。”   如今即使进入杂役部,安君也仍处于见习的状态,试用期的劳务费并不算太多,但和安君自己原本的工钱比起来就很丰盛了。   “说起来,你身上还背着债务吧。”   “是。因为打碎了测试仪,所以要还十五万铜币。按现在的补助金,再过二十年就能还清了。”   “……还完债之后呢?你想过该做些什么吗?”罗莎闲聊似的问,“打算以后都留在凯撒吗?”   “会吧。家妹很争气,我得为她的前程考虑。”安君说,“只要能在凯撒待得足够久,总有一天我也是能拿到凯撒的户口的。到时候带着家人在凯撒帝国安家落户,家妹就能在凯撒学习工作,这样的话,以后家里人就不用愁吃住了。”   “……这样啊。”罗莎淡淡地说,“有牵挂的家人,自然就拥有了前进的动力……哪像我,父母为了发展而跑到这里,生下了我却又养不起,所以我自幼就一直生活在修道院……而我,也同样背负着不该背负的债务。所以,我们大概算是同病相怜吧。”   “抱歉……我是不是让您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明明只是我自己的债务,我却自说自话让您烦扰了……”   “呵,别在意,早习惯了。在凯撒的每个人,几乎都背着债。”罗莎浅浅地叹了口气,“凯撒王城的地价,近年来都快涨到了每平方米二十万铜币,一家人的房子,按两千万算,以你现在的工资,要不吃不喝干两千多年才能买得起。就算后面你努努力涨了很多补助金,还申请到了帝国贷款,你也仍要花后半辈子去还欠款和利息……而到时候,你的孩子又要开始面临这种抉择了。”   “唔……数字太大,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是啊,目标太大,反而没感觉了。”罗莎叹气道,“所以大部分来这座城市打拼的人,最后都带着自己攒的钱回老家去了。也有很多人在这里连工作都找不到,像我们这种钻漏洞的修女,已经算过的不错了,至少不愁吃住。”   “……”   安君忽然沉默了。哪怕是在弗拉沃尔,安君也从未见过如此高规格的消费。生活在这座如同天国的、凯撒王城里的人们,也许,并没有安君想象中那么幸福。   “在这里赚点钱和资历就回去吧。”罗莎提出了她的建议,“凯撒王城虽然繁华,但这里不是家。”   “也许吧。”安君苦笑一声,“我多攒点钱,这样家妹就可以在学院安稳地念书。以后让她考个凯撒的军事院校,等她长大毕业,我也就可以放心回家了。我对生活质量倒是没什么要求,但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呃,妹妹。”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罗莎盯着安君愣了几秒,“这哪里是当姐姐的该考虑的事,你这是当姐还是当妈?”   “哈啊,您这话说的……”安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方,只能继续手中的工作,转身到库房拿取食材,以缓解莫名的尴尬。   “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年少老成了而已。”   “真正年少老成的,是您才对啊。”安君顿了一步,留给罗莎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罗莎的许多话,听起来是说给安君听的,但只有安君知道,罗莎的所有话,其实都是说给她自己听。她在问安君的债务,她在问安君对未来的规划,她在给安君提出建议,她劝告安君这里不是家……尽管她自己没办法下定决心去改变什么。   罗莎在等,等一个“同病相怜”的人,等他代替自己向前迈出一步。那些,都是她自己对自己提出的问题,只因为她在安君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所以,罗莎才会对安君说:辛苦了,年少老成的你。   从外表上看去,罗莎的年纪,大概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在安君心中,罗莎才是真正的孩子。可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却对餐厅里大大小小的事宜样样通晓,厨艺也比安君更加利落,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除非,在她的生命中,充满着数不清的残酷和磨练。   穷人的命途多磨难,多难的孩儿早当家。   辛苦了,年少老成的自己。   …………   ……   凯撒王城,外城。   偌大的牌匾上,写着八个大字:拜斯尼斯商会酒吧。   “我嘞个亲娘诶,几天没见,那小子又买新屋子啦?”   库尔仰着头,看着面前气派如殿的庭院,左顾右盼,琳琅满目的雕刻与装饰品仿佛一座巨大的博物馆,处处透露着财大气粗。   在此处险些惊掉下巴的老商人,正是矮人族铁匠库尔。**天前,库尔从安君那里拿到了一块北境寒铁和一封介绍信,如今总算送完货物,库尔回绝了所有委托,一路打听来到了这里。   “我听过那小子现在有钱,可没想到这么富,这新店家是一个个儿地往外冒啊。”寒冷的深秋,库尔的额头却有些冒汗,“我嘞个乖乖……娃子,恁姐姐是咋个儿认识那种大人物的?恁说他是不是干了啥不该干的活计?”   “提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和库尔牵着手的,是一位白发的幼女,双目有些无神,机械似的随着库尔的指示而行动。那幼女便是安君的无灵魂分身,「失魂人偶」。   “可不是嘛。哎,我说小小安,恁这整天都这么木讷……要不要我带恁去找几位药师或修道者看一看脑子?”   库尔曾发誓要改改自己这个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但很明显,他失败了。   “……你的问题,属于本体的秘密。抱歉无可奉告。”   库尔并不知道「失魂人偶」的真相,他仍以为这个人偶是安君的孪生妹妹,所以他拍了拍自己的头,为自己的乱说话而懊悔。好在,和库尔说话的对象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没有人会对库尔生气,至少现在是这样。   这具「失魂人偶」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那是安君随口起的“小小安”。而这个听起来就很奇怪的名字,却已经在商队里流传开来了。更奇怪的是,和安君本体比起来,小小安似乎更受商队成员的欢迎,和他们相处的也更好。毕竟安君本体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太过神秘,难以接近,而小小安就不一样,虽然总是在发呆,但从不拒绝他人的邀请和赠礼,总归还算平易近人。在安君离开后的那天晚上,商队里的所有人都对小小安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小小安像一个软糯的团子,很好欺负,却也很能激发他人的保护欲。   如今的小小安,身穿潮款修道服,长发也修剪出更加可爱的发型,两个小辫子梳于两侧,发梢也做了局部烫。在润发剂的保养下,小小安本就优质的白发更加柔顺丝滑,连兽耳的绒毛都做了特别的保养,阳光之下,仿佛熠熠生辉。脸庞有一层淡到看不出的妆,让小小安本就姣好的容颜更加秀色可餐,软嫩的樱唇娇艳欲滴,唇膏又为其增添几分光泽。   在这氛围之下,银制的项链和手镯也显得光彩照人。这些服饰和妆容,全都是护商的冒险者们主动为小小安准备的。   人靠衣装。对比起来,如今的小小安虽然略显呆滞,却靠这身打扮硬是拥有了富家千金的气质。若将此时的安君拿来对比,现在的小小安也许比安君更像一位管辖者,也更符合暗协成员对安·凯尔拉形象的心理认知。   至少,比一个打杂的杂役要好看得多。   和前台接待人员说明情况之后,库尔二人被侍者领到了地下二层。这座大型建筑提供的服务很丰富,一二楼是提供餐饮的酒店,三楼以上是提供住宿的旅店,地下一层是酒吧和歌舞厅,而到了地下二层,喧嚣的氛围忽然沉寂,这里,是一家规模庞大的赌场。   这些全都是凯撒王城的热门的服务业,但一般人办不出如此规模。库尔想来,这绝不只是资金量的庞大,其背后肯定有着其他什么东西,但他做了一辈子的铁匠,对商业没什么更深刻的认知。   “这里不是酒吧吗?咋个儿变赌场了?”   “您这话就不对了,现在流行多产业结合发展,客人吃饭喝酒,喝完去玩,玩累了还能洗浴,洗完澡就睡……这叫一条龙服务。”侍者热忱地介绍着这家综合酒楼,丰厚的薪酬让这位年轻的员工格外热爱自己的工作,“凯撒王城的老板们不缺钱,要的就是个排面。这家店办的比其他店都要好,这才刚开业两个月呢,这家店就已经赚了不知几百万了。”   “哎呦呦……厉害了。”库尔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钱,数字太大,反而让他没了感觉。   “到了。”走到最深处的一间办公室门口,众人停下脚步,侍者敲了敲门,听到进门的许可后打开了房门。“拜斯尼斯先生,您的朋友到了。”   “嗯。”宽阔的真皮沙发上,一位老者叼着根雪茄,翻阅着桌面上如山的报表。此人便是曾借安君之手大赚一笔的拜斯尼斯,他的形象,和几个月前在弗拉沃尔的时候天差地别,看来这些日子拜斯尼斯利用商会赚了不少钱。“怎么啦,库尔大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我靠!”   拜斯尼斯刚抬头就看到库尔身边的小小安,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报表散落一地。   “啊?”   “管管管管……?!”看到那个白发幼女,拜斯尼斯的嘴顿时不利索了,尽管他知道安君不会为难他什么,但毕竟是因为安君才翻了身,自己赚了大钱,却一分也没给安君上供,如今整个「月组」上上下下多少都捞到了油水,就唯独管辖者手里连个金币都掏不出来,这让拜斯尼斯心里多少有些犯怵——他不怕安君,但他害怕哪天再冒出个红楠,自己的命说没就没了。   “管啥?”   拜斯尼斯的手抖得像个说唱歌手,勉强指着小小安的位置。“辖辖辖……啊不……安安安安大人,您您您怎么来了?”   “她啊?这娃子不是安·凯尔拉,是她的孪生妹妹,叫小小安。咋的了,恁咋哆嗦成这样?恁是不是又辜负人家小姑娘啦?”   “别……别乱说!”拜斯尼斯哆嗦着爬起。如今成了富商,拜斯尼斯似乎变得格外害怕意外,办公室的摆件也有大堆的避晦护符。“你……你说这是安·凯尔拉的孪生妹妹?当真?”   “嗐,我骗恁干啥,我亲眼看见那娃子跳窗就跑咯,根本追不上嘞。我找不着她人,那她妹妹就只能暂时放我这儿嘛。”   “呼……说起来我确实听说她有个孪生妹妹来着,只是没想到长得这么像。”拜斯尼斯起身,仔细端详着小小安,“等等……有点不一样,不,是很不一样,气质差得远……还挺木讷,真正的安·凯尔拉应该灵光得很……咳咳,她应该没和你说过她的……身份什么的吧?”   “啥身份?修女?还是啥?”   “……那就好。”听到这个回答,拜斯尼斯长舒一口气,“别管别的了,说说吧,你来找我干什么?”   “哎呀,恁这说话真见外。”库尔尴尬地笑了两声,“其实吧,也没别的事,就是想找恁帮个小忙……呃,还是给恁看这个好了。”   库尔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的信纸,递给拜斯尼斯,后者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变得铁青。   “啊哈哈哈……这个嘛……好说好说。”拜斯尼斯说着,给侍者使了个眼色,“那个,小小安啊,你跟着那个哥哥先去吃点零食,有些话呢,叔叔想和这位库尔叔叔单独聊聊。”   ……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九十四章:朱门(下)   作为「失魂人偶」,小小安自然不会拒绝这个指示,于是随着侍者走出房间。侍者前往吧台去拿小吃,而小小安则自行走到一张赌桌旁,坐在旁观席上安静地发着呆。   “……我说小孩,这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啊。”   看着不速之客的到来,牌桌两侧的人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尽管小小安只是找了个座位就近休息。   “请问,是在和我说话么?”   “除了你还有谁啊?!”   “我只是在这里待机,减少能耗。”小小安回答道,“如果打扰到你们,我现在就离开。”   小小安刚要起身,就被牌桌另一侧的男人叫住:“哎,弗兰奇,没必要吓唬小孩子嘛。相遇就是缘分,来,到叔叔这儿来。”   那男人中年发福,还有些谢顶,外表看起来大概也是个富商。拜斯尼斯商会人脉甚广,之所以能快速钱生钱,也仰仗了众富商的帮忙,也因此,能来这里玩牌的,多半也是家财万贯之人。   荷官警告道:“甘姆伯尔先生,请您注意一下,让场外人员过于接近您,会影响赌局成立。”   “哎,我这不是还没开牌么!”甘姆伯尔大笑两声,“我不碰,我不碰牌总行了吧?来,小姑娘,如果我不翻底牌,那你说,我是该加注还是该弃牌呀?”   “甘姆伯尔——”弗兰奇强忍怒火,“这可是我赌上一切向你发出的挑战,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只是觉得嘛,要赌,就来点有意思的啊。”甘姆伯尔笑道,“你的技术,洞察力,分析能力,确实比普通人强太多太多,就连我也会一不小心失手……你,会用心理感知吧。”   “……”   “果然么……连屏蔽器都没办法阻断你的感知啊。那么,你确实很难对付。”嘴上这么说,可甘姆伯尔却愈发兴奋,“但你,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   “我们,可是在「赌博」啊。”甘姆伯尔的笑声愈发狰狞,大拍桌面,“这一局,我将不看我手中的底牌!由这个孩子替我做出抉择!相遇就是缘分,她就是我的幸运星。”   “什么……?!你疯了!”对手异常的行动让弗兰奇分外迷惑,他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牌,震惊的情绪渐渐变成了放松,“不过……我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你唬住啊……加注,十万。”   “那,小孩,你不必担心,一切后果都由叔叔来承担。”甘姆伯尔笑道,“你,想不想看一眼牌面?”   “……您是认真要求我来做出抉择么?”小小安说,“警告,此指令有较大概率会让您损失大量金钱。”   “钱,我有的是。好玩,才是最重要的。”   “指令成立。按照理论分析,我应该看到牌面才能做出更好的决断。”   “那好。荷官小姐,给这位小朋友看一眼牌面,不要让我看到。”   “……”虽然这种行为非常不妥,但毕竟没有违反规则,再加上那甘姆伯尔是贵宾客户,荷官也不方便过多干涉,只好给小小安看了一眼牌面。   这一刻,弗兰奇忽然感到有些恐惧,他望着小小安,心里直犯嘀咕:(可恶……感知不到?那小孩是什么来头?!我看不到她的灵魂反应?!连情绪都没有任何起伏!简直就像块石头一样!)   “怎么样,小朋友,你觉得……我该不该跟?”   小小安看了二人一眼:“如果您足够有钱,我的建议是,跟注。”   “好。跟注,十万。”   弗兰奇愣了一下,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牌面:“哼……一个小孩罢了,加注,再加二十万!”   甘姆伯尔面不改色地继续问:“加注,还是弃牌?”   “如果您有足够的金钱,我的建议是,加注。”   “还是这句话啊……好,加注十万……不。”甘姆伯尔笑了一声,把身前所有筹码向前一推,“这一次,我要加注——一千万。”   “什什什……什么?!”   “因为,既然连这孩子都这么有自信,那我岂不是更加相信,这副牌会让我赢下来嘛!”甘姆伯尔大笑道,“来吧,弗兰奇,加注,加注啊!”   “疯子……!我要弃牌!”弗兰奇没有自信承担这一千万的风险,于是弃出自己的手牌,两张9,一张10,不算差,但也不是非常好,从任何角度来分析,这副牌都不值得他赌上一千万。   “啊……真是扫兴。”看着荷官把弗兰奇投注的价值三十万的筹码收到自己这边,加上底注,一共有四十万。可甘姆伯尔却怎么也感觉不到尽兴。“那么,到底是什么牌让这位小朋友这么有自信……”   啪。   手牌落下,一张3,一张5,一张8。   最差的烂牌,烂到透顶。   “是散牌。”小小安说,“可对方也不是很大的牌面。由于财产差距,只要突然增加大额赌注,对方就有大概率不敢跟注。为了没有一分钱的损失,这么做是最优解。”   “你唬我?!”显然,弗兰奇被小小安那副小孩的模样震慑住了,他怎么也想象不到,一个小孩竟敢拿着一副散牌在这里唬人,“哈……我懂了,反正和你无关,所以不管怎么加注都没有心理负担么……这下,我学过的一切手段都没用了……!”   “提醒,我没有情绪感知能力。”小小安说。   “嚯……嚯。”甘姆伯尔愣了几秒,然后掏出几枚金币塞到小小安手中,“原来如此。可赌博本就是有输有赢,没必要执着于每场胜利啊,不过……我很满意。你一眼就看出了我们两人的状态和财力,做出了收益最大化的判断……不错,不错!这是给你的奖励。”   “请您收回。我只是给您提出了建议,而不是参与赌博。”小小安说,“一旦您输了,我不会付出任何赔偿,这是协议内容。所以,即使赢了,我也不会收取任何酬劳。一枚金币价值一万铜币,这不是小数目,我无权过手。”   即使没有灵魂,小小安也仍完全保留着安君的记忆和知识,她可以利用这些知识做出最理性的判断。   “这是雇佣费。”甘姆伯尔笑道,“我只是雇佣你,暂时待在我身边罢了,你不是也要等人么?就坐着等好了,顺便……给我点你的建议。”   “临时协议,允许成立。经过分析,雇佣费金额过于庞大,本体需要工作十年以上才能赚取,本体有较大概率需要这笔雇佣费……但也有一定概率会给本体带来麻烦。为保证无任何损耗,我将进行免费提议。”   “没必要没必要,如果你不想要这笔钱,那等这家伙把钱赔光之后,你我来赌一场如何?”   “喂!别给我自说自话!”弗兰奇怒吼道,“我还没输完呢!”   “呵呵……你不会真的以为,只要学了点读心术,你就有资格与我一战了吧。演戏,我已经玩腻了,而你跨过屏蔽仪使用读心术出千的事,我也懒得追究了。”甘姆伯尔笑着拍了拍手,不远处的侍从抬来一个沉甸甸的金属箱,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筹码。“三分钟。”   “你说什——”   “干掉你这样的新手,只需要三分钟。”   …………   ……   办公室内。   “情况,我明白了。”拜斯尼斯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思索着自己的处境。通过这封介绍信,他明白了一点:那个安·凯尔拉心里对自己的现状很清楚,对方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我可以安排人给你办一家最高配置的铁匠铺,但是嘛……你也知道,凯撒王城的地价贵得离谱,想帮安修女造装备可以,但是这价钱嘛……大哥你也知道,商会的资金是从各大商行融资来的,铁匠铺早就饱和了,而且也不是什么热门的行业……”   “我、我有技术!”库尔说,“我打的武器,一银币的材料能打出三银币的质量!就算是传奇兵器我也能给它修个边!等我哪天打造出了传说级武器,我就能让恁大赚一笔!”   “可是,库尔大哥啊,你这辈子好像也没打出过传说级装备吧。”   “那是……那是材料的问题啊。我们那山沟沟里,哪能找到什么好材料……而且我就一炉一锤,哪有那么多好器材……”   “那就对了嘛。你看啊,你这一辈子都没接触过现代锻造工艺,还没接触过传说级素材,大哥啊,你都七十多岁了,我该怎么相信从零起步的你?所以说,我建议啊,你把那块北境寒铁卖给我们,我们会找来最好的铁匠全队,帮你实现这个梦想。”   “才不是从零起步啊……老子我打了一辈子的铁,我就没服过谁!我天生就是 为传说级兵器而生的!这块铁是我的,除了安,谁也别想碰!”库尔又急又怒,这个实现毕生梦想的机会他怎能放手,“难道我的技术还不能给你赚够钱吗?!如果不行,我就多接订单,多努努力拼一拼,以我的技术,怎么也能还你钱了!”   “哎,这话就生分啦。不过嘛……有些话,大哥你还是要听我一句劝。”拜斯尼斯说着,拿起一支笔在报表背面写了一连串数字,那是开铁匠铺所需的各种成本估算,“这个时代,技术能赚几个钱?用足够多的本金来融资,用足够强的实力吞掉竞争对手,然后垄断整个产业,这才是赚大钱的方式。”   “踏踏实实本本分分,有什么不好的,恁赚钱赚糊涂了?”库尔越说越气,“我早就听说恁用了些不该用的手段垄断了商道,我看在兄弟情义,一直就不好意思骂恁,恁怎么还得意上了?”   “踏实?本分?笑死了,我说技术赚不了大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努力?努力又能赚几个钱?扎猛子似的往前冲,方向错了就只能呛一肚子水。老夫我十四岁从商,十六岁走南闯北,二十岁游走于各大商队,按理说我也算见过世面的了,可结果呢?我XX的辛辛苦苦干了四十多年,我得到什么了?你呢,你辛辛苦苦打了一辈子铁,你又得到什么了?要不是见到个奇遇,我们一辈子都是个破打工的!”   “打工的咋了,打铁的又咋了,靠自己的手赚口饭吃,有什么丢人的!”   “这就是你连个铁匠铺都开不起的原因。”拜斯尼斯一句话噎住了库尔,“你知道什么是老板么?我的一个员工,一天能生产价值二百铜币的产品,但我只给他一百铜币的工钱。这些产品,我标价四百铜币,而他的那一百铜币,最后只能在我手里买走五十铜币的产品量。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现状。”   “……什么意思?和我这事有啥关系?”   “意思就是,财富,是有灵魂的,财富的灵魂就是人性的灵魂。所以,财富更喜欢抱团取暖,喜欢富集到拥有更多财富的人手里,至于穷人,它们往往不屑一顾。”拜斯尼斯说,“而你就是典型,辛苦一辈子,连个本金都凑不出来。”   “是是是,恁厉害,恁以前不也是穷的叮当响。”   “我就是因为之前穷的叮当响,才有资格说这些话啊,库尔大哥。”拜斯尼斯长叹一声,回忆着自己这一生,“四十年。四十年啊……”   “……”   “我研究商会研究了四十年,摸爬滚打了四十年,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国际商会的运营模式,也比任何人知道这些商会的内幕和套路……所以,当我有了本金之后,我立马就能让这份本金发挥它最大的价值。可就是这样的我,在得到机会之前,一直都只是个给别人打工的运货仔。告诉你吧,库尔大哥,我这些话,是为了你好,我就是为了让你舍弃掉你的穷人思维,让你多见见世面,所以,我才邀请你来商会工作。”   “那,老哥我现在就是有个梦想要实现啊!以后干啥我都听你的好不好?就这个铁匠铺,你就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唉。朽木不可雕啊。”拜斯尼斯来回踱步,“听好,大哥,这也许是你唯一一次机会了,把这个寒铁卖给我,你就能得到一笔巨额的资金,在我的帮助下,你很快就能得到和我一样的地位,到时候,什么铁匠铺,什么武器装备,你要啥有啥!”   “我不要钱!!!”库尔大吼一声,满是老茧的大手重重拍在了墙面,轰隆作响,“那个小姑娘给了我一次实现梦想的机会!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大客户!为了这个订单,为了这块寒铁,老子连命都可以不要!”   “什——”   “我只想要我的梦想!”   仿佛一声霹雳。霹雳之后,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沉默了许久,拜斯尼斯长叹一声。   “唉……!糊涂,糊涂呐!”拜斯尼斯说,“想让梦实现,你得先醒过来啊。”   “那老子宁可睡着死。”库尔转身向门外走去,“……爱帮不帮吧。”   “等等!”拜斯尼斯望着已经踏出房门半步的大哥,“……这个忙,我帮了。”   “真、真哒?!”   “……千真万确。”拜斯尼斯叹道,“但有个条件。那寒铁可是绝世宝物……所以,做武器剩下的边角料,你要再做一件装备给我。哪怕剩下点渣沫也行,就当给我留个念想吧。”   …………   ……   “真的可以么?就这么把寒铁拱手让给那个安·凯尔拉。”   拜斯尼斯身后,一道黑影在他耳边喃喃。   “……”   “组织里,可不想让那个小女孩再得到更多东西了啊。”   ……   办公室外。   “嘿!小小安,谈成啦!”库尔兴高采烈地找到了小小安,“咱们终于可以给你姐姐造兵器啦!啊……?你手里的是啥啊。”   此时,小小安双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红布盖着,不知藏着什么东西。库尔拿开红布,下面,是金光摧残。   “金币。”   “金币……?!这么多?!”库尔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小安,“这、这得有……”   “五十枚。”   “五十枚金币?!”库尔大惊失色,“换算成铜币就是……五十万?!谁给你的,快还回去!”   “哎呀,这位先生,别着急嘛。”不远处,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走了过来,“谁都没给她,这笔钱,是她从我手里赢来的,我心甘情愿,她不拿可不行啊。”   “什么……拜斯尼斯,你快过来,出大事了!”   比起慌慌张张的库尔,拜斯尼斯对这种场面就得心应手许多,尽管他也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哎——这不是甘姆伯尔大哥嘛!”拜斯尼斯大笑着接待客人,“哟,小小安,快把金币还给这位叔叔,他逗你玩呢。”   可甘姆伯尔却摁住两人:“我说过了吧,我是,输给了她。所以,这钱是她必须要拿走的,你听明白了么?”   “哎、哎呦呦,您真喜欢开玩笑。谁人不知,您可是咱这一片儿有名的赌神,这小姑娘就是个普通小孩,您可别折煞她咯……您要是喜欢小姑娘啊,我带您去颐春院找点更水灵的——”   “看到我输,很好笑么?”   甘姆伯尔的语气忽然冰冷,气氛一下子堕入冰点。   “哎……哎哟,您这话说的……”   “我啊,不是输不起的人,你也不想让别人说我输不起吧?拜斯尼斯老弟。”甘姆伯尔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个小姑娘,我丝毫猜不透她的心理活动,她是堂堂正正击败我的。五十金币罢了,对我而言,一根毛都值不上,这点小钱就当给孩子的零花钱了。”   “不……这怎么行。”   “这怎么不行?我有的是钱。”甘姆伯尔笑道,“我是帝国伯爵,我的几个儿子都是子爵,但那群小东西从来就没争气过。第一次看到这么有趣的孩子,我高兴,所以,才让她陪我玩了几局。”   “哎、哎呀!甘姆伯尔伯爵真是大方!豪爽!”拜斯尼斯浮夸地说,“您的气魄感动了我,以后啊,您就是寒舍的永久贵宾了,您这里玩的时候,能免单的我全给您免单!”   “哈哈哈,该付钱还是会付钱的啦,我不喜欢贪小便宜。”甘姆伯尔贴到拜斯尼斯的耳边,“另外,这孩子,就是那个让你翻身的修女,没错吧。”   “……您在说什么呢。”   “呵呵呵……这么有趣的人物,你可别藏着掖着啊。等有空,记得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甘姆伯尔说着,闲庭信步地离开了。“下次,我也会带来更好的对手陪你玩的……可以的吧,小小安?还是说,应该叫你……安·凯尔拉?”   ……   库尔疑惑地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   “这人咋回事,咋还连个双胞胎都分不清嘞。”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九十五章:流星   凯撒王城,外城,某场馆。   “虽然我很想问一句你到底是谁……不过现在看来,你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啊。”薇恩警惕着对手的动作,不断后退,“拥有足以摧毁一切的爆发力,超越了人类极限的身体……这样的家伙,我只能想到一个啊——号称‘破坏之龙’的,凯撒一队核心成员之一,杨·凯撒。”   “那又……如何?”   “你就不怕我的队员将你们的行径上诉到联赛委员会么?凯撒一队再怎么强,也不敢忤逆帝国的法律吧。”   “呵……呵呵呵……我说,那又如何?”杨·凯撒冷笑着,蒸汽凝结成的白雾不断从他口腔中涌出,“你再仔细看看吧……如果真的上报委员会,被控诉的家伙……只有你们啊。”   嗡——   远方,烟尘之中,一股邪祟的气息忽然凝成一阵狂风,向二人处倾轧而来。   风的来源,是那位持盾少女倒地的方向。   “黑?!”薇恩用余光望向那里,面前的杨却并未看向薇恩。在杨眼里,薇恩并不算威胁。   本应重伤倒地的少女,明明受到杨·凯撒的正面一击,此刻却缓缓站起。她的身上,涌现出一股黑红相间的邪气,面对薇恩的呼唤,却没有一点回应……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是狂化……果然,你拥有着北境之地的血统!”杨兴奋地高喊道,“那个盾牌里,融入了北境寒铁,所以,才能封锁住那恶魔般的灵魂……队长,果然一切都如你所料啊。现在,盾牌碎了的话……”   “北境之地?寒铁?恶魔?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她可是我的学妹!我从未听说过这些东西啊?!”   可一切还未等薇恩问完,一道黑影忽然化作闪电,眨眼之间来到了杨的面前。   砰!   横空一脚,正中杨的脸颊。   那是薇恩根本看不清的动作。在薇恩眼里,黑一直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队员,她没有安·凯尔拉那般平易近人,没有铃那样独特的个性,没有西恩那种出色的领导才能,也没有莲伊队长的高深莫测……黑更像一直默默为团队做奉献的边缘人,用那把坚固的盾牌挡下敌人的攻击……好像也就仅限于此。那样的存在感,如果不刻意去记,就连赛场上的裁判都会忘记她的名字。   (对了……那个时候。)薇恩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几个人影,(那个裁判,在小黑昏迷之后,抱着她在空中滞留了许久……那时盾牌已经出现裂纹了……是那个时候发现了黑的异样吗?那个裁判据说曾是肖特·凯撒的老师,而肖特以前又是一队的……难道是他透露的情报吗?!)   “呵呵呵……好久,没有感受到疼痛的感觉了。”正面接下那沉重一击,杨·凯撒的双脚却纹丝不动,就算是狂化的黑竟也无法撼动那男人分毫,而那个瞬间,杨·凯撒的手臂忽然异变,肌肉块骤然膨胀,尖刺和鳞甲从肉体中钻出,分外骇人。“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可以让我尽情用力的对手了啊!”   (那是……那是什么?!那个仿佛是龙一般的手臂是什么啊?!)   轰轰轰!   下一瞬间,无数连打向黑倾泻而去,旋即又是一记重劈,黑的身体轰然坠落,顿时大地崩裂,黑被深深嵌进土石之中,邪祟的魔息消散,黑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即使是北境血统,在那杨·凯撒的面前,竟也撑不过半秒钟。   “怎么会!可恶……这个破坏力……!”薇恩看了一眼手中的碎剑,不舍地将其扔到一边,“黑!你没事吧?!”   黑吐出两口鲜血,看来还有呼吸,如果抢救及时,教会保得住黑的命。   可杨·凯撒,此时却扭头望向了薇恩。“还剩下……你——!”   “糟了……这种威力,如果我挨上一下的话,恐怕连全尸都留不下了。”   “死吧!”   杨·凯撒大吼一声,以雷霆之势一拳抡向薇恩,那仿佛能破坏一切的威力毫不留情地照面而来,死亡威胁的信号甚至来不及传给大脑——   “可是,姐姐我还不打算就这么去死啊。”   轰——!   万钧之力,砸出一阵碎石和烟尘,可那手臂,却和薇恩的脸颊之间相差毫厘。   “躲……开了……?”   “「二阶强化」。”此时的薇恩上身轻侧,以最微小的角度闪开了杨的攻击,“我是「技流」派系的武者,所谓技之心流,就是弱者的生存之道……观察对手的状态,预测攻击的动向,找出反击的角度,然后消除硬实力上的差距,这就是以弱胜强之法。”   “灵活的虫子……”   又是一记重拳,可这一次,薇恩一个纵跳,完全闪开攻击,和那杨·凯撒拉开了距离。   “从刚才开始,你的气息就已经很不稳定了。”即使在如此危急的关头,薇恩也仍没有放弃观察和思考,“你的攻击威力仍然无坚不摧,但速度和精准度却差了一大截。我说怎么可能会有人拥有如此不讲理的力量和速度,原来,你是通过舍弃耐久力而换取爆发力的类型啊。”   “……”   “你的呼吸就是证据。”虽然没有剑,但薇恩还是双手握拳摆出架势,徒手格斗不是她的强项,但眼下已经别无他法。“那种跟动力炉一样的呼吸是怎么回事?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的身体,应该经过了某种改造——能让你在短时间内高速燃烧自己的体能。可代价就是……更长时间的虚弱。”   薇恩此前并没有和黑一起攻击杨·凯撒是有原因的。狂化者会丧失理智,说不准就会击中队友,再加上杨此前正处于爆发状态,根本不是薇恩所能应对……可现在,机会来了。   “那又怎样……等我休息过来,你就会死……”   “你来不及了。”   薇恩一跃而起,眨眼之间来到杨的面前,可后者也毫不示弱,向前猛然一扑,即使是虚弱状态,杨也远比薇恩的力量更强。   “撕碎你!”   嗡!   “技之心流,双生剑,避锋身法。”   在二者接触前的瞬间,薇恩忽然重心一低,绕开了杨的突击,让对方扑了个空。薇恩以全身之力压住杨的小腿,交错之间,杨的巨力反而被薇恩利用,顿时重心失稳,重重摔向地面。   “混账……敢戏弄我……”杨不断喷出灼热的白雾,“我的体力,马上就能补充好了……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说过,你来不及咯。姐姐我啊,可没打算正面打败你呢。”   杨回头时才发现,薇恩已经抱起黑跑到了十余米开外。   “你……你要逃跑?!混账……你怎么能逃——我绝不会让你逃走!”   “你可跑不过我——呃?!”   一颗飞石,划破了薇恩的脸颊。   杨站起身,抓起脚下因战斗而破碎的地砖,猛然掷出。虽然身体追不上,但凭借那种巨力,即使是石头也足以重伤无法防备的薇恩。顿时,数十颗砖石仿佛子弹,在昏暗的场馆中射向那无所遁形的薇恩。   “糟了……躲不开——”   轰轰轰!   薇恩和黑重重摔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带来漫天烟尘,呛得薇恩咳嗽不断。   可是不疼。   怎么回事?   又是数颗石头子弹高速射来,而这一次,薇恩看清了「那个东西」。   轰轰轰轰轰!!   那是……数以百计的“紫色流星”。   暗紫色的流星群横向切来,击碎了所有石弹。每一颗流星都击中了碎石或碎屑,以至于没有分毫石屑钻出。高速与高速之间的碰撞,足以显现这些流星高超的精准度。   踏。   “真是……一群废物啊。”   在那被破坏的墙壁处,一个纤瘦的少年拄着一支拐杖,缓缓走来。   “这……这个声音是?!”   “没有能力,也没有脑子,连这点小陷阱都识破不了,到头来,还得让本大爷浪费时间……你们这些废物干脆找个地方死了得了。”   灰白而杂乱的短发,全身缠着绷带,眼神空洞却蕴含一丝凶恶。缠满绷带的手从口袋里捻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烟卷自动点燃,在这昏暗的世界里点起一颗暗淡的星。   “你……怎么会是你?!是谁告诉你我们在这里的……”   “废物就乖乖闭嘴,然后逃命去吧。”少年吐出一口烟雾,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杨·凯撒,“本大爷我啊,是来找一队的家伙复仇的。”   “……那家伙很强。他能够透支体能获取极高的爆发力,就算是你也——”   “知道知道。用不着你来多嘴,快滚吧。”自始至终,少年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薇恩身上半秒,“离老子远点,再敢怠慢,杀了你。”   “……”薇恩不再多嘴,她知道,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也许有办法脱身。此刻那杨·凯撒也不做追赶,薇恩赶忙抱起黑跑到场馆之外,可这时,薇恩才发现了不对劲。“天空……?!”   暗紫色的天空。   巨大的半球,罩住了整座场馆,可仔细看去才发现,那密不透风的球面上,密密麻麻竟全都是蓄势待发的紫色流弹。   “好好看着吧,这就是……只属于「勇者」的战斗方式。”   黑暗·火系魔法,第五阶,「幽冥的海啸」。   释放者:「弓兵」——肖特·凯撒。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九十六章:风暴前夕   不知为何,今天芙蕾雅在这个餐厅吃了两顿饭。   芙蕾雅向来是不屑于在公共餐厅用餐的,规矩的制定者向来不愿意被规矩约束。芙蕾雅有自己的私厨,她没理由亲自前往餐厅用餐。   至于芙蕾雅为何一反常态,安君并不打算去探究原因,他只知道,一般这种情况,芙蕾雅总要挑个幸运修女戏弄一番的。所以只要对方不来找自己,那安君就全当那芙蕾雅不存在。后厨的工作确实比做服务生要困难许多,但只要芙蕾雅和她的亲卫队不在面前,一切就都不算困难。   ……   凯撒王城,内城,原初教会。晚,八点。   “今天过得如何?”凯撒一队的队长冯·梅林·凯撒端来一个打包好的礼盒,递给铃·凯尔拉。   “……很好。”铃下意识接过礼盒,里面冒出了淡淡甜香,“原初教会真的出乎我的意料,这里不仅仅是教会,还是学院、王宫……甚至还有练兵场。”   “毕竟这里面人很少啊。这里有许多被闲置的建筑和空地,而且没有外人打扰,加上皇家的补助,不管损坏什么都无需担心,不管施展多少实力都无所谓……很适合我们。”梅林说,“也只有身为「勇者」的我们,才配得上如此高规格的场地。”   “……”铃听得出来,梅林话里有话。   “啊哈哈……我多嘴了,不必在意。”见铃不作回答,梅林笑了笑,又转移话题道:“这是巧克力饼干蛋糕,我见你中午对这些喜爱有加,就让芙蕾雅的亲卫们再做了一份,里面有保鲜魔晶,但也请在七天内食用。”   “啊……谢了。”   一旁的芙蕾雅忽然插话道:“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就把那些修女送给你当厨师就是了。反正修女仆多的是,怎么样?”   就在铃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西恩走上前,拽起蛋糕放在桌上,然后将铃拉回:“铃,你怎么可以随便拿梅林大人的东西?放回去。”   “这话就生分了吧,西恩同学。”梅林略显苦恼地赔笑道,“放心吧,做糕点的是后厨,我们没动过手脚。”   “我可什么都还没说啊,您这么着急干什么。”西恩把铃揽到身后,“梅林大人,您这段时间一直想方设法地加快联赛进程,因为您,决赛已经提前了至少两个月……现在,应该不是吃甜品的时候吧。”   “哎呀。西恩同学你这话,似乎是在影射什么吧。”梅林却依然笑得从容,“那些队伍,是自愿选择退赛的,既然他们也想快点看到勇者之战,那我们也不该辜负他们的期望才是。”   西恩眼神忽然一冷:“那好。那干脆,明天就开打,如何?”   “……你,是认真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已经明白了,如今我们既然已经没有更多的成长机会,那再拖下去只会对我们不利。”西恩直白地说,“而且,梅林大人,您在暗中……也下了不少功夫吧。”   “……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西恩同学。”   “呵呵……那就当我胡言乱语吧。不要见怪。”西恩拉着铃就往门外走去,“不必送了,梅林大人,我知道宿舍区的路。”   “外面很暗。”   西恩不由分说把铃推出门外,关上门前,暗自瞥了一眼房间内的梅林。   “天很黑,但我们会小心着走的。”   ……   砰。   门关,房间内忽然寂静。   芙蕾雅踮脚贴在梅林耳边:“兄长大人,你说他们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他们不是傻子。不过,发现了才好。”梅林的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我就是要让他们发现,不然,计划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   “诶?”   “我已经派简、杨姐弟去追击薇恩和黑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让他们跟着?看西恩的反应,估计是计划起效了。”梅林不紧不慢地说,“而他也知道,自己中计了。”   “您竟然派他们……咳。所以,西恩之所以急着要开赛……”芙蕾雅略一思索,“他在害怕。他已经发现自己对局势无能为力,只好申请提前开赛……他是自暴自弃?还是怕我们还在准备后手?”   “不是害怕,而是不甘心,甚至是愤恨。”梅林说,“若是害怕,他今天就会直接申请退赛,可是他没有。不止是他,他们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放弃,明知道有着如此大的实力差,却还敢选择与我们一战……有意思。这样才好,这说明,他们有资格成为我们的计划中的一环。”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芙蕾雅说,“正如您所说,我们和他们之间简直是天壤之别,那群二三十级的家伙,怎么可能与我们一战?我们一队最差也在六十级以上,就算他们加起来,也不可能在我面前撑过三秒。就因为一个铃·凯尔拉?他们哪来的自信?不……这件事我尚可认为是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可兄长大人您呢?您为何要警惕他们到这种程度?在您面前,那群人同婴孩无异!您却……”   “你是说,我做这么多,太掉价了对么?”   “不、不是……”   “呵,我明白你的意思。”梅林笑道,“难道只因为他们是婴孩,我就不该警惕了么?”   “不……至少……”   “铃·凯尔拉,拥有超悟性的「武者」,就连那个肖特的「幽冥箭」都能轻易学会……那可是他苦修多年的绝技啊。”梅林似乎在追忆着过去,“西恩,一个一年级生,却担任了战术指挥官,统领队伍上下各类事宜——刚刚的交谈你也听到了,那个少年虽然战力低下,可他绝非泛泛之辈。薇恩和薇娅,百年难得一遇的剑术天才,十岁就自行悟出了「二阶强化」,再加上她们的特性「双生花」,即使越十级而战也照样有很大胜算。黑,根本查不到生平和背景的神秘盾牌使,就连她的队友和老师也对她没有多少认知,可她却拥有北境血统和传说级装备。这群人的真正实力,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很大的未知数。”   “……就这?您是不是忘了我们是谁,您也太妄自菲薄了。”芙蕾雅说着说着却笑出了声,“也许这些东西在普通人面前非常强大,可在您面前,这不都只是些玩具么?您可是勇者梅林啊。”   “是。如果只是这样,那这些人在我面前仍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梅林说,“可森特托姆一队,不只有他们五人。”   “您是说……”   “莲伊。”梅林说,“你可听说过这个名字?”   “……没。”   “嗯。毕竟我们是第一年参赛,正常。”梅林说,“每年的半决赛和决赛,都要由皇室和教会进行监督和封锁,他们不会对外开放决赛,也就很难有人看得到决赛内容。可我却在科鲁尔德老师那里,得到了两年前的决赛资料。”   科鲁尔德,正是主持了森特托姆与凯撒二队比赛的裁判,他是凯撒皇家学院的老师,也曾是肖特·凯撒的直系导师。   梅林继续说:“莲伊,人称「业火的红莲」,却几乎没有人见过她。就算是凯撒皇室也只在两年前见过一次。”   “……很强吗?”   “很强。”梅林不假思索地说,“据说,强得不可理喻。作为森特托姆队的队长,她却从不出席,两年前,她只在决赛出场过一次,可就是那一天,凯撒队被打了个片甲不留,竟无一人能反抗分毫。”   “可、可是!历史上,从没有除凯撒之外的队伍获得过联赛冠军啊!”   “是的。冠军一直都是凯撒一队的。”梅林说,“只不过,那场比赛凯撒之所以能赢,是因为在最后……我们的「队长」,上场了。”   “那个人?!”   “是的,那个人,剑圣。”梅林缓缓叹了口气,“我们凯撒一队之所以只能有四人出场,就是为了留一个位置以备不时之需。那天,为了阻止森特托姆夺冠,凯撒皇室……派出了「剑圣」千神洛姬。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根据老师描述,全帝国也许只有剑圣才拥有战胜莲伊的实力。”   “居然能把帝国逼到这种程度……”   “即使是现在的你我,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战胜莲伊。尽管据说那个莲伊再也不打算出场,但我们还是有必要未雨绸缪,毕竟……以我们的实力,也有资格反逼森特托姆派出莲伊了。”梅林说,“这,其实也是皇室给我的任务之一。作为世界最强帝国,总要想个办法找回场子才是。”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原来兄长大人做这么多,都是为了逼那个莲伊出来?”   看着芙蕾雅紧张又欣喜的神情,梅林却只给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是……也不全是。”梅林说,“不说了,有人来了。”   咚咚咚。话音刚落,敲门声如约而至。   芙蕾雅刚想问是谁,却被梅林抢先一步打开了门:“请进吧。”   “啊不……梅林大人,芙蕾雅大人,打扰了。”为首的是一位高挑的修女仆,芙蕾雅认得她,来者正是管理餐厅运营的带班修女罗莎。“我只是想通报二位大人,餐厅要闭馆了,大人,要不您……”   “哈?你这是要赶我们走?”   “不、不敢……但是餐厅有规定……”   方才的话题被无故打断,又听闻此言,让芙蕾雅不禁心生业火。可她刚要大发雷霆,却被罗莎身后站出来的娇小修女拦住。   “芙蕾雅大人,宵禁时间就要到了,我们必须要保证闭馆前完成这间房间的清洁……之后我们还有敲晚钟的工作,晚点的话可不好交待呀。”   “……安·凯尔拉。”   跟在罗莎身后的,正是一整天藏在后厨里的安君。如今芙蕾雅在餐厅从中午堵到了晚上,按照礼节又不能偷偷溜走,反正躲是躲不过了,不如趁现在过来打个招呼,也算是尽了礼数。再说若安君不在,恐怕芙蕾雅还是要趁机找罗莎的事,安君并不想为了自己的心情而害得罗莎无故受气。   “是。大人有何吩咐。”   芙蕾雅眉头一皱,责怪道:“我说你这一天天的见不着人,你果然是躲在后厨不想见我是吧?!”   (……你也知道啊。)安君暗自叹了口气,“怎么会呢。后厨事务繁忙,需要我多帮忙。”   “啧。”芙蕾雅一伸手,数道锁链凭空而来,一道连接在安君的项圈上,四五条锁链紧紧缠绕住安君四肢。“我问你,这蛋糕是不是你做的?”   “……我只是打杂而已。”   下一秒,梅林给芙蕾雅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语气忽然蛮横起来:“那我再问你,你和「武者」铃·凯尔拉到底是什么关系?!”   安君愣了两秒,然后含糊其辞地答道:“这个问题,您前几日不是已经问过了嘛。”   “……”芙蕾雅略一沉默,然后猛地一用力,将安君拽倒在地,抬起右脚便是一踩,“我是让你回答,不是让你反问!”   “呜……”   “喂!给我说话!”   芙蕾雅又对着安君用力踹了几脚,可安君顺势倒地不起,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见安君如此不堪,梅林摇了摇头,制止了芙蕾雅。   “够了,我们走吧。”梅林拽着芙蕾雅向门外走去,“安·凯尔拉,我这妹妹脾气暴躁,还请你不要见怪。罗莎,你带着安·凯尔拉去治疗一下,明天给她放一天假,补助金划在我的账上。”   夜路。   芙蕾雅对梅林耳语道:“兄长大人,您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还是怀疑,这个安·凯尔拉,也许就是半年前失踪的那个。”梅林说。“尽管名字的写法和读音都不一样,但……形象描述上却还是有五分相似——不,这也不可能,传言中,那个森特托姆的安·凯尔拉,因为红衣主教大人遇害时恰巧在身边,于是被教会和森特托姆皇室视为灾星。可她却因害怕被献祭而连夜逃出莱茵城,从此再无下落……她再怎样,也绝不敢再回阿弥司教的势力范围内——更不可能跑到原初教会自寻死路。”   “……兄长大人还要警惕那种家伙吗?”芙蕾雅疑惑道,“这种只会逃跑的胆小货色,倒是和我手下的那个安·凯尔拉有几分相似。不过,既然如此懦弱,那就更不敢跑到凯撒帝国凑热闹了。”   “还有一点,不对劲。”思索片刻,梅林又提出另一论点,“既然被定为灾星,那就证明,在浮士德大人被魔族暗杀之时,也许安·凯尔拉就在不远处……可既是如此,安·凯尔拉却能在那万般凶险之中全身而退,这,也不算是胆小懦弱之人所能做到的吧。”   “……也就是说,这两人真的只是相似而已?”   “罢了,不必多想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明天——在西恩与我们开战之前,完成那个「计划」——毕竟,我们这次真正的敌人,只有莲伊一个。”梅林凝视着夜空,目光中闪烁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黑暗。“莲伊,千神洛姬……你们都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把你们踩在脚下。”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九十七章:恶作剧的前奏(上)   “所以我说,那个梅林真是有够奇怪诶。”路上,薇娅在西恩和铃面前喋喋不休,“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可就是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西恩并没有听懂对方模棱两可的话:“……虽然没有收,但我已经检查过他们送给铃的每样东西,并没有什么异常。你发现有哪里不对劲了么?”   吃过晚饭,西恩等人告别梅林和芙蕾雅,向宿舍区走去。说来也怪,梅林并不会对西恩等人过多纠缠,贵族的礼节和矜持被梅林把控得很得体,一整天下来,双方都没有从彼此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嘛!”薇娅说,“铃也是这么感觉的,对不对?”   “……嗯。”铃也在暗自思索着什么,“我能感受到,梅林身上有某种强大的气息。那个芙蕾雅喜怒无常、傲慢自大,但在梅林面前却乖得像个小妹,如果不是刻意去关注梅林,很容易就被芙蕾雅吸引了注意力。”   “都是勇者,也都是凯撒一队的成员,他们可没一个是好对付的啊。”西恩轻叹一声,“我来说明吧。那个梅林,分明就有着超出常理般的实力,却谨慎到无以复加,明明和我们硬碰硬就能稳赢,却非要用各种手段试探我们的虚实。如果说芙蕾雅是极端的偏执,那梅林就是极端的多疑……明明胜券在握,却非要多此一举,这就是他的诡异之处。”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或许,我们还有一线希望——赢过这群怪物的希望。”西恩说,“他之所以劝退其他队伍,恐怕就是为了阻止铃在战斗中继续成长,他在暗自组织一支私人队伍,就证明他对自己还不够自信……哪怕是那种无可匹敌的怪物,也一定有我们还未发现的弱点。”   “是什么?”   “……所以说是还未发现的了……”   薇娅听罢,忽然笑了一声,拍了拍二人的肩膀:“那不就得了。放轻松,就算输给凯撒一队也没什么丢人的,反正每年都是他们赢嘛。再说亚军也有预备爵位奖励,我们已经是稳赚不亏啦。”   “可是……”   “走啦,没什么可是的。你们就是心里负担太多了,总之就是因为安修女的事情吧?就算拿个亚军回去见国王,他也肯定会帮你解决问题的。”   这一点没有错。当初国家队选拔赛时,森特托姆公国的国王——克拉尔·森兰曾亲自接见铃·凯尔拉。铃仍记得那天克拉尔对她所说的话,克拉尔亲口要求铃在决赛认输,以亚军的身份回国受封——那样的话,无论是保护姐姐还是养家糊口,铃就都有了可靠保障。   如今已然走到决赛,铃的内心确实有所动摇。有很多次铃都在想,干脆立刻认输,决赛也不打就直接回国,然后让国王收回对姐姐的献祭……这样的话,一切就都可以完美解决了。   “……但至少,让我再任性最后一次。”   只是,铃还是选择咬牙坚持到最后。   不管怎样,铃还是想和那不可一世的凯撒一队战上一次。   薇娅也正是看穿了二人心中的担子和执念,所以才放下自己的胜负欲,牵着二人的手在这片恢弘的教会中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   薇娅也想任性一次,她从来都喜欢任性。可在这两位后辈面前,薇娅只能告诉他们,要懂得放手。   “但你要答应我,到时候,若我提出投降,你们可一定不要再逞强了。”   “……那个怼天怼地的薇娅学姐哪去了?你是不是薇恩假装的啊。”铃瞥了薇娅一眼,又浅笑了一声,“怂啦?”   “我才没怕过啊,我这明明是为你俩好,白眼狼。”薇娅愤愤地反驳回去,“你们俩都是一年级生,不懂分寸,我可不能让你俩这个嫩苗出事,不然我可不好交代。”   “你还是先保护好你自己再说吧。”   “你这家伙——”   就在薇娅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位桀骜不驯的后辈时,前方路灯下,少女的身影打断了众人的吵闹。   “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薇娅说的对,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们的。”   “……薇恩?”   来者正是薇娅的双胞胎姐姐薇恩。此时的她腰间别着一把空洞的剑鞘,眼神有些阴郁。   “我在这里等你们半天了。”薇恩说,“闲聊时间已经结束……听我的,明天我们就去办退赛手续。”   薇恩的语气一反常态,众人听出了薇恩话中的一抹担忧。   铃·凯尔拉左右环顾:“薇恩学姐你怎么来了……黑学姐呢?”   “……我们受到了杨·凯撒的袭击。”薇恩说,“小黑为了保护我身负重伤,短时间内很可能醒不过来了。况且我们二人的武器被尽数破坏,很难有替代品……我们已经没有战胜他们的手段了。”   “袭击……?!是那个凯撒一队的家伙?!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他们早上还在教会……难道说,他们在见过我们之后……直接跑去了外城?”   “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分开行动,所以才会在你们面前出现,以创造出不在场证明。”薇恩说,“不过,那也毫无意义了。他们既然敢这么做,就代表他们并不怕我们告发。”   “不……他是怎么知道你和黑学姐的位置的?!”铃愣了几秒,又转过头望向西恩,“西恩,是你让她们去做调查的,难道你早已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跟西恩无关。”薇恩说,“永风砂域队的队长并不是我们的朋友,他给了西恩错误的情报,但那里却只有陷阱……不过,至少我们已经明确了一件事,梅林他们确实在暗中做了许多和联赛无关的事。”   “薇恩学姐,有件事我不得不承认。”西恩说,“……我知道那是陷阱。”   “你?!”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禁拽住西恩的衣领,“为什么?西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也想劝我退赛吗?”   “冷静点,铃。”薇恩赶忙拉开二人,“西恩有他的想法。小黑拥有传说级防具,我又是队伍中最有经验的前辈,这个陷阱本就该由我们去踩。但……西恩是不会让我们冒生命危险的,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人,是你请来的吧。”   铃懵了一下:“那个人?”   “肖特。勇者肖特·凯撒。”薇恩说,“是他救了我们。”   “肖特?!他怎么会……”   “不是我找的他。”西恩说,“是他主动找到的我……我根本不知他身在何处。不过,即使没有他,我也还是会想办法去试探他们。我们必须引出他们的计划和漏洞,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找到他们的破绽……还有他们不为人知的底牌。”   铃问:“那……那结果呢?难道就连那个肖特,也制服不了那个杨·凯撒吗?”   “……如果只有杨,那还好说。可我当时怎么也没有料到,除了杨,他的姐姐简·凯撒也在附近埋伏着。”薇恩说,“但好在,那个简还算有分寸的家伙,她与我们各退一步,让我们不再追查他们的计划,而他们也会放我们一马……所以我才能活着与你们说这些。”   “……那黑学姐和肖特……”   “在外城的修道院中。黑的身边有肖特在保护,应该没问题。”   “啥?!你把小黑交给了肖特?!”一旁的薇娅终于忍不住插话道,“姐姐,你疯了?”   “呵呵……那个肖特虽然看起来凶狠,但其实还挺讲义气的。”薇恩说,“他说他不愿意跟着我一起进原初教会,所以就骂骂咧咧地带着黑前往修道院了。”   “……我都有点糊涂了。”薇娅说,“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只有四个人参赛了?”   “四个人也行,我不怕。”铃说,“反正他们也是四个人,四打四,谁怕谁。”   “铃,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的建议。”薇恩叹了口气,“我作为你们的学姐,我现在,强烈建议——不,应该说,我要明令要求你们申请退赛。”   “为什么?!薇恩学姐,你怎么忽然变成这副模样了?!”   “……那个肖特,让我给你们带了句话。”   “什么……?”   “他说,如果你们执意要和凯撒一队一战,那就请回想一下……”薇恩的语气分外严肃,“你们,有谁见过梅林亲自出手吗?”   “……”   没有。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别说他们,所有参赛者都从未见过梅林出手战斗。作为第一次参赛的新人,梅林在比赛中却从未施展过任何魔法,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战斗记录。   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强,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强在哪里。未知才是恐惧的来源。   简、杨姐弟担任他的爪牙,芙蕾雅成为他的喉舌,让梅林无需动手就能轻易解决所有敌人……如此不可一世的凯撒一队,却全员听从梅林的指示,这绝非一句实力强大所能概括。   了解了其中含义,就连铃也不自觉冷静下来。   “……但,肖特见过,对吧?”   “……你猜的没错。”西恩说,“肖特之所以要来找我,就是为了把凯撒一队的情报给我——而现在,凯撒一队的四人都已在肖特面前施展过特性,我们已经不再对他们一无所知。”   “那、那就代表还有得打?”   “如果按常理来说,我们这次行动,确实给了我们一次机会。”西恩的表情却不见转晴,“但,看薇恩学姐的样子,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嗯。”薇恩阴郁地说,“差距,太大了。我就是知道了他们的特性,才说让大家退赛的啊……这群人,根本就是一群怪物,是我们这些人类根本不可能战胜的怪物。”   咚——   “……未必吧。”   这一秒,教会的晚钟忽然奏响,掩盖了西恩的话语。   众人抬头,望见了不远处的钟塔。   “你刚刚说了什么?”   “呵……若论底牌,我们也不是没有吧。比如……一直不愿露面的队长。”西恩神秘地浅笑一声,又转移话题道:“那个钟楼旁边就是我们的宿舍,是一幢独栋别墅。不过,据说钟楼拥有魔法加护,所以不管远近,听到的声音都是差不多响的,不必担心我们会被吵到。”   “……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绕弯子,我的意思很简单——我们该休息了。”西恩说,“就按薇娅学姐的想法来吧,如果没有增援,那该认输时就认输好了。”   “喂,西恩——”   “但,”西恩望着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认真地说:“在那之前,我会给你机会……让你再任性最后一次的机会。”   ……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九十八章:恶作剧的前奏(下)   咚——   安君结束了今天最后一项工作,敲晚钟。   由于钟内有特殊的魔法术式,所以声音会被改造,近距离听着不吵闹,离远了听也清晰。这一片原本由罗莎负责,但现在,这个工作被罗莎推给了安君。   “累死了。”罗莎坐在一旁,呆呆地望着星空。今夜很是晴朗,星月明媚。   罗莎倒也不是为了偷懒,毕竟她也陪在安君身边。自从第一天被安君所救,罗莎就像是找到了唯一的友人,虽然工作时仍然严苛,但工作之余,二人就常常聚在一起聊天。   “这个时候不应该进行祷告吗?”敲完三声,安君面向教会中央的方向缓缓跪地,双手合十轻闭双目,默默咏颂着对神明与教廷的赞美诗。“每天都在忙碌,连祷告的时间都快没有了,好不容易可以准时一次,这个时候可不能浪费呀。”   “啊啊,你说的对。”罗莎敷衍地走了个过场,“现在没人看得到。每天忙得要死,对那群修女唯命是从,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到了睡觉前还要对教会歌功颂德,说实话,我是不怎么有心感恩啊。”   “是吗?这种话可不要让别人听到啊。”   “没事,没人在乎我,路边的小人物发发牢骚罢了。”罗莎叹气道,“我看你倒是很喜欢做修女仆的生活,被那群人颐指气使,你倒是没什么脾气。”   “不算是喜欢吧,但确实很安逸。”安君仍然是祷告的姿势,回头望了一眼罗莎,微微一笑,“要是每天能过着稳定安逸的生活,就算要对她们低眉顺眼一点,倒也没什么关系。我反倒是要感谢他们给了我进教会工作的机会呢。”   “呃……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这人有点……诡异。”罗莎说话向来不择言辞,可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好听的时候,罗莎也会困扰地挠头发,“他们那么恶心你,你还要反过来对他们感恩戴德?哎,不过也就只有你这种傻乎乎的家伙敢帮我挡枪了……这么看来,你我都是个蠢货。唉,你别在意,我这人说话总是不过脑子。”   “罗莎前辈,我没有在意哦,我见过比你更不会说话的人,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说明你很直爽嘛。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憋在肚子里反而会积攒压力……你一直担任着餐厅的顶梁柱,一定很辛苦吧。”安君安慰着罗莎,如同忏悔室中听取倾诉的慈爱修女,“没事了哦,有什么烦恼,就和我说说吧,以后也一样,我永远都可以为你分担忧愁。”   听到这番话,罗莎顿时愣在了原地。   “我靠,你这人也太**好了吧。”比起感动,罗莎更多的是感到震惊,她直愣愣地望着安君,“啊不……我是说,你对待别人的方式真是友善过头了。这在原初教会可行不通,你这种性格只会遭到欺凌。”   “那就任她们欺凌好了。”安君却毫不在意地微笑以对,“《圣书》里说了,要是被人打了左脸,就伸出右脸让对方打就好了。”   “你这是哪个版本的圣言书啊?!根本没听说过这句话好吧!再说这是什么奇葩逻辑啊?”   “呵呵,看到你心情变好了一点,我就放心了。”   “真是的……”罗莎困扰地挠着头发,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喂,听我说,今天我看到了,那个梅林请来三个外国人进咱教会了。”   “他们是谁?发生什么了吗?”   “不知道,这不是我能过问的。”罗莎说,“我总觉得梅林兄妹肯定在暗地里做了些什么,但我不可能有查他们的办法。”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我知道的,你其实也在暗中打听着什么,对吧。”罗莎直白地说,“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应该绕不开那对兄妹。芙蕾雅想要让你进她的亲卫队,就证明你身上应该也有我所不知道的秘密,而在凯撒帝国,梅林手里掌控着一张巨大的情报网,总有一天你会撞进他的捕网中……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全告诉你,如果你想做什么,就尽力去做吧……我只能尽我所能支持你。”   “……罗莎前辈,你真好。但你对我说这些……您还真是信任我。”安君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忧,“这些话,你不要再和其他人说了。”   “这么说来,你其实很厉害,对吧?”罗莎猜测道,“你的伤是我治疗的……不过哪里有什么伤口。挨了芙蕾雅一击却毫发无伤的人,我是第一次见到。”   “那只是芙蕾雅大人手下留情而已。”   “……算了,你有你自己的想法。尽可能隐瞒一切,这是你应该做的。”罗莎说,“那天和你聊过之后,我就下定了决心,我觉得,我一定要改变点什么,哪怕只是我自己。我一直都想对芙蕾雅他们避而不谈,可那样做是不对的……我虽不愿受芙蕾雅指示,但我又没勇气反对她,你不一样,你虽然对他们卑躬屈膝,但你内心深处根本就没有害怕过他们……从这一点来看,你比我好太多了。”   安君听罢,不禁开始重新审视面前这位辛劳的杂役前辈。没想到,这位罗莎竟也能想得那么多。   “哈……罗莎前辈,你言重了。”   “……”   “不过,”安君起身,直面罗莎,轻轻伸手相邀。身后的夜空中,一轮明月照映出他身体的轮廓,阴影之下,一双宝石般的眸子仿佛在发光,“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去改变这一切,你要不要加入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是说,你想要得到更具体的答案?”安君略一思索,然后缓缓地说:“如果一定要先定一个目标的话……比如,先扳倒一个凯撒一队,怎么样?”   “什、什么?!你你你……疯了?”   “你很清楚,我不会疯。如果感觉目标太大,那就先扳倒一个芙蕾雅好了,她伤害了那么多修女,于情于理都应该学着收敛点。以前的我并不打算插手原初教会的事,但现在看来,有些事已经是我不得不去关注的了。”安君说,“如果他们做的事危害到不该危害的人,那么,总要有人教教他们该如何与人为善,以及,何为「众生平等」。”   “……太疯狂了。”   “是吗?不接受也没关系,那就当我们今晚未曾相见。”安君说,“我需要你的情报,但没有你,也不会影响我的进程。”   “我不是那个意思。”罗莎转过身,望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一幢别墅,“看那里,那是那三个外国人暂住的地方……也许这时候,他们正在屋子里聚会狂欢吧。那栋楼,和这教会无数栋建筑一样,闲置了许久无人居住,只为那些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贵宾而准备。”   “……是啊。”   “而我们这些修女仆,只能挤在内城边缘的宿舍楼里,冬寒夏燥。再多空闲的宫阙也不会让我们居住,再多美好的景器也不会由我们来欣赏……而我们,却又要经常去打扫这些用不到的地方。安修女,你更惨,教会把你安排在这钟楼的地下室,离那栋贵宾楼很近,甚至你所住的地下室都和那里连在了一起……如今地下室不仅环境恶劣,可能还要听到那群贵族的吵闹,甚至,恐怕还会有人安排你去给那群人打扫屋子,给他们服务……真是苦了你了。”   “我倒是无所谓。”   “不,我希望你能明白。”罗莎说,“你觉得无所谓的事,发生在一万零七百四十名修女仆的身上,就有所谓了。而我没有能力改变任何现状……但我希望,我能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不相信你能做出些什么,但至少,有人愿意为我们说话做事,那就足够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安君笑道,“那么,我就当你答应了。”   “记住,芙蕾雅很强。”罗莎严肃地盯着安君,“非常强。他们那四个人,个个强得不可理喻。想靠暴力手段打败她只能是天方夜谭。你一定要用其他办法,而且只凭你一个人的没用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有办法的吧。”   安君沉默了一会,脑海中闪过许多话语,可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当然。”   “……唉。”   罗莎走了,只留下一句并不完整的告别。   她并不相信安君,但她需要给她自己一个机会。对罗莎来说,安君是一个疯子,但也只有这样的疯子,才能在她漫漫长夜般的生活里,燃起一丛微茫的篝火。哪怕这火焰虚幻而渺小,却也是这无尽暗夜里唯一的光。   (至少,她今晚应该能做个好梦。)   安君默默走到楼下,在进入地下室的前一秒,安君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通明的别墅阁楼。   似有人影,不远,但看不清。   ……   「3010.10.28,晴。」   「今天和凯撒一队的人见面了,真是一群怪人。那个叫梅林的看起来人很好,但薇娅对我说,那是他装出来的,我也这么觉得。有一次,我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一个无形的巨人,就像是守护神一样,但再仔细看的时候就消失了。我想,那大概是幻觉吧。如果安姐还在,那她肯定知道那是什么。」   铃·凯尔拉停笔,看着面前的日记本,发呆似的思索片刻,又继续写了下去。   「心情很烦躁,但还是要装得很冷静严肃、也很无所谓的样子,听西恩说,这样会显得比较成熟,也会显得比较帅气。安姐也总是一副冷静的样子,但我觉得她不是装出来的,她总是那么冷静。对了,西恩他们还在制定战术,我不喜欢做规划,就让他们帮我规划好了,到时候,我再即兴发挥……可是西恩说,一会制定完成后,一定要让我参与着思考一下,真麻烦。如果安姐还在,那她一定能把我该做的事都简明扼要地告诉我。我不爱动脑子,而安姐给我安排的任务总是很直白,说揍谁就揍谁,很适合我。」   铃并不喜欢写日记,她只是觉得有这个必要。幼年时每夜都能看到安君奋笔疾书,铃的心里多少也留了些印象,如今安君不在身旁,模仿着安君的行为,多少也算是一点慰藉。   「我给妈妈写过信了,我撒谎说我和安姐都很好,让她放心。但我想安姐应该也不会让妈妈知道这些事的吧。」   「我想妈妈了。比赛结束后,我一定要回去看她。」   「今天是安姐离开后的第一百一十一天。」   「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安姐。我想她了。」   铃·凯尔拉停笔,她已经写不下去了。日记并不容易坚持,但好在不用写得太长。再复杂的心情,也可以用寥寥几句话概括,再简单的想念,也可以重复一百一十一页。   铃合上厚重的日记本,然后塞进了「影纵」。她躺在床上,分外柔软的床铺带给她无尽的舒适。地板内的魔晶技术散发着热量,房间温暖,空气清新。床头柜上有一盘水果,那是凯撒帝国专门为贵族培育的品种,个个鲜美多汁,昂贵的价格让普通人望而却步,只为贵宾免费提供。可就是这样的水果,铃却没心情品尝。   她木讷地望着天花板,本来想思考点什么,却渐渐放空了大脑,只剩下一个疑惑。   (安姐现在……在哪呢?)   ……   地下七米处。   安君从「影纵」里掏出了两个橙子,这是餐厅自助水果盘中剩下的,因为表皮有些缺口,所以没人拿走它们。安君拿出水果刀将其切成几块,这是修女仆忙碌的一天中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光。   “你倒是挺悠闲。”莫伽迪雅散漫地闲聊道,“明明今天刚做出了那么大一个决定……话说你不是不用吃饭了么?馋了?”   “如果真的不吃不喝,那我反而还挺不适应的。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喜欢过正常人的生活……莫伽迪雅你也是一样的吧?所以你才会沐浴睡觉。”   “插手那些危险家伙的计划也是正常人做的事?”   “没错。”安君不以为然地回答道,“那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吧?为了帮罗莎前辈走出阴影,顺便满足一下好奇心,稍微掺和一下倒也没什么问题……生活总要有点小惊喜,对他们而言也是这样的吧。”   “……我是觉得他们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小惊喜。”莫伽迪雅思考了一下可能发生的事,做了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不知是叹是笑。“罢了,反正这几天我是闷死了,你再不行动我也得催着你去找点有趣的事了。”   “早就知道你无聊了。”安君浅浅地笑了,他读得懂莫伽迪雅的心思。失去自由的灵魂并不像安君那般耐得住沉闷,莫伽迪雅总要想办法找点乐子。“正好,在铃到来之前,我可以带着你去做点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欸……是什么?”莫伽迪雅似乎也有了些许兴致,“比如抓住他们的把柄,然后让他们每个月都交点保护费?”   “啊哈……这似乎就有点……”   “至少告诉我该怎么行动吧,或者,我们该怎么创造机会?”莫伽迪雅似乎也不是很在乎那些凯撒氏们的感受,对她而言,这些勇者和贵族都不过是给她产出乐趣的素材……比起主教,这几个勇者就显得好欺负多了。“说起来,他们也很谨慎吧?”   “……嘘。”   安君头顶的兽耳忽然动了动。   这对耳朵没有听力功能,更像是一对装饰物,真正起作用的,是那一对人类的耳朵。   就连莫伽迪雅也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安君已经开启了「狐狼化」。   “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   「狐狼化」开启时,不仅属性值会发生变化,就连全感官也会变得异常灵敏。此刻,数道异样的魔力反应出现在探知范围内,触动了安君那敏感的感知神经。   “……莫伽迪雅,你知道吗?家猫的耳朵很敏锐,它可以通过十米外的脚步声,听出站在门口的是主人还是陌生人,从而选择是迎接还是警惕。”   “什么……?”   “我想,「狐狼化」后的我,也许就拥有这种级别的感官了。”安君指着头顶,微微一笑。“我有个预感……我们的机会要来了。”   ……   踏。   还未熄灯的独栋别墅外,四个高矮不一的人影悄然到来,静静望向面前那阁楼之内。   躁动的魔力气息忽然膨胀,仿若惊涛巨浪冲天而起,未有半点收敛。   …………   ……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二百九十九章:破坏者的威仪(上)   原初教会,10月28日,夜。   西恩独自捻着一张协议书,标题上写着“自愿退赛协议”。   他长叹一声。虽然这么做有些对不起铃,但他不能辜负安·凯尔拉的托付,他要照顾好铃。   可就在这时,一道邪祟的气息忽然传来,西恩心中一紧,收起协议书,向门口走去。   ……   “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西恩站在门口,冷冷地盯着面前那四名来者。   明明已经是睡觉时间,此时,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说他们是客人也并不合适,毕竟,他们原本就居住于此。   凯撒一队。   “啊哈哈,西恩同学,这话就生分了。”为首那金发碧眼的少年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却看不出丝毫真切,唯有那沉隐于夜色的双眸中,闪烁着一抹冰冷的黑暗。“今夜月色如此明媚,我和我的队员们一想到明日就要与西恩同学比赛,就不禁紧张得难以入眠,我们就一起出来走走。正好,想来贵队大抵也没睡,就不免想要邀请各位一同欣赏这美丽月色。”   “我们可没那等闲情雅致。”西恩话语间毫无客气,可紧张感却不自觉爬上心头。他缓缓关窄门扉,然后敲了三声门框,很轻,但在静谧的夜中分外清晰。“如果没有要紧事,各位就请回吧,我们还需要休息。”   “那么,贵队是在休息,还是在彻夜制定针对我们的策略呢?”   “……”西恩的眉头愈发紧皱,沉默了两秒,然后冷言道:“我想,这种事应该和贵队无关吧。不管是休息,抑或是规划,都是参赛队伍的自由,你们如此干涉他队事宜,我有权将你们举报到联赛委员会。”   “别生气,是我多嘴了。”梅林浅笑一声,却没有分毫担忧的模样,仿佛西恩的话对他毫无威胁,“不过,你们不会这么做的。不然,我们早就收到投诉通知了。”   “等秋后算账罢了。”西恩说,“奉劝梅林大人一句,不要以为自己只手遮天,并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你所愿。”   话音刚落,还未等梅林开口,其身旁的芙蕾雅就跳了出来:“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芙蕾雅。”梅林拦住对方,不紧不慢。“都是朋友,没必要这么唇枪舌剑。”   西恩看了一眼芙蕾雅:“……我可没这么想过。”   “那,西恩同学。”梅林低声说着,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明明我们暗地里多次违反联赛规定,那我们为何不害怕你告发?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简。”   不远处,一个高挑的女子信步上前,捏着一颗手指大小的发光晶体。   “这是凯撒帝国的尖端魔导技术的产物,影像存储单元。”梅林继续说,“这里面记录着你们自进入凯撒帝国以来,所有的战斗影像资料……当然,包括之前,黑同学与杨·凯撒的战斗。”   “真是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了啊。”西恩对这番言语略感诧异,他迅速整理着思绪,“跟踪、暗算、偷袭……你们还真是把所有规则都违反了个遍。”   “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劝退八强队伍的是我,派人袭击你们的是我,暗中组建武装势力的,当然也是我。”梅林的语气不紧不慢,仿佛对他而言,这一切都司空见惯,“可是啊,我做的这一切,明明如此高调,却从未有人查过我……相信这么聪明的你,应该也能明白的吧,联赛调查委员会……全部都是我的人。”   “……比我想象中还要高调啊。”   “谢谢夸奖。”   “难道,你就连皇室和教会都不打算放在眼里?”   “怎么可能呢……不如说,这就是皇家和教会的旨意。”梅林浅笑道,“即使不是,他们也仍会同意我们这么做——毕竟,你们的队伍里,可是有几位不该存在的家伙啊。”   “你说什么?”   “黑。原名黑·黛芙妮·葛黎塔斯伏,家族史未知,履历未知,故乡未知。但就是这样的人,却拥有北境之地的狂战士血统,以及……能使用传说级诅咒兵装的天赋。没有人调查过她,连她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来自哪里……真奇怪啊,你们森特托姆学院,竟敢收容此等不明身份的人做学徒?”梅林说,“如果真的是来自北境之地……可那北境终年被冰山封锁,非高阶强者绝无可能突破,以她那种三十级左右的实力……呵。”   “……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不必遮遮掩掩。”   “让我猜猜,是不是和某位从不出面的队长有关?那个……同样身世迷离的森特托姆队队长,莲伊。”   “那还真是遗憾,就连我们也根本联系不到那家伙。”   “是吗……?说起来,你们的教务长是……雷亚兹·森兰先生对吧,那个森特托姆公国的原四王子。”梅林饶有兴致地分析着,对他而言,这些信息早已谙熟于心——这只能代表一件事,这位凯撒帝国的贵族勇者,拥有着远超西恩想象的情报网。“这么一想,就很有趣了呢,一位公国的四王子,不远千里跑到边远城市教书育人,而他的弟子,却存在数位身负谜团之人……呵,呵。你应该知道的吧,森特托姆是公国,而凯撒是帝国……你们这个公国暗中藏着我们所不熟知奇人异士,森特托姆王室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啊。”   “你的情报网络还真是通透。那么,这也是凯撒皇室的意思,对吧。”西恩明白,对方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若非皇室安排,梅林根本不可能构筑如此规模的情报网,还能被联赛官方如此纵容。“和我们谈政治,您怕是想得有些太多了,我们只是参赛的选手而已,森特托姆王室的政治意图什么的,与我们无关。”   “啊哈哈,无妨,无妨。我就是知道你不会参与政界,所以才敢和你聊这些的。反正,如今黑同学身负重伤,薇恩同学失去武器,如果不出我所料,你们就只能临时传唤替补队员了。”梅林的表情有些假意,让西恩看着十分不舒服,“可是啊,我们的目标,是干掉你们的秘密武器——莲伊。我可不想等你把另一些无用的替补队员找来,然后浪费我们的时间。”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西恩同学,你明明那么聪明啊……你知道的吧,联赛决赛,是不会对外开放的,而且其资料必须严格保密,也就是说,不会有人看得到我们……正如那些修女,早已被驱散到很远的地方,深深地进入梦乡,绝不可能会有人找到这里,而且也根本没有裁判,更没有申请投降的条件……简直就是,再合适不过的决赛场地了。”梅林笑了,阴沉而错落的笑声折磨着西恩的神经,“呵,呵呵……完美的时间,完美的地点,完美的计划节点,这很适合我们共享此刻月色,不是吗?”   “你……!这是违反规则!”   “规则,是强者统治弱者的工具,而我,是玩弄规则的王——”   金发的少年高高抬起右手,然后,仿佛鸣奏交响的指挥官,清脆地打了一声响指。   “我再说一遍,决赛,要开始了。”   那一刹那,西恩背后,光芒骤起。   轰!!!   下一瞬间,身后那楼阁拔地而起,仿佛有一巨兽从地底钻出,顿时火光四溢,偌大的楼阁竟在眨眼间化作无数碎瓦破砾,与这爆破轰鸣一同奏响的,还有无数金属摩擦碰撞的清脆丁零。   嗡嗡嗡——   高速运动之下,西恩仍然辨认出那堆金属是何物——那是无数碗口粗的漆黑锁链,比这夜色更加深邃,比任何金属更加坚不可摧。无数链条扭曲交织,最后拧成一股楼房粗的巨型条柱,仿佛神话传说中的巨蟒——这些魔法金属造物,正是出自芙蕾雅的特殊技能「塔罗·正义」。   “铃!薇恩!薇娅!你们没事吧!”西恩双臂遮住脸庞,强忍着惊慌,思维飞速运转,他想找到一个能破局的办法,可如今,连退赛申请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被敌人堵到了门口。   “我们没事!”烟尘之中,少女的声音传来,随后少女跃起而至,扔给西恩弓弩和箭袋。“刚刚只是在找兵器……薇恩和薇娅还在找能代替剑的武器,我把我自己的长枪给她们了。”   “……没事就好。”   ……   “放心,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闹钟。如果芙蕾雅真的打算出手,那你们现在恐怕就已经没命了。”再望向梅林时,梅林连同芙蕾雅一跃而起,链条巨蟒蜿蜒扭曲,承载二人浮于空中,身在高处,仿若睥睨众生。“我们是勇者,你等与我二人之间的差距过大,实在是没有什么比赛的必要。这样吧,西恩,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在你们面前的,是公认的破坏狂,若你们能制服他,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申请投降的机会。”   “装什么呐?!”   烟尘渐渐散去,双子姐妹已然摆好阵型,只是与先前不同,如今的薇恩,手提一柄长枪,和一旁持剑的薇娅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薇娅凌厉的嗓音不甘示弱:“谁瞧不起谁啊。今天就让你们这群不可一世的家伙看看,什么叫剑术天才。”   “薇娅学姐……!”那一番话让铃·凯尔拉感到些许诧异,在铃眼中,此刻的薇娅和先前那个临阵怯场的学姐判若两人。   “铃,记住了。”薇娅眉头紧皱,却分毫没有退缩的迹象,她死死盯着远处敌人的动向,然后严肃地说:“我之前劝你们退赛,是出于学姐对后辈的关照。可现在这帮家伙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这我可绝不能忍!被人欺负了就去欺负回来,被人嘲讽了就揍他丫的,反正我可不会教你忍气吞声!”   铃憋了一肚子气,可薇娅也不比铃好多少。一旁的薇恩看着两个妹妹,也不禁欣慰一笑。   “……好!”此话听罢,铃·凯尔拉士气大涨,对铃而言,凯撒一队的背后就是害自己闹心的皇室和教会,就连森特托姆的国王也劝着自己放弃决赛,可在铃心中,这些人都应该被她揍一遍——这倒也不是有理有据的推论,而是根本无来由的业火——可现在,这火气有了释放出去的理由。“黑学姐的账,还有薇恩学姐的账,今天一块算!三阶魔法,「影纵·御影化形」!”   黑色魔力忽然涌起,环绕在铃·凯尔拉身边,旋即两股黑色凝聚于双手,化作两柄单手剑的模样。   “我见过这副姿态。”梅林淡淡地说,“单人释放的「双生剑」……看来你已经很熟练了。”   “少废话。有什么招就放马过来吧。”铃与薇恩、薇娅姐妹构成三角之势,铃站在队伍的最前方,锋芒直指对手。   “我说了,你们的对手……是他。”梅林若有兴致地俯视众人,仿佛在观赏斗兽的表演,“小心点。那家伙可是一直在压抑着破坏欲望呢。”   轰轰轰——   仿佛锅炉的轰鸣,急促燃烧运转。   当那个人影愈发走进时,众人才听清那嘈杂而有节奏的嘶吼。   那是……仿若动力炉般的心跳和呼吸。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章:破坏者的威仪(下)   “全员注意!”见识过那般恐怖才能感受到那无边的威压,薇恩第一时间调度全队的阵型,“西恩靠后!铃注意闪避!那家伙……就是袭击我们的杨·凯撒!”   「杨·凯撒,LV:60。原南方诸国人,原名未知。属性:隐藏中。」   「特性:「破力导言」。效果:将未来十分钟内的体能和MP一次性燃烧,获得超越身体极限的爆发力。」   杨走得很缓,仿佛在积蓄着什么,那巨大的躯体每走一步都带来阵阵轰鸣。铃不敢怠慢,「御影化形」环绕于身,仿佛在保护着铃的身体。此刻,数个盾系魔法已经悄然展开,万一稍有失误,铃也坚信这些防备足以抵挡片刻。   可一切只发生在刹那间。   轰!   连做出动作的时间都没有,一颗巨拳,已然来到了铃的面前。   所有的护盾魔法,竟形同虚设。   下一瞬间,仿佛万吨炸药爆裂,巨大的威力在空气中炸开一朵灿烂的白色烟花,铃的身体应声飞出数十米,径直砸入那堆楼阁废墟之中,掀起一阵烟尘。   “铃!!!”   “一击就结束了啊。”空中,梅林冷冷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切,“躲不开,挡不住,这就是杨的力量。就连传说级盾牌在他面前也只是脆饼一张。如果受到直击的话,恐怕连全尸都不会剩下了。”   “呵呵,看来那「武者」终究也没能通过我们的考验。”看到此情此景,芙蕾雅心中却没有半点波澜,“不过这样也好,那个铃也不像是能和我们结盟的样子。既然无法臣服于我们,那就只好忍痛玉碎了呢。本小姐可不喜欢不听话的手下。”   可下方,杨·凯撒却看着自己的拳头,若有所思地喃喃着什么:“不对……不是、直击……这感觉……不对……”   轰!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紫色流星忽然划过,正中杨·凯撒的天灵盖,顿时烟火爆裂,炸出一阵焰光。   “「伪·幽冥箭」。”   数十米之外,烟尘散去。铃·凯尔拉躺在废墟之中,身后,是早已在后方蹲守,扶持着铃身躯的西恩。   “她,躲开了……?”焰火之中,杨·凯撒竟一副毫无感觉的模样,那威力十足的幽冥箭在他面前竟也仍不值一提。“躲得开……我的攻击……?”   铃躲开了。不知是因为运气,抑或是出于身体的本能,那一瞬间,铃的头颅侧倾,竟恰好避开了杨的直击——可那不代表已经安全,巨大的爆发力炸开空气,震荡和冲击近距离直击铃的身躯,仿佛一记重锤砸中全身。   鲜血从耳鼻处缓缓流下,那是内血管破裂的表现。   即使不受直击,那附带的冲击和气浪竟也有如此威力——铃心里很清楚,那样的拳头,根本不是正常人类所能抵挡或闪避的,若非曾跟从德因师父苦修过「根性」流法,恐怕方才已然是烟消玉殒之时。   差距,太大了。   随着等级的提升,升级难度会呈倍数式地不断上涨,但与之相对应的,每一级对实力的提升也就愈发明显。比起LV55的肖特·凯撒,其和LV60的杨之间的实力跨度,显然不是一星半点。   轰,轰——   杨在调整气息,再次缓缓向铃走来。   任谁都会明白,这种状态下的铃,根本不可能再接一招了。   “「伪·幽冥阵列」。”   数道幽冥箭一字排开,西恩抓起铃的右手,斜指那缓缓走来的杨·凯撒。   “放松。角度下调,还是刚才那个力度,盯准这条线,放!”   砰——   紫色流星一轮齐射,在空中划过十余道优美的弧线,所有流星的落向,全部凝聚在杨·凯撒的头顶。   「西恩,LV26,特性:精准强化。」   这是即使用木剑投掷,也能精准命中史莱姆内核的特性。这特性并不稀有,更是和‘强大’这词沾不上边,但此刻,当西恩站在铃·凯尔拉身后的时候,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面对如此规模的轰击,就算拥有强横的肉体,「幽冥箭」也并非完全无法造成损伤,当数量足够多的时候,即使是蜂虫也足以致人险境——尤其是当所有流弹全部命中在同一点上时。   但杨·凯撒没有躲闪。他只摆出了防守姿态,双腿不挪一步。顿时数十颗流弹破空而至,在杨那宽阔的身体上砸出无数绚丽的烟火。   轰轰轰轰轰——!   “他……他竟然硬接下来了?!”铃诧异道,“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用身体硬抗「幽冥阵列」的攻击,这种人怎么可能存在啊……!”   “……我倒是宁愿他躲闪一下。”西恩面色凝重,他明白,对方并非没有躲闪的能力,而是那杨·凯撒刻意为之——加速闪避会额外消耗他的体能,让本就陷入虚弱状态的杨需要更长时间的恢复,而这段时间,足够众人找出和对方打迂回战的办法……可现在,杨·凯撒宁可承受皮肉之苦,也仍要全力恢复透支的体能——而他这么做,只可能是为了一件事。“这家伙,打算不计一切代价地攻击你啊。”   “我要……干掉你……”杨的口中喷涌着蒸汽,嘶哑而模糊的词语从破败的喉嗓中传来,长期处于高温高压的环境,脆弱的发声器官已经提前老化。“只要干掉你……其他人,都是蝼蚁……”   这是闪击战。杨·凯撒的特性,注定其不能长时间战斗。在他眼中,除了「勇者」铃·凯尔拉之外,其他三人根本不值一提。   “站住。”   可下一秒,两位少女忽然拦在了杨的面前。   “哦……?”杨感到一丝惊讶,他没想到,那两个在他眼里不值一提的蝼蚁,明明知道双方的实力差距,却胆敢主动拦住他的脚步。“不怕死的家伙……”   一人持剑,一人持枪,那一对双胞胎姊妹,在那巨人般的杨·凯撒面前,摆出了进攻架势。   “大块头,之前你伤我姐姐,这个账我可得找你算算。”   “呵……呵呵呵!不自量力……!难道你忘了,你们与我之间的差距?!”   杨大笑三声,举起双拳猛然砸下,如同两柄巨锤,那山崩地裂般的破坏力仿佛能震碎空气,呼啸着倾轧而来——   砰!   可下一秒,杨·凯撒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双拳在空中忽然变向,两股难以抵抗的力量横切而至,竟将这双重锤引导至那对姊妹的两旁,擦身而过,在地面上砸出两片大坑。   “我说,瞧不起谁啊。”   一枪一剑,充盈着完美的默契,左右横挑,硬生生架开那惊天动地般的一击。   “怎么……可能?!”杨·凯撒惊愕地望着面前那分明孱弱的二人。尽管只是利用巧劲,可这两个在杨·凯撒心中不值一提的蝼蚁,却已然和先前有着天壤之别——曾和薇恩交过手的杨很清楚,那种弱小不是装出来的,可此时此刻,这对本该毫无反抗之力的姐妹,却忽然爆发出连杨·凯撒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力量。“忽然……变强了好几倍……?!”   「薇恩、薇娅,LV:33,剑士。特性:「双生花·LV2」,效果:与其他拥有「双生花」的队友建立连接,当「双生花」的拥有者在彼此十五米范围内时,获得全属性加成,双方距离越近效果越强,最高增加100%。LV2新增效果:「双生花」效果触发时,触发者将共享所有强化效果,但同一个强化效果不会重复触发。」   “大块头,没想到吧,我们压着所有的技能点数,拼了命地修炼,就是为了今天,全部强化在了「双生花」上。之前西恩让姐姐引你们出来,就是为了保护「双生花」的信息,顺便把假情报送给你们……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薇娅冷冷地说着,全身忽然散发出魔力溢出的光芒,“不要以为,只有你会超幅强化类的技能。”   “混账……小看我……?!”杨·凯撒感到一阵屈辱,旋即一声巨啸,震开周边无数碎石,那股威压硬生生逼得薇恩二人后退数步。“看来……要先,干掉你们……!「破力导言」!”   “「二阶强化」。”“「二阶强化」。”   薇恩、薇娅同时咏唱着强化魔法。   “强化序列魔法,第一阶。”而远处,西恩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武器附魔」,「力量祝福」——”   两道金光如同箭矢飞向薇恩二人,在二人的武器上留下一阵辉煌的魔光。   一旁的铃问:“诶?你什么时候学的祝福类魔法?”   “上次。”西恩平静地调整着弓弩,“莱茵城的时候,你曾埋怨过我不会给队友施加祝福,我就自学了点。”   “你还真的……”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成败在此一举,好好看着……还有,你也别给我闲着。”   嗡——   强化效果所激发出的魔力光辉同时在三人身上剧烈翻涌,两股完全对立的气焰相互碰撞,那一刻,竟真有分庭抗礼之势。   “你们,很有勇气……”杨·凯撒不断吞吐空气,蒸汽雾沸腾喷涌,澎湃的能量充斥在那副粗壮身体的每个角落,箭在弦上,只等一触即发。“你们知道的吧……就算是再多的强化……也,绝没有半点,赢过我的可能!”   唰——   薇恩根本没有给对方说完话的时间,一枪而起,直刺那杨·凯撒的咽喉。   可是,杨·凯撒的拳头更快。   轰!只听一阵雷霆轰鸣,刹那间,大地生长出一面扇形的墙。   那是无数碎石随着爆炸而飞散,化作一片砂土的扇面。杨·凯撒的冲拳没有直接命中,而是重重砸在了地上,巨大的冲击震得二人腾空而起,顿时失去了重心。   “杀!”杨一声震吼,旋即一脚踏地飞向空中,直扑薇恩姐妹而去。杨知道对方所修炼的是擅长以弱胜强的「技流」,正面攻击很容易被拖得太久。而在空中搏杀,对方的技巧将再无施展的空间。   “啧……这恐怖的力量……!就算是强化了这么多,也根本接不住那家伙全力状态的一击啊!”第一次正面见识到杨·凯撒那骇人的实力,薇娅也不免大惊失色,她想在空中调整姿态,却力不从心。“铃!”   “「御影化形·链」!”仿佛心有灵犀,话音未落,两条漆黑的锁链忽然从夜色中钻出,缠在了薇恩姐妹的腰间,将二人迅速拉回。   ……   “哦呀?”空中,芙蕾雅悠闲地望着战况,像是忽然间发现了有趣的事,嘴角扬起一抹深意的微笑。“那个铃……是在解析我的「塔罗·正义」?还挺快的嘛。也不枉我亲自给她演示了。”   ……   “别想逃!”杨·凯撒大步流星地追向二人,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不过两次呼吸的时间,杨已经接近到薇娅的十米之内。   “谁要逃啊。”再望向二人时,薇恩、薇娅已经横向踏在那钢链组成的巨蟒身上,下一刻,二人身上的「御影化形」散开,借助芙蕾雅的杰作,二人已经稳定了身形,深深吸一口气,旋即一跃而起,全身的强化光芒乍现。“还没发现吗,现在处于不利姿态的家伙,已经变成你了啊!”   攻势顷刻逆转,杨·凯撒落入到自己的陷阱中,然而,这并不能磨灭杨的气焰,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不利条件都不会让他退缩分毫。   “弱小的蝼蚁!就算再多的强化……又能奈我何?!”   巨大的身躯,仿若山崩海啸,向那两名娇小的少女毫不留情地倾轧而去。   “是吗?”   但,薇娅忽然笑了。   “——铃!”   这一刻,来到这个范围内的杨·凯撒,终于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   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铃·凯尔拉,身上涌现出了和薇恩姐妹一模一样的光辉。   “「强化」,「二阶强化」,「武器附魔」,「力量祝福」,还有——”   “这家伙……也要加入攻击……?不,她没有那个体力……等等……不对!难道她是要……?!”   “还有,”   铃抬起一只手,缓缓指向了薇恩姐妹二人。   “——「伪·双生花」。”   轰!   刹那间,薇恩、薇娅和铃·凯尔拉三人同时魔息爆燃,剧烈的五色魔光仿佛能破碎黑夜,薇恩姐妹在那瞬间化作两道惊雷,在杨·凯撒完全无法反应的瞬间,已然来到他的面前。   「双生花。效果:与其他拥有「双生花」的队友建立连接,当「双生花」的拥有者在彼此十五米范围内时,获得全属性加成,双方距离越近效果越强,最高增加100%。」   「LV2新增效果:「双生花」效果触发时,触发者将共享所有强化效果,同一个强化效果不会重复触发。」   薇恩和薇娅之间的特性链接,让她们在共同作战时能够激发出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强化效果的共享,让她们在同时接受西恩的强化魔法时,可以给彼此额外一倍的加成,甚至连自身发动的「二阶强化」也能享受此效果,让她们拥有了额外一倍的持续时间和强化程度。   这很强。但,仍不足以和那杨·凯撒一战。全力状态的杨·凯撒,连传说级兵装都能轻易击碎,这已经不是作为人类的她们所能理解的范畴,所以,想要战胜那不讲理的特性,就要拥有比他更加不讲理的强化。   那本不该存在于世间。   可此刻,第三个「双生花」的加入,让这一切都发生了质变。   西恩和铃的强化祝福,同那三女自身的「二阶强化」,在这一刻被第三个「双生花」再次共享,就连「双生花」本身的强化效果也直接翻倍,四倍的「武器附魔」、四倍「力量祝福」、四倍「强化」、四倍「二阶强化」,以及,两倍的「双生花」。这些强化和祝福互相乘算,在这一瞬间,薇恩和薇娅的全属性被加成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境界。   雷霆闪烁,不见影踪。   在那个没有人看清的刹那,薇恩和薇娅已经来到了杨·凯撒的身后。   那杨·凯撒的拳头挥出了一半,可一切却已然静止,微风吹起几缕尘沙,听得清碎砾在石板上滑落的细语。   如梦幻灭。   “我说了,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是剑术天才。当然,未必只有我自己。”薇娅身上的魔光渐渐熄灭,幽紫色的短发随风摇曳,又回归平静。“好好记着,这就是,双生剑法的奥义。”   噗!   鲜血自杨·凯撒的体表绽放,数十道伤口切断了他的行动关节,巨大的身躯应声倒下,再无行动之力。   “武者……!”   这世界本不该有第三个「双生花」。但铃·凯尔拉是勇者,是能够改变世界的天选之人。杨·凯撒最后的一拳指向了铃·凯尔拉,他没有被铃所伤,却实实在在输给了铃。   也许,这么说并不合适。四人相辅相成,在数倍的强化加持之下,才能与虚弱中的杨·凯撒背水一战,若要比持久力,薇恩姐妹并不比杨好多少——只是这一瞬间的爆发,薇恩和薇娅就感到全身酸痛不堪,她们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情况肯定比想象中的更悲观。   “铃,怎么样,我们这些前辈还算挺帅气的吧?”薇娅在兴奋中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在她心中,赢了杨,大抵就有办法全身而退了——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薇娅还是觉得,梅林给他们的投降机会多少还是应该把握一下。“放心吧,铃,我们可不会再给你拖后腿——”   可一道黑影忽然闪现而至。   “哎呀,真厉害真厉害。”   那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薇恩二人的背后。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西恩大吼一声:“薇娅!后面!”   “什——”严格的训练让薇恩姐妹拥有了出色的反应,下意识的条件反射让她们瞬间转身,拔起武器便向身后刺去——   噗!   肉体被刺穿的声音。   可伤口,却出现在了薇恩和薇娅的腹中。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枪一剑,竟刺在了薇娅和薇恩的身上,仿佛仇人彼此同归于尽。   “怎么……会……?!”   明明是刺向正后方,却仿佛空间忽然扭曲,所有力气竟全部刺中了亲生姊妹。薇恩和薇娅相视无言,却再也没有反抗的气力,只得缓缓倒地。   那女人微笑着站在那里,双手交叉,仿佛祈祷的异教徒。她身着塑身锦袍,体态优雅曼妙,眉目中流露一抹温柔,可那温柔的面纱之下,却是一片望不见底的深邃。   “各位好呀,弟弟管教不严,让各位见笑了。”   “那家伙……!”   “凯撒一队的主力战斗人员之一,大概算是一队的双臂。但也是几乎没有战斗资料的家伙,我只知道……那女人从未有过一败。”西恩凝重地向铃告知对手的讯息,“这女人就是那个能单手降伏杨·凯撒的最强武道家,「浑原的驯龙者」……冯·简·凯撒。”   「简·凯撒,LV49。HP:3200/3200,MP:1453/1453,力量:322,防御:208,魔法强度:103,魔法抗性:76。敏捷:744。」   「特性:化力导言。效果:两米范围内,干涉动能传播的「方向」。」   ————   ——   作者的话:   抱歉最近要忙学业,不能及时更新,还请见谅。   p.s:新角色的设定是来自群友的投稿,不过据说是和其他作品的人设有撞车,如果出问题的话到时候会重写这段……   总之,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零一章:迫入绝境   「简·凯撒,LV49。HP:3200/3200,MP:1453/1453,力量:322,防御:208,魔法强度:103,魔法抗性:76。敏捷:744。」   「特性:化力导言。效果:两米范围内,干涉一切动能传播的「方向」。」   “明明面板上并不算强……”铃为自己施展一道治疗术,缓缓起身,凝聚「御影化型」武装自身,“可我分明感觉……那家伙比杨更可怕……呃!”   “铃!后面!”   嗡——   仿佛一道黑色的流烟,简·凯撒的身影忽然模糊,再出现时,竟已在铃·凯尔拉的身后。   “是嘛,那恭喜你,答对咯。”简·凯撒以掌为刀,径直向铃脆弱的后颈处砍去,那远超铃所能反应的速度根本容不得铃做出反应。   ——轰!   而就在同一个瞬间,一道紫色的魔弹从脚下弹起,仿佛提前知晓对手的来向,「幽冥箭」恰好拦在铃与简之间。   “从地面而来……是影子?!”简没能想到,那个铃·凯尔拉竟这么快就猜透了自己的心思和战法,然而对于那拥有744点敏捷值的简·凯撒而言,看穿铃的小动作并不是什么难事。顿时简的掌型以攻换防,那魔弹也在简的掌前划过一个诡异的弧度,九十度扭转,直冲铃的背后而来。   铃没有转身,一道黑色锁链已然缠绕在她的腰间,那是「御影化形」的模拟产物。同一瞬间锁链收紧,加速将铃拽向地面,恰好闪开了被扭转方向的「幽冥箭」。   噗。   可预想中的摔倒并未发生,如同跌入一片墨池,没有任何水花,可铃的身体却已经融进了地面上的黑影。   细看时才发现,无数的裂纹,已然遍布视线所及的大地。   组合技能,「影纵·隙中人」。   嗡——!   就在铃消失的瞬间,另一道「幽冥箭」忽然从黑影中钻出,两道魔弹对向而撞,顿时一阵焰火爆裂,火光和烟尘刹那间席卷简·凯撒的全身。   “呃!真是如情报所言的天赋呢……”简·凯撒双手护身,灼热的气流在冲击到她身上之前忽然扭转,撇向了两边,带走大量火尘。简错愕地望着眼前的场景,不禁感叹一声。“只是看了一眼,就能连续猜到我的攻势……不,哪怕她早已知道我的特性,想做到这种程度,也是根本不可能的吧。这简直就像……出于本能的战斗一样。”   嗡——   虽然布设裂纹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但在「隙中人」中的移动速度却远超过「影纵」,因此才给了铃躲开攻击的可能……只不过也仍只是“可能”——在速度远低于对手、甚至没有视野的状态下,想预判并躲开这种攻击,除了运气,也就只有“战斗本能”一词能够解释了。   “安姐说过,我啊,可是天才。”远处,铃·凯尔拉已经来到薇恩姐妹的身旁,治疗术的白色魔光缓缓从铃的指尖亮起,为她们止血疗伤。“虽然我不懂武道院的那些派系,不过,你应该是修炼「技流」的吧?通过精巧的技能操作规避攻击,还能借力打力……如果是「幽冥箭」的话,肯定就会被你利用了,不过,如果是「幽冥箭」爆炸时产生的灼烧和窒息环境的话……有本事,你就躲躲看。”   “……有意思。明明慢得像只蜗牛,却还在挑衅。而且你竟敢在我们面前浪费精力救治队友……这未免也太狂妄自大了吧?”简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不自觉嗤笑一声,“神圣系魔法和黑暗系魔法不能同时使用,这你是知道的吧?即使是被称作‘天才’的你,也没办法绕开这个法则——也就是说,你已经解除了「隙中人」。明明布置了这么久,却为了队友,满盘皆输啊。”   “我可不像你们那样放着同伴不管。”   “呵,所以说你还年轻。”简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杨·凯撒,眼神里却不见任何担忧,他们判断得出杨的伤势,而治疗需要时间,所以那不是战斗职业该考虑的事。“你现在专心治疗队友,而我下一秒就能到你身边干掉你。”   砰!   话音未落,一支箭矢从身后射来,简·凯撒不动分毫,那支箭矢在触碰到自己身体之前就已经化作了碎片。金属箭头原路反射而去,西恩抬起连弩又是一箭,打掉了飞来的箭头。   “我是不会让你过去的。”   “真是友情深重。”简·凯撒笑得很开心,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玩笑——或者是,是笑话。“可是啊,我说你们‘满盘皆输’,可不是因为我啊……我自诩还算脾气温和呢,可是,某位讨厌神圣魔法的大小姐,可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哦。”   “你说什么……呃?!”   还没问出前因后果,西恩就已经明白了这一切。在那话音未落之时,一阵恐怖的威压从天而降,仿佛扼住了西恩的心跳。   “喂……你刚刚,用了「治疗术」,对吧。”   抬头,漆黑的钢铁巨蟒之上,女孩的身上燃起了金色的光芒。   “什么……那是……芙蕾雅?!”   “收起你的治疗术,铃·凯尔拉!”不知为何,芙蕾雅变了副面孔,她的额头上冒出冷汗,似乎是面前的治疗术让她感到了严重不适,“我说过多少次,不允许在我面前使用神圣系魔法!”   “……搞什么?谁管你啊。”铃却对芙蕾雅的警告不屑一顾,“治疗术又不是你们教会的所有物。”   “……这是你自找的。”   轰!只听阵阵巨响,成百上千条锁链从天而降刺进大地。西恩虽在边缘,接连躲闪却也受到多处划伤,被逼退到二十米开外。而简·凯撒似乎早已适应了这个场面,任凭锁链刺下却仍岿然不动,锁链会自行从她身旁绕开。   至于铃·凯尔拉,就没那么好运了。身下,是两位重伤的队友,此刻的她却毫无躲闪的办法,危急时刻铃暗自咏唱数道防护魔法,层层护盾展开,那是从黑那里学来的庇护魔法。   只不过,面对五阶强者,三阶的护盾魔法显然不够看。   砰!   “铃!!!”   鲜血,如花丛绽放。   铃和凯撒一队之间的差距,远超出西恩的想象。   数条锁链刹那间贯穿了铃的身体,所有护盾在那芙蕾雅面前脆若白纸。无数由「御影化形」构筑的锁链层层堆叠出一颗缠绕三人的半球,铃自己没能规避,却在最后用身体拦下了锁链的攻势,保住了身下二人。   在联赛的分析资料里,芙蕾雅是公认的五阶圣职者。而铃·凯尔拉,却被断定为只是四阶未到。   即使同为五阶,彼此的差距也往往比常人想象中还要大。在冒险者协会的史料里,初入五阶之人在上游的五阶强者面前也只有送命的份……更何况,是四阶和五阶强者之间的战斗。   通常来讲,三阶与四阶的分界线在LV50上下,四阶与五阶之间的分界在LV70左右,而有着勇者级特性的芙蕾雅则轻而易举地突破了这个分水岭。   因此,LV42与LV65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若那芙蕾雅认真起来,只需要一招,便足以结束战斗。   “够了!”西恩大喊一声,“比赛可以结束了吧!已经没必要再打了!”   可西恩看到的,却是三双冰冷的目光。   事态已经超出了西恩的预料,对手明明拥有怪物般的实力,却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更不打算给西恩投降的机会……仿佛就是要把他们逼到死路。   “啧……!”西恩拔出弓弩向远方射出一箭,没有瞄准任何人。正当凯撒一队的三人疑惑时,钟声忽然奏响。“希望教会和皇室的那群家伙能赶到啊……”   轰!   可就在下一秒,锁链构筑的巨蟒忽然甩尾,偌大的钟楼竟如脆皮饼干般化作废墟。   “你想让联赛委员会那帮家伙注意到,对吧。”芙蕾雅冷笑一声,丝毫不介意自己造成的破坏,锁链巨蟒数次砸下,震得大地发颤。“那不如本小姐给你敲得再响点如何?反正,委员会那帮老家伙,早就按我们的安排跑去外城度假啦。”   “果然……”   “芙蕾雅。”梅林冷冷地说,“还是会有人听到的,我不希望你制造太多的噪音。而且,我记得,钟楼下面的地下室里,好像是有敲钟的杂役在居住吧?你这么闹,会出人命。”   “啊……没关系的吧?到时候多给点抚恤金,然后再招个新的杂役就是了。”   西恩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他知道这并非是一场普通的比赛,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场对决,竟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难道,你们真的打算杀人吗?!”   “杀了,又怎样?”   “什么……”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无数人死掉,多一个少一个,无妨。更何况,又不是什么贵族,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杂役。”芙蕾雅漫不经心地回应,“不过嘛,铃不一样——如果今天死了一个勇者,那对我们来说倒也是件麻烦事,所以本小姐是不会让她随随便便死掉的……至于你们,就随便啦。”   “……!”   “我倒是有个提议。”梅林忽然开口,“西恩同学,这样吧,你带着薇恩和薇娅同学离开这里,我们不会伤你性命,城外有一队安排好的人马,可以护送你们回到森特托姆。之后你就什么也不用管,我们会让皇室赐予你们爵位,但有个条件,从今往后,不许和任何人提及今晚的事,也不要再回凯撒帝国。”   “……那铃呢?!你们想对铃做什么?!”   “铃是勇者,跟着你们,我担心她的前途不济。”梅林煞有介事地说,“铃·凯尔拉会加入帝国贵族,然后成为我们的一员。在这里,我们会给她最好的生活条件与修炼环境,她会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勇者的——西恩同学啊,请你明白,我们本可以不用提出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做,是基于我们作为「勇者」的慈悲。”   “铃才不会和你们这群家伙在一起!我再问一遍,你们想对铃做什么?!”   “哈?事到如今,哪里还有你说话的份?我们大发好心给你们的恩赐,你不感激就算了,还敢多嘴?”芙蕾雅怒言着,随着一阵魔光闪烁,手中出现了数件环状枷锁,“再说,铃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那个枷锁吧?我看到这里的修女几乎人手一个锁环,那些都是你技能的产物吧?!”虽然没有具体的情报,但西恩已经猜到了芙蕾雅的技能机制,“那个锁环……拥有干涉人心的能力,这才是你统治修道院的根基!”   “哈啊……知道了又能怎样,无能之人,永远也改变不了我们的征途。”芙蕾雅展开双臂,如同王座上的女皇睥睨众生,“闲话就不要多讲了,我累了。那么现在,就请向「正义」屈从吧——「塔罗正义·善恶断罚」!”   金光,如神迹降临,那无数的锁链忽然共鸣,半径数百米区域内的一切都被暗金色笼罩,芙蕾雅手中的枷锁缓缓浮起,无数魔光注入到枷锁之中:“这可是我最得意的作品,赞颂我吧,铃·凯尔拉——”   砰!   枷锁忽然异变。那一刹那,芙蕾雅·凯撒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   “呃?!”漆黑的锁链忽然从枷锁中钻出,以芙蕾雅完全无法反应过来的速度绞住了她的脖颈,气息被锁链扼住,魔法也被迫中断,金光刚刚闪烁就再次陷入黯淡。“咕……!这锁链……不是我的?!是那家伙的……「影纵」!”   「塔罗·正义」所操作的锁链属于「自动施法单元」,由于其大数量、大范围的特点,不得不牺牲感知链接功能,因此,在那无数锁链中浑水摸鱼的一条「影纵」,根本没能让芙蕾雅产生任何警觉。   肖特·凯撒曾和梅林等人交过手,他的情报没有错:「善恶断罚」虽然威力巨大,但释放前摇和咏唱时间却会随着其规模的增大而延长,在那短短几秒之内,正是打断咏唱的最佳时机。   “「影纵·御影化形」。「影纵·隙中人」……”地面,铃·凯尔拉挣扎着爬起,硬生生将插在身上的锁链拔出,顿时鲜血止不住地奔涌,可铃却拖着残破的身躯,强行站起,全身都在打颤。“西恩……你说的对……我才不会和这群家伙在一起……!”   “铃!你的伤势太重了,别冲动!”西恩想追上去,却被道道锁链阻碍,“先用治疗术止血!”   “在那之前……我要先将这个傲慢的家伙拽下来!”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零二章:恐惧降临   咔!   一阵巨力拉扯,芙蕾雅感到颈椎险些断裂,顿时支撑不住自己的重心,脚下一滑便从锁链巨蟒上跌落而下。芙蕾雅是圣职者,是站位后方的魔法职业,近战系的力量、防御和敏捷根本不是她的强项,即使魔法能力再强,被偷袭命中也仍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随着坠地时的一阵闷响,芙蕾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感到一阵晕眩。她捂着发痛的额头,却摸到一股湿滑——暗红的血从头顶汩汩渗出,没有布设护身魔法,芙蕾雅硬吃了一次坠落伤害。只不过由于魔力加身,再加上芙蕾雅常年吸收元素精华,身体素质也不至于太过脆弱。   芙蕾雅本以为梅林会顺手帮她,可是没有。她抬头望了一眼梅林,可后者却仍只是冷冷看着,仿佛在为芙蕾雅的大意而感到不齿,又仿佛在说:这是你自己的耻辱,请自己找回场子。   “可恶啊……!”芙蕾雅恼羞成怒,凝聚魔力展开一张小型法阵,顿时锁链尽碎,三阶魔法的偷袭所能产生的效果仅止于此,“竟敢伤我……!你竟敢伤我啊啊啊!”   嗡!   可当芙蕾雅再次看到铃的时候,后者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隙中人」——”   “呃?!”   浑身鲜血,衣甲破败不堪,数道贯穿造成的伤口仍汩汩流出鲜血,仿佛能透过穿孔看到对面的风景。那女孩双手各持一把漆黑的单手剑,和芙蕾雅对上了视线。泛红的双眸,比血色更加鲜艳,比黑夜更加深邃,那是激涨的魔力在她体内失控暴走的表现。   危险信号瞬间传遍芙蕾雅全身,惊恐之中,竟连魔力的运行都出现紊乱,霎时间全身技艺竟无从施展——当魔法师被战士近身的时候,很容易就会陷入这般无法还手的境地。   这是铃最后的机会,抓住了芙蕾雅,就拥有了和凯撒一队对峙的资本。虽然用人质来胁迫对方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做派,但事已至此,铃没有别的办法。   “双生剑!”   砰!   可现实却并不能如铃所愿。在双剑劈向芙蕾雅的瞬间,剑被一股逆向的巨力击成碎片。   “……?!”   “哦呀,差点就危险了。”出现在芙蕾雅身后的,是一位高挑曼妙的少女,简·凯撒。“我说副队长呀,你差点就被这个小姑娘干掉了哦。”   “……你来得也太慢了!不知道本小姐是圣职者吗?!我需要保护!”芙蕾雅嘴上气急败坏地斥责着简,身体却跌跌撞撞地爬到简·凯撒的身后,“连这家伙的攻击都看不住,你这个战士是怎么当的啊!”   “好,好……真是的,你们这帮大人物都爱把锅推给别人。脆弱的后排就给我站远点啊,非得跑到前面浪……”简·凯撒暗自嘟囔着自己的不满,“对了,铃小姐,你已经穷途末路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   铃不言语,也没力气再说些什么,失血和绝境把铃的心态逼到了极限,体力的严重透支让铃失去了对四肢的掌控,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空中的梅林望见此情此景,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下去了。)梅林整理着之后的规划,(很好。在这个状态下,芙蕾雅的枷锁就能干涉铃·凯尔拉的心灵了,之后就能为我们争取到神域祝福。另外……都到这种时候了,森特托姆的秘密武器还不打算出场么?莲伊啊……看来,你真的怯懦了,我可是专门为你留了份大礼呢。)   “怎么啦,终于察觉到我们之间的差距,所以认命了?”芙蕾雅看到对方失去了战力,伸手凝聚出一团锁链锤锥,“可你伤到本小姐的账,还没跟你算清楚呢——那就先废掉你一半的修为好了,「塔罗·正义」!”   数道锁链拧成一股,径直砸向了毫无反抗之力的铃·凯尔拉,没有怜悯,也没有任何挽回的办法,仿佛就连命运也站在了梅林和芙蕾雅这边。铃看着眼前模糊的景象,仿佛连时间都变得缓慢,可面对毫不留情的攻势,铃却再也没力气做出反击——恍惚间,她听到了脚步声,似乎是死神缓缓向她走来。   踏……   (结束了……么。我明明……只是想单纯地……打一场比赛。)   两行泪花从她干涩的眼眶里渗出,泪水中掺杂着血色。铃有些懊悔自己的任性,她也明白了为何森特托姆的国王要劝自己认输退赛——对铃而言的“比赛”,在凯撒一队的眼中,却有着另一些含义——那是权力和利益派系之间的纷争,是皇家与教会的暗斗,是国与国之间不动声色的较量……而单纯的人若想插手,终究只能成为一个工具,或是一个牺牲品。   可当她理解这些的时候,铃也明白,一切已经晚了。   踏……   (我不想……留在这里啊……)锁链,来到了铃的面前,痛楚仿佛提前奏响,命运的线正在崩溃,那由痛苦熬成的黑暗中,除了悔恨,更多的,是一份没能完成约定的愧疚。(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可我还是没能做到啊。对不起……安姐……)   轰!   锁链,乍破。   漫天黑色的雨,冲刷着痛楚与悲伤。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在铃模糊的视线中,那团锁链在自己面前两公分之内,化作了一片黑雾,烟消云散。   踏。   发生了什么?   芙蕾雅还未问出这句话,忽然一股惊恐由内而外渗透全身,扼住了她的思维与咽喉。仿佛灵魂受到了万鬼千魔的撕扯与破坏,仿佛无数人的恐惧刹那间涌进她的内心,心脏在狂跳,紊乱的呼吸接连骤停,气血一阵翻涌,反胃感翻江倒海地惹得芙蕾雅一阵干呕。   “呜!!”   不只是芙蕾雅,一旁的简·凯撒也忽然失去力气,瘫倒在地。“……怎么回事?我们……被攻击了?”   “不对……”极度的惊恐之中,芙蕾雅仍挣扎着释放出了治疗术,效果不好,但聊胜于无。“我感知不到魔法释放的魔力波动……这不是攻击?!”   “……我的「化力导言」也起不了作用。可是,如果不是攻击的话……”   可是,如果不是攻击的话。   这个疑惑,更加激发了那无法言喻的恐惧。「化力导言」的方向改变对这不可视的恐惧不起作用,没有魔力反应,也无法用治疗术抚平这份心灵创伤……   如果不是攻击的话。   那一刻,芙蕾雅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恐惧。”   这是一个浅显的答案,浅显到让旁人感到莫名奇妙。仿佛一个小孩子牙牙学语,说那块石头是石头,说那颗苹果是苹果……   而,简·凯撒也明白了芙蕾雅的意思——浅显的答案,并不代表它是错的。   不是攻击,不是魔法,不是诅咒,不是陷阱……   恐惧,就是恐惧本身。   人类拥有的「第六感」无法被证实,可却有种种迹象表明它是存在的。有些人能感受到视野之外的视线,有些学生能预知到老师即将提问自己……而当这些危险的事情将要发生时,内心中只会出现一种情绪。   恐惧。那是生命的本能在警告身体“赶紧逃”时,散发的无法言喻的恐惧。   那是芙蕾雅这辈子都没有感受过的恐惧,比以往经历过的所有惊恐都要剧烈万分。她颤颤巍巍地抬头,望向空中的梅林:“兄长大人……您是不是做了什么?”   “你在说些什么?”梅林却根本不知道地面上发生了什么,“我还在好奇,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呢。”   “不是兄长您……?”芙蕾雅紧张地环顾四周,“不是您……?如果不是您的话……!”   踏。踏。踏。   脚步声忽然清晰了。   那不是恍惚中的幻听,而是真实存在的脚步。   很轻。   但很近。   踏。   所有人静默了,他们定睛望着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却也没有心思擦拭。当那脚步声越过废墟来到众人视线之内时,他们终于看清了那来者的样貌。   一个身着女仆装的修女。   荷叶边装饰在头巾和围裙上,围裙之下,是一件黑色的修道服,朴素而寒酸,但并不脏乱。雪白的长发映照着晴空月色,娇小的身躯纤细而柔软。她就这么走着,不紧不慢,步履悠然。   修女端着一个托盘,盘上,是一杯橙黄色的液体,用玻璃杯装着,木盖子覆在杯口,防止液体洒出。   就像餐厅里的服务生,为顾客端上饮料。   “刚刚在房间里做橙汁,又遇到了地震,连房子都塌了,现在才钻出来……所以,稍微来晚了一点,不要介意呀。”修女缓缓地走到铃·凯尔拉的面前,然后放下了托盘,丝毫不在意身边的其他人,仿佛在她眼中,那怪物般的凯撒一队根本就不存在。“……受了点伤啊。真是的,都说让你小心一点了。”   「技能点-1,剩余技能点:0。」   「技能已升级:影纵LV2,新增效果:「御影·凝集」。操作范围内的「影纵」,可使其模糊成形。和使用者建立链接的影纵被视作使用者近战攻击范围的延伸。」   “安姐……?”铃·凯尔拉全身痛楚瞬间烟消云散,仿佛橡皮擦掉了铅笔的印记,铃身上的伤口忽然消失不见,没有人看得清这瞬间发生了什么。“又是……结界幻觉吗……?安姐,对不起……我很努力了,但我……还是没能完成我们的约定——”   还未说完,温暖的怀抱忽然包裹住铃疲惫的身躯。体香和温热触及到铃的感知,她这才发觉,眼前的景象,似乎并不是幻象。   “没事啦。我都看到了哦,我一直,都有在看。”修女温柔地抚摸着铃·凯尔拉,细语安抚着铃的委屈和悲伤。“铃,很努力了呢。看到你已经成长到这个境界,我也终于可以放心了……对不起啦,我自顾自就跑掉,还和你分离这么久……”   “安姐……”   “乖,很累了吧?不过,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修女拥紧铃·凯尔拉,像是在安慰一个遭受欺凌的孩子。终于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铃的眸子止不住闪烁着晶莹的光。“没事了,有姐姐在这儿呢。”   “安姐……!”那残破却仍坚持到最后一刻的心理防线,在触碰这片温柔乡的瞬间,顷刻坍塌。泪水终于决堤,冲垮了一切伪装,只有这时才能发现,铃也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她本不该承受这么多。“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怎么会呢。”   无论多苦多累的训练,铃也从没有嚷过一声;在外受到的一切磨难,铃也能咬咬牙挺过去。她以为自己吃得下所有的苦难也不会哭,可唯独家人的一句关照,却足以融化铃内心那好不容易构筑的万顷冰山,融化成眼眶里一切不堪一击的模样。   你的温柔像一把长枪,击碎了我全部的故作坚强。   也许,这就是家的意义。   …………   ……   “搞什么?”一旁的芙蕾雅忽然感到恐惧感烟消云散,而眼前的景象又让她摸不着头脑,“等等……安·凯尔拉?难道你还真是森特托姆一队的那家伙?!”   芙蕾雅抬头看向梅林,可得到的,却只是一个毫不意外的眼神。   “难道兄长大人您早就知道了?!等等,难道……难道只有我被骗了?!”意识到这一切的芙蕾雅懊恼不堪,只好把火气向那个欺骗自己的修女身上撒去。“安·凯尔拉!你这杂役竟敢骗我!”   可安君并没有理她。   “铃,说起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诶?”   “告诉我。姐姐替你去讲道理。”   “唔……”   “我是你姐姐,不管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哦。”安君微笑着对上铃的视线,虽然温和,却暗藏了一种无法违抗的气魄,“告诉我,有人欺负过你吗?”   “……他们。”铃先是小声喃喃,看到安君的眼神,又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是……他们!他们暗通裁判和委员会,甚至连投降的机会都不给我们!他们偷袭了薇恩和黑学姐,害得黑学姐没法出战!他们还……想逼我戴上那堆难看的枷锁!啊……话说,安姐你脖子上怎么也有那个?”   “我明白了。”安君缓缓站起,无视了铃最后一句话,然后转身,慢悠悠地向芙蕾雅靠近,“我明白了……刚刚,有人欺负了我的妹妹。”   “搞什么……”芙蕾雅为安君的反应感到疑惑,面对那用着标准女仆走姿缓缓而来的修女,明明没能感知到任何魔力反应,可芙蕾雅却不自觉后撤两步。“不过是区区杂役……”   安君越走越近,那标准的姿态与微笑仿佛是前来服务的仆从。可那一刻,芙蕾雅的心,跳得很厉害。   “我再说一遍,芙蕾雅大人——”   修女这样说。   “——刚刚有人,欺负了我的妹妹啊。”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零三章:善恶断罚   “您听说过,月棉兽的传说吗?”   薇娅,14岁,剑士。事后对曼妮卡这样回忆道。   “那是我在冒险者协会听一位老人说过的故事。传说在西域的某个迷宫,有一种未知的魔物,其外表小巧可爱,像一团棉花一般柔软,可它却有个奇怪的能力……或者说,是特点——当冒险者们接近但还未发现它的时候,那些人的心跳就会不自觉加快,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便会弥漫全身……可当人们真正看到它的时候,却反而会放下心来,只因为那个魔物的外表,实在是太没有威胁了……”   “和正常的魔物完全相反呢。”   “是的……完全相反。可那并非是月棉兽自我保护、或者自我隐藏的机制。它并不会躲藏起来,而是经常光明正大地在迷宫的浅层行动,所以只要找到迷宫,就很容易与它相遇……但其实,它根本不需要隐藏和保护——和外表不同,那个月棉兽……可是最顶尖的掠食者、焚城级迷宫领主啊。”   “出现在迷宫浅层的焚城级领主么……”   “月棉兽没有隐藏自我的能力,那么,它那种神奇的特质……到底是怎么来的呢?如果外表是它不经意的伪装,而那发自本能的恐惧感才是真相的话,那……答案就只能有一个了吧。”   沉默,沉默,沉默。   然后,薇娅盯着对方的双眼,缓缓开口。   “您明白的吧?所以,时至今日……从没有任何关于月棉兽的「目击记录」啊。”   ……   空,空——   “搞什么……”面对安君那慢吞吞的步伐,芙蕾雅却感到一阵异样,明明眼前那修女看不出任何威胁,可心里却就是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恍惚间,芙蕾雅望向脚下,她忽然发现,由于注意力过于集中,已经忘记了协调自己的动作,让她的姿势看起来十分不自然。“怎么回事……本小姐竟然在后退?作为勇者的我……竟然不自觉地在后退!”   可安君没说话,似乎在等待对方的说辞,他直勾勾地望着芙蕾雅,那视线,让后者心里有些发毛。   (按芙蕾雅的特性来讲,她对魔法系职业、特别是圣职者有着绝对的压制力,按理来说不可能会有魔法师突破得了芙蕾雅的压制,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不远处,简·凯撒悄悄让出了位置。枪打出头鸟,经历过那种异常感之后,简并不想再被当成用来试探对手的工具。   (安·凯尔拉么……关于她的资料少之又少,只有一场关于森特托姆鸢城的战斗记录……这家伙拥有出色的治疗术,是专精单一技能的修炼模式么……也好,反正芙蕾雅在相性上有着绝对克制。就让我看看,作为圣职者的你,究竟是怎么和芙蕾雅战斗的吧,安·凯尔拉——)   “「塔罗·正义」!”芙蕾雅先发制人,随着一声咏唱,数道锁链从地下钻出,两次呼吸之间就已经绞住安君全身。芙蕾雅的攻击十分刁钻,不仅收紧锁链扼住安君的咽喉,还召唤出一支口枷堵住了安君的嘴,连双目和耳朵都被锁链捂得严严实实。芙蕾雅很清楚,释放魔法需要呼吸和咏唱,而她则可以从根源上阻断魔法师的施法,这也是简·凯撒信任芙蕾雅的原因——无论从哪点来讲,芙蕾雅都是绝对的法师克星。“区区杂役也胆敢无礼,给本小姐跪下!”   轰!   锁链刹那间闪烁起金色的辉光,那是先前被铃·凯尔拉打断的魔法,只见数十道锁链构成了绝佳的导体,恢宏的魔息全部向那娇小的身躯袭来,渗透体表,又径直向安君颅内涌去。   “安姐!”铃大惊失色,想起身支援,却发现腿上早已被一条锁链缠住,再无法挪动半步。就算在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时刻,芙蕾雅仍没有忘记那防不胜防的铃·凯尔拉。   与此同时,所有链条骤然加压,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按倒了安君,看到这一幕,芙蕾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什么嘛,虚张声势的家伙。”芙蕾雅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长舒一口气,又望向远处的铃,“终于被本小姐逮到了……呵,铃·凯尔拉,这本该用在你身上的魔法,现在却被你的姐姐挡下了,这都是你的错啊,是你害了你的姐姐,铃·凯尔拉!”   “你……!”   “哦,对啦,想知道这个魔法有什么用嘛?呵,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塔罗·正义」能逐步改写被攻击者的认知——之所以是逐步,并非是我的能力有限,而是我还不想夺走她们的命,毕竟能承受「正义」全力攻击的家伙,我可是从来都没遇到过啊。而现在,就是我的全力版——”芙蕾雅一脚踩住安君的肩膀,手中浮现一把漆黑的长针,旋即芙蕾雅凝聚魔力,驱动那针猛然向安君的颅侧扎去,“放心吧,下一个就轮到你——这就是最后了!我要先毁掉你,安·凯尔拉——”   可就在这个瞬间,修女动了。   砰!!!   巨大的撞击声如同霹雳惊雷,可鲜血,却出现在了芙蕾雅的口中。   在那完全无法察觉的刹那,无数锁链化作齑粉,一记从右到左的勾拳,毫不留情地砸在芙蕾雅那娇贵的脸庞。   (这个速度?!)   看不清,更来不及做出反应。芙蕾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那一刻,修女击碎了所有束缚她的枷锁,在那长针刺中她的前一瞬间,已经闪身来到了芙蕾雅的面前。   「狼魂:模式转换·狐狼化」。   (拳头?!不是魔法,而是用拳头吗?!)简·凯撒错愕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圣职者吗?)   噗通。   芙蕾雅重重地摔在地上,咳出阵阵鲜血,随着这股腥甜而出的,是一颗碎成两半的后槽牙。   还来不及感受痛楚,那比痛楚更浓烈的恐惧,已然再次侵染了心头。   修女在走,很慢,可目标没有变化。   身后,漆黑的锁链碎末化作绵绵细雨,那比黑夜更加深沉的黑色,萦绕在那修女的身边,却没有一粒沾染在她的身上。   仿佛就连黑色都在惧怕那一抹娇小的白。   (好快……根本看不清!)芙蕾雅颤颤巍巍地想要爬起,可巨大的冲击震荡了她的大脑,顿时只感到头晕目眩,(这个力量和速度……根本就不是魔法系职业啊!难道这家伙……真的是武修?!)   远处的简·凯撒正在蠢蠢欲动,可她却仍没敢发动攻击。(要去帮忙吗……不,还不到时机……那家伙虽然看起来全身都是破绽……可那明明就是陷阱!)   “芙蕾雅大人,当您欺辱那些修女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被他人报复的那天?”再回过神时,安君已经站在了芙蕾雅的身前,仍是那标准而有礼仪的女仆姿态,只是右手沾染着一抹绯红。低头,望着那鲜血淋漓的勇者,眼神冷得像冰。“我们是修女,本该悲天悯人,何必非要把他人逼到走投无路。如果今天没有人阻止您,您就会继续葬送掉许多宝贵的人生吧……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芙蕾雅大人。”   “咳、咳啊……像你这样的……像你这样的,根本就不是圣职者啊!”芙蕾雅的话语已经模糊不清,圣职者的本能让她释放着治疗术恢复自身,“本小姐才是……能够支配修道院的王者,我不允许……我绝不允许,还有其他修女再站到我的头上!”   “……是么。”   “先看看你的妹妹吧!”芙蕾雅手中出现了一条锁链,“在你接近本小姐之前,我就已经在铃·凯尔拉的身边埋伏了数道锁链,你应该明白的吧,就算我昏迷或者死亡,那些自动施法单元也会在魔力耗尽前继续运行我所设置的程式——你若再敢攻击本小姐一次,我就立马让铃·凯尔拉死无全尸!”   哗——话音未落,十余条锁链从地下钻出,包围铃的四周,铃想起身反抗,可腿上缠着的锁链却让她动弹不得。   “……”安君的表情忽然阴沉了半分。“我原本以为,只要让芙蕾雅大人吸取教训,一切大概就能结束了。可是,您终究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如今的您,已经糟糕透了啊。”   “你——!”   砰!!   毫不犹豫。还未等芙蕾雅开口,安君又是一拳砸中了芙蕾雅的下颌,锁链也在同一刻躁动,全部向铃·凯尔拉刺去——   “果然是自动施法单元。”可就在锁链袭击铃的瞬间,安君却毫不担忧地淡然一笑。“正好,我很熟悉哦。”   轰——   铃闭上眼,可疼痛却并未传来。锁链在刹那间扭转了方向,数十条链锥全部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砸在了安君身上,顿时只听阵阵轰鸣作响,可烟尘散去,安君仍屹立于此。   「塔罗·教皇:模式转换·壁垒模式。」   「壁垒模式期间,额外获得嘲讽效果。」   “什么……?!”   恍惚中,芙蕾雅忽然感到一股巨力拽住自己的衣领,竟硬生生把自己提了起来,再睁眼看去,安君就在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   “仔细一看,芙蕾雅大人,您也是个美丽的女孩。这身修道服是特别定制的,还有许多银制的装饰,头发也是专门做的发型吧,总是走在潮流的前线,还真是让人羡慕。”安君单手拽着芙蕾雅的衣襟,像提起一个轻盈的布偶,“不过,您作为修女,不该总接触这些东西……好好和您的过往道个别吧,因为马上,我就会让您想起——什么才是我们应该遵守的、作为修女的信条。”   安君忽然松手。   “你这家伙!塔罗·正——”   砰!第一拳,正中颜面。   “喔啦!”   砰砰砰砰砰砰——!   须臾之间,数不清的连打骇然倾泻在芙蕾雅身上,仿若狂风骤雨席卷而下,霎时间芙蕾雅连施展魔法的机会都没有,还未来得及咏唱出最后一字,便已在那摧枯拉朽的连打中鲜血狂涌身骨尽断,意识再次模糊。旋即又是一拳重击,震得那芙蕾雅顿时飞出数十米开外。   ……   “好厉害……”铃·凯尔拉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君,“不对啊,安姐不是修道院的吗……啊!那个家伙!安姐,那个家伙要来了!”   “有破绽!”   就在安君结束攻击的那一刻,简·凯撒已经来到安君身后,以掌为刀劈向安君的后颈。她早已看出安君不是泛泛之辈,跟着芙蕾雅从正面进攻绝非上策,只好暗中寻找机会一击必杀。   可是,安君连头都没回,抬起一只手,侧身背拳打向了身后。   砰!   只听一阵闷响,简·凯撒的手刀被那拳硬生生震了回去,一阵巨力从手掌传遍全身,简·凯撒顿时重心失稳,连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好强的力量……!”简捂着隐隐作痛的右手,感到一阵惶恐,“不止如此,速度和感知力也是超一流的水准……!50级……不,55级吗?这已经是……接近武道宗师的实力了!”   “这位小姐,您也要帮芙蕾雅大人说话么?”   “你……很强,我从未想到,修道院里竟然会出现一名如此年幼的武道宗师。”惶恐之余,简·凯撒还感到一丝兴奋,“不错,不错……我今天算是见证到传奇了,就算输,我也很开心啊。”   “若您不想再战,就请回吧。”   “可那样的话,我们队长可是会生气的吧。”简·凯撒苦笑一声,又摆好架势,“嘛,总之,你很强,如果我不用特性的话,恐怕还真会倒在你的拳头上……可是,你是「体修」吧?就算再强的力量,在我面前也是徒劳的。我,就是「技流」的顶点——「化力导言」!”   简·凯撒的步伐忽然灵动飘逸起来,踏过数个折线向安君再次袭来。虽然嘴上说着无所畏惧,但只有简·凯撒自己心里才知道,此刻的她有多紧张。   自从加入凯撒一队到现在,简·凯撒从未服过芙蕾雅,但她不得不承认的是,除了梅林之外,能把芙蕾雅打到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她也从未见过第二个。   能和此等武道宗师一战,简·凯撒的心中萌生了一份特殊的兴奋。   可是,在她接近安君的时候,后者的言行,却直接击穿了她的心理防线。   “很抱歉,我不是武道者,更不是体修。”安君缓缓抬手,周身的黑暗忽然扭曲腾挪,“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女。”   轰——   在简·凯撒一掌击中安君的瞬间,一股寒意忽然侵染简的全身。   “咕?!”   简很清楚,刚才那一掌,已经是自己的全力一击了。   可安君动也未动,仿佛棉花砸中了巍峨群山。   然后是,一阵无法言喻的黑暗。   “如果不知道攻击是从何而来的,您的特性也就无从施展了吧。”   「反击盾LV2」。那是来自「邪月·伏龙」纹章的侵蚀,被安君直接释放在了简的体内,尽管只是很微小的剂量,也足以破坏掉简·凯撒的全部力气。   “我……并不是在防御。”可简·凯撒却缓缓说出这样一句话,“我很清楚,你肯定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攻击手段,那么……我就只能用这个办法。”   “嗯?”   “世人只知道,我能够偏移攻击的方向,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血液和心跳,也可以被我的特性所操纵。”简·凯撒痛苦地笑了出来,霎时间一股巨大的扭曲力遍布了安君全身,“这就是我的杀手锏——「化力导言」!”   “……”   沉默。   五秒过去,简·凯撒就这么抓着安君,二人相视无言。   “……诶?”简终于明白了什么,冷汗从额头直冒而下。“你为什么没有事……这不可能!血液倒流、心脏扭曲……可为什么你一点事都没有?!你……你真的是人类吗?!”   砰!   一把铁锅,侧向砸中茫然失措的简,随着一道响亮的嗡鸣,简·凯撒瘫倒在地,顿时不省人事。   “比起芙蕾雅,要打晕你还得再加个铁锅啊……你还蛮强的。”安君掂量着已经第二次凹陷的铁锅,又抬头望向空中的梅林,“那么,梅林大人,您还要打吗?还是说,您还有别的救兵?无论是什么,还请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呵……真是意料之外。”可梅林却并未有所行动,仍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我的目标只有那个人。想和我打,只怕你还未必够格。”   “是吗?不试试,怎么知道。”安君抬起铁锅斜指梅林,“还是说,您怕了?”   “呵呵。只是赢过一个还未施展全力的芙蕾雅,就觉得自己也配和勇者叫嚣了?”   “未施展全力……?”   “我说了,你还未必够格。”   轰!   金光瞬间乍现,一张半径四十米的法阵忽然展开,旋即一道金色的锁链困住安君的方位,安君刚想击碎法阵,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技能已经静默。   “你知道,为何芙蕾雅讨厌有人在她面前施展治疗术么?”梅林缓缓地说,“因为啊,她体内的「那个东西」还未被她完全掌控,如果有人在她面前使用治疗术的话……「那个东西」可是会忍不住将对手撕成碎片的啊。”   “终于,找到机会了……”远处,芙蕾雅缓缓站起,“对不住啊,让你这家伙拥有了能赢过我的错觉。”   安君忽然发现,自己的HP正在下降。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自己的所有技能都被封锁,连力量值都被封印,唯有治疗术能够使用。   金色的法阵只困住了芙蕾雅和安君二人,安君发现,芙蕾雅的身上也有着同样的金色锁链。   “你已经输了,安·凯尔拉。”梅林冷冷地说道,“这就是芙蕾雅的真正实力。这是你一旦踏入,就必败无疑的阵法。”   “绝杀序列魔法,神圣系第五阶,「善恶断罚」!”   一枚「幽冥箭」从远处射来,可刚进入到结界之中,便化作了一阵云烟消散。   元素沉默。   与施法者本身无关,那是直接将范围内的魔法元素进行沉默的能力。   HP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可安君却连挪步都做不到——这次的枷锁和以往不同,它拥有着超越一切的强制力——可安君也明白,这种不讲理的强制能力,必然有着极高的副作用。   「安·凯尔拉,LV0,HP:1300/2000。」   「芙蕾雅·凯撒,LV65,HP:8000/8350。」   “难道……你的HP,也在同步减少么?”   二人的治疗术同时展开,损伤的HP在一息之间便已经恢复。作为五阶圣职者,芙蕾雅的治愈能力也是冠绝群雄的存在。   “……很聪明嘛。”芙蕾雅的伤势被瞬间治愈,之后便是不见止境的HP损伤,“这个结界,绝不会被破坏,也绝不允许除了治疗术之外的技能出现。我们的HP会被同时强制抹除,而你受到的伤害,永远都是本小姐的两倍——HP扣除的速度将越来越快,在这绝对无法违抗的结界中绝望吧!”   嗡——   每秒一次的扣除,然后是一秒之内的恢复。HP的扣除量每秒都会增大一截,只是三两秒之后,就已经达到了每秒1000点以上。   若是其他人,在完全无法行动且强制抹除HP的结界中,只能静静等待HP归零的那一刻,却做不出任何反抗。   这就是绝杀序列魔法,一旦被命中,必死无疑。   可安君的态度却很淡然:“有趣的结界。可惜我不会。”   “你能得意的机会,也就只剩现在了。”芙蕾雅冷哼一声,“我已经勘察过你的面板,虽然防御力很高,但HP上限只有2000点……而我,是8350。马上,结界的单次HP扣除就会达到2000以上,哪怕你治疗术再强,也不可能抵挡得住超过HP上限的一击……诶?”   “是这样吗?”   「安·凯尔拉,LV0。HP:2000/4000。」   芙蕾雅觉得自己兴许是看错了。在HP扣除伤害涨到2000点的那一刻,安君的HP上限忽然翻了倍。   “什么……”   HP的扣除量飞速上涨,芙蕾雅心中忽然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安·凯尔拉,LV0,HP:4000/8000。」   几次呼吸之间,HP扣除的速度已经到了每秒4000点,而芙蕾雅也在遭受着每秒2000点的强制损伤。尽管二人都能在一秒内补满HP,可芙蕾雅的额头上,明显流下了越来越多的冷汗。   下一秒,伤害忽然暴涨。   「安·凯尔拉,LV0,HP:8000/16000。」   芙蕾雅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每秒4000点的伤害,已经让她的身体无法承受,治疗术勉强补满她的HP,下一秒又让她的HP再次陷入了剧烈动荡。   8350点HP,是芙蕾雅必胜信念的根本。就算是顶尖的战士和圣骑士,也根本不可能拥有如此高额的HP量,芙蕾雅也是依赖特性和技能的加持,才勉强到达了如此境界。   可面前那个修女,却拥有着超过芙蕾雅近一倍的HP量。   不详的预感愈发浓烈,而当这股预感凝缩到终点的时候,预感,便化作了绝望。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拥有16000点的HP啊!”   “还要继续增加伤害么?你已经痛得忍不了了吧。”   “你……”   “可是,这种感觉对我而言,却连疼痛都算不上。倒不如说,这种形态的‘绝杀序列魔法’,实在是很温柔呢。”安君望着这片结界,然后莞尔一笑。“纹章限制,解除。”   「遗传算法LV4:适应度进化。面板显示上限已更新。」   砰——   结界骤然崩裂。那是超出使用者承受极限时的,结界反噬的表现。   鲜血,从芙蕾雅的嘴中喷出。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芙蕾雅·凯撒看清了安君的HP面板。   「安·凯尔拉,LV0,HP:120000/128000」。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零四章:相性逆转   有那么一刻,冯·梅林·凯撒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异。   只是这份惊异转瞬即逝。即使自己的队友全军覆没,似乎也并没有让梅林感到太过不可思议。   “不错。”数秒沉默后,梅林对安君做出了这般评价。“看来,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虽然拥有强大的实力,却在这个充满纷争的世界中选择隐藏自己……我能理解你,安·凯尔拉。像我们这样的存在,注定会被多方势力盯上,不愿纳入他人门下,又不想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就只好选择隐藏,筹备好一切可以应对未知状况的手段——这就是天选者的宿命啊,要么甘做困兽,要么成就神明。”   安君拿出一块抹布,擦拭着铁锅上的脏污,然后将它们收进了「影纵」。安君察觉到,那个梅林绝非泛泛之辈,至少没办法用铁锅打倒。   此时芙蕾雅的锁链已然烟消云散,可梅林却仍浮于空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托举着他的身体。   “在修女面前亵渎神明二字,这样真的好吗?”   “与我合作吧,安·凯尔拉。”梅林并没有回应安君的质疑,“连同你的妹妹一起。这一次,是作为「平等」的合作,我们将成为平等的伙伴。想想看吧,若我们能够组建勇者团,那么天下局势必定会操纵在你我手中。”   “……”   “我的势力已经渗透进凯撒皇家和教会,再加上你的能力,这个世界从此将会由我们来掌控——再也不会有人胆敢威胁我们,再也不会有人胆敢忤逆我们……来吧,让我们一起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真是宏大的愿望呢。”安君却莞尔一笑,仿佛好友间悠闲的笑谈,“不过抱歉,我还是比较向往平静的生活。”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想想你的妹妹吧。”梅林说,“实不相瞒,铃·凯尔拉的天赋,实在是超出我们的预期,她很可能会成为我们的竞争对手,所以我才会想要利用芙蕾雅的能力收服铃……但现在看来,计划终究还是有了变数。可是,你拦得住我们,未必拦得住其他居心叵测之人——我完全可以绕开你,利用我所拥有的权势和资源将其打压,就算她再优秀也无法得到神谕祝福……但我并没有这么做。想想吧,能像我们这种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决一胜负的对手,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铃会被盯上,这点我很清楚。你们会给铃提供最优质的成长环境,这一点,我也很清楚。”安君声色平静,仿佛读懂了梅林的心里话,“但是,我拒绝。”   “……可以问一下理由么?”   “理由啊……曾经有个人对我说,合作,是需要双方都有「资格」的,就像交易,双方都有资本才能谈妥。”安君淡淡的语气似在评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而你们,不配。”   梅林听罢,不禁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掩盖自己心态上的波动。   他想不到,那个平常里卑躬屈膝、备受欺压的修女仆,竟拥有这样一副面孔。   “……是么。”   “如果您明白了的话,就请带着您的队友回去吧,然后井水不犯河水,永远也不要再想着对我们做什么……这是最后的通牒。”安君的语气愈发冰冷,“我,向来不喜欢把警告重复第二遍。”   向安君提出合作建议的人有很多,而梅林也不算最不配的那个。若非主教卡洛斯提前约见了安君,也许安君真的会考虑一下梅林的价值。   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卡洛斯和梅林之间,即使不谈实力和势力,其思想和眼界上的差距也太大了。   卡洛斯的目的是保全自己,梅林的目的是征服世界,看似卡洛斯不过是明哲保身偏安一隅,却远比梅林的格局大得多。   至少,卡洛斯看得清这世间的局势,他知道什么才是让安君无法拒绝的公平交易。   “如果,无法合作,又注定是竞争对手的话……那很遗憾,我也只能忍痛掐掉幼苗了。”梅林向前方一指,“这原本,是给莲伊准备的礼物,现在……就由你来代收吧。”   “小心!”远处的西恩大喊一声,“那家伙的技能——!”   “!”「狐狼化」的超感知力发出了警报,安君本能地侧身一扭,可就在这时,左臂忽然感到一阵异样,定睛望去,整条手臂竟扭曲成了诡异的模样,骨骼被扭得粉碎,鲜血从破损的肉体中渗涌。“流血了……?还有骨折。有什么东西扭断了我的手臂,但是……看不见。”   “躲开了要害攻击么?果然是一流的感知力啊。”梅林冷笑一声,“不过,更让我惊异的,是你居然在受到如此伤害后还能面不改色……你还挺能忍的嘛。”   “……”长久以来的持续伤害,让安君拥有了对疼痛的高耐受性,但尽管如此,这种伤势带来的痛楚,按理来说也不能被安君完全耐受,可此时的安君却并没有感到太过强烈的痛苦。“是神经受损了?不,我能感觉到这断肢的触觉依然很敏锐……真是奇妙的感觉,明明手臂已经完全坏掉了。”   “安!”西恩拔出弓弩向梅林射出一箭,可后者连躲都未躲,箭矢便在空中断裂坠落,“那家伙使用的技能,是「无相巨像」和「塔罗·魔术师」!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可以反转事物的性质,还能释放不可视的攻击!”   “塔罗序列么……”安君凝视天空,那空无一物的夜幕中,似乎有一具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可再定睛望去,一切却恍若幻视般消失不见。   “是那个肖特给你们的情报?”梅林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罢了,我也不必再隐瞒什么。安·凯尔拉,我知道你的防御力出奇地高,但这毫无意义。无论多么坚固的防御,在「塔罗·魔术师」面前都只是一层纸——这就是「魔术师」的能力,「相性逆转」。”   “这样啊。”安君的视线环绕在梅林身旁,“那,你身上那个冒着诡异气息的东西,就是「无相巨像」了吧。”   “你并不感到惊讶,这种处事不惊的心态还真是让人羡慕。”梅林的语气也十分淡然,“我的「无相巨像」无色透明,就算是最专业的探测魔法也无法观测到它的具体动作。其全力一击的威力足以媲美五阶魔法,而「魔术师」则可以让你的防御形同虚设……你应该明白的吧——接下来,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无法探测的巨像魔法,和那能将对手的特长转化为缺陷的「魔术师」,二者的结合便诞生出了这怪物般的组合技。安君想来,这大概就是梅林能拥有“最强魔法师”称号的原因,至少在五阶之中,梅林大概是安君见过的最强的一个。   毕竟在安君的印象里,能对如今的自己造成如此损伤的,七阶/焚城级之下几乎无可成者。想到这里,安君心里不免产生了些许好奇。   “那么,你想把我的身体也弄成这种破破烂烂的样子吗?好啊,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轰轰轰!   说时迟那时快,那透明的淡影忽然挥动巨锤般的双拳,骤然向安君砸下,顿时只见一阵烟尘混着血雾,骇得铃·凯尔拉惊叫出声。   “安姐!”   “直接命中了。”梅林面色冰冷,对手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容不得他手下留情,“拥有「魔术师」加成的「无相巨像」是无人可敌的。无论你有多么强大的防御力和恢复能力,只要将你锤成碎块,那你必将神仙难救。”   轰!   (不好……这种感觉,不太妙啊……)   安君的视线被血色蒙蔽,他能清晰得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支离破碎时的触感。那是一种神奇的感觉,防御力几乎被清零,肉体脆弱得像块酥饼,在那不可抗拒的残暴下被肆意摧残……这让安君感到自己身上出现了一种悲剧式的美感。   (这种感觉的话……糟糕了。毕竟……我都伤成了这样,却还是……感觉不到很痛啊。)   安君知道自己很能忍受痛楚。但在安君的身体上,耐受性和疼痛程度并没有什么关联——安君的耐受并非降低痛楚,而是忍受痛楚,因此他的痛觉感知能力和正常人无异,甚至更敏感一筹。   可如今,身体损伤成这样,可痛楚却并不明显。明明损伤后的肢体仍有触感,可身体却奇迹般地承受下了这种感觉。   ——与其说的能忍,不如说是还不够痛。   安君望了一眼状态面板,大概明白了这一现象的原因。   经过安君的估算,梅林的魔法攻击力,大约是700点以上,那么「无相巨像」的攻击力,就算加成倍率再高,大概也不会超过这个数字太多。   而真正造成的伤害量……   -575,-605,-593……伤害不断地从HP条上冒出,每秒大概有二十余次的显示,由于防御力被清除,所以每次伤害都相当于真实伤害……可即使如此,「全伤害减免」和「固定伤害格挡」效果仍然生效了。   「HP:+12800。」   那不是治疗,也不是什么技能,而是属性面板上,HP每秒自动恢复的效果。   如今莫伽迪雅的疑惑终于解开,她忽然明白了,为何安君明明早已把「反击盾」塞满,却还是要坚持承受着高额的纹章损伤。   纹章的损伤效果,不仅几乎无视了安君的防御,还是按安君最大HP量的百分比来确定的。长时间的高额穿透性百分比损伤,终于让身体学会了该如何对抗这源源不断的伤害。   「特性,遗传算法。LV3:自身属性值获得「超量再生」效果。LV4:自身获得「适应度进化」效果。」   「特性,狼魂LV2。效果:根据战斗中的所需属性获得临时加成。」   「适应度进化」,可以让身体和属性值不断地去适应环境。若要防御真实伤害和穿甲攻击,一昧增加防御力自然无堪大用,所以,「适应度进化」选择了「HP上限」。   可是,若要防御百分比伤害,HP上限又失去了效果,所以在此之上,「HP每秒恢复」又成为了与HP上限相辅相成的属性。   128000点的HP上限,和10%每秒HP恢复,这,就是「遗传算法」给安君递交的答卷。   “原来如此。”   “什么……”攻击渐渐停滞,梅林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在探测魔法的作用下,梅林忽然发现了一件让他心生惶恐的事。“生命力……没有受损?怎么可能。”   就算肉体支离破碎,就算防御被完全贯穿,可是,攻击者的魔法攻击力却没有变。   每秒20次的600点真实伤害,足以秒杀这世间的大多数强者,勇者级那足以跨境界战斗的强大实力,在梅林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可对安君而言,每次攻击,只不过扣除了0.5%的HP。如果让此时的安君来形容,那大概就是筋膜枪在身上震动时的感觉。   血色的尘雾消散,安君的声音缓缓传来。   “哈啊……感觉身体像是重铸了一遍,焕然一新呀。”安君全身不见任何伤口,仿佛之前的攻击都是幻象,可只有浸染的血污让梅林接受了现实。此刻,安君趴伏,四肢着地,上半身的重心压低到贴紧地面,而双腿则撑起下半身,紧紧蹬住大地,仿佛猫或狼在袭击猎物前的蓄势待发。毛绒绒的狐狼尾巴微微摇动,那是「狐狼化」的进攻姿态。“那么,要不要猜一下,接下来……我会把这种舒畅感分享给谁?”   “你这——”   “没错,就是你哦。”   轰!   无相巨像又是一拳挥下,可也在同一瞬间,安君一跃而起,竟躲开了那完全不可视的一击。   “什么?!”   “因为我看清了巨像的攻击,所以很疑惑吗?看来……心思缜密的梅林大人,终究还是欠缺了点观察能力。”安君停滞在空中,仿佛趴在了一座玻璃栈桥上,旋即四肢并行,身形如野猫爬树般灵动,径直向空中的梅林蹿去,“还没看到吗?一直以来,你都忽视着的——”   “?!”作为魔法师,梅林的感官能力自然比同级战士略逊一筹。这时他才忽然发觉,巨像手臂上,有一抹黑色的东西,十分细微,微小到常人根本不可能看得清。“是……是锁链?!是铃的「御影化形」吗?什么时候?!”   梅林指挥巨像扯断标记物,瞥了一眼远处的铃·凯尔拉,他看到,铃竟然在笑。“不对……一直以来我都浮在空中,甚至连芙蕾雅的锁链造物都不曾有过接触,就是为了防止「御影化形」对我的偷袭……她是怎么做到的?等等……”   面对飞扑过来的安君,梅林脑海中却在为自己的迟钝而懊恼。   他的视线,终于正视了那个一直未曾关注的少年。   “……是那个西恩!那支箭,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把铃的「影纵」链接到「无相巨像」上?!”   “答对了。”   而下一秒,安君已然来到了梅林面前,双手燃烧着漆黑的焰火,然后,便是一击。   “破坏逆转!”   轰!   安君忽然感到一股巨力反弹,顿时震开了自己的双手和「反击盾」,那一刻让安君感到有些诧异,他想不到那「魔术师」竟连纹章的侵蚀攻击都能反转。   “喔……?”   “我将你的「高破坏力」逆转了。不管是多么强大的攻击,对我而言,都不过是一缕微风。”梅林冷笑一声,巨像趁势握住安君,将其拉远,“想赢过我,你们终究还是不够格——我,可是「勇者·魔法师」,在参赛之前,我就已经拿到了第二层「神谕」——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每一层神谕都可以让勇者得到质变,而打败你们之后,我就可以拿到第三层神谕,然后正式踏入六阶法师的境界。和你们这些连神谕资格都拿不到的家伙相比,我将拥有绝对的优势。”   咔!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安君的脖颈被忽然扭断,可也是一息之间,安君的脑袋又如弹簧般回正。   “您所谓的优势……就是这种舒缓颈椎的正骨按摩吗?而且,还是戴着墨镜的那种。”安君平静地凝视着梅林,眼神又缓缓瞥向了梅林脚下,“所以说,您的眼神还真是有所欠缺。”   嗡——!   一张巨大的金色法阵,忽然在无数废墟的掩盖下缓缓上升。   “这是……!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用这个?!”梅林的冷静终于被这无法预估的意外击碎,“不对……不是你……?”   “铃,真棒。”安君微笑着看向远处的铃·凯尔拉,“为了给你传输魔力,姐姐我可是挨了不少打呀。”   “安姐……放心吧。你说过,我可是天才。”铃这才缓缓站起,她的身下,小型的金白色法阵链接着她的身体,“梅林·凯撒,看着吧,这就是……天才的全力。”   「治疗术LV2:魔力利用率增加,恢复HP时额外恢复目标少量MP」。   金色的光芒,仿佛净化了整片夜空,如梦似幻。   铃站起身,链甲从身上脱落,在地面砸出一个浅坑。   「铃·凯尔拉,LV42。魔导具限制已解除。」   经验值的栏位,忽然躁动起来,连等级和属性值都受到扰乱,最后在某个数字上停歇下来。   「铃·凯尔拉,LV59。」   然后,铃缓缓咏唱出了一个,让梅林耳熟又慌乱的咒文。   “这不可能……”梅林想阻止,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他忽然发现,「无相巨像」失去了控制。“这不可能!「魔术师·相性逆转」——”   “神圣系结界,绝杀序列魔法——”铃·凯尔拉全身闪烁着金光,在MP消散又恢复的震荡之间,魔法阵跌跌撞撞地开启了。“第五阶——「善恶断罚」!!”   “不——”   吱——   恢宏的光,映照出一切不可视的轮廓。   “您的「无相巨像」,说白了,大概就是把「空气」的属性「逆转」了吧?让稀疏的空气变得黏稠,让柔软的气体变得坚固……然后,借此装作拥有第二个不可理喻的技能,以此来迷惑对手,没错吧。”握住安君的巨手渐渐失力,这让安君得以重新调整身形,“可当「元素沉默」之后,被禁锢凝缩在你身边的空气……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你——”   “想要禁锢他人,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啊。”   轰!   一阵巨大的爆炸出现在空中,而梅林正好在爆心之内。   噗通。   「善恶断罚」带来的元素沉默直接屏蔽了梅林的「无相巨像」,让梅林在爆炸中径直坠落于地。   “咳啊……”阵阵鲜血从梅林嘴中涌出,挣扎着想要爬起,可身体却几乎不听使唤,刚想做些什么,一只脚已经踏在他的面前。   “梅林大人。”在梅林面前的,正是那白发的修女,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却看不出情绪。“您说,您有两层神谕,拥有绝对的优势……那您要不要看看,我有几层?”   “啊……”梅林抬头,脸色从故作镇定变成了诧异,最后又变成了惊恐,他想掩饰自己的失态,却又欲盖弥彰。“开什么玩笑……你到底……还隐藏着多少实力……!”   阿弥司的神谕,两层。拉多托斯的神谕,一层。勒加米尔的神谕,一层。   四层神谕的祝福,让梅林感到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可笑的玩物。他明白神谕代表着什么。   本能的反应刺激了他的身体,他迫切地想要逃离安君的身边,颤颤巍巍地撑起身子,可刚一转身,另一双少女的腿拦在梅林的面前。   “往哪跑。”   棕色短发的少女,揉捏着双拳的关节,咔咔作响。   铃·凯尔拉。   “……!”   “安姐,我要扁他,可以吗?”   “啊呀,铃也学会做事之前先打报告了呢。”那微笑着的白发修女,也缓缓抬起了两只小巧的拳头,虽然娇小,但也足够可怕。“既然铃这么听话……那我就,破例让你随便任性一次吧。”   梅林长叹一声,站起身来,仰望这片明媚的月光。这大概是他最后所能维持尊严的方式。   “果然么,不管是这份美丽的月色,抑或是伟业宏图,终究不该和你们分享……”   “这种好东西,还是留给你自己去独享吧。至于我们——”   安君和铃·凯尔拉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现在,只想揍你一顿!”   四只紧紧握住的拳,在那一刻,化作倾盆瓢泼。   砰砰砰砰砰砰——!   狂风骤雨,惊涛骇浪,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梅林那毫无保护的身躯之上,前后的夹击甚至容不得梅林躲闪半分。   这一刻,大概是这四个月以来,安君和铃之间离得最近的一次。无需过多的寒暄和磨合,那默契仍完美地保留在二人心中,此刻,铃心中全部忧愁和焦虑、所有的痛恨和憎恶,全部化作无止尽的力气喷涌而出,只因为那一句:“别担心,有姐姐在。”   “喔啦——!!!”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零五章:王城的晚安时间   “噗啊!”   随着二人一记合力重击,梅林应声飞出几十米远,顿时鲜血淋漓不省人事。   安君暗自慨叹,那梅林不愧为五阶巅峰,纵使身为魔法师,被战士近身突防连打之后竟也仍能留住一口气。只是安君也并未下死手,安君很清楚,若只是教训一顿也就算了,梅林和芙蕾雅身为皇家亲信,自然还是要留他们一条命——至少,也该顾及一下皇室的情面。   “安姐!”   铃·凯尔拉不再收敛自己的心绪,一个纵跃扑到了安君身上。此刻她已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好紧紧抱着安君欢呼雀跃,胜利和重逢的喜悦交织在一起,让铃只得喜极而泣,哽咽失语。   “铃,我身上脏……哎,真是的。”安君伸手,想抚摸铃的后背,却碍于手上的血污。安君不想弄脏铃的衣服,可再一想,铃大概也不会在意这种事了。“乖,没事了,姐姐回来了哦。”   “安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啊……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担心你嘛!”   “抱歉啦。那时候,姐姐来不及做更多了,但是以后,姐姐不会这么做了。”安君安慰铃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有什么事等情况稳定之后再说。”   “没错,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西恩迅步走来,那西恩的脸上看不出过多情绪,似乎并没有对安君的归来而感到惊喜,“我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有人察觉到,凯撒一队之所以敢如此不顾规则,必然有什么人在暗中保他,再加上他暗中募集了大量联赛强者,一旦梅林有所闪失,他们肯定会有所行动……”   “嗯,说起来,这个教会里的结界,似乎也在承担着某种通道的功能——我能感觉到,来自城外的魔力信号,一直在为梅林和芙蕾雅输送魔力呢……”安君仔细感知着空气中的魔力流动,“所以凯撒一队才能运作起如此庞大的魔力网络啊。毕竟,芙蕾雅要干涉所有修女的思想,确实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呢。”   “啊?不是吧……”铃·凯尔拉眉头紧皱,来之不易的好心情被忽然浇了盆凉水,着实让铃有些糟心,“这群家伙也太烦人了!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把那两个家伙抓起来,直接把他们送到皇家大门口,看那群人还怎么包庇。”   可铃刚没走出两步,就被安君一下子拉了回来。   “小心!”   头顶的兽耳忽然抖动两下,在毫无预兆之间,安君忽然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出现在不远处——   踏。   那是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戴面具的女孩。   那女孩一头纯黑的长发,刘海和发尾都经过了精细而整齐的修剪,白色的面具遮住了五官,只能从身材判断,那女孩和安·凯尔拉差不多大。   “你又是谁啊?”铃·凯尔拉心生警惕,「御影化形」顿时展开,一把黑色长枪持于手中,摆出反击架势,紧紧盯住对方的每个动作。   那女孩穿着一袭黑色的风衣,缓缓向三人走来。   “不许再靠近了!”铃全身魔力暴起,「二阶强化」发动,“难道……你就是梅林背后的家伙吗?!算了,管你是谁,先接我一招!”   面对铃的攻势,那女孩的反应却让安君感到意外。   “等!等等!我不是来打架的啦!”面具女孩连连摆手,叫停了铃的动作,“啊哈哈……别动不动就刀剑相向嘛。我只是想把这些人带回去而已。”   “……你是凯撒一队的人?”   “唔……姑且算是吧。”黑发的女孩思索片刻,“不过都没关系啦。这两个勇者怎么说也是皇家的人,甚至掌握着皇家的某些命脉……要是真按你们的想法处置了,那皇家可就不只是面子上挂不住啦。”   “他们差点要了我们的命!这个账我们去找谁算?!”   “哎呀,哎呀……能理解能理解。”女孩赔笑道,“这帮家伙不听劝,仗着自己有实力就完全不顾及规矩了……不过呢,好歹我也算是他们的教练,这个烂摊子还是得由我来收拾……我会给你们应得的赔偿的啦。”   “赔偿?一句赔偿就能了事,那未免也太简单了吧。”铃一想到凯撒一队那毫不留情的手段,就不由得有些后怕,“既然你懂规矩,那他们袭击我们的时候你在哪里?万一以后他们还要搞我们,谁敢保证还有人能制止他们?”   “等等,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哎呀,我懂了,你这可就冤枉我啦。”女孩长叹一声,“他们之所以现在才出手,就是为了趁我不在的时候……呃,总之,我也是刚刚才赶过来的,我很忙的嘛。”   “……谁信你的鬼说辞。”   “哎哎,不信算了,但我可没说谎。”女孩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两本书刊,“你看上面的油墨,刚印的,一搓还黏糊——我真的是刚跑来这里的啊。”   “这是什么东西……”   未等铃问完,安君向前两步站到铃的面前,拦住了对方。“请保持一点距离。”   “这算是给你们的预赔款吧,至尊白金精装限量版,放外面至少也得卖五枚银币。”女孩的声音忽然压低,仿佛一个偷卖禁品的小贩,“但是这收藏价值可是几百枚银币都买不到的啊,我可是忍痛把这些拿出来给你们的,你们一定要好好对它们……”   安君接过那两本书,不厚,大概是普通杂志的大小,硬壳封面上有烫金的装饰。   “这是什么?”铃·凯尔拉拿走其中一本,刚翻开看了一眼,脸颊就忽然涨红,连忙把书合上丢了出去。“这都是些什么啊!不……不知廉耻!”   “哎哎哎!别扔啊!”女孩一伸手便抓住了那飞出去的杂志,“你不要就算了,别糟蹋东西呀。”   安君翻开一看,大概明白了铃为何会有如此反应。书的第一页就是一副画,而那画上……   是两个妖艳的男人。   “……”仔细看来,其中一个金发的男人让安君感觉有些眼熟,但此刻,安君只觉得眼前这位自称教练的女孩,实在是太不靠谱了。“我想,大概没有人会用这种东西当作赔偿。”   “哎,这你就不懂了。当今天下,谁人不知那凯撒帝国的两位王子风流倜傥,倾国倾城。威廉王子和查理王子乃是这帝国的顶流男神,是无数男女老少的梦中情人……而这本限量版画集,里面不仅云集了王城各大名牌画师的作品,更是收录了查理王子的亲笔画作,整个帝国只印了一百本哦!等以后断货了,那就是无价之宝呀。”   “等等……里面这个画成锥子脸的人……是威廉?!”安君不禁被那狂放而超现代的画作所震惊,在安君心中,威廉倒也算是个端正俊俏的人,虽然没女孩说的那么夸张,但也不至于像画中那般浮夸妖艳。“总感觉会让人有生理性的不适啊……”   “真是的,不懂得欣赏就算了。”面具女孩置气地哼了一声,“总之,之后还会再给你们合理的赔偿的……对了,原本教会是打算把下一次的神谕机会给梅林的,现在我给你们争取一下,怎么样?”   (神谕……?)   先前梅林也说过类似的事。   (难道说,这次的比赛,和神谕有关?)老实说,直到现在,安君也不能完全理解神谕的意义。在安君的认知中,神谕大概就是一种需要满足某些条件才能施加的祝福,至于这个“条件”到底是什么,安君也无从知晓。(所以那个梅林才这么……)   “就这么定啦。”   还未等众人再说些什么,那面具少女就拽起芙蕾雅和梅林,一跃而起,只是几次眨眼的时间,竟已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好迅捷的身法……这家伙的实力也是深不可测啊。”西恩紧张地望着那女孩消失的方向,缓缓收起了已经挂弦的弩。“安,你觉得该怎么办?”   很明显铃·凯尔拉对那女孩莫名其妙的行动并不满意,插话道:“当然是追啦!要不然这账找谁算去?”   “等等。”安君拉住了二人,“不必了。她说的对,说到底梅林和芙蕾雅也算皇家的人,真撕破了脸,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哈?那就放任他们这么走掉?”   “让他们走就好了。”安君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放心,这事交给我。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啊……?”   “说起来,我在皇家也有认识的人,毕竟也算个人脉,我们也不必把此事做绝。”安君走向薇恩和薇娅,此时那二人的状态已经恢复,只是先前伤势过重,如今仍在昏迷之中。“也算给他卖个面子,到时候方便我把「赔偿」要回来。”   “他是谁?安你竟然在凯撒皇家也有人脉?”西恩有些不解地琢磨着安君的话,“是哪里的贵族么?”   “哦,他啊……”安君略一思索,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画册,“就是,这家伙。”   “……诶?!”   …………   ……   凯撒王城之外,一队人马,借着夜色从侧城门悄然入城。   这是一支不足百人的队伍,在百匹黑色铁骑护卫的最前方,是一位英姿飒爽的金发男人。千里奔袭在他身上留下了仆仆风尘,却丝毫掩盖不了那洋溢而出的帝王气质。   男人一招手,全队忽然停滞。   黑影从巷子里钻出,轻踏几步便来到那男人面前。   “报。方才原初教会传来强烈的魔力碰撞信号,恐怕是五阶强者之间的战斗。”   “嗯,知道了。”   “……殿下,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黑影探子压低了声音,“原初教会之外,还有百余个潜伏在暗处的,不知来由之人。”   “不用管。”青年淡淡地说,“能做出这些事的人并不多……我心里有数。那些家伙,自然有人会处理他们,无需我们插手。”   “可那群人……”黑衣探子略一犹豫,又说:“看起来似乎和前几日主动退赛的那群学生有几分相像,还有一些不知来自哪里的家伙……关键是,他们的修为基本都在三、四阶左右,其中甚至还有五阶境界的强者,实力不俗。如果放任不管,恐怕节外生枝……”   “我说过,不用管。”青年虽一副微笑的表情,可那语气却不容置否,“哦对了,倒也不用完全不管……这样吧,你随便带两个人过去,备几辆车,不用出手,去打扫一下场地就行。”   “不出手……?打扫场地?殿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究竟是想让我做什么?”   那金发青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缓缓说出了一句冰冷的话。   “给他们,收尸。”   …………   ……   “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们出城。”安君带领众人向城门走去。薇恩姐妹陷入昏迷,只好由西恩和铃背着前进。“你们身上应该有梅林给你们的邀请函和文书,离开这里大概不是问题。”   “……那你呢?”   “我就很随意了。”安君浅笑道,“不过,既然大家好不容易重逢,我们就一起走吧。先安顿好住处,我再带你们在这凯撒王城玩两天。”   “总感觉你好像很不在乎的样子……我担心那群人不会善罢甘休。”   “唔……确实不用很在乎。”威胁是需要条件的,对安君来说,凯撒一队并没有满足这样的条件。“不用担心啦。不过比起这个……”   谈话间,众人已经来到原初教会北侧门口。这里无人守卫——或者说,这里,到处都是守卫。   安君的兽耳微微一动,黑暗中,上百人缓缓走出。   似乎早已有人安排好了这一切。   安君和西恩互换了一下眼神,对此时的状况心照不宣。那些人的目的并不难猜,梅林为了留下铃·凯尔拉,自然不会放任他们逃走,而这些人,就是还未收到撤退信号的拦截者。   “你们,是梅林派来阻击我们的人吧。”   那些人逐渐组成了包围圈,缓缓向安君靠拢。   “对不住了,小姑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大人说了,只有铃是需要抓活的,其他人,无需顾及死活——不想死的话,就把铃·凯尔拉交出来。”   “哦……这样啊。”安君又转过头,望向西恩和铃,“你们两个背着伤员先走吧,这里由我来处理。”   “诶?这怎么可以……”   “他们针对的是你吧?我多少也有些厌烦了……放心吧,我自己是能脱身的,我对我的生存能力还是有点自信的哦。”   “唔……西恩,你能背动两个人吗?”铃·凯尔拉并不想让安君一个人断后,“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背着学姐快走,我来帮安姐——”   “铃,听话。”安君的态度十分坚决,“你的任务,是保护好西恩和学姐。你好好想想,万一他们抓来伤员做要挟,我们的处境就会变得很糟糕。他们的目标是你,还有可能用一些我们想不到的手段——总之,我来创造机会,你们现在,立马往城西走,我会追上你们的。”   “可是……”   “「塔罗·教皇」。”安君默默咏唱着技能,“「模式切换·壁垒模式」。”   “怎么回事!”那些伏击者忽然感到一阵异样,“我的视线……为什么我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去看那个修女?!我控制不住我的眼睛了?!”   「壁垒模式下,使用者获得嘲讽效果。」   “走。”安君对那二人发号施令,“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保证,马上就会追上你们。”   西恩听罢,拽起铃·凯尔拉的手就从侧翼脱离了包围圈,铃还想再说什么,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听你姐的。”西恩看出了铃的纠结,“相信她吧。”   ……   包围圈已经完全闭合,上百人构筑的包围中央,那娇小的修女显得无比可怜。   “混账……让那个铃跑掉了!”为首的伏击者气急败坏,可视线却始终无法从安君身上拉回,“是嘲讽类魔法吗……能吸引到我们的视线,这家伙的嘲讽术等级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慌什么!先把她干掉,再去追铃也不晚!”另一个伏击者抽出长剑,号令众人向安君扑来,“这家伙只有一个人,上啊!”   “铃……走远了么?周围的话……嗯,这样啊。”安君的眼中却根本没有那上百个包围者,只喃喃着计算铃的位置,眼神却瞥向了另一处黑暗的角落,那里,似乎有什么存在还没有露面。“好了,这下就不会吓到铃了,我也终于可以……不用那么拘谨了。”   “什——!”   刹那间,那气势汹汹的百余人忽然同时静默。   「那个瞬间,我看到了黑暗。」   如果让他们描述一下那一刻的感受,所有人大概都会不约而同地这样说。   那不是黑夜的黑,而是抽象层面的「黑暗」。仿佛是深渊之底的邪神,即便没有碰触肉体,那不可名状的黑暗却早已紧紧扼住了他们的灵魂。   “我要让你们幕后的所有人都明白……有些人,不该去惹。”   那是,所有人在理智崩溃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可面前那修女,却只像是在祷告。   “好了,坏孩子们。现在……是说「晚安」的时间了。”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零六章:新星目标   夜晚的凯撒王城和白天略有不同,却又仿佛并无二致。靠近内城的区域仍然冷清安静,可一旦跨过某一条街道,眼前的景象便忽然喧嚣起来。   虽然在凯撒帝国见过不少类似的场面,但西恩还是适应不了这没有宵禁的氛围。   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比白天更加热闹。宽广的大街两旁高楼林立,彩色的灯光和招牌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虽然市侩,但不小气。恢宏的风格彰显着凯撒帝国的国力和魅力。行人井井有条,车马互相礼让,一切都那么悠然自得,仿佛在这座最繁华的城市里,容不下一点匆忙。   “为什么还没有赶过来……”   西恩无暇欣赏这座城市的景色,二人躲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眺望着来时的方向。   “安姐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铃·凯尔拉心里止不住地担忧,短暂的重逢又分离让她心生不安,“不行……我得回去看看,西恩,你照顾好学姐,我——”   而正当铃要忍不住行动时,身后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愁绪。   “不是说好要听话的吗?”   “啊……安姐?!”   那毫无征兆出现在二人身后巷中的,正是安君。此时的安君拖着一个男人的腿,向二人缓缓走来。   “那是……?”   “领头的。”安君说着,把那男人扔到二人面前,“因为要问他一些问题,所以就耽误了一会儿。”   “……问出什么了吗?”   “大概情况我都了解了。只不过,还有一些小问题问不出来。”安君说着,施展起治疗术,略微修复了地上那人的伤势,“这位同学,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梅林和你们背后的那些人都是谁?”   那男人先是一阵抽搐,然后缓缓恢复过来,睁开眼,却差点绝望地背过气去。   “我……我真不知道……”男人的气息很不稳定,“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也是给那梅林干活的,要是不听他的,我就真没命了……”   铃双手叉腰,厉声道:“哼!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可不是偷逃出来的。我安姐可是把那个梅林都给揍了一顿!你难道就不怕我安姐?”   “大姐,我是真不知情啊……”   铃撸起袖子便要动手:“管谁叫大姐呐!看我不揍你——”   “铃,住手。”安君制止了铃的冲动,又蹲下身子,对那男人轻声说:“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有什么办法,或者说有什么人,可以帮我们找到梅林背后相关的势力呢?不管是谁都行。”   “这个……”   “快说!安姐问你话呐。”铃的气势咄咄逼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行凶。   “那、那个!或许,你们可以……去拜斯尼斯商会找找情报贩子?”男人沮丧地说,“梅林藏得太深了……像我这种人当个打手还好,但要是涉及机密情报,那肯定和我没什么关系啊……”   “……拜斯尼斯商会?”   “对,拜斯尼斯商会。不知何时忽然兴起的新商会,刚进入市场就吞并了各路大小商会,如今就算在凯撒帝国,也能和四大家族商会平起平坐了……”男人说,“不止这样,拜斯尼斯商会据说还有暗协的人脉,所以他们也拥有其他四大家族所没有的情报网……如果说要在凯撒拿皇家的情报,大概也就只有他们敢做这种生意了……”   “……这样啊,我明白了。谢谢,你可以回去了。”   “你、你……真的打算放我回去……?”   “就算是那群人,我也没下杀手呀。”安君浅笑一声,然后缓缓站起,“我还要麻烦你把那群人从教会门口拽走呢,不然,那场面可不太好交代。”   “……”男人挣扎着爬起身来,然后缓缓倒着走出众人的攻击范围,“那个……”   “嗯?”   “我还以为……你们要灭我口。”   “难道说你希望让我们这么做吗?”   “不、当然不!”男人略显惊慌地说,“只是……如果你们真打算放我走,那我就给你们一个忠告……拜斯尼斯商会,不是你们这种人能随随便便打交道的。”   “哦?”   “那可是有着大量不明地下交易的地方啊……我承认,你们确实很强,但比起与拜斯尼斯商会结交的暗协,你们还差得很远……像你们这种单纯的家伙,去那种地方,绝对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铃听着那人的话就来气:“瞧不起谁呢?”   “我这是为你们着想……就当还你们不杀的恩情了。”男人落下话,连退数步便逃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段语重心长的劝诫。“暗协,皇室,教会,商会……没一个是好惹的,我劝你们还是提前服软比较好。想调查他们……就先做好随时准备丧命的觉悟吧。”   “……”安君陷入了沉思,看来在梅林背后,果然有什么不知名的存在扶持着他的猖狂妄为。(难不成和卡洛斯有关……?不应该。以他的立场,不该让我陷入这般容易暴露身份的境地,就算是试探,用这两个不到六阶的勇者,也完不成什么目的——我甚至有理由怀疑,他们的背后,是卡洛斯的竞争者……希望不是这样。)   “怎么又和暗协有关啊。”铃·凯尔拉埋怨道,“莱茵城也是,森兰城也是,凯撒王城也是,怎么哪都有他们啊。”   “你说……什么?”安君望向铃,“森兰城?那不是森特托姆的王都么?铃,难道你和暗协高层有过接触?”   “唔……我想起来了。在森兰城打比赛的时候,有一个自称「管辖者」的家伙突然找到我,然后说了一堆不明所以的话。说起来那家伙可真强,只用两根手指就挡下了我的枪……呃,安姐你……”   铃忽然发觉,安君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可怖。   “管辖者?”安君虽然知道铃与暗协成员有过接触,但亲耳听到铃曾与管辖者交手,内心也不禁紧张起来,“他有对你做什么吗?”   “也没做什么,只是话里话外总有些暗示……不过反正安姐也回来了,我也就不在乎啦。”   “……嗯,我明白了。”安君的表情又回到了往日的温和,“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和姐姐说。”   “以前有,现在没有啦。”铃挽住安君的手臂,和安君紧紧靠在一起,撒娇似的说:“因为,安姐回来了嘛。”   西恩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   和兴奋的铃·凯尔拉不同,此时的西恩异常冷静,他似乎在考虑着一些很重要的事,以至于那份沉思掩盖了他的心情。   安君注意到了西恩的异常,但他并没有过问。时机成熟的时候,西恩会主动说的。   “安。”西恩终于开口,“接下来,做什么?”   “……西恩有想做的事情吗?”安君反问道,“只不过,现在实在是很晚了,你们也很累了吧?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个地方休息。”   “哪里?”西恩问,“现在的我们,还能去哪里落脚?安,你太放松了,现在的我们不能留在这座城市,那样未免也太张扬了。”   “诶……可我们就是要张扬一点啊。”   “什么?”   “现在也到该张扬的时候了。我就是要找最大、最繁华的地方,然后带你们好好休息休息。”安君微笑道,“我不仅要留,还要在这里办个户口扎根,我还要考取凯撒皇家学院,当着梅林和芙蕾雅的面,多和他们‘谈谈心’。”   “这……那些居心不轨之人肯定会盯上你的。你疯了?”   “那就,让他们来。”   “难道你……”   “西恩,一昧的逃避是没用的,捕蝴蝶的孩子不会因为蝴蝶会飞就放弃抓它。”安君说,“但是,捕蝴蝶者不会轻易去招惹虎蛇——当然,前提是那孩子知道什么是虎和蛇。我们就是要在那群人面前大摇大摆地立足,只有这样才能引出真正的幕后作俑者。如果他们仍然不敢妄动,那才能证明他们正式放弃了我们,可如果,他们仍不肯善罢甘休……”   安君没有把话说完,只给了西恩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我明白了。”西恩一阵沉思,缓缓点头,对此不再过问,“但我们初来乍到,对这凯撒王城还未有了解,我们该去哪里寻住处?”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往城西走吗?”   安君从「影纵」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其正是安君初来凯撒时,购买廉价过期报纸附赠的旅游导览。翻开其中一页,一幢豪华的建筑映入眼帘,而安君缓缓移动那页彩图,指引二人视线望向远处的商业街中。   “那、那是?!”西恩这才发现,约三百米之外,一栋和那册子里一模一样的建筑出现在视野中,只见那高楼约有十一层,如大殿般气势恢宏,又如山峦般巍然耸立。   那册子上对此建筑的评价是“全新热点,重磅推荐”。看来,这栋高楼也成为了凯撒王城的一颗新星。   “因为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安君收起册子,眺望向那远处的宏伟高楼。   “——拜斯尼斯商会酒店。”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零七章:浴梦   这大概是老库尔见过的最大规格的商场了。而它的名号,却仍是「拜斯尼斯」。   商会办商场,大抵也算是业务相关。只不过让库尔想不到的是,这些同名相关的业务,未免也太多、太大了。   “我嘞个乖乖……”   看着琳琅满目的华美衣裳和饰品,库尔一边惊叹一边忸怩不安。他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打补丁的粗布服,自己的头发也许久没有打理,在这富丽堂皇的商业中心,来自乡下的他觉得自己像个没见识的乞丐,站在路边害怕碰到商品,站在路中间害怕碰脏了路人的衣服,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   尴尬的视线,只好瞥向那间换衣间。   随着换衣间房门再次打开,那句“我嘞个乖乖”也再次从库尔嘴里蹦出。只见从那试衣间里走出的,是一位华美绰约的少女。   明眸皓齿,娇艳欲滴。纯白的连衣裙淡雅秀丽,每个细节都彰显着设计师的心血,黑色的十字缎带与蝴蝶结装饰简约大方,显露的香肩妩媚而不失清纯。轻薄的冰丝袖包裹小臂,连接着中指处的指环。白色的丝袜隐隐透出肉色,凸显着女孩纤细的身材。   白色的长发经过打理,扎起两条细辫,发梢处微微烫卷。淡紫色的假发片贴在左额,为这份黑白的意境增添一抹活泼的色彩。化妆师还为女孩加了一点淡妆,这是只存在于高端服装店的特殊服务。   “乖乖,女娃子,恁这一打扮,也忒俊了。”   而女孩身上最富有华贵感的,是一条镶嵌着蓝宝石的银项链。库尔不知道这身衣服值多少钱,但他能一眼看出那项链的价值,那绝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库尔想仔细端详那女孩,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害怕自己一个闪失就弄脏了这份从未见过的、只存在于富人世界的美。   反而是一旁富态的中年男人大笑着向女孩走去,来回欣赏了许久:“小小安,这才对,你作为我的幸运星,自然是要穿得漂亮些!”   那女孩便是安君的「失魂人偶」小小安。而说话之人,正是在拜斯尼斯赌场中那一掷千金的富商甘姆伯尔。作为远近闻名的常胜赌神,甘姆伯尔也有着和其他赌徒相似的脾性,自从他在小小安的建议下大赚了一笔,甘姆伯尔就把小小安当成了自己的幸运星,他知道这只是一个精神寄托,但很多时候,赌徒总是会相信这种解释不清的东西。   “小小安!是小小安!”一群人忽然围了上来,“你有档期的吧?我出十万,求你陪我一场吧!一场就行!”   “不!求你跟我!我出十二万!”   “让开!是我先来的,我出十五万!”   场面忽然有些失控,似乎这群人早已跟踪小小安很久了。   今夜的甘姆伯尔刚赢下一场规模不小的赌赛,旁观者不少,因此许多人都知道了小小安对甘姆伯尔的“幸运加护”,一时间让小小安成为了赌场的高级吉祥物。   有时候人类总是这样,明明只是那人的能力或气运使然,却把他随身的护身符当成了胜利的原因。   “给我滚开!”甘姆伯尔气得直跳脚,赶忙推开了那群赌徒。好在凯撒王城纪法森严,甘姆伯尔再有钱也不敢当众做出过激举动。“给我讲个先来后到!敢在我甘姆伯尔面前挖墙脚,你们不想活了?!老子出了五十万!你们跟老子比钱?!”   如今小小安身价暴涨,商业头脑发达的拜斯尼斯也找到商机,立马向所有人宣布小小安是商会的正式员工。于是许多赌徒都预约了小小安,但无一例外的,都被甘姆伯尔拿更多的钱砸了回去。   五十万,已经超过许多赌局的输赢金额了,从成本来看,这并不是一个聪明的投资。但甘姆伯尔能做赌神也并非只靠运气和莽撞。他明白自己能赢并非依靠小小安,但比起自己在实力上的名声,他更愿意让其他人相信,自己能赢,只是因为小小安带来的幸运。   强大的炒作,往往只需要一个夜晚,就能让一个原本毫无价值之人身价登天。   人类在利益面前终究会失去理智,尤其是赌徒。只要炒作的力度足够大,再荒谬的事也能让这群毫无理智之人坚信不已。他们伸手向小小安抓去,企图抓住一些来自幸运星的运势,可就当场面险些控制不住的时候——   “人家只是个小女娃子,恁们别搁这烦她了!”   库尔飞扑而来,和那群要硬抢小小安的赌徒们扭打在一起。   “唔啊?哪里来的臭乞丐,滚啊!”   “恁们这帮城里人……噗啊!整天……啊!就知道欺负人……呜啊!”库尔是铁匠,一身腱子肉打起人来相当有说服力,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年老体衰,很快库尔就被这群失去理智的赌徒摁在地上,然后一阵围殴。“恁、恁只想着钱!根本就没在乎过那女娃子的感受!!”   “x的,这老不死,真晦气……”赌徒们本就因人生的败局而心火难抑,又被这突如其来的糟老头打了个措手不及,自然就把心中怒气发泄在那一身穷酸气的库尔身上。   可就在众人失了心智的时候,不知何时,众人忽然发现,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悄悄消失了。   “诶?等等,小小安呢?我小小安呢?”   及时赶来的卫兵把众人赶走,顺便把库尔架了出去。所幸没有人下狠手,库尔身上也没有过重的伤,只不过库尔被卫兵告知,自己已经被禁止进入这座商场了。   “这群东西,不就是有钱嘛!有钱,有钱又咋啦!”库尔愤愤地甩开卫兵的手,然后找了个台阶坐下,长叹了一口气。“有钱……唉,有钱就是好哇。想来那女娃子跟着有钱人也会过得更快乐吧。”   “提问,是在说我么?”   背后忽然传来的少女的声音吓了库尔一哆嗦。转过头,那一身华服的小小安正站在库尔身后。   “啊……小小安,恁咋个跑出来了?”   “经过判断,离开商场是最优解。”小小安说,“你受伤了,建议,回到修道院接受治疗。”   “啊哈……我没事,我是个铁匠,身子骨硬朗着哩!”库尔故作坚强地笑了笑,“要不,恁自个儿再去逛逛?那个甘姆伯尔有钱的很,恁有的啥子想要的,他肯定给恁买。”   “我跟着你。”小小安却这样说,“另外,我没有感情认知能力,所以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恁是在安慰我?嗐,没得必要,我这糙老头子,啥阵仗没见过?不过……谢谢啦。”   “……我没有情感认知能力,这并非是安慰。”   “我懂的。”库尔轻叹道,“我只是觉得,恁跟着那帮有钱人,兴许过得更好。”   “是想让我离开么?”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库尔苦笑着说,“哈哈……小小安啊,每次看到恁,我就想起了我那女儿,那娃娃走的时候啊,也和恁一般大。我就觉得啊,我不能耽误恁,让恁跟着我这糟老头子受欺负。”   “……我无法理解。”   “恁应该有更好的路,得自己去选择,不该总听恁姐的话。”库尔说,“跟着甘姆伯尔,他能给恁花不完的钱,要不就跟着拜斯尼斯,他能给恁最好的生活,实在不行就去教会,那也不错……总比一个被人处处瞧不起的铁匠好得多。”   “你希望我怎么做?”   “不要问我嘛,我是在为恁考虑。我又没啥见识。”库尔虽然似在说笑,可那笑容却略显尴尬,“恁要有自己的想法,想去哪里都行。我这人没得用,万一耽误了恁,我也不好向恁姐姐交代。”   “那,我跟着你。”   库尔忽然沉默。他的视线飘向远方,摇了摇头,又苦涩地笑了两声。那不是某种单一的情感,而是在不知怎言的踌躇中,自卑与逞强达成了短暂的和解。   “好,好。”库尔拍掉了手上的灰尘,颔首起身,似乎下定了决心。“等我再借点钱,就去买一套锻造的工具,我一定要给恁姐姐把那传说级兵器做出来。放心吧,不知道为啥,恁这娃娃给了我灵感,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只是啊,小小安,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恁和恁姐姐能不能答应。”   “请说。”   “就是……如果我把那兵器打出来了,恁能不能……以后多来看看我?”库尔支支吾吾地说,“我这一大把年纪了,没一个亲人,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自从带着恁,我就总想起我那女儿……我已经不想再漂泊了,孤单了那么多年,我也想有个家……哪怕只是一个铁匠铺,只要恁能来看看我,我就满足啦……”   “……抱歉,我没有感情认知功能,无法做出解读。这种事,请向本体申请。”小小安说,“如果你需要的是亲情,那我更无法提供,因为我并非人……唔。”   「警告,魔力存量不足,语言程式出现错误预警。」   小小安忽然缄默,魔力程式出现的错误让她险些违反了安君设定的规则——安君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小小安是自己的技能产物。   “怎么……?”   “无事。”小小安转移话题,“根据本体指令,请尽快完成传说级兵器的打造。”   “……哦,哦。”库尔先是愣了一会,然后赶忙准备动身,“对,对。再等我一会儿,我再去催一催拜斯尼斯。那家伙也真是,说好了给我借钱,却拖了那么久,这不讲承诺的玩意……”   拜斯尼斯不是傻子,他也知道一旦把钱借给库尔,小小安自然也要回去。好不容易配合甘姆伯尔把小小安的身价炒作起来,还没赚到钱就让她走了,那未免也太亏了。   “无需借钱。”小小安这样说着,摘下项链,又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甘姆伯尔给了我共计85万铜币,这条项链价值35万铜币,我相当于拥有120万铜币。经过调查,虽然无法购买店铺,但外城区小型冷门商铺的租金是每月5万铜币,锻造工具的成本约为22万铜币……我认为,足够了。”   “啊……我嘞个亲娘,这么多?”库尔愣住了,他想不到那小小安在短短两天之内就拿到了如此大量的资金,可再一想,甘姆伯尔和拜斯尼斯也算是一伙的,这些钱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多——可甘姆伯尔却达成了目的,他成功从拜斯尼斯那里拿到了对库尔和小小安的资助权——自然,也拿到了拜斯尼斯原本想要的东西。“好……!我们明天就……不!今天!走吧,小小安,我们现在就去准备铸铁——我有预感,很快,我们会亲手创造出「传说」!”   …………   ……   另一边,拜斯尼斯商会酒店。   安君觉得,要想对那幕后势力作出警告,张扬一点的行动是必不可少的。比如,先在这最气派的大酒店住上一晚,最重要的是,也能让铃体会到那久违的来自姐姐的关怀。   可安君却看着价目表陷入了沉思。   双人经济房,1688铜币一天。单人经济房988铜币一天。   他有点后悔做出那个豪言壮志般的决定了。   就算安君、铃、薇恩、薇娅四个人挤一个双人房,西恩住单人房,那也要近两千七百铜币,约27枚银币。   可惜囊中略有羞涩。   比起那日入百万的小小安,本体安君似乎就没这么好运了。光是赔水晶球的钱,已经把安君的积蓄耗光,而在原初教会打工的那点工资,更是连个洗手间都租不起。   “我身上还有些钱,凑一凑。”西恩看出了安君的窘迫,“联赛委员会给的补助还剩不少,只可惜我的钱包还在圣布里厄城,现在身上也没带多少。铃,你呢?”   “呃……我都寄回森特托姆了。”铃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说,“我妈那里还需要钱嘛……”   安君不禁感慨,铃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只不过为了养家而弄得自己身无分文,那未免也孝顺得太过了。   “……这样吧,你们租一间就好。”西恩提出建议,“不用给我租了,我是个男人,在你们门口守一晚就可以。正好,总得有个人站岗。”   “那可不行。”安君和铃异口同声地驳回。作为战友,没有理由让西恩自己做出牺牲。   铃又多补充了一句:“再说了,什么叫‘你是个男人’?难道男人就该多占功劳?想得倒美。”   三人凑了一阵,加上薇恩和薇娅的随身财物,最后也只凑出了25枚银币。这些钱足够在小一点的旅店租到房间,但安君并不想这么做。   因为只有这里,只有和拜斯尼斯商会有直接联系的地方,才能完成安君的目的,哪怕拖一天,都会拖慢安君的节奏。   “……我来问。”西恩拿过那些钱,走向了酒店前台,“我们是国际初级学院联赛的参赛者,来自森特托姆。我们的同伴受了伤,需要静养,可我们的钱包都在圣布里厄城,现在只能凑出25银币。可否请您通融一下,让我们暂住于此,差的钱我们会在明日补齐。”   前台的女人对此见怪不怪,瞥了一眼西恩等人那略显寒酸的衣着,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藏不住的幽怨,指了一下旁边「概不赊账」的牌子:“还请你们去其他地方看一看吧。”   “那个,请相信我们。”安君从「影纵」中取出一块黑色的令牌,双手交给那位前台小姐,“如果还是不行,至少,让我见一下拜斯尼斯先生。这是抵押,他见了此物,会明白的。”   “……什么啊。”前台略一端详,又把令牌扔到了一边。“不好意思,我必须得按规矩办事。这东西,可没有什么做抵押的价值啊——”   那前台的做法并无不妥,自从拜斯尼斯成为远近闻名的商会会长,每天想见他的人成百上千,想借着住店名义找拜斯尼斯的投机者也不在少数,前台姑娘早就被告知过,要拒绝这些人干扰商会营业。   “等等。”   可就在前台准备打发安君等人离开时,一个身穿正装的男人从门后走出,他步伐矫健却并不慌乱,几步来到安君面前,捡起令牌将其塞回了安君手中,指向侧门:“只差两枚银币而已,没关系。我来给你们办手续,你们从那里进去,那里有服务员为你们指路。”   “……”安君看了那男人一眼,又鞠躬答谢,带领四人向门内走去。“我们会尽快还清欠款的。”   看着五人离开,那前台姑娘不解地问了一句:“经理,他们是来骚扰拜斯尼斯先生的,真的要接待他们吗……啊,您、您没事吧?”   前台忽然发现,那被称为经理的男人脸上,忽然汗如雨下。   “……不是你的问题。不要多问。”   …………   ……   虽说是经济房,但这里比想象中更加宽敞。两张大床足够睡下四人,浴室和卫生间之类的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书房和阳台。   安君和铃告别西恩,把薇恩和薇娅放在床上,为她们换好衣服。   “嘿嘿。”   可铃却在这时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嗯……?”   “安姐!”铃再次扑了上来,挽住安君的手,像块粘胶似的难以摆脱,“你终于回来啦。”   “真是的……铃,别闹了。”安君苦笑着说,“该去洗澡了,你先吧,我在外面检查一下。”   “不要。”铃娇嗔地说,“我再也不想和安姐分开了。我们一起嘛。”   “铃,你也不小了,不能总像个小孩子……”   “不要!我就要和安姐一起。”铃拽着安君就往浴室钻,“万一安姐再偷偷跑掉怎么办?要不以后我就一直抱着安姐的手,再也不松开了。”   “才不能这样做啊……真是的。”   安君拗不过,只好陪着铃进了浴室。在浴缸里放入热水,还没试完水温,就再次被铃扑了上来。   “安姐!”   “欸欸欸——?!”   噗通——   两人在浴缸里纠缠在一起,温水濡湿了二人全身,也浸透了他们的衣服。两个女孩像两条刚被捕上的鲤鱼,在浴缸中游弋翻腾。   “啊哈哈哈!安姐!”   铃大笑着在安君身上折腾起来,紧紧抱着安君不撒手。   “真是的……铃,你还是这么顽皮。”   只是安君并不知道,铃这个放声大笑的模样,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安君也不知道,铃只对安君一人如此失态。   在安君离开的日子里,铃变了许多,但只有在安君面前的铃·凯尔拉,从未发生改变。   只有这一刻,铃终于放下背负许久的担子,变回了那天性顽皮的孩子。   ……   激烈的沐浴结束,安君和铃躺在床上,彼此聊了许多话。铃问了很多问题,但安君并没有把自己的经历说给铃,铃也没有过多赘述自己的遭遇,二人都不想让对方担心自己。   “安姐,你说,我们以后真的能过上安稳日子吗?”   夜很漫长,铃久违地睡得很晚。她抱着安君,一刻也不愿放开。   “当然啦。”安君微笑着轻抚铃的额头,“以后,我们会有一座很大的房子,再也没有人敢来欺负我们。我们就带着妈妈和爸爸,一起过上最安逸的生活……嗯?”   “唔……”   不知不觉,铃已经沉入了梦乡。她的手没有松开,仿佛紧紧抓着一个甜蜜的梦。   夜很漫长,铃一刻也不愿放开。   安君为铃盖好被子,他能察觉到铃从内而外的疲惫。他静静地看着铃,后者露出了一抹惬意的微笑。   “……晚安,做个好梦。”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零八章:出晨   窗帘缝中,流进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西恩合上手中的书,微闭双眼。   敲门声轻轻响起,西恩应了一句:“门没锁。”   “西恩,你醒着吗?”   走进房间的,是一位白发的少女。头顶有一对亚人的耳朵,轻微动了动,似乎比以往更加灵活。   来者正是安君。   不知何时,安君发现自己对生命气息的感知愈发敏锐,尤其经过昨晚一整夜的警惕之后。   安君一夜未睡,利用「狐狼化」感知着附近一切事物的动向,包括西恩所在的房间。通过对生命力的感应,安君发现西恩也同样未眠,又想起昨夜西恩的反应有些奇怪,就不免想找西恩单独聊一聊。   西恩望了一眼,发现对方只穿着一件简朴的白睡裙,便翻过身去,淡淡说道:“把衣服穿好。”   “外衣在昨天已经损坏了,铃也没有备用的。所以我们打算今天去主城区逛一逛……你也一起来吧。”   “我就不用了。”西恩说,“你们女孩子的活动,我去了不方便。”   “……那,你好好休息。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担心的,我能感觉到,你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熬夜,已经积累了不小的损伤……昨晚也一夜没睡吧,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你不也一样。”西恩反问道,“我说了,总要有个人守夜的。”   “……西恩,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安君轻声说着,坐在了西恩床边,“还是说,因为我给你带来那么多麻烦事,让你不高兴了。”   “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人?”   “正因为不是,所以才要来问。”   “女人就是想得多。”西恩不留情地说,“没人规定看到你就一定要欢呼雀跃吧。”   “抱歉,我并没有那样想过,我……我只是担心你。”安君的语气虚软下来,连忙起身,退了两步,“如果让你感到困扰……抱歉,我不会打扰你了。”   “……”   可安君刚要推门离开,西恩却忽然坐起身来,叫了一句:“等等。”   “怎、怎么了?”   “我……我不是,我没有在责怪你。”西恩支支吾吾地说,“你这家伙,别总是……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啊,我不是在说你的不好,我只是……啧,算了,当我没说吧。”   “……噗,哈。果然,你还是老样子,像个小孩子一样爱闹别扭。 ”安君忽然轻笑出声,“一开始我还担心,铃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困扰……现在看来,你也成长了呢。”   “喂,别把我说的跟晚辈似的,我可比你大。”西恩幽怨地说,“难道我在你眼里……就真的跟小孩一样?”   “你才12岁,这个年纪,就是幼稚一点才正常呀。”安君浅笑道,“为什么要在乎我的看法呢?明明,你已经足够优秀了。”   “我……”   “有些心事,说出来才能解决的吧。”   “……安,那你要和我说实话。”西恩似乎下定了决心,“你有没有觉得……我很拖队伍的后腿?”   听了二人的对话,莫伽迪雅忽然来了兴致:“喔,原来如此,我好像明白这孩子在想什么了。”   安君被莫伽迪雅的突如其来的冒头吓了一跳:(……你又明白什么了?)   “青春期小男生的愁绪嘛,这个我懂。”莫伽迪雅拍着富有弹性的胸脯,自信地说,“你想啊,昨晚你们那都是四阶五阶的战斗,那都是什么场面?三阶去了都只有当地板砖的份儿。西恩一个二阶未满的,不能说是一点作用没有,只能说是没起到任何作用。”   (听你说话,就跟听你说话一样,一点有用的信息都得不到。)   “别急呀,我还没说完。”莫伽迪雅接着说,“一看你就不懂男人。你看,男人嘛,好面子,你在莱茵城准备离开的时候,只见了他一人,还嘱托他照顾好你妹妹……在他心里,他肯定觉得自己是你最信得过的队友了,可队伍里那群人,个个那都是天选之才,就西恩一个正常人,上没有特殊特性,下没有传说兵器,左右也没有个兄弟姐妹双修陪练……完全靠自己的打拼。12岁升到了26级,这个速度,虽说已经远超大部分同龄人了。只是……”   莫伽迪雅没有把话说完,她知道西恩再怎么说也是安君值得信任的好友,她不想把话说得不够礼貌。   (……西恩是个有自尊心的孩子。但他不该因为这种事而感到自卑。)   “是这样……可他是代理队长吧?虽说付出了很多……但昨晚,要不是你及时出现,就你们队伍里那几个,加起来也没法在芙蕾雅面前撑过三秒,更别提梅林了……要不是凯撒队放水,我估计他们会被简·凯撒一个人灭队。”莫伽迪雅犀利地点评道,“但是,作为队长,西恩却没做好风险管控,也没预料到凯撒一队的层层布局……虽然只勉强他一个孩子有点不太好,但他毕竟是队长,还是要担责任的。”   安君不得不承认,自己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和站在旁观者角度思考的莫伽迪雅不一样,安君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潜在的威胁之中,他以为只要把威胁清除一切就都会结束,可安君却发现自己正在陷入一种“保护者”的思维——他把自己当成了众人的避风港,只想着护住他们的安全,却早已无暇顾及被保护者的心情。   想到这,安君却放松地笑了出来。   “什么啊……西恩,你这不是还挺厉害的嘛。”   “……我并不希望你用谎言来安慰我。”   “不是的。”安君说,“你知道,铃昨晚是怎么说你的吗?”   “什么?”   “铃跟我说,队伍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比起她们,西恩才是最累的那个。”安君说,“战术安排也好,敌队分析也好,全队的各种运营和琐事基本都是你一个人处理的,连薇恩学姐都说她有些自愧不如了。而且,我走了之后,只有你,才能让铃听话。我离开你们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铃那孩子心性不稳,我怕她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好在有你。铃也说,多亏了有你在,她才没有失去理智。”   “……铃是这样说的啊。”   “所以,不要想太多了,你给自己的担子太重,也该放松一段时间了。”安君微笑道,“接下来,也该轮到我们来替你分忧了吧。”   安君不知这样的回答是否让他满意。而西恩也只是长叹一声,沉默几秒之后,又说:   “那,你那份力量又是怎么回事?”   “你指的是……?”   “也许铃看不出来,但我对凯撒一队研究过很长时间,那群人,不是一般人能战胜的。”西恩没有看着安君,而是扭头望向了窗外,“铃是勇者,她的实力能够暴涨倒也还能算正常。但是你……和我记忆里的安不太一样了。”   “在你心里,我本不该这样,是吗?”会有这样的疑问,也在安君的预料之中,毕竟能用拳头打赢芙蕾雅的修道者可不多见。如果是铃的话,也许不会对安君过问,但西恩不是铃,若他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就一定会思考许久。“还记得我的耳朵吗?我之所以出城,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为了查清关于我耳朵的真相……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在西域兽人之国找到了。”   “和你在信中说的不一样。”   “是的。我不想让铃担心,也不想让铃对我太过疏远。”安君说,“我在兽人之国,得到了来自兽族守护神的神谕,而这个神谕的表现,就是在我身上长出亚人的特征……但好在,除了耳朵,其他的特征都是有主动开关的。”   “兽族啊……原来如此,你得到了兽族的加护。”西恩说,“但是……你知道的吧,想要得到力量,就要付出对应的代价……而你先天就没有天赋,付出的代价只会更多……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安君忽然明白西恩的真实想法了。这才是安君不想和众人把话挑明的原因,比起无条件信任安君的铃,西恩总是会想得太多。“……我没什么事哦。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结果还是很好的。”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啊。”西恩紧紧抓着被子,手有些发颤。“你总是对我们隐瞒,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这样,真的好吗?哈,是啊,也怪我,明明我应该保护好你们,到头来,还是要让你来承担这么多,我真是……”   “那,以后,你也一起努力,怎么样?”   “啊……”   “我很抱歉,我一直,把你当成被保护的对象,但其实,西恩你也想担负起保护铃她们的责任吧?真是的,简直就像是铃的兄长一样呢。”安君先是一笑,语气却又严肃起来,“比起担忧黑暗,不如提灯前行,我本来想安慰你,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这样做了……因为,你已经长大了,从现在开始,你也要找到自己的路……而这条路,不会再有人把你当作孩子一样娇惯。”   “……哈,哈。你说得对。我也真是糊涂了,我竟然会在这种破事上自怨自艾。”西恩自嘲般地笑了两声,“虽然是平庸的特性,但既然你能行,我也没有理由行不通……我可以这样想么?”   “那是你自己的事。”安君浅笑道。他明白,那些安慰或包容的态度,只会伤了西恩的自尊心,他是男人,他无法忍受被年幼的女孩子安慰的感觉。“不过……边行动边想,总比想明白后再行动,要更快一些见证答案。”   “是么……”   “既然事情都讲明白了,那我就放心了。”安君说着,打开了房门,“对了,我们要一起去逛街了,你确定不来么?”   …………   ……   凯撒王城之南,圣卡加尔城。   这里是圣卡加尔城的最南部。虽然仍处于王城的周边城市范围,却显得有些荒凉。   荒凉,并非荒芜。这里远离人烟,一片空旷,广阔的街道足有五十米宽,建筑的规模也分外庞大,彼此之间留有很大的空隙。   整齐的步声由远及近,那是一支身负重物的队伍,二百余人,披金戴甲,有男有女。从步伐声中可以判断,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这支队伍不分性别,亦不谈出身,所有人都背着同等重量的负重物,一视同仁地接受最严苛的训练。他们步伐飞快,却没有一丝混乱,所有人都按照完美的节奏飞奔。其中一人举着一面旗帜,其上是一幅十字剑模样的图案,上下各有一行大字:“十字星殿所属。天马圣殿骑士团。”   “听我口令,再加快速度!”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红金战甲的女人。那女人目光如炬,身材高挑,接近两米的身高让她看起来像个巨人。赤金色的长发束成一条马尾,背着一柄骑兵重枪,那长枪四米有余,巨大的重量在与金甲的碰撞下,奏响饱含力量感的振鸣。   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那女人虽然穿着密实的铠甲,却也仅限于上半身,从头顶武装到腰间,从手臂延申到指尖……可下半身却只有一件宽松的裙甲,没有长裤包裹双腿,甚至没有护靴,只有一双简易的布鞋。   “全军听令,停!”   随着女人一声高呼,全队忽然停下,仿佛抵抗了惯性法则,几乎是瞬间便减速停滞。   队伍前方,那原本空旷的大道上,出现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少年。那少年一身贵族服饰,可身上却缠满绷带,脸上青紫交加,却仍不失风度地正立于此。   女人上前,似乎认出了来者,大声问道:“此地为十字星殿所属。帝国魔导使,冯·梅林·凯撒,你来此处有何贵干?”   梅林鞠躬道:“天马骑士团团长您好,在下梅林。我有要事向团长禀报。”   女人转头望了身后士兵一眼,高呼道:“知道了。全军听令!继续进军,十分钟后原地待命!快!”   士兵们整齐划一地继续前进,只留下女团长和梅林二人。   “梅林——”   “团长,我……”   女团长望着梅林,待到士兵远去,那原本严厉的神色忽然换了一副面孔,喜笑颜开地跑过来,然后一把抱起梅林,大笑道:“呀,小梅林!”   “疼……!”梅林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小姨啦?芙蕾雅呢,芙蕾雅没和你一起来嘛?”   “小姨,芙蕾雅她……重伤未醒。”   “啊呀!”团长赶忙放下梅林,“怎么会……!梅林,你身上也有伤?!”   “芙蕾雅留下的治疗魔力,全都给我了,我这才勉强醒过来。”梅林气息明显虚弱,“就算是原初教会的治疗术,终究也还是无法治愈重伤。现在我身上的骨骼也处于碎裂状态……我是用「无相巨像」硬撑着过来的。”   “啊啊啊——是谁?!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女人的嗓音顿时充满震怒,虽然身体未动,脚下的大地却忽然龟裂。梅林顿时被那气势震退数步,一阵踉跄,险些没能稳住身形。“告诉我,谁敢欺负你?!”   “……小姨,听我说。”梅林又靠近那女人,小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另外,我的眼线有观察到,王城西部,有传说级的素材似乎正在秘密锻造,而他们……也在那附近。”   “这……”   “小姨,自从来到凯撒,我就从没让您为我费过心……但这一次,我只能指望您了。”   “啧……真是棘手,那可是跟皇室和教会有关,我的身份又太过特殊,掺和这种事,实在是不太合适……”女人犹豫了许久,“也罢!我来安排。我可是在克拉尔陛下和你母亲面前亲口承诺过,要保你安危的,我是骑士,不会信口雌黄,就算把我这官帽丢了,我也得把我外甥的脸面夺回来!”   “谢谢小姨。”梅林噗通一声跪下,未等那女人搀扶,就三叩九拜地大声呼道:“我梅林在此,正式请您出山——天马圣殿骑士团团长,「红衣主教」卡加尔·森兰大人!”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零九章:聚会   原初教会。   废墟上,是一朵野采的白菊。   “让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缅怀我们的朋友。尽管她与我们只相处了短短几日,可她永远都是我们修道院的家人,是我们最可爱的妹妹。愿神明祝佑,愿逝者安息,登上极乐的天堂……心正所愿。”   正在咏颂悼词的修女,是原初教会杂役部第37班的领班修女,罗莎。作为37班唯一的正式修女,她承担着领唱颂词的职责,全 班共120人,此时全部聚集于此,整齐地站在罗莎身后,沉默哀悼。   而他们面前,是两幢坍塌的废墟,其中一座,是那往日指引众修女苏醒或入眠的钟楼。   “她虽被埋藏于废墟之下,但我们会保证,一定会将她的身躯挖出,让她落叶归根,回到她出生的地方……”   罗莎对面前的废墟一鞠躬,然后让到一边,其他的修女也排好队,一队接一队地向那废墟鞠躬悼念。   “为什么……明明昨天还一起的,为什么你说走就走了啊……”   其中,有两位修女的手腕上佩戴着一枚黑色的手环,那是芙蕾雅亲卫队的标志。除了修女仆,也有圣愈院的修女加入了哀悼队伍,而她们,正是曾陪安君前往图书馆的亲卫队成员,耶莱雅和黎维。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在乎这二人的到来。二人身旁,一个修女仆小声地说了一句:“亲卫队明明每天都以欺凌杂役部为乐,现在还假惺惺地来这里做什么。”   耶莱雅不说话,黎维见耶莱雅不应,也随之不作言语。   “每个人都有悼念的权力。”最后是罗莎为两名亲卫队的成员打圆场,“今天不该争吵。请还我们的朋友一份清静。”   那几人听罢,便也不再多言。   可就在众人都陷入沉重的氛围中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打断了罗莎等人的哀悼。   “那个……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还是想请问一下,你们在悼念谁?”   一位戴头巾帽的修女,对废墟鞠躬默哀之后,走到罗莎身边如此问道。   “……你很不礼貌。我们是在悼念我们的朋友,昨晚,钟楼因为地震坍塌,住在钟楼地下室的她至今杳无音讯,而我们也无法挖出她的躯体……我们已经无法探测到她的生命气息了。”罗莎泪眼婆娑,悲伤到视线模糊,却还是强忍着哽咽,对提问者作出回答:“至少,也请你记住,这葬礼主人的名字……安·凯尔拉。嗯?说起来你的声音……”   “等等……我在这里陪你们哀悼了这么久,原来你们是在哀悼我吗?”修女摘下头巾帽,露出了头顶的一对兽耳,然后指了指自己。“可我还活着啊。”   “……”罗莎懵了。   “……”耶莱雅和黎维也懵了。   “……”所有修女都愣了,她们扭头望着来者,这才发现,由于对方戴着从未戴过的头巾帽,所以不知何时混进了哀悼队伍也没人发觉。   “诶?!”   ……   经过简单的阐述,安君终于明白了她们这个阵仗是怎么回事。由于昨夜梅林的布局,没有外人了解当时的情况,而安君所住的钟楼又因为芙蕾雅的破坏而完全坍塌,再加上安君并没有及时和罗莎等人报平安,因此所有人都以为安君在那场意外中被活埋,九死一生。   “昨天实在是太晚了,因为没地方睡觉,我就和森特托姆的队员们另外找了个地方暂住。”安君并没有对众人说出与凯撒队一战的事,而是把这一切顺势推给了天灾。“哎呀,地震真是可怕。多亏了芙蕾雅大人把我救了出来。”   “竟然是芙蕾雅大人吗……”   众修女窃窃私语,有些人对芙蕾雅赞不绝口,也有些人认为这不可思议,可只有罗莎还记得,昨晚安君亲口对罗莎说过的话。   「比如,先扳倒一个凯撒一队,怎么样?」   「如果感觉目标太大的话,那就先扳倒一个芙蕾雅好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作为修道院主管的芙蕾雅和梅林却至今没有赶到现场指导。罗莎不敢妄断,但第六感告诉她,这件事并不简单。   “为什么不跟我说?!”罗莎明白,安君并没有把真相公之于众,“发生那么严重的事……至少,你要及时给我们报个平安啊!”   “抱歉……实在是没时间啦。”安君赔笑道,“我这不是赶紧回来了嘛。”   “……平安就好。”一旁的耶莱雅总结道,“安修女,这些废墟还需要我们来清理,不过这种工程可能需要请到专业人士来……你今天就先去休息一下吧。”   “我正好是来请假的。”安君说,“我妹妹来了,我要陪她几天……所以,罗莎前辈,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可否……借我点钱?”安君略有些尴尬,但在凯撒王城,只依靠联赛委员会给的那些补助金,真不够他们做些什么的。“或者预支一下这个月的工资……只不过还是不太够用就是了,啊哈哈……”   “……”   罗莎似在思索,没有回话,最后是耶莱雅从口袋里取出一本折子,放到安君手中:“这里面有五万铜币的存款,可以在任何商会换到钱。你先拿去用,我手上也只有这些了,不够的话我带你去亲卫队再拿点。”   “够用啦,谢谢耶莱雅大人。”安君鞠躬道谢,“以后等我工资发下来,肯定还你。那我先走啦。”   “你等下!”罗莎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道,“不行……我不准假!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哪也不许去——”   哗——   “安姐!还没好吗——”   一声呐喊打断了罗莎的话,只见远处一幢建筑的屋顶上,忽然钻出一个少女。   安君做出手势,又对罗莎说:“抱歉,罗莎前辈,如果是平常,我很乐意听从您的安排……但今天,我要陪我妹妹。”   哗!   来者正是安君的妹妹,铃·凯尔拉。只见一道细长的黑影忽然从铃手中射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径直射向安君。   旋即只听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黑线缠住了安君的脖颈。罗莎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捆住安君的,正是一条漆黑的锁链。   (锁链……?!)   “该——走——啦——!”   唰!   铃猛然一拽,仿佛海钓的长杆勾住一尾大鱼,巨力将安君整个身子腾空拔起,两次呼吸之间,安君已然飞到了铃的身边。   “哇!我射偏了,怎么缠住了安姐的脖子啊……安姐你没事吧?”   “不打紧。走吧,今天带铃好好玩一玩。”   “好耶!安姐对我最好啦!”铃一把将安君整个人扛起,数个纵跃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哎?”众修女好像看出了什么,“那个女孩……我在报纸上见过!那不是勇者铃·凯尔拉嘛!安修女的妹妹……竟然是勇者?!”   罗莎则怔怔地望着那不讲规矩的二人远去。按理来说,在原初教会如此奔跃,本是大不敬的行为,但明知如此的安君却仍这么做了。   还有,那条漆黑的锁链。   虽然安君表面上什么也没说,但对罗莎而言,安君把一切都对她说了。安君把锁交给了每一个人,可只给了罗莎对应的钥匙。   这是只有罗莎才听得懂的密语。   恍惚间,罗莎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但仔细一想,她觉得自己又没有什么是能做的。   “……耶莱雅小姐。”罗莎小声把耶莱雅叫到一边,“我想……见芙蕾雅大人一面,立刻。”   …………   ……   三小时后。   “说到女孩子之间的聚会——”紫色短发的少女兴致高昂地和她那双胞胎姐姐靠在一起,对身后的三人高声宣布。“那肯定是逛服装店的啦——”   “的哟——”   走在领头位置的,正是薇恩、薇娅姐妹。   可面对薇娅如此热情的游玩宣言,铃·凯尔拉却只回了一句“哦”,然后继续低头吞咽着手里的大包零食。   “好冷淡的呀!”   “可明明已经逛过美食街了不是吗?”   “吃和穿怎么能一并而论!”薇娅埋怨道,“你这家伙,就知道吃。你还没见过大城市的商场吧,来,学姐我今天就带你长长见识。”   “诶……好麻烦。我对穿的不感兴趣,我陪着安姐就好了。”铃一边说着,一边把食物塞进嘴里,“唔过,度除市的东西确实好次。”   “是‘大城市的东西确实好吃’吧。铃,注意下吃相,这样不礼貌。”安君取出手绢,擦拭着铃嘴角的残渣,又把手中的一杯果汁喂了过去,“喝点水。”   “咕唔……谢谢安姐。”   “姐,你看她。”看着安君给铃喂水,薇娅也娇嗔地看着自家的姐姐,“你看铃的姐姐,对她多好。”   “我对你不好吗?”   “哎,倒也不是……但姐姐,什么时候你也能像安修女一样对我。比如给我拿个东西啦,喂个饭啦什么的。”   “薇娅,你都几岁了,不许这么胡闹。”薇恩一句驳回了薇娅的要求,又对安君说:“安修女,你也是,不能总惯着自己的妹妹……而且你这样弄得我压力很大呀。”   “啊哈哈……抱歉。”虽然这么说着,但安君还是帮铃拿好了饮料和零食,“铃,你也要跟学姐学习,要快点长大。”   “……哦。”   薇恩、薇娅二人相视一笑。看着铃·凯尔拉在安君面前如此乖巧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想笑——只是那并非嘲讽,而是源于欣慰。   这几个月的相处,众人见证了铃·凯尔拉心性的不断蜕变。只是人的内心只能容下一定量的压力,总有一天会支撑不住的,但好在,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安君及时回到了铃的身边。   看着铃又回到了那个率真的孩子模样,众人悬着的心也终于安定下来。   “啊,对了,今天说好了要给安修女好好打扮才是。”   薇娅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目的,然后问了安君一句并不礼貌的话。   “安修女,你的内衣是什么颜色的?”   “……诶?”   ……   要说凯撒王城的新星,那肯定要数拜斯尼斯商会旗下的各大产业门店。   例如,这座与商会同名的大型服饰商场。   这里集结着来自各地的名家设计师的作品,每件都价值不菲,也很好地契合了凯撒王城居民的身份地位。   只是作为外国人,这里的消费水平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但总有我们买得起的东西嘛。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虽然买不了全套的衣服,但是,给安修女买套好看的内衣,倒也不是难事。”薇娅跑到女式内衣专区,取下一条黑色蕾丝套装,展示给众人:“嘿,西恩,别走丢了,你看,这个是不是很适合安修女?”   “别给我看啊!”西恩躲到了二十米开外,转过身,不敢看向女孩子们。“啧,真不检点……”   “啊哈哈……明明说着不想和我们一起逛街,却还是跟着来了呢……西恩还是那么害羞。”只不过比起尴尬的西恩,安君现在的状态也没有好上多少。至少西恩还能躲到远处,而安君却被众人围住,硬是被推进了店里。“但是……学姐,为什么要……给我买这种东西?再怎么说,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哎呀,都是女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薇娅并不了解安君的想法,笑呵呵地取下几种款式的套装,拉着安君向更衣室走去,“之前我们和铃一起洗澡的时候,我们就发现铃的内衣……呃,很简陋。后来一问才知道,安修女家里并没有收入,衣服和食物都靠村民的救济……所以我们就想着,至少,要给安修女买套好点的内衣。正好这里有打折,一套差不多才一百铜币左右,我请你啦,就当学姐给你的礼物。”   “唔,我只是觉得……女式内衣穿起来……很丢人啊。”安君的脸颊涨红,和西恩一样不敢四处张望。“等等,一、一百多?!不、不,我们还是不要买了……这也太贵了。”   “说什么呢。如果把衣服比作女人,外衣就是外表,内衣就是灵魂啦。灵魂可是比外表更加重要的东西哦。”   “唔……不对,那为什么要去更衣室?”安君忽然感觉不对劲,“这、这个也能试用?不行的吧!”   “这些我们都买啦。我们只是要亲自看看你穿起来好不好看,我可不能让你穿着不合适的衣服。”薇娅笑道,“你也该发育了,正好学姐就作为过来人,好好教你点青春期的知识——进去吧你。”   “唔诶——至少请给我选一件正常的儿童款式——”   砰。咔。   门关上,又打开,薇娅从中探出头来:“对了西恩,你要不要也来学习学习?我可以教你怎么一秒钟解开女孩子的文胸。”   “喂!请、请你自重!”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你可别偷看哟,正直的西恩同学~”   “谁会偷看你们……”西恩架不住羞涩,赶忙走远,顺手拽起还在吃饭看戏的铃·凯尔拉。   “唔还没次完——”铃往嘴里塞了两口面包,又赶忙把杯中的果汁一饮而尽,“我说西恩,真的不在那等着嘛……我觉得薇娅的担心有道理,万一真有别人偷看她们怎么办。”   “别把别人都当成下流的变态,才不会有人偷看她们吧。”西恩置气似的往更远处走,“一群小孩而已,不可能有人对她们感兴趣……不然那种人可真的没救了。”   …………   ……   弗拉沃尔城,梦之馆。   魔力构筑的屏幕前,是一张柔软而宽敞的床。床上坐着一位白发的女孩,少女大腿上,躺着一位金发的少女。   屏幕里,一模一样的白发女孩羞涩地望着手里的衣物,不知所措。   金发少女捂着眼,却还是从指缝里目不转睛地望着屏幕。   “哦……耶~~”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一十章:位置播报   “又失败了……!”   这是库尔第二十三次说出这句话。   “明明我的理论没有错……明明父亲以前就是这么教我的!”   闪耀着金红色的熔炉之中,一枚透明的三棱锥晶体在火焰中屹立。   那增添了魔晶和魔法阵的熔炉之内,早已不是正常炼铁炉所能比拟的温度——不仅是温度,无数魔法符文的包裹下,暴烈的能量碰撞也足以击碎任何高级素材。   但唯独,「北境玄铁」不同。   火焰,魔能,符文,锤炼,辅助素材……在这破坏性的熔炼之中,北境玄铁却仿佛不存在于这熔炉之中,分毫不见熔化的痕迹。   “这……这不可能!”   库尔将玄铁取出,直接放入水桶中进行水淬,可眼前发生的一幕却再次让库尔大惊失色。   水,结冰了。   在那熔炉中煅烧一整天的玄铁,让桶中的水结冰了。   库尔试探性地摸了摸桶的外缘,却又条件反射地抽回了手。   “……好冰!”   别说融化了,就连让玄铁升温都做不到,反而激化了玄铁内的寒气。这座花费二十万搭建的、号称能熔炼一切的魔法熔炉,在此刻竟仿佛变成了一堆垃圾。   “需要我帮忙么?”失魂人偶小小安面无表情地端来一杯水,然后放在一旁桌上。   “……没有人能帮得了我。”库尔面色凝重,汗如雨下,可还是再次提起了锤,“我在这行干了七十多年,我一辈子都在钻研打铁,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锻造,如果就连我都炼不了这块玄铁,那这世上就不可能有人知道该怎么炼了。”   “你以前炼过同样的素材么?”   “有……但,不太一样。”库尔说着一口不算地道的凯撒语。现在是工作时间,如果在凯撒用家乡的方言工作,会显得缺乏职业素养。“年幼的时候,我的父亲,曾经为一位冒险者炼过北境玄铁的粉末。虽然只是一点粉末,但他也足足锻了七天七夜……后来,他把见过或炼过的稀世素材的锻造法都整理了一遍,让我记下……可我明明是按照父亲的锻法做的,却根本没有一点进展……!”   “你父亲炼的只是「一点粉末」,而你炼的是一整块玄铁。”小小安说,“纯度,颗粒大小,含量……都不一样。”   “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我已经按照比例增添了很多火属性的素材,但是……完全没用!”库尔的心态有些难堪,“魔法也好素材也好,根本……根本缓和不了那深不见底的极寒!”   “……请不要着急,时间还有很多。”小小安取下库尔脖子上那条已然沾染脏污的旧毛巾,然后拿来干净的毛巾,给库尔擦净额头的汗,“你已经连续工作十七个小时了,建议休息。”   “啊……谢谢。”库尔又接过小小安端来的水,然后一饮而尽。“哈哈……没事,我不累哈,我顶得住。恁可真好,谁家要是有恁这样的女娃子,那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哦。”   “……”   “唉……我怎么又在提这种事。”库尔找了一个凳子坐下,长叹了一口气。库尔本以为,自己在孤身一人几十年的生活里,早已适应了孤独,可当他遇到小小安之后,他才明白,自己并非坚强到足以对抗孤独,他只是甘愿麻木。“抱歉啊……每次看着你,就总是想起我的女儿……”   “……”小小安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于是拿走库尔的空杯子,把水倒满。“……水。”   “啊,谢谢。”库尔接过杯子,却并没有喝,“小小安啊,我觉得恁,真是越来越机灵了。一开始见恁的时候,恁木讷得很咧,我还以为恁是得了啥痴病,现在看来,恁只是害羞而已吧。”   “我拥有自我学习能力。”   “啊哈哈,恁这娃子其实聪明得很哩。”库尔笑了几声,表情又忽然变得庄重,口音也回归了有正式感的凯撒语,“那个,小小安啊,我之前拜托你的事呢,咳咳……我没有别的意思哈,我只是想——”   可就在库尔话音未落之时,小小安忽然抬头。   “等一下,库尔先生,有人来了。”   “……人?可我明明关着门——”   踏。   库尔抬头,只见那人站在门口,不发一言。   仿佛早就出现在那里一样。   那是一位身材矮小的人,一袭灰袍遮住全身,看不出性别年龄,更看不见面容。   “你……!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灰袍人鞠躬,没有回应库尔的质疑,而是淡淡说了一句:“先生,你就是安·凯尔拉的委托人,对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想做什么!”库尔用凯撒语喝斥着对方,他曾在拜斯尼斯那里听过,似乎有些活在黑暗中的人在做着某些见不得光的生意。而这北境玄铁价值不菲,不免会被人盯上。   “啊啊,即使不说,我也明白的……那个孩子,就是安·凯尔拉大人的魔导人偶吧,真是逼真呢。”灰袍人淡淡地说着,仿佛听出了库尔的警惕,旋即从一道黑影中取出一枚不规则形状的晶体,“呵呵,非常抱歉,我无意让二位心生不安——在下来自暗杀者协会「血」组,是管辖者布兰伍德大人麾下的一名小小侍从。既然安·凯尔拉大人的魔导人偶也在这,那这个人偶应该明白,「血组」向来愿意扶持「月组」,我们不会对安·凯尔拉大人做不利的事。”   (暗杀者协会?管辖者?那都是什么?!拜斯尼斯那家伙……竟然勾结到了这么危险的家伙吗?那个蠢货!)库尔一时间难以整理自己的思绪,“不对……魔导人偶?你在说什么?!”   “哦……?原来你还不知道啊……这下难办了。看来安·凯尔拉并不打算向你坦白呢。”灰袍人嘲讽似的笑了两声,“不过反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你还没发现吗?那个被你叫做小小安的家伙,并不是人类啊。”   “你说什么……”   “很糟糕吧?明明是当成干女儿看待的孩子,明明是好不容易得到的亲人般的关怀,可对方却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魔导人偶。”灰袍人笑道,“大叔,我说这些可是为你好。虽然那人偶嘴上说着不急,可构筑它身体的魔力,却已经消耗殆尽了呀……恐怕那东西已经撑不住三天了吧。把感情寄托在一个将死之物上,可是会影响「传说级兵器」的锻造的。”   “混蛋……!”库尔提起一把半成品钢枪指向那人,“滚!少在这胡言乱语!”   “哎哎,大叔,我说了,我这都是为你好。你只想着那孩子,连我手里这东西都不在意,这样下去你该怎么铸器呢。”灰袍人不紧不慢地说,“本来我是不打算出手相助的,但是……时间不够了啊,在这样下去,你、玄铁还有那个人偶都会消失的。”   “你说什么……?”   “已经有人盯上你们了啊。”   “……你在说你自己?”   “要我说几遍你才能明白?我是「血」组的成员,我们组的管辖者是站在安·凯尔拉那边的。就算我有私心,我也还是得先完成任务呀。”灰袍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他很不满库尔的迟钝。“皇家的「天马骑士团」,和拜斯尼斯商会里的「新生派月组」,这两个棘手的势力,可都得到了「北境玄铁」的情报了哦。像你俩这种没一点战力的弱鸡,手里又有一块这么美的肥肉……那他们肯定馋得不行呢。”   “啊……?”   库尔懵了,他根本听不懂那人在说些什么。他不懂势力划分,也不懂利益派系,更无法理解那些势力背后的秘密和行为准则……但他只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有人要打这块铁的注意。   “不对啊……拜斯尼斯明明说过……安·凯尔拉和他是好朋友,他一定会替安·凯尔拉保守秘密的……”   “谁知道呢?拜斯尼斯啊……那家伙,不也只是一个暗协的傀儡而已么?”灰袍人的笑声越来越放肆,“啊哈……你不会把那种货色当什么大人物了吧?嘛,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在安·凯尔拉那废物般的领导下,如今的「月组」可是出了名的脏啊。对自己的手下放任不管,让高贵的暗协和那帮商人鬼混在一起,还学会了越权……呵,恐怕连安·凯尔拉自己都不知道,「月组」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   “算了,说这些你也听不明白……总之,现在,你给我马上把这玩意连同玄铁一起炼化。”灰袍人把手中的晶体丢了过来。只见那是一枚鲜红色的透明晶石,约有一掌之长,“北境玄铁乃是至高级素材,炼化整块的北境玄铁需要能配得上它的‘引子’,就凭你那堆垃圾,永远也调和不了那东西的寒力——毕竟,那可不是‘铁’啊,那东西的真面目,是第三魔种「库里因茨」的魔晶碎片。”   “……那,你给我的这玩意又是啥?你怎么知道它能做引?”库尔不懂什么魔种,但他明白,所谓的「北境玄铁」,既不“玄”也不“铁”,那只是一个叫起来顺口的名字。但此刻,库尔并不在乎北境玄铁的真面目,他是最有资历的铁匠,不需要明白什么奥秘,只要能炼化这素材,他就有把握将其锻造成器。“这玩意……真的能中和玄铁的寒气?连我这魔纹熔炉都没法让这东西升温分毫……”   “哈、哈哈哈哈!和这东西比起来,你那什么熔炉就是一个垃圾桶。”灰袍人兴奋地盯着库尔,仿佛在期待着某个大戏,“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这更适合做调和之物的了——”   “什么……”   “毕竟这东西,可是「血族之王」的魔晶碎片啊。”   嗡——!   红色晶体与无色晶体仿佛对彼此有了感应,二者骤然亮起耀眼的光芒,巨大的魔力波动扭曲了视线,整座锻造室好似在地动山摇,库尔站不稳,踉踉跄跄险些摔倒。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啊,果然!你这家伙,果然是能够炼化这绝世素材之人!安·凯尔拉那家伙虽然配不上管辖者之名,但她看人的眼光还真不错!”灰袍人大笑起来,“来吧,库尔,赶紧炼化它们,不然,你的时间可不多了啊——你明白的吧,刚刚的素材感应,激发出了高能魔力波动,王城内所有拥有强感知力的家伙都发现了你的位置,也就是说——”   库尔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他说不出话,只颤抖着望向那灰袍人,如同宣判一般预告着噩梦。   “「他们」,要来了。”   …………   ……   与此同时。   结束了一天的聚会,薇恩、薇娅先行告辞,据她们所言,队内大盾使黑·黛芙妮目前还在圣布里厄城的教会修养,她们需要回到黑的身边陪护。   安君没有挽留,也没有跟着去。他打开那本旅游图册,里面有凯撒王城的大概地图,待到薇恩姐妹走远,安君指着地图某处,对西恩和铃·凯尔拉小声议论道:“西恩,铃,你们俩到这里看一下。”   “……发生了什么?还要瞒着薇恩她们?”   “黑学姐需要她们保护,这里交给你们。你和铃的配合很好,我相信你们不会出事。”安君说,“实不相瞒,刚刚我探知到了一股奇怪的魔力波动,就在凯撒王城的边缘……我担心会有什么麻烦,你们不必做些什么,只要在暗中收集下情报即可,辛苦你们了。”   西恩问:“我倒是无所谓,现在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那你呢?”   “我……我要回原初教会了,要到闭门的时间了……而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安君给了西恩一个微笑,但西恩明白,那是安君在撒谎或隐瞒时最常用的表情。   “……我知道了。铃,跟我走。”西恩拿起地图,拽着铃便向远处走去。走之前又丢给安君两张符纸,那上面刻印着通讯魔法的符文。“有事的话,记得及时联系。”   “嗯,一定。”   这就是安君信任西恩的原因。他知道自己也许骗不过西恩,但西恩绝不会轻易拆穿安君,无需过多解释,西恩便心领神会地配合着安君的计划。西恩看得出安君心里有别的打算,但此时西恩能做的,就是把铃·凯尔拉带离——西恩明白,安君最大的弱点,就是他那冒失的妹妹。   好在,西恩在说服铃·凯尔拉这方面很有一套。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西恩拽到了很远的地方。   ……   (……要赶紧离开这里。)   “小安?”莫伽迪雅有些疑惑地问,“不和他们一起么?如果我没猜错,刚才那段魔力波动,可是会引来不少有歹念的家伙。”   (不重要。)安君开启「狐狼化」,箭步蹿向对立方向,在这宽广大街上飞奔,(就是因为那里会出事,我才让他们去那里的……不过,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拖住那两个孩子。)   “拖住他们?为什么……啊!”   踏。   安君忽然停步。   整条大街,忽然寂静无声。   在毫无征兆之中,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化为寂静,原本繁华的商业街上,竟没有一个路人。   踏。   又是毫无征兆的瞬间,大道两旁,各有一排银铠卫兵出现,整齐列阵。那铠甲之上,有一幅由十字剑和四翼飞马组成的雕花图案。   庞大的魔力气息,难以掩盖地溢满而出,这群士兵,每一位竟都在LV60以上,安君简单地感知了一下,发现那群卫兵中,最差也是半步五阶的实力,其中有几位甚至达到了五阶巅峰。   但是,安君并没有看向他们。   安君并没有把握在成百上千名五阶战士手中全身而退,但比起这群五阶战士,安君更在意的,是那位能轻易号令这支王牌军的统帅。   那是一个女人。   金甲红衣,手提一柄骑士重枪,两米的身高气势凛然。   风吹起她的披风,吹散了寂静。   “安·凯尔拉,终于等到你了。”   “……”   “好强大的气息!”莫伽迪雅面露惊愕,“这家伙……非常危险!小安!这家伙的实力高深莫测,和她战斗会很危险,而且她身上……有杀意。”   (……七阶。)安君面色凝重,这是他最不愿面对的境地。对方没有掩饰自己的面板,反而大张旗鼓地向所有人开放查阅权限。安君明白,在这凯撒帝国,七阶意味着什么——能达到此等境界又毫无遮掩的,只有一种人。   「红衣主教」。   “吾乃,十字星殿,天马骑士团团长,红衣主教,卡加尔。”女人提枪,直指安君,“现在,我以圣殿骑士之名,向你——发起挑战。”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一十一章:双鱼   “赌上圣殿骑士之名,安·凯尔拉,我要和你决斗!”   “决斗?”莫伽迪雅对那主教奇怪的做派感到迷惑,“一个红衣主教,突然莫名其妙地钻出来,在大街上就要找人决斗?这也太不像个主教了吧。”   (所以,比起主教,更像是一个「骑士」啊。)   十二主教的身份是帝国机密,其特性更是绝密档案,那骑士团团长按规定隐藏了自己的特性,却又因骑士精神而显露了自己的属性值。对那女人来说,似乎“骑士”比“主教”更符合她的身份。   但对于安君来说,属性值并不算什么重要的情报。此刻安君对她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那人很强。   「卡加尔,【姓氏隐藏】,LV92。职业:战士-骑士。HP:9990/9990,MP:1565/1565,力量:1076,物理防御:1023,魔法强度:335,魔法抗性:997,敏捷:1001。」   「装备:业殿金甲(史诗级),教廷圣衣·主教(史诗级),圣枪·天马裁决(传说级),圣盾·万灵庇界(传说级)。」   「特性:无法勘察。装备效果:无法勘察。祝福加护:神谕·四层(史诗级),天马号令(传说级),女神的庇护(普通级),圣殿的庇护(史诗级),教廷结界(稀有级),教皇的恩典(超稀有级),魔女的咒言(史诗级)。」   安君在心中默默分析着那女人的情报,越分析,就越觉得自己与那人之间实在是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安君是普通人出身,卡加尔是红衣主教,二人之间的修炼资源天差地别。比起那一身传说级装备和祝福的卡加尔,安君所拥有的资源就匮乏许多。   (说起来,传说级装备是有特殊能力的吧?我见父亲用过……那样的话,这个人可比我想象中要棘手得多……)   “毕竟是红衣主教啊。”莫伽迪雅说,“原初教会镇场子的十三个家伙。他们大概就是人类的顶点了,不棘手才是怪事。不过……和强敌对弈,也能让小安你更快地成长……你要怎么选?”   安君没有回应莫伽迪雅的问题,而是对那卡加尔鞠了一躬:“……主教大人,在下安·凯尔拉,原初教会见习修女。请问大人有何贵干?”   “像你这样的见习修女,我可从未见过啊。”卡加尔右手举枪,左手架盾,声色俱厉,“袭击了帝国荣誉魔导师,不仅全身而退,还敢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这怎么想都不是一个见习修女所能做到的吧。”   “袭击?这个词用得可真好。明明是梅林大人事先违反赛事规定,又趁着夜色袭击我们。若非我们留了后手,恐怕主教大人今后就见不到我们了。”安君没有直接回应卡加尔的提问,而是把问题抛了回去,“我们正当防卫之后,没有上报联赛委员会就已经是顾及梅林大人的面子了,难道我们不仅不能正常走在街上,还要因为可能到来的报复而东躲西藏?这,可不是凯撒王城会发生的事情吧。”   莫伽迪雅思索了一下,说:“你态度这么强硬……难道你知道梅林会叫来这家伙?”   (怎么可能呢。)安君在灵魂频道凝重地回应,(我放梅林兄妹走,就是为了钓出他们背后的大鱼……只不过,现在看来,这条鱼也许有点太大了。)   “……吃不掉的话,要不先撤?”   (你觉得,我像是那种想跑就能跑得掉的角色么?我很慢的。)   安君虽然在和卡加尔对峙,但也紧盯着道路两旁的卫兵,那些卫兵虽然纹丝不动,却让安君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安君有自信能在上千名五阶战士的攻击下存活,但倘若上千名五阶战士联合施展出什么奇怪的阵法,那就会变成安君最不擅长的运气游戏了。那种未知的风险让安君不愿轻易鲁莽破阵。   (对方既然如此光明正大地排阵,肯定是有什么办法困住我的。但,如今我在法理上占优势,只要她不是那种莽撞愚钝的家伙,那她自然能想明白,她不该这般与我对峙。)   “你说的很有道理!”卡加尔大喝一声,全身魔力暴动,“但是,一码归一码,现在,我要为了教会与帝国的荣誉,和你决斗!来吧,安·凯尔拉,赌上骑士之名,我们来一场光明正大的较量!”   (……收回前言。)安君捂着脸,这才想到,既然这位卡加尔主教敢摆出如此阵仗,那她自然不太可能会有安君想象中的那般理性。(主教不都应该是卡洛斯那种老谋深算的家伙么……为什么会冒出来一个愣头青?)   “别想了,小安!”莫伽迪雅大声提醒道,“你看那家伙,好像真的要打过来了!”   离安君百步开外,卡加尔已经开始运行魔力,只见她全身金光骤闪,举枪直指天穹,然后大喊一声:   “以吾主阿弥司之名,赞颂诸神的礼遇——「天马化身」!”   嗡——   卡加尔的下半身只穿着一件开叉的单薄裙甲,一开始安君还对此感到困惑,但下一秒,安君忽然明白了其中原因。   随着光芒散去,那女人的下半身忽然发生了剧变——只见那原本的人类双腿,忽然变成了一匹四足骏马的躯干,裙甲自然展开,没有一物受到变身的破坏。   “半人马?!”莫伽迪雅惊呼,“这个种族……不是已经灭绝了吗?!”   赤金色的长发仿若鬃髯,与同色的马身相呼应,原本就高挑的身体此刻变得更加魁梧,身高一度暴涨到近三米,同时,那一身装备也随之发生变化,单手盾的面积膨胀一倍,重枪也伸长到五米有余,而这身庞大而充满力量感的装备,在卡加尔手中却轻若无物。   “啧……这种体格,真是让我想起了不好的东西啊……”安君暗自叹了一声,狼痕王留下的阴影在安君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不想再面对一次同类型的战士。“如果沟通无效,那也只能应战了……真是的,她的变身时间这么长,理论上应该是个很大的破绽,如果我能提前打断她就好了。”   “这时候才想起敏捷的作用啊……”莫伽迪雅叹气道,“不过,这也是一个提醒。对方又是列阵又是和你拉开距离,大概就是为了变身做准备……而破绽越大、限制越多、准备时间越长的技能,发动后就越是强得不讲道理。安,小心。”   “冲啊!”卡加尔提枪,向安君狂奔而来,完全不顾后果。“安·凯尔拉,接我一招!「冲锋模式·天马裁决」!”   “——「壁垒模式」。”   安君封闭了所有技能和行动,全身心集中于防守,虽然很无奈,但此时的安君只能硬接对方一击。   莫伽迪雅不再打扰安君,而是仔细思索着针对卡加尔的策略:(不算快……但以小安的敏捷,仍然很难躲掉。如果是壁垒模式的话,就算是狼痕的攻击也能勉强接下,那么接下来,只需要防守反击——)   噗!   可结果并没有如莫伽迪雅所料。   那柄重枪,竟毫无阻拦地贯穿了安君的身躯。   “呃……!”   「HP-32000。剩余HP:96000/128000。」   “那家伙……穿透了「壁垒模式」?!”莫伽迪雅的眼神中闪过一阵惊讶,很快又平复回来,“是真实伤害吗……不对,就算是真实伤害,也不会对壁垒模式下的小安造成如此伤害才对……这个伤害量,足以秒杀一个超焚城级怪物了……这很不对劲!”   (伤害不对劲……吗?我明白了。)安君双手抱住那长枪,由于距离限制,他没办法直接攻击卡加尔,因此安君打算先破坏掉对方的传说级武器,(莫伽迪雅,卡加尔除了变身之外,就没有用其他技能了,对吧。)   “是这样……”   (倘若没有其他附加条件,那么以她的力量值,攻击「壁垒模式」状态下的我……伤害只会是「0」。)   物理防御,百分比减伤,固定值格挡……重重防护叠加在一起,即使面对上千力量值的攻击,在「壁垒模式」面前也只会如同清风拂面。   (莫伽迪雅,告诉我,这世上有没有一种,「只要完成某种条件,就一定能触发某种特定效果」的技能?)   黑雾爆燃而起,安君想利用邪月纹的力量,侵蚀掉传说级兵器的加护。可那卡加尔也并非等闲之辈,只见她眉宇间闪过一丝惊异,又立刻反应过来,旋即架盾抽枪——   “「镇守模式·天马庇护」!”   轰!   刹那间,黑雾仿佛被巨力漩涡吸引,所有黑色魔力从长枪上被强行剥离,一切侵蚀攻击都被那漩涡吸收到那面盾牌之上。   滋……   盾牌后方,卡加尔面不改色。   安君心里暗道一声不妙。方才那一击,安君是以“完全破坏”为目的而发动的,就算没法破坏,至少也能除掉那枪里藏着的某些奇怪附魔——然而事与愿违,安君的全力一击,竟被那卡加尔轻描淡写地接下,不仅卡加尔自身毫发无损,就连这柄重枪也没有分毫损伤。   绝对的攻击,搭配绝对的防御,让安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与卡洛斯和狼痕那种纯粹的强大不同,面前的卡加尔给安君的感觉十分诡异。哪怕是教皇候选人之一的卡洛斯,近距离接下邪月纹的凝缩侵蚀也要费尽心力,可面前的卡加尔就这般轻易接下,这让安君不禁起了疑心。   “绝对贯穿,绝对防御……是「法则技能」吗?”莫伽迪雅思索了一阵,得出了如此结论,“就像「绝杀序列」一样,只要满足了「原因」,就一定能完成「结果」的……小安,那个「天马化身」,很可能是某种「法则技能」的触发条件!”   (条件么……莫伽迪雅你说过,条件越苛刻,限制越多,技能的效果就越强……嗯,我明白了。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解除「壁垒模式」的瞬间,安君发动了「狐狼化」,(要赶紧和她拉开距离。那种攻击威力,还有那上千点的敏捷值……如果近距离连续突刺几枪的话,那我必死无疑……嗯?)   可想象中的追击并没有到来。   仿佛有某种默契一般,二人同时一跃而起,向后方各退出了数十步,卡加尔的步伐更阔,短短一息之间就已经退回百米之外。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安·凯尔拉!”虽然占尽上风,但卡加尔不知为何却并没有乘胜追击,“接我一击还能有余力发动如此刁钻的反击,而且还是黑暗系的魔法……你到底是谁?”   黑暗系魔法在阿弥司教的教义中属于禁忌魔法,会引起对方猜疑也很正常,只是比起黑暗系魔力,曜日纹章的力量更容易引人注目,所以安君宁愿只使用邪月纹。   “……只是为了保命而学的一点小把戏罢了。倒是主教大人,您这如此不留情面的一击,难道真的是要置我于死地么?枉我信仰阿弥司教多年,如今却要死在神圣的主教手下,这要是传出去,那可真是一件讽刺的事呢。”   鲜血还在流淌,但两次呼吸的时间,伤口已然从安君体表消失。卡加尔没有攻击要害,所以伤口修复起来并不困难。   “少在这里妖言惑众,现在我已经明确,你定是那不祥之兆,重伤皇家封名贵族还敢如此猖狂,作为圣殿骑士,我等绝不容忍!”卡加尔重新摆好架势,再次以相同姿态冲锋而来,虽然故技重施,可安君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应对方案。“你的战斗方式和我类似,同时拥有强攻能力和坚守能力,可我的特性是你的全面上位!你的防守会被我贯穿,你的攻击会被我吸收,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降认罚,要么,死在我的枪下!”   “真是……不讲道理的骑士精神啊。”安君双手微抬,黑白二色魔力自他双手涌现,现在已经不是隐藏实力的时候了,安君关闭了所有纹章限制,将「反击盾」内的攻击全部调度,只等一次攻击的时机,“如果释放了这些东西,那这条街恐怕会被毁掉吧……不过,幸好有你们的列阵,可以让我不用顾及太多。反击,释放——”   “等下!小安!”那一瞬间,莫伽迪雅忽然看到了什么,惊呼道,“注意身后!”   未等莫伽迪雅的警告结束,安君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动弹不得了。   双手凝聚的魔力忽然消散,发动到一半的「反击盾」随之沉寂,安君的视线中,一道道绯红色的光晕与符文凝固了他全身的每处肌肉,那符文中央,是一串人类语言组成的短语。   「受到异常状态:强制支配。剩余时间:4.90秒。」   「状态持续时间内,无法行动,无法受到治疗。该效果不受任何其他效果影响。」   可释放者,并非是卡加尔。   安君曾以为,自己的感知力已经进化得很强了。可此时安君才发现,一个身着红袍之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十步之内。   若非发动攻击,根本没能感知分毫。   “又是法则技能……?!”莫伽迪雅惊恐地望向后方,“红色的衣服……还有这种规模的魔力……是红衣主教!来这里的红衣主教,有两个?!”   这条本就吃不下的大鱼,此刻,叫来了自己的同伴。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一十二章:下饵   意料之外的状况,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背后。   大鱼,有两条。   无法反击,无法治疗。此刻安君的身体仿佛不属于他自己,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倘若只是无法攻击还好,哪怕是直面那一枪三万伤害的攻击,安君也有自信在治疗术的加持下多存活一段时间。   可此刻,连治疗和恢复都不被允许。   「强制支配状态剩余时间:4.75秒。」   在一位敏捷值超过一千点的战士面前,五秒,足够做很多事了。   “……!”   轰!   璀璨的金光爆裂,碎石四散纷飞。   可预想中的痛感并未出现。   重枪,从安君耳边划过,刺入安君身后的大地。   砰——   同一瞬间,安君视线中的绯红光晕如同玻璃破碎,化作一阵魔息消散。   明明剩余时间还有四秒以上,明明「强制支配」的说明里有一句「无法被其他效果影响」,此刻却被那柄长枪提前终结。   “什么……”   “莱茵先生!您为何要介入我的战斗?!”卡加尔大声质问,可语气中却并没有敌意,“您这么做,是在破坏骑士之间的决斗!”   “你这孽徒!”被称作莱茵的主教怒声斥责道,“方才那五秒,足够你诛杀这怪物,可本尊明明发了暗号,为何不按指示行动?!”   “我不需要先生帮忙也能够胜她!”卡加尔争执道,“况且此人罪不至死,我并没有要夺她性命的想法啊!”   莫伽迪雅这才明白,原来方才感知到的杀意,根本不是来自卡加尔身上的。   (到底是何方神圣……刚才明明感知到了近距离的杀意,却丝毫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蠢货!方才若非本尊出手,她定能与你同归于尽!”莱茵训斥道,“难道你忘了你的师兄吗?当初他命殒之时,唯这厮与浮士德有过接触,此人定是谋害浮士德的凶手!”   “不、不对!明明皇家的调查里说——”   “傻徒儿,教会和皇室都骗了我们呐!”莱茵抬手一指,一道红光骤然射出,安君刚想逃走,却被那红光紧缚,再次动弹不得。“哪里跑!本尊已经确认,方才你那不知名的力量,足以诛杀我徒儿浮士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什么魔族暗协的,我看,都是皇家为了保住你而设下的骗局!”   (这下糟了啊……没想到卡加尔和浮士德都是这莱茵的弟子。)安君虽然想说些什么为自己争取时间,可在法则之力的支配下,安君连眨眼都做不到,何谈说辞。(所以森特托姆的圣城才叫做圣莱茵城而不是圣浮士德城吗……啧,我早该想到这点的。)   “这也太不讲理了吧!”莫伽迪雅焦急却不知所措,“法则攻击还能连放?!”   (不是连放。)   安君看了一眼剩余时间。   灵魂频道的信息交流很快,二人只需要一个大概的思维信号便足以理解彼此的想法,尤其是此前在靡菲斯特那里锻炼出灵魂强度之后,二人只在须臾之间便可完成信息交换。   (还有2.9秒。第二次禁锢时间,就是刚才技能中断时的剩余时间……也就是说,卡加尔的突击虽然也是法则之力,但也只能「暂停」莱茵的强制支配……原来如此,彼此冲突的法则技能之间,也会找到一个互相“礼让”的平衡点啊。)   「强制支配不可被其他效果影响。」   但卡加尔那柄必定贯穿的长枪,让强制支配「暂停」了。而由于强制支配完整地发挥了其效果,所以在法则的层面上,强制支配也仍算是「未被其他效果影响」。   “难道……”   (法则之力,是有「破绽」的。)   可纵使信息交流得再快,在此须臾之间,却也容不得二人有片刻耽搁。   “卡加尔!若你还有一点基本的理智和底线,就给我用上你的全力!”莱茵吼道,“只有你能够快速诛杀此女,只有你!要想避免夜长梦多,唯有此时此刻!给我动手!”   安君大概明白了其中道理。   就连卡加尔也根本不知道莱茵是何时来此地的,也根本没人知道莱茵到底是如何查清了其中真相,但此刻,必然是莱茵所找到的最佳时机,为了这一刻,他向所有人都隐瞒了自己的行踪和目的——甚至,欺瞒了自己最忠实的弟子。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安君想问的,不是莱茵的所作所为,也不是莱茵为何会选在这样一个时间地点来动手,而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浮士德的真正死因,被那个莱茵知晓了?   在威廉和卡洛斯的帮助下,就连凯撒王城也根本没有任何关于浮士德的消息,从莱茵的话里,安君大概能感觉到,就连浮士德之师莱茵,似乎也是不久前刚得知此消息的。   威廉和卡洛斯的情报网太过发达,让安君对他们的情报掌控能力很是信任,倘若卡洛斯说了会帮自己保守秘密,那安君相信他一定做得到,而卡洛斯和安君刚谈好合作条件,也没有理由出尔反尔……   (……这里面,有问题。)   可现在已经容不得安君多想了。   “孽徒!你还愣着干什么!”   “唔……!”卡加尔略一犹豫,最后还是抬起了枪,“抱歉了,师命难违,我只能给你个痛快!”   「剩余时间:0.95秒。」   而就在那重枪刺中的前一秒,安君忽然开口了。   “就是……现在。”   「剩余时间:0.3秒。」   “……动了?!”卡加尔虽然震惊,但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滞,“啧……拼了!”   “反击盾——”   嗡——轰!   可在这瞬间,卡加尔和安君同时感到一股无法违抗的扭曲,瞬间偏移了进攻的方向,卡加尔的长枪顿时坠落于地,而安君及时收手没有释放攻击。   安君看到,一位少女在此刻已然来到二人中间。   “「化力导言」!”那少女曼妙灵动,紧身旗袍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线,双手一前一后制止着二人的攻势,“卡加尔大人,枪下留人!”   “你是……简?!你怎么在这里!刚刚要不是我收了手,你就没命了!”卡加尔斥责道,“赶紧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咳……咳!卡加尔大人,此人不能杀啊。”   来者竟是凯撒一队的冯·简·凯撒。她话音还未落,四肢就已经发了颤,安君感知到,刚才勉强接下卡加尔一击,其反震已经让她内脏破裂,这位帝国武道宗师此刻已经是强撑着重伤在和卡加尔对话了。   “让开!我不能……我不能就这么放她走!你们队长和副队长都因她所伤,就连主教浮士德也是因她……我,我不能允许——”   “安·凯尔拉,别愣着了,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呀!”简来不及理会卡加尔,焦急地抓着安君,“东西呢,东西呢?”   “什么东西?我不明白……”   “就是卡洛斯给你的东西呀!”原本严谨冷静的简·凯撒此时也慌忙失态,“不管是什么都好,先拿出来!”   “东西……啊。”安君打开「影纵」,他这才想起卡洛斯之前说过的话,旋即从黑影中取出一件白色衣袍,“是……这个吗?”   「你收好这件衣服,有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用。」   卡洛斯是这样说过的。   “使徒圣衣……?!”   安君原本以为,这只是卡洛斯让自己用来避开亲卫队骚扰的小道具。原来,那个「有需要的时候」,正是现在。   原本狂躁的莱茵此刻也冷静下来:“你……是使徒?你是卡洛斯的使徒?”   “呃……”老实说,此刻安君也不知该如何应答,无论回答是或不是,对安君而言都是一场豪赌,“也许……以后会是……?”   至少现在这个情况,有个靠山总比没有要好。   “莱茵大人,卡加尔大人。”简·凯撒调整着呼吸,“卡洛斯大人让我给二位大人带个话,他说,教皇大人曾下过圣谕,一切事情尚无定论之前,在凯撒王城不应该出现任何纷争,尤其是主教和使徒更不应该参与不必要的争斗……如果有异议,请上报到原初教会,甚至上报到中央教廷都可以,教廷自有定夺。”   “你,是卡洛斯门下?我原以为,你会忠实地跟着梅林。”莱茵冷冷地说,“梅林竟然没有怀疑你,那蠢货竟然会看不穿一个潜藏的卡洛斯派系的家伙……怪不得你能找到我们。”   “哈……明哲保身,多一份保险嘛。”简·凯撒忍住自己的颤抖,“还请……莱茵大人三思,毕竟这是教廷的旨意。”   “呵……可悲啊……可悲!我等阿弥司教的圣徒本该叱咤世间,如今你们却要我忍气吞声?难道本尊连这点权力都不配拥有?否……否!否!”莱茵垂下身子,他的魔力忽然躁动起来,情绪连同表情一齐失控,旋即猛地抬头,猩红色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安君看,“你是,卡洛斯的使徒。呵……就算你是卡洛斯的使徒那又怎样!就算卡洛斯亲临,本尊也从未把那家伙放在眼里!”   “这家伙是疯子吗?!”莫伽迪雅被那莱茵吓了一跳,“不过……除了疯子,也没有敢这么光明正大杀人的家伙了……呃?!”   下一瞬间,安君面前出现了一张布满狰狞血色的脸。   仿佛快到将时间停止,所有人都没有分毫反应,就连同为七阶主教的卡加尔,也根本没察觉到莱茵的动作,而莱茵,已然来到安君面前。   “安·凯尔拉……纳命来!”   在教廷圣谕降临的时候,在卡加尔不愿继续战斗的时候,莱茵只能亲自出手。而自始至终,那莱茵都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可明白这一点的时候,莱茵早已发动了攻击。   一掌,裹着血色红焰而下。   那完全超越卡加尔不知多少倍的法则攻击,在那一刹那,于安君脑海中奏响了死亡的信号。   轰!!!   爆鸣掀起一圈血色绽放,延申百米有余,周围驻守阵法的骑士们被那余波尽数震飞,连哀嚎都没能发出就已然不省人事。而在那瞬间,卡加尔把简·凯撒拉到了自己盾下,用绝对防御挡住了那一震,却也被这恐怖的威力骇退三步。   那仅仅只是余波。而卡加尔的盾,是拥有法则之力的绝对防护。   “唔……!先生他……竟然亲自动手了?!我从未见过他出手攻击……!”   可红雾散去,众人看到,安君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粉身碎骨。   莱茵那一掌,在安君面前十公分处停下。   一个红衣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安君身旁,伸出一掌,竟硬生生架住了莱茵的攻击。   “莱茵,你不该违背教廷的圣谕。”   老者七旬有余,岁月在他脸上刻满痕迹,和那狂躁的莱茵不同,这位老者的面容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平和。   值得注意的是,这位老者一小半的身体,连接着安君手中的使徒圣衣。   莫伽迪雅看出了其中端倪:“……是传送。圣衣融化成白雾,白雾开启了某种通道……小安,他……他竟然能通过这玩意传送?!”   在安君印象中,整个原初教会,唯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安君少见地愣住了。他喃喃着那个老者的名字。   “卡洛斯……?”   “这也是交易的一环。”卡洛斯没有看安君,只简洁地解释了这么一句话,旋即又对面前的莱茵说道:“你,比以前理智多了。尽管我尽力封锁了所有情报网,你也还是有自己的路子。你知道这孩子会怎么做,你也知道该怎么利用自己的徒弟,你还利用凯撒一队,逼这孩子离开我的技能范围……更关键的是,你瞒过了所有人,包括你最亲近的徒儿。可是,你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卡洛斯……卡洛斯!”莱茵狰狞地瞪着卡洛斯,“没想到啊,你竟然先我一步悟出了大成境界……你已经,能够干涉空间了,对吗……?”   “谁知道呢。”面对这个问题,卡洛斯只是满不在意地敷衍了一句。   “呵……呵!那又如何!今日我们有两位七阶在此,哪怕有你出手,本尊也必能取她性命!”   “是么。”卡洛斯淡淡地说,“那,我们互换徒弟性命,如何?”   “什……”莱茵猛地转头,“卡加尔!”   白雾,已然架在了卡加尔的脖颈处。   后知后觉的卡加尔忽然脸色变得铁青:“我的盾……没能挡住?!”   “即使同为七阶,不同境界的人,也有着云泥之别。这点,你比我清楚,莱茵。”卡洛斯面不改色,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杀意,却让安君感到一阵寒意。“我阻止不了你,但,你也没办法阻止我。所以,你杀她,我杀卡加尔,这样,扯平了。”   “你……!”   “学着点,安·凯尔拉。”卡洛斯淡淡地说,“七阶之下,皆为蝼蚁,关键点就在法则之力上……这便是六阶与七阶之间的分水岭。法则之力只能用法则之力来打败,因此七阶才能对下位者形成绝对的压制。可就算这样,法则也是有上下境界之分的——上境者,碾压下境。所以,我要杀卡加尔,只需一念之间,而你,不行。”   这句话,既是给安君说的,也是为了震慑莱茵。   “……”   这就是卡洛斯所说的,安君离七阶还差一段距离的原因。   月下弥音能够掌控空间法则,靡菲斯特掌握着部分时间法则,狼痕和库里因茨虽然没有显露,但也一定存在着某领域的法则之力……安君明白,在他们面前,就算自己的属性值再高,只凭那些虚无缥缈的数字,也很难对这类七阶直接造成威胁。   哪怕是在全方面都弱于卡洛斯和莱茵的骑士卡加尔,对安君来说,也仍存在着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   “……呵。罢了,中央教廷,也垂垂老矣了!”莱茵仰天长叹,“即使杀了主教,也能被你们费尽心力去保护……本尊心中恨意难平啊!”   “是非对错,自有教廷定夺。”卡洛斯不紧不慢地说,“至少现在,她不能死。你,看看周围吧。”   “……”   莱茵看到,远处,许多路人远远地眺望着此地。   “两个主教,欺负一个孩子,这说出去,不好听。”卡洛斯说,“安·凯尔拉也考虑过这方面的原因,她是笃定你们不会找来这般阵仗,才会刻意留在这大街,可她想不到,自己会碰上两个疯子。”   “你!”   “人言可畏。这才是教廷和皇室要告诉你们的。”卡洛斯说,“不过……你要平定你的恨意,倒也不是没办法。”   “……什么意思?”   “呵……卡加尔说过,她要和安·凯尔拉来一场骑士决斗,我觉得这就很不错。”卡洛斯低头看了一眼安君,“我与莱茵地位相当,不该出手,而你们两个,是我们的弟子,要不,来一场单挑如何?七天之后,待到国际学院联赛颁奖结束,届时,圣卡加尔城角斗场空无一人,不会再有人阻止两名「骑士」之间的决斗。”   “……?”安君不相信这是能从卡洛斯嘴里蹦出来的话。   “耍什么诡计!”莱茵警惕地说,“你想做什么?!”   “不接就算了。反正,这是你们唯一能杀安·凯尔拉的机会。”卡洛斯的脸上仍看不出任何情绪,“还是说……你的弟子,尊贵的天马骑士团团长,红衣主教卡加尔,害怕这场骑士对决?”   “我不允许你侮辱天马骑士团!”还未等莱茵发话,卡加尔抢先一步吼道,“我本来也是要与安·凯尔拉堂堂正正决斗,有此机会求之不得!”   “放肆!你这孽徒……!”   “先生放心,此人绝不是我的对手。”卡加尔立枪,似乎在向某个存在致意敬礼,“还有,我要以圣殿骑士之名起誓,绝不破坏决斗规则——当然,你们也是。”   “很好。”卡洛斯说,“以圣殿骑士的名义的话,一切就好操作多了,毕竟,教会管不了骑士之间的事。我会给你们准备好最公正的舞台……而你们,也准备好自己的赌注吧。”   莫伽迪雅不敢从灵魂空间里出去,她担心自己的存在会被这群七阶强者感知到,可即使如此,她也仍在灵魂空间内对着卡洛斯骂骂咧咧:“这家伙!别随随便便决定别人的命运啊!没有法则技能,谁打得过那玩意啊!”   (法则技能……啊。)安君好似被莫伽迪雅的话点醒,忽然开口:“三位大人,我接受卡洛斯大人的提议。”   “诶?!小安你是不是也疯了!那可是七阶哦?一身传说级装备和加护、还会用法则技能的七阶诶!刚才你不也发现自己打不过了吗?”   (传说级啊……那,正好。)   “什么……?”   安君不再回答莫伽迪雅的疑惑,而是对莱茵和卡加尔二人开口说道:“那么,既然是决斗,就如卡洛斯大人所说,我们彼此都准备一点「赌注」,如何?”   “……你要赌什么?”   “赌什么……?”安君凝视着莱茵的双眼,然后,仿佛随口闲言,安君平静地说出这样一句话:“那,赌命吧。”   “……!”莱茵愣住了,他从未把安君当成小孩,可他也想不到这种话会从安君嘴里说出。然而错愕也只是短短片刻,他又忽然笑出了声:“呵呵……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好啊……好啊!我喜欢你的性格,你喜欢赌命是吗?好!那,我徒卡加尔,你敢和她赌吗?!”   “……当然。”   “我还没说完呢。”安君打断了卡加尔的宣誓,“我敢赌上自己的命,但是啊,我对主教大人的命不感兴趣。所以,我若是赢了,那我……想要一些能和卡加尔大人性命等价的东西。”   莱茵瞥了卡加尔一眼,又盯着安君问:“你想说什么?”   “承诺。一个来自莱茵大人的,永远不会再对我们出手的承诺。”安君说,“当然,只是这点还不够,我还要的是——”   安君指向了卡加尔。   而一旁的卡洛斯,正悄然浅笑。   “——我还要,卡加尔大人身上的,「力量」。”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一十三章:悲剧日记   原初教会,圣卡洛斯图书馆,十二楼,「虚无之层」。   在一片让人迷失方向的白色之中,卡洛斯展开了空间的缝隙。那动作很优雅,像贵族轻拨帷帘,和安君那种暴力破除结界的方法完全不一样。   “这里说话,不会被人听到。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只给你三分钟。”   卡洛斯的语气仍不紧不慢,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一场儿戏。在与莱茵等人对峙之后,莱茵和卡加尔同意了卡洛斯的提议,选择先行撤退。他们倒也不是想这么做,而是不得不暂时退让,再怎么说莱茵也算理亏,而他也不愿用弟子的命去换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为什么?”   “你问的,是我为何要让你做赌,还是说,我为何要出手相助?”卡洛斯说,“如果是后者,那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我说过,这是交易的一部分,帮你,能给我带来更大利益,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   “代价太大了。”安君说,“我根本看不出来,简·凯撒竟也是你的眼线……不,就连莱茵和卡加尔都看不出来。可这么好的眼线,就这样被揭发出来了,对你而言,这真的值得吗?”   简·凯撒作为凯撒一队的核心成员,一直监控着勇者梅林和芙蕾雅的动向,也因此,卡洛斯才会掌控着关于梅林的情报。但今后,针对梅林的监视必然会中断,届时卡洛斯将损失一片巨大的情报网络。   安君倒也不是关心对方,而是在担心那卡洛斯的情报网络一旦出现大的漏洞,关于自己的事自然也很可能随之泄露,正如今日的卡加尔和莱茵,安君可不想与更多的红衣主教为敌了。   “我本以为,你会问些更有意义的。”   “我需要知道这些的答案……以便让我审视一下你的其他目的。”   “可以。”卡洛斯应了一声,“只是,答案和我上次说的一样。「用一个浮士德,换一个安·凯尔拉,这很值。」同样的,用一个简·凯撒,换一个安·凯尔拉,这也很值。”   “……不一样。如果我没猜错,莱茵是和你同等地位的「竞争者」,没错吧。”   “是这样。”卡洛斯承认,“莱茵和我,都是最有可能上位的「教皇候选人」之一。所以,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或者,谁也活不了。”   “……我不在乎候选人之间的争斗,也许那很残酷,但与我无关。”安君说,“我在意的是,浮士德作为你竞争对手的弟子,自然也是你的敌人……你只是,想借我之手除掉你对手的势力触角,包括,这次的卡加尔。”   安君的言外之意,是卡洛斯在上次的交谈中把许多情报隐瞒了。倘若卡洛斯提前告知了关于莱茵和浮士德的事,那么安君如今也不会如此被动。   “所以莱茵才会选一些蠢货来做他的弟子啊……这一点,他想的不错,聪明的家伙总是不太好糊弄。”卡洛斯说,“一切,都如你所想的那样。在你面前玩伪装是一件愚蠢的事,所以,我们还是回归「交易」本身——我和莱茵不一样,虽然我比莱茵略高半境,但莱茵有多名红衣主教的扶持,我没有。在势力方面,我确实吃了大亏——好在,我终于抓到了一个机会,就是你。”   “……你不会要告诉我,你只是一个孤独的、没有人扶持的候选人?然后还要我一个人帮你完成那么多主教合力完成的任务?这种话说出来,就像一个招不到学生的研究生导师一样,让人根本不敢报名啊。”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大概意思我能理解。”卡洛斯说,“的确,我是缺少其他主教的帮助,但那不是因为我能力不足……我只是信不过其他主教。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吧?这世上不会有实力强大却又没有私心的臣子……除了卡加尔,那是莱茵从小教到大的徒弟。”   “……你不怕我跳槽或者跑路?”   “我策划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引出莱茵,让你看看他们的样子。反正你已经把浮士德杀了,按那家伙的心性……你也没机会跳槽了。”   “真卑鄙啊。”   “至于跑路,那我倒也不担心。只要你不与我为敌,那我就不算亏……不过,我想你大概是不会与我为敌了,毕竟,你已经答应了这场赌局,待你赢过卡加尔之后,莱茵的势力便又跌落一分,而你也会顺理成章地、为了明哲保身而接受我的庇护。”   “啧,早知道就不答应决斗了。”   “在我面前伪装成被动吃亏的样子,也很蠢。”卡洛斯说,“我并没有强迫你做什么,方才我是以救你为目的才出手的,至于决斗宣言,也只是给你一个选择——顺便,也能让我看看你的想法。现在,你既然选择了接受卡加尔的挑战,那就代表你愿意为可能到来的「收益」而冒险,对吧。”   安君伸出了手。   “既然你明白了,那就,把你准备的东西给我如何?”   “……哦?”   “你提出决斗,可不只是为了「看看我的想法」吧?你想要的,是切实削弱莱茵势力的力量,所以,你必定早有准备。那我就勉强当一回你的「门徒」,你也把你该给我的东西拿出来,不然,我可没什么把握战胜一个有法则技能和传说级装备加护的七阶主教呢。”   “呵呵……想先把报酬拿到手么?不错的想法。先收货再付钱,很保险,这样你也能提前把沉没成本赚回来,即使跑路也能无成本地大赚一笔……不错。”莱茵淡淡地笑了出来,似乎对安君的小聪明很感兴趣,“不过,做我的门徒,还是要再狡猾一点……接好了。”   卡洛斯伸出手,数缕白雾凝聚于他的掌心,最后压缩成一颗弹珠大小的白球。随后卡洛斯将白球缓缓放在安君的手中。   “这是……”   “你一直想要的东西。”   话音未落,一股深邃的能量涌入安君全身,不冷不热,井然有序,迅速融入躯干和四肢,又缓缓消散。   这个过程很快,没有什么冗杂的步骤和仪式。这种赠与方式是安君从未见过的,但此刻,安君却一下子认出了那能量是何物。   “神谕……?”   「神谕祝福+1。总神谕祝福:五层。」   “你应该明白,能在七天内快速提升你实力的方法,只有这个。”卡洛斯缓缓坐回座位,咳了两声。“咳……!神谕是,能够填补你缺陷的智能祝福,它会引领你改善自己的弱点。你是一张白纸,而卡加尔能拿到的祝福都已经拿过了,这一点,你比她有优势。”   “……神谕祝福的授予仪式,和我印象里的不一样。而且,你受伤了……我来治疗。”   “普通人,怎么可能清楚教会的事。神谕的获得,没你想象中那么难。”卡洛斯擦了擦嘴角,一抹殷红悄然浮现。“不用管我,你的治疗术对我没用,抓紧时间去吸收神谕。同一个人,只能从同一个主教那里得到一次神谕,你这辈子只能得到一次由我召唤的神谕,我不希望你辜负它。”   安君抬手,一道金白色的流光涌入卡洛斯体内:“告诉我,卡洛斯,神谕仪式……是不是会损伤主教的修为……或寿命?”   “我说了,你的治疗对我没……嗯?”卡洛斯刚想劝安君节省时间,就发现自己的伤势已然消散。“……你比我想象中要强一点。作为回报,我就告诉你,关于神域的一点真相——你说的修为或寿命,其实都是召唤神谕的「代价」。”   “……果然。”   “而且,召唤神谕也不需要什么天时地利,若主教实力足够强,随时都可以召唤神谕。”卡洛斯说,“我知道你关心的是什么——「神谕仪式」分为两种,第一种就是像我或其他常态仪式一样,由主教主动授予祝福。这种方式,可以由主教自由控制魔力输出,即使同时给多个人祝福也不会有大碍,毕竟,那都是一堆低级品质的祝福——我给你的也是这一类,不过,我已经尽力提高祝福的品质,加上我的实力,足够媲美大部分主教的「第二类神谕」了。”   “也就是说,第二类是主教的——”   “「圣殒」。”卡洛斯道出了安君心中的猜测,“杀掉主教,也可以得到神谕——或者,叫圣殒。你经历过的吧?从浮士德那里得到的圣殒,肯定很美味吧,那是主教一生中最后一次的神谕,自然,也能给予你更高的加成。”   卡洛斯还有一句话没有明说。因为一个人只能在同一个主教那里得到一次神谕,因此,安君已经没有机会在卡洛斯身上得到「圣殒」了。   对卡洛斯的话,莫伽迪雅却提出了不同见解:“等等,小安的「塔罗·教皇」可是我赠予的诶,那个浮士德充其量就只掉落了一个技能点而已啊?还不如刷个迷宫爆出的奖励多。”   (莫伽迪雅,用词礼貌点,死者为大。)   莫伽迪雅的判断稍显局限。神谕是一种智能祝福,能够直接填补被祝福者的缺陷,莫伽迪雅认识的人很少会缺乏技能点,但技能点和技能栏位在LV0的安君身上却成了弥足珍贵的稀有加成。   “可如果,只有圣殒级别的神谕才能让小安你得到技能点的话……那不是很糟糕了嘛!”莫伽迪雅一句话戳到了安君心中的焦虑处,“打败主教就只能拿个技能点?这也太亏了吧!”   “好在,卡洛斯大人的神谕,已经达到了普通主教「圣殒」的级别了。”安君这句话,同时说给了两个人听。“那么,这个神谕,大概也能给我一个新的技能点……嗯?”   “怎么?”   “……看来,无需我专门修炼,这个祝福已经自行生效了啊。”   三人这才看到,安君身上,原本破了个大洞的修女仆装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轻薄的白色连衣裙。   “衣服……变了?”   “这次的神谕,没有给我技能点,而是直接给了我一个技能么……”安君审视着自己这身服装,这件衣服正是安君很少会穿在身上的睡裙,也是陪伴安君最长时间的衣物。“原来如此……「遗传算法」,分析并打开技能页面。”   「遗传算法」升级到LV4之后,已经拥有了对安君进行指引的效果,甚至连属性面板也在「遗传算法」的进化中得到了较大幅度的更新,能够自行拟合出部分未知效果的说明,即使不够精确,但也好过一无所知。   「新技能已获得。」   一张黑板大小的半透明面板,浮现在安君面前。   那是从未见过的面板规模。数不清的图标与文字有序排列,图标之间由一条条电路板式的线条相连,有一种机械般整洁的美感。   “是……技能树?!”莫伽迪雅兴奋地说,“这么多的待解锁的内容……!小安,这些东西,就是「只要满足条件就可以解锁」的技能树啊!这下赚到了!”   “不对……”安君看出了些许端倪,“虽然是「树」,但能解锁的,似乎并不是「技能」……”   「技能名称:「悲剧日记」。」   安君点开其中一个已解锁图标,身上的服装再次变成了修女仆装,而在那点开的图标之后,又展开了一行分支图标。   「外观更换:修女仆套装(3/6)。已获得:女仆头饰、原初教会修道服、围裙。未获得:女仆长靴、女仆裤袜、女仆手套。」   「套装设定:完整(无法设置)/战损/大破。」   「套装效果:敏捷发挥-5%,力量发挥-5%,魅力+1。」   “诶……这什么玩意?”莫伽迪雅愣住了,她从来没见过这种技能。“魅力?那是啥?这也是属性的一种?”   安君又点开几个图标,忽然手臂上出现了几道伤痕,关闭图标,伤痕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我大概明白了。这个技能,并不是战斗技能,甚至……称不上是辅助技能。”安君轻叹一口气,“看来,卡洛斯大人的好意,终究是辜负了啊。”   “那不怪我。”卡洛斯冷冷地说。他对这样的结果也感到些许意外,所有人都会以为,卡洛斯倾尽全力的神谕,本该会带来一点法则之力的入门方法,但现在,已经不只是事与愿违的程度了。“神谕祝福,不该如此愚钝,我已然用尽全力,这层神谕,绝不会弱于浮士德的那层。”   可虽然这么说,神谕却仿佛给安君开了个玩笑。   “那这不就是个换衣服的技能嘛!”莫伽迪雅仔细翻阅着树状图列表,“这玩意有什么用!哈?还有负面状态?怎么都是负面状态?这也叫技能?这明明就是诅咒吧!”   莫伽迪雅会如此懊恼也并非没有原因,因为她已经看到,「遗传算法」所模拟出的,那可怜到让人恼火的技能效果。   “也许正如你说的,这是诅咒,但……”   「技能名称:悲剧日记。效果:记录所有装备过的外观与受到过的负面状态变化,随时以无伤害的形式施加在使用者身上,负面效果向下兼容。获得负面效果时,使用者会得到少量的正面效果补偿。」   “……但在我看来,”安君饶有兴致地翻阅着图标,喃喃低语,“这更像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回想房间啊。”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一十四章:暗枭渡鸦   凯撒王城,城西郊区。   冷清的巷子深处,传来一阵金属捶打的声音。   这声音像是融进海洋里的鲜血,先发现它的,总是嗅觉灵敏的猎手。   深巷的上下里外,悄然探出了数十只看不清模样的影子。   ……   血晶在融化。   这颗晶体本来有个更通俗的名字,但此刻,库尔更愿意这样称呼它。   血族之王的魔晶碎片仿佛充盈着无穷无尽的魔力,须臾之间竟降伏了北境玄铁那深不见底极寒。在接触北境玄铁的瞬间,血晶仿佛掉入清水,那原本坚不可摧的玄铁竟仿佛化作了液态。   可那玄铁也并非随之松垮,而是仍保持着那四棱锥的外形。库尔拿起铁锤轻轻敲打,可玄铁又回到了那坚不可摧的状态,仿佛这铁也有了思想,只会接受强者的征服。   正如血晶本名不叫血晶,北境玄铁也本应该有个更适合它的名字。此玄铁非玄非铁,而是一颗如冰般透明的棱锥晶体,只是它比一切钢铁更加坚固,又比一切晶石更加难以炼化。   第三魔种库里因茨的魔晶碎片,其内部狂烈的极寒魔力,只有血族之王的气息能够与之抗衡。   在血晶面前,玄铁仿佛化作液体,而这液体也在消融着血晶,血色融化进玄铁之内,仿佛红墨水点点滴入纯水,明明是如同清水融盐的场景,可那二者却仍没有放下自己那不可一世的坚固。   在最坚硬的固态晶体中见到如此奇幻的反应,让库尔也不免惊叹万分。他拿起铁锤敲了又敲,可这两块晶体仍然无动于衷。   “常规的锻造对这种级别的素材是没用的,大叔。”那位灰袍使者似乎有些不太耐烦,“你真的能打造传说级兵器吗?连这堆素材的特性都没弄明白啊。真的不是那些家伙看错了人吗?”   库尔没有看他。   “正在中和……没错,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如果这两块晶体能再融合一段时间……我就能找到炼化它们的方法!”库尔说,“我的特性能够操作金属……只要等它们融合完成,我立马就可以把它们镶嵌进武器中,到时候再进行加工的话……”   “诶……?真的吗?可是,你真的有那么多时间吗?”灰袍使者四处看了看,然后缓缓钻进了阴影中,“那群家伙,已经闻着味过来了哦。”   “……那群家伙?”   “告诉你一件事吧。”灰袍使者说,“你们早就被暗协盯上了,这么好的一块素材,进了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手上,那可真是块大肥肉呀。”   “那你……”   “呵,我是「血组」的成员,可没办法掺和其他组的「内务」,尤其是……你们「月组」的事。”   嗡——   流光闪过,划破灰袍人的兜帽。   “是么?”   这隐蔽的锻造室仿佛无物遮拦。在那灰袍使者话音未落之时,一个模糊的影子已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嚯……没想到,你们组竟然混进了大人物呀。”灰袍人压低帽檐,“不对,你原本好像不是「月组」的成员吧……为什么要屈尊混入这个新组?”   包裹全身的浑浊渐渐消散,其中露出一位高挑的男人,而那男人,也穿着一件和那灰袍人同款的袍子。   “嘴上说着这是月组的内务,可你却给他们提供了血晶——我这么称呼它,没错吧。”男人半遮眉眼,看不出情绪,“原本我只是不想让那个小姑娘拿到更多资源,可你的介入,让我们不得不改变计划了啊——A级暗杀者,「信使」。”   “想阻碍管辖者办事,这也是组织的意思?你撒的谎未免也太容易拆穿了吧,A级暗杀者,「暗枭」。”信使以同样的气势回应着暗枭,“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有一个弟子,至今还蹲在莱茵城的牢房中等死呢……是叫「隙中人」来着?”   “与你何干?”   “嗯……传言「隙中人」输给了安·凯尔拉的妹妹,「武者」铃·凯尔拉,没错吧?”信使饶有兴致地回忆道,“那,管辖者又怎会容你进入她的组?怕不是……要绕开管辖者潜伏入组,伺机夺权复仇吧?呵,我说笑的。”   “不,你说得对。”暗枭毫无掩饰地把话挑明,“安·凯尔拉设计害我弟子,又靠奥·凯尔拉的关系上位,此女本就没有资格坐上管辖者之位,只会在暗协中徒增笑料。暗协本就以强者为尊,如今我的实力完全配得上管辖者之名,让我上位,有何不可?”   “所以,你就带领一帮人混进了月组和拜斯尼斯商会?难怪月组刚成立不久就出现了这么多的成员,还帮那个拜斯尼斯在帝国垄断商路……你们胆子可真够大呀。”信使并没有对此感到惊讶,他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笑意,“我可是「信使」哦,虽然战斗方面不太在行,但逃跑和打小报告的本事我还算是专业的呢……告诉我这么多,你不怕我泄密么?”   “既然来了,就没什么可怕的。只要有了那个,就算是管辖者亲临,也绝不是我的对手。”暗枭伸出手,指向了库尔,“好了,你可以把东西交给我了。我乃暗协A级暗杀者「暗枭」,如果不想死的话……啊,人呢?”   与此同时,屋外。   “傻子才会等恁这帮玩意说完嘞!”库尔一手搂着铁盒,另一只手搂着小小安,在这条小巷中狂奔,“妈呀,这帮神经病一看就很神经,咱可不能跟这帮玩意打架!”   矮人族短小的双腿,此刻却快得像个兔子。   屋内。   “什么时候?!”暗枭大惊,“竟然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不,他们不过是凡人,根本没有这种实力……是你?”   信使在笑。   “啊哈哈哈……哎呀,我说了,我可是专业的逃跑健将。当然……也算是个专业的逃跑教练。”   “……罢了。就算是你,也只能帮他们这一次,顶多耽误我半分钟。”暗枭耳边展开一张小型的黑色法阵,法阵内传来一阵低语,然后暗枭又对阵中声音回应道:“全员待命。守好这附近,任何胆敢来到此处干扰我等行事之人,格杀勿论。”   “哦?不打算干掉我么?”   “信使,我若要杀你,轻而易举。只是,这么做只会陷入你的陷阱,浪费我更多时间。”暗枭根本没有在乎信使的干扰,随着一阵暗影裹身,暗枭渐渐隐去了身形。“你浪费我的时间,这笔账,我以后会找你算的。”   “哦?那我很期待呀。”   随着暗枭离去,信使也整理好自己的仪容,然后缓缓踏出了房门。   “好了,接下来……该去和谁打小报告比较好呢?”   …………   ……   “库尔先生,前方右转。”颠簸之中,小小安仍解析出最合适的路线,“附近有很多埋伏。但他们没有攻击我们的迹象。”   “管不了那么多啦!能跑多远跑多远吧……”绝望让库尔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懊悔自己没有提前准备更好的安保措施,“拜斯尼斯那混球,肯定坑了老子……妈的,我就不该相信那帮城里人!”   “……我们需要找到援助。经过搜索,本体并不在这附近,她已被人引走。”小小安说,“但,本体不会留下这种漏洞。通过本体记忆进行行为分析,本体必然会派遣支援。请尽量向原初教会方向移动,并发出求援信号。”   “小小安呀,都这个时候了,恁就别惦记恁姐姐啦!”   “发现异常魔力信号,请及时躲避。”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色流光从后方钻出,瞬间击穿了库尔的大腿。   “哇!”   常年的辛苦劳作锻炼出远超常人的体能,但尽管如此,没有经过正统修炼的库尔,仍不可能逃过一名专业刺客的手心。   灰袍无风自动,高挑的男人悬浮空中,环绕着无数黑色的流光,仿若一群渡鸦飞舞。   A级暗杀者,「暗枭」。   “这附近无人居住,正好,很适合杀人越货。”暗枭冷冷地说,“你们知道这里为何无人居住么?我们的人,特地把这里拿下,然后以全城最低价让拜斯尼斯商会租给你们……你们还以为自己赚了便宜,真是有趣。”   “果然是那帮混蛋坑我!”库尔痛得眼泪直打转,“这帮城里人的心咋这黑呢!”   “我可以留你一命,库尔。”暗枭说,“血晶和北境玄铁都是有灵性的,既然安·凯尔拉要你来做,那就只有你能用它们锻造出传说级兵器。带上它们,然后跟我走,我能让你再享受十年的荣华富贵。”   “谁信!恁这帮玩意除了坑人就不会别的!”   “想清楚,你是在和谁说话。”暗枭抬手,一道黑色流弹瞬间射出,在库尔毫无反应之际,贯穿了他的左臂。   库尔吃痛,手中的铁匣脱力坠落。   “啊啊啊!”剧痛刺激了库尔的泪腺,恐惧和绝望让他失去力气瘫倒在地。   “那个匣子里,就是我要的东西,对吧。我完全可以干掉你,再拿走那两块素材,然后退而求其次,请其他铁匠锻造出一把史诗级兵器。”暗枭说,“不管你选什么,素材都会是我的囊中之物,那么,你还不如亲眼见证一下传说级兵器的诞生——这不就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么?现在,只是换了一个人帮你实现罢了。”   “呃……”   “抱着未完成的梦而死不瞑目,你应该不愿选这个吧。”   “我……我不知道。”库尔全身发抖,伤口火辣辣得痛,死亡的威胁摧残着他的理智,他挣扎着起身,转过头,看向了小小安。“小小安,恁能帮那个甘姆伯尔赢几百万……那,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选吗……?我……我还没完成我的梦想,我还……不想死。”   “……把素材让给他。”小小安没有多少犹豫,“性命最重要。缺失的东西,本体有机会再拿回来。”   “可恁也听说了吧……如果让这家伙拿到素材,他会变得很强……到时候他还会继续杀人的!”   “……本体有办法。”   “是、是吗……我明白了。”库尔将铁匣子捡起,然后扔向暗枭,和小小安互相搀扶着退去,“暗杀者……让我走,这材料归你了……恁记着,安·凯尔拉那女娃子很有能耐,恁跑不掉的。”   “我有何好怕?若我取得这两块绝世素材,假以时日必能超越一切管辖者。不过,你慢着。”暗枭一抬手,数道暗影裹住匣子,带到暗枭手边,“你急什么?帮我锻造好成品不好么?难道你不想见证传说级兵器的诞生?还是说……”   库尔额头上浸满冷汗:“我……我做不到,这两块素材的融合完全是自发的,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锻造它们。”   “还是说,此中有诈?”   “……”   冷汗顿时浸透了库尔的背心。   “在信使的掩盖下,你们能做出什么小动作都不出奇。”暗枭冷静地说,“那家伙是出名的陷阱大师,他大概会告诉你们一些阴人的技巧……比如,玄铁根本不在盒子里,而这里面,装着某种‘一旦开启就会触发的暗器’,对么?”   “……北境玄铁奇寒无比,没有镀金铁匣则根本无法收容……”   “是这样。但不妨碍你把什么东西混在这里面。”暗枭说,“跟我走。我只有捏住你的命,你才肯老老实实把兵器交出来……人心总是如此,见不到棺材,就永远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贪婪。”   暗枭紧握住铁匣,数道流光在匣子周边环绕,似乎在探查着匣中猫腻。   “恁……不许动!”库尔忽然大声喊道,“既然都被你发现了……那我就不装了!这、这里面,藏着一枚魔晶炸弹。恁放我们走,我保证不会伤你……”   显然,从未经历过尔虞我诈的库尔,根本不懂该如何欺骗与威慑。一辈子沉浸于铁匠的工作,却唯独没有钻研过心计,因此在暗枭面前,库尔的一切言行都显得无比幼稚。   “呵……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魔晶炸弹?真是笑死人了。”听到库尔这般说辞,暗枭反而放心下来,“在我的压制下,就算你有什么远程遥控的手段,也根本触发不了任何东西。”   “我不想伤人!”库尔颤抖着呼喊,“这玩意是,那小姑娘的委托,我不能辜负她的期待……而我之所以有自信炼化它们,是因为我的特性,能够操作「金属」……!”   “……”暗枭忽然发现,手中的镀金铁匣缓缓软化,紧贴暗枭的手,只是金属仍只是金属,在A级暗杀者面前,脆弱的金属毫无威胁可言,“笑话,这种东西又能做些什么?只要被我的魔力压制……等等,这个触感……这不是铁……也不是黄金?”   「镀金铁匣」是金黄色的。   但这不是镀金铁。   整个匣子都由金黄色的金属制成。   但这也不是黄金。   “我……我可以操作金属,也能改变金属的「种类」。”库尔的声音里仍充满恐慌,“很久以前,我做出了一种奇怪的金属,长得跟黄金似的……但,和不怕火炼的真金不同,它的性质却恐怖至极……”   手中的金色匣子好像在冒烟。   “不可能……在我的压制下你还能控制它?”暗枭不敢松手,只能加大压制力度,数道流光瞄准库尔,“停下它,不然,我马上就能让你人头落地!我没有多少耐心。”   “它在燃烧,是因为,我没有在控制它。”库尔说,“你的压制,只会抹除掉我对它的控制……而失去了控制的「它」……”   火焰,爆燃而起。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一十五章:百分之一   火焰爆燃而起。   “你这——”   轰——!   爆炸瞬间绽放,暴烈的冲击波掀起球形的火焰,瞬间震碎了小巷两旁的建筑,库尔扑倒小小安,帮后者挡住了冲击与碎屑。   点燃魔晶炸弹的是碱金属。只是库尔虽然能制造,可他对这种金属也不够了解。在他的特性干涉下,包裹魔晶炸弹的碱金属没能发挥其活泼的性质,可在暗枭的压制之中,失去库尔干涉的碱金属发生爆燃,进而引爆内部的魔晶炸弹。   威力比想象中要恐怖。暗协制作的杀人兵器从不会让顾客失望。   可是……   “混账……”   A级暗杀者,也比想象中更加强大。   焰火与尘雾瞬间消散。库尔忽然感到冷汗爬上脊背,他回头望去,只看到了一只渡鸦。   一只三层楼高的渡鸦。   黑色的流光凝聚成型,巨大的黑色双翼围住渡鸦的主人。然后双翼缓缓展开,男人狰狞的双目凝视着库尔的心脏。   灰袍燃尽,可男人毫发无伤。   “妈、妈呀……这玩意是怪物吗……!”库尔的双腿已经发软,连逃走的力气都使不出,却还是把小小安拉到身后,“小、小小安……他的目标不是恁,恁快走……告诉恁姐姐,我……我对不起她。”   “警告,若不及时逃离,你有极大概率会死在这里。”   “我……我不怕,哈……再怎么说,我也是大人……”库尔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小小安,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的,恁……和人类不太一样,恁就像个人造的格雷姆一样……所以,听话,把这最后的一句话,传递给恁姐姐……这是命令。”   小小安说:“非常抱歉,由于没有灵魂,我没有感情理解能力,所以无法解读你的心情……但是,我会执行最后的指令……永别了。”   “哈……这样,就好……”恍然间,库尔似乎释然了,“恁啊,真的和我那个小女儿一模一样……也算是,我能为女儿再做最后一件事了。罗瑟琳,娜提雅维达,让你们久等了。”   “胆敢弄坏我的衣服……我已经,没有耐心了。”渡鸦与那男人融为一体,化作暗枭的双翼,旋即无数流光凝聚与暗枭指尖,最后竟化作一枚实体的黑羽。“传说级兵器,看来我们都无法得到了,但,我更不能容许有人再三忤逆我……死吧。”   “快走——”   砰。   砰。   一声轰鸣,一声沉闷。   库尔愣住了。他看到,在那道黑色流弹射向他的瞬间,一股横向的推力推开了他的身体。   “小……小安?”   黑羽,瞬间贯穿了失魂人偶脆弱的身躯。   失魂人偶没有灵魂,只会按照指挥者的指令行动。   可这一次,失魂人偶忤逆了那最后的指令。   “为什么……”   “警告,机体严重受损。”小小安的声音已经模糊不清,四肢也无法正常运动,却仍缓缓向库尔走来,“抱歉,我只是一个魔导人偶。而你,有生命。带着玄铁,离开这里,我来拖住他。距离此处五百米,有熟悉的魔力信号传来,你可以,得救。”   “小小安……!”库尔冲上去抱住那具失魂人偶,他看到伤口处没有鲜血流出,可就算这样,他也仍忘记了恐惧和威胁,“不……不!”   “快走……趁我还能,行动。”小小安说,“一直以来,没有和你说明真相,其实我……没有灵魂,所以,请不要在乎我。”   “不!”眼泪夺眶而出,库尔大吼一声,拔出腰间别着的匕首,“我每次看见恁,就想起了我的女儿……我不能……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在我面前!那种无能为力的、窝囊的经历……老子就算死也不能再犯一次蠢!”   “不可以……我只是,一个失魂人偶而已——”   “放屁!在我这里,恁就是人类!我还要等恁认我做干爹,给我扫墓咧!”   库尔仍记得,妻子难产的那天,他在屋外远远地看着,却什么也做不到。   库尔仍记得,女儿病危的那天,他在床边看着,却仍什么也做不了。   但这一次,就算只是一个人偶,库尔也不愿再眼睁睁看着一个亲人消逝,唯独自己苟延于世。   他本可以忍受孤独——假如他从没有体会过温暖的话。   “那个什么鸟人!给老子滚过来偿命!”库尔咆哮着掏出怀中金匣子,“老子跟恁拼了!这个素材,若我们拿不到,那恁也别想得到!”   “那是……!你想做什么?!”   “老子要把这里面的素材都变成金属魔晶炸弹!”库尔青筋暴起,此刻生死已经不再是库尔所考虑的事情,仇恨与怒火夺去了他的理智。“北境玄铁和血晶……现在已经融合得差不多了,现在,我要把它们和魔晶炸弹混合在一起!来啊!来抢啊!反正老子已经活得够久了!”   火光,从那金匣子表面闪烁,灼烧着库尔的手,可库尔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紧握着那枚金匣。   “疯狂的想法……倘若这两个素材融合成炸弹,恐怕这半座城市都会被炸上天吧……呵。”可暗枭却仍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但是,你真的做得出来么?”   “别逼我!老子可不是瓜怂!老子现在就让恁尝尝——”   “我的意思是,你真的来得及做这些么?”   下一瞬间,空中的暗枭,已经来到了库尔的面前。   那是库尔完全无法看清的速度。A级暗杀者的实力,绝非常人所能理解。   第一掌,切碎了金匣子。   第二掌,斩断了库尔的手。   连疼痛都来不及传递,库尔最后的壮烈,已然化作云烟。   死亡的讯号,提前奏鸣。库尔怔怔地看着前方,可内心已经是一片空白……他恍惚间看到,死去的妻儿在向自己招手。   (我要……死了……?)   第三掌,瞄准了库尔的咽喉。   …………   ……   原初教会,圣卡洛斯图书馆,第十二楼,虚无之层。   “所以那到底有啥用啊!”莫伽迪雅苦恼地翻阅着「悲剧日记」的条目,“啊,又模拟出新的说明了,我看看……呃,可以搭载「脆弱化」,防御能力归零……这是那个梅林给你附加的异常吧。我看看补偿是……「每损失1%防御能力,获得0.01%的全生存类属性提升」……0.01%?搞笑吗?”   “啊哈哈……好像都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回报呢。”安君微笑道,“只不过,就算我的属性损失再多,哪怕是能压制属性上限的「塔罗·恋人」,这回报也仍是按照我满状态的1%进行计算……这大概是一种给我的保底,1%的强制保底。”   “所以这所谓的「补偿」到底有什么用啊!”莫伽迪雅在灵魂空间里急得直跳脚,“百分之一,百分之一诶!既然没啥回报,那为啥还要给自己挂负面状态啊?难道用「反击盾」打出去?”   “……看来不能。”安君伸出手,对着面前的卡洛斯放出「反击盾」,但没出现任何反应。“「悲剧日记」所记载的只有「负面状态」,属性值会降低,但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也就是说,「悲剧日记」对我附加的状态,都不算是「攻击」——比如烧伤,我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伤痕会出现在体表……简直就像是换衣服一样呢。”   “这不就是更衣技能吗?!合着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变成更衣技能了啊!”莫伽迪雅在灵魂空间中翻滚一圈,“完了,这下真完了。到时候那个卡加尔一问:‘哎你拿了什么新技能和我斗呀?’然后你就回一句:‘我学会了原地换衣服,带负面状态的那种。’哎呦,这下丢死人了。”   (呵呵,这也不错嘛。反正你之前也很想让我打扮打扮……这下子换衣服时就不用费工夫了。)   “那不一样啊……你倒是给我认真一点啊。”   “我很认真。”安君虽然仍是一副淡淡微笑的模样,可仔细看去,却能从眼神中看出安君那繁杂的思绪,“嗯……比如,你看「悲剧日记」的描述,「获得负面效果时,使用者会得到少量的正面效果补偿」——也就是说,即使是不用「悲剧日记」搭载的负面状态,也能触发这个效果,对吧。”   “什么啊……那又怎样?还不是只有1%的回报率?”   前方,卡洛斯缓缓抬头:“安·凯尔拉,你真的在和我说话么?我总觉得,你似乎不只是对我讲话……这里还有别人么?”   “啊啊,抱歉,有时候我会自言自语呢。”   “……无妨。继续谈谈你的理解吧。”   “嗯……也不算是理解吧,但我总觉得,即使只有1%的回报,说不定有时也能起到奇效。”安君仔细翻阅着列表,“所以,卡洛斯大人,我想……请您配合我做个实验。”   “什么?”   “一个……能帮我把这1%发挥出最大效果的实验。”安君浅笑一声,“卡洛斯大人,请您攻击我吧。”   …………   ……   第三掌,瞄准着库尔的咽喉。   唰——   但,没有命中。   并非库尔躲闪,而是暗枭在攻击命中前的瞬间,主动收回了手刀。   “什么东西?!”   暗枭没有留情的理由。他只是看到,黑白双色雾气,缓缓交织在库尔身前。   没有触碰,可暗枭却感知到一股无法抵抗的心灵震慑,几乎是本能使然,让暗枭条件反射一般及时抽回了自己的手。   “这股恐惧感……到底是什么!”暗枭连退数步,冷汗凝聚在他的额头,“仿佛……仿佛我再前进一步,就会立马粉身碎骨一样!这是障眼法?精神攻击?还是幻术?!你做了什么,库尔!”   “啊……啊?”库尔也懵了,精神震慑甚至麻痹了他的痛觉,让他忘记手被切断的痛感,他只是被本能驱赶着向后退去。“这是……这是什么啊……”   而退后的时候,库尔忽然发现,自己踩到了一只娇小的脚掌。   小小安。   “检测到本体面板得到更新。”小小安那原本没有任何属性值的身体,此刻却涌现出黑白双色的魔力流,“新技能已搭载,「悲剧日记」效果已启动。”   “是你……!”暗枭有些惊讶。来此处之前,他早就查过诸多情报,小小安只是一具失魂人偶,没有灵魂的它,本不该拥有反击的力量。“明明……这东西只是一个垃圾魔导人偶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会拥有这般魔力!”   「悲剧日记」效果之二:「受到负面状态时,获得1%的正面补偿。」   “当前状态,「失魂」。”小小安那毫无感情的声调仿佛一支撞钟,在暗枭的脑海中震荡起阵阵涟漪。“灵魂损失度,100%。获得补正——”   “……?!”   “——灵魂含量,增加1%。”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一十六章:思维调用   与此同时,另一边。   “喂……西恩,我们真的来对地方了吗?”   一缕黑色魔力于铃·凯尔拉手中涌现,旋即凝聚成一把长枪。枪身轮廓模糊,像一根毛糙的长棍。   完美的御影化形对魔力精确操控的能力要求极高,但铃是实用主义,只要能用就行。   “……看这个阵仗,你觉得呢?”   少年西恩紧握两把弓弩,视线快速定位着四周每一个死角。   西恩看到,躲在暗处的,有三十五个可疑的影子,此刻已然将二人包围。   “安姐不是说过,让我们离远点看一眼情况就好的吗……!”铃紧张地摆开架势,那些黑影给铃带来不详的预感。“我怎么觉得……这群人要把我们生吞活剥了一样?”   踏,踏……一个接一个的影子落地,化作一个又一个衣着诡异的人。形态各异的面罩遮住他们的眉眼,各式武器隐藏于视觉死角,他们不说话,却仿佛已将一切阐明。   “那就对了。”西恩抬起双弩,强化魔法适时地施加在二人身上。“这证明……我们来对地方了。”   …………   ……   “本体调用权限已取得。”无感情的声音从那无表情的女孩嘴中发出,“调用权限:1%。技能模块已搭载。属性调用完成,思维模块搭载开始,记忆调用完成,深度学习信息传输开始,启动思维模拟。”   黑与白的二色魔力环绕身边,将每一个可能的死角尽数掩盖。暗枭不敢轻举妄动,他不知该如何击穿这未知的魔力流雾。   在暗枭眼中,那原本与杂物无异的魔导人偶,此刻忽然换了一个模样。他启动了「勘察」,想将小小安的属性面板一探究竟。   「失魂人偶·小小安。LV1。HP:1/10,MP:5/5,力量:1,物理防御:1,魔法强度:1,魔法抗性:1,敏捷:1。」   而下一秒,面板忽然闪烁。   「属性调用完成。属性面板更新开始。」   「失魂人偶·小小安。LV1。HP:1271/1280,MP:1280/1280,力量:1,物理防御:133,魔法强度:235,魔法抗性:1133,敏捷:1。」   “上千的魔法抗性……?!”暗枭心生诧异,属性值的暴涨让他难以理解眼前的事实,“比我的魔法强度高出四百多点……魔导人偶怎么可能拥有这种级别的属性?调用……难道说,这是安·凯尔拉本体的属性值?”   “思维模拟完成。当前任务目标更新——”小小安身形未动,两股魔雾仿佛有了生命,似两条毒蛇缓缓向暗枭涌去。“目标:暗协A级成员暗枭。任务完成指标参考,第一指标:击退。第二指标:击杀。”   “呵……自以为从猎物变成了猎人是么?区区魔导人偶,还学会了狗仗人势……也好,就让我来教育一下你这自以为是的人造物!”   暗枭退后数步,数道羽毛涌现于手心,旋即大手一挥,黑羽化作数道子弹射向小小安。   嘶——   然而,黑羽却仿佛一滴墨水落入**,瞬间消散。   “攻击模式已记录。确认,敌方攻击无法击穿纹章侵蚀层,威胁度数据已更新,降低23%,当前威胁度:51%。”小小安一边说着,一边牵着库尔缓缓向暗枭逼近,“当前胜率估算:65%,击杀目标概率:12%,被目标击杀概率:31%。”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暗枭面露难色,旋即一跃而起,黑色流光凝聚身后,化作一双巨鸦的羽翼。“这魔雾不是障眼法……难道那安·凯尔拉竟真有如此实力?!不……没什么可怕的,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魔导人偶罢了!”   暗协、皇室与教会的三重帮助成功让安君隐瞒了自己的实力和技能。暗枭原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情报,但面对那诡异的侵蚀魔力,暗枭的自信不禁动摇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暗枭根本无法理解那来自纹章的侵蚀之力。   “……记录开始。”   “接我一招——”暗枭挥手振翅,下一秒无数黑羽化作漫天流弹扑面而来,仿若狂风骤雨席卷整条小巷,两旁建筑如同被铳弹射穿的沙堡,顷刻间便化作一阵碎屑。“黑暗系魔法,第四阶,暗色晖羽!”   然而,纵使有这般威力,数量也仍无法弥补质量上的差距。黑羽一根又一根雾化消散,可小小安身边的黑白雾气却丝毫没有萎靡的迹象。   建筑顷刻坍塌,无数砖石砸落,掀起一阵沙尘。石块向小小安砸去,可小小安仍缓缓走着,连视线都未变过分毫。只是砖石的下场与那黑羽无异,无数砖石转瞬间升华成雾。   小小安走着,像一块烧红的铁划过雪地,所近之物皆化作汽雾消散。   “攻击模式已记录。目标释放四阶广域持续性魔法,测定,无法击穿侵蚀层。”小小安的步伐不紧不慢,仿佛丝毫不在意对方潜在的反击与埋伏,如同一只巨蜥漫步追踪着逃远的猎物。“威胁度已更新。当前威胁度:43%。”   即使只调用本体「反击盾」百分之一的攻击储量,其中蕴藏的侵蚀魔力也绝非四阶广域魔法所能比及。   攻击序列的魔法由两种互斥的属性进行分类——爆发或持续、广域或集中。持续性和广域性魔法的输出总量比爆发性和集中性魔法更高,但牺牲了魔力密度,因此单点突防能力会大幅降低。   而在纹章的侵蚀魔力面前,缺乏突防能力的广域持续性魔法将毫无威胁可言。   “没有死角……!而且……这家伙的魔力用不完吗?!”暗枭想通过全方位的持续打击消耗掉小小安的侵蚀魔力,但事与愿违,那侵蚀层的储量仿佛无穷无尽,如同深渊吞噬着万物。“既然如此……那就接我这招!”   三重圆环展开,构筑成漏斗状的三层法阵,下一秒,原本四散而飞的黑羽忽然聚拢,全部凝聚于前方一点。   轰——!   暗枭那强悍的魔法控制力将整个广域魔法强行收拢,如同钻头般不断向小小安轰击而去。   “……攻击模式已记录。行为模拟开始。”小小安停下脚步,动作未有太大变动,可黑白二色的魔力却躁动起来,瞬间扭曲凝聚,全部侵蚀层在前方收拢成一面由雾气组成的盾。“数据收集中,拟合完成度:73%。威胁度已更新。当前威胁度:35%。”   “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对你更加没威胁了么……!”暗枭怒从心头起,“我堂堂A级暗杀者,竟也会被一个魔导人偶嘲讽……呵,可魔导人偶终究只是魔导人偶,一点脑子都没有啊——死吧。”   轰——!   暗枭的身影瞬间消失,黑羽的掩盖之下,暗枭化作一道漆黑的闪电向小小安照面而来,双翼化作两把飞镰,引导剩余所有黑羽向前方一点突击。   双翼几乎到达了小小安的面前,却在击中小小安的前一刻,烟消云散。   “攻击模式已记录。确认敌方魔法攻击无法击穿侵蚀层。行为模拟……完成。”   “那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啊——”   噗!   “……!”   黑白雾气消散了。   那是肉眼无法所视的瞬间。暗枭的残像明明还在小小安面前,可横空一掌,却从身后贯穿了小小安的胸膛。   “——我可是,魔武双修的啊。”   暗杀者,不该与敌人正面作战。   无法击败就找出敌人的弱点,无法击杀就找到死角进行偷袭。优秀的暗杀者,从不屑于履行骑士精神。   而那具魔导人偶的最大缺陷,正是敏捷和物理防御。   暗枭心里很清楚,小小安那上千点的魔法防御甚至不值得他去试探,那样做只会浪费时间。所谓刺客,正是要抓住每一个瞬间,魔武双修的暗枭将全部的魔法攻击集中于前方一点,逼迫小小安凝聚侵蚀层防守,而身后空门大开的瞬间,正是他一击必杀的机会。   “……警告,遭到二次重伤。目标威胁度……已更新……”   先前的黑羽已经贯穿过一次小小安,而暗枭这一掌,更是直接精准撕开了伤口。来自刺客本能的阴狠毒辣,让他敏锐地抓住敌人的每一个缺陷。   “哼……事到如今,才明白自己必败无疑的命运么?”暗枭冷笑一声,“毕竟只是魔导人偶,根本不会做出一丁点思考——”   然而,被致命伤害破坏的小小安,却忽然说了一句:   “……当前目标威胁度:0%。”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一十七章:引钩   “……目标当前威胁度:0%。”   “?!”   一股不详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暗枭赶忙将手臂抽回,可也是那一刻——   他看到的是,一根漆黑的手臂骨。   暗枭没能抽回手,他扭头看去,自己的右臂此刻只剩下半截肩胛。   如同将纸条伸进浓酸,脆弱的纤维瞬间碳化溶解。   连痛感都没有。黑暗系的侵蚀魔力瞬间破坏了暗枭的神经。   “记忆调用完成。思维调用完成。思维拟合已完成,已额外搭载思考能力。调用权限:1%。”小小安仍是那毫无感情的腔调,“当前目标逃脱概率:0%。击杀目标概率:100%。警告,A级暗杀者暗枭,现在你的体内已经涌入大量侵蚀,你已无法逃脱。”   暗枭这才看到,小小安的伤口处,缓缓涌出着漆黑的魔力雾气。   侵蚀层在体内。   “你这家伙……在身体内存放着这样的侵蚀?!”暗枭大惊失色,“你早就知道我要做什么……?!这种侵蚀……明明会把你的身体挖空!等等……难道之前那个伤口……你是故意承受黑羽伤害的?!”   小小安没有敏捷。要做到这些,只有靠预判。而设置陷阱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侵蚀预先埋进自己的身体——那是人类身体做不到的事情,可小小安是魔导人偶,在调用了安君1%灵魂之后,她足以支撑自己完成这个陷阱。   “你的攻击模式和思考模式已经被完整记录了。”小小安说,“因此,即使只调用本体1%的思考能力,也足够预知你的行动。”   “什么?混账,你是在说我很蠢吗——啊……1%?”暗枭愣了一下,这才忽然想起小小安一直以来说过的话,“你说,1%?明明有着这种实力……难道你是替身人偶?不,替身人偶本应该继承本体实力、甚至比本体更强才对……为什么你说,1%?”   “……回答,我不是替身。我只是能够调用本体的灵魂、技能强度和属性值的「分魂人偶」。当前调用量为1%。”   “也就是说……安·凯尔拉的真正实力,是你这家伙的……一百倍?!”   “涉及本体隐私,不予回答。”   暗枭顿时感到一股寒意涌上脊背。尽管他知道,只要继续拖下去,那人偶就很可能会因机体损伤而先行消散,但既然已经知道对方调用了本体灵魂,那就代表一件事——   本体「安·凯尔拉」,要来了。   “也就是说……玄铁也好,血晶也好,都是……诱饵?!”   …………   ……   原初教会,圣卡洛斯图书馆。   “我记得,你把自己的妹妹,和那个小男生,都调到了城西……虽然我没想干涉你的行动,但我需要提醒你一句,那里不太平。”   卡洛斯缓缓收回魔力。和安君试探性切磋几招之后,他也不确定安君是否更加了解了自己的技能,但他也不想继续攻击安君。卡洛斯心里清楚,自己的攻击能够直接渗透到重要器官,若击中常人,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遗症。   虽然知道安君承受得住,但休息是必要的,所以卡洛斯试图转移话题。   “啊……你说那个。”安君闲聊般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不用担心,我妹妹还是很厉害的。”   “……也许会有更厉害的家伙出现。”卡洛斯说,“如果是你的话,若妹妹有危险,你不会如此淡然。还是说,你在……等着谁?”   “嗯哼……谁知道呢。”安君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嗯,不过,卡洛斯大人应该也能猜到的吧,明明我的「月组」只是一个新生小组,而且主力都留在兽人之国,可是,拜斯尼斯先生却能在凯撒王城闯出一片天……这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也就是说,你们组,进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卡洛斯扶着椅子坐下,“所以你才要隐藏实力,把自己装成一副靠关系上位的弱女子……而且,还处处表现得如此愚钝。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认为,你是个什么事都撒手不管、只知道自私自利的废物管辖者。”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女啦。嗯……话说回来,他们都已经试探十天了,也该出手了呢。”安君思索道,“虽然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想什么,但既然我已经把肥肉放到了看不见的地方,那总会有鱼儿闻着味去咬的。”   几乎毫无战力的库尔身边,只有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失魂人偶」。   毫无防备的东西,只会被当成陷阱。而小小安在的地方,才是真正吸引人的「饵料」。   “……是防止有人借「月组」之名败坏「月组」的名声么?嗯,清理门户也是很重要的啊……不过,你应该不只有这点想法。”卡洛斯说,“冒如此风险,仅仅只为了清理门户,那不值当。”   “哈哈。卡洛斯大人也不必如此恭维我,我没有那么深的城府啦。”安君微笑道,“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一次性都解决掉会比较好呢……接下来,还要请卡洛斯大人多多帮助啦。”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者,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了拜斯尼斯商会的异样?是……进城的时候?”   “嗯……”安君略一思索,然后继续运行着魔力,训练着新技能的使用,只漫不经心留下了一句:“……也许,还要稍微更早一点呢……”   …………   ……   城西。   暗枭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是诱饵……这都是诱饵?!难道安·凯尔拉知道我的计划?!不、这不可能!这是什么时候暴露的!不……还是说,没有暴露,是那家伙……想试探我们……?”   “涉及本体隐私,不予回答。”   “「利爪」大人,您居然要让我刺杀这种家伙吗……”暗枭的身体寒颤不断,“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比这怪物还强一百倍的家伙……到底是什么啊!!”   “……”   “我才不会和这种家伙战斗……还好在敏捷方面是我占优,既然任务没办法完成,那我就只能先行撤退……”暗枭捂住伤处,全身魔力集中运行,抵抗着纹章魔力的进一步侵蚀,“呵呵……你这人偶也没多少活头了吧!虽然我很想独吞素材……但现在,只能把你交给那群家伙了——我就等着看你被撕成碎片的样子好了!哈哈哈——”   噗。   暗枭一跃,却摔倒在地。   “我说过,你已经无法逃离了。”   “啊……?”   一股剧痛从双腿处传来,暗枭低头望去,一双腿站在原地,可自己的身体却已然躺在地面。   然后双腿缓缓倒下,断面对准着暗枭。   切面很平整,血液也仿佛愣了半秒,然后狂涌。   “这是空间切割。”小小安平静地说,“原本只要你不动,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甚至可以自然接上。但现在,你的一切意图都只会害了你自己。”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剧痛和恐惧带给暗枭难以言喻的绝望,黑暗-精神系的侵蚀已经沿着神经进一步激化了那份恐惧感,瞬间夺去了暗枭的理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是月下弥音在安君身上留下的切割。   “本体,从未对人类使用过空间切割,但我无法理解本体的想法。此攻击接近光速,且无声无形,是最合适暗杀的攻击方式——可是,本体却不愿将其作为主要战斗手段……经过分析,这可能是本体用不到的攻击,因此,我在此申请使用。”   小小安看着暗枭惨叫的模样,眼神分外冰冷。   “呃……!”   “另外,针对实体的黑暗系腐蚀,本体也从未对人类发动过全力,而是仅过滤出其中的精神系攻击对敌方施压……无法理解,这并非有效杀伤手段。”小小安缓缓扭头,望向库尔。“库尔先生,我需要更多的信息进行深度学习。请问,您能够理解这种行为吗?”   “啊……啊?”库尔愣住了,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恐惧,但作为大人,他不想在小小安面前过于丢脸,“啊……可、可能恁姐姐……啊对了!恁姐姐是修女吧?她……很怜悯他人,肯定不愿意伤害别人的吧……”   “那,我该怎么做?”   “呃……也是呢。可是,如果让他跑掉了,咱可能会更糟糕吧……就算是监狱也关不住这种级别的家伙啊……”库尔苦恼地思索道,“但他……呃,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是不想杀人的啊……要不叫恁姐姐过来想想?嗯……这样也不太好……”   “我明白了。”小小安走上前,按住了暗枭,后者想做反抗,可黑白雾气瞬间涌现,围住了暗枭周身。“A级暗杀者,刚刚你说的「利爪」,就是你背后的主使,没错吧。告诉我,他的位置。”   “呵……想让我供出大人的情报?你把暗协当成什么了?”暗枭冷笑一声,“反正……供出来我也活不了,不如……放手一搏——”   “我明白了。申请调用情感能力——调用失败,魔力不足。”在暗枭反击的瞬间,侵蚀层融化了一切攻来的黑羽,无数魔法破碎在小小安面前,可小小安却连眼都不眨一次。“本体的行为,是人类情感中的「怜悯」。所以,本体会尽可能给敌人留下一命……可是,我没有调用情感能力的权限,无法判断「怜悯」的使用时机……思维模拟开始。”   “可恶……可恶啊!”   暗枭已经全然不顾体内的侵蚀,全部魔力集中一点,只要击穿那侵蚀层,自然就能逃出生天。   可他心里明白,这很难。   “思维模拟完成。”小小安说,“你的存在,会有极大威胁,但根据思维模拟结果,倘若本体在此,她有较大概率会放过你的生命……”   “呃——”   侵蚀魔雾,缓缓收拢。   “可是,本体会有怜悯的情绪——”小小安冷冷地说,“但,我没有。”   轰!!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一十八章:十天光明,一瞬人生   一阵轰鸣,响彻整条小巷。   下一秒,众人眼中,高耸的建筑如骨牌坍塌。   “西恩!”   长枪一扫,翻倒三名暗杀者,铃没有追击,而是纵身一跃来到西恩身边,黑色锁链从阴影中钻出,在西恩四周化为茧状。碎石块坠落,砸中锁链,轰隆作响。   “铃,小心。”   话音未落,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铃身后钻出。「影纵」虽然只是一阶魔法,却因其实用性而成为了暗杀者的必修课,那暗杀者根本不在乎落石的风险,而是选择抓住铃救助队友时的空挡,发动偷袭。   可同一个瞬间,铃的身影仿若鬼魅,只见一个闪烁,铃已经来到那暗杀者的身后。   「影纵」很快。   可「隙中人」比「影纵」更快。   “不用你提醒!”   紫色流弹爆射而出,正中那暗杀者后背,近距离的爆炸震荡瞬间将那人的行动能力剥夺,也炸碎了坠落的碎石。铃刻意调低了「幽冥箭」的魔力输出,完全体的三阶魔法对铃的魔力消耗太大,再说她也不想随便夺人性命。   不出几次呼吸之间,百余米长的巷子与错落建筑尽数化作废墟。铃提起被锁链茧保护起来的西恩,一跃而起,躲开那足以活埋二人的碎石块。   “呃……那家伙应该会被他队友救起来的吧……?”铃解开链茧,错愕地望着那小山一般的废墟,“到底是什么啊?突然就炸了。”   “不要同情敌人,铃。他们是来杀我们的。”西恩整理着袖口与衣领,从箭袋里取出数支短箭,调整好弓弩的状态。“刚才的爆炸,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了……铃,我们得想办法突围。”   “呃……你是说,我们得在这群家伙面前跑掉?我不觉得他们比我们慢诶。”   铃挠着头,看向不远处,二十多名暗杀者缓缓从废墟中钻出,方才的战斗并没有让他们减员很多。   通过与之前的B级暗杀者「隙中人」做对比,铃能大概猜出那群人的水平,大概都是些C级、D级的下级暗杀者,等级最高也不会超过LV35,不难打,但很难缠。   西恩抬起双弩:“……那就,把他们全干掉。”   “等等——”铃忽然睁大双眼,危险信号在铃脑海中奏响,“我能感觉到,还有个很强大的气息藏在这附近……!”   “警戒。尽量找出他的方位。”西恩与铃背靠着背,彼此警惕着对方的身后,“对了,我记得你好像并没有感知技能的吧?确认情报准确么?”   “昨天晚上跟安姐偷学了一点。”铃说,“不说了,那家伙好像要来——”   轰!   废墟忽然井喷,从远处一点爆开,旋即跳出一个圆硕的巨物。   三米高,三米宽,球状的身体上方,是一个臃肿但显得狭小的头部。   灰色的巨布包裹全身,仿佛一只灰色的热气球。而见到此物的二人,心中不约而同冒出了同一个想法。   这东西,竟然是人?   那没办法称之为人类的巨物,全身被脂肪撑满,在落地之后,原本坚挺的肉体缓缓坍塌,化作千层蛋糕的形状,肥肉层层堆积,看不出四肢在何处,连五官都扭曲得不成人样。   可就在那扭曲的五官上,铃看出,那人竟是在哭。   “大哥……大哥啊啊啊——!!!”   …………   ……   另一边。   小小安身下,一堆黑色灰烬随风消散。   那是完全体的纹章侵蚀,和安君平时使用的简化稀释版的精神威压不同,「邪月·伏龙」纹章同时拥有黑暗系与精神系的双重侵蚀,经过「反击盾」的凝缩释放之后,那种规模的侵蚀甚至足以破坏安君自身。   暗枭死得没有痛苦,甚至没有叫过一声。自然,也来不及将任何情报送出。   小小安没有手下留情。没有同情之心,也没有同情的理由,她……或者说它,显现出与安君完全不同的办事风格。   一旁,库尔怔怔看着眼前的景象,哑然失语。他怎么也想象不出,那个看起来如圣母般慈悲的安·凯尔拉,其分身人偶竟有着如此残酷的一面。   “那个……”库尔试探性地问道,“你现在……是小小安,还是……安·凯尔拉?”   “我调用了本体1%的灵魂,但……”小小安看着自己,罕见地犹豫了数秒,似乎也在分析着未知的问题。“我,不是安·凯尔拉。”   “啊……小小安……?”   “回答。我现在的状态,是「调用灵魂」。本体1%的灵魂被我占用,会暂时无法使用该部分的灵魂,而我……却是独立的。”   虽然很难理解,但库尔从小小安的回答中抽象地明白些许。做比喻的话,就是让班级里的其中一人为班级外的委托人做试卷,做题者只负责计算每一题的答案,至于委托人拿这些答案要做些什么,做题人自己并不知道。   此时作为本体的安君能得到小小安反馈的信息,却没有对小小安进行即时操控。二者相距太远,就算魔力信号能够传递,也要花上数秒时间,而那几秒,足够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而通过预先搭载灵魂让小小安自行决定作战策略,才是小小安能够赢得胜利的关键。   而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正是「悲剧日记」。   「悲剧日记」的补正不受分魂影响,就算是失魂人偶也能完全触发其补正效果,而由于距离限制,安君并不能将自己的灵魂及时分配到小小安身上,因此「悲剧日记」选择临时占用安君本身的灵魂,为小小安铸造了一个新的「意识」。   恍惚间,小小安感受到了「自我」。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感知着自己的存在。   仿佛一个懵懂的孩童凝望着镜中的自己,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失魂人偶」,也不再是安·凯尔拉,而是一个占用着他人灵魂、属性和记忆,却完完全全独立的「小小安」。   无数知识与记忆在脑海中碰撞,她在思考,从自我思考到世界,从世界思考到宇宙,然后从宇宙又重新思考回自己本身——她从未这样思考过,她有些惶恐,却又因这份惶恐而感到兴奋。   “那么……”小小安看着库尔,懵懂地问,“我……是谁?”   占用着安君的灵魂,却并非安君。超脱失魂人偶的概念,却非人非物。   她用自己的思考,叠加上来自本体1%的思考力,却没能触及到答案半分。那来自远古又穿梭于未来的、人类对自我的终极提问,在此刻于小小安的脑海中重演。   可是,她也在那一刻忽然明白,自己已经永远也无法接近真相分毫了。   “啊……小小安!”   库尔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看见,小小安的身体失去了全部力气,沉沉摔下。   不顾四肢的损伤,库尔冲上前抱住小小安,这才发现,小小安胸膛上的伤口,已经被撕出一个手掌大的空洞。   魔法攻击,物理攻击,还有来自小小安自己的侵蚀。   小小安不是安君。   且不提来自暗枭魔武双修的攻击,为了克制暗枭那奇速的偷袭,小小安也要在自己的体内预先埋入侵蚀以做反击。倘若是安君自己,他自然可以不顾损伤地进行自残式攻击,但,小小安终究不是安君。   1%的侵蚀储量,足以完全破坏一具只有1%属性和技能效果的分魂人偶。哪怕只是略微触碰,也足以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在取得自我之后,小小安领悟的第一个感官,是痛楚。   “我……我……”   “小小安!小小安!怎么会这样……!”库尔看着小小安的身体,发现她的身上散发出淡淡光晕,那是魔导人偶无法维持身体,而让魔力自行消散的迹象。“别……别!安·凯尔拉在哪里?她在哪里?!她能救恁的吧?!我……我去找她!恁坚持住!”   “警告,损伤严重……魔导人偶,一旦遭到重度破坏,是救不回来的……”小小安颤抖着,想捂住自己的伤口,却没有一丝力气。“不要……慌张。我只是,一个魔导人偶。你,拿好玄铁,回去那里,交给援军……他们会带你离开这里……”   “小小安!都什么时候了还提玄铁,恁可千万别出事啊!”库尔轻晃着小小安,想让她尽量保持清醒,可库尔明白,那也只是无用功。“这破玄铁不要也罢!我宁愿你活着!只要你活着,我什么不要了!你坚持一下!恁姐姐肯定快来了!”   “……为什么?”小小安凝视着库尔,“我明明……只是一个魔导人偶。可这块玄铁,却是你毕生的梦想……你应该明白,我,只是一个无生命的物品。”   可小小安看到,库尔的眸子里,泪水毫无克制地奔涌,仿佛之前所有的故作老成都化为泡影,仿佛之前那挡在暗枭面前的无上勇气都烟消云散,仿佛坚冰不惧怕刀割,却被那一抹柔软的温暖融化,最后在眼眶决堤。   小小安不明白。所以她问:“你,为什么那么伤心?”   “梦想算个屁!恁给我坚持住啊!”库尔说,“恁才不是什么物品,恁是活生生的人!恁说好了的,恁以后要经常来看我,我已经……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库尔这辈子,鄙视过很多东西。   在拜斯尼斯的蛊惑面前,他鄙夷对方的铜臭。在暗枭的威胁面前,哪怕不要命也不愿那玄铁落入暗杀者手中。   一切都比不过他那毕生的梦想。所以他从未鄙夷过这个。   可只有这一刻,那梦想,忽然变得一文不值。   “这样……啊。”   白色的魔力涌入库尔的身体,那也许是她最后的治疗术,对已经处于消亡之中的小小安没有用,但从理性来看,小小安选择将最后一次的治疗给予这个老人。   “别乱动!别给我治疗啊!小小安!把魔力收好!”库尔紧张地说,“别睡……和我说说话吧,别睡!”   “那,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还有很多美好的地方……?本体没能去过的地方……如果我能活下来……库尔,带我去吧。”   “好……好!我们矮人族的溶晶洞,风暴不断的永风砂域,精灵的原初之森……我都去过!我带你去!你好好听我说话,别闭眼!”   “……好。”   “所以给我活下来啊——”   小小安还有很多事不理解,但她明白了何为情感。她知道库尔在悲伤,也能理解何为悲伤,可比这悲伤更残酷的,是在这同时,她理解了自我正在消亡的事实。   她正在死亡。她也理解了何为死前的情感。   “只是,对不起。我感觉到……我正在消失。”小小安的视线越发模糊,身体逐渐失温,连话语都模糊不清,“为什么啊……唯独在最后,我却理解了情感……明明,只要没有情感,就算是死,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唯独在此刻。   倘若没有任何灵魂,也不过是从虚无走向虚无。可唯独在这一刻,作为小小安而诞生的「自我」,在这世上存在了一分钟。   不甘心。   然后,是悲伤。   于是,小小安说出了心里话:“我……还不想死。”   还没能理解「我是谁」,也没能看过本体未曾见过的风景,更没办法完成库尔的承诺。   因为这一分钟,就已是小小安的、全部的一生了。   还没来得及欢喜,却已经迎来了结局。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   「小小安,要不恁跟着甘姆伯尔去逛逛?有什么想要的,他肯定跟恁买。」   「我跟着你。」   「恁要有自己的想法,想去哪里都行。我这人没得用,万一耽误了恁,我也不好向恁姐姐交代。」   「那,我跟着你。」   ……   库尔孤独了大半辈子。   在女儿死去的那天,库尔就陷入了永恒的孤独。   直到十天前,这个木讷的孩子,给库尔那漫无边际的孤独中增添了一抹光亮。   光亮转瞬即逝,如同小小安那诞生得不合时宜的自我,在不正确的时间,做出了不正确的抉择。   ……   时间到了。   小小安停止了对自我的思考,也停止了一切负面的心绪。她用尽最后的魔力,调用了来自本体的情绪数据。   “谢谢……”   声音已经模糊不清。   悲伤是负面的。小小安明白,库尔再也无法平复那漫无边际的孤独,就算治疗术治愈了库尔的肉体,却没能修复他分毫的悲伤。   没有平复悲伤的技能。但,小小安知道了平复悲伤的技巧,哪怕只是徒劳,但至少在最后,小小安还想在这世上留下一抹美好的痕迹。   所以,小小安淡淡地笑了。那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成为她为库尔所做的,最后一次治愈。   “……再见了。”   “不、不要——”   魔导人偶化作光芒,随风消散。   那件在商场一起选购的华美衣裳,最后留在了库尔手中。小小安没能继续跟着库尔走,只留这件衣裳,成为对那诺言最后的补偿。   “小小安——!!”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一十九章:传说   肥硕如山的男人,哀嚎声惊天动地。   “大哥……为什么,为什么我感知不到你的生命……!明明说好,我只要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就好的啊!!”   胖子悲愤交加,甚至没能在意到面前的敌人。   “西恩……咋回事?”   “……那里面一定出了什么事。”西恩凝眉道,“但,他没有赶过去……意思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么……”   未等西恩想明白真相,胖男人忽然停止了哭泣。   “是啊……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比给大哥收尸更重要,比给大哥报仇更重要……那就是,你。”男人的双目忽然阴狠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铃·凯尔拉,“现在,大哥已死,我也无法战胜安·凯尔拉……那就,拿你的命来偿还吧!在下A级暗杀者「珠鸠」,纳命来!”   随着一声震吼,珠鸠魔力气息暴涨,他的脚边,大地与碎石在发颤。   “西恩!”   “那人的目标是你。你很擅长单挑,如果和他单挑的话,有几成胜算?”   “……五五开吧。如果去掉自信加成,也许还要低点。”铃说,“但那群小弟总是在干扰我,很烦的啊。”   “好。不要等他过来,你直接压近,和他一对一。”西恩说,“高阶者之间的战斗,我这种低阶者介入没有多大意义,所以,你去和那家伙单挑,剩下的,交给我。”   “诶……?可是你……”   “我是代理队长,听我的。”   “好吧!”铃擅长单挑,也擅长找出对手的破绽,战斗上铃多少算是个天才,可在战术安排上,西恩总是要考虑得更多。“我上了!那个什么猪啾,和我一战!”   一条黑链钻出,划过一条抛物线向那珠鸠射去,铃一跃而起,轻踏锁链,顿时那锁链化作一条悬空的铁索桥,铃从空中跨过一切阻挡。   二十名低阶暗杀者心里都很清楚,那个铃·凯尔拉才是这次任务的关键:“上!不能让他接近珠鸠大人——”   砰!   一支弩箭,划破了说话那人的脸庞。若非他躲闪及时,这一击足以夺他性命。   “箭……突然变快了?!”   “你们的对手是我。”西恩架起双弩,弩箭上数道魔光闪烁,他冷冷地望着那群职业杀手,“打扰铃·凯尔拉者,死。”   “混账……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啊?”暗杀者抹了下脸上的鲜血,“一个二阶的弓手,也敢惹我们?!反正珠鸠大人也不会败……一起上!先干掉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二十名低阶暗杀者一哄而上,他们和西恩想法相似,先除掉干扰因素,再合力击破关键敌人。   “弓手?”西恩面不改色,望着那群刺客,全身魔光闪烁,“看来,我还真是不被重视啊。再说一遍……我是,「魔道院」的。”   一刀刺下。   砰!   木制的弩,卡住匕首的锋芒。匕首没有穿透,而是被卡在了组件的缝隙中。   “区区木头,看我……呃?!”刺客这才发现,任凭自己如何扭切,那木头却仿佛比精钢更加坚硬,手中的匕首已经豁口,可那木头却没有丝毫划痕。“怎么可能……!”   “我的特性,是再普通不过的「精准强化」。”西恩淡淡地说,“它能够增强我远程攻击的命中能力……实现这个效果的原理,正是通过强化我对所有事物的精密操作与感知能力,比如距离、风力、速度……比如,你攻击的角度。”   那刺客换手出拳,可那拳头迎面撞上的,却是西恩手中的箭头。   噗!整支箭从拳心钻入手臂,痛楚钻心噬骨。   “呃……!”   “我的感官就是最精密的测量仪器,所以在此之上……我的「附魔魔法」只要精确地集中在某一局部区域,那么,就算是我,也能在局部创造出高于阶级极限的附魔。”   西恩无法越阶释放附魔和强化,但如果将全部强化集中在一点,低阶也能发挥出高阶的效果。至少,在这一拇指大的区域内,西恩与高阶附魔师无异。   数道强化与祝福魔法凝聚于手臂,附魔魔法集中在武器局部,那精密而急速的魔法施加虽然剑走偏锋,可稍有不慎就会堕入深渊。   “别得意!”   “另外……”一道黑影从西恩背后闪现,可西恩却无动于衷——或者说,他那低阶的属性,让他难以反应。“就算是我看不到的地方,也不妨碍我特性的发动。”   砰!   又是一刀,可刺出的声音,却仿佛金属碰撞。   那背后一刀刺在西恩的腰部,可西恩却仿佛身着金甲,那衣服在瞬间硬如坚钢,直接化解那一击背刺。   噗!   一箭,从视觉的死角射出,击中一旁的断壁,箭矢崩碎,可那箭头却忽然弹射而回,从侧后方射穿那偷袭者的身体。   “「附魔序列·弹道回弹」。「附魔序列」展开,「护甲穿透」、「急速」、「坚硬」、「魔法伤害」。”西恩没有铃那么单纯,那一击直接破坏了偷袭者的心肺功能。在解决两个先锋之后,西恩双弩齐发,数道弩箭以完全无法预知的弹道四散而去。“不想死的家伙,就赶紧趴在地上吧,剩下的……愿你来世幸福。”   砰砰砰砰砰——!   ……   与西恩面对敌人不同,铃·凯尔拉面对的,则是暗协中真正的精锐。   “好烦!这玩意怎么戳不动啊!”   铃长枪刺出,可那珠鸠根本不躲,任凭那长枪刺入身体。可铃的攻击却仿佛都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一点击破的实感。   “吃了你!”   那坨脂肪忽然扭曲变形,八只由肥肉化作的大手向铃扑面而来,铃开启二阶强化一跃而起,瞬间与那珠鸠拉开距离。   “吃?吃炮弹吧你!”   三发「幽冥箭」爆射而出,其中两发在他体表炸开了花,最后一发向珠鸠照面而去。   可后者不仅不为所动,反而迎面向前,霎时间珠鸠张开血盆大口,仿佛蟒蛇展开自己的口腔,那嘴巴径直扩张出西瓜大小,完全超出了人类极限。   然后,一口吞下。   轰!   「幽冥箭」在他口腔内爆炸,身上的肥肉随之荡起一阵涟漪。可那珠鸠却仿佛在品尝美食,缓缓笑出了声。   身上的伤口,也在短短几次呼吸之间,再生如初。   “这就是「武者」的魔力……真是美味。如果吃掉你的肉身,一定会让我修为大涨吧……”   珠鸠的战斗方式不依赖武器,就算得到玄铁也不会有何收益。所以现在,他的第一目标,正是「勇者」。   全身肥肉涌动,下一秒一只大手冲天而起,旋即又如巨人挥掌,轰然砸下。   “好快……!”   铃刚想用「隙中人」转移位置,却忽然发现,脚下刚构筑的「隙中人」竟顷刻间化为虚无,铃这才看到,地面上所有构建好的魔力纹路,竟全部被那珠鸠吸收到了体内。   “别想逃!”   即使不用那张大嘴,也足以吞噬一切。铃不想被那肥肉触碰分毫,便一跃而起,向两旁逃窜。   可那珠鸠又岂是泛泛之辈,只见在那大手坠地的瞬间,巨臂忽然崩散,化作数道人臂粗细的触手,横扫而去。   瞬间,软绵的肥肉变得如钢般坚硬,那些钢鞭迅猛无常,完全超出了铃的预料,只听一阵闷响,鞭子正中铃的腰间,顿时铃的身体飞射而出,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最后砸碎断墙,沉沉坠落。   “呃……!”   A级暗杀者,是暗协最精锐的力量。若非重大事件,A级根本不会下场。   因为他们,是「管辖者」的候选。几乎每一个A级都有成为管辖者的潜力,在暗协,由A级来继位管辖者也是一贯的传统。   因为权力争夺,所以拼尽全力修炼,因为派系纷争,所以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就是A级,或许野心勃勃,或许阴险狡诈,但唯独没人会质疑他们的实力。   哪怕是被称作中坚力量的B级,与A级之间,也有着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   “真是脆弱啊,铃·凯尔拉。”巨物在蠕动,速度不是他的优势,但他并不慢。“因为魔法被克制,所以没办法了吗?那就……等死好了——”   “烦人啊……”铃为自己施展着治疗术,可时间有限,只能暂时减缓疼痛。“「影纵」做成的长枪会被这家伙吃掉的啊……我说怎么打不动。要不是我的枪被炸碎了,像你这样的家伙,呃,木头枪对他也没啥用吧……可恶,就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嘛——!”   铃四下张望,想找一个趁手的家伙,最后,视线落在了身后。   那是一个老人。他捧着一个匣子,沉重地凝视着铃。   “小女娃子,恁,是叫铃·凯尔拉吧。”   “啊……老人家!快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   “我听小小安提起过恁。”老人嗓音沙哑,历经沧桑让他的面色凝沉,双目也暗淡无光。他缓缓打开匣子,也不顾危险逼近,然后递给了铃。“这是,恁姐姐送给恁的兵器。”   “啊……?”   匣中,是一块血色的透明晶石。淡蓝色的雾气在晶中婉转云游。   “……勇者,请用它来战斗吧。”   “这玩意也能叫武器吗?!”铃拿着晶石,一脸茫然,可事到如今根本管不了那么多,铃抱起老人飞跃,比起武器,最重要的是先从那珠鸠的攻击范围内逃离。“老爷爷,那家伙很危险,您可别给我添乱啦——呜噫?!”   一面大墙拔地而起,径直拦在二人面前,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堆肉色肤脂。   而身后,那珠鸠也化作一面肉墙,两壁夹击,再无逃离可能。   轰!   “只要被我的肉体接触,你的身体和魔力都会被我消化!”两堵肉墙闭合,吞没二人。珠鸠大声狂啸,毫无理智可言,“死吧——”   噗!   可下一瞬间,一道光芒贯穿肉壁。   “诶……?”   然后又是数道弧光,全然无视了珠鸠的消化,肉墙分崩离析,如同肉铺老板熟练地用切肉刀分割肉块,刀光在跳舞,却仿佛不受任何阻拦。   啪嗒,啪嗒。   肉块尽碎,坠落于地,还在缓缓流出油态液体。   “这怎么……可能?”   铃·凯尔拉的手中,血色的棍状物看不清轮廓,淡蓝色的雾气萦绕挪腾,红蓝二色缓缓在铃体表翻涌。   那也许,是一柄长枪。   连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她看着长枪,有些愕然。   “这……”   “传说级的兵器,本就浑然天成。”库尔缓缓沉吟,“传说级的素材,会自己找到应得的主人,然后,为那位勇者书写传说。除此之外,一切庸人的锤炼与干预,对它来说,都只是一场可笑的戏码……就连我,也只能辅佐它成为更稳定的状态。”   “传说级……?!”铃错愕地看着手中长枪,“它在向我输送着什么……等等,刚刚切开那家伙的肉块时,我的疼痛感也在减轻,难道说……”   “我花了七十年,直至今天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今天明白,总比永远也不明白要好的多。哪怕人生灯枯油尽,能在最后一刻得到想要的答案,也算是一场宽慰了啊……”库尔缓缓退后数步,仿佛在喃喃自语,却用着凯撒语低声念叨,“铃·凯尔拉,它已经认可你了,也许,它也已经向你介绍了它的名字……我增强了它的稳定性,但我不保证它何时会暴走。所以,趁现在,呼唤它吧。”   嗡——   勇者,是这世上的天选之人。除了强大的特性和命运的加持,他们,还有一种先天的能力。   驾驭传说。   “不过是一把破枪而已!”珠鸠全身形变,生长出无数触手向铃·凯尔拉刺去,尽管大面积的包围会被切碎,但数道小面积的突袭总能找出对方的空隙——只要触碰一下就好,只要接触一下,珠鸠就有把握将那娇小的身躯吃干抹净。“我才不在乎——”   嗡——   铃的脑海,忽然有一道光芒在闪烁。   那是一串文字。   几乎是下意识间,铃缓缓念出了那个名字。   “「沐月寒霜·玄缨天靛」。”   ————   ——   作者的话:   今晚三更。   有些事,不要着急……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二十章:白雀在后   “「沐月寒霜·玄缨天靛」。”   噗!   触手刺中了铃的身体。   模糊的轮廓渐渐收敛,最后凝聚成真正的长枪模样。鲜红而晶莹的枪体,萦绕着淡蓝而深邃的隐纹。   然后,铃挥出一枪。   砰!   红蓝交加的寒芒划过,触手尽碎。   而铃身上的伤口,也在同时缓缓愈合。   “明明没有治疗术……?!”   不止如此,随着红蓝二色的魔息涌入铃的体内,铃全身的魔力气息膨胀翻涌,如同喝下魔力药水一般,顷刻间恢复了全部体力和魔力。   「传说级兵器:沐月寒霜·玄缨天靛。勇者级专属技能已触发。」   「武器技能:永恒不变的深寒。效果:额外附带魔法伤害,武器命中敌人时,附加冰霜效果,降低目标的物理攻击、魔法强度、敏捷、物理防御、魔法抗性,可叠加。并根据伤害量,吸取目标魔力。」   「武器技能:转瞬即逝的命运。效果:额外附带真实伤害,武器命中敌人时,附加血咒效果,降低目标的恢复效果、技能效果、抗性效果,可叠加。并根据伤害量,吸取目标生命力。」   珠鸠愣了一下:“竟然是……吸取效果?!”   “来吧,肉块。”铃提起长枪几步上前,“看看是你吃得快,还是我这枪吃得更快!”   “可、可恶啊——!”   砰砰砰砰——!   寒芒闪烁,物理、魔法、真实三种伤害尽数招呼在珠鸠那肥硕的身躯上,顿时只见那珠鸠皮开肉绽,就算短暂刺中铃·凯尔拉,也会被后者瞬间击碎,根本来不及消化铃的肉身。   寒霜遍布在珠鸠全身,血咒也在他的伤口处留下难以再生的痕迹,珠鸠的攻势越发颓靡,伤口恢复得越发缓慢,连续叠加的负面效果与吸取让他渐渐落入劣势。   而铃·凯尔拉那疾风骤雨的攻势,却越发猛烈。   “啊……啊!”珠鸠的狂啸渐渐变为惨叫,“「爪」大人……!救我啊!”   可终究无人应答。   “给我倒吧!”   霎时间,铃由腿及身,将全部气力凝聚在枪尖,那是她训练时间最长的刺击。   普通,但很实用。尤其是在传说级兵器的加成之后。   轰!!!   一枪,贯破。残破不堪的肉山失去了支撑它的气力,珠鸠的身体被开出一个大洞,顿时不省人事,坠落于地。   “呼,搞定。西恩那边……看起来也差不多啦。”铃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只不过有一点让我很在意哎,他说的那个‘爪大人’……呃,难不成这家伙还不是老大?不会吧……比这家伙还强的话,那可就太麻烦了……呃!”   “你是在说,我么?”   声音出现在背后。很近。   冷汗瞬间爬遍全身。   “你……”   “没有立马攻过来,聪明的选择。”那人说,“不然,你现在已经没命了。”   那人的声音听不出性别,也听不出年龄,从眼角的余光看去,黑袍的一角被风轻轻吹起。   那是铃很熟悉的黑色袍子。   “……你是谁?”   “我就是你说的那个「爪」。暗协爪组,管辖者,「游隼的利爪」。”那人说,“我们组的代号,都是一些可爱的小鸟,可是,我们的办事风格却没那么可爱哦?我记得,你曾经和「骨」切磋过一次吧?那你应该明白,「管辖者」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那是在森特托姆的时候,「骨组」的管辖者找到铃,说了些奇怪的话,而那天,铃印象最深刻的事,就是那管辖者用两根手指挡下了铃的全力一击。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与管辖者之间,差距太大了。   “……你要做什么?”   “不要紧张,如果可以,我并不想杀掉一个对人类有益的勇者……哈,组织上大概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吧。”管辖者似笑非笑地说,“你看,你都把我们暗协的得力骨干给干掉了,总得给我点赔偿吧?比如……用你手上的长枪,怎么样?”   “……开什么玩笑,这家伙可是要来杀我们的。”铃紧握长枪,冷静地拖延着时间,等待反击的时机。“而且……如果你真的在乎这家伙的性命,那就把他抬回去,我没有攻击他的要害,他还有救……可你这么冷静,说白了,你也并不打算救他吧?”   “呵呵……看来还是骗不过你。这两个A级,确实是我的弃子……不过现在,我只能明说,我要打劫了。”管辖者开玩笑似的说,“要货,还是要命?”   “……”   是现在吗?铃问着自己。如果再抓不到破绽,就只能强行反打,可是……远处的西恩也只是架着弩,没有发出任何信号,西恩不敢轻举妄动,那就代表,还不是时候。   可铃明白,已经等不了了。   “你应该明白的吧。”管辖者的语气忽然冰冷,“现在,我要杀你,只需要一瞬间。”   然而,几乎是同时——   “——我也是哦。”   另一个少女的声音,出现在管辖者的背后。   「利爪」倒吸一口凉气,注意力完全被铃吸引的他,这才发现,另一位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背后。   微风吹过,利爪眼角的余光里,雪白色的发丝轻轻摇曳。   管辖者利爪的脑海里,像是点燃了一枚炮仗,在他的思绪深处嗡嗡作响,最后的余烬凝聚成一个词汇,那是,背后那位少女的名号。   「修女」。   弑圣的修女,安·凯尔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利爪没有想到,黄雀不仅和蝉是一伙的,她还把蝉绑在鱼钩上钓着螳螂。   “是你?!”利爪没有给对方准备更多的机会,下意识间回身反击,一发手刀精准而阴狠地横砍而来,正中安君脖颈。   可安君没有动。   “利爪先生,刚刚你说,铃没有立马反击是聪明的选择。可现在看来,你似乎并不比铃聪明呢。”   “……我可没有蠢到去赌你治疗术的效果。”利爪冷冷地说,“铃已经无所谓了,至于你……呵呵,「掠夺之獠牙」曾对我说,不要打你的主意,你比我强……可事实真的如此么?还是说,这只是那家伙盲目的自信?我很好奇呢,所以……就让我来试试看吧。”   利爪全身魔力暴起,双手化刀,向安君斩去。   由于利爪与铃之间实力相差过大,因此利爪并不急着去注意铃的动向,他见过安君的治疗术,他不觉得自己能在安君的治疗术中威胁到铃的生命。   在利爪所能得知的情报中,安君的治疗术治得好任何伤势,而安君最大的弱势项,除了力量和敏捷,就是物理防御力。在低敏捷但高威胁的目标反应过来之前将其秒杀,当然是一件正确的选择,只是……   “所以,你就蠢到要来赌我的防御力?”   没有人告诉他,安君的物理防御力到底有多少。   砰!   仿佛纸片击砍钢铁。   从离开莱茵城的那天起,就几乎没什么人能够了解安君真正的实力。就算有,也完全不会向任何人透露相关的情报。   弥音和她手下的暗协帮忙保密。狼痕不见踪迹,更不会将情报外露。至于靡菲斯特,更是早已在时间的涡流中与世隔绝。   再加上暗协、威廉、卡洛斯三方的情报干涉,安君的实力情报已成为这世间的绝密——而对于安君来说,只要自己的情报没有泄露,那就已经是最大的优势了。   “什么……?”   “有情报优势,就是好呀。”安君淡淡微笑,没有动作。“之前因为情报不足,吃了不少亏……不过现在,我们的立场该换一换了。”   轰!   黑雾爆开,刹那间,利爪飞跃而起,在空中挪腾数圈,又重重摔在了一旁。   “唔呃!”利爪发现,自己的身体忽然失去了力气,他挣扎着站起,嘴角止不住地流下鲜血。“什么东西……!只是稍微触碰了一点,竟有如此伤害……!”   “如果你刚刚拿铃做要挟,也许会晚一点受伤……不过那样的话,你就不只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安君牵着铃的手,缓缓向利爪走来,“要想杀人越货,就要有被人反杀的觉悟,如果明白这一点的话,就赶紧逃吧……别再让我看到你。”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利爪吐出嘴中鲜血,“我明明,看到你向原初教会走去了……而且还和主教打了一架,那个安·凯尔拉肯定不会是你的分身才对!”   “我啊,来这里等你很久了。”安君说,“而且,你猜猜看,到底哪一边……才是我的真身?”   “什么……”   “我就猜到会有管辖者下场。”安君说,“我一直不出现,就是为了等你出来,不过你也太能躲了吧,直到现在才出现……不过,我等得这么辛苦,总算是有了回报。”   “果然是……钓鱼么?”利爪自嘲般笑了笑,“观察你这么久,没想到你还是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啊,梅林和卡加尔都是有无视防御的能力的,他们的表现不能用作参考哦?”安君大抵想到了利爪获取情报的方式,“嗯……因为我在他们面前受过重伤,所以才让你有了这些想法……不过现在,你可以明白真相了——”   嗡——   天色忽然昏暗。   利爪抬头望去,漆黑的雾气盘旋于天空。   “这是……这是什么?!”   “先说好,在两米之外,我可没法控制这些侵蚀的流动方向……所以,现在就算我想手下留情也做不到了哦。”安君说,“现在……你再飞一次试试看?”   “唔……!”   黑色的雾气缓缓降落,仿佛死神的裙摆,铺天盖地。   无处可逃。   那一刻,安君冰冷的声音,比一切利刃更加锐利,径直贯穿了利爪的灵魂。   “那么现在,恐惧吧。”   “啊……啊啊啊!!”   …………   ……   原初教会,图书馆。   “也就是说,你在你妹妹的影子里,放了一个分身。”卡洛斯缓缓说着,喝了口茶水,“怪不得,你并不着急。”   “但愿能和铃的「影纵」混在一起,这样如果不是特地去查,应该不会被查到的吧。”安君说,“真是累呀……现在30%的灵魂都放在外面,又要陪着爱丽丝,又要跟着铃,还要和卡洛斯大人在这里聊天……我的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   “那就休息会。我也累了。”卡洛斯轻叹一声,“这才是你不给库尔身边的人偶分配灵魂的原因么?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可以在魔导人偶里分配灵魂。”   “嗯,除了您,凯撒帝国应该没其他人知道我的这个技能。”安君说,“哦,好像除了您的某位使徒?不过,他被一锅敲晕,应该不清楚技能的机制吧。”   “不怕我泄露?”   “您不会的。”安君说,“至少现在,我们还算队友。等我拿到更多的神谕之后,这个分身技能的情报,也就无所谓泄不泄露了。”   “呵呵……队友。这个词,不好。”卡洛斯说,“你明明也在试探着你那些兽国的队友,不是么?”   “……您想多了。”   “因为,凯撒帝国无人理解这个技能,所以,倘若你分身的情报提前泄露,那就代表……在兽国,有人背叛了你。”卡洛斯不留情面地说,“告诉他人你相信他们,又在背地里试探他们,总是怀疑他人……这个习惯,不好。”   “……您想太多了啦。不过……”安君略一犹豫,“有些人,我是真心信任的,自然也有些人,我不得不去试探呢……”   卡洛斯笑了,笑得很隐约。安君很少见到他笑。   “呵呵……在凯撒的故事书中,大概只有违禁药的贩子头目,才会有这种想法吧。作为修女,不太合适。”   “……”   “所以,安·凯尔拉啊,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这么评价过你——”卡洛斯缓缓地说,“你这家伙,应该很适合去……犯罪。”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二十一章:重燃   城西。   在经历巨大的恐惧之后,利爪理智崩溃,顿时不省人事。   “怎么处理?”西恩走过来,检查着利爪的呼吸和脉搏。“……还没断气。这家伙很危险,就连监狱也无法收容,安,要不我们把他……”   “西恩,铃还在这里。”安君打断了西恩的话,“而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忍了?”   “难道我们要放他走?!”   “他的灵魂已经受损,修为大减,估计今后也没办法恢复了……就这样吧。”安君说,“而且,我需要一个话事人。”   “什么?”   “必须有人回到暗协,然后承认,安·凯尔拉是个惹不起的家伙,最好,是个有名望的管辖者。”安君说,“我是用精神系侵蚀攻击他的,估计今后都会对我们留下心理阴影,也不会再来作恶了。而且,我已经委托一位很厉害的先生去传唤军队,不出三日,他们就会被抓进特殊监狱的吧……不,在那之前,他就会因无法在暗协继续生存,而主动投案自首了吧。”   以暗协的竞争氛围来看,若要继续留在世间,修为受损的利爪也许会活得比死更痛苦,所以,监狱对他而言也许是一个最好的归宿。   能正常升上A级和管辖者的,手里多少都有几条人命,就算是手下的低阶暗杀者,多少也都有点犯罪前科。让他们进监狱蹲一辈子,并不算冤枉。   “……我明白了。”   安君又转过头看向铃:“铃,新武器用得还顺手吗?”   “嗯,很好,谢谢安姐。”铃笑着抱住安君的手臂,“虽然我不太懂,但这应该是个很贵的东西吧!安姐你对我真好……不过,你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呀?而且这个东西应该很难找到的吧?”   “不是‘很难’或者‘很贵’就能描述的哦?”安君说,“这把枪是无价之宝,此世间应该仅此一把。所以,你一定要爱护好它,不要让他落入坏人的手中,明白了吗?”   “嗯!”   “当然是很珍贵的武器啊。”一旁的墙根处,老人缓缓坐下,颓靡地叹了口气。“呵……永恒不变的深寒,转瞬即逝的命运……这技能名字真不错,真的……很适合我们。”   “库尔先生,辛苦了。”安君走上前,为库尔治好伤势,“之后,我会让拜斯尼斯先生为您支付应得的报酬。”   “……女娃子哟,恁不明白。”库尔的声音发颤,“这把枪啊……是小小安用生命换来的。什么报酬,恁根本……什么也不明白……!”   “西恩,带着铃先回去。”安君说,“这里交给我。”   “安……之后,你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我会的。”等到二人离开之后,安君走到库尔身边,缓缓坐下,“辛苦你了。但你要明白,小小安,只是一个魔导人偶。”   “为什么……就连恁也这么觉得?!”库尔悲愤,却没办法对长着同一副面孔的安君发怒,“是,她只是你创造的一个人偶,但是,她是活生生的人啊!至少在最后,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啊!”   “库尔先生,我只想问你,对你来说,小小安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每次看着她,我就想起了我的女儿……我知道啊,我不配,但是,我也是把小小安当作女儿来看待的……!”   “哪怕,她终究只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安君说,“哪怕她和故事书里的角色没有区别,哪怕她只存在于你的幻想,你,也依然会这么想吗?”   “但恁不会懂。如果恁真的懂,那就不会埋伏这么久还不肯出来帮忙!”库尔捧着那件衣服,然后站起,似乎不愿和安君交谈过多,“恁不会懂啊!小小安只有一个,恁再也没有第二个小小安了,明白吗?!”   “……”   库尔不再理会安君,而是缓缓走向铁匠铺,由于之前的战斗,小巷已经坍塌得差不多了,但所幸,铁匠铺虽有破损,但还算完整。   打开门,屋子里灰尘漫天,炉火只剩余烬,像极了库尔人生中最后的光。   然后余烬熄灭,魔晶燃料燃烧得很充分,几乎没有残灰。   库尔没有管它。炉火陪伴库尔走过一辈子,锻造着他那遥不可及的梦想。可如今梦想已实现在眼前,心却已只剩死灰。   梦想实现了,现在,他是亲手调整过传说级装备的铁匠了。沐月寒霜在他特性的影响之下,稳定性变得比低阶魔晶造物还要优良得多,也因此,铃·凯尔拉能在瞬间将晶石化为神兵。   是啊,梦想实现了。   可他忽然发现,他没有能够分享这一刻心情的人。使用者铃·凯尔拉不能,委托人安·凯尔拉更不能。   明明实现了梦想,却无人在旁,这样的孤独,比无法实现梦想更让他悔恨。   后来他才明白,原来,那不是他真正的梦想。他坐在落灰的板凳上,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是模糊的回忆,然后回忆渐渐变想象。想象中,炉火旺盛,暖色的光芒前,库尔拿着铁锤,锻造着谁也造不出的优质兵器,然后妻子在另一间屋子里织着过冬的毛衣,女儿和小小安在打铁屋内,好奇地学着库尔打铁,然后库尔会说,这里很危险,不要靠近。   恍惚间,火焰的光芒仿佛化为真实,温暖了库尔的身体。十一月的空气冰凉,可在打铁房里,一切都不再冰冷。   家人聚在一起,不再惧怕屋外的严寒,也许,这就是家了。   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现,可在那一刻,光芒,忽然穿过泪水钻入库尔的双眸。   炉火燃得正旺。   娇小的女孩往炉子里倒入魔晶燃料,然后拉起鼓风机,顿时,整个屋子里亮了起来。   “冷吗?”女孩说,“提议,那件衣服并不适合你。如果冷,可以来这里取暖。”   “啊……”   光芒之中,女孩身着连衣裙,被炉火照亮了轮廓。   库尔记得那件衣服。那是甘姆伯尔为女孩买的。那一天,女孩就是穿着这件衣服,跟着库尔走出了商场,对繁华没有任何留恋。   “怎么了吗?”   “你……你是……”库尔愣住了,他看到,那女孩的发尾,有一丝微卷,他记得,这是那一天,库尔和商队一起为女孩做的发型。“不,这不可能……!安·凯尔拉,请不要再骗我了!”   “你是在找本体么?”女孩指向门外,“她在那。”   门口,安君缓缓探出头来。   “库尔先生,您可能记错了一件事。”   “什么……”   “您说的没错,我的确制造不出第二个小小安了。当然我也的确提前埋伏在这附近,只是……”安君微笑着说,“我可没说,我不肯出来帮忙呀。”   “不对……你,你是在骗我的吧!”   “如果只是普通的失魂人偶,或者,如果这只人偶离我太远,那么她真的会就此烟消云散。”安君微笑道,“不过刚好,我啊,刚刚就在旁边——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让铃跑到这儿来的?”   安君的分魂人偶,藏在了铃的影子中。   “这……你明明……”   “您想说,我明明不在乎人偶的死活,对么?但是,您可能忘记了,她不一样。也许您不知道的是,我在制造这只人偶时,给她的最后一个指令,是在提醒您我要离开之后,自行销毁。”   “等等……!”   “是的,这个指令的发出时间,是「十天前」。”安君说,“可是,她并没有自行销毁,不是吗?”   “啊……”   “她违抗了我的指令……不,或者说,从我离开的那天起,她就已经超越了正常的失魂人偶。毕竟,我的失魂人偶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工作,扫地倒水什么的还好说,但是帮你们赚钱赌博什么的……抱歉,就连我自己也做不到呢。”安君苦笑道,“在那之后,我一直都在关注她的状态,直到今天。如今我还是没法明白,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异常,也许……是因为您吧,库尔先生,您对她的关照,让她产生了自己的灵气。”   如同传说一般。若人们对一个物品关爱有加,那这个物品便会产生灵气报答他们。   “我、我不理解……!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这一点我很明白的啊!”   “可她不是人类。”安君说,“她占用了我1%的灵魂,同时,产生了她自己的「意识」。而我的分魂人偶,会在销毁后自行将灵魂「回收」。”   “回收……也就是说,她,她——”   “真巧,在不远处的我,正好能接她一下。”安君说,“不过我也没有把她吸收进本体,而是顺手给她挪到了另一具失魂人偶中——喏,她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库尔看着小小安,后者淡淡地笑了。她不再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小小安……”   “毕竟这个小小安的意识是独立的嘛,就算能够回收,这份独立的意识也无法与我相融。所以,我也不想回收一个不属于我的灵魂。”安君笑道,“索性,就让她独立出去了。不过,随着她的成长,她会逐渐脱离我的灵魂,到时候,她就会成为真正的小小安了。”   “你……真的没有骗我……?”   “您觉得,我真的有创造意识的能力嘛?”安君坚定地说,“我并没有给她分配灵魂,虽然占用,但我并却不能与她完全意识共通。所以……相信我,不,是相信您自己吧,这是——您亲手创造的奇迹。”   “……”   “她才是,您锻造出的「传说」啊。”   库尔先是愣了半天,然后掩面而泣,再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   “库尔先生,原谅我之前说那种话……但我,只是害怕您会让小小安再次陷入悲剧。”安君说,“以后,我会越发无法保护她,到那时,还请您不要忘记您今天说过的话。”   “小小安……小小安……!”   安君缓缓后退,然后离开了房间。昏暗的打铁房内,炉火旺盛,照亮了两个不再孤独的人。   永恒不变的深寒,转瞬即逝的命运。这两个技能的名字,仿佛讽刺着他们的人生。可这一刻,深寒不再永恒,命运不再转瞬即逝,库尔用自己的信念,打造出了真正的传说。   “库尔。”小小安坐在了库尔身旁,炉火温暖,像极了她的余生。“该打铁了。今后,我们会有很多订单……总要先做几件样品才好。另外……”   房间曾一度昏暗无光,那个陪伴库尔一生的炉火,重新燃起了希望。   “小小安……”   小小安望着库尔,莞尔一笑。那是她在重生前最后学到的表情。   “谢谢你。我回来了。”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二十二章:勇者归来   全身的疼痛渐渐把黑·黛芙妮从梦中唤醒。床上,黑·黛芙妮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在一间雪白的房间内,窗外阳光昏暗,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   昏迷前的记忆已经模糊。她只记得,自己在和薇恩调查梅林的行踪时,受到了杨·凯撒的伏击,在那之后,黑就再也记不清任何事情了。   “我……”   “别给我乱动啊。”一旁不耐烦的少年声音传来,“你在教会,没大事,好好歇着,恢复好就赶紧滚。”   “呀?!”虽然被要求别乱动,但黑还是被那声音吓了一跳,一个哆嗦,刺激到全身伤口,顿时疼得直打颤,“唔……!”   “X的,都让你别乱动了。”那说话毫无遮拦的少年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抓起一瓶药剂就往黑的嘴边送,“烦,这下伤口又得裂,赶紧给我喝了。”   黑会怕成这样,倒也不能怪她。毕竟在她面前的,是一名面目凶恶的少年——而黑对他印象很深刻。   “唔……唔。”因为手臂使不上力,所以黑也没力气反抗,所幸那药剂的味道和外貌都只是正常的治疗药水,只是味道略浓烈,但效果也比普通药剂更好,喝下没几秒,黑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缓缓恢复了行动能力。“噗哈……肖、肖特·凯撒?你怎么在这里?!”   在黑面前的,竟正是七勇者之一,弓兵肖特·凯撒。   “还好意思问,昨晚是老子把你扛过来的。”肖特一声咋舌,“没搞清楚那家伙的谋划和实力就敢乱搞,真是够不自量力的。”   肖特简单说明了昨夜发生的事。在掩护薇恩撤退之后,肖特也在简、杨姐弟的面前撤离。简并没有和肖特死斗的打算,双方索性都没有对彼此过多刁难。   在那之后,薇恩前往原初教会传达情报,而肖特则带着已经昏迷的黑·黛芙妮来到了圣布里厄城垂直教会。   “那女的很谨慎。”肖特思索道,“倘若同时对上他们两个,那就算是我也未必能走得了……不过看样子,那个简·凯撒并没有认真办事的想法。虽然表面上忠实地跟着梅林,但实际上想的全都是自己,就算碰上重伤的我也还是让我跑了……一队那边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和谐啊。”   “那个……”   “哦,我只是在自言自语。”肖特说着,从桌上端来一碗盖着的粥,不知为何,粥还冒着热气,就像刚做出来一样。“你已经睡了一天了,吃点东西。今天是礼拜日,修女们没空管你,我就从街上随便买了点。”   “你……守了我一天……?”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为什么忽然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之前可是……”   “那就是一场比赛罢了,算得了什么。”肖特满不在乎地把粥放到黑的床头柜上,“输了,就输了吧。日子还得过。”   虽然肖特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被赶出家族,被梅林从学院逼退,被他人抢走神谕名额……这些愤恨,这些耻辱,只有赢到最后才能化解。   如今止步十六强,耻辱依旧,悔恨依旧,又怎能说放下就放下。   只是肖特没有选择把这份恼怒发泄在赛场之下的无关人身上罢了。   “……你,比想象中温柔一点。”   “哈?白痴吗?”肖特不屑地冷哼一声,“有力气说话还不如多吃点东西,赶紧恢复好赶紧滚,这个床位是我预定的,老子都在这躺了一个月了,少在这占着位置。”   “呜……!我收回我的话,你果然还是个坏家伙。”   “切,蠢货。”肖特刚想说些什么,眼神里忽然闪过一道微光,他瞥向窗外,沉默了些许。   楼下,数十个提着武器之人,缓缓围住了教会。   “怎么了……?”黑发现了对方的异常,“你的表情忽然变得好可怕……”   “闭嘴,躺好。”肖特一声咋舌,“我记得那个杨说过,你这家伙,是有北境的血统对么?”   “诶?怎么突然问这个……我不知道啊。我从小就是在森特托姆长大的……”   “那……你那面盾又是怎么回事?那是诅咒兵装吧?”肖特原本想问关于黑狂暴状态的事,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你能用诅咒兵装?”   “我……那个盾,是父亲传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用……可惜已经碎掉了。”   “……别可惜了,碎掉就碎掉,怀璧其罪懂不懂啊,废物就好好当一个废物,别整天想着翻身。”肖特低声骂着,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你有想法的家伙,可能不止杨·凯撒一个啊。”   “什么……等等,难道——”黑这才明白肖特在说什么,“不……这里可是城市!他们怎么敢……”   “还有那群人不敢做的么?”肖特冷哼一声,“在城中光明正大犯罪,再抹除一切证据,然后在审判官面前颠倒黑白……这可是那群家伙的拿手好戏。”   “可恶……我没有装备,肖特,你帮我找找有什么能做兵器的……”   “废物就给我好好躺着!”肖特低吼,旋即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重,便一声叹气,压低嗓音。“躲起来,别帮倒忙。”   黑看着肖特身上的绷带,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担忧:“你……小心。”   先前安君为肖特疗伤时特意没有完全治好,如今的肖特也仍带着伤,那身绷带让黑感到很不安。   “……呵。”   肖特笑了,像是在嘲讽黑的无知,他轻蔑地瞥了黑一眼,然后一瘸一拐地推开门,只留下一句:   “你以为老子是谁?”   ……   五分钟后,圣布里厄城,城东。   焦烟的气味传来,不详的预感从鼻尖蔓延到脑海。薇恩、薇娅停下脚步,然后拔出了武器。   “……有魔力波动。”薇娅说,“有人在……战斗?在城市里战斗?”   “是垂直教会方向。”薇恩接话,“不好……小黑有危险。”   由于先前杨·凯撒的袭击,森特托姆队内的盾牌使黑·黛芙妮受到重伤,被送到了圣布里厄城垂直教会接受治疗,如今击败凯撒一队,为防万一,薇恩姐妹决定和安君等人暂时分离,先一步来到圣布里厄城接手黑·黛芙妮。   可薇恩没想到,那个“万一”,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二人加快脚步,不顾城中禁令发动了强化魔法,几步爬上楼顶,从上空越过了凑热闹的人群。   可预想中的轰鸣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薇恩暗道一声不好,也许,自己已经来晚了。   视线所及之处,几个不知生死的人倒在地上,已然不省人事。   越向前看,躺在地上的人就越多,如同用密度指引方向的标记线。在那座教会的门口台阶处,是这条线路的尽头,那是由一堆七上八下的昏死者组成的包围圈。   焦烟弥漫,而包围早已静默,在那圈子的正中央,只有一人清醒地坐在高处,嘴中叼着一根逐渐燃尽的烟。   原来战斗,在开始后的几秒内就已经结束了。   ……   圣布里厄垂直教会。   凌乱的灰发略遮住那少年的眉眼,少年没有看那地上那群昏死者,也没有看远处那群旁观者,只是静静地望着天空,吐出最后一口烟云。   烟色缭绕,在少年本就阴沉暗淡的五官前更加朦胧。太阳渐落,夕阳勉强穿过厚重的暮云,在少年脸上晕染一层隐约的光。   少年若有所思,昏沉的目光没能被残阳照亮。旁观者窃窃私语,有几个经常光顾各大场馆的路人认出了那少年,念叨出少年的名字,可少年仍不发一言,连眼神都未有些许动荡。   “叛逆的亲王之子,「勇者」,肖特·凯撒。”   当最后一缕残烟消散,三名不速之客忽然冲了过来,站到那肖特面前。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肖特把烟掐灭。   “关你屁事。”   “我有权介入任何意外事件。”说话的是一位俊俏年轻的男人,那青年这样说着,拔出了腰间长剑,“如果我没记错,凯撒帝国是不允许街头打斗的,你在这里已经严重危害了公众秩序,我要请你去一趟宪兵队。”   “你是宪兵队的?”肖特瞥了一眼那人,“没证件,也没标识……那就少管闲事。”   “证件?那,这个如何?”领头的黑发青年从怀中取出一块勋章,“虽然不想用它……但这是十字星殿授权的勇者勋章,是「勇者」的身份证明,在凯撒帝国,我拥有等同于宪兵队督察的权力。现在,我以「勇者」之名,请你接受宪兵队调查!”   “……勇者?”肖特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人,那男人衣着质朴,像公会里随处可见的冒险者,甚至在装备上还逊色不少,全身上下,只有一把剑勉强算得上宝物。可即使这样,那一身正气仍掩盖了他服饰上的简陋。“持剑的勇者……难不成,你是诺亚?”   “正是在下。”诺亚说,“我回来了。如果你明白的话,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而未等肖特做些什么,周围那群原本不敢靠近的路人却一下子围了上来。   “诺亚?!您是诺亚?!”人群纷扰嘈杂,“您就是传说中的第一勇者吗?!”   “大家别过来!这里很危险!”诺亚一直不愿拿出勋章,就是不想面对这种情况,“蒂娜!帮我展开结界。”   “好嘞。”   随着身后少女一阵咏唱,一圈柔和的青色的气流展开,将围观的众人缓缓推了回去。   “勇者大人!请问您为何在凯撒帝国消失了那么多年?!”一个拿着记事本和钢笔的女人高声喊着。看她的模样似乎是某位报社的记者。“等、等等!请问西域荒漠的破军级灾害是您讨伐的吗?!还有弗拉沃尔城的战乱,兽人之国的战争……威廉王子说这些都是您解决的,是真的吗?!请您谈谈看法吧?”   “真是受欢迎啊,诺亚。”女骑士珂洛丽丝说,“怪不得你不愿意回凯撒。”   “别调侃我了。蒂娜,珂洛丽丝,你们保护好群众,我去和那人谈谈——”   “呵呵呵呵……”   冷笑声打断了诺亚的指挥。   “……你想做什么?”   “诺亚?你,是诺亚?”肖特笑着,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你知道你的故事在这个国家多出名么?那个带走十字星殿新秀,和美女骑士一起四处行侠仗义的……诺亚?”   “……如果你对我的行为感到不满,大可投诉到十字星殿。而现在,我必须带你去接受调查……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不排除会用强硬手段。”   “不……不。不用你来这里装圣人。勇者又算什么,同样是世间的一块垃圾罢了。”   肖特的笑声愈发狂妄,全身魔力暴涨,一股灰色的高密度魔息扭曲了光线,在他周身凝聚成壳状屏障,随着魔力愈发凝聚,球面逐渐浑浊,旋即如机械展开,数枚半透明管状物从壳体钻出,大量紫黑色魔力凝聚,蓄势待发。   “你……!”   “想让我去宪兵队?简直不要笑死人……宪兵队都是些什么畜生,要来早就来了,难道他们还没那几个记者跑得快?”肖特的语气愈发冰冷,“还是说,你们……和他们是一伙的?”   “……蒂娜,珂洛丽丝,战斗准备!”   “你这个全世界到处跑的家伙,肯定不知道和平国度的办事方法吧……哈。”肖特冷笑,“不过我有点好奇,明明勇者诺亚被传说级的幸运加护着,可你却穿着一身垃圾装备……虽然勇者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是,倘若有胆敢冒充勇者之人……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吧。”   “守护序列,第三阶,「庇护盾」!”   珂洛丽丝一声咏唱,架盾上前,一面金色屏障展开。   几乎是同时,一枚黑紫色炮弹从「战车」中爆射而出,炮弹还未接触屏障,后者便已然破碎,根本没能阻挡分毫。   「幽冥箭」虽也是三阶魔法,可在「塔罗·战车」的加持之下,带着伤的肖特也仍能让「幽冥箭」发挥出逼近四阶单体魔法的威力。   轰!   珂洛丽丝强行用盾牌挡下一击,却也被震退数步。旋即又是数道幽冥箭追击,那珂洛丽丝尽数接下,只是幽冥箭威力实在巨大,连击之中珂洛丽丝一个踉跄失去平衡,顿时被击飞二十米有余。   “珂洛丽丝!”   “我没事!”第一轮幽冥箭齐射结束,珂洛丽丝身上金光闪烁,一部分凝聚在自己身上,另一部分输入到诺亚体内,那是某种防护类祝福。“趁现在!”   在经过数月苦修之后,诺亚一行人早已不是一只帝蛛就能轻易灭队的水平。楼上黑·黛芙妮看着众人,惊叹着珂洛丽丝那强悍的守护能力,哪怕是用着诅咒兵装,开满防护魔法,黑也自知无法接下那肖特一击,可那珂洛丽丝却做到了。   “加护之风!”   此时蒂娜也已咏唱结束,一道青色魔力流涌入诺亚体内,双重祝福之下,诺亚全身气势暴涨,旋即拔剑一跃而起。   肖特预留了一颗幽冥箭,转而射向诺亚,可在同一瞬间,诺亚一剑横扫,竟在空中将幽冥箭一分为二。   肖特略一惊讶:“竟然……正面接下幽冥箭?”   第二剑,自下而上,一击纵斩。   这一刻,肖特终于承认了那人的身份。诺亚没说谎,他正是勇者的领袖,诺亚。   那是只有勇者才能使用的武技,「圣剑技·十字星斩」。   剑光切过,「战车」瞬间一分为二。   “那可是……铃拼了命才打破的「战车」啊……”黑不禁惊叹出声,“这就是……勇者吗?”   “结束了!”壳状「战车」破碎,诺亚提剑直指肖特咽喉,“我并不想伤人,但我不知你是善是恶,所以请收手吧!”   “呵……你是今天才到凯撒帝国的是么?看来你,对我一无所知啊。”   话音未落,原本破碎的「战车」轰然炸裂,诺亚躲闪不及,用身体硬抗下那一击爆裂,被硬生生震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诺亚这才明白,眼前那壳状的「战车」,还隐藏着第二阶段。   如同破壳而出的凤凰,一股煞气笼罩诺亚心头,诺亚抬头一望,只看到空中,数十根半透明的巨大炮管自下而上,全部瞄准诺亚一人。   “……!”   那是在击破肖特的第一层「战车」之后,才能看到的「战车」的真正模样。   “哈……要来试试吗?”肖特在笑,与勇者之间的战斗让他有些兴奋,“有胆子的话就来吧……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炮弹更快……!”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二十三章:小小安(上)   原初教会,图书馆。   “计划进展,开始汇报。”   纯白色的空间内,四个白发的女孩围桌而坐。她们在外貌上完全一致,唯有其中一位在神情上略有差别。   这四人,正是安君和他的三个失魂人偶。   “清理「月组」门户已经完成。”失魂人偶机械地说,“利用情报差距,将北境玄铁外送,以传说级兵器和库尔作为诱饵,成功引来「爪组」管辖者及其党羽。爪组计划败露的消息已经传入暗协内部,等待计划的下一步进行。”   “很好。”安君说,“那么提问,这次计划的意义是什么呢?请小小安三号机回答。”   安君右侧的失魂人偶接话道:“十日前,本体在确认拜斯尼斯的异常扩张之后,确信了「月组」出现内部混乱。经过此次试探,确定本体情报未发生泄露,因此叛徒并非「月组」核心成员,由此可以认定兽人之国处并无意外状况发生。”   “呼,我的朋友们没有出事就太好了。”   “那么,计划汇报继续。”安君左侧的失魂人偶说,“本次行动彻底击垮了「爪组」。短时间内,「月组」内部会较为稳定,暗协总部也会借此事加强对月组的保护,并强化暗协内部管理。下一步,本体应该掌控住爪组的残余势力,爪组似乎在凯撒帝国留有自己的势力与情报网络,值得利用。”   “哎呀,这不就搞得和抢劫一样了嘛。”安君轻轻捂脸,像一位羞涩的少女,“这多不好意思。小小安二号机,换个说法。”   “……下一步,本体应该向暗协高层申请对情报网的暂时性接替管理,以保障暗协的平稳运行,辅助优化工作交接流程,为下一任爪组管辖者的良性交接做保障,为暗协的发展增添一份微薄的贡献。”   “说的好。到时候申请书就这么写。”   “报告本体。”桌子的对面,第四个女孩取出一张信纸,“申请信已经完成。等待暗协信使传达。”   “你做得好,小小安四号机,你做得好呀。”安君鼓励道,“恭喜你,都学会抢答了。”   “汇报继续。”左侧,小小安二号机说,“这次任务的完成,得益于梅林和红衣主教卡加尔的袭击。由于他们的出现,使得本体的位置信息得以发送给爪组,让爪组管辖者产生了‘最佳出手时机’的判断。借此,可以推算出爪组大概的情报网络范围及其情报渗透能力。”   “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明确啦。”安君说,“不过……关键问题在于,梅林和卡加尔之间,以及,梅林和暗协之间的关系。”   随着安君发言,小小安四号机拿着笔在纸上画了些图案,那是一些圈和连接线,每个圈内都写着一个人名,多个小圈被一个虚线大圈包裹,最后构筑成一张由各方人物组成的势力关系网。   其中,冯·梅林·凯撒被放在了最中间。   “那么,是否可以证明梅林与暗协之间有联系?”小小安四号机说,“如果有嫌疑,那么建议本体与梅林进行接触。”   “唔……确实没证据呢。不过……”安君略一思索,“你说得对。我知道怎么做了。”   就在这时,白色的房间忽然裂出一道缝隙,一双衰老的眸子冷冷地望了进来。   “玩够了没。”老者说,“你已经在这里自言自语半个小时了。自己和自己说话很有趣么?别浪费我的魔力啊。”   “啊……卡洛斯大人。”安君赔笑道,“耽误您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我一会儿就会回去了。”   “……不过我有个疑惑,你究竟是在做什么?”卡洛斯问,“这些,只是你的魔导人偶吧。”   “是的……我没有给她们分配灵魂,但都让她们发动了「悲剧日记」的效果,现在让她们各自占用我1%的灵魂——我想尝试一下,复刻小小安。”   “结果?”   “大失败呢。”虽然是失败,但安君却仍笑着,似乎并不在意结果。“小小安,果然只有一个啊。”   “你却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应该说,是放心吧。”安君说,“我不相信奇迹。可凭空产生灵魂什么的,确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也是一件……让我心神不安的事。所以,我想着复刻一下试试看……但如我所料,我无法创造另一个「小小安」——那就代表,小小安有诞生的可能,但,并不是「失魂人偶」所能自然而然产出的东西。”   “……你是说,有什么东西促成了小小安的出现?”卡洛斯说,“你在寻找。倘若,真的有能凭空产生灵魂的东西……那,很危险。”   “嘛,我倒是觉得会变得很轻松吧,毕竟,比起占用我灵魂才能有效进行分析处理的失魂人偶,果然还是那种——即使不依赖本体也能进行独立思考的、真正的个体,能够帮我做更多的事情。”安君说,“「拟魂人偶」——我想这么称呼她。用某种媒介,产生出全新灵魂的人偶。”   “言简意赅的名字。”卡洛斯说,“这就是你自言自语半个小时的唯一成果?只有一个名字?”   “很可惜我还没能找到那个媒介。”安君苦笑,指着那些人偶说,“不过,我也不是在自言自语啦……我是在「训练」她们。即使没有灵魂分配,这些失魂人偶也仍能调用我的记忆来进行思考,甚至还可以通过吸收更多信息来形成新的思考……这就是所谓的机器学习吧?”   “我听不懂。但我只清楚,失魂人偶,和普通的格雷姆、魔导人偶之类的不太一样。”   “给您介绍一下,小小安二、三、四号机,分别担任了数据预处理、信息分析与最终资料整合的功能,或者也可以简称为输入、分析和输出。经过半个小时的训练,她们现在已经能够进行联合处理,可以辅助我进行一些复杂事件的分析和判断,甚至还可以指挥其他失魂人偶行动。”安君说,“而且,即使不占用我的灵魂也仍能实现大部分功能,哎呀,这下子忽然就感觉,以后的生活会变得很轻松了呢。”   “……所以?它们能帮你战胜卡加尔?”   “并不能。但是嘛,她们可以帮我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等以后进了学院,也可以帮我写作业。”安君神色悠闲地说,“更关键的是,她们可以帮我快速做出选择,比如今晚给铃什么饭……简直是选择困难症患者的福音呀。”   “那有什么用。现在的你,应该把重点放在主教卡加尔的身上,你这群用来偷懒的玩具就算再多,也不能为你提高分毫胜算。”卡洛斯从空间缝隙中走进,掏出一沓档案纸扔到了安君面前,“我已经看不下去了,你这慵懒的门徒,实在有辱我卡洛斯的名号。这些是能收集到的关于卡加尔的情报,不多,你自己看着办吧。”   “喔,谢谢卡洛斯大人。”安君拿起资料,分发给三个失魂人偶,“小小安工作室,开工咯——”   虽然卡洛斯嘴上说资料不多,但这二十多页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实在是让人望而却步,所幸四人同时读取信息,倒也不算太慢。   只是,还未读到最关键的部分,小小安四号机就已经提出了异常。她捻起一页资料,指着其中一段文字,那上面,写着卡加尔的名字。   按常理来讲,名字大概是这其中最没有意义的情报,可看到卡加尔真名的安君,却愣住了几秒才做出反应。   “哎?卡加尔……卡加尔·森兰……?”   森兰氏族。   安君在思索。(倘若我没有记错,森兰氏是……)   森兰氏,正是森特托姆王室的家族姓氏。也是安君在这个世界的母亲——丽娜·凯尔拉的原姓氏。   察觉到安君异样的卡洛斯插话道:“森特托姆作为凯撒的附属邻国,其王族移居到凯撒帝国并为帝国或教会效忠,很正常。顺便说一句……冯·梅林·凯撒,和他的妹妹冯·芙蕾雅·凯撒——他们的原姓氏,也是森兰。只不过……全森兰氏的强者,就算再强,总归还是要为凯撒服务的。”   “……!”安君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有一架铜钟在他脑海中嗡鸣,这一刻,无数谜团顿时涌入思绪,也有无数新生的线索在那些谜团中翻涌奔腾。“怪不得……怪不得父亲和母亲,还有克拉尔国王他们才会选择那样做……”   “嗯?你说什么?”   “不……抱歉,我在自言自语。”安君把卡洛斯的疑惑搪塞过去,现在看来,卡洛斯并不知道安君与森兰氏的关系,这是一个好兆头,至少,安君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是完全透明的,就算情报能力强如卡洛斯,也还是有他不知道的事情,而唯独这件事,安君说什么也不想让更多人知情。“森兰氏……竟然有这么多厉害的人啊,一代人里出了……呃,两名勇者。”   其实是三名。若把奥·凯尔拉当成入赘,可能还得再加一名。   安君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一共七名勇者,森兰氏一个家族就能生出来三个,甚至还能再培养出一个红衣主教……安君见过许多奇迹,但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现象,颠覆了安君的认知。   也有可能,并非是奇迹。   (用概率来解释,太牵强了,可如果不是奇迹的话……)   想到这,安君忽然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二十四章:小小安(下)   “看来你对森兰的血统知之甚少。”卡洛斯说,“作为最大公国的王族,若无一技之长,怎可安然稳坐王位。我向来不喜欢血统优劣之流的论调,但我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坐在世界之巅的凯撒家族的血统,在森兰家族面前,也与普通人无异。”   卡洛斯看到安君陷入沉思没作反应,又接着说:“在凯撒帝国开疆扩土的历史中,森兰王一直作为凯撒王最得意的武将,立下了赫赫战功……所以,这才是森特托姆能稳坐凯撒之下第一公国地位的原因。而这……就是森兰氏血统进化的开端。”   “……什么意思?”   “我很难解释,也没有更多资料可以告知。”卡洛斯叹气道,“我理解你的疑惑……但你只需要知道一点,当年的森兰家族,并没有按照我们所熟知的方式来繁衍后代,他们所背负的,是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异常之血。”   安君尽可能地保持平静,他不想让卡洛斯看出自己更多的异样。“我明白了。”   自从逃离莱茵城,安君有在打听森特托姆公国王室的态度。在森特托姆,他们发出了通缉令,可直到今日,也只是象征性地派人搜查一番,甚至从没有出境追杀。   甚至,一切都被各方完美地掩盖过去了。这足以证明,作为公国国王的克拉尔·森兰知道安君的身份,克拉尔只是需要给教会一个解释。   就像当年让丽娜逃离政治联姻一样。   想到这里,安君却并没有感到放松,他甚至宁愿森特托姆真的在努力派人追杀自己。这也是安君要出逃国外的原因——安君正是要给森特托姆一个可以做出任意解释的机会。   可现在,新的压力来到了森特托姆那里。   凯撒帝国和原初教会比想象中更得人心。尽管森兰家族拥有超越常人的血统,可他们却仍接受了来自凯撒和教会收编,无论是梅林和芙蕾雅,抑或是卡加尔……这之后,皈依者心理自然会告诉他们该怎么做,哪怕某些行为会导致自己的祖国受到压制。   财富、权力、荣誉……甚至是梅林自以为是的大事业,竟也全然变成了让凯撒帝国收编他们的筹码。   直到今天,安君才发现,自己和铃在帝国所经历的纷争,归根结底竟都是森兰家族的内斗。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作着这一切。   森兰家族内部的割裂太过严重,培养的人才也尽数流失。凯撒帝国和教会如同驯养狮群的驯兽师,根本不会惧怕狮子的利爪和獠牙,反而能够号令自己喂养的狮子去撕咬它的同类。   可就算明白这一切,安君也还是暗自下定了决心。   (我……绝不会让铃陷入他们的纷争。)   想到这里,安君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咒符,那是一次性远程通话魔法的卷轴。符文亮起,里面传来了一名女性的声音。   “你、你是谁?为什么我的口袋里会有这个?”   “罗莎前辈,我是安·凯尔拉。虽然很冒昧,但今天上午在找你们借钱的时候,我偷偷在前辈的口袋里藏了点小东西。”安君浅笑着打招呼。咒符那边,正是杂役部领班修女罗莎。“前辈,您在我离开之后,去找了芙蕾雅大人是吗?”   “诶?你还装了定位魔法?怎么做到的?”   “不……我没有那么做。我是不会侵犯前辈隐私的啦。”安君说,“只是……今天前辈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我知道的,您果然还是记住了我昨天晚上对您说过的话,我很开心……所以,既然您记住了那些话,那么您就一定能听懂我上午对您的暗示——当然很抱歉,我不能在人群面前把话挑明。”   “啊……我明白。我的确去找了芙蕾雅,可是,怎么说呢……”   “她不在原初教会是么?”   “啊?你都知道还问我?”罗莎愣了一下,“她的亲卫队没有让我见她,所以我也不是很明白。”   “好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既然您已经帮我去探望过,那我就可以不用浪费力气了,感谢前辈的帮助。”安君说,“接下来,还请您继续帮我打听一下芙蕾雅和梅林……呃,芙蕾雅大人和梅林大人的消息,什么都可以。啊,当然,如果麻烦的话不做也没关系的。”   “不……那倒是没什么,我说了要帮你的。”罗莎说,“只不过下次再在我身上装东西的时候要提前告诉我一下啊……怪吓人的。”   “哈……毕竟要掩人耳目嘛。”   之后,安君简单明了地把罗莎的其他提问搪塞过去,然后关闭了法阵。   “反过来监视他们俩?”卡洛斯感到了些许疑惑,“反客为主,危险之极。我可以帮你查到他们的位置,当然,你也要再欠我一个人情。”   “不必了,卡洛斯大人。”安君起身,缓缓从卡洛斯设置的结界中走出,将三个失魂人偶收入「影纵」。“我倒也没有监视他们的想法,我只是想和他们谈谈心而已……况且,芙蕾雅的位置,大概不会太难猜呢……”   …………   ……   城西。   “好……饿……”   那是一堆由碎石和模糊血肉组成的“人”。   他睁开眼,几个熟悉的人站在他的面前。   “珠鸠大人!您终于醒了。我们根本搬不动您啊……”   “啊……?”   珠鸠渐渐想起了那些人是谁。在暗协,这些人都是他的部下,他们随着珠鸠和暗枭走南闯北,虽然不熟,但多少还算有用。   “珠鸠大人,快离开这里吧,宪兵队很快就要来了。”其中一人说,“暗枭大人死了,利爪大人……也不知所踪,他败了,爪组已经名存实亡了。以后,以后我们就只能跟着您混了……”   “啊……爪组,已经亡了啊。”珠鸠的声音模糊而颤抖,“大哥,大哥啊……我要为你报仇,为爪组报仇啊……大哥!”   “珠鸠大人,现在我们没办法报仇,我们还是赶紧跑吧……如果我们违反暗协规矩的事被那家伙捅了出来,我们可就跑不了啦!”   “是啊……我现在,还没法报仇,我太弱了,也……太饿了。”珠鸠的双目通红,仇恨和饥饿让他面露血色,“只要,只要我吃饱了,我就一定能干掉那群家伙,对吧……”   “珠鸠大人……?啊?!”   剧痛从下半身传来,所有暗杀者在完全没能感知到的瞬间,被一根肉色触手尽数贯穿。   “大哥啊……大哥啊!等我吃饱了,我一定能为你复仇!”   “珠鸠……不、不!为什么!为什——”   嘶。   惨叫还没来得及发出,这群暗杀者就只剩下了骨架。如同那些曾被他们扼杀、处理并遗忘的任务目标,连全尸都没能留下。   “嘎哈哈哈,嘎哈哈哈哈——!”珠鸠原本略有干瘪的身体再次膨胀起来,这一次,他那肥硕的肉身变得更加诡异,那些暗杀者的修为和养分被珠鸠尽数吞噬,血的气息让他的理性几近崩溃,愈发陷入癫狂。“等级在上升……我的力量在暴涨……!”   在他视线中,大量的经验值涌入他的面板,属性值如齿轮般旋转更迭。肉块扭曲翻涌,不断搜寻着废墟中其他存活着的暗杀者,一个接一个地吞噬,没有丝毫犹豫。   愤怒让他丧失理智,可越是吞噬,腹中的饥饿感就越发难以压抑。这份诅咒般的力量再也没有节制,不可逆转地侵蚀了他的灵魂。   可忽然有一刻,珠鸠停住了。   他看到了两个人。   “真是恶心啊。”   “……?”   “这里就是兄长大人说的地方了吗……除了一堆废墟和垃圾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传说兵装的气息嘛。”   一架轮椅,在废墟前缓缓停步。   轮椅上坐着一位粉色卷发的少女,她穿着一袭华美的修道服,可身上却缠着几圈绷带。   此女正是七勇者之一,「圣职者」,冯·芙蕾雅·凯撒。   “还有……一个……东西。”   芙蕾雅的身后,一个壮硕的男人扶着芙蕾雅的轮椅,回应着她。   “杨,我看见了。按照兄长的意见,就算我们找不到那个传说级装备,至少,也要把场地清扫一下……现在看来,已经有人预先帮我们打扫一半了。”   珠鸠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来得比宪兵队更快,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因这两人的出现而忽然冷静下来。“你们是谁?”   “你也配听取本小姐的名号?”芙蕾雅冷眼一瞥,“杨,辛苦你扫一下地。”   “杨?难道,难道你们是……凯撒一队的那群小子?!”   “口出狂言……不知死活!”   杨·凯撒沙哑含糊地咆哮一声,眨眼之间便冲锋而至,珠鸠来不及反应,顿时只听一阵爆鸣,杨·凯撒一拳带风,如炮弹般轰在珠鸠的肉身之上。   轰!   「破力导言」的首轮爆发威力骇人,那珠鸠坚韧的身躯仿佛一张胶皮,被巨大的爆炸撑开,全身变形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   可是,那被撑出球面的肉山,竟顺着这股力量继续展开,顿时一面肉墙遮天蔽日,向二人倾轧而来。   “威力很大……但是,敢对我使用近身攻击,你才是不知死活!”   剧痛从杨的拳面传来,杨一低头,发现自己拳头处的皮肤已然溃烂殆尽,露出一片冒着黑烟的血肉。   “杨,退下吧。”芙蕾雅发号施令,“……抱歉,这是本小姐的失误。我没想到你和这家伙的相性这么差。”   “我还能……再战……!”   “退下,这是命令。”芙蕾雅言辞冰冷,直勾勾地看着向二人扑来的肉墙,“别让本小姐找你姐姐谈话。”   “……是。”杨向后轻跃,退到了芙蕾雅身边,“这家伙……不好对付。如果让我,解放全力,我可以,战胜。”   “不必了。”芙蕾雅只是坐在轮椅上,身姿未动,眉目如冰,“他的等级是,LV65。”   珠鸠看到是负伤的芙蕾雅挡在面前,反而来了兴致:“所以你就是勇者芙蕾雅吧!我知道你……你也不过是和我一样的LV65罢了!大哥说过……我的特性是同级无敌的!我要吃掉你!你的血肉和力量,将全部成为我复仇路上的食粮!”   珠鸠全身肉体扭曲变形,化作无数触手遍布每一个死角,咆哮声撼动断壁残垣,遮蔽视线的肉山仿佛要吞噬天地——   “哦。”   可芙蕾雅,却只简单地应了一声。   霎时间,肉块贴近到芙蕾雅的面前,可珠鸠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   无数的黑色锁链,贯穿缠绕,爬满了那坨肉山的每一寸皮肤。   “这是……什么?”   “谁管你什么特性魔法的,到了本小姐面前,统统给本小姐沉默闭嘴。”芙蕾雅冷冷地说,“同级无敌?截止到昨天晚上之前,配说这句话的,只有我和我的兄长。”   金光缓缓浮现。   绝杀序列魔法,第五阶。「善恶断罚」。   范围内所有目标强制流失生命,除了神圣系之外的魔法元素,全部静默。   “可恶……区区一个圣职者……!”   “哦?本小姐啊,确实很厌恶圣职者,也从不打算做一个慈悲的伪善人。只不过……”芙蕾雅打了一声响指,锁链愈发增多,不过几次眨眼之间,无数锁链已然将珠鸠包裹成一颗密不透风的球,那球的大小仿若一幢阁楼,每根锁链逐渐缠紧,不断向内部压缩。“本小姐不喜欢你的办事风格,所以,本小姐就以原初教会审判官的名义宣判——尔等恶徒,有罪。”   噗——!   锁链在收紧,无数的锁链向内压缩,金属的扭曲与骨肉的破碎共同奏响,仿佛没有分毫反抗,锁链球体竟在几次呼吸之间压缩近半。   血水缓缓流下,如同纱布中挤压而出的椰奶,只是颜色猩红。   “……没气息了。”杨轻声说。从开始到结束,只有寥寥片刻。   “哦,收工。推本小姐回去吧,顺便派个人,让宪兵队拿好通缉簿,告诉他们这些人是谁。”   看着那轻描淡写般的一击,一向癫狂的杨·凯撒都不自觉冷静了下来。哪怕是邪修与强运加身的珠鸠,在勇者级面前却也仍与凡人无异。   没有姐姐在旁,杨就完全听从了芙蕾雅的指令。他仍铭记着姐姐的嘱托——不要试图惹梅林和芙蕾雅生气。   ……   二人渐渐走远。   不起眼的角落处,废墟遮掩出一片死角,那幢建筑还算完整,只是灰尘盖住了招牌,上面写着一个朴实无华的词语,铁匠铺。   在那角落的角落里,头顶兽耳的白发女孩悄悄钻出,望着那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她的手中,有一颗透明的魔晶石,里面投射着一副微缩版的画面,画面里,正是刚走远的芙蕾雅。   “……报告,记录已完成。”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二十五章:班房夜谈(上)   圣剑技和幽冥阵列,两种威力奇大的招式,此刻就贴近在彼此半米之内,剑拔弩张。   它们比蒂娜的风墙更管用:所有想挤进来凑热闹的路人,此刻跑得比谁都快,风墙顿时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街头斗殴了。谁也不会傻到想近距离欣赏两颗冒火的炸弹。蒂娜索性将全部魔力转化为对诺亚的祝福,只留少部分维持结界的基本功能,防止由内而外的冲击损坏更多公共设施。   诺亚的字典里就没有认怂二字,正巧,肖特也是。在梅林和他的党羽那里吃了那么多亏,肖特对宪兵队之流的官家人没有丝毫好感,而诺亚则正好撞上了枪口。   只是对比肖特,诺亚保留了更多理智。   “收手吧!这样下去,会有无辜的人受伤!”   话虽如此,诺亚不觉得对方会善罢甘休。只是看了这样的场面,又看到肖特对宪兵队有如此激烈的反应,这让诺亚很难不把这场灾祸的根源怀疑到肖特头上。   “哈?谁管他们啊。”肖特不屑地瞥了一眼,“想活命的自觉就跑掉了,剩下没脑子的家伙,就算让他们活着,以后也还是会把自己作死。哦,还是说,你怕了?”   “疯子……简直就是暴徒!你到底想做什么?!”   “呵……预设好立场的正义使者说话就是硬气,还是说,你们这帮勇者都喜欢玩这套?哈?”肖特面目狰狞,勇者二字在他的心里过于污秽,如同那两个同样出身高贵的昔日同学一样,他很难再信任一个被十字星殿眷顾的勇者,“老子巴不得干废所有勇者,你想打架就别唧歪,反正我可是期待很久了啊——”   嗡——   黑紫色与金色的光芒骤然闪耀,双方气势暴涨,两颗炸弹顿时进入引爆的倒计时。教堂中的修女们躲在椅子后方,围观的群众早已四散而逃。勇者交战,这个气场光是接近就分外困难,何谈劝架。   可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教堂中却传来一阵少女的呼喊。   “肖特!”那是一位面色虚弱的少女,她拄着拐杖,紧紧抓住门框,在这气流狂乱的风暴之中摇摇欲坠,“不要再打了……他们不是坏人!”   “你……你这蠢货!”肖特一阵错愕,那突如其来的变数顿时打乱了他的思绪,他转过头,看到了那原本该躺在床上的女孩。“你来干什么?!给我滚回去!这没你说话的份!”   那女孩的伤势他再清楚不过。受到杨·凯撒的重击,黑的全身骨肉尽伤,光是起身都不免一阵剧痛,又怎可下得了楼。   凌乱之中,肖特下意识收了魔力,这才没有吹倒那个虚弱的少女,可反应过来之后,肖特才发现这一瞬间的愣神足以要了他的命。   “糟……!”   回过头,却看到那诺亚并未前进分毫。   诺亚只是静静地望着二人,手中剑姿依旧,他没有放下戒备,也没有在肖特愣神的瞬间发动突袭,只是静静看着,一眼不发。   “哈……怎么啦?以你的速度,刚刚就能砍下我的头。”虽然嘴上逞强,可肖特的额头上却溢出几滴汗珠。“难不成你是在玩骑士游戏?”   “……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你为何会如此反感宪兵队,可你作为人类,这么反社会本就不正常,所以,若你是罪犯,我就绝不容许你继续危害世间。”诺亚说,“可,真正的恶人不该是你这种样子。我要知道真相,倘若其中有冤,那么,即使你在牢中我也会捍卫你道出真相的权力。”   “哈?不想打架就给我滚啊,装什么大义凛然。”肖特望着远处偷瞥着的那群路人,心中就不免一阵烦闷,“反正,也都是做做样子给那群家伙看的吧,怪不得能成为世人皆知的英雄呢……啊……终于来了吗,那帮家伙。”   哗——   数十名全副武装的魔兽骑兵纷至沓来,连空中都有十余名龙骑兵占领制空权,一时间,四面八方皆为军士,在众人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包围圈就已经严丝合缝,那是来自这个国家最精锐治安力量的训练成果。   十字星殿所属,圣布里厄城宪兵大队社会安保支队。   “太慢了!”诺亚呵斥道,“你们现在的办事效率为什么退步了这么多?!”   “您是……!”为首的士兵看到诺亚的勋章,一下子紧张起来,赶忙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原来是十字星殿的大人……呃,十分抱歉,一小时前我们接到指令,凯撒王城西部出现巨大魔力冲突反应,圣布里厄城东的宪兵支队受命派遣主力前去增援,直到现在才折返回来……”   “赶快救治伤员,不要怠慢。另外……这些昏死过去的人,醒来后不要放,严加审讯。”诺亚收剑,眼角余光环视四周,最后又落回肖特身上:“这些士兵来晚是有他们的理由,所以现在你总该相信他们并非和你的敌人是一伙的吧。你是叫肖特?跟我们走一趟吧,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啧……”宪兵队配备有凯撒帝国最先进的魔导武器,和他们正面对拼不是上策。尽管肖特有自信在这群人面前逃走,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等待至今,就是为了看看这群打着维护治安旗号的士兵们到底能弄出什么名堂。“行,我也等你们很久了。哦,不介意再等我扔下垃圾吧?”   肖特说罢,转身走向教堂,直向那黑·黛芙妮走去。   “肖特……”   然后,就是一巴掌。   黑没站稳,踉踉跄跄跌在了地上。那巴掌没多大力,听不出响声,可对于全身筋骨受损的黑来说,推倒她并不需要很大力气。   “给我滚!要不是你抢了老子的床位,我才懒得理你!”肖特大吼道,“我跟你就从未有过瓜葛,别觉得咱俩很熟!”   “呜……!”   “走了。”肖特放下冷言,然后转身,在众目睽睽之中,缓缓走下台阶。夕阳映下斜长的影,高耸的台阶之上,唯有肖特一人,像一只被弹劾的孤狼。“柜子里的药,就当赔你医药费了,然后,赶紧给我滚。”   ……   不远处的阴影中。   “姐姐……我们不去帮个忙吗?”   “……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务了。走吧薇娅,虽然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我们得去找一趟安修女。”   …………   ……   晚,八点。   按照凯撒帝国法律,街头使用魔力进行斗殴的行为,少说也要拘留一个月以上,好在有目击者为肖特证明了他是在自卫反击,所以肖特大概只会因损坏公物罪、危险魔法滥用罪和危害公共秩序罪而受到罚款和短期拘留的处罚。   只是现在,拘留室内,除了肖特,还有另一个人。   他们二人对坐相望,沉默许久。   最后是肖特先忍不住打破沉默:“喂……你这家伙干嘛跟着过来?难道勇者也用坐班房?”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很多人都不会相信,此时此刻,两名世间瞩目的勇者,正坐在同一间拘留室内。   “我看过审讯记录了。肖特,原来你也是勇者。”   “哦,所以?”   “说实话,我从未见过这么痞气的勇者。更何况,你还是亲王之子。”诺亚说,“简直就像一个流氓。”   “嘁。什么勇者,什么亲王之子,去他妈的,早就不做了。要不是这地方有反魔法装置,老子非得把你们全干爆。”肖特骂骂咧咧,十分不满诺亚的存在,“想说教就免了,老子坐过的班房比你手指头都多,所以能不能赶紧滚啊,别打扰我的清静。”   “……堂堂亲王之子竟然混成了这副模样,这是这个国家的悲哀。”诺亚凝重地说,“我不打算说服你,语言永远也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执念。只是……我不相信女神居然会选择你这样的人,所以我总觉得,你总有一天会醒悟过来,成为一个救济天下的真正的勇者……”   “醒悟你*。”   “……告诉我,那群人为什么要袭击你。”   “我怎么知道。”肖特索性躺了下来,别过头,对诺亚的言语不理不睬。   “……肖特·凯撒,原亲王之子,十二岁就读于凯撒皇家学院魔道院,后与勇者梅林、芙蕾雅成为同窗。你在学院中风评并不好,与同学之间的相处也很有问题,据说也有许多学生暗地里传出你的劣迹。之后,你在神谕资格赛中战败,又使用不光彩的手段发动偷袭,事件败露后,受到接二连三投诉和警告的亲王,一怒之下将你逐出亲王府……”   “***你懂什么!”仿佛被诺亚的话戳中痛点,肖特一跃而起,一把揪住诺亚衣襟,“你懂什么啊?!你这混账说个没完了吗?给我闭嘴啊!”   “……这些是,宪兵支队资料库里的档案。我用了十字星殿的权限才能查看,在这附近城市的宪兵队里,几乎每个安保分部都存有你的档案,所以看样子,宪兵队确实很‘看重’这个劣迹斑斑的你。”诺亚面不改色,挥手示意前来警戒的卫兵,让他们先行退下。“可是,我还有,另一份档案。”   “哈……?”   踏——   “诺亚,我给你带饭来了。”   两个年轻女人缓缓走了过来。肖特转头,发现这二女是诺亚的两个同伴,珂洛丽丝和蒂娜。她们一人带了一盒饭菜,然后分别递到诺亚和肖特两边。   “吃点吧,肖特。消消气。”诺亚说,“在这里,我们慢慢聊。”   “滚蛋。我才不吃你们的饭,谁知道会不会下毒。”肖特咋舌,放开了诺亚,“闭嘴吧,再多嘴,小心我杀了你们。”   “这不是我们做的饭。”金发骑士珂洛丽丝说,“还记得那个伤病女孩吗?这是她托我们给你带的。”   “什么……你们对她做了什么?”肖特眼神一冷,“有什么事冲我来,为难一个不相干的家伙干什么?”   “你想太多了。她只是托我们给你带个饭,仅此而已。”珂洛丽丝说,“另外跟着来的,不止我们——”   话音未落,又是三个人缓缓走来。   肖特看着那三人,不免愣了一阵。   “……哈,今天算是我蹲过最热闹了班房了啊,森特托姆的家伙们……啊,还有你?”   来者正是森特托姆参赛队伍的其中三人,只是缺席了黑·黛芙妮与薇恩、薇娅姐妹。那三人外表年幼,可气质却比想象中成熟。为首那女孩身材最是娇小,可她却好似领导着整支队伍。   “肖特,好久不见。”女孩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名为——安·凯尔拉。”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二十六章:班房夜谈(下)   “肖特,好久不见。”安君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名为——安·凯尔拉。是森特托姆队的队员,担任后排圣职者,主要负责后勤和治疗。那些被打昏的人已经醒过来了,正在接受审讯,放心吧,无论是谁,只要作恶,神明都不会轻易将其宽恕。”   虽然仓促,但薇恩和薇娅的行动还算及时。解决爪组事件之后,安君很快就得到了来自薇娅的通信,此时,薇恩姐妹已经前往教会保卫黑的安全,而安君、铃和西恩三人则借着珂洛丽丝圣骑士的身份,前往宪兵队。   当然,在此处的安君,仍只是拥有20%灵魂的分魂人偶。另外70%的本体则留在原初教会隐蔽自身。   “你……”肖特很清楚,十天前,正是这个女孩将自己从昏迷中治愈,只是还未有多少了解就已经分离。肖特这才想明白,原来自己面前的这个修女,就是那铃·凯尔拉口中的“安姐”。“哈,真巧。”   “冷静下来了吗?”安君的微笑仿佛有某种平静人心的力量,众人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这份力量很难解释,也许,那是安君无意识间散发的治愈性生命力。“如果还是烦躁不安,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感谢你提供的情报和思路,我们成功找到了打败凯撒一队的办法,现在,他们输了。”   “啊……啊?!你你你——”原本被诺亚挑起满腔怒火的肖特,一下子头脑发懵,顿时一切业火被抛在脑后,“你说真的?别骗我啊……不,这怎么可能呢……你肯定是在骗我!”   “嗯,是真的哦。”尽管和实际情况略有出入,但安君还是把话圆了下去。“铃得到了一件很厉害的装备,还施展了一个很厉害的技能,三两下就把他们都打败了呢。真不愧是铃啊,对吧?”   “啊、啊?”铃也被安君说得一愣,虽然安君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但拼凑在一起就不对了。可是反正安君都这么说了,铃也没多想,跟安君在一起的时候铃总是喜欢放空大脑,于是她选择接着安君的话茬,叉着腰骄傲地说:“那当然啦,我可是天才嘛!”   “所以,感谢你的情报。因为你的帮助,给了我们更多的胜算。”安君对肖特感激似的低头行礼,“在出去之后,你可以亲自看到事情的真伪。我不会骗你。”   “这样啊……”肖特懵了半天,预想中的欢呼和嘲笑并未出现,反而是一阵怅然若失。比起被别人打败,肖特更想亲手干掉那二人。“哈,看来那群家伙也不怎么样啊。”   一旁的西恩没有说话,默默看着安君,不禁空咽一口。(这家伙……明明有在扯谎,却几乎找不到破绽啊……)   “我想,你只是在技能上受到了克制呢。不过我相信,肖特先生那么强,如果好好静下心,肯定是能战胜一切的。”安君补充道,“如果这个消息能让你稍微安心一些,那么,你能否好好听一听诺亚先生的话呢?”   “……”肖特略一沉默,然后缓缓坐了回去。不管怎样,安君都救过他半条命,肖特不想做得太不仗义。“今天老子开心,赶紧说,说完滚蛋。”   诺亚叹了口气,然后对安君点头致谢。   “……你组建了凯撒二队,此前训练赛时,你的魔法误伤了队友,从此,你的一切比赛都选择了独自参赛。你在凯撒帝国留了许多案底,也天天四处放狠,可你从未伤人性命,也从未主动犯案……”诺亚说,“而且在昨夜,黑·黛芙妮遭到了不明袭击,也是你将她们救了回来。所以……哪怕你是流氓,也是一个有底线的流氓。我觉得,你还有救。你是勇者,你一定要清醒过来。”   “呵。我劝你还是别装着那副嘴脸了,想吐。我只是单纯讨厌那群凯撒一队的家伙而已,只要他们遭殃,我就高兴。救那俩女的,纯属是我为了恶心凯撒一队才做的,不然谁管她们死活啊。”肖特说,“我可没你想象的那么高尚,老子早就厌倦这世间了,等我干掉了那对狗男女,我就立马跑到深山老林隐居去。什么勇者使命,什么拯救世界,老子才不在乎,这破世界,毁了才好。”   听着肖特的话,诺亚不禁长叹一口气。   “……你知道吗?曾经,有一个魔族对我说,我一身贫瘠,明明作为拥有最强幸运加护的勇者,却连一件像样的装备都没有。可她不知道,我不止一次到达过圣域,我原本,也可以拥有一整套传说级装备。”   “……?”   “永风砂域的引路人,每次引路只收五十枚铜币,可那点钱,却是他们一家唯一的收入,所以,我绕开了永风砂域真正的窗口,因为一旦取下砂域秘宝「永恒风帆」,砂域便会消散,而在荒芜之地的他们,也将再无收入来源。”诺亚说,“还有,夜精灵迷宫的「夜灵之泪」,一旦取走,那象征污秽的夜精灵的孩子便随之殒命,所以,我也同样放弃了那个圣域……而类似的事,我经历过八次。”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所唾弃的这个世界,是某些人拼了命也要生存下去的世界;你所痛恨的生活,是无数人梦中都难以想往的生活……而你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擅自丢下,肖特,你实在太自私了。”   “……关我屁事啊。是,你无私,你清高,你去拯救世界得了,别逼着我做勇者啊,这两个字,除了给我带来不幸,还能做些什么?!”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么,我对你很失望。”诺亚说,“我来到凯撒帝国,是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队友,我原本觉得,你那强大的破坏力,很适合补足我们的短板,如果你愿意,我想请你来到我们的队伍,我想带你去看一看勇者眼中的世界,也许你会改观。”   “滚。”肖特回应地很干脆。   一旁的蒂娜终于忍不住嗔怒道:“哇,你什么态度啊?诺亚,还管他干什么,我们带上铃不好嘛!铃又强,还这么可爱。”   蒂娜抱住铃·凯尔拉,相比那一脸凶相的肖特,蒂娜还是更喜欢小巧可人的铃。   安君看了一眼蒂娜,又转头对诺亚说:“怎么样,我家的铃还是很适合做伙伴的吧?如果你们想要的话……”   “是啊……无论怎么说,铃都是更合适的同伴。只是……”诺亚沉思着,然后叹了口气。“铃还年幼。再说,如果可以,我想让肖特回头。勇者二字,不管他是否愿意,得到了就要负起责任。”   “滚。”   …………   ……   那之后,自然是无功而返。   安君让队伍的其余四人留在圣布里厄,只带着铃走上了前往原初教会的路。他拒绝了诺亚的同行邀请,似乎也并不在乎他们之间的谈话。夜色之下,路灯映出两个娇小的影子,静谧而安详,轻盈却又有些凝重。   “安姐……”铃轻轻打破沉默,“刚刚你忽然把我推出来,你……真的想让我和他们一起冒险吗?”   “铃是怎么想的呢?”   “嗯……几个月之前,诺亚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那时候我的答复是……我不想和他们一起走,我要留在安姐和妈妈身边,我要用我的天赋赚很多钱补贴家用……安姐,我这样想是不是不太好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嘛。”   “可是……”铃低下头,似乎有些苦闷,这是在铃脸上很少看到的情绪,“今天听了他们说的话,我觉得……我明明是勇者,却只想着利用这个天赋赚名利,我也……有点太自私了吧?可是,可师父当年也和我说,我这样想也没问题,那我到底——”   “铃,你想怎么做?比起别人的看法,你还是要想好,你自己心里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安君停步,为铃捋顺乱糟糟的头发,然后轻抚铃的脸颊,“如果连自己都没办法拯救,那又该怎样去拯救他人呢?”   “我……我当然想一直和安姐在一起。”铃低声说,“可是,如果安姐希望我和他们一起旅行的话,那我也……”   “铃,你误会了。”安君说,“不……应该说,你长大了,懂得想更多的事情了。铃,我要告诉你,我对你寄予期望,是希望你能成长为更好的自己,我其实不需要你为家里争光,只要你能一切安好,那就是我最期望的事情,除此之外,其他的只要稍微尽力争取一下就好,不要勉强自己。”   “可是安姐,你既然都那样做了,就证明,其实你也想让我去那里……的吧?”   “正好相反哦。”安君说,“倘若,诺亚今天真的放弃肖特而选择了你,那么,我会不计一切代价地把你夺回来。嘛,不过,就现在而言,我也不太放心铃跟着他们去旅行呢。”   “诶?”   “坚持自己的初心,这是你的德因师父曾教给你的。因为怕麻烦所以选择了放弃,那么,我是不会放心铃跟着那种人的……不过,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原因。”安君说,“在我说可以之前,记住,铃,不要跟着诺亚走。”   “啊……为、为什么?”铃愣住了,难以理解安君的话,“诺亚他……不是很正义的嘛?而且安姐你不也对他们有好感……”   “是啊……善良,正义,真诚,温柔……如果作为朋友,诺亚他们是最好的人选。可是作为勇者,总归还差了一点。”安君轻叹一声,“诺亚他,被骗过很多次,却还是愿意相信陌生人。他太善良、也太正义了。可正义这种东西,它的眼睛总是睁不开,所以有时候,一片叶子就足以遮蔽诺亚的目光——诺亚,唯独缺乏大局观。铃你要记住,缺乏大局观的人,永远也成不了大事。”   “……我不明白。”   “铃不需要明白。”安君微笑道,“毕竟铃的目标才不是做什么大事业吧?那样就好。可诺亚不一样啊……铃,你只需要记住,听姐姐的话,姐姐会保护好你的。”   “喔……那,那安姐,你有那什么……大局观嘛?”   “这个嘛……我只是一个修女而已,不需要那种东西啦。”安君笑道,“姐姐我呢……如果有需要,为了这个世界而献出生命什么的,倒也做得到啦,不过我现在还没那种想法,毕竟要看着铃长大嘛。”   “诶……我才不要和安姐分开呢。”铃抱住安君的手臂,娇嗔地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死也不要和安姐分开。安姐呢?如果是为了世界,我也能牺牲掉嘛?不能的话,安姐就不要擅自离开我啦。”   “啊?这个嘛……”安君宠溺地抚摸着铃的脑袋,然后淡淡地说,“我倒也没那么无私啦,如果是要牺牲掉铃才能拯救的世界,那……还是干脆毁掉好了。”   “哎——安姐真是的,又在逗我了。”虽然这么说着,可铃还是满足地贴在安君的身上,“不过,我就知道安姐对我最好了。”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二十七章:图书馆   10月30日,夜。   安君让其他人留在圣布里厄城,只带着铃回到原初教会。杂役部每天都会点名,所以如果晚上回不来就很容易受人怀疑。   半天时间,把该布置的都安排好,对安君来说已经足够了。安君在脑海里把今天该做的事一一排查,感觉没多少遗漏后,带着铃走向了内城。   如同潜行,二人完美躲过一切巡查。「狐狼化」开启后,大幅强化的感官能力让安君不必使用魔法也足以绕开巡逻队的视线。   除此之外,城墙外围还有一圈“监控器”,由拥有影像采集功能的魔导器构筑而成。而它们也都尽数在安君面前瞎了眼——这种监控技术在其他国家很少见,但在这里,安君已经不止一次见到了,所以安君知道该怎么对付它们。   这种魔导器依靠魔晶驱动,只要稍微制造一点魔力乱流,魔导器就没办法储存乱流期间的影像,这也是昨夜那群伏击者躲避监控的手段之一。   安君简单计算了一下,若要在监控内“隐形”三十分钟,大概只需要一片魔种雪花的乱流量。   “安姐,我们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用「影纵」溜进去?”   “……你试试看,你现在能用「影纵」吗?”   “有什么难的……诶?”铃调动魔力,却发现根本没有反应,“「影纵」怎么用不了……安姐你做了什么?”   “我想应该不是我的问题。早上我也是用这个方法躲开监控的。”安君说,“你能感受到吗?那些……结界。”   “结界……让我产生幻觉的那个?”   “那也是其中一种。”安君停下脚步,轻抬起手,指尖敏锐地感知着结界的魔力流动,“虽然看不见,但实际存在的结界……而且不止一种。目前我能感知到的,一共有十二种完全不同的结界,而且每一个的范围……都覆盖了整座内城。”   “喔……可我早上还用得了,昨天晚上也能用啊。”   “早上芙蕾雅不在,昨天晚上,芙蕾雅也是为了和你们一战而暂时关闭了部分结界。”安君说,“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这十几种结界里,至少有两道出自芙蕾雅身上。”   “啊……原来她有那么强?明明我还差点干掉她来着。”   “通常来说,圣职者如果被战士偷袭并近身的话,确实会陷入很大的劣势呢。”安君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感知结界内微弱的魔力流动。“即使有了传说武器,记得也不要轻易和魔法类职业正面硬拼哦。”   “哦……那安姐你怎么知道这是芙蕾雅的结界?”   “……元素沉默。这就是阻止我们使用「影纵」的原因。”安君嘴上这么说,可两股黑白雾气却毫无阻碍地从他掌心缓缓浮现,“同一个技能,没办法二次叠加触发,就像你没办法在「二阶强化」期间再次使用「二阶强化」。这就是昨夜芙蕾雅收回结界的原因。如果是「善恶断罚」的全元素沉默,那么结界只能维持在半径二十米左右……可如果把沉默目标只限定于「黑暗系元素」,那么,范围就能扩大许多了吧。”   “那……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从城门进去吧,肯定会被抓到的。”铃烦闷地说,“元素沉默真是我见过最恶心的效果了,幸好我不是魔法师,不然我肯定会离芙蕾雅远远的……啊!那家伙是不是故意的,她明明知道我和安姐学了黑暗系魔法,就故意沉默了黑暗元素恶心我们,哎,真气人。”   “不要生气啦。在阿弥司教的教义里,黑暗系魔法全部都是禁术,芙蕾雅当然有义务这么做了,想必在我们来之前,她就已经在负责结界的运营了吧。倒不如说,咱俩会用「影纵」就已经是大不敬了,我们才是在给他们添麻烦。”安君安抚着铃的情绪,“不过嘛,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善恶断罚」固然很无解,简直就要接近法则级的约束力了……但,那仍只是普通魔法的范畴,只要用更高阶的法则——”   嗡——   安君向下挥手,一道白色裂缝凭空出现,仿佛切割了空间。   “这是……?”   “只是稍微划开一点缺口而已。好了,走吧。”安君微笑道,“从这里进去,应该就可以用「影纵」了。我不确定这裂口有多深,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快点走吧,不要被发现。”   起初安君以为再次潜入会有些麻烦,但实际上并没有。教会周边有数道大面积结界守护,若想潜入内城,对没有许可之人来说难如天堑。   但好在,用纹章的力量撕开它们并不算什么难事。后背的「曜日·圣殇」与勒加米尔的翎羽同源,那股侵蚀不受任何效果影响,哪怕是时空类魔法都无法对其造成任何干扰,何况是一层稀疏的元素沉默结界。   “安、安姐啊……”铃看着那道裂缝,脸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那个……圣职者被战士近身的话,真的会陷入劣势吗?”   “嗯?怎么又问起了这个?”安君有些疑惑,却还是解答了铃的问题,“正常来讲,后排职业在近战里总会有各种难以避免的缺陷,你以后会在战术课里学到。所以铃以后也要好好修炼,长大后要保护姐姐呀。”   “啊,那当然啦……”铃拍了拍胸脯,可语气却从自信昂扬慢慢滑落低迷,最后变成沉思中的喃喃自语。“但是我有个疑问啊……像安姐这样的圣职者,真的需要被保护吗……?”   “真是的,姐姐我才没有那么强壮啦。”   二人聊着,踏入结界裂缝,发动「影纵」隐蔽身形,向某人的房间走去。   …………   ……   翌日。   黎明,初阳,小鸟在歌唱。   但修女罗莎的心情并不算太好。   让人心情不好的原因有很多,比如遇到了难办的事,比如认识了难对付的人,甚至也有可能只是昨夜没睡好。   而罗莎比较幸运,她三样都占了。   自从转正为正式修女之后,罗莎每天早上都要对天空默喊一句“去它X的世界”,然后开始无聊而忙碌的新一天。只是今天她并没有这么做。   毕竟今天,本该只有罗莎孤身一人的宿舍里,久违的来了两个客人。   “罗莎前辈,您醒了吗?”门外,少女的声音传来,“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先进行洗漱吧。”   “热水啊……”长久的忙碌,让罗莎忘记了现在已是深秋,尽管原初教会给每个修女宿舍都配备了加热魔导器,但向来起早贪黑的罗莎很少用到,即使是秋天,往往也只是用凉水将就一下。“谢谢。”   罗莎打开卧室的门,看到身穿连衣睡裙的幼女正在打扫客厅。还未到供暖季,天气已经转凉,室内寒意清冽,幼女的睡裙轻薄得有些可怜。   再抬头望向沙发,在被子和衣服包裹中的,是一个短发的酣睡幼女。她睡得正香,嘴里时不时还念叨着什么,罗莎听不太清,从那模糊的梦呓中,仅能勉强听出一个“安姐”。   “铃,也该起床了。不是说好了,要帮罗莎前辈打扫一下房间的吗?”   “不用了,我没那么老爷气。只是借个宿而已,没必要想什么报答。”罗莎打了个哈欠,望着两个女孩,思绪止不住翻涌。“真没想到,你妹妹竟然是勇者啊……”   这句话声音很轻,更像是喃喃自语。她感觉自己的思考有些混乱,那个让她摸不清的女孩,似乎总是在某些很重要的事情上对她隐瞒,这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但想来也是,才不过相处十天,自然是没到那么熟络的地步,可罗莎却发现,自己总是会有一种和那女孩关系很亲密的错觉。   不只是罗莎。杂役部的很多人都对安·凯尔拉印象很不错,看来这种错觉并不算罕见。   罗莎不再去思考这其中缘由,她有预感,那不会是她想了解的真相,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于是她索性收回思绪,看向了日历,走过去,撕下一页。   阿弥司历,10月31日。晚秋,入寒。   ……   上午九点,图书馆,虚无之层。   安君并没有带铃去餐厅吃早餐,毕竟缺少通行许可,他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铃已经潜入教会。   “所以,你就让她来我这里蹭吃蹭喝?”听完安君的解释,卡洛斯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有水就行,我这里还有几块面包。如果有牛奶和鸡蛋就更好了,铃还在长身体。”   面包是从弗拉沃尔城餐厅的自助供应处顺过来的。在斗技场的时候,安君每次吃饭都会向老板额外要一块面包,虽然安君自己不太需要进食,但不拿白不拿,总会有用上的时候。   “你最好是有别的事找我。”卡洛斯说着,手中白雾螺旋翻涌,旋即两颗水煮蛋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我这里可不是你的秘密基地,更不是你的餐桌。”   “感谢卡洛斯大人,您真是神通广大,凭空变早餐的功夫也只有您会了,我当然要找您帮忙呀。”安君阿谀奉承似的地陪笑道,“铃,快说谢谢老爷爷。”   铃一鞠躬:“谢谢老爷爷!”   “我还没这么老。”卡洛斯烦闷地说,“没想到,我好不容易设置的空间路径,居然沦落到要给你妹妹偷早餐。”   “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嘛。”安君笑道,“能再给我拿杯牛奶吗?”   “无礼!你这家伙,实在是——”   “拿「爪组」的情报网代理权和你换。”   “……实在是有够聪慧的。”卡洛斯话锋一转,再次催动魔力,手中凭空出现一杯热牛奶,“为何忽然如此慷慨?”   “我想通了,我并不需要、也无法驾驭那庞大的情报网络,比起费劲心思和那帮暗地里的家伙明争暗斗,不如把他们交给专业的人。”   “你选中了我?”   “心眼多的家伙就要由心眼更多的人来治。”安君说,“只有把他们治好了,才有办法获得正确的情报,不然我可不敢用他们的网络。交给您,说不定反而能给我更大的利益——对了,我已经把举荐信写好,就等着卡洛斯大人的「目组」盖章落款了。”   “不错的提议,但,你未免也太信得过我了。”卡洛斯说,“倒不如说,我不觉得你会信任我。”   “这和信任无关。不管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至少短时间内,我们的利害还算一致。再说,一个「爪组」而已,不算什么大礼。”安君接过牛奶,吹了吹上面的热气,然后递给了铃。“铃,小心烫。”   “我不记得你的心性有这么狂妄过。不过罢了,这总归是对我有益,我无需再过问。”虽然表面上几乎看不出卡洛斯的情绪变化,但他内心对安君的礼物十分满意:在安君身上的投资这么快就得到了预料之外的回报,让卡洛斯对自己的决策又自信了几分。“那么,你想要什么报酬,开价吧。一顿早餐的价值还配不上这份赠礼。”   “卡洛斯大人说话就是爽快。不愧是您,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安君浅笑奉承道,“您一直坐镇图书馆,还在这里展开了如此复杂的结界,那我就在想啊……需要一个红衣主教坐镇的图书馆里,肯定有什么很棒的、外面买不到的魔法教科书吧?”   “……!”听完安君的话,卡洛斯的眼神忽然有了微小的变化。他抬起头,凝视着安君的脸。“你的胃口,未免有点太大了。”   “看您的样子,果然……有什么好东西在这里吧。”安君的面色也认真了几分,“不好意思,是我僭越了。如果您实在不敢拿就算了,您随便给我几本好用的就行。”   “不必激将,你的话术对我没用。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禁书」,对吧。”卡洛斯严肃地说,“我也没必要瞒着你——我坐镇于此,确实是为了守护禁书不假。”   “哦?那么,有戏吗?”   “不可能的。”卡洛斯说,“我甚至不可以告诉你那些书的名字,哪怕只是泄露一个词,都有可能引发浩荡天灾。我在魔法学中皓首穷经深研一世,至今也无法参悟禁书半页,何况是你这种对魔法理论一窍不通的外行。”   “倒也不必那么高深啦。看来卡洛斯大人对我有些误解了呢。”安君给了彼此一个台阶,“我不需要那么高深的东西,只要给我几本防身用的普通魔导书就可以。”   “防身?普通魔导书?你举个例子。”   “比如……比如六七阶的魔法教程,最好是有法则序列和绝杀序列的魔法原理和教学的那种。实在不行就来点空间系凑合凑合……”   “胡闹!”卡洛斯严肃地打断了安君的话,“我讨厌无聊的玩笑,你以为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法则和绝杀序列那能叫防身用的普通魔导书吗?别说六七阶,这世上连五阶魔法都没有几处记载。我这只有四阶普通序列的,爱要不要,反正四阶魔导书已经算是世间珍宝了。”   “唔……四五阶大概不太够用呢……”   “穷尽世间,可单人释放五阶魔法者,不过百人而已,你又有何不满。”卡洛斯愤懑地说,“不过……你不是说,你缺乏技能点和技能栏位么?像你这种与魔法无缘的家伙,为何这么想要魔导书?”   “是啊,我确实没办法学习新技能。”安君浅笑一声,目光瞥向了另一边。“但是……我可没说是我要学呀。”   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望向一旁,那个正在胡吃海塞的铃·凯尔拉。   铃的嘴巴好似仓鼠,大口大口地咀嚼着嘴中的食物,忽然间,她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于是抬起头,鼓着嘴疑惑地问了一句:“唔?花生甚么事惹?”   ……   与此同时,餐厅。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站在门口,冷风凌冽,吹起他秀美的金发。   他似乎很早就等在这里了。偶有几个路过的修女,都情不自禁上下打量一番那男人,然后低头行礼。   “威廉殿下。”   青年点头,微笑回应,没有一点王子的架子。   尽管离开皇宫多年,但凯撒帝国的人仍能轻松认出威廉·凯撒。   “世界最帅的男人”、“凯撒之光”、“帝国的太阳”、“时尚前沿的引领者”……人们对他的称呼有很多,所以人们也就很好辨认威廉的身份,毕竟只要一眼望去,能完美配得上全部称号的,唯有威廉一人。   “殿下,您在找谁吗?”   “啊,没有,我只是来这里散散步。”威廉微笑着敷衍过去,“打扰你们了吗?”   “哪里的话……!殿下能光临这里,已经是我们的福分了……”   “哈哈,太夸张了。你先去忙吧,不必管我,我马上就回去了。”   威廉虽这么说着,可眼神却望着远方。   (还没有来么……)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二十八章:附加手段   传统魔法学理论将魔法的释放划分为三个阶段:精神链接、魔力输入以及回路构筑。三者完全契合短板效应,无论哪一点出了问题,都会严重影响整个魔法的发动。   没有技能点学习魔法的人,则没有权限构筑对应的魔法回路。缺乏想象力的人,无法与魔法进行精神链接。失去肉身和魔力的人,无法进行足量的魔力输入。   有时候,安君会觉得自己的运气并不算太好,好不容易遇到的厉害的盟友,总是或多或少缺了点关键的东西。   那种感觉就像安君自己,空有魔法强度却没法随心所欲地学习魔法。技能点就是权限,没有权限的人,哪怕再努力,终归也只是有力使不出。   “所以按照理论……就是这样。听懂了吗?”   安君在黑板上写满了咒语和符文,还画了许多精简的示意图,直白易懂。   得不到的东西,永远让人心生向往。所以安君很喜欢看魔导书,哪怕他自己根本学不会任何东西,但至少,说不定可以教会别人,看到其他人用出自己教会的魔法,那样也不错。   只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安君的这种向往。   鼾声入耳,沉醉于授课中的安君回过头,看到了趴在桌上的、睡得正香的铃·凯尔拉。   “铃,不要再睡了。”安君叹气,卷起一张演算纸敲在了铃的脑袋上,“这才刚讲了两个小时啊。”   铃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啊……开饭了?”   “真是的,不要总想着吃饭和睡觉啊,学不完可不能吃饭哦。”安君捂着额头,无奈地教育着铃,“有时候我会在想,我对你们的教育是不是不够严苛呢……”   “安姐,你照着课本讲那么一大堆,任谁都会困的吧……”铃打了个呵欠,“而且这些书里全是文字、公式和阵图,好无聊啊。”   “我没办法学到更多技能,只能这样讲给你了。”安君说,“铃,以你的天赋,就算把它们都背下来,肯定也是会有用的。”   “诶……背下来?”铃看着地上一人高的书堆,脸色霎时间变得铁青,在桌上打起滚来:“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学习嘛!安姐,你还是带我出去打架吧!”   “现在哪里还有架可以打……铃,你记性很好,一定能做到的。”   “我不要!这么多,会累死人的吧!”   安君无奈,只得苦口婆心地劝导:“铃,你知道吗?传说中有一个世界,那里的学生仅仅用了三年,做出的试卷堆起来都有一个人那么高了,在那种刻苦之下,很多学生都能用三年时间超越自己的老师。所以,只是学习这些书的话,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的。”   “可我就是不想学习嘛!”看着那堆沉重的书籍,铃险些哭了出来,哪怕是和肖特拼命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绝望过。“安姐,当初我就是因为不想听课,才拉着你出来打比赛的,现在怎么可以又退回去了啊……”   “……难道你说的爵位和进修资格都是假的,你只是为了逃课,所以才跑来打比赛?”   “那、那些也都是原因之一啦……”铃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顿时额头冒冷汗,“反正结果也都一样嘛……”   “可进了凯撒皇家学院之后,你也还是要听那么多课程的。”安君说,“现在就当预习了,不要浪费时间,赶快继续吧。”   “呜呜……要是皇家学院里也有比赛可以打就好了……”   安君的语气愈发严肃起来:“……铃。我知道这很累,但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根本没有你这样的机会,更没有你这般的天赋,他们心里比任何人都想学习魔法,却没有资格。”   “唔……”   “我曾经教过一个学生,她等级极低,属性极差,连思考能力都遭到了破坏,这辈子几乎与魔法无缘,可她从未放弃过对知识的渴望,哪怕那些知识她无法理解,可她还是拼了命地去背诵,去学习……可是你呢?你明明是天才,拥有顶级的特性,还有远超常人的属性,且如今你的等级过高,我已无法主动勘察你的属性值,但我仍记得,上次查看你面板的时候,你拥有一百多个技能点……这些财富,若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浪费你的才能了?”   事到如今,铃已经不敢把自己拥有的真实技能点数量说出口了。只剩下了打滚撒娇。   (说服孩子好好学习,确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安君心里暗自叹道。(我也曾年少过,我知道这有多难,但是铃,只有这件事,我一定要对你严格起来。)   铃很优秀,但这种优秀也伴随着危险。安君知道该怎样才能让铃更快成长——勇者总是要在最危险的历练中才能蜕变,可作为铃的姐姐,安君并不想让铃陷入太大的危险中。所以现在,安君想让铃用更安全的方法变强。   如果危险一定会来临,那至少现在,安君要教给铃更多保命的知识。知识很重要,重要到有时足以决定生死——安君用亲身经历验证过这一点。   安君没有技能点构筑回路,莫伽迪雅没有肉身供应魔力,爱丽丝没有想象力链接魔法……但是,唯独铃不一样:用之不尽的技能点,勇者级特性带来的高速升级,天才般的感悟能力……即使身为「武者」,可铃的天赋却足以在魔法界睥睨众生。   (唉……忽然觉得,我很像那些自己没办法实现梦想,就把梦想托付在孩子身上的不合格父母啊……)想到这里,安君就不免有些挣扎。   而就在这时,一旁静坐着的卡洛斯忽然开口:“大可不必那么求稳。”   “……卡洛斯大人。”   “嗯,也不必太在意我。”卡洛斯没有望向二人,而是继续看着手中的书,“我只是提醒一句,强者的成长,从来都没有安全可言。只有经历过绝境的考验,方能蜕变。”   卡洛斯的话与安君的想法一致,也或许,卡洛斯看出了安君的挣扎,才选择让安君重新回忆起他的初衷。   只是,安君知道那有多难。他知道苦难与死亡的气味,也早已适应了绝境与痛楚,真正经历过风雨的人,更不忍心看到他人迎面滂沱。   何况那人是自己的妹妹。   一旦拥有牵绊,再强大的人也因此有了弱点。   可既然有了弱点,安君就不会放任不管。先是备受瞩目的妹妹,然后是父母,友人……直至众生,安君下定决心,要将一切好生安顿。   所以,卡洛斯的话不无道理,或许严格一点才是更正确的选择……只是正如莫伽迪雅和弥音诟病的那样,安君的“严格”实在是让人不太放心。   “再提醒一句。”卡洛斯继续补充道,“我仔细检查过了,你的妹妹,很可能拥有「全元素相性」。也许你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倘若铃是我的女儿,我一定会把她往死里训练。你的溺爱,只会成为她的绊脚石,离开她,或许对她更有利。”   “哇!”听了这话,铃的脸色一阵铁青,“安姐,这大叔说话真难听。”   “那铃,你也要好好努力,不要让姐姐失望才行啊。”   “唔……我学就是了。”铃懊恼地半趴在桌上,斜着头盯着书本上的文字。安君没想到,卡洛斯仅仅三两句话,就比安君苦口婆心的劝导更有效果。“哎……安姐,要不你先把你那个黑色的雾气魔法教给我呗?”   “那是「反击盾」的衍生品,并不是魔法哦。”   “好吧……不过「反击盾」我倒是学过了。”铃捻着书页,慵懒地碎碎念着,指尖翻涌起形似的模拟黑雾。“要是能学点有意思的就好了……哈啊。”   “来,铃,我们继续讲课……啊。”安君刚一转头,却又听到了不合时宜的鼾声。“铃!不要再睡啦——”   …………   ……   与此同时。   秋风吹拂,艳阳高照,今天正遇冷空气南下,空气中有些寒意。   而帝国第一王子威廉·凯撒仍站在门口,顺着主干道凝视远方。   没有护卫,也没有随行侍从,就这么孤身一人,仿佛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却又如此正大光明。   “那个……殿下?”一位修女仆从餐厅走出,“您……真的不需要帮助吗?”   “不用管我,我只是来散散步。”威廉仍以一副阳光般的微笑回应。“你去忙吧。”   “可您已经……在这里等了五个小时了……”   “咳……那、那个啊,我今天,咳,精力比较旺盛。”威廉用微笑掩盖尴尬,“真不用管我。”   “那、那殿下保重,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我们。”修女点头行礼之后,便回退到了餐厅。   威廉暗自长叹一声,喃喃自语。   “难道情报有误?真是糟糕,我这出戏码岂不是完全浪费了么……难道,安·凯尔拉真的不在这里?嗯……也有可能,毕竟如果以她的实力和地位,肯定不会屈身于这种地方……也许她已经到了皇宫,或许正在某个贵族的府邸……真是奇怪,自从回到凯撒,安·凯尔拉的行踪和情报反而更难追查了,这到底是为什么?难不成……”   威廉自诩善于掌握他人的情报,可如今回到自己的地盘,反而受到了层层阻力。此时,这位王子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让他心生不安的念头。   (……难道在我之前,早已有人提前接应?)威廉的额头微微发汗,(足以压制我的……另一方势力?)   …………   ……   与此同时,某处。   冯·梅林·凯撒站在台前,台下是十余位手持笔记的报社记者。   记者问:“请问前天晚上,原初教会城门外有不明刺客团体集结,是真的吗?”   梅林的回复精简而官方:“是的。我们会为原初教会的安保缺陷负责,也希望各位能继续监督我们的工作。”   “但是,有小道消息指出,那些刺客……似乎和您有一些撇不开的关系,请问您对此有何解释呢?”   “和我有撇不开关系的人多了,在王城,每个人都可以与我有撇不开的关系。比如这位提问的小姐,去年九月中旬的时候,我还在某家咖啡厅内接受过你的采访,所以,我们不也是有某种撇不开的关系么?”梅林微笑回应,“而且,您真的相信,他们的所作所为与我有关吗?即便是有,我想,恐怕也只是奸人陷害吧。”   “可据说那些人在受审时……供出了您的名字。”   “我也可以雇佣一些人做坏事,然后让他们一起供出另一个人的名字。”梅林面不改色,很自然地回应着众人的提问,“那么,假如他们真的受我指使,那我一定有能力让他们供出其他名字,而不是我的。我何必自找麻烦呢。”   “这……那您又该如何解释昨天的圣布里厄城街头斗殴?据说,那些人也都和您有过联系,而且他们的目标,正是传言中与您有过矛盾的肖特·凯撒……”   “肖特·凯撒贵为勇者,其实力自然不用多言。我身为帝国荣誉魔导师,真的会蠢到要用蚂蚁打大象吗?换做是你,你会这样做么?”   “可这不能成为合格的证据。”   “不错的问题。那我倒要问你了,你觉得,难道这些真的足以成为抹黑我的证据吗?”梅林反问道,“我是帝国魔导师,也是国家级荣誉毕业生、原初教会魔导库管理者、原初修道院的代理总管,更是皇家赐姓的勇者,我想,我应该没必要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吧。倘若我真要杀谁,那么,我不会找杀手,毕竟,杀手比我弱小太多了。”   记者们面面相觑,虽然隐隐难以相信梅林的说辞,可一时间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反驳。   “您的意思,是您被陷害了?”   “我只能说,很有可能。”梅林坚定地说,“这世上觊觎我的人有很多,而且,大多都是些不好说出口的势力。到时候,我会亲自审查那些人的底细,争取还给大家一个真相。”   “那么,您可否谈一谈您的追查计划?”   “事成之后,我会再次召集大家的。”梅林说,“而现在,我只能让大家尝试去调查一下某个人,也许,你们会发现点什么。”   “谁?”   “肖特·凯撒。”   “……可他明明是被袭击者。”   “而他也是最有嫌疑的人。”梅林笑道,“用一群弱者,在大街上光明正大袭击自己,这种行为,就像拿软刀子刺自己一样,无疑是自导自演。而如今,他把自己送进牢房,恐怕也是无法面对我们的质疑,只得以这种方式摆脱嫌疑。”   “……我们觉得,他与您之前有过摩擦,您这番言论,是否有报复的情绪在里面……?”   “你也知道他与我有仇,他当然也会想方设法地除掉我。”梅林说,“在学院的时候,他就屡次犯下大错,甚至公然违反院规,随后更是被逐出亲王府……我想这种人,无论做出什么,都是很有可能的吧?”   此时的肖特还蹲在牢中,对梅林的话做不出任何回应。   拘留的时间并不算长,但这几天,也足够梅林把话说完了。   “那么……”   “那么,”梅林义正言辞地说,“接下来,我会完全配合宪兵队的调查,而我也会借此机会,调出宪兵队的留档,将那位嫌疑人过往的资料和入狱记录——全部公之于众。”   ————   ——   作者的话:   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二十九章:免费资源   安君记起,在接受卡洛斯神谕祝福的那一刻,他恍惚间做了一个梦。   那种感觉很熟悉,他记得,在得到浮士德神谕的时候、还有在成为「进化者」的那一天,都有着类似的梦境。   但这一次,梦转瞬即逝,他甚至不确定是否真的有那一瞬的梦。安君想来,也许是卡洛斯给自己的神谕祝福太过微弱,弱小到无法显现那个梦境。安君知道那并非卡洛斯故意使然,毕竟安君不能逼迫一个盟友给自己献命,哪怕这个盟友只是暂时的。   后来卡洛斯说,那就是「聆听」。聆听神谕的聆听。   「聆听」的内容有着很大的不确定性,鲜有人能理解神谕的内容,更没有人能统计出神谕的规律。安君曾看到在另一个世界陪伴亲人的他的替代品,也曾冒着生命危险听到过那大天使不明所以的一句话。   安君相信这一切都有某种意义。以前的他不敢去想,但现在,安君愈发想要向那个危险的深渊迈出半步。安君想来,那个被抹杀的拉多托斯,兴许一开始也和自己有着类似的想法吧。   「神谕祝福层数:5。」   除了卡洛斯那层略显敷衍的神谕,每一层新神谕,都给安君带来了蜕变。传说将神谕叠满十三层之后即可天下无敌,记载中的最强勇者也不过六层而已……安君已不敢奢求更多,但当他望向铃的时候,就总想着还应该再努力一下。   「铃·凯尔拉,神谕层数:0。」   抚摸着铃的脑袋,后者已经睡得香甜。时间过了晚八点,今天的铃睡得格外早,也格外多。   勇者,无疑是最适合神谕祝福之人,可因为安君的原因,铃至今也没能得到一层。   想到这,安君就总觉得有点对不住铃。对安君来说,比起让自己变强,给妹妹谋福利更能贴合他的目标,所以……   “卡洛斯大人。”安君轻声说,“能不能请您再努努力,给铃也送一个神谕?”   所以,安君决定再努努力,再薅一把羊毛。   卡洛斯抬起头,看向安君的眼神有些错愕,他想不到,眼前这修女竟可以一脸天真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那你知不知道,神谕仪式,对主教身体的负担有多重?换句话说,你知不知道为何每个主教每年只会有一次神谕仪式?”   “卡洛斯大人的话,一定做得到的。”安君撒娇似的说,“卡洛斯大人那么厉害,以您的身体素质,肯定还能再来一次的吧?”   “别得寸进尺。再丰满的椰肉,也总会有被榨成干的那一刻,更何况,我已垂垂老矣,经不起那种折腾。”   卡洛斯年事已高,要真放任安君薅羊毛榨油水,说不定还没等教皇退位,自己就提前灯枯油尽了。   而对安君来说,比起「门徒」,安君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在老板手下打工的员工,而老板们的通病,就是不太会主动涨工资,总得让员工拉下面子提醒一下才行。   至于面子这东西,对安君而言早已不再是生活必备品了。对安君在内的很多人来说,面子不能当饭吃,买不起一罐奶粉,更养不起一个家。   所以安君才打算在与卡洛斯合作的这段时间里,拿得多一些,再多一些。   “那卡洛斯大人,您好好休息几天,到时候我再找您要……”   “滚。”   …………   ……   卡洛斯的回答非常干脆,把安君赶出房间的动作也非常干脆。   不过虚无之层本来也是卡洛斯的私人地盘,安君这么肆无忌惮地打扰,被赶出来也很正常。好在卡洛斯没有让安君亲自赶路,而是直接展开传送,把安君连带铃一起扔到了餐厅后厨。   “……看来,不同位置处的白雾,能够链接到同一个空间。只是没想到连后厨都有卡洛斯设置的传送点啊。”安君喃喃自语,又把怀中的铃摇醒,“铃,起来了,给你做点夜宵。”   “唔……开饭了?”   “嗯,想吃点什么?”   “哇!终于开饭了,已经有好几个小时没吃饭了,好险,再不吃饭就要饿死啦。”铃一下子来了精神,“安姐,我要吃肉。”   尽管一整天几乎没学到什么东西,但铃还是能毫无愧疚地向安君要饭吃。至于铃的进度……如果让安君打个比方,那就是在原本世界的某些学生,背单词刚刚结束了abandon。   可饭总归还是要喂的。   “不是很好找呢,你等我……”话音未完,安君头顶的兽耳忽然动了动,赶忙拉着铃蹲下,“……等等,有人来了。”   那是一个举止老练的女人,可凑近了看才发现那少女只不过十七八岁。她端着一个大盘子,那是安君没见过的款式。   旋即,她叹了口气,然后把盘子放在了灶台上。   “这个声音……是罗莎前辈?”   “唔诶?!”少女明显被吓了一跳,赶忙驱动魔力,点亮了天花板处的魔晶灯,“安修女?!这黑灯瞎火的,你怎么藏在这?!”   “呃……我们也是刚到这里的。”   “又是从后门溜进来的么……”罗莎长叹一声,身心俱疲,“你这家伙真不让我省心啊。说吧,这么晚了,来这儿做什么?”   “给妹妹做点东西吃。”安君站起,把铃拉到身前,“铃,问好。”   铃一鞠躬:“阿姨好!”   “我才17岁啊!”铃无意的冒犯似乎成为压垮罗莎的最后一根稻草,“啊啊啊不行了,我要喘不过来气了,明明还有那么多工作要做,还要让我给那帮家伙做服务生……”   看着罗莎崩溃般的碎碎念叨,安君大概能想象到罗莎经历了怎样的一天。在这不允许外人入内的原初教会,年轻的杂役部就是被呼来喝去的底层仆工,哪怕起早贪黑也做不完所有工作,何况是作为领班的罗莎。   “真是抱歉,今天有些事情要忙,明天我一定好好工作,补偿损失。”安君鞠躬道歉,“另外,也希望罗莎前辈能帮我稍微隐瞒一下旷工的事情,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啊啊,就是因为你不在我才会这么累的啊……”罗莎哀叹,“不过放心吧,现在还没人知道你偷偷溜走的事。”   和领导打好关系就是有用。   初来乍到的时候,安君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要在芙蕾雅手里保下罗莎,这个在当时看来不算冷静的行动,现在终于有了令安君满意的回报。   对现在的安君而言,隐藏行踪,比隐藏身份更有用。   当然,就算罗莎不是领班修女,安君也不会犹豫就是了。   “哇,好香。”一旁的铃凑到灶台前,近看,只见那是一盘竹香卤烧肉,摆盘仍然完整,似乎没有被动过一下。“罗莎阿姨,这是你的晚饭吗?”   “我才十七岁!”罗莎怒斥,却又累得难发脾气。“啊唉,这玩意,是那群贵族的家伙们不要了的,他们说太油腻,真是的,在很多地方,有些人几辈子都吃不上一口啊……这些东西我打算等明天回个锅……啊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吧?算了,这些归你们了。”   “……没关系吗?”   “没事,反正也是要分掉的,不如趁热吃。”罗莎拿出几套餐具,先行用叉子插住一块。“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呢。”安君微笑答谢,又给铃切下几块水果和生菜。   听了罗莎的答复,铃赶忙拿起勺子,大块大块地往嘴里塞。这卤肉虽香,却正如罗莎所说有些油腻,糖也放得略有些多了。但这份高油高糖高蛋白的食物,对铃来说却是最合适不过的能量来源。   “感觉你吃得很香的样子啊……没想到这世上也有出身平凡的勇者。”铃·凯尔拉的吃相不太好,但罗莎没有介意,她只是发呆似的喃喃自语,慨叹着人间的高低贵贱。   以往在家的时候,安君和母亲丽娜有刻意要求铃注意礼仪,但毕竟铃在边缘村庄里长大,又在德因那不人道的训练下度过童年,所以铃很少在意那些小家子气的礼节,尤其是在安君身边的时候……毕竟连思考都懒得思考的时候,自然也就顾不得那么多杂事了。   “罗莎前辈?”   “……走神了。”罗莎拍了拍自己困顿的脑袋,“对了,你的住处我还是没申请到……教会这边要走很多流程,估计要等四五天吧,而我也没什么人脉关系……真不好意思。要不你今晚继续睡在我宿舍吧。”   “不用了,罗莎前辈,我注意到后厨地下室仓库里还有几张桌椅,我和铃凑合一下即可。”安君回绝了罗莎的提议,有些事安君还想和铃单独夜谈,不太适合打扰罗莎。“我和铃都有野外留宿的经验,这点事情难不倒我们。”   铃也不太在乎:“我只要安姐在身边,其他的怎样都好啦。”   “这……”   “而且,罗莎前辈你昨夜其实没有睡好吧?你今天很明显不在状态。”安君说着,为罗莎轻轻施展了治疗术,“前辈的工作很忙,而且你其实并不习惯让其他人住进你的房间吧?所以,就让我们先留在这里,我也好为明天的工作做准备。”   “……谢谢。”罗莎明白了安君的意思,于是点头致谢,洗手,端起一叠蔬果,“那……有事可以找我,我先回去了。”   “另外……恕我冒昧,明明后厨都已经关门了,这盘卤肉,又是哪来的呢?”安君问,“是有什么大人物临时到来了吗?”   “二楼。”罗莎简明扼要,“是几个贵族的密会。平常,二楼是普通的修女仆都没资格去的地方,我只是因为临时缺人而被调去后厨打下手……当然,后厨的核心区也不是我能进的,所以就只能先把这盘被退的菜拿下来了。”   而且,这道被贵族退掉的菜,要是随便就端回后厨,也容易引来不好的结果。这既是礼仪规矩,也是人情世故。   “贵族啊……罗莎前辈,能打听到是谁吗?”   “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如果是平常,我肯定没法得知,但今天……我提前看到了。”罗莎略一犹豫,似乎在考虑是否应该将此事说出口,“……其中的核心人物,正是当今凯撒帝国储君,第一王子——威廉·凯撒。”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三十章:竟有来者   ……   与此同时,二楼。   从外界看来,整座餐厅宛如一座宫殿,可其实只有两层。第一层是给修女们用餐的地方,而这第二层,就连罗莎都没资格过多驻留。   这里通常由芙蕾雅和她的亲卫队管理,偶尔,这里会成为原初教会款待贵族的地方——当然,这里的「贵族」包括芙蕾雅和梅林。   某房间,二十座位摆在长桌两侧。两长端处是一男一女。   女孩约有十五六岁,一头粉红卷发高贵而浮夸,今夜她特地换上了礼服,以期能符合这宴会的格调。   而那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虽然气宇非凡,可眼神里却有一丝不自在。   “殿下,怎么了?”粉发女孩优雅浅笑,放下手中刀叉,“刚才那道不入流的菜式,已经被本……被我退回去了,还希望您不要被打扰了兴致。”   “啊哈……小芙蕾雅,我只是想再参观参观这里。数年未见,你长高了,还有这原初教会,也变了模样啊。”   “这样啊。那么晚饭后,我来陪同殿下在这修道院短暂夜游一番,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哈哈……不必麻烦了,你现在身兼数职,恐怕平日工作也很繁忙吧。”   “为帝国效力,不惜死而后已。今日我有要事处理,方才听闻殿下在这餐厅门口等了一天,却没人与我通报,实在是我管理无方,我已经教训过那群下人们了,还请殿下多多宽谅。”芙蕾雅说,“殿下回国的消息今日才刚刚传开,可惜兄长身体欠恙,不能及时恭迎殿下,也请殿下谅解。”   “哎,不用那么多礼节。”威廉微笑道,“我说了,我只是散散步而已。”   “我明白的。您在此等待一天,恐怕正是为了秘密接见我和兄长大人吧?这里其余人都是我的亲卫队,所以殿下请放心直言。”芙蕾雅擅自猜测着威廉的意思,“而且,在这修道院,也只有兄长大人和我配得上与您共同议事了——如果这些人您也信不过,那么改日,我和兄长一定会亲自登门赔礼。”   “啊哈哈,一定,一定。”威廉笑着敷衍,“小芙蕾雅真的成熟了啊。改天我们一定好好聊聊。”   虽然表面上这么说,可威廉心里却并没有这么想。   (哎呀呀……小芙蕾雅,我要找的人并不是你俩啊……)威廉尴尬地陪着芙蕾雅和她的亲卫们用餐,碍于礼节,即使身为王子也不便随意离席。(看来情报真的有误啊……不过想来也对,以安·凯尔拉的能力,她肯定不会甘心屈居在这种地方吧……一会找个理由就赶紧离场吧,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而与此同时,走廊上,威廉想找的那个人,正缓缓走来。   安君端着一壶果汁,不紧不慢地寻找着生命气息最浓厚的地方。   只可惜并没有那么顺利,还未走近几步,就被几个年轻的正式修女拦了下来。   “站住。”   拦住安君的修女,手腕处有一枚黑环,那是芙蕾雅亲卫队成员的象征。   “受罗莎前辈所托,这是客人所要的果汁。”安君不慌不忙,按照罗莎给定的方案回答道,“请您验毒。”   “回去。”可那守卫修女却并没有接下安君的话茬,“这里不是你这种下人能来的地方。”   “……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送完果汁,我就回去。”安君说,“或者,您帮我送过去也可以,只不过这是由西域特殊食材制成,需要特殊的祝福仪式,我这里有说明书,您交给殿下,他自然就知道了。”   “不要放肆!”修女怒斥道,“你也不看看你这副脏兮兮的样子,就你这杂役做出的东西,也有人敢喝?”   芙蕾雅的亲卫队,自然也多少都有点芙蕾雅的样子,而有礼节的亲卫估计都去陪餐了,心思细腻的亲卫大多也去了后厨,那么剩下看场子的,自然都是些思想简单的角色。   “……脏吗?我不觉得啊。”   “我想起来了。”亲卫说,“你就是前几天顶撞过芙蕾雅大人的那个新人杂役吧?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报复大人,往里面加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才不会这么做的啊……也没必要。”安君叹气,毕竟自己的目标和芙蕾雅没有半毛钱关系,倒不如说,芙蕾雅在这里反而是在碍事。只是安君没把心里话说出来,不然恐怕又要惹上一身麻烦。   现在看来,芙蕾雅似乎并没有对她的亲卫队说出前天晚上的战况,不过也能理解,作为修道院自封的老大,肯定不愿承认自己被一个杂役暴打了一顿。   “谁知道呢?像你们这种底层下人,内心多半都有点肮脏。”亲卫嘲弄地说,“我父亲是伯爵,可也差点栽在下人的手里,以你们这些人的阴险,我可是完全信不过啊。”   亲卫队的地位比安君想象中要高。不过想来也是,她们是芙蕾雅的亲卫,是勇者的队友,享受常人难以想象的待遇和权势,没点能力恐怕还真不够格成为亲卫。至于面前这位亲卫,她的能力估计就是有一个很厉害的爹。   也许还有嗓门大。   安君见对方如此难缠,只好实话直言:“……这杯果汁,是送给殿下的,和芙蕾雅大人无关。请让一下,我很快就出来。”   “哈,原来是给殿下献殷勤来的!那我可更不能让你过去了。”亲卫高声道,“想见殿下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我劝你还是别做白日梦了,殿下那么圣洁伟大,根本不是你这种人配看到的,别脏了殿下的眼睛。”   “……实不相瞒,殿下这次来餐厅,其实是来找我的。他有要事和我商谈,所以请不要再耽误事了——”   “放肆!原以为你只是狂妄,没想到你已经是疯傻了的,连这种妄想都当真了!”亲卫怒中带嘲,一巴掌挥了过来,可亲卫没料到,安君竟躲也不躲,任由那一掌命中,顿时安君连带那壶果汁一并摔在地上,霎时间汁液四散,浸透了安君的衣裳,也濡湿了亲卫的裙摆。“唔啊!你这家伙!连拿个东西都拿不稳!弄脏了我的裙子,你让我怎么去参见殿下啊!”   亲卫业火攻心,不顾他人劝阻,对着倒在地上的安君就是一顿拳脚交加。威廉王子在许多凯撒人的心目中都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那些人如同狂热的极端追星者们,甚至不会允许其他女人接近自己的梦中情人。   而安君却弄脏了那亲卫精心的打扮,这一辈子都难得一遇的机会,就这么破碎了。   暴跳如雷的亲卫再也兜不住自己的火气,一脚就向对方的脑袋跺了过去,可就在这时——   一只大手摁住了亲卫的肩膀。   这位承担护卫任务的亲卫队成员,是芙蕾雅亲自筛选并训练的,她的实力是绝大多数圣职者都望尘莫及的存在,可就是这样的她,却在那仅仅一只手的威压之下,直接跪倒在地,完全动弹不得。   砰!   “这……这股巨力?!”亲卫大惊失色,却连扭头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澎湃的魔息与力量压制住她全身的肌肉和魔力流动。此刻的亲卫仿佛一只蚂蚁,只需一根手指即可将其牢牢摁住,巨大的力量甚至足以轻易将其碾碎成渣。“不可能……修道院里……怎么可能有这样的……!”   就连周围的其他亲卫,也全都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而随着身后那人缓缓走上前,亲卫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那是一位俊朗的金发男子。   “殿……殿下?!”   “嗯,可以平身了。”来者,竟正是帝国第一王子,威廉·凯撒。   “您怎么……”   放开了亲卫,威廉缓缓走到安君面前,伸出了手。   可这样的举动,却让亲卫焦急起来:“殿下!那家伙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下人,我是奉命驱逐她的,而且,她身上太脏了,殿下千万不要碰她,会脏了您的圣洁之躯——”   但不等亲卫话落,下一秒,伟大而圣洁的帝国王子威廉·凯撒,却向着亲卫口中那个不入流的下人,缓缓低下身子。   然后,单膝跪地。   “我终于找到您了,「修女」。”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三十一章:不合礼数   “终于找到您了,「修女」。”   那一刻,在亲卫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下,贵为储君的威廉,向一个小小的下人,单膝行礼。   她们记得,除了在帝国皇帝面前,上一次听闻威廉行如此大礼的时候,还是在刊登国际要闻的书上,而受此礼之人,是原初教会中央教廷的教皇亲信使,大主教。   (难道在殿下心中……这个下人,拥有和大主教同等的地位?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大不敬啊!)亲卫的呼吸失衡,冷汗爬遍全身,颤抖着连站都站不起,(「修女」?殿下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而威廉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亲卫大脑一真空白。   “我愿献上帝国最高礼遇,请您——拯救我国国运吧。”   …………   ……   安君、旁观者以及威廉,这三者的看待问题的角度是天差地别的。   威廉的举止让众人难以理解,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究竟该怎样做。   ……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   房间内,威廉和芙蕾雅寒暄了许多无意义的贵族问候,也彼此交流了王城内的各方风云诡谲。   “自从凯撒王圣体抱恙,威廉殿下就踏上了周游列国的旅途,舟车劳顿,还请殿下近期好好休息。”   “这段时间,多亏你和梅林照顾父王了。”威廉说,“多亏了你的「塔罗·正义」,目前,父王的病情仍在可控范围内。”   “呵呵,这是整个圣愈院的努力。”芙蕾雅说,“我也只是把所有人的治疗魔法链接起来罢了。只要陛下仍留在圣愈院,我就能继续维持陛下的生命。若是为此,我愿为陛下奉献一生。”   “……辛苦你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殿下……您也知道,修道院目前的工作压力非常大呀。”芙蕾雅略显苦恼地说,“每个圣愈院的修女,都承受着极大的精神压力,我也不知道她们还能撑多久……所以,正巧今天殿下也来了,而殿下也看到了我们的工作成果,那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殿下能够成全。”   “……说吧。”   “我需要更多的人手。”芙蕾雅直言,“而且,是优秀的神圣系魔法人才。而王城周边城市的修女们,几乎已经应征完了,而我和兄长大人也没权力扩张征招范围……所以,就想让殿下行个方便。”   “……是想要更多征招权吧?”威廉对此没有拐弯抹角,直白说出了芙蕾雅的暗示。   “威廉殿下,这可是为了陛下的健康考虑呀,您一定要三思。”芙蕾雅说,“我们只征招修女,绝不会做出危害国家之事的。”   能够延续帝王之命,这就是芙蕾雅和梅林能有如此地位的原因。   威廉很清楚,芙蕾雅这是在威胁。自从凯撒王病重以来,威廉一直都没有别的办法,以芙蕾雅所拥有的力量,她配得上那样的权力。   倒不如说,芙蕾雅已经很收敛了。   可权力的扩张,就像山巅堆雪、悬崖动裂,权力会带来更大的权力,而更大的权力会带来更大的欲望……它们的蔓延是无止尽的,总有雪崩山塌的那天。   “……查理怎么说?”   查理·凯撒,帝国第二王子,在威廉外出的这段时间,正是查理代替凯撒王处理朝政。   “查理殿下说,此事可以批准,但既然威廉殿下回国,自然也还是要听从威廉殿下的意见才是。”   (推给我了啊……)威廉不动声色思索数秒,又迂回道:“此事,待我和查理好好商榷,过些时日,会给你和梅林一个答复的。”   “那我和兄长大人就恭候佳音了。”芙蕾雅轻笑,她知道,威廉拒绝不了自己的要求。   的确,威廉走南闯北,甚至不惜拿走魔女遗物和圣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找到救治父亲病痛的方法,若找不出,便要为父亲完成遗愿,统一天下……可这天下,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何用呢。   可威廉即使走遍天下,却也仍走不出原初教会的势力范围,在这神圣魔法遭到垄断的世界,想找到一个比芙蕾雅更擅长治愈的神圣系魔法强者,谈何容易。   目前,教会魔导书内记载的、所有关于治疗的魔法,对骨折等过重伤势都没有多大效果,何况绝症。   可在凯撒皇室的眼中,唯独芙蕾雅突破了这个限制。   所以,芙蕾雅也根本不在乎威廉去何处苦寻,毕竟一直以来,在治疗类魔法的领域,芙蕾雅从未见过任何能够替代自己之人。   「塔罗·正义」就是筹码,以帝王之命裹挟凯撒的筹码。在找到足以替代芙蕾雅的强者之前,整个皇室都要敬畏芙蕾雅三分。   当然,前提是,「在找到足以替代芙蕾雅的强者之前」。   而凑巧,威廉找到了那个人。   (我……只能赌一把了。)   …………   ……   只能赌一把了。   (比起胃口越来越大的芙蕾雅,安·凯尔拉也许更好糊弄一点啊……)   而一旁的亲卫看着威廉,一脸错愕。   她们不明白威廉为何会对一个下人如此体贴,尽管她们从未见过威廉私下待人的模样,可常识告诉她们,这不正常。   “殿、殿下!您在说什么呢……您一定是认错人了吧!这家伙,只是我们这刚来的一个下人而已……!”   “不许乱说话。”威廉牵起安君的手,缓缓将后者扶起,“作为修女,你们要更礼貌些。不管是谁,来了这里就都是客人。”   虽然表面沉稳,可威廉心里却并不比那些亲卫冷静多少。   (怎么一点眼力都没有……快给我注意到啊,这个安·凯尔拉,可是连我都要敬畏三分的女人……安修女你也是,别再玩了,堂堂兽国国主和管辖者,怎么还能被一个普通人给欺负了?这传出去可真不好听啊。)威廉给安君传递一个眼神,可后者却似乎并没有看懂。(不对……她可是「修女」,怎可能甘心屈身于杂役部?难道说,安·凯尔拉是想暗示我什么?难道她……是在此处潜伏?还是说她是要暗中审查布局,为干涉我国国政做铺垫……?)   此时的威廉,在脑海中把安君所有可能的行动全都推算了一遍,甚至连改国姓后的救国方案都想好了——只是他并不知道,当时的安君只是因为赔不起检测器,而被抓来做了杂役而已。   至于其他的,都只是些顺水推舟的想法和行动罢了。   其他人见到威廉如此礼貌,赶忙奉承道:“殿下忧国忧民,对待庶民也如此温柔,实在是我等典范。”   这些所谓的亲卫,虽然名义上是修道者,可她们却出身华贵,或权贵或富商,根本不需要侍奉信仰。换句话说,她们纯粹是为了添一笔资历,才入职原初教会的。对她们来说,修身养性并不是重要的事,在原初教会攀炎附势反而成了她们的必修课。   (典范?你们在开玩笑吗?我求求你们少说两句好不好?)威廉无法多言,他的嘴角略一抽颤,剧烈的心跳带动着他的体温,虽是晚秋,可汗滴却止不住从额头溢出。(别闹了……你们眼前这个“下人”若是认真起来,怕不是能灭我半国军队啊……)   尽管安君特意向威廉隐瞒了那天与狼痕的一战,可威廉虽嘴上不多言语,但他心里不糊涂,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那个修女仅凭一己之力,就把帝国、兽国和暗协三方势力都摁在了同一张谈判桌上。   安君鞠躬答谢,眼神里竟闪烁着浅浅泪光:“……感、感谢王子殿下相助,属下感激不尽,怎奈我只是一介草民,无以为报……殿下还是不要管我了,惹得各位大人心生不悦就不好了。”   安君的话外音是:这里不便谈事,先离开此处再说。   可不知是环境太过嘈杂,还是二人的状态有些不佳,他们彼此都没能及时理解对方的潜台词。   “?”威廉疑惑地看着安君,表情微微有些扭曲,满脑子的问号让他无法理解对方的所作所为。(……我认错人了?不对啊,这个完全不输后宫众妃的一秒变脸的绝技,确实是那个安·凯尔拉没错……)   但好在,有些事,是不需要交流也能达成共识的。   “喂!你这无礼的下人,别拿你的脏手碰殿下!”亲卫气急败坏,拦在了安君和威廉中间,“连最基本礼仪都没有吗?殿下不要担心,我会为您处理好——”   “请住口。”威廉一把挡开了那个亲卫,“不知礼仪的人是你才对吧?见你是伯爵之女,我本该顾及贵族颜面,但你的行径实在让教会和帝国所不齿。现在,我以帝国王子的名义,命你离开原初教会,退出圣职者行列!”   “什么……”亲卫的双腿一下子瘫软,“殿……殿下?她只是一个下人,而我……而我的父亲可是坎德蒙斯伯爵!我的家族为了帝国日夜操劳拼死奉献,可您为何要为了一个下人而害我家族……?那下人到底是哪点受您欣赏了,哪怕她倾国倾城,也不该让您变成这个样子啊……!”   “……你已经过于放肆了,坎德蒙斯家的女儿。如此揣测皇子心思,还频频口无遮拦,实在是让你们坎德蒙斯家族蒙羞。”威廉的语气忽然严肃,“我意已绝,还愣着做什么?难道,只是一个王子的话,还不够管用吗?”   那一刹那,气氛瞬间跌至冰点,那个被称作帝国太阳的、向来温和阳光的第一王子,此刻却仿佛换了一个人,冷酷万分。   “——为何如此嘈杂?”   与此同时,少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那粉色卷发的少女,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向众人缓缓走来。亲卫见状,犹如看到救命稻草,赶忙追上前去。   “芙蕾雅大人!请您为我做主!”亲卫说,“威廉殿下被那个下人不知用什么诡计迷住,要除掉我圣职者的身份啊!我要是离开这里,就不能服侍芙蕾雅大人了,请您一定要为我讨个公道啊!”   “殿下要除你身份?”   “是啊,所以您——”   “那你还呆在这做什么?”芙蕾雅冷言道,“还不快滚?”   教会与皇室分权管理,原则上,作为皇室中人的威廉不该过多干涉教会内部的事宜,也因此,遇上这种能逼得威廉做出如此举动的情况,不用多想,芙蕾雅也知道该怎么做。   亲卫顿时面色铁青,最后一根稻草也在此刻断裂,绝望感笼罩她全部心绪:“大人……芙蕾雅大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您一定——”   啪!   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亲卫的脸上。   威廉会顾及情面手下留情,但芙蕾雅不会。她管理修道院的方法,依靠的就是铁腕。   善恶断罚,罚的就是那群不听话的人。所以,修道院每一个修女都对芙蕾雅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而这份恐惧,是绝对能够具现的。   亲卫的眼眶兜不住泪水,嘴唇颤颤巍巍,却再也说不出话,旋即被其余亲卫拉走,只留下一些听不清的嘟囔。   “殿下,让您见笑了。”芙蕾雅渐渐走近,“对了,她说是有下人闹事,那么,我也很好奇,到底是哪位下人让您……”   扑通。   那一刻,芙蕾雅看到了威廉身后的安君,顿时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芙蕾雅大人?!”一旁另一位亲卫赶忙上前搀扶,“您、您这是怎么了……”   “……本、本小姐前几天因意外伤到了腿,无伤大雅。”芙蕾雅顿时额头冒汗,沉稳的语气掩盖住她双腿的颤抖,“不必扶我,本小姐才不是腿软。”   (哇啊啊啊——这、这家伙不是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芙蕾雅在亲卫的搀扶下缓缓站起,用眼神向安君发出了质疑,(她要做什么?追杀本小姐吗?!难道是要赶尽杀绝吗?!不行,威廉殿下在这里,料她也不敢做出什么,为了本小姐的威严,我可绝不能露怯——)   见到芙蕾雅,安君就仿照着其他杂役部修女仆,走上前去给对方行礼:“芙蕾雅大人,晚上好,给您请安了,打扰到您真是……”   扑通。   安君一靠近,芙蕾雅的腿又软了三分。   “哇!芙蕾雅大人!您这不合礼数啊!”亲卫赶忙扶住芙蕾雅,“就、就算腿上有伤,也不能对一个下人下跪——”   “胡、胡说!本小姐怎么可能给一个下人下跪?!”芙蕾雅也不想这么做,但心理阴影却支配着她的双膝,“本小姐……对了,本小姐只是在给威廉殿下行礼罢了!”   “可是……这也不合礼数……”   “你懂什么?殿下乃是储君,本小姐给他行礼,怎会不合礼数?”再次被亲卫搀扶起,芙蕾雅强忍着剧烈心悸,“殿下,今晚没能招待好您真是我的失职,请问殿下接下来是要夜游还是回寝宫?我来送您吧。”   “……不、不必了,快快请起。”今晚太多的异常和变迁让威廉一时难以处理,“不必送我,我自有安排。你们先下去吧,我去给这位小修女拿件干净衣服。”   “殿下,这怎么行?这种杂事,应该让下人们自己去处理才是……”另一个亲卫说,“这、这不太合礼数……”   “放肆!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你说话的份?”芙蕾雅赶忙打断话题,“殿下见笑了,我这就带她们离开……”   芙蕾雅本想再多说些什么,但现在大概并不是好时机,所以芙蕾雅索性选择暂避锋芒。   (不、不行啊……有那家伙在,我根本连话都说不好啊……!不行,本小姐可是勇者芙蕾雅,我怎能如此不堪?安·凯尔拉,你给我记住,再也没有下一次了,我一定会找回面子的——!可恶!)   “咳,啊,嗯。去吧。”反正目的是达到了,威廉便不多言语,顺势让她们退下。“那、下次再聊,小芙蕾雅。”   亲卫们一把推开了安君,然后扶着芙蕾雅赶忙离去,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威廉,还有一脸迷惑的安君。   “唔……她这是怎么了?”   看着芙蕾雅那副不安顿的模样,安君也想了解一下这其中的缘由,便向着芙蕾雅高声呼了一句:   “芙蕾雅大人,要不我给您治疗一下吧……?”   ——扑通。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三十二章:双向算计(上)   王城之南,圣卡加尔城。   众骑士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此时的训练场上空旷冷寂,可卡加尔却仍未离开。   作为天马骑士团的团长,虽然加训是卡加尔每天的必修课,但最近的卡加尔格外努力。她全副武装,背着负重,手中提着大型重枪,在训练场内狂奔,一圈又一圈,仿佛永无止境。   最后是一团红雾拦住了她的步伐。   “徒儿,过度的训练量,可不利于你的成长。”   “莱茵先生……我还顶得住。”卡加尔咬牙坚持道,“我的特性太依赖我的双腿……我一定要早日支配天马之力才行。”   来者是一个看不见面容的沧桑老者,全身被红袍遮蔽,诡异而深不可测。   那人正是卡加尔和浮士德的师父,红衣主教莱茵。   “适当休息一下,我有话和你说。”莱茵说,“你和安·凯尔拉交过手,你自己估计一下,胜算有几成?”   “通常来讲的话,我有七成把握。”卡加尔说,“她的攻击无法贯穿我的盾,她的肉身无法抵挡我的枪,她的速度躲不开我的冲锋,无论从哪点来看,我都能全方位压制她。除非……她还藏着什么能克制我的东西,不过现在看来,大概率不会再有了。”   “……不要盲目自信。那可是卡洛斯的门徒。”   “这不是自信,而是事实,先生。”卡加尔坚定地说,“只要她无法领悟法则之力,那就永远无法达到七阶境界,哪怕再怎样接近,也终究与七阶法则者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法则之力是绝对的,不被法则之力眷顾的六阶,永远也无法打败我。”   “我时常说,不要太依赖这个力量,否则当那份力量受限的时候,你将变得与普通人无异。”莱茵警告道,“你最好,认真一点。”   “呵,先生,若我完全释放天马的力量,任那安·凯尔拉再强,也绝不可能在我手下撑过半秒。”卡加尔说,“我只是顾忌自己的身体才没有认真的。”   “……那好。那么,为师也不愿让你还承担着被迫用全力的风险,现在,为师就把剩下这三成胜算给你补齐。”莱茵浅呼一息,一道魔力流自身前涌现,旋即涌入卡加尔的体内,“这是为师的法则之力,你好好炼化,有我的力量加持,抹杀安·凯尔拉便不费吹灰之力。”   “先生……我,我不想再依赖您的力量了。”卡加尔说,“之前受过您的神谕祝福,我已经心有愧疚,如今还要使用您的力量……这不就又变成了二打一嘛!”   “不许胡闹。”莱茵说,“别忘了,她很有可能是杀害你师兄的凶手!”   “可那不是还没有证据吗?!最重要的是,我是圣殿骑士!我不能违背骑士守则以多欺少!”卡加尔执拗地说,“本来我就拥有法则之力,已经算得上作弊了,我不能一错再错!”   “放肆!你这孽徒,怎么敢和为师这样讲话!”莱茵呵斥道,“我要的不是什么‘七成胜算’,而是百分之两百的绝对碾压!我不允许有任何意外的状况发生!”   “可是……”   “这是命令!你不用也得用!”莱茵说,“好好炼化,然后管住你的嘴。接下来,我要亲自出马,为你解决一切障碍。”   “等等……您要做什么?”   “距离决斗还剩几天,我可不能放任安·凯尔拉继续为所欲为了。”莱茵冷笑一声,“这几天,足够我把她弄个半死了……好好学着点吧,预约决斗中最有胜算的做法,莫过于在决斗之前,就把对手提前处理一番……让对手满状态应战,根本算不上合格的决斗者啊。”   “不……不可以!先生,您这是在侮辱我的决斗,更是在侮辱圣殿骑士!”   “少幼稚了,卡加尔!”莱茵拽住卡加尔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我这是在让你提前适应!以后这种事会越来越多,我就是要毁掉你那可笑的骑士精神,让你成为一名强大的主教!记住……这是命令,也是人生。”   卡加尔低头,却再也没办法反驳,她明白,她无法违抗莱茵的意志。“……谨遵师命。”   …………   ……   原初教会,某餐厅。   在嘱咐众人管好口风之后,安君带着威廉悄悄移到了餐厅地下室。   令安君感到意外的是,威廉并没有带来护卫,那个无论何时都护在威廉身边的千神风间,今晚也未曾出现在这附近。   “她啊,去找她师父叙旧去了,不必在意。”   一句敷衍的回答盖过了话题。   身为帝国储君,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独身和年幼修女钻进无人的地下室,这种事若传出去大概不会好听。所以当他们经过后厨的时候,躲在角落的罗莎盯着二人,目瞪口呆地愣了许久。   (我的天……)罗莎藏在门后,从门缝中悄悄看着二人,(安修女是认真的?她不会真的要扳倒芙蕾雅吧……居然连储君殿下都勾搭到了……)   每当罗莎看到安君异样的行动,她就总会想起那天夜里安君和她说过的话。可她并不知道,如今的芙蕾雅,早已在前夜的战斗中,患上了严重的心灵创伤。   安君要借助罗莎的力量,那么就很难不让她注意到自己的各种行动,可安君也并不想让罗莎对自己了解太多,索性就拿“扳倒芙蕾雅”做幌子,让罗莎自己蒙蔽自己。   反正,罗莎在内的众多修女也都对芙蕾雅颇有偏见,而偏见和矛盾,自然会形成完美的思维茧房。   简单来说就是:哪怕罗莎失误暴露口风,也无妨。   “躲在门后的那个孩子,不用管么?”威廉不动声色地给安君悄悄传了信号,“她在看。”   “不必。罗莎前辈是我的朋友。”   躲在门后的罗莎也并不知道自己的气息早已被安君和威廉察觉,可后者二人却不做反应,他们也不想给罗莎太多压力,反正,罗莎自己知道该不该管住嘴。   二人开门,下楼,关门。罗莎终于长舒一口气。   “铃,你是叫做铃吧?”罗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铃·凯尔拉身边,此时后者刚刚结束自己的第三碗饭。“那、那个……冒昧问一下,你姐姐到底是……到底是什么身份?”   “唔?”被问到这个问题,铃自己也愣了一阵,她挠了挠头,“身份什么的……安姐就是安姐啊。”   “不、不对的吧?连作为妹妹的你也不知道吗……你应该有注意到过吧?安修女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特殊身份……?唔,在我看来,就是普普通通的修女啊。”   “才不是这样吧……唉。”身心俱疲的罗莎长叹一声,忽然发现自己的问题实在是有些缺乏意义,毕竟对方大概率不会了解其中秘密,就算知道,也不会轻易对一个外人全盘托出。“那家伙,可是带着殿下回房间了啊?”   “哦。”铃简单地回应一句,然后再次打开饭锅填了一碗。   “哦什么呀!那可是殿下啊?凯撒帝国的储君!”   “唔……那又咋了嘛。”铃一皱眉,吃饭被打扰的感觉让她有点不爽。“我和学姐们也经常跑到西恩的房间去玩啊,虽然总是被赶出来就是了。”   “那才不一样的吧?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在意啊?”   罗莎有些无奈,她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铃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毕竟铃才十岁,性别观念才刚显萌芽,对待人际关系和政治问题上更是缺乏经验。   “老实说,我当然想好好了解安姐,也想一直陪在她身边,但就算是我,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跟着她,什么时候不该跟。现在就是不该黏着安姐的时候。”   脱离了安君,铃就重新找回了一点用于思考的智商。她一边吃着饭,一边回应着罗莎的疑惑。   铃继续说:“安姐有时候就会做出这种让别人想不明白的事,那时候她就会想办法支开我们。我了解安姐的性格,她做事很有分寸的,如果安姐觉得那是不该让我们看到的事,那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去了解会比较好。安姐说了,好奇心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呃,真像她会做出来的事啊……各种意义上的。”罗莎喃喃低语,轻叹一声,“……包括对妹妹的教育方针。”   “所以不要去想安姐要做什么啦,反正又不会害我们。再说了,就算猜也是白费力气,我跟着安姐这么多年,连她晚上想做什么菜都猜不到。”铃悠哉地摆了摆手,仿佛早已放弃了思考,“想那么多干嘛,会很累的哦。”   “确实很累啊……”罗莎找了一个凳子坐下,疲惫席卷身心,可她仍没办法像铃一样放空思绪,复杂的思考在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流转,挑拨着她的心绪,“可有时候,我就是会感到很不安心啊。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其实也蛮可怕的……哈,也是,毕竟你是她妹妹,你感觉不出来。”   “也是有的哦。”铃反驳道,“倒不如说,我肯定比你更能理解这种心情……但是,就算理解了又有什么用呢?总不会有人对自己的队友也要提防吧。”   …………   ……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三十三章:双向算计(下)   餐厅地下室。   “这里是……你住的地方?有点……呃。”   “还挺宽敞的不是嘛。之前在钟楼的地下室,那里要比这狭窄得多。”   “结果也还是地下室啊……”   “这不也挺好的嘛。”   餐厅的地下室,是堆放杂物和储存食材的地方,甚至还有酒窖。这里有临时的值班室,罗莎已经提前为安君铺好了床,虽然条件简陋,但至少也能勉强住人。   狭窄,昏暗,潮湿,甚至还有些污浊。老旧的魔晶灯照不亮这片幽暗,通风系统也年久失修,看来这里的值班室也已经废弃许久,直到今天才被重新收拾出来。   “为什么教会没给你安排正经宿舍?”   “说是不够分配了,但谁又知道呢。”安君浅笑一声,“这也许是一种警告,或者暗示,但我对生活质量没什么要求,所以也就不在乎了。”   听着安君这么说,威廉内心却有些不淡定:(开什么玩笑……只让安·凯尔拉住地下室,这要是让暗协的某些家伙知道,怕不是要动手砍我了。)   于是威廉赶忙顺着话茬提议道:“安修女,那么,你带着妹妹来我的寝宫暂住如何?那里也不会被外人打扰,还有着最优良的安保,而且我可以给你们提供远比兽国王宫舒适百倍的生活。”   见过安君给爱丽丝的安排,威廉足以分析出安君对待亲友的态度。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用物质换来安君的青睐,但若是把物质条件给铃,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安君却浅笑婉拒道:“呵呵,威廉殿下真会说笑。直言要把两个幼女带到自己的寝室,还说没人打扰什么的……如果让其他人发现,肯定会把殿下当成奇奇怪怪的人吧。不过,毕竟您贵为皇子,如果真的想做这种事,那我们也是没办法的呢……”   威廉一愣,顿时面色红热:“你、你在说些什么啊?”   “我是说,如果我把刚刚的录音用作要挟的话,不管是多么优良的条件你都会给我提供的吧?”安君调侃道,“皇室寝宫什么的……这里可不是兽人之国,人类可不像兽人族那么单纯,倘若我太过醒目,那可是会把我拖进不得不面对的麻烦事里的,到那时,恐怕就算我想脱离你都很难了……当然,我相信你刚才并没有类似的想法,我是很信任你的哦。”   “呃……你录音了?”   “关注点是在这里吗?”安君轻笑出声,仿佛在告诉威廉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小玩笑,“放心,我还没那么不讲情面,况且就算有,我也不会和你说呀。”   “……话说,你不会还在记恨我当初给你们设局的事吧……?”   “怎么会呢,王子殿下。您贵为储君,自然是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权力的呀。”安君似笑非笑地说,“况且,我也不知道您都做了些什么,反正只要灾区的重建拨款和兽国的政治保护还在,我也就不会追查些什么了。”   “呃……一定,一定。比起那些,你现在的状况才是最关键的。”威廉转移话题道,“就算你不想去皇宫城,但你毕竟是兽国国主,亦是暗协管辖者,我不能让你住在这么不堪的地方。不然这要是传出去,我帝国脸面何在啊。”   “呵……我想,还是不必了吧,殿下。首先请您记住一件事,您之前在二楼扬言要让我拯救帝国国运……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安君罕见地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您也许想通过各种方法,再次把我拖进某些奇怪的事件之中,以此来让我脱离教会,继而和皇室绑定……但请您明白,这样的伎俩,您已经用过一次了,我想,就算我再怎样愚钝,也不该再次踏进同样的局吧。”   “……果然还是对我心有戒备啊。看来你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你只是一直没把话挑明。”   “毕竟我以为您会明白我的想法。”安君说,“我只是接受了您的委托。至少在这次委托之中,您只是一位父亲的儿子,而被治疗者,也只是一位儿子的父亲,仅此而已。我不太希望我的到来会成为被你利用的政治资源,更不希望我和我的亲友因此接触到了不该接触的东西。”   “还是在怀疑我啊。”   “倒不如说,是对殿下您感到恐惧了而已。”安君微笑道,“老实说,我还是挺害怕您的,如今到了您的地盘,我当然要更警惕一点。”   “等等,这些事情都是谁教给你的?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想加入凯撒皇室?你如此戒备皇室……你不会已经被纳入教会派了吧?”威廉一直在担心的那个可能性再次钻进他的脑海,让他不禁紧张起来,“来到凯撒,我反而难以寻找你的踪迹了,你……该不会真的加入到教会某个派系麾下了吧?”   “威廉殿下,我向来不愿加入任何派系,您是明白的。”安君说,“顶多就是以无关中立人士的身份和某些人做一点小交易罢了。”   “远离他们!”威廉紧张地警告道,“教会……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教会!比起我,他们可才是真正的派系纷杂。我就直说了,你真的不如直接加入皇家派,倘若出了事我们也有能力保住你,至少,我们这儿能带来冠位竞争的只有我和查理两个嫡皇子,而他们那可是十几个人的大乱斗。”   “我说了,我不会加入任何的阵营。”安君坚定地说,“您也大可放心,教会和皇家,我哪一个都不会靠边站,当然,倘若有某一方设局逼我做抉择的话,那我也保不齐会为了逃命而躲到另一边寻求帮助呢。”   “……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威廉轻叹一声,“我不会再想着利用你了,只求……你能治疗我的父王。”   “我不保证能治好,倒不如说,我只会治疗术,大概率治不好那些疑难杂症。”安君说,“但,至少能让陛下舒服一点。”   “那样就好……不管结果怎样,我都会支付给你应得的报酬。”威廉说,“你……开个价吧。”   “爽快。还是简单的交易适合我。”安君说,“那,我可要提条件啦?”   “……嗯。”威廉紧张地望着安君的双眸,仿佛想要从那眸子中探求对方的底细。芙蕾雅的欲望扩张已经让威廉有些吃不消了,可那毕竟涉及国运,哪怕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所以,威廉知道对方必然会狮子大张口,而他也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   在安君的眸中,威廉再次看到了那个神情,那是思索欲求的眼神。   “那,先给我和铃办个户籍证明。”   “……啊?”   “比赛拿到前十六强的话,就可以申请帝国学院的考试了,只可惜我们还是森特托姆人,在这里定居的话,没有户口会很麻烦,而且就算我想申请修女转正,也得先跑回森特托姆,可那样就太麻烦了。”安君说,“你是王子,肯定有办法给我们弄一套双重国籍的吧?”   “这……”   “啊,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那倒没有。还有吗?”威廉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完,(倒不如说……这种事随便找个人都能办了吧。)   “还可以要其他的吗?”   “……你大可以再多提一点条件,要不然我心里不安生。”   “好吧……那你先帮我把探测仪的钱垫上呗?”安君说这段话的时候底气稍显不足,“稍微有点贵,但我会还的。”   “那倒不用,钱的话,你随便提。”   “那就,十五万……?”   “十五万金币?成交!”威廉顿时面露喜色,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凯撒来说就根本不是问题。“你等我三分钟,我这就让人拿钱——”   “啊不!是十五万铜币啦……”安君显然被威廉说出的金额吓了一跳,这种规模的金钱,就算可以得到,安君也断然不敢触碰。“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这么贵啊……”   “……铜币?”威廉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那个让安君打工二三十年才攒得出来的金额,对威廉来说却只是一个根本上不了台面的数字。“啊哈……铜币啊,抱歉,我已经很久没接触到那个单位了。”   十五万铜币,换算成金币也只有十五枚而已,这个数额,甚至不够支付千神风间的月薪……当然,这个数字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算得上巨款了,而对安君来说,那更是难以想象的份量。   看到威廉对待金钱的态度,安君不免有些幽怨:“唔……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真大啊。”   “总、总之,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还可以提条件啊……难道你真的不是打算算计我嘛?”   “这次是真心的啊……”威廉摁住了安君的双肩,认真地说:“我说实话,你这不多要点,我心里不安生。”   一开始威廉只是觉得安君会比芙蕾雅好糊弄一点,但现在看来,未免也太好糊弄了,轻松到让威廉总感觉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一方,他很怕对方给自己来一手以其之道还至彼身。   可威廉不知道的是,十五万铜币和一本户籍,对安君来说已经算得上不太敢奢求的酬劳了。   “可你这样子让我也不安生呀……十五万就够了,再多的话会被人盯上的。”   二人都觉得对方是在让利,而让利则意味着对方要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把利拿回来。   都是吃过亏的人,二人都选择把一些无意义的自信收敛起来。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事情也没想象中的那般复杂,他们只是错估了彼此的资源和财富观。   威廉不知道安君的生活有多拮据,安君也不知道贵族的生活有多奢靡。安君总觉得太多的钱财会招致他人眼红,可在凯撒王城,大概没有人会惦记安君的那点零钱。   “才不会有人看上那点小东西的啊……”   “那点小东西……好过分呀,我努力了那么久都没办法拿到的,竟然被你说成是小东西。”安君小脸一红,感觉自己好像被嘲笑了,便有些幽怨地嘟嘴道:“再这么说,我可要翻倍了哦。”   “实在不行你就加几个0吧。我倒是希望能只用钱就把报酬付清。”   “还是算了,我是修女,原则上来说不应该收费治伤,不过嘛……”安君的表情忽然一转,笑吟吟地伸出食指,对威廉比划了一个小手势:“既然王子殿下这么乐善好施,那就帮我个小忙如何?”   “……你想要什么?”   “这不是之前和芙蕾雅她们切磋过了嘛,但我稍微没控制好力道,邪月纹的侵蚀魔力用得有点多……所以,就不小心让他们受了过重的伤,现在,说不定他们还有点记恨我呢。”   “啊……我说芙蕾雅怎么变成了这样……”   「邪月·伏龙」纹章拥有黑暗系与精神系的双重侵蚀,而安君在攻击人体的时候会刻意压低黑暗系的魔力,仅用稀释后的精神系侵蚀进行输出。精神系的魔力突防能力更强,也更可控,不容易伤人性命。   当然,精神系攻击最优良的一点,是不会造成难看的伤口,看起来人道一点,不会遭人诟病。更关键的是,精神系伤害无法被常规手段治愈,残留的精神伤害会伴随芙蕾雅很久很久。   所以芙蕾雅才会患上安·凯尔拉恐惧症,看到安君的时候,芙蕾雅的腿都软了几分。   “所以,他们就找来厉害的角色来堵我了。简直就像“放学别走”的校园霸凌一样呢。”安君微笑的表情却根本看不出危机感,“那个人找我约架。现在我还有四天时间。”   “等等……既然你这么说,那个人该不会是——”   “卡加尔哦。”   “果然!”威廉长声哀叹,“那家伙可是大主教莱茵的弟子啊!你说你惹谁不好,非得惹到不该惹的角色……!她可是帝国最强的秘密武器之一,就算是安修女你也很难有胜算啊!”   “毕竟,他们威胁到了我的妹妹啊。”安君无奈地说,“无论芙蕾雅和梅林再怎样打骂我、欺辱我,为了生活,我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就算是我,也是有底线的呀。”   生活压低了人们的底线。但那不代表底线真的会就此消失。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怪不得你对我这么警惕……一旦你被卷进了某件事,那就真的会引发雪崩,结果就是再也停不下来了。”威廉仔细思索着对策,“要不,我在皇家各处打点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你们悄悄撤出去,然后我就给你做一个假身份,带你逃到教会发现不到的地方去生活……”   “殿下,感谢您的关心,不过,我不太想过多麻烦殿下,殿下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只需要殿下给我帮点小忙。”   “……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想让我介入,找她和解——”   “我想让你帮忙,把她做掉。”   “……啊?”威廉愣了半天,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把她做掉。”安君重复道,“可以不用做得太绝……弄掉她一条胳膊或者腿都可以——恐怕莱茵盯上我已经很久了,这七天时间,他必然会有所行动。卡加尔本就实力强大,我还不敢保证我能保持全力撑到那天……那我,也绝不能让卡加尔过得太舒服。”   “不、不是啊!那可是红衣主教、天马圣殿骑士团的团长!遍历天下,能胜她之人也屈指可数!砍她一只胳膊?!这谁能做得到啊?!”   “哎,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您可是王子殿下,我相信您一定能做到的。”安君鼓励道,“不然到时候我要是被她一枪戳死,那我可就没办法侍奉殿下您了呀。”   “不是,我就纳闷了。”威廉表情扭曲,巨大的精神震撼让他忘记了王子的矜持和威严,他伸出一根手指,学着安君的手势,然后盯着手指迷惑地说了一句:“你管这……叫‘帮一点小忙’?”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三十四章:魔物暴乱   秋雨携来新寒,凉风抚弄着绵细雨滴,带走今年最后一抹暖意。   王城距离北境之地的过渡区不足两千公里,因此凯撒北部城市会比其他地方更早入冬。   新一天的清晨,罗莎撕下一页日历,今天的房间又是她一个人住。虽说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可今天,罗莎的面容上却难掩一抹隐约的落寞。   11月1日。   距离天马骑士对决不足五天。   …………   ……   圣布里厄城西方无人区,崎岖商道。   “最近魔物怎么越来越多了啊……!”男人手提一把巨型斩骨刀,喘着粗气,魔息已经凌乱。刚刚结束一场棘手的大战,让他有些疲惫。“下次劫过路费的时候可得多要点。”   黑紫色的雾气萦绕四周,碎石四散,遍地坑洼,林木碎裂破败,在刺鼻的气息腐蚀之下,周边枝叶尽数枯萎。   一场大战仿佛将这周围重新犁了一遍。   男人的面前,是一只三层楼高的黑色蜘蛛。   “靠……真费劲。”男人淬了一口,下一秒,那蜘蛛轰然倒地,再也没有再战的力气。   “老、老大——”远处躲在丛林中的人们缓缓走出。破军级之间的战斗,容不得小人物插手。   “不想死就别过来。”男人喊道,“毒雾还没散,我可没解药啊。”   男人的臂膀处有一枚十字剑形状的徽章,那是十字星殿的象征。   此人便是拦截在商路的土匪头目,青山。   虽然青山打劫时喊的标语匪里匪气,但他们确实有在认真讨伐过这附近的魔物。而自从劫过安君所在的商队之后,青山就再也没有做过抢劫越货的勾当。不过好在,这附近的魔物越来越猖獗,光靠讨伐魔物赚到的钱,勉强也够青山和他的小弟们生活。   虽说猖獗的魔物对冒险者来说也是资源,但最近青山发现,这些魔物未免也太猖獗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自从这条商道闯进来一头帝蛛和魔鬣猪,这女神的庇护就好像被捅破了个窟窿一样,隔三岔五就会有魔物钻进来。而今天,则又是一头破军级。   帝蛛和魔鬣猪都是森林区的最上级生态位,它们的存在本就超越了绝大多数魔物,其数量更是一个比一个稀少,可现在,这稀少的高级魔物却让青山在十天里见了三回。   而且,帝国方面并没有派人来做调查。   女神的庇护是人类文明赖以生存的关键。哪怕是深林,只要有足够大的庇护区的存在,人类也可以开垦出一片小村庄。可如果庇护区出了问题,那魔物可不会顾及人类的情面——毕竟有实力的冒险者总是少数,普通人在魔物的面前很难有抵抗之力。   “呵,可这又跟老子有什么关系呢?”青山自嘲般地笑了笑,甩了甩头发中的雨水,“连十字星殿都把我扔出去了,凭什么指望我来保护那群平民,老子又不是勇者。”   就在青山话音刚落之际——   “——说的不错。”一个少年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背后。   “……什么人?”   “我很喜欢你的想法。不该管的事情就不必管,只需以自身利益为重……这才是你们这些人最好不过的处世之道。”那少年身披雨衣,兜帽盖住眉眼,嗓音悠然自得,根本不在乎青山的提问,“那么,把这个帝蛛卖给我吧,我给你三倍的价钱。不要问别的。”   “哈……?”青山不自觉退离几步,那少年散发的气场让他有些不舒服,“你谁啊你?你又不是公会的人,把这玩意给了你,万一出了事,我可逃不开干系啊。证件啊证件,把证件给我拿出来,你这回收商当的是一点也不专业啊。”   “我本以为你会更聪明点。”少年说,“不要过问,不要好奇,你只需要在乎你自己的利益即可……好奇,可没什么好下场。”   “哈……哈哈,你把我们当什么了?”对方那傲慢的样子让青山分外不爽,他提起巨刀,斜指对方,“我们可是土匪啊。你这两句话就想把我们打发了?想要猎物就自己去打猎吧,难不成你连个蜘蛛都打不过?我可不想跟小鬼做生意。还有啊——”   “你还是不明白啊……”   “跟别人说话的时候,给我把帽子摘下来啊!”青山提刀凭空一挥,一阵气流席卷而来,直接扬起那少年的兜帽,“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富贵公子跑到这儿来——啊……你、你是……?!”   “所以说,你还是不够聪明。”明明未有动作,可气氛却一下子跌到冰点,那少年冷言道:“我只是不想留下痕迹而已……不过,既然被你看到了,那么,就用你们的死,来为我完成最后的伪装吧。”   “梅——”   噗!   青山还没能做出反应,下一瞬间,他的胸腹部出现了一片酒壶大的空洞。“呃……!”   众匪徒大惊失色:“老大——!”   那曾经的星殿骑士,就这样毫无抵抗地在那少年面前倒下。少年缓缓越过青山的身体,像跨过了一颗不起眼的石头。   少年走到帝蛛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支卷轴,缓缓展开。帝蛛没有反应,看不出是生是死。   “「塔罗·魔术师」。”少年缓缓吟诵咒文,“相性逆转。”   嗡——   暗红色的魔力自那卷轴喷涌,将整张卷轴燃成灰烬,旋即那火般的魔力忽然灵动起来,一个弹跃便涌入那帝蛛体内。   下一秒,原本奄奄一息的帝蛛,动了。   “想不到「那家伙」给我的卷轴还真管用啊……帝蛛,听从我的号令——”   少年浅笑,视线瞥向了四周,那群匪徒有的逃、有的怒,还有的愣在原地不知做些什么。   但对那少年来说,都一样。   “现在,是大扫除的时间了。”   …………   ……   三小时后。王城之西,圣布里厄城。   宪兵安保大队附属监牢内。   警报声大作,宪兵们来回穿梭,整备集结,就连监牢处的守卫也受到了传唤,一时间警报声混杂着呼喊声,噪音吵得牢内之人睡不着觉。   “喂,发生啥事了?”   睡眼惺忪的肖特·凯撒抬头看了一眼,不耐烦地唤了一声。   “给我老实待着!”卫兵赶过来呵斥道,“城内发生了魔物暴乱,你最好别添乱,不然小心让你去监狱蹲一辈子!”   “哈?魔物暴乱?城内?哈哈哈!你们这帮废物在搞什么啊?从来没听说魔物还能进城的,搞笑吗?”   肖特大笑,凯撒帝国的中央五城固若金汤,别说魔物,就算是只鸟飞进来也得被层层结界监视盯上半天。一时间,肖特只觉得发警报的人纯属脑袋发昏,他见过假警报,但假得这么离谱还是第一次见。   “混蛋……!明明有勇者特性,却只能给这个社会帮倒忙!我看你才是废物,简直就是凯撒的耻辱。真是的,同样都是勇者,怎么差距这么大……”   “少给我提其他勇者,小心等我出去干掉你啊混账。”肖特骂骂咧咧地躺了回去。   “像你这种有能力的人,就该为社会做点贡献!你为什么就不能学学梅林和诺亚。现在城内出了事,他们远在他城,这座城市里就你一个勇者,你却只能蹲在牢房里打瞌睡!”   “关我屁事啊。”肖特不屑一顾,甚至懒得睁眼看向对方,“有好事儿的时候没给我分点,到现在想起老子来了,哪凉快滚哪去。那群蠢蛋,死了活该。”   “我真是糊涂,竟然跟你这种人讲道理,你这家伙已经无可救药了!”   那卫兵转身离去,跟上了队伍,不再理会肖特,对方的满身污点让他所不齿,自甘堕落的朽木更是让人恼恨。在失去贵族身份和勇者特权之后,没有人会瞧得起这样一个堕落的勇者,更不会指望一个恶徒去做些什么,老实呆着就已经是卫兵们最大的希冀了。   “切。你们都走了,那可就没人看守我了,给我等着啊,等你被魔物干死了,老子越狱出去刨掉你家祖坟。”肖特翻身,一边笑一边给自己盖了张小薄被。“哈哈,魔物暴乱?乱得好啊,赶紧把这帮傻*全干碎,最好把王城都推掉,今天真走运,真想亲眼看看你们这帮蠢货被杀的样子。”   …………   ……   圣布里厄城。   这大概是这座城市有史以来最大的灾难。   建筑化为废墟,遍地伤亡。暗紫色雾气所到之处,连哀嚎都不复存在,只剩下巨兽肆意破坏的噪音。   那是一只帝蛛。   破军级的魔物于这大街四处横行,没有人胆敢上前阻挡。此刻那帝蛛全身涌现着诡异的红光,凶恶与癫狂让它成为了恐怖的化身。   “是狂化帝蛛,请求增援!再说一遍,是狂化帝蛛,请求A级以上团队增援!”空中的飞龙骑兵手持通讯魔导器,与那帝蛛拉开数百米的距离,不敢接近分毫,“冒险者协会!请求启动最高级紧急委托!将目标威胁等级上调至「超破军级」!这不是演习——呃啊?!”   飞龙的双翼忽然失去力气,连人带龙一起坠向地面。骑兵发现,身下的那条飞龙已经失去了意识。   帝蛛是用毒的高手,只要在场,就会源源不断地释放广域毒雾削弱敌人的战力,直接威胁到队伍里最脆弱的后排单位,这也是帝蛛最为棘手的特性之一——而一旦进入人群聚集的城市,这个特性就直接将帝蛛的威胁放大了上千倍……再加上坚硬而锋利的剧毒外骨骼,使得帝蛛成为了冒险者协会最不想遇到的灾厄。   骑兵提前计算了帝蛛毒雾的范围,可他没有想到,狂化后的帝蛛竟能将攻击范围强化到如此恐怖的境地。   “糟、糟了……呼吸……!”   可就在骑兵坠地前的瞬间,地面魔光乍现,一位年轻的女人冲了出来,大声咏唱道:“以吾主阿弥司之名义宣誓,为世人降下恩泽!守护序列,神圣·水系魔法,第二阶·「护愈涌泉」!”   下一秒,一张金蓝相间的法阵于地表展开,旋即一道蓝色魔息螺旋喷涌,接住了骑兵与飞龙,那骑兵顿时感到一阵清凉,连体内的毒素都被净化。   “你、你是……”骑兵抬头,认出了这附近的建筑,以及救助他的那女人,“艾莉莎修女……你不在垂直教会,怎么来这儿了?快离开!”   “教会里的人已经疏散出去了,其他修女也在组织援护,我请求前往受灾区救助伤员!”此女正是圣布里厄城垂直教会的主管修女艾莉莎·南丁格尔。“我会解毒!”   “太危险了!”骑兵劝道,“那魔物的破坏毫无目的性,你的净化加护也持续不了太久,等魔物被讨伐后再说——”   轰!   大地一阵颤动,脚下的土地忽然开裂,骑兵抱起艾莉莎纵身一跃,顿时逃出十余米外。   下一秒,大地中钻出了一支漆黑的利刃。   艾莉莎对魔物的了解终究匮乏,她不知道,那恐怖的灾厄还有另一个种类名。   「猎手型魔物」。专门袭击魔力强盛者的猎人。   「护愈涌泉」的防毒效果几乎被瞬间击穿,浓烈的毒素高速消耗着艾莉莎的魔力储备。   “糟——快逃——”骑兵拉着艾莉莎狂奔,但以这二人的脚步怎逃得过破军级的帝蛛的追杀,几乎是眨眼之间,帝蛛已然飞跃到二人身后。   然后,便是一爪突刺。   嗡——   可也是这一瞬间,那利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从天而降的光柱。   幽紫色的光芒邪祟而狂烈,那是和帝蛛相似,却又凶恶更甚的气息。   霎时间,紫色的光芒笼罩大地,二人望向天空,看到的是一张巨大的法阵,以及法阵中央,操作着数十支灰白巨炮的男人。   他在坠落,宛如一颗流星。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三十五章:连环追踪   他在坠落,宛如一颗流星。   “把那女的杀了,老子去住谁的房子,啊?”男人狂啸一声,将数十句咒文顷刻间咏唱完毕,旋即所有炮管融合成一支,澎湃的魔力全部凝聚于一点,“「战车」限制解除!黑暗·火系魔法,攻击序列第五阶,「弑灭幽冥炮」!”   咏唱声未落,一道比之前粗大十倍的光炮轰然降下,那是完全超越帝蛛反应的速度,如同灯光点亮的瞬间,光柱便已然贯入大地,数秒后方才熄灭。   再看地面,一道二十米宽的坑洞深不见底,焚烧大地的残热留下斑驳金红。   而帝蛛已然消失。   “你是……你是肖特?”骑兵一愣,“你、你怎么逃出来了?!”   关押肖特的牢房是特制的,监牢内设有魔法干涉与力量干涉的结界,无论是魔法还是武技都难能施展……本该这样才对。   “啊,咋了?你不会觉得那种垃圾困得住本大爷吧?”肖特竖起中指,放肆嘲讽着对方,“你是侦察兵,我就知道你会栽在这里,所以老子就越狱出来干你了。不服?”   “混账……!”骑兵把艾莉莎揽到身后,“艾莉莎修女,快离开这里。”   “哈,没错,女人就赶紧滚蛋,别在这里碍事……嗯?”   肖特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靠近了。   嘶……   紫色的烟气从大地的缝隙中渗出,那不是局部的现象——放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紫色的浓烟尽数于砖石之中涌现,百米,千米……紫色毒烟源源不断向远方蔓延。   “什么玩意?!那蜘蛛明明早就没命了才对啊?!”肖特有些慌乱,他探测不到帝蛛的生命气息,可这毒烟却真实地出现在面前,连处理源头的方法都没有。“我X……难道这帝蛛……是被改造过的?!”   嗡——   “明明知道是被改造过的,却还是我行我素,你的自以为是,已经把破军级灾害强行拔升到亚焚城级了啊……肖特。”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面前。“不进行报备,就擅自进行灾害讨伐,结果反而造成了更大的损失……按照帝国法律,你该当何罪?”   少年一身雨衣,帽檐遮住眉眼,他摘下帽子,迎面秋雨。金发碧眼,眉目如剑,面容俊朗,可表情却如这秋风,冷漠而肃杀。   “X的……是你?!”肖特一下子认出了那人,追杀之仇他怎能忘怀,“梅林……!”   梅林·凯撒,森特托姆裔凯撒人,勇者·魔法师。   “嗯,果然简和杨没有把你干掉啊……呵,不过也好,至少让我知道了,他俩并不是真的忠于我。”梅林手持一枚水晶球,内部映照着肖特的影像,“所以我就想了一下,果然,偷偷摸摸地调查你总归还是太麻烦了,还是光明正大地把你捉拿归案才方便。”   言外之意,暗杀易出纰漏,梅林需要一个用于正面追捕的理由。   “哈……搞笑,所以你就改造了一个魔物来污蔑我?你怕不是蠢货吧?”   “我并没有改造魔物的能力,而且今天,我可是专门与十字星殿的骑士们交流学习去了,有星殿骑士为我作证。”梅林指向了远方,一位手持旗子的男人正站在高处,数次挥动,毒雾便向那旗子的方向聚拢、吸收。“而且……「骑士勋章」的授予,可是有时间记录的。”   肖特这才发现,在梅林的臂膀处,一枚十字徽章闪闪发光。   勋章自然要在星殿授予,授予的时间会以魔法纹路的形式更新在徽章表面。这就是不在场证明,没有人会怀疑星殿骑士的威信。   大概,不会有人在乎帝蛛从何而来,毕竟魔物出现的原因向来虚无缥缈——但人们知道,是肖特的自作主张,扩大了灾害规模。   拥有话语权的人,就拥有了真相的解释权,这一点,肖特比谁都清楚。   “哈,鬼才信你。我记得你之前被森特托姆那群人打得很惨吧?哈哈,所以就想拿我的魔女碎片来强化自己吗?不就是打算要我的命么,搞那堆有的没的干嘛。”虽然嘴上硬气,但肖特知道自己还不是梅林的对手,由于相性的克制,近距离的正面作战对肖特很不利。“老子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想要我的命,你还差得远呢,老子可懒得跟你这家伙……”   “即使,要让你父亲遭受牢狱之灾,你也仍要逃走么?”   “什么?!”肖特顿时瞳孔一震,不详的预感自他心中涌动,“你说什么……我也就算了,毕竟老子早就被逐出家门了……但,你敢动亲王?!”   “我可没对他做什么……只是啊,乌因里西亲王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中央教廷调查了,你父亲因为暗中结党营私、扩张权力以及破坏教会和国家安全,现在,估计以及被带到审判庭了吧。”   “混账!那可是亲王!凯撒王都没说话,你们凭什么擅作主张……X的!差点忘了,连凯撒王都在你们手上是吧……X的!”   肖特大声咒骂,他怎么也想不到,为了一块魔女力量的碎片,为了勇者的特性和权力,为了神谕的名额……那梅林竟然要做到这种地步。   “我也是现在才明白,当初,乌因里西亲王为何要将你逐出家门……明明你也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梅林浅笑道,“原来,是亲王早就知道他会被调查,所以才和你提前断绝了关系啊。”   这句话,彻底点醒了肖特。   被学院开除,被亲王府驱逐,被取消神谕名额……原来这一切,不是导师的针对。   没有一个父亲,会如此轻易地与孩子断绝关系。   肖特·凯撒忽然想起了,那天被赶出去时,乌因里西亲王的眸中,闪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肖特恨他,恨亲王对自己过于严苛,恨父亲如此冷漠无情,因为这恨,所以肖特再也不打算接受自己亲王之子的身份。他易怒,他暴躁,这份怒火让他蒙蔽了自己,再也不愿去仔细思考其中的真相。   “你他妈……要是亲王出了事……老子就算做鬼也要把你碎尸万段!”肖特的嘴唇被咬出了血,但他又不敢对梅林做些什么,“有种冲我来啊!”   “毕竟,我可追不上你逃跑的脚步。”梅林的嘴角忽然弯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所以,还有一个人——”   “啊?!”   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忽然将一旁的艾莉莎举起,巨大的力气压得艾莉莎一阵哀嚎。   “艾莉莎·南丁格尔,你明知肖特数罪在身,却还是要包庇他……包庇者,与罪犯同罪。”   “有种冲我来!为难无辜的人干什么!你这小人!”   “呵……肖特,你也感受到这种绝望了吧。不管是你的家庭,还是帮助过你的女人……你一个都救不了,你只能看着他们遭受苦难却无能为力……简直,就像一个窝囊废。”   “别XX的给脸不要脸!”肖特一挥手,光弹砸向梅林与艾莉莎中间,没有「魔术师」的保护,透明的巨臂顿时破碎。“我说了,有事冲我来——”   砰!   下一瞬间,仿佛巨石砸下,肖特被摁倒在地。在「魔术师」的逆转能力下,再坚硬的外壳也如同虚设,巨大的力量震伤了肖特的骨骼和内脏,剥夺了他反抗的力气。   “当然冲你来,只要你不逃走。不过现在,由于肖特·凯撒抗捕,我要申请使用强制执行权——”梅林调整着水晶球的魔力纹路,这附近所有人的影像都被记录其中,“我并不想给你说遗言的时间。再见——呃?!”   地面,阴云落下的影子忽然涌动,凝聚成一团鬼魅般的黑色。   在那漆黑之中,如同花朵绽放,金白色的流雾缓缓浮起,与粗暴的毒烟完全不同,那白雾如烟水细涌,缓慢悠然,优雅曼妙。   可当白雾浮现的瞬间,空气中传来一阵玻璃破碎的声响。   梅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什么东西……!明明有「魔术师」的加护,可我的「无相巨像」……被击碎了?!”   大地忽然松软,梅林这才看到,与那上浮的白雾相反,一阵黑雾缓缓下沉,融化了土壤与碎石。   特殊的侵蚀让地面凹陷出一道滑坡,带着肖特缓缓滑落,而滑落的方向,则正是肖特先前在地面轰出深坑的地方。   只是短暂的愣神,到手的碎片却又莫名其妙地溜走,这让梅林不禁一阵恼怒。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一次是自己的失误,一次是简和杨的懈怠误工,一次,是不明所以的黑白流烟。   “谁?!”梅林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最好的一次机会,被无端打断却又找不到缘由,这让他更加恼火。此时来者身份不明,现在去追恐怕只会落入陷阱,于是梅林再次发动「无相巨像」,一挥手,离此处最近的建筑墙面轰然坍塌。“出来!”   既然梅林选择对肖特正式出手,那就代表他早已将所有可能的威胁都纳入监视,梅林根本想不出还有谁能跑到这来干扰他。   “哎!停!有人咧!”   “……到底是谁?”   从塌墙后方走出的,是一个拿湿毛巾捂着口鼻的老人。那老人身材矮小,可一身肌肉壮实有力。   “我在里面躲得好好的,恁给我赶出来干啥呢,恁这熊孩子……”   “……报上名来。”梅林环顾四周,却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生命气息,此时在这里的,只有梅林、骑兵、艾莉莎和老矮人四人。为了顾及形象,梅林还是驱动巨像简单隔绝了附近毒雾。“刚才的攻击,是你做的么?”   “做啥咧?我做啥咧?我就一铁匠,我能攻击个啥?拿榔头敲你吗?”老矮人哀叹道,“哎不行咧,我要被毒死咧……”   “没有魔力反应……是我误判了,抱歉。”梅林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去,现在当务之急是避开那未知之敌的锋芒,肖特身负重伤,梅林断定他跑不了多远。“那位龙骑兵,麻烦你把艾莉莎修女带回原初教会等我审问。我要去清理毒雾了。”   ……   众人离开,老矮人也随着艾莉莎往毒雾范围外逃离。之后,老人与那二人分别,等到所有人都走出视线之外时,老矮人打开外套,对里面的悄悄唤道:“女娃子,他们走啦。”   阴影扭曲延伸,渐渐展开出桌面大小,然后从那黑色中,钻出来一对雪白的兽耳。   “检测,周围无人,判定为安全。但此处仍有毒雾残留,建议尽快离开。”   渐渐的,白发少女的上半身从黑影中钻出,她的手中,拿着一颗半透明的晶石。   “唉,恁差点就害惨我咧……”   那晶石和梅林手中的水晶有些许相似,且其内部,也同样映照着众人的影像。   “……我很抱歉,库尔,但计划已经顺利进行。”白发女孩说。“数据已保存,正在联络本体……已得到反馈,开始执行新计划,新计划的命名?那不重要。不、请不要让我命名,我起名字的能力是跟你学的,我只会比你还差。”   女孩的后半段话,并不是在和老人说。似乎有什么遥远的存在,连接到了她的思想。   “新计划……?”   白发女孩迟疑了一下,然后回答了老人的疑惑。   “……代号,小小安网络。”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三十六章:威胁   帝国皇家学院,是这大陆最富盛名的三所学院之一。原初教会附属修道院,是整个阿弥司教最大规模的修道院。   而在这二者中同时站上巅峰之人,便是远近闻名的恶役千金,号称世界最强修女的勇者。   冯·芙蕾雅·凯撒。   在一声声“芙蕾雅大人贵安”的问候声中,芙蕾雅缓缓迈步。   脚下是红毯,周边是千百人的鞠躬让行,上方是圣洁而巍峨的白石穹顶,远处是安详而静谧的草木绿荫。   前方是圣堂。而身后……   是一个被锁链拘束着的娇小修女仆。   眼罩遮蔽视线,口枷封锁言语,项圈外延伸一根链条,被芙蕾雅牵在手里。双手手腕被锁在背后,脚铐由一根链条连接,在地面哗啦作响。   「塔罗·正义」生成的锁链变化万千,虽然材质单一,但可以生成任何形状的金属质刑具。   另有两根锁链自项圈前部延伸而下,钻过大腿中间又从背后迂回,在项圈后部绕回一圈,然后两条锁链绕过腋下收紧,再与身前的锁链纠缠成扣,又前后紧缚数圈交叉螺旋向下,最后在后腰处扣紧收尾。   紧紧拘束着的锁链勾勒出那小修女青涩的身材,幼女的脸上有一抹难掩羞涩的潮红。   ……   圣堂。   在三层楼高的阿弥司女神像下,芙蕾雅捻起胸前的十字架,对台下数百修女高声宣告。   “亲卫队的成员们,在今天的祷告开始前,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从今天起,我们亲卫队将迎来一名新成员,她是杂役部的安·凯尔拉。”   台下忽然有了些低语。   (杂役部的?亲卫队怎么可能让杂役部的进来?)   (对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这简直就是在降低我们亲卫队的含金量,这让那群修女以后怎么看我们啊……)   (你听说了吗?那个安·凯尔拉似乎还是有点实力的,据说连使徒大人都找过她来做杂务……能为使徒大人洗圣衣,那可是……)   (是啊,我还听说,之前那个安·凯尔拉和芙蕾雅大人有过矛盾,然后她……)   (可我听说那是谣言——)   “咳咳。安静。”芙蕾雅打断了愈发嘈杂的亲卫们,用力一拽把安君拉到身前,“也许你们听到了什么小道消息,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那些都只是道听途说的谣言!我把她纳入亲卫队,只是看中了她的才能……但是,这不代表她就配和亲卫队的大家平起平坐了!”   台下再次嘈杂。   (看吧我就说是谣言,要是安·凯尔拉真的有什么实力,也不至于被芙蕾雅大人这么欺负也不反抗了。)   (真的诶……那我还听说安·凯尔拉和王子有过联系……)   (开什么玩笑,就她那个样子?你自己看看那家伙有多么狼狈。)   (也是哦……)   (之前因为我年纪太小,那群老家伙一直没把我放在眼里。这下有趣了,终于我也有一个可以随便欺负的玩具了。)   (哇,你的性格也太恶劣了吧……)   “好了,亲卫们。”芙蕾雅说,“闲聊到此结束,你们可以开始祈祷了,将你们的神圣祝福传输到结界阵眼,为我们的王贡献庇护吧——我要去一趟忏悔室,亲自教育一下这个新人……你们不许跟来。”   (哇,那个小姑娘要遭难了……)   (是啊……那个芙蕾雅,性格可比我还恶劣……那家伙今天可是要倒大霉咯。)   (其实我还有点羡慕那家伙呢,我也想被芙蕾雅大人……啊,我什么都没说哦。)   ……   忏悔室。   刚关上门,芙蕾雅就扑通一声瘫坐在地。   “腿……腿软了……”   “做得不错,芙蕾雅大人。”枷锁消散,安君俯身安抚着对方,“竟然能坚持这么久,真厉害呀。”   “呜……!你到底要做什么……?!”芙蕾雅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清楚,和之前盛势凌人的模样判若两人。“让我陪你演戏,到底要干嘛……已经够了吧!你还要做什么啊?”   看着对方的样子,莫伽迪雅悄悄钻出来,一脸同情地对安君说:“我感觉她要哭出来了。”   “当然是要加入亲卫队呀。”安君微笑着回答道,“今后,也请一起加油哦,芙蕾雅大人~”   随着芙蕾雅呜哇一声,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溢出。   “啊,真哭了。”莫伽迪雅愣了一秒,“你刚刚说的话,有那么可怕吗?”   ……   自从昨夜偶遇威廉,安君就正式开始了他的委托。   今天一早,安君就找到了芙蕾雅的寝室,然后在安抚对方数小时后,才在众亲卫面前上演了如此戏码。   想接近国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和威廉接触得过于密切又容易引起某些不必要的关注——据威廉所言,教会派向来对皇室关注有加,而且威廉还有自己的任务,所以安君觉得,有些关系暗中维系即可,自己有必要再绕一圈,找到一个更合适的跳板。   而最好的目标,正是一直在抑制国王病情的芙蕾雅·凯撒。   安君加入亲卫队,能够借此机会消除掉一些不必要的流言,顺带混淆视听——当一些事很难掩盖的时候,把水搅浑便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如果顺利的话,安君自然就能借助芙蕾雅逐步接近皇室,而且由于芙蕾雅也隶属于教会,只要堵住她的嘴,自然也不会引起其他教会派的关注,也就不会让威廉的行动受到太多干涉。   至于莱茵那些人……安君暂时还没办法管到他们。   只能寄希望于威廉办事给力了。   安君这十几天来的规划,现在虽只是第一步,但已经初见成效。虽然莱茵的到来实属意外,但好在还能把卡洛斯拉下水,让原本劣势的境况变成了危险与机遇并存的状态。安君不想太冒险,但既然事已至此,也只能背水一战了。   做人不能怕事。若不把莱茵击退,今后必将寸步难行。   目前安君最大的困难,是没有能让自己继续变强的途径。如今「反击盾」的储存上限已被塞满,属性值再高也对卡加尔和莱茵的法则攻击无效,卡洛斯给的神谕也没能达到预想中的效果,如今不管做什么也很难再突破瓶颈。   而卡加尔不一样。安君有预感,这几天的时间里,莱茵必将让卡加尔快速提升到新的境界,到那时,安君不觉得自己还能有几分胜算。   虽然今后仍充满未知,但至少现在还算顺利,所有人都在逐步执行着他们的计划,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对未来有了一丝自信……除了芙蕾雅。   “呜……我说,够了吧!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招惹你们了!”芙蕾雅颤抖着,邪月纹的精神侵蚀给她的内心带来抹不去的伤疤,“放过我吧……”   “可我也没对你做什么呀。”安君说,“就只是,让你继续做你的修道院主管,顺便像今天这样,我们一起把那些不愉快的流言消除掉,不好吗?”   “你……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想做什么啊?”   “真是的,这么纠结干什么呢?你可以把你的污点抹除,我也可以借助你来隐藏某些事情,我并不想把我的力量公布出来,这个理由,不够吗?”   “呜……总之今天、今天这样子就够了吧……”   “还不够哦。”安君缓缓蹲下,直视对方,吓得芙蕾雅一阵哆嗦,“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而且,你也可以继续像以前那样欺凌我,你很喜欢这样子对吧?我来做你们的出气筒,然后,你们就放过那些脆弱的修女们吧。”   “对不起……我、我再也不欺凌别人了!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芙蕾雅只觉得对方是在威胁自己,她把双臂护在身前,不敢看向安君,“我会低调的,再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了,所以,求你放过我们吧……”   “哈啊……真是的,还以为芙蕾雅大人能更硬气一些。”安君轻叹。看来芙蕾雅的精神力比安君想象中低太多了,精神侵蚀的剂量也因此超标,如今对方的这般反应让安君感到有些难堪。“自信一点,其实芙蕾雅大人的捆绑技术还是很高超的哦。”   “……?”   “不过话说回来,明明都害怕成这个样子,却还是坚持继续维持修道院的秩序,甚至还宴请殿下谈了那么多事……这也不太像芙蕾雅大人呀。”安君转移话题道,“难不成……是梅林大人的一些指示?”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兄长大人什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喔,这么紧张,看来问对了。”安君一拍手,欢喜一笑,“没事的,我们来谈谈你哥哥的事情嘛……他可是离开王城两天了哦?比起芙蕾雅大人说的‘再也不会做什么’,我果然还是更害怕梅林大人呀。他说不定正在找报复我的办法呢。”   “诶……?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芙蕾雅说,“兄长大人从来不会告诉我他要做什么……”   “是这样啊,未知的家伙才是最可怕的。”安君说,“所以,我要不要直接拿芙蕾雅大人做要挟,以此来威胁梅林大人呢?”   “噫……!”芙蕾雅先是一阵战栗,然后又迟疑地说:“没、没用的……兄长大人虽然表面上对我很温柔,可我是知道的……兄长他是绝对理性的存在,他为了自己的目标可以牺牲任何人,一旦到了关键时刻,他……完全不会在乎我的死活。”   “喔……这下麻烦了。话说就算这样你也还是这么追随他啊……要不,你和我联手,把梅林大人给推下去,然后,我来扶持你上位,这样,你就再也没有来自梅林的威胁……”   “绝、绝不!”虽然恐惧,但芙蕾雅还是斩钉截铁地拒绝,“背叛了兄长大人的话……我、我一定会死的……!就算有你在也不行……!”   “离间失败了啊……你这么怕他,为什么不想着找机会把他除掉呢?”   安君没有放弃,如果让这两人之间出现分歧,那么对之后的行动必将有所帮助。   “我才不是怕……我这是仰慕!”芙蕾雅坚定地说,“我一直,都仰慕着兄长大人……他的强大,他的意志,他的冷酷,他雷厉风行的做事态度……我早已发誓追随于他!”   “……你可是会被当作弃子的哦?”   “我不怕……我明白的,兄长大人让我坐上如今的位置,正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拿我做挡箭牌……可我愿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宁愿为兄长大人赴死!”芙蕾雅眼含泪花地说,“如果横竖都是一死,那我宁愿死在你手里,也绝对不要背叛他!”   看着芙蕾雅慷慨激昂的宣告,安君犹豫了数秒。他思索了很多,假如策反了芙蕾雅,那么自己就能轻易扳倒梅林,从此凯撒将再也没有凯撒一队,自己面前,自然也少了一块绊脚的石头。   可安君知道,哪怕芙蕾雅再怎样恐惧,唯有这一点,她绝不会退让。   这样的芙蕾雅,忽然让安君感到……   “呃,虽然说起来有些不太礼貌,但你这,多少是有点……病态呢。”也许有那么一瞬间,安君有被对方真诚的态度感动到,但很快,安君就醒悟过来,面对芙蕾雅的那种心理,安君内心却根本没有任何敬意可言。“或者说是有点变态吗……你这样不就完全变成了自我感动嘛,就因为你喜欢他?”   “哈?!喜、喜欢?才不是!”   “要我说啊,忠诚是要分人的,如果你忠于的那个人只想着怎么利用你,那还有什么忠诚的必要啊……除非你真的倾心于他。”安君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只会让梅林觉得你是个能轻易得手的女人,反而不会珍惜了。”   “你、你你你……!”芙蕾雅顿时语无伦次,脸颊的灼热甚至将恐惧掩盖,“我乐意!你管我干什么……再说,我才不是——”   “好啦,我知道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种事有很多的。只是没想到,那个在外喜欢凌虐他人的芙蕾雅,内心原来是那样的啊……”安君叹气,不再试图离间对方,“不过啊,我刚刚得到了消息,梅林大人的行动,已经被监视到了哦。”   “啊……?”   “我找你来,就是为了找机会说这件事。梅林大人外出时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录像了哦。”安君说,“说起来,他可是在外面大闹了一番呢,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到天衣无缝,可实际上,终究还是算漏了一个人呢。”   “你在说什么……”   “我说啊——”   安君贴上前,一手托住芙蕾雅的下巴,后者顿时再次回想起那份恐惧。   然后,安君继续说:   “芙蕾雅大人,你也不想让你的兄长……遭受牢狱之灾吧?”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三十七章:骨与眼睛   “芙蕾雅大人,你也不想让你的兄长遭受牢狱之灾吧?”   “你……你想做什么?”   “呵呵,别紧张嘛。”安君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和梅林大人曾经的「故事」,仅此而已。”   “……故事?我的修道院管理传记?”   “还要更早。嗯,怎么说呢……”安君略一思索,犹豫数秒,才缓缓说道:“那就,先从「芙蕾雅·森兰」的时期开始吧。”   …………   ……   与此同时,圣布里厄城。   凯撒帝国的中央五城,集结了整个帝国最先进的城市建造技术。从外部看去,这里有着让人赏心悦目的、宽敞而顺畅的交通网络,而在不为人所见的地下,则是让其他国家更加无法比及的排水系统。   精妙,而丝毫不显小气,与通常认知中的狭小地下水道不同,结合了魔法和异界工程学的排水系统宛如一座小型地下城。   在这里,雨水和污水会被分类分级进行处理,净化后的水会按洁净程度流入回收区或自然排放区,无论哪一级都不会对环境造成污染——在物质生活满足之后,居民就会变得很在乎这类问题。   想到这,肖特·凯撒也许会感谢一下那个传说中的异界设计师。是他把污水处理和运输通道放在了更偏远的角落,而自己落下的地方,则是较为干净的净化池。   像一滴无人问津的废水,冰冷地清洗着污秽。   随着这凉意,肖特渐渐恢复了意识。身体的剧痛让他动弹不得,「塔罗·战车」在他无意识间微弱地护住了他的头部,避免了溺水的可能。   “骨头……断了么。”肖特想喃喃自语,让这下水道里的黑暗不再那么寂静,但体力似乎不允许他这么浪费。“脏器也……破碎了,比之前伤得还要重啊。梅林那家伙……怎么又变强了。”   肖特粗略估计了一下,肋骨至少断了一半,心肺功能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内出血的症状让他的生命力不断流失,这一刻,比起恨意,肖特更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梅林的「塔罗·魔术师」能够将物品的“属性”反转,原本稀疏的空气,被梅林改变成浓稠且坚硬的「无相巨像」,而原本固若金汤的「战车」,却在那坨空气面前脆若蛋壳。   即使同为五阶,差距也太大了。在梅林面前,肖特根本想不到任何反击的办法。   “我他妈……真是个废物。”   肖特用这个词嘲讽过许多人,他向来认为,这是最让人火大的骂人方式。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在讽刺别人,可到头来,这一切竟只是对自己不够争气的谩骂和痛恨。   被排挤出学院,他忍了。被夺走神谕机遇,他也忍了。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忍到足够匹敌对手之时,然后再与之搏命……到今天,当他的父亲受到威胁时,他竟也还是要忍下来。   他敢搏命。但他知道,现在和梅林拼命,落入悲剧的只有可能是自己。   梅林把本属于肖特的那份神谕独吞,借助原始积累,又得到了更多的资源。所以从一开始,肖特与梅林之间的差距就只会越来越大……那是肖特无论多么努力,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不公平啊……”   肖特咒骂着不公的世道,可他也明白,世界就是这样,拥有资源的人,就有条件变得更加强大,而强大又能让他夺取更多资源……可第一份资源的积累,却往往来自于取巧或掠夺。   索性不再去想,肖特不愿把时间浪费在哀怨上。他的伤势稍微平缓了一些,思绪也逐渐清晰:不管怎样,都要先想办法把父亲救出来,可如今的肖特无权无势,又有什么办法去实现这一切呢?   想到这,肖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修女。   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肖特隐约感觉到,那个小修女的身份不一般——那是肖特在流浪生活中学到的技巧——关于看人识势的技巧。即使肖特心性暴躁,但在那暴躁之中,却仍有着一份令人意外的细腻。   可是……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那是一个声音。声音来得是那样巧,一时间让肖特以为是自己的心声让自己产生了幻听,可在意识忽然清醒之后,肖特发现,那不是幻听,那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他勉强扭过头,站在岸边的,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孩。   “你……是谁?”   “向那个女孩哀求,让她帮你复仇,你觉得,这就是你想要的么?”女孩的声音轻柔却缺乏一些情绪,“被人欺负了一辈子,用凶恶的态度掩盖自己的软弱,到头来,连家父受到威胁,都不敢以命相搏,还想找到更安全的解决方案……这是你的作风吗?弓兵勇者,肖特·凯撒。”   斗篷覆盖女孩全身,那是肖特从未见过的样式。   “……胡扯!放**的**!”肖特呵斥道,“我根本没见过你,你有什么资格去猜我的想法?你又不是……等等,你会读心?”   “我不会。只是,经验之谈。”女孩将肖特的疑惑一句话带过,“我不想和你寒暄,我来这里,只是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你亲手复仇的机会。”   “可疑至极……你以为我会听你的?”   “你会的。”女孩说,“出手救你的「那个东西」,高估了你的体质,你的伤势比它计算得还要重。所以你应该明白,在你恢复的这段时间,梅林的追杀完全可以赶到。”   “……”   “你没得选。”女孩没有给肖特思索的时间,“你脆弱的肋骨发生断裂,连脊柱也发生了扭曲变形,内脏更是处于崩溃的边缘……现有的治疗术对骨损伤和重伤几乎束手无策,你已经撑不到「她」的到来了。”   “我还……动得了。”   “人类总是对自己的身体不够了解。这种伤势下,你越是行动,骨骼就越会变形位移,现在的你已经是个废人了。”女孩说,“而,我能帮你。”   “你与我素不相识,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应该信得过「这个」。”   在这由石砖紧密铺排的地下水城里,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根藤蔓。   如同魔物的触手,诡异扭曲,延伸到肖特面前。然后在藤蔓的尖端,缓缓绽放开一朵半个成年人大小的花。   然后他看到了紫白色的花蕊……不,又和正常的花蕊有些不一样。   在看清那“花蕊”真实样貌的瞬间,肖特忽然感到脊背爬过一阵寒意。   那是一具人类的胸肋骨架。   “……!”   那骨架很完整,锁骨、胸骨、十二对肋骨、后背脊骨……仿佛由最优秀的骨科手术师亲自解剖制作的艺术品,骨与骨之间严丝合缝,脊柱中断处也没有被切砍的痕迹,骨上隐隐浮现着淡紫色的幽光,显露着一丝诡异的美。   而这美感转瞬即逝,肖特只觉得,那女孩很危险。   “这就是梅林和芙蕾雅能一直赢过你的原因……之一。”女孩说,“你应该明白,「塔罗序列」技能的力量,来源于「终焉魔女的力量碎片」。但你的「战车」,并不是完全体。所以,现在的你根本不是「魔术师」和「正义」的对手。”   “难道这是……”   “魔女遗物。”女孩直截了当地说,“你需要的,就是这个。魔女遗物本身没有力量,但是,它却承担着「媒介」的作用,它可以激化你体内的力量碎片,让「战车」蜕变重生。”   “奇怪的家伙……我看不到你身上的魔力反应,你这家伙明明看起来贫弱不堪,可你却拥有这玩意?不对……这不是教会内部的研究吗?!难道你是教会的人?!”   “有谁规定了,只有教会的人才能接触到魔女遗物?”   “你……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对……你的话本就很奇怪,根本不像一个正常人类……”   你是谁?肖特把那问题又问了一遍。那诡秘的恐惧,让他本能地想破除未知。   “你不需要知道。”女孩根本不打算给肖特任何识别自己的机会,“来吧,做出你的选择,究竟是悲哀地迎来自己的终结,还是……向你那本该悲哀的命运,架起你的战车。”   …………   ……   三十分钟后。   老人抱着一个幼女,小跑着来到这里。幼女手中提着一盏廉价的魔晶灯,为这昏暗的地下增添了一点亮度。还好在水道墙壁和天花板处,有按间隔置放着的照明装置,让这里不至于太暗。   而此处,早已空无一人。   “……来晚了。”白发幼女跃下,又蹲下看向地面的水迹。“确认,肖特已经离开……往另一个方向。请问,库尔先生,这条路通向哪里?”   “谁会特意去记地下的道儿啊。”老人长叹一声,“我要是再跑快点就好哩……”   来者二人,正是矮人族铁匠库尔和失魂人偶小小安。   “……这不怪你。我的速度只会更慢。”   “他会不会已经走了?”   “他的伤势很重。按理来说,他不该……不对。”小小安抬头,望向远方,“……两条痕迹。有人来过。”   “我嘞个去……那不是坏了?该不会那娃子已经被抓走了……?”   “没有挣扎和打斗的痕迹。哪怕重伤,肖特也仍有反击之力……而且梅林来得也不会这么快。”   小小安一阵思索,向本体申请了思维调用,可是并没有得到返回信息。   听着对方的解答,库尔则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只要不是那群家伙来就行了嘛。”   “不……”小小安起身,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劲。地面上的水痕很平直,不像是一个重伤伤员所能留下来的。也就是说,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有人……治好了他——”   小小安猛一转头。那一刻,她忽然察觉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   “怎么?”库尔看着对方的样子,有些纳闷,也随着转头。“有、有情况?”   可身后,空无一物。   然后是一阵沉默。空荡的地下,只有细微水声。   “……错觉。”   小小安回了这样一句话后,回过头,继续沿着水迹向前方走去。库尔跟在身后,二人不发一言。   魔晶灯的光芒渐行渐远,只剩下地下水城昏暗的内置照明,目送那二人远去的背影。   以及,在无数只昏暗的魔晶灯下……那无数双,紧盯着二人的「眼睛」。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三十八章:冤冤相报   世人皆说,我们是因为向往更大的权势,才选择背弃自己的祖国。   胡扯。   想当年,本小姐可是森兰皇室唯一的「郡公主」。以本小姐的才能,就算只是在森特托姆公国,照样也能风生水起。凯撒帝国的人才引进计划,充其量只是我们的踏板而已。   换族改姓,对我们来说才不是什么荣耀,而是耻辱。   但我却也有着,哪怕要忍受耻辱,也一定要做的事情。   ……   ……   忏悔室内,芙蕾雅不顾礼节地坐在地上,缓缓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她的面前,是一个白发的幼年修女,不说话,安静地倾听对方的过往。   原本是为了避人耳目而选择的地点,此刻却那样的应景。   ……   ……   你也是森特托姆人,但你作为平民,对森特托姆皇室肯定没什么了解吧。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到我的真正姓氏……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了,就告诉你吧。   森兰皇室的国王——克拉尔·森兰共有七位子嗣,四位王子,三位公主,王子暂且不表,公国的公主可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过得惨……这很反常识吧,毕竟童话书里的公主可都是幸福快乐的呢。   公国第一公主名为莎洛姆·森兰……我也就不瞒着了,莎洛姆就是我和梅林兄长的亲生母亲。   你问她现在……?   嗯……   她死了。   死了很久了。   不必道歉,都过去了。母亲过得苦,她以前有过一任丈夫……也就是我们的父亲。后来父亲被一个神秘人所杀,母亲守寡了许久……然后就被凯撒帝国的贵族求了婚。   克拉尔同意了,母亲被送到了凯撒做「政治联姻」,那时候,我和兄长还姓森兰。   后来,母亲就死在了凯撒。   这是个很合适的借口,对吧。对我们来说,因为要调查母亲的死因,所以才接受凯撒皇室的邀约,来到这里为凯撒做建设……但在那之前,我们的小姨就已经提前来到了这里。她实力强大,比我们更适合完成复仇任务。   她叫卡加尔·森兰,公国第二公主,为了能来到这里,接受了大主教莱茵的条件,成为他的徒弟并宣誓效忠……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姨还是没能还给我们一个真相。   如今,小姨已经成为了骑士团团长,甚至在莱茵的帮扶之下,坐上了空缺的主教之位。   兄长大人虽然嘴上说着和小姨关系亲密……但只有我知道,兄长已经怀疑小姨变心了。莱茵大主教是个可怕的人,小姨她……太单纯了,有时候连我都会觉得她像一个孩子,她不会那么容易完成调查的,就算调查出来了,恐怕也会留手吧……她才没那么狠心。   兄长说得对,目标的达成,需要一个足够狠辣的心。也许小姨早就知道了什么,但她没动手。我们就害怕这一点。   所以兄长带着我来到这里。他说,他要亲自给我一个答案。   小时候的兄长是个很爱笑的人啊。每当我受到挫折的时候,他都会出现,然后抱住我,安抚我,帮我解决一切烦恼……可自从母亲走后,他就再也没有真心笑过。   父亲走了,母亲也走了,这世上,我只剩下他了。所以不管怎样,我都会追随他。   可我们终究无法查明真相。帝国皇室的情报封锁太强了,如果没有实权,我们根本没有任何作为……但好在,凯撒大帝的病,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我们走到了现在,得到了许多线索,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查,却总是还差一点……可时间是有限的啊,国王的病总有一天会结束的,不管是痊愈还是死亡,我和兄长的利用价值,总有一天会不复存在。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兄长大人告诉了我,他的「最后手段」……   我不能明说,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盯上了一个最有可能的人。我们要从他开始下手。   他就是让母亲改嫁的那个男人,帝国亲王,乌因里西。据我们调查,他一直在和红衣主教「布里厄」秘密研究着某种违禁品,甚至有过人体研究的传言……所以,兄长大人就怀疑到了他的身上。我们在想,哪怕他不是凶手,但他一定知道某些秘密。   嗯……也许这么说你不太明白,你也不知道乌因里西亲王是谁……算了,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吧,你的话,只需要一个名字,就会想明白这一切的。   ——乌因里西亲王,就是「肖特·凯撒」的亲生父亲。   …………   ……   与此同时,圣布里厄城。   这将会被报刊称之为世上最严重的灾难。   “粗略估计约有五千五百人受难,四千余人轻伤,七百余人重伤,还有……”   “我能感知到。”梅林打断了对方的汇报,“休息够了的话,就继续干活吧。顺便记得注意一下,如果布里厄主教现身的话,就告诉我。”   这里是圣布里厄城最高的地方,圣布里厄垂直教会的屋顶。   “哎,好嘞。”坐在一旁的男人缓缓起身,提起一把裹布长枪,振臂一旋,布展,枪现,露出原型,那竟是一面战旗。“答应我的可要说到做到啊——旗枪技,净旗·碧空!”   旗枪向空中一抛,于空中回旋,地面弥留的毒雾缓缓剥离,向那旗子聚拢。   二人虽在中心,可毒雾却失了毒性,对身体造不成分毫影响。   “你的旗枪技又精进了许多啊,弗里格。”梅林赞许道,“帮你引退之后,来皇家学院做老师怎么样?你在旗枪技上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了。”   “哈哈,谬赞了。在武的道路上……我可是还差得远啊。”弗里格苦笑了几声,“所以我才不打算干了啊……我已经看不到希望了。”   “……你可是正牌星殿骑士,怎可如此不自信。”梅林说,“我身为勇者,自诩已然登上强者之巅,可就连我都要敬你三分……你的实力,早已绝非是常人所能想象的境界,自信点,骑士。”   “我是旗士,不是骑士啊。真是的。”弗里格埋怨了一句,转而又颓靡地坐了下来。“这世上啊,可是有很多很多,连我们都无法想象的强大者啊,在他们面前,我这种家伙就连幸存都成了一种奢望……要是能带你出去长长见识,你也会明白这一点的……我已经累了,再也不想待在十字星殿了。”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也许,回归平凡人的生活,也是一种幸福的解脱。”梅林隐约地轻叹一声,“毒雾净化得怎么样了?”   “啊,我完事了。”弗里格打了一个响指,毒雾一阵凝缩,直到大地再也抽不出一丝毒素,然后旗枪一旋,旗子将凝缩的毒素收纳,然后缓缓落入弗里格手中,“雾尽·旗用!”   “厉害。”梅林说,“还要麻烦你,看一看勇者诺亚在做什么。”   “他们还在西郊无人区和魔物干架呢……啊,赢了,他们已经在往这边赶了。”身为侦察兵的弗里格自是有着过人的情报侦察能力,“好一个声东击西啊。这下诺亚怕是也要连带着挨骂了。”   “他们还有战果。我会替他们解释的。”梅林说,“另外,方才有一个出手攻击我的神秘人,你之前也在,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是眼睛好使,又不是大魔法师,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知道。”   “……那么,肖特呢?”   “我都说我不是魔法师了。他从下水道跑走的,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啊。”弗里格不太喜欢重申无意义的话,“不过啊,我倒是有个疑问,你为啥对肖特那么仇视?”   “……没什么,一点个人恩怨罢了。”梅林说,“既然你想知道,那就答应我,以后经常帮我盯着点红衣主教布里厄的行踪如何?”   “行,又不是啥大事……反正平常也看不到。”弗里格说,“不过,就算是这种灾难,那个主教可还是没现身啊……”   “是啊,出乎我的意料。今天这些事,我就是想引那家伙出来,可惜,他比我想象中要谨慎。”梅林说,“罢了……弗里格,在我回答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假如在凯撒,有人杀了你的至亲,可现在的你却无法知晓那人是谁,你会怎么做?”   “真不吉利啊……我想想,我的话,估计会先找上凯撒的贵族,想办法占据高位,就像占高地开视野一样。这样的话,也许就能利用情报网查到敌人了。”   “若,对方是位高权重的贵族,利用自己的势力,压制了整个情报网,让你根本无法查清真相呢?”   “啊这……总不能啥都查不到吧?总会有突破点的。”   “有几个怀疑对象。但也只限于,有嫌疑。”梅林说,“而且,你也没时间查清更多了,你的敌人,也已经找到除掉你的方法,你即将失去这一切。”   “那就先干他丫的。”弗里格说,“总比啥都不干等死强。说不定就能把事逼问清楚了。”   “呵……很平常的选择呢。是啊,寻找突破点,哪怕只是疑似的突破点,也比等死强。”梅林的微笑有些假意,“可现实是,有些事,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也许,它会牵扯到无数人。”   “呃……你想说什么?”   “我想,如果真到了走投无路、不知所措的那一步,像我们这样的家伙,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吧。”   “……”弗里格沉默了,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梅林张开手,手心处,是一张血红色的咒文。   “人类的情绪,只要足够强烈,就会产生极大的精神能量,它们正是魔法的组成元素之一。「莱茵」主教把收集这种能量的秘诀教给了我。”梅林说,“绝望、恐惧之流,正是能量最强烈的节点,它们是负面而狂乱的,而我的「魔术师」,能够反转它们的属性,让这份能量完美地强化我的魔法……我本不想使用它的,但是啊,我已经预感到了,我走投无路的那天……快要来了。”   “等等……这有些太沉重了,你、你该不会是想……不,这不可以啊!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你可是勇者。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陪你去喝点酒啥的……”   “呵,谢谢。我认识一个酒吧的老板,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   梅林虽然在微笑,可那眼神,却让弗里格感到不寒而栗。   在那之后,梅林又补充了一句:   “可是,我是不会放弃这个想法的,这是我「最后的手段」,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这一次,我还是无法得到我想要的答案,那么……我就让所有与那件事相关的家伙,为我的家人陪葬。”   ————   ————   ——   作者的话:   【悲报】   本书大概是被神隐了,书无法被搜到,也无法被分享,连作者都搜不到了,大概是连人带书一起封的那种。   如果还放在书架里则还能继续看,但新读者可能再也没有了。   有些章节也在被审核,我不知道这本书还能活多久,大家且看且珍惜吧。   我这个账号算是废了,书也寄了,六个tag被鲨了三个,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但我会尽力继续写下去,之后如果真寄了,那我会把此书前期进行重置,然后run到其他平台。   我会尽力,感谢各位支持。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三十九章:余烬燃熄   凯撒王城。某亲王府内。   此处一片破败,灯光明灭,断瓦残垣。   大厅中央,一个男人被绑在了椅上。他的面前,是十余名佩着十字徽印的骑士,骑士团队最前方,是一名曼妙高挑的少女。   “就是这东西?一根荧光骨头?”   少女手中,是一根散发着紫色魔光的人类臂骨。   “……”男人先是沉默,然后缓缓对那少女开口道:“你应该知道,这是红衣主教布里厄的研究材料,他给过我授权。”   “哦,那就对了。”少女端详着那骨,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队长说了,弄的就是你们。”   “冯·简·凯撒,注意你的说辞!我是亲王,而你只是一个封氏的异国人!”   “乌因里西,不要觉得一个亲王就可以很高傲了,连你家国王的命都在我们手上,你又算个什么?”简轻笑两声,把那骨收入袖中,“不过嘛,那两个勇者恐怕也快到头了吧……呵,不管了,东西到手就行了。骑士先生们,帮我把他家贵重的东西挑一挑,让我帮他暂时保管,我也是时候跑路……啊不,是时候向上级禀报情况了。”   …………   ……   圣布里厄城,某条街道。   井盖被顶起,少年从排水井中钻出,杂乱的头发,破败的衣裳,全身浸湿,让他显得分外狼狈。   “啊……?”   路人纷纷停下脚步,在他们看清那少年的脸时,冰冷的氛围瞬间弥漫。   “肖特……是那个肖特!”   不知是谁大喊着那少年的名字,望向这里的人越来越多,然后冷不丁地,一颗石子飞了过来,砸在了肖特的头顶。   “就是他!是他毁了布里厄城!这个惯犯!”   “哈……?你们在放什么狗屁。”肖特淡漠地环顾四周,短短半分钟,路人便将此处包围,只是没有任何人胆敢接近。“那蜘蛛没把你们干掉还真是不幸啊。”   “混账东西……!都是因为你,圣布里厄城死了那么多人,你就一点愧疚都没有吗?!”路人大吼道,“因为你的自作主张,整个圣布里厄城的水源和土壤全被污染了!你这报复社会的恶魔!”   “……关我屁事啊。”肖特淬了一口,看到脚下,一张传单缓缓飘来,肖特捡起,看了一眼,忽然笑了出来。“哈……原来是这么回事。”   肖特忽然理解了那些人对他的无端怒火。   天空,无数纸页如雪花般飘落。不远处的大楼顶端,一张巨幕闪烁着几张图像。   这些传遍全城的影像与文字,全部记载着肖特·凯撒过往的数条罪状,包括击杀帝蛛导致地下水污染,以及……他的父亲,乌因里西亲王研究违禁品的证据。   每张传单都盖着十字星殿、原初教会以及皇室的三枚印章,那代表着此帝国至高的三方势力,是绝对的权威象征。   那些纸面上三言两语的证据并不算铁证,却已经足够权威。毕竟被指控的那人,只是一个蹲过十几次班房的惯犯。   但肖特闭着眼也能明白,那三种印章都出自哪里。莱茵坐拥中央教廷大主教的地位,梅林和芙蕾雅在皇室的权能不必多言,卡加尔更是拥有红衣主教和天马骑士团团长的双重身份,想指控一个无家可归的牢中人,简直易如反掌。   直到这一刻,肖特才忽然发现,自己仿佛是一条丧家之犬。   他从未这么想过自己。   “呵……”   所以他笑了。   “你这家伙……竟然还在嬉皮笑脸!大家看啊,明明是他造成的灾难,明明是他的家族带来的灾难,他却还在幸灾乐祸!他果然是故意的!”   人们怒骂着,无勇却也无畏。他们痛斥着那原本是亲王之子的勇者,他们满腔怒火,却乐于看到高高在上者堕入深渊的模样,到了这一刻,他们便可通过唾弃那堕落者,彰显自己的义正言辞。   “哈……是啊。”肖特的表情忽然凝固,手中的传单瞬间化为灰烬,他瞥向一旁。“现在啊,我反而有点欣赏我父亲了,倘若他的研究能除掉这世界上的废物,那我可是会喜出望外的啊。”   “你这家伙……!”   “不过,你应该没资格说我吧,「梅林的附庸」。”   “……!”   “哈,哈哈,被我说中了?”肖特盯着那人,冰冷的视线惹得那人一阵发毛,“我蹲这牢房才几天啊,以梅林那蜗牛般的步伐,怎么也来不及把这些事都办好吧?所以……他养出来的狗终于可以开始叫了,对吧?”   “你、你!含血喷人,果然够不知廉耻!”   “前几天来垂直教会闹事的那群人里,也有你吧。看来梅林的手下也不太够了呢,哪有一条狗两头用的道理?太不专业了。”肖特嘲笑着那人,神色有些癫狂,却丝毫没有失去冷静,“未免太急了点吧?难不成有什么东西逼你们加快了计划?哈、哈哈!如果真是那样,那可就有好戏看了……不过,跟你这种家伙讲,恐怕也没什么意义,毕竟你只是负责叫唤的嘛。”   “混账——”   那人恼羞成怒,霎时间全身魔力狂涌,化作一团火球冲向肖特。   可也只是一瞬间,火球爆裂开来,那人只觉一记重锤砸身,顿时化作一颗炮弹反向飞回。   “都看到了啊,这可是你先动手的。”   五阶实力绝非常人所能近身。那挑衅者经过梅林亲自选拔,其实力固然出色,可在肖特面前却也与普通人无异。   “杀人了!肖特杀人了!”   人群中,叫喊声忽然大响。   “我可没杀他,只是给他个教训而已……罢了,反正这也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吧。”   肖特看向被震飞的那人,其手中一物缓缓滑落。那是某种魔晶造物,虽然没近看,但肖特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大闹了一番,梅林恐怕也已得知方位,肖特估算了一下梅林的行动速度,这里不是战斗的地方,他知道自己不该久留。   “他、他要逃——”   “今天老子有事,就放你们一马,再敢拦我一步,死。”   只一句话,人群忽然寂静。肖特向前走去,人们纷纷后撤,让出了一条道路。   有人低语,却不敢高声。   除了——   “找到……了。”   那一个男人。   他的呼吸粗糙而滚烫,他的肌肉轮廓仿若铠甲。肖特认得他,他也是追杀过自己的一员。   梅林的步伐太慢,他有专门负责追杀的手下。   “杨·凯撒。”肖特双眼微眯,凝视着那个壮汉,“真是罕见。竟然没和你姐姐在一起。”   两股强大的气场相撞,所有旁观者一哄而散,尖叫着逃离。他们明白,当那两个怪物同时出现的时候,方圆千米都将不再安全。   “姐姐……去收拾你爹了。她说,这一次,不会再约束我了……我终于可以,尽情地撕碎你了!”杨狂吼一声,瞬间调动全身气力,特性带来的爆发力全部凝聚在一起,“杀你,一击足矣!”   “哦?哈,是啊,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确实被你们整的很惨,你的特性也很克制我,初入五阶的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不过……”   杨·凯撒猛扑而来,仿若一头饥饿的野兽。大地崩裂,树木化为破片,杨的肉体席卷狂风,撕裂了周围的一切设施。   在肖特眨眼的瞬间,巨兽已然来到面前。   “死!”   一拳挥下。   拳还未有接触,巨大的威压便让「塔罗·战车」化为碎屑。那是「破力导言」凝聚的全部爆发力,那力量,足以破坏一切护盾。   轰——   一道光柱,贯穿了天际。   “不过,我也已经……不再是之前的肖特了啊。”   紫色的光柱,足足持续了五秒。从下而上,击穿云霄,直指斜阳。头顶的雨云绽放出一片空洞,阳光自空缺处洒下,留下一道通透的光路。   目之所及,仍是阴雨连绵,唯独肖特披上了一抹金色,如同空白黑板上的一颗异色标点,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突兀而叛逆。   面前的杨·凯撒,整条小臂消失不见,他没感知到疼痛,那光柱拥有着分明的界限,没有对边界之外造成任何损伤。   “明明……只是擦了个边,我的手……!”杨忽然感到一阵虚弱,顿时瘫倒在地,巨大的冲击被强行反打回来,猛烈的反噬让他失去了全部力气,“你到底是怎么……”   “哦,关老子什么事。找个好点的圣职者,说不定还能给你治一治……再敢烦我,就不是一只手的事情了。”   肖特越过了杨,没有分毫犹豫,如同黎明越过黑夜,越过了昏暗而迷茫的过去。   “……”   “顺便……”   肖特忽然停步,对身后的那人,留下了一句冰冷的话语。   “告诉你的主子,我要去杀他了。”   …………   ……   凯撒王城,王宫城内。   “看起来小梅林真的急了。他已经要动手了……明明我觉得他还会再拖几年的。”   黑发的小女孩站在一蓝发男人的面前。后者伏案,审批着台上堆积成山的政务。   “嗯。”   “什么叫‘嗯’啊……圣布里厄城可是遭殃了哦?”   “一个城而已。离王城近,好处理。”男人从桌上拿起一支放大镜片,仔细看着一段微缩过文字。“圣布里厄城也是城,它和圣路易斯城没什么区别。整个凯撒那么大,每年都有些城市遭受灾害,只是这次出现在我们附近,仅此而已。”   “唔……这就是帝王的格局?”   “不算。储君之位总归还是哥哥的。”   “那他们……呃,那里还有我投资的出版社啊,这样下去我的期刊又要延期了……查理你不管管吗?那好歹也是凯撒的圣城之一啊,而且那可是牵扯到勇者、皇室甚至是中央教廷了哦?按这个世界的说法……这会造成大灾厄的吧?”   “无妨。他们要闹,就让他们闹。”男人说,“闹够了才好。”   “呃……你该不会想要拱个火吧?”   “只有灰烬,才不会燃烧。”查理未曾停笔,“若有余火,那只能证明,烧得还不够彻底。凯撒不需要不稳定的炸弹。”   “……你确定?作为代理国王,你这也太……不作为了吧?”   “这是战争。你要多想,好好想想这些事件背后的纵火者,我们的目标是他们,而不是一堆火药和木柴。”查理说,“等你明白了,我才能放心把要务交给你。”   “啊唉……真是的,本以为进了个宫斗剧,结果没想到,王妃王后都还没斗呢,就只剩下了武林互殴……我可不想掺和那些玩意啊……啊,要是军阀割据的背景说不定也不错,官场剧也行。”女孩嘟囔着一些让查理听不懂的话,但查理没理会,他已经习惯了女孩的神神叨叨。“不过,也该让我出去做点事了吧?不然我的原稿恐怕都要没了。”   “……那,你去调查一下这个人吧。”查理从一沓资料中精准地抽出一页,“红衣主教,布里厄。他是原初教会的「学者」,当年莎洛姆·森兰的失踪案,他也许就知道些什么。我们皇室没有调查红衣主教的权力,但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越过所有人的目光……你是我们皇家派的底牌,这件事,只有你做得到。”   “啊啊……这也太没意思了……”   “还有。”   “还有?”   “还有一个人……”仿佛变戏法一般,查理的手中多出了一页资料,但比起布里厄的材料,查理手中的资料就显得空荡许多。“还有一个,比红衣主教还神秘的孩子,连我都无法查到她的资料,连哥哥都要对我隐瞒她的身份,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啊,那个是……”   那一刻,查理的眼神变了,他停下了手头的所有工作,静静地凝视着黑发女孩的眼睛。   然后,查理说出了一个让女孩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安·凯尔拉。”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四十章:两本画册   她是举世闻名的剑圣。   在她七岁那年,以一己之力斩杀瀛之国的焚城级魔兽,从此扬名立万。凯撒帝国听闻此事,将其收编,从此她便在帝国享受至高的待遇。   按理来说,想让这种级别的强者乖乖听话,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人一旦有了力量,就会不自觉地心生傲慢,为了防止不确定因素,许多势力的头目都会选择亲自培养一名贴身高手,从小养到大的亲卫总比拿报酬临时招募的强者要保险得多。   而剑圣不一样。她从小就是强者。   她似乎天生就异于常人。甚至加入凯撒皇家的理由,也和那些印象里总是孤傲的强者们不太一样。   这里环境很好——这就是她给出的理由。   凯撒王城吸收了这片大陆的最高魔导科技群,这里没有宵禁,夜夜笙歌,灯火不灭。这里集结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专业人才,吃不完的美酒佳肴,玩不尽的娱乐项目,穿不完的服饰款式,享不尽的书籍刊物……自从剑圣来到这里,她就再也没有回到瀛之国的打算。   似乎,她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寻开心。   就连那全大陆至高势力——原初教会中央教廷,都没能让她心生半点向往。   只是因为开心,所以就来了。而让她如此开心的,还有另一件事。   “威廉!你是在等我嘛?”   亭廊,她望见一金发男人,便追着上去打了招呼。   “啊……好久不见,千神洛姬小姐。”   “哎呀,还是那么见外。”千神洛姬跳起来拍了下威廉的肩膀,从怀中掏出一本画册,“这是我最近新印的,找了好多画师和作家呢,里面还有你和查理的CP文,送你啦。”   “C……什么?”威廉愣了一阵,看了一眼手中画册的内容,顿时一阵恶寒传上脊背,“呃,感谢你,还帮我和查理画了合画像。不过很抱歉,我并不需要这个……”   先不说画得像不像,毕竟这是画家凭空想象画出来的东西。但光凭里面的内容,就让威廉根本不敢收下这沉重的礼物。   画面里威廉和查理脸对脸贴在一起,还露出了根本不属于他们的表情,说实话,威廉一秒钟也不想碰到这画册,一旦被人看到,那他的一世英名恐怕都要毁于一旦。   “哎,有什么关系嘛。”见威廉不收,千神洛姬只好不情愿地把东西收回,“你看,你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带个礼物回来,我送你礼物你也不收,不仗义啊,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呃,这次实在太忙了,下次一定。”   “哎——那你说嘛,说你很在乎我,以后遇到好东西肯定要给我带。”   “好,好。一定一定。”威廉没有应对这种女孩的经验,可又不愿惹恼对方,只好像哄小孩一样敷衍过去,“那你听话,先去找查理玩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喔,有秘密?所以你才一个人来这里?要不是我眼睛尖,都发现不到你在这里。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该不会是要等哪个小姑娘吧?那我可不会允许哦。”   “这你就不要管了。等我把事情忙完,就带你去舞会如何?我记得你之前还提过的。”   “好吧,真是冷漠啊,不管是你还是查理……难道这就是霸道总裁的惯例?”千神洛姬打开画册,翻到某页,然后指向上面的一段话,“那你模仿着说下这句话,我就走。”   威廉的眼神里的光彻底熄灭了。他看着那段带着插画的文章,然后左右环顾了许久,才悲叹一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咳咳……‘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邪魅一笑呢,我的邪魅一笑呢?不到位呀。算了,及格啦。”目的达成,千神洛姬开心地蹦跶着离开,只留下独自尴尬的威廉·凯撒。“就算只是及格,你也还是很帅气哦,所以这些话可不许对别的女孩子说。”   威廉忽然有点想哭。   但好在总算是把对方打发走了,威廉从口袋中取出一只魔导器,摆弄了一番,对魔导器说了一句:“已到,速来。”   “我到了哦,殿下。”   “啊——”威廉转过身,只见一白发幼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吓我一跳……安修女,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到,殿下。先前和芙蕾雅大人谈了谈心。”   来者正是安君。实际上安君早已来到这附近,只是想必威廉绝不愿让其他人发现自己狼狈的样子,就稍微躲了一阵,直到现在。   “那、那你……看到了……?”   “嗯?看到了什么?”   “咳咳……不,没什么。”威廉赶忙转移话题,“我已经打探好了,我会让风间接应我,然后我去和卡加尔单独会面,你我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其他人知道,她不会怀疑的。”   “嗯,感谢殿下。明明殿下舟车劳顿,还未来得及休息就让您费心,真是抱歉。之后会好好报答您的。”安君浅浅散发出治疗魔力,安定着对方的心神。   “不必,这也只是交易的一部分……不过,你能这么关心我,我也很开心。”   威廉微微一笑,他看出对方故意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便长舒一口气。尽管他知道那修女心思繁杂,但比起那个只会拿自己寻开心的剑圣,眼前这位修女反而让他放松,他相信,至少那份圣母般的体贴是真实的。   “殿下,接下来我要随着芙蕾雅大人觐见查理殿下,还请您指教,可有需要注意之处?”   “哦,没什么。我反倒是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和芙蕾雅关系这么好了……”威廉略一思索,决定不再追问,继续回答道:“现在是皇室有求于你,你不必把自己放的那么低,我那弟弟虽然有点面瘫,但为人还是挺和善的。你就正常去见即可,无关的事做太多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君臣之礼不可废,何况我还只是一介下人。”安君饶有兴致地浅笑道,“我没学过凯撒皇室的礼仪,不知该如何拜见各位朝臣,所以,用谒见主教时的祈礼代替可以吗?”   “别……你这样我害怕。”   威廉不禁深吸一口气,他总觉得那样的场面有些荒诞。普通修女谒见主教,确实需行大礼,但威廉总觉得,安君本该是受礼的那一方。   威廉自幼精通礼仪,但他更在乎人情世故。   “明白了。接下来,还请威廉殿下多关注卡加尔大人的动向。”   “先说明,我并没有动手的打算,至少现在没有。不管怎样,我都要先把准备工作做足,不然,我根本没有任何把握完成你的要求……倒不如说,那根本就不是我能做得到的。”   “殿下只需尽力即可,剩下的,交给我吧。”安君微笑着从影纵中取出一瓷瓶,瓷瓶小巧,不足巴掌大。“这是暗协的得意作品,「海拉之泪」。无色无味,连我喝了都会感到一阵恍惚燥热。您只需要在卡加尔大人的酒里加上几滴即可。”   “听你说的这症状,感觉这药不太行的样子啊……”   “呵呵,殿下试试便知。”   这是红楠推荐给安君的毒药,也是红楠执行暗杀任务的主要手段。   当初在斗技场时,安君就曾中过此毒,能对安君造成影响的毒药不多,「海拉之泪」算一个。   威廉对此了解不深,他听过这药的名字,也知道这是大陆七大奇毒之一,却被安君描述得如同普通酒水。   “那……我只能试试了。总觉得有点胜之不武啊……”   “他们几个主教、勇者、暗杀者们联手,还带着一堆传说级加护和装备,只为了欺负一个小女孩,难道这就很光明正大么?”安君平淡回应,“莱茵已经动手了。他的下一轮行动很快就要到来,我没有时间去学习骑士精神。”   “……好吧。交给我。”威廉接过瓶子,确认周围无人后将其收下。“也……祝你好运。”   “谢殿下祝福,属下感激不尽。另外——”安君微笑低头,又从影纵中取出两本书刊,“还请您收下这个。”   威廉定睛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   那是两本画册,豪华精装版的那种。   “你……你该不会买了那种东西吧?”威廉哀嚎一声,“你要是喜欢我,那就和我直说嘛,明明我和查理真人在你身边,你买这些画册做什么?”   “呵,殿下真会说笑,我一介下人怎可冒犯二位殿下。只不过,这并不是我买的,而是一位……自称是凯撒一队教练的人,为了赔罪,特意送我的。据说,这是豪华限量版,市场价很高的,送给您正合适。”   “那我可谢谢你啊!”威廉欲哭无泪,前有狼后有虎,如今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纠结再三,最后还是选择收下它们。“算了,算了,这可是你送的礼物,我怎能拒绝。”   “让殿下感到困扰了吗……?”   “不,不,我很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就很喜欢。”威廉强颜欢笑地安慰对方,“谢谢你的礼物,我很高兴,真的。”   “那太好了。”安君一拍手,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可下一秒,安君又对着威廉伸出手,然后说了句:“五百。”   “……啊?”   “五百铜币。按市场价,一本可比这两本还贵,所以,这算是买一赠一啦。”   威廉顿时眼前一黑。   可他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五枚银币。   “你可以直接抢的,不用非得送我点什么,你真是……太温柔了。”威廉仍坚持着他那副阳光的面部表情,尽管已经有些绷不住了。“不知你是否听过这句话——‘女孩,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哈哈,总觉得,有些奇怪呀。”安君用笑声敷衍过去,“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呃……看来和那孩子说的不一样,根本吸引不到别人啊。”威廉喃喃自语,最后还是和安君告了别。   威廉望着手中的画册,正好翻到了先前千神洛姬指向的那一页。那文章的题目叫《霸道王子爱上你》,还有一副妖艳的威廉画像作为插图。   这一切都让威廉心生尴尬。   可看着它们,威廉陷入了沉思。   (你其实,根本没有看过这些画册啊。)威廉淡淡地叹了口气。(没有一点吸引力么……)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四十一章:一晃而过   空气中,一丝微弱的生命信号引起了安君的注意。   兽耳轻轻抖动,此刻在「狐狼化」的加持之下,安君的六感变得异常敏锐。   自从「治疗术」升级之后,安君对生命气息的感知能力与日俱增。如今,他感知得到数百米内每一个生命活动产生的信号,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它可以被安君的任何一种感官感知,尤其是直觉。   直觉上,那股生命气息很特别。如果用嗅觉来描述的话,它有些发苦。   “……我去那边看看。”   安君留下这么一句话后,甩掉了同行的芙蕾雅·凯撒。   “哎?不是说好了去找查理殿下的吗?你往哪跑……等等,那个方向——”   在秘密会面过威廉之后,安君与芙蕾雅约好一同去参见二皇子查理。有芙蕾雅带路,安君便能自然而然地以下属的身份混入王宫城——尽管芙蕾雅本人并不是很愿意。   「狐狼化」开启后,安君的力量与敏捷得到了极大提升,只几下跳跃便甩掉了芙蕾雅的视线,对方甚至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这种强化幅度在那几个焚城级高手面前也许不值一提,但在芙蕾雅眼里,则已经是动若风雷了。   经过这些天的练习,安君也渐渐掌握了「狐狼化」带来的力量突变:突然给一只乌龟以兔子般的行动能力,确实容易失控,但好在安君对自己的身体协调能力还算有自信,在「遗传算法」的加持下,对应的属性与适应力也在缓慢提升。   “唔……”   这里建筑错综复杂,安君不想太惹人注目,所以放弃了最短路线。因此即使以这般速度前行,安君也仍花费半个小时才找到目的地。   那是一座巨型高塔。   远远望去,白色的方塔傲然耸立,高二百米有余,巍峨肃穆。半径二百米外,是一圈纯白的围墙,墙内数十人环绕而立,每个人所站的方位似乎都经过严格计算,精密而优雅。   远处,安君站在某座建筑的屋顶偷偷仰望,不禁感叹那高塔精湛的建造技艺。他猜,这大概率是个最近三年内的新建筑。   安君悄悄落地,可劣质的靴子鞋底在白石地砖上砸出了清脆的声响,吓得安君赶忙躲进墙角,四处搜索一阵,发现没人接近,这才探出头来。   这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吓人。   前方神圣气息浓厚,又有重重结界包围,虽然识别不出那些结界所蕴含的意义,但安君想来,还是不要用「影纵」之类的黑暗系魔法随便打扰,不然万一被抓住,那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悄悄靠近围墙,安君估算出其内部大概有四十八人,几乎都是圣职者,且每一位竟都在四阶之上。对安君来说,四阶不算强,LV50以上的冒险者、「破军级」魔物之流大概都是这个水平,可在凯撒帝国,四阶已经算是真正的精英了。   其中还有四分之一的人,更是已经达到五阶境界,即使孤身对抗「超破军级」的魔物也不在话下。她们中随便一个人,都足以凭借宗师身份横行于一众小国,此刻却聚集于此,不知疲倦地施展着联合魔法。   “塔里……有什么重要的人啊。”莫伽迪雅钻了出来,好奇地爬上墙壁,眺望塔内。“小安,我一看就知道,那里面肯定是凯撒国王,对不对?”   “……离查理的宫殿那么近,而且是新建筑,还有这么多高阶圣职者坐镇……也只有他能得到这么大的阵仗了吧。”   “嘿,那我可真聪明。”   “……对,对。莫伽迪雅,麻烦你钻进塔里看看情况,你是幽灵,应该会穿墙吧。”   “我去,你知道我是幽灵你还让我过去,难道你想让我再死一遍?”莫伽迪雅对安君的话感到震惊,“我在这看看就得了,再往里走我怕不是直接被她们送上天堂……呃,地狱。”   她知道天堂不会收她。   “我还以为你不会怕的。明明我施展治疗术的时候你都没什么反应。”   “你是宿主,当然没反应了。她们加一块弄联合阵法,那神圣气息可比芙蕾雅还强上几倍。再说了,你和芙蕾雅打架的时候,你见我出来过?”莫伽迪雅没好气地埋怨道,“喂,你那个像看无用东西一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嘛!”   “……那就只能亲自去一探究竟了。”安君转移话题,“说实话,我是不太想引人注目啊。”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考虑到有卡洛斯帮忙收拾烂摊子,于是安君绕到正门,光明正大地走了过去。   总比鬼鬼祟祟的样子好。   与芙蕾雅和威廉交谈之后,安君自知不该再浪费时间,既然已经找到了目标所在的位置,那么与其等待查理·凯撒的指令,不如绕过他,趁监视者们上报之前提前把事情解决,就算解决不了那也能趁早做其他打算——虽然安君不想说得太没礼貌,但……反正也有威廉和卡洛斯一起收拾烂摊子。   只是刚踏进半步,就被两个卫兵模样的中年女人拦了下来。   那似乎是某种圣殿骑士的装束,但安君不在乎。还未等那卫兵说些什么,安君就提前把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我是芙蕾雅大人门下亲卫队成员,受芙蕾雅大人所托,前来辅助各位大人调整治疗法阵的输出流。”   安君把脖颈上的项圈和手腕处的束环展示给卫兵们看。「塔罗·正义」的束缚会附带精神干涉,让大部分亲卫都不会做出忤逆皇室和教会的举动,这也是芙蕾雅对亲卫队行为作出的担保。   当然,安君自己并没什么感觉。   只是要辛苦芙蕾雅对安君的谎言担责了。安君想来,芙蕾雅肯定会加入卡洛斯和威廉的烂摊子收拾小队的。   “……叫你的主子亲自来。这里不欢迎没有资历的修女。”   对方并没有在安君的话语里找到太多漏洞,芙蕾雅在修道院的地位还是值得信赖的。   (没有否认我的话呢……就说明,这里面确实是在施展着某种高阶治疗法术吧。而且,芙蕾雅也确实会来这里做些什么。)   “非常抱歉,因为芙蕾雅大人有命令,所以,至少也请让我进去熟悉一下场地,也好向大人交差——”   如同篮球运动员的进攻,安君一个假动作晃过二人,径直越过大门,可也在同一瞬间,一道霹雳于安君面前闪烁,顿时将震退数步。   “怎、怎么回事!好快……!”卫兵赶过来,一把抓住安君,惊慌失措,“是因为未授权者的闯入而造成的结界波动吗?!”   “我不知道!”另一个卫兵慌道,“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情况……你、你做了什么?!”   安君说:“我只是往里面走了而已,你看,我什么也没做吧?”   “我抓着她!你快去塔里面检查一下!”说时迟那时快,卫兵一把将安君摁在地上,“老实点,跟我走!”   ……   兵分两路。半分钟后,另一个卫兵跑进塔内,遇见了几名到塔底探查情况的阵法师,彼此交接了一下信息。   “结界没有异常吧?!”   “没有。刚刚探查到结界内出现了一个微小的「裂缝」,但很快就被填补了,无伤大雅。”阵法师报告道,“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一个自称是芙蕾雅亲卫的家伙冲了进来,她的动作实在太快,我们根本没反应过来!不过现在我们已经将她控制住了……万分抱歉,我保证再也不会有类似情况发生!”   “胡闹!你们可是星殿骑士!怎么会有连你们都反应不过来的家伙?我看明明是你们懈怠了吧!”阵法师斥责道,“我会如实上报此次漏洞的,幸好没有损失,不然你们可是要担责的!”   此处有星殿骑士坐镇,已经算是这帝国最高的防卫等级了,也因此,那守卫的话让阵法师感到难以置信。   可就在她们指责卫兵的时候,在这高塔所构筑的阴影里,在这结界没能探测到的阵法中央,忽然传来一丝难以察觉的魔力波动。   那是在卫兵的脚下。   一抹黑色悄然灵动起来,又悄悄溜入了罅隙之中。   无人看见的角落,一对兽耳从影子里钻出,轻轻抖动,感知着塔内的信息,然后又如同潜艇收回了潜望镜,兽耳缓缓下沉,没入影中。   ……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四十二章:拷问真相   另一边。   这是安君今天第二次来到忏悔室。这次是单独建筑,似乎是专门为了某种目的而建,规模更大,房间也更多。   安君总觉得,自己要是多在这待上几年,总有一天能把原初教会所有的忏悔室参观一遍。   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房间里多了许多刑具。   “虽然没证据,但你毕竟引起了结界波动,在确定具体情况之前,我可不能轻易放你出去。”卫兵把安君锁在了铁椅上,椅子与地面链接,如同关押重犯的刑椅。   “嗯,没关系。”   对于这般遭遇,安君回应得很淡然。   莫伽迪雅看出了其中端倪:“说起来,你刚刚已经把分身送进去了吧?虽然在那种规模的魔力波动的掩盖下,我没能感知到你还做了什么,但如果是你的话……”   方才安君利用侵蚀的力量把结界撕开了一个缺口,造成了结界波动,这种异常让卫兵势必会分出一人前去塔中央禀报情况——也正因如此,安君才得以在结界裂缝的掩盖下发动影纵,借助那位报信者把分身带到高塔内部。   “说说吧,你到底做了什么?”卫兵坐在不远处,冷冷凝视着安君。这座宫殿并非无人值班,只是事态异常,作为星殿骑士,她自然要亲自对安君进行审讯。“我要你以吾主阿弥司之名义起誓,不许说谎。”   “好呀。那就以阿弥司的名义做担保,方才除了踏进结界,我绝对没做出任何危害你们和高塔的事情。”安君觉得这样似乎还不够,便又补充了一句:“若有谎言,我愿受五雷之罚。”   卫兵迟疑地凝视着安君,却也看不出对方有扯谎的迹象。实际上,安君也的确算不上说谎。   “……很好,既然你这么有觉悟,那我就来试探试探你。”卫兵手中,一道魔息涌现,旋即凝聚成一条漆黑的软鞭,“知道我为什么亲自来审问你吗?因为在十字星殿,除了守卫,我也担任着「审讯官」的职责。近几年带着一副小孩面孔,实则却在行危险之举的家伙实在太多了,所以抱歉,我实在没办法对你留情。”   “难道说,那条鞭子有什么讲究吗?”安君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兴趣,“怪不得你会被选来做国王陛下的守卫呢。”   “……被你猜到了啊,无论是塔,抑或是我的特性。”   卫兵神色严肃,她知道对方绝非如外表看到的那般稚嫩。这片大陆有无数年少大成的孩子,对于见过世面的星殿骑士而言,容貌和年龄早已是老套的骗局了。   “毕竟你们也没做太多隐瞒。”   卫兵掂量了一下手中的软鞭:“这是我的特性,「拷问官」。对普通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一条普通的鞭子,但它却可以对「欺瞒者」造成上百倍的影响——不只是伤害,还包括各类附魔效果。”   “……特攻效果。只是这样吗?”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在这座原初教会内,芙蕾雅施加的结界效果……在结合她的「塔罗·正义」之后,我能够同时鞭笞肉体和精神。现在把话说清楚还来得及,我想大概没什么人顶得住这样的审讯——”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审讯效果,反而在掂量着对方能承受的极限,虽然理性让她必须严肃起来,但她并不想把这种东西放在一个孩子身上。她曾见过无数人在这类审讯的影响下,连人格和灵魂都遭受了扭曲和修改……这种践踏尊严的拷问虽然有效,但实在有些过于残忍了。   可就在拷问官为对方感到担忧时,安君的反应却让她一阵错愕:   “快来试试,快来试试。”安君略显期待地催促道,“我最喜欢精神系的攻击了。”   精神攻击是安君最常用的攻击形式。由纹章侵蚀过滤而成的精神反击会带来很大的浪费——由于威力巨大,安君难以精确掌控输出量,况且纹章侵蚀实在太占据「反击盾」的储存空间了。   安君很需要一些小体积的替代品。   ——但拷问官听不明白。所以她感到有点害怕。   “呃……好,很有勇气!”   她尽量大声,也算是为自己鼓气。   只是就在她举起软鞭之时,门被推开,跑进来一位粉色卷发的少女。   “喂!本小姐听说你跑来了这里——诶?”   “啊……是芙蕾雅大人。”   眼前的场面,让芙蕾雅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有点陌生的星殿骑士举着鞭子,身前是被绑在金属刑椅上的修女。不管怎么说,这场面似乎都有些涉及机密。   “呃,本小姐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也许……?”   “可、可是……”   芙蕾雅转过头,尴尬地看向身后。似乎是在迟疑着什么,可随着一个男人缓缓而来,芙蕾雅还是不得不说出了那人的名号。   “——查理殿下驾到了。”   …………   ……   白塔之内。   床上那男人看不出年龄,从骨架和皮肤来看大概是四五十岁的模样,但憔悴的面容和半白干枯的头发让他看上去年近垂暮。   周围有三人照看着,房间门外亦有守卫,从装备上看不出他们的身份,像是皇家骑士,又有些教会圣徒的风格。   忽然,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然后嘴巴里挤出几句模糊的话语,周围人听罢,互相交流一阵,然后接连离开了。   此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这一个虚弱的男人……   也许不是。   “……你可以出来了。”男人忽然说。   “陛下感知力敏锐超群,实在让属下佩服。”床下,一抹黑色缓缓流出,旋即向上生长,最后黑色消散,白发修女现于床前。“我还以为,您会先派人来抓我。”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在让他们寻找支援?”男人气息虚弱,谈吐却并不迟钝,“罢了,那种事不重要,若你真有反心,我怕是早就没命了。能越过圣愈系统的结界,在所有人都没发现的情况下潜入到这里,这种事,哪怕强如红衣主教恐怕也未必做得到啊。”   此刻出现在那男人面前的,正是安君的分魂人偶。其实安君自己也想不到,潜入白塔竟会如此轻松,但仔细一想,估计还是要归功于纹章魔力对结界的侵蚀。   “我也只是凑巧溜进来了而已。不过看样子,陛下应该也已经了解到很多事情了吧。”   纹章的力量不受常规魔法效果影响,自然也能屏蔽掉来自结界的探测。   只是一瞬接触,这附近所有的结界竟全部受到干涉,自动忽略了安君的入侵。   “凑巧……么。还好这种话只有我一个人听到。”   “您没有否认我对您的称谓,也就是说,您真的是凯撒王陛下。真想不到,传说中叱咤天下的凯撒大帝,私下里竟然这么儒雅随和:我本以为,像您这般伟大的帝王,一定张口闭口就是朕和孤王……结果,和我预想中完全不一样。凯撒有您真是凯撒人民的福分。”   安君希望自己的奉承能给对方带来一点好心情。虽然这个虚弱的国王没什么可怕的,但他也并不想被对方事后追责。   “我是实用主义。我并不需要那些无聊的礼仪和称谓。”   “……我看出来了。凯撒王城的建设模式确实很可靠。”安君说,“威廉殿下本意是想让我先去找到查理殿下报备,再借由查理殿下参见陛下您。只是我担心您的身体,就擅作主张提前跑来见您了,还请陛下恕罪。”   “……不对吧。”凯撒王慢悠悠地说,“你若真这么想,那么,早在十天前,你应该就已经到达此处了。”   “……陛下手眼通天,属下果然瞒不过您。”安君轻叹一声,看来对方并没有想象中好糊弄,“可您应该明白,倘若真的去找查理殿下报备,那么,按照流程,我还要得到中央教廷的批准,那么多流程下来……总之,您应该也不希望我真的走正规程序吧?”   凯撒王的嘴角,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呵。也就是说,就算是你和威廉说过的话,也都只是一段障眼法。”凯撒王没有太多情绪流露,似乎这并不算惊喜。“现在教会那边,恐怕还在傻傻地等待你的消息吧。”   若真的随芙蕾雅向教会和皇室报备,那么反而会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烦——虽然结果大概不会有太多变化,但避免节外生枝总归是好事。   对于凯撒王而言,亦是如此。   教会与皇室之间已经出现了分歧,如今见到凯撒王的遭遇,让安君不得不多提防一点中央教廷。   毕竟对中央教廷来说,芙蕾雅并不算一步大棋。而她,却能在一众主教手下,掌控一位帝王的生死。   “没那么严重啦。我也只是凑巧找到了您的位置。”安君说,“那么,请允许我直接说了。您对您身上的病症,有多少了解?”   “我全身的器官都在衰竭,只能通过法阵供给生命力。”凯撒王说,“怎么了?我听说你比较擅长治疗术,可有缓解之法?”   “……陛下,恕我直言,倘若只是提供生命力,那我完全可以留在您身边,为您提供源源不断的生命魔力。但,那只怕治标不治本。”   “何意?”   “您应该能想到,哪怕芙蕾雅的治疗法术冠绝群雄,但若放眼整个中央教廷,仍能找到许多超越芙蕾雅之人——无论是治疗能力,亦或是检查手段,应该都有强过芙蕾雅几倍的圣系魔法大家。”安君说着,上前握住那凯撒王的手腕,“……恕我冒犯了。”   嗡——   一道魔力信号贯穿于二人之间。   “……有话,但讲无妨。”   凯撒王知道,安君是故意把话说得隐晦的。   安君不想说得太直白。   “——圣愈院,不该猜不出这种低劣的套路。”   这次的声音,是直接出现在凯撒王耳道内部的。抬头望,安君的嘴唇几近未动。   那是奥·凯尔拉教给安君的影纵使用技巧。在影纵升至二阶之后,安君也渐渐掌握了这种传话模式。尽管由于熟练度不足,距离和精度都有限,但好歹是勉强能用了。   “哦?”   “或许,「那种东西」确实是常规手段所无法探测出来的——但如果是教会的话,不应该。”安君说,“这些天的接触让我很明白,原初教会中央教廷,绝对是这世上对「那东西」研究最深的组织。”   “怪不得,你要用这种方式与我对话。”   “恕我直言,请问,为何您的体内……残留着「魔女遗物」?”   …………   ……   原初教会,西门。   今天的梅林·凯撒步伐有些忙碌。甚至面对周围路过者的行礼,也只是做出了一点敷衍的回应。   这不太像他,他总是以随和的面目示人。也或许,他本该如此。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拿出一件小型的魔导器,放在耳边。在听过里面的一段加密过的声音之后,他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   他望向了远处。那里很远,但足够高。   那是一座,隐约闪耀着魔光的……白色高塔。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四十三章:借路私聊   “虽然有点失礼,但我是否……来得不是时候?”   那是一位年轻俊朗的男人。淡蓝色的头发微遮眉眼。作为男人来说他的头发有些长了,但那副俊美而冷艳的五官完美支撑起长发的魅力。安君发现,那男人瞳眸的颜色和自己有点相似,都是典雅的宝石蓝,但有些不同的是,男人的眼神里,有一种难以看穿的深邃。   那是久经风霜之人才会拥有的眼神,宁静之下,暗藏着一抹深埋心底的忧郁。   和威廉·凯撒差别很大。   “参见查理殿下……抱歉我现在没法行礼呢。”   “……无妨。”查理的声音很有磁性,儒雅,冷静,又带着几分温柔,“听说你遇到了麻烦,我就赶过来了。看到你没出事真是太好了。”   安君忽然想起,他在商业街上听过相似的声音,那是影音记录魔导器中播放的歌声,那歌声空灵透彻,充盈着忧伤与深沉的美,现在安君才明白,这凯撒帝国的第二王子,幕后竟也是一名优秀的歌手。   也难怪威廉兄弟在凯撒会有这么高的人气了。   “不……承蒙殿下如此关心,属下受宠若惊。”安君赶忙回绝了那份僭越的关怀,“之前未能如约及时谒见殿下,属下深感抱歉……不过现在正合适,恕我冒昧,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查理转头望向审问官,“骑士小姐,请你为她松绑,我有要事相谈。”   在市面上的书刊资料中,查理很少流露情绪,常以冷面示人,但他对待下人向来关怀有加,那是一种众生平等、又发自本能般的同理心,又像是羞涩的内向者表达关怀的方式……这样的反差让查理有着不亚于威廉的人气。   但安君明白,那不该是一个代理国王理应展现的温柔。   与威廉那种性格阳光但手腕刚强的风格完全不一样,查理的内向与仁政让安君对其产生了一点兴趣,尽管不排除伪装的可能,但安君觉得,让查理管理国家大概能让世界更和平一点……也许,威廉也是这么想的。   “不必麻烦了。”话音未落,安君就已经从刑椅上站起,所有拘束竟形同虚设,尽数化为碎片。随后安君拽住查理的袖子,向门外走去,“快走吧,殿下。”   动作不太合乎礼数,但似乎又没人在乎。   “诶?”审问官忽然愣住,“这、这可是结合了芙蕾雅的魔法制造的拘束器啊?这么轻易就……?”   一旁的芙蕾雅也愣了:“等等,你们去哪?不许扔下本小姐啊——”   …………   ……   白塔,顶层核心区。   “说来话长。”凯撒王沉沉叹一口气,“都因为当年征战,害得我落下残疾,废了一腿。为了治愈残腿,就接受了骨移植的手术……手术是成功了,我也因此享受过一段时间的健康,但不知为何……”   “近几年,忽然出现了反噬?”   “……对。”   “您应该明白,魔女遗物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东西,它对使用者有着严苛的要求,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反效果……那本就不该是人类所能介入的领域。您居然想把这种东西埋进体内。”   “我没有办法。我不能告诉天下,我因为一场小战争而把自己搞得残缺不堪,那会有辱凯撒尊严。”凯撒王说,“而用凡俗之骨,则只会让我死得更快……这就是天命啊。”   「治疗法术对重伤效果极差」——这是凯撒大陆的常识。且不说重塑血肉,光是一块缺失的骨头,就足够让治疗法术形同虚设。   哪怕是再高阶级的治疗法术,原理也只是「以充入生命力的方式,将破损的组织修复」。   修复,而非重塑,更非制造,治疗法术并不能无中生有。也因此,一旦某个人的整条腿都被卸除,理论上,这个人就再也无法恢复如初了。   但这个理论并非绝对。如今,安君已经找出了两个足以解决问题的漏洞。   其一,是以大量的魔力转化为超量的生命力,强行重塑肉身。就像石头本不会飞,但只要推力足够大,扔到太空之中也照样可以永久飞行。   其二,便是魔女遗物。   魔女的力量即是奇迹之力。哪怕遗物之内已无能量外放,但依然是一种绝佳的「媒介」。   那份由莫伽迪雅保存肉身的执念而形成的保护魔法,让魔女遗物对血肉拥有着极强的亲和力,不会出现排异反应,反而会促进肉体再生。   理论上,这想法没有问题。   “但您不知道,这魔女遗物本是终焉魔女的肉身,而它那优良的效果,很大程度依赖于魔女的肉身保存魔法——而既然是魔法,就有魔力损耗。”   安君没有带莫伽迪雅来这里,有些话,他不想当着莫伽迪雅的面说出来。   “你说的是……”   安君说:“倘若在自然界,魔女遗物会吸收天地魔素滋养自身,虽然不够,但多少也能维持下去。可若到了生命力充盈的人体内……您应该明白的吧,魔女遗物,可不是什么无私高尚的东西。”   保留肉身的理由,大概很简单。虽然莫伽迪雅不说,但安君多少能猜到一些。   复活。   可倘若要复活,就要让肉身不断吸收自然魔力,以维持魔法的永久发动。   而若在他人体内,那骨头就变成了一只永远在汲取魔力和生命力的寄生物。   “这样啊。”   “听您的语气,似乎您也不是不了解其中风险。”安君说,“现在还有的救,把您移植的魔女遗物全部砍下来,然后重新治疗一遍,虽然不能得到最佳效果,但好歹能保住您的性命。”   和吸取过地下魔晶矿脉、又拥有魔女特性的爱丽丝不同,无论是先天体质抑或修为,凯撒王都无法弥补魔女遗物的汲取,此消彼长之下,终究会被无法驾驭的力量反噬。不过好在,魔女遗物并非杀戮之器,若能及时剔除,安君还有把握将那凯撒王的骨肉再生。   可凯撒王却沉默了一阵,然后说:“……可否还有,更完美的解决方案?”   这一刻,安君忽然明白了凯撒王的想法:“您果然,还是贪图了那份魔女的力量吧。”   “……是啊。我……我不能失去这个遗物。”   “能告诉我为何么?”   可得到的却只是一阵沉默,以及沉默后,一声隐约的叹息。   安君能理解,凯撒王没必要对自己和盘托出。对凯撒王来说,安君只是他从儿子那里听说的、一个擅长治疗术的医生,仅此而已。   展开勘察术式,安君试图查看对方的状态面板,很顺利,对方罕见地没有设防。   唯独名字看不太清。   「****·凯撒,人类,LV:23。特性:塔罗·皇帝。特性效果:未知。」   “……是特性。您是……先天的碎片拥有者?”   通常情况下,魔女的力量碎片是以「技能」的形式为持有者提供力量,但眼前这位凯撒皇帝,却拥有着塔罗序列的「特性」——也就是说,他天生就拥有力量碎片。   安君对此并不陌生,暗杀者红楠也是同样的情况,她先天就拥有「塔罗·隐者」。   “……嗯。”凯撒王终于对安君的疑惑做出了回答。   “原来是这样……您的所作所为,都和这个碎片有关——我可以这么推论么?”安君说,“我有几个朋友,曾经和您……有着相似的困境。”   “看来,找你是对的啊。”   “想要根治,就必须放弃那些不该拥有的。不过……”安君话锋一转,“若陛下想要一个折中的办法,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可能会有一点小小的代价。比如……给我一个,和芙蕾雅大人相似的地位。”   “只要你做得到,芙蕾雅的位置,就是你的。”   嗡——!   凯撒王话音刚落,一道强烈的金白色光芒奔涌而出,顷刻间让整座房间化作难以目视的亮白,但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化作一股暖流,浸泡着凯撒王的全身,如同沐浴在春风与温泉之中,一阵无法言喻的舒适感注入体内的每个角落。   “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但承蒙陛下如此厚爱,那属下定当全力以赴。”安君浅笑一声,“您全身的器官都严重衰竭,修复也许有点难度,所以……”   门忽然被打开,几名阵法师冲了进来:“发生了什么?!你是谁?!”   安君不做回答,只是轻打一声响指:“会稍微有点痛哦……冒犯了。”   “呃?!”   在这片金白之中,一道扭曲挪腾的白雾缓缓散开,霎时间,所有靠近之人全部失去了抵抗能力,径直跪倒在地。   「反击盾·曜日圣殇」。   完全超出认知的神圣系侵蚀之力剥夺了每个人的反抗能力,甚至包括病床上的凯撒王。   “所以,我的建议是,重塑您破损的肉身。”   咔——!   神圣系侵蚀的本质是「净化」,只是程度过于剧烈,以至于足以抹除一切接触之物。   剧痛自内而外在凯撒王体内爆炸开来,凯撒王只觉得自己如同一片脆弱的雪花,在火焰之中迅速融化消散。   但也是在这一瞬间,那股舒适的暖流同时膨胀开来,如同温泉忽然喷涌。   不……在这样的想法诞生后的下一秒,凯撒王否定了自己的比喻。   那是汪//洋。那应该是,一片由生命魔力所构筑的浩瀚汪//洋。   「治疗术·二阶」。   “外放的魔力……竟化作了液态?!这怎么可能!”   澎湃的生命力点亮了白塔的每块砖石,刹那间,整座高塔竟仿佛活泼金属的爆燃,毫无保留地绽放出那耀眼的辉煌。   光芒,足足闪耀了一分钟。   熄灭时,又如同从未发生过一般,消散不见。   “这到底是什么……!”随之消散的,还有纹章侵蚀带来的威压。众阵法师缓缓站起,提起法杖,直指安君。“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到底做了什么?!”   安君缓缓鞠躬行礼,表达歉意。   “很抱歉给各位带来了困扰,我只是一名路过的见习修女而已。打扰各位了,我这就准备离开此处。”   “搞什么……你当这里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阵法师暗自咏唱魔法,“护驾!陛下,您没事吧……啊?!”   阵法师这才看到,那个本该虚弱无力的凯撒王,此刻竟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得无礼。”   “您、您怎么……!”   “方才的疗法,虽然剧痛,但效果奇佳,本王现在觉得身体内充满了力量。安·凯尔拉,这究竟是……”   “陛下满意就好。”安君行礼作揖,回避问题,“这样的治疗,可以让您一段时间内保持健康,如果效果减退,再找属下补充即可。”   “好,你做得好啊。”凯撒王久违地露出笑容,“威廉说得没错,只有你的治疗术,才能展现如此神迹……!安·凯尔拉哟,听说你一直在为家庭和生活而苦恼?十字星殿的副祭司一职还有空缺,不知你意下如何?”   安君对此不做回答,他知道这只是对方为了留下自己而用的借口。   从对方的话语中,安君明白,无论是威廉还是凯撒王,他们都早已对自己有所关注。安君想来,大概是斗技场时、或者更早之前与红楠所在的鸢城队一战时,暴露了自身治疗术的水平。   不过情况还好,与几个月前相比,安君的治疗术已然蜕变,那时的情报早已过期了。   所以安君转移话题直言道:“属下不敢冒犯上国重位,只是希望,陛下能赠予我一点小小的赏赐。”   “但讲无妨。”   “那么……”安君的兽耳忽然一动,他瞥向了门外,又迅速转回视线,“也请您,借一步说话了。”   那一刻,安君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门外,一个金色短发的少年悄悄探听着屋内的动静,又赶忙缩回了角落。 第四卷:凯撒帝国篇 : 第三百四十四章:分场听审   “可否请您如实回答我,凯撒帝国对魔女遗物的研究,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这句话,安君同时问了两遍。   一遍是在忏悔殿,一遍是在治愈白塔。此时此刻,安君正在同时与凯撒王父子二人对话。   这也算一种审问技巧。在这一系列引导之下,安君得以让查理和凯撒王分开接受自己的提问,这样做能够一定程度上提高得到真相的概率。   凯撒王说:“说来惭愧啊。我们没有办法从教会那里得到足够多的遗物与研究资料……而且,凯撒的魔导研究院向来由原初教会主导,若想了解魔女遗物,需要前往教会的禁书馆……但那里由红衣主教卡洛斯看守,若非应允之人,永远不可到达。”   而查理的回答则更加直白:“我们只知道,魔女遗物是一种优质的「魔法媒介」,但对于这种媒介的应用领域,目前我们也知之甚少……恐怕还不如你了解得多吧。”   查理知道,第一王子威廉·凯撒曾将魔女遗物和研究报告带去兽国,也因此引发了重大灾难,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他并不打算对安君隐瞒太多。   “那还真是奇怪呢。明明贵国拥有着全大陆最顶级的魔法学府,也拥有那么多优秀的研究员,最后却也只能得出如此……呃,如此保守的成果?”   安君也很清楚,他们的回答刻意回避了重点,但这也在常理之中。   “不必太在意措辞,我们理应承认自己的无能,只是,这样的研究成果其实并不肤浅,我们已经尽过力了。”查理试图解释,“也许你对魔女遗物的性质还不够了解,它的确是一种几近万能的魔法媒介,但实用并不代表易用……至少对我们而言是如此。”   “也就是说,你们也没办法解析遗物内部所蕴含的魔法回路吧。”   “……实际上,比那还要糟糕。”查理说,“魔女遗物,十分抗拒我们这等凡俗之人。我们能够探查到遗物发挥作用所需的部分条件,除了条件之外,并没有什么高深的技术需求,可是……唯独那条件,我们很难满足。”   “你指的是魔晶矿脉,还是……人选?”   “看来你对此已有所知晓。不错,我国虽缺乏大储量的魔晶矿脉,但这条件也不算难找……”   “比如兽国,还有弗拉沃尔。这就是威廉·凯撒绞尽脑汁突袭兽国的缘由。”那时的回忆实在太过深刻,让安君有些忍不住插一句话,“虽然结果不太完美,但用了一点小小的成本,就让凯撒收获了弗拉沃尔,真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那只是我兄长个人的冲动之举,我国实际上并没有对兽国出兵……但哥哥他毕竟代表着国家形象,还请允许我为此事道歉。”   查理这才发现自己的话似乎让对方想起了不太好的事情,赶忙借着话茬,尝试将威廉的行为与凯撒官方脱钩。   “不,是我话多了。请继续吧。”安君及时压住那突如其来的情绪,“你想说的应该是,凯撒帝国方面,缺乏拥有对应相性的人才吧。芙蕾雅和梅林不可以吗?”   “没错。”查理迟疑了一阵,望向坐在不远处沉默着的芙蕾雅,然后作出肯定,“勇者对传说级的素材和装备均拥有优秀的相性,这正是「勇者级」的特权。但是……”   芙蕾雅看出了查理的困扰,帮忙接话道:“但我们只能负责执行实验任务,那些具体的数据我们也得不到。”   “是的。”查理轻叹一声,“而且梅林和芙蕾雅都接受了教会的培养资源,按照条例,皇家学院这边也没办法要求他们做些什么。据我们所知,能够引发魔女遗物效应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拥有同源力量的「继承者」,另一种,就是拥有天赋相性的「勇者」。但很遗憾,尽管我们已经尽力拉拢勇者,却还是没办法解析出具体的回路数据……自然,也不知道教会那边的研究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安君觉得,能够使用遗物的,还有像爱丽丝那样的「魔女」,以及与莫伽迪雅拥有灵魂链接的自己……但严格来说,这些也可以算作「继承者」。   作为继承者,安君也曾对遗物进行过探究,但结果几乎一无所获,即使是莫伽迪雅本人也无法将其中蕴藏的魔力回路完整解析——「魔女」的特性让莫伽迪雅跳过了魔力回路构建和设计的步骤,因此有些魔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其中回路构建的原理。   换句话说,莫伽迪雅所施展的魔法,是完全超越人类魔法学理论认知的。哪怕过了两千年,人类也无法解析其中的奥秘。   可它就是存在。存在就意味着能够被解析和利用,先一步的掌握就意味着产生垄断的可能性。而弗拉沃尔的遭遇也向世人证明,魔女的力量究竟有多么恐怖。   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安君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凯撒帝国利用亚人挑拨兽国的内部矛盾,威廉借国王病重之名西行,离开教会势力范围,又利用安君和弗拉沃尔贫民区激化弗城与兽国之间的矛盾,再让兽国间谍老泰取走威廉带来的魔女遗物和研究报告,让「永夜深寒」降临。   这一系列举动,不仅借兽国祭坛完成了魔女遗物的应用实验,避开了教会禁止帝国实验的法规,规避了国际舆论的同时,还迫使弗拉沃尔接受来自凯撒帝国的庇护,从而接手了那拥有丰富矿脉的弗拉沃尔,继而得以向兽国王城的祭坛方向进军……若非狼痕镇国,千骑击破兽国便不在话下,威廉也可趁此机会突袭占领祭坛——那即是激发魔女遗物力量的核心条件之一。   威廉损失了很多,一根魔女遗物,一把传说级兵器,还有他引以为豪的千骑·十字星。而能让威廉如此费心,却又敢于如此挥霍和投资的,恐怕也只有一件事了。   “我们若不尽力,则国将不国啊……”凯撒王长叹一声,“那种只需要一点微不足道的魔力信号,就能轻松毁灭一座大型城市的力量……既然存在于世,那我们,就一定要独占。”   可现实是,原初教会不仅在政治和战力上压制了凯撒皇室,连魔导技术也即将被教会甩开一个时代的差距。   皇室不敢赌。他们并不知道教会的研究已经到了何种地步。凯撒王甚至在想,他们会不会已经得到了即使不用魔晶矿脉也能激活遗物的方法……他猜不透,但凯撒王能明确知道的一点是,教会从未像如今这般阻止皇家,他们的表现让凯撒王深感恐惧。   经济也好,技术也好,军事也好……那些曾让帝国傲立于大陆的绝对优势,在那般可怕的力量面前,完全形同虚设。   且不说教会,但凡某个小国掌控了这份力量,也足以拥有和帝国叫板的实力,那样的局面,是凯撒帝国万万不能允许的。   “所以,帝国才要四处收纳人才,甚至包括……我。”   安君已经有点后悔来凯撒了,他隐约觉得这大抵又是某个人悄悄设下的套路。但事已至此,安君又觉得完全袖手旁观也不太好,毕竟大部分老百姓总归是无辜的。   安君又接着说:“但很抱歉,我可不打算掺和那些无聊的政事。不过,要是有恶人拿那种东西胡作非为的话……我会尽量辅佐勇者们参与讨伐的。”   “我明白。这样就好。”凯撒王缓缓地说,“不用和你绕那么多弯子,真是太好了……”   “但,从你们的话里,我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安君忽然话锋一转,“其实帝国皇室对魔女遗物的深入性研究,也是近几年才开始的吧。那么,最先与教会方面联合研究的学者……应该有一个叫「乌因里西」的,没错吧。”   “?!”   这句话,安君同时问了两个人。   霎时间,有四个人的面色忽然凝固。   “听说,他和红衣主教布里厄关系密切,也因此,他加入了魔女遗物的研究中,还在实验初期,为其物色了不少实验用具。”   先前的闯入,让安君不仅将查理和凯撒王分开,也让芙蕾雅和梅林分开,各自听到了一段不太一致的谈话。   此刻,安君说出了那个让四人都无比敏感的名字。   乌因里西,亲王,肖特·凯撒之父,魔女遗物的秘密研究员。   “……你想问什么?”   “问一个人。”安君凝重地,说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森特托姆公国第一公主,莎洛姆·森兰。”   莎洛姆·森兰。   在到达凯撒之前,安君甚至没听说过她的名字,堂堂一位公国公主,却仿佛针落大海,无声无息。   芙蕾雅有些惊讶,她想不到,那个自己平时连说都不敢说的名字,竟然被安君这么简单地就问了出来。   曾经梅林和芙蕾雅也不是没有问过,但得到的答案总是同样的敷衍,久而久之,他们也就放弃了用提问来得到真相的方式。   查理沉默了,他许久不作声,数次开口,却又把话咽了下去。   第一个回话的是凯撒王。   “你猜得没错,她的死,确实和那场实验有关。”   “凶手是?”   “她是自愿的。”凯撒王望着安君,他的眼神复杂,似乎在希望安君相信自己。“乌因里希早年丧妻,于是迎娶了同样孤寡的莎洛姆公主。而恰好,当年的魔女遗物实验需要一个「有相性者」,拥有森兰家族优秀血脉的莎洛姆,自然成为了最佳人选。”   “……是么。”   “也许你可能不信,但,莎洛姆就是这样一个心怀大义的伟大者。”凯撒王说,“魔女遗物的激活条件和人体骨移植的应用,正是由莎洛姆的实验所得出的成果。”   “……原来是这样。”安君点头,同时用耳朵追踪着门外那偷听者的动向,“那么,秘密就解开了。莎洛姆公主为了人类的前景,选择了冒险,也为后人带来了优异的成果,减少了许多牺牲……真是伟大。”   “……是啊。”   “而且,乌因里希亲王和布里厄主教也在那次事件中懊悔不已,直至今日。但他们也没有辜负莎洛姆的牺牲,将魔女遗物研究发展到如今的境界,甚至成为了唯一一组由教会与皇家联合构成的研究小组,真乃一段佳话呢。”   “是啊,我也深感悲痛。所以,我就发誓,一定要照顾好莎洛姆的孩子,给他们最好的资源,誓要让他们成才……”   “我明白了。皇家对待梅林兄妹确实如同父母,我也能看出您的用心良苦。”安君点头,“那么,您且好生休息,属下暂且告辞了。另外,您的身体已经能够行走,也许最近,您会受邀参与一些贺宴,届时还请减少饮酒。”   “……嗯。”   “属下告退。”   离开了房间,安君并没有向梅林藏身的地方看去,只是径直离开,不再有分毫逗留。   离开了白塔,安君将得到的讯息简单分享给了莫伽迪雅。   而莫伽迪雅似乎并不在乎魔女遗物的事,她只是问了一句:“莎洛姆……真的如那凯撒王所说,那么伟大?”   “嗯,我相信。莎洛姆公主确实是一个伟大的人。我的母亲也是如此,那么她的姐姐,想必也绝不会差。”   “可是啊,我怎么感觉……”   “只不过,那些话,都只是给梅林听的。”安君说,“梅林用「魔术师」隔绝了自己的气息,但他上楼时的脚步声,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啊……你是想稳住梅林……?”莫伽迪雅思索道,“那我就奇怪了,你这又是相信又是只说给梅林听的,那你到底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啊?”   听着莫伽迪雅的话,安君浅浅轻笑一声。   “一句话。莫伽迪雅,你应该明白的吧。”安君前一秒还笑着,下一秒的表情却忽然沉重起来,“莎洛姆可是一位,还带着两个年幼孩子的……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