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穿越的我为什么是牧师小姐啊
作者：清酒浅辄
简介：
　　📆 更新时间：2024-07-31 14:5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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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爆火的全拟真rpg网游【幻世】正式公测第四年，作为其中顶级玩家之一的薇莉丝在参与攻略某个特殊副本时发生了难以预测的变故。
　　眼睛一闭，一睁，薇莉丝已经脱离游戏世界与其背后的现代社会，来到了另一个全新的未知之地。
　　这里，毫无疑问是真正的……

第一章：突如其来的转移
　　啾啾鸟鸣与树叶被微风卷起的莎莎声传入耳中，少女陷入白茫茫的视野和感知渐渐恢复了正常。
　　「……？」
　　「这是……」
　　奇怪，周围的环境……跟预想中有些不太一样。
　　这次的副本，应该是一个名为【炎狱魔神之牢】，充斥着各式各样炎魔生物和危险机关的极高温环境，甚至不佩戴特殊魔法道具，还会受到持续性灼伤效果才对。
　　可现在……
　　她抬起头，顶上是清澈蔚蓝的天空，明媚而温暖的光流淌下来，带来一阵阵舒适却并不强烈的热流。
　　四周遍布着苍翠繁茂的古树群，即使是最瘦小的植株，估测也有十米以上高度，阳光正是从这大片碧绿枝叶的间隙投射在身上，四周的空气清新澄澈，吸起来有股心旷神怡的味道。
　　真是美妙的环境如果不是放在【幻世】这款高拟真虚幻网游里，现实中恐怕也只有专门打造的生态园才能体验类似的享受了吧。
　　「等等……」
　　少女眉头微皱。
　　有点不对劲，她记得很清楚，【幻世】虽然是当代最先进的全沉浸式虚幻网游，几乎创造出了另一个新的真实世界，但游戏终归是游戏，跟真正的现实相比其实还是存在一些区别的。
　　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幻世】里没有 「嗅觉 」这一概念。
　　玩家固然可以在游戏中闻到模拟出来的各种气味，但这些本质上都是数据信号直接在脑部产生的刺激，用简单的话来说，就是跳过 「闻 」这个过程，而直接产生出了结果。
　　毕竟虚拟头盔没有办法真正模拟出完整的人体机能，直接通过为大脑提供各种信号来产生 「虚幻感觉 」是最快捷方便的途径，这也是虚幻网游的设计核心理念。
　　很多细小的差别，如果用心去感受，还是能找到的。
　　问题现在就出在这里。
　　少女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用心感受，她可以相当确定，这种空气拂过鼻腔，进入身体，再缓缓吐出的感觉，这种真实感，是【幻世】里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游戏公司开发出的新系统，把我抽来测试了吗？
　　作为少量达成了界限突破，全世界也属于最顶级那一批玩家的少女，以前也不是没有参与过一些稀奇古怪的测试……
　　类似的想法立刻出现在少女心中，如果不是这样，根本无法解释为何她会偏离本该进入的副本，出现在这么个陌生的地方，又感觉到了几乎完全贴近现实的体验。
　　对，就是现实，作为【幻世】的四年铁杆玩家，她太清楚这游戏与真正现实间那些微小的差别了，可现在所有的隔阂感却全部消失，仿佛穿过了一层透明的玻璃隔板，来到了里侧的世界一般。
　　真厉害……现在正在测试的技术，恐怕不久就将在全世界掀起巨大的风暴吧，【幻世】的开发公司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抛开有些混乱的思绪，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滑细嫩的小臂和十根纤白玉指，以及穿在身上的素白法袍，这毫无疑问就是传送之前的样子……
　　她下意识便想打开自己的角色面板查看是否存在异常，可手指点在空中的瞬间却突然顿住了。
　　少女面露惊愕。
　　「为什么……打不开系统界面？！」
　　在【幻世】这个游戏中，玩家只需要用手在特定位置滑动，面前就能立刻展开一系列的系统菜单，但现在……
　　不知为何，系统并没有响应少女的呼唤。
　　心中泛起一丝久违的惶乱，这次她是真的有点慌了，原因无他。
　　打不开系统菜单，她就没办法选择登出啊！
　　虽然外界取下 vr头盔也可以让游戏者强制跳出，但这样做对大脑的负荷是很重的，不到紧急情况没人敢那么搞，而且家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混蛋，游戏公司究竟在搞什么鬼？这种限制自主登出的行为可是虚拟游戏界的大忌，玩家可以去投诉的！
　　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玩的游戏成为下一个刀 x神域……
　　幸好，虽然没法打开系统界面，少女却突然在下个瞬间顿悟般明白了该如何调出个人面板。
　　嘀。
　　心里浮现出特定的念头，一道淡蓝色，与之前游戏里别无二致的半透明光幕立刻浮现在了少女眼前。
　　「……」
　　先不提这前所未见的唤出方式，至少游戏面板的确还跟先前一样，属性，技能和装备都没有任何改变，这让少女微微松了口气。
　　毕竟【薇莉丝】这个强大的角色可是他倾尽数年心血打造的杰作，是他在游戏世界中行走最大的倚仗和底蕴。
　　脸色好转不到片刻，薇莉丝眼神瞬间又阴沉了下去，因为她突然发现，这种特殊方式能够唤出的系统内容居然只有人物，背包和技能树三样，其他诸如地图，好友，公会，拍卖行，设置等等选项全都消失了！？
　　换句话来说，她现在依然找不到登出的办法，这种强烈的即视感令少女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又在原地试了半天，薇莉丝总算渐渐搞清楚了部分现状。
　　先不提为何会被传送到这个以前从未来过的地区，以及难以想象的真实感，至少薇莉丝的能力都依然能够正常使用，背包里的物品也全都可以取出。
　　虽然视野中原本的 hp， mp槽和一些游戏数据全部消失，但薇莉丝依旧能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手段感知到它们的存在和变化，技能不需要选择，心念一动就能立刻使用，物品栏也变成了像是从虚空中拿取的形态。
　　很有意思，虽然搞不清变化的原因，但既来之则安之，只要薇莉丝的力量还能使用，就不必太过害怕，登出什么的，也不必急于一时，先探索一下附近，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契约召唤:小光。」
　　薇莉丝伸出手，按照心中自然浮现的指引输出魔力，面前空地上立刻浮现出玄奥而瑰丽的圆形法阵，光芒闪烁过后，一道人影已经凭空出现在了召唤阵中央。
　　那是一位看起来约莫二十左右，淡金色长发，身材修长矫健，头顶两只白色尖角，身后还拖着条肉乎乎长尾巴的美丽少女。
　　她曲膝半跪在地上，低着头，贴着皮肤的深色紧身衣和只到膝盖处的皮裤看起来更像是某种身体组织的延伸，也完全遮蔽不了少女玲珑有致的曲线，有种英气而飒爽的难掩魅力。
　　「主人，您喊我？」

第二章：我的宠物龙娘活了？
　　少女抬起头来，锐利的白金色竖瞳凝望着身前的薇莉丝，像是一只久别饲主的小狗般露出发自内心的雀跃和崇敬，没有立刻从地上站起来，而是静静等待着她的命令。
　　薇莉丝给她的眼神盯的一愣，一时间竟没能说出原本想好的指令，明明是生活，配合了好几年的亲密伙伴，可眼前的这只宠物似乎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
　　「啊，是的，我打算探索一下这片森林，这段时间就拜托小光你保护我啦。」
　　「明白了，保护主人本来就是我的天职，请放心交给我吧。」
　　「啊？哦……」
　　薇莉丝看着说完话后便站起身，开始凝神警戒周围，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左右的美丽少女，不知为何，异样感变得愈发强烈了。
　　「主人，您怎么了？是有哪里不对劲吗？」
　　「啊不，我只是在想些……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
　　下意识回了句耳边传来的询问，薇莉丝突然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那股违和感的源头！
　　自己的宠物，这只名为【晓光】的巨龙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很不对劲！
　　面带深意地凝视着小龙娘混杂着无辜和困惑的表情，薇莉丝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没错，这只本应该是由 ai控制辅助战斗的宠物，表现的实在是太活灵活现了，简直就跟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刚刚甚至给了薇莉丝一种身边站着的其实是玩家的错觉，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虽然【幻世】里宠物和野怪都拥有极高的 ai智能，甚至能够主动分析玩家的行为来做出针对性的应对措施，但这也就是极限了。
　　现有的 ai技术，还无法做到制造出真正如人类一般，拥有完整自我思想和逻辑的仿生智能，最明显的区别就在于无论 ai再怎么出色，它们的语言都是被提前设定和录入好的，自身根本无法突破这个框架。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讲，就是没有自我想法。
　　拿薇莉丝的宠物晓光来说，拥有最高级别智能的她，虽然在战斗时选择技能和反应能力完全不逊色于游戏里的顶级玩家，但语言方面却并不如何丰富，至多只会说些 「明白 」 ， 「主人请小心 」 ， 「任务已完成 」之类简单的交流和回应，更不会露出类似真人般生动形象的表情，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一方面是技术问题，另一方面，游戏公司不能让里面的 ai智能表现得太过人性化，否则很可能会出现一些对自家宠物产生特殊情感的奇人，那样处理起来就非常麻烦了。
　　之前小龙娘的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尤其是方才那几句交谈，薇莉丝可以保证，她从来没有听自家宠物说出过这么富含情绪的长句，甚至当时连尾巴都配合地晃了好几下！
　　「你……」
　　薇莉丝惊异地死死盯着眼前英姿飒爽的金发少女，心中那种骇人听闻的猜想正如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
　　「主人？您到底怎么了？脸色似乎有点难看，难道是这里的环境存在什么异常效果？」
　　晓光并不知道薇莉丝在想些什么，她满脸紧张地凑上来，用白皙的小鼻子仔细闻了闻主人颈间的气味，后者知道，这是她家宠物一种探查系的特殊天赋，可以通过类似行为来探测目标身体状态……但令她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这里。
　　好，好近！
　　没错，伴随着金发龙娘的靠近，一股淡淡的，宛若幽兰般的清新香气顿时扑入了薇莉丝的鼻腔，小龙娘的呼吸声，体表散发出的温热等等细节令薇莉丝都有些面红耳赤。
　　明明过去战斗中连更紧密的接触都做过很多次，但现在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这一刻薇莉丝可以百分百肯定，她面前这只娇俏动人的龙娘，是一个真正活生生存在的生灵，而非什么游戏数据。
　　这里，不是游戏，是真正的现实！
　　「好了小光，我没事的。」
　　轻轻推开像小狗一样在身上嗅来嗅去的金发龙娘，薇莉丝虽然表面平静，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她本以为这次异常传送只是【幻世】官方进行的一次特殊技术测试，但一个又一个的不可思议现象却狠狠推翻了薇莉丝原本的猜测。
　　完全真实化的环境，消失的游戏界面和登出按钮，拥有了意识的 npc宠物，如果只是出现了其中之一，薇莉丝还能找到自我安慰的借口和理由，但全部汇聚在一起后，除了 「这是现实 」之外，她根本找不到另一个能解释这些的原因。
　　「穿越吗……」
　　「这种只出现在小说和动漫里的事，居然也发生在我身上了？虽然难以置信……但目前也只能以这个前提来进行活动了吧。」
　　抛却原因和原理不谈，如果这里真的不再是游戏世界，那么最重要的一点:【玩家死而复生】，恐怕也无从谈起了，虽然技能都还能用，背包里也放有复活的秘药，但薇莉丝可不打算自己亲身去试一试那种可能性。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地莽了。
　　还有就是……
　　「妈耶，这么说，我变成女孩子了吗？」
　　面色古怪地喃喃自语，薇莉丝低下头打量起自己的身体，白皙似雪的皓腕，套着皮靴的小巧脚丫，纤细的身材和腰肢，这在游戏里也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毕竟作为一款 12+游戏，【幻世】里任何涉及到性方面的内容都会被和谐，女性即使把全身装备和时装脱光，也会默认留下最基础的护胸和胖次。
　　但刚刚薇莉丝悄悄伸手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真的能把内袍里的胖次往下脱，就算是技术测试，游戏公司也绝对不会允许这种行为发生才对……
　　无奈地抽了抽嘴角，薇莉丝总觉得心情有些微妙，现实中的他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学男青年。
　　虽然说不至于像某些小说里一样因此就大呼小叫长吁短叹，甚至想方设法寻找变回去的方法，但突然穿越，变成游戏里女角色什么的，多少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冲击。
　　算了，就当是因祸得福吧，毕竟【薇莉丝】这个游戏里角色的身体素质，可比原先那个普通人自己强了不知道几千几万倍，还是个超级可爱的小美女，知足才能长乐嘛。
　　乐

第三章：向南，穿越丛林
　　「主人，我们要继续前进吗？」
　　龙娘晓光动了动可爱的鼻子，环顾四周，似乎注意到些什么。
　　「这里跟莫尔特大陆的环境有很大不同，法则给人感觉有些怪异。」
　　「法则？」
　　薇莉丝从穿越带来的巨大冲击中惊醒，看了眼身边皱着眉头嗅来嗅去的小龙娘，突然意识到，如果对方已经成为了真正拥有生命的个体，那就不能再用以前那种方式来对待她了，应当给予足够的尊重和权力才对。
　　无论怎么说，晓光已经是随自己从另一个世界而来，为数不多的真正伙伴了。
　　「能详细说说吗，小光。」
　　薇莉丝没有摆什么主人架子，虽然她等级比自家这只宠物高一些，但小龙娘本就是她为了弥补自身缺陷特意培养的宠物，能办到很多薇莉丝办不到的事，比如说近身战斗，爆发，感知和探查。
　　「是，我也没办法说的很清楚，但相比原来的世界，这里法则并不是很完善，而且变化很大，可能会影响到我们能力和装备的效果，但具体如何，还得试过才能知道。」
　　「我问的不是这个……算了……」
　　其实薇莉丝在意的，是晓光口中的法则究竟在指什么东西，毕竟后者身为游戏内生命体，对世界认知的角度和方式肯定跟薇莉丝这个现代人有很大差别。
　　蓝星上可没有什么法则不法则的说法，大家也没法飞天遁地，嘴里喷火，薇莉丝总不能拿游戏世界里的常识往这边套吧。
　　但小龙娘看起来并没有理解主人的意思，其实也不怪她，你会因为生活的环境里存在空气而感到诧异吗？或许对晓光来说，法则只不过是平日里最常见的东西之一罢了。
　　不过……薇莉丝想来，法则应该可以大致类比成光速，音速，重力加速度之类的物理定律吧。
　　光靠脑袋去推测也没用，还是走一步看一步，亲身体会一下比较好。
　　「知道了，走吧，这样，我们先朝着南方一直走，看看能不能离开这片森林。」
　　「是，主人。」
　　因为地图系统已经消失，薇莉丝现在也无法像游戏里那样直观了解自己的位置，虽然【幻世】里也有制造范围侦测定位，类似于雷达那样的技能，但很可惜薇莉丝和巨龙晓光都没有学习过。
　　原本团队里是有玩家掌握着类似技能的，但很显然并没有其他人跟薇莉丝一样传送过来，至少，没有传送在一起。
　　薇莉丝还记得，她当时是拜托团里伙伴先去开图，等打到第一个 boss门口再拉她进来的，因为她是牧师，普通的小怪并不需要参与进去，还不如先忙自己的事。
　　而直至薇莉丝接到邀请，点击传送前，团队频道里的聊天都没有中断过，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像薇莉丝这样，在进入【炎狱魔神之牢】这个副本时发生类似的穿越现象。
　　……
　　这是一片感觉上相当古老的森林，除了那些一看就知道年岁久远的巨木外，薇莉丝在路上还发现了一些野兽生活，捕猎的痕迹。
　　薇莉丝以前曾经参加过类似于夏令营的活动，对野外生活多少有一点涉猎，虽然这些森林中的痕迹看起来跟原本世界存在不少差别，但基本轮廓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这个世界的生物应该很强，至少比自己原本世界要强很多，毕竟薇莉丝从没听说过蓝星上有什么动物可以一巴掌把直径三四米的巨木给拍成两截，还留下清晰的爪印……
　　不过这种程度的话，薇莉丝倒不是特别慌，现在她也并非以前蓝星上那个普普通通平凡青年，拥有着从游戏里带来的各种优势，想来自保应该不是问题……吧？
　　何况还有擅长战斗的宠物晓光在身边，在出发前，薇莉丝也是进行过一些基本测试的，所以才有底气在森林里闷头跑来跑去。
　　其实她和小龙娘都能拥有飞行能力，但现在对这片森林的了解太少，一旦飞上空中成为众矢之的，局面很有可能就会失控，哪怕这只是概率问题，薇莉丝也不打算去冒那个险。
　　一路向南而行，穿过一株株年代久远的奇怪植物，其实薇莉丝是有些紧张的，毕竟她现在两眼一抹黑，既希望有什么野兽之类的东西跑出来给自己测试一下实力，又担心可能会对付不了，所谓纠结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不过很幸运，或者说很可惜，二女一前一后在森林里走了大半天，直到夜色降临，树木渐渐变得稀疏，都没有但凡哪怕一只野兽冒出来袭击她们，只能听见稀疏的虫鸣与鸟叫声。
　　不应该啊，这么有年代感和生机的密林，怎么会一只大型动物都看不见？之前看到的那些生活痕迹还很新，都跑到哪去了？
　　「主人，看样子应该快要到森林边缘了，天色晚了，我们需要趁夜赶路吗？」
　　走在前面的金发小龙娘停下脚步，环顾了圈安静的四周，虽然走了一整天，但她似乎完全没有感到疲惫，精神抖擞地向身后的娇小黑发少女询问着。
　　其实薇莉丝也不累，她这具身体的各方面素质都极高，在游戏里可能感觉的不是很明显，可进入现实世界后，就愈发体会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比如她那只看起来小小嫩嫩的手掌，可以轻松把一块类似于蓝星上花岗岩的石头捏成细小的碎渣，沿路那些荆棘别说身上的装备了，就算直接划在薇莉丝皮肤上，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反应速度快的惊人，具体上限有多高还无法判断，但至少像那些花里胡哨的武术高手一样，用筷子夹住苍蝇应该是完全没问题的。
　　虽然新身体已经熟悉了一些，但关于要不要连夜出森林……
　　「……还是算了，我们没有急行的理由，而且现在外界情况未知，森林的存在本身也是一种保护，休息一晚，多做些准备再出去，小光你觉得呢？」
　　「我全听主人的。」
　　听小龙娘这样说，薇莉丝就随便找了块平坦的岩石坐下暂歇，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第四章：第一次接触
　　其实在薇莉丝的预计中，最理想的情况是能遇到来这片森林狩猎，或采摘果子的当地居民，这样就能比较便捷地了解到这个世界大致情况，也不必冒太大风险。
　　但目前天都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还是一个人影都没见着，看来这计划也只能暂时搁置，按照蓝星的常识，晚上一般是不会有猎人进山的，那太危险了。
　　正当薇莉丝打算掏出道具原地扎营，休息一晚另做打算的时候，一声细微的惨叫突然顺着风声飘入少女感知中，虽然并不如何刺耳，但在这宁静的夜色下却相当引人注目。
　　「……？」
　　「主人，是那个方向。」
　　小龙娘晓光显然也捕捉到了这道声音，不过她没有做出什么特别举动，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若有所思的薇莉丝。
　　「走，我们去看看。」
　　没有过多犹豫，黑发少女从石头上跳起，召唤出武器，率先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跑去，晓光也立刻紧随其后。
　　与先前慢悠悠地行走不同，这次薇莉丝给自己释放了两个迅捷方面的祝福魔法，将速度提升的很快，不到一分钟就穿过夜色下晦暗难行的森林，接近了事发地点。
　　没有贸然闯入，薇莉丝找了一处较高的灌木丛，与紧跟在身后的晓光一起隐蔽好身形，悄悄观察着。
　　这是一场生死搏杀。
　　一方是以身穿灰色铠甲男人为首的五人集团，另一方则是只毛发昏黑，几乎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的巨大虎类生物。
　　没错，那是人类，与薇莉丝认知中基本相同的种族。只不过比起蓝星上书卷气较重，身体普遍较为赢弱的人类，这几个人明显活力更足一些，哪怕是那个抱着根木杖，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最年轻女孩，也显得十分精神。
　　与人类战斗的黑色猛虎身长近三米，浑身肌肉隆起，却灵活得像是一只狡兔，每次出爪都会在为首那名战士的盾牌或盔甲上发出沉重的爆鸣和刺耳摩擦声，打的对方身形一滞，几乎难以招架。
　　老虎的速度极快，并且十分擅长用夜晚的黑幕来掩护自己，借助着丛林复杂的地形，如魅影一般跳跃，流窜着向人类集团发起攻击。
　　反观人类一方，虽然有五人之多，但除开为首那名战士外，其他人跟本追不上黑虎的动作，有位穿着轻便皮甲的女人呆在树上，还可以偶尔用弓箭牵制敌人，但另外三人就只能躲在一个半透明的罩子内部，瞪着眼干着急了。
　　薇莉丝还注意到，那打酱油的三人中有一年轻男人穿着与为首战士类似的铠甲，却面色苍白地躺在地上，身下淌着一大滩殷红的鲜血，腰侧的铠甲似乎被完全撕开了，里面一片血肉模糊。
　　抱着木杖的小女孩在为他急救，杖顶有淡淡的白光正不断渗入伤口内部，但看起来收效甚微。
　　之前听到的惨叫，大概就是这个男人发出来的了。
　　形式对人类一方相当不利。
　　那名树上的女人虽然很安全，但她射出的弓箭完全无法破开黑虎坚韧的毛皮，对战局基本没有太大影响，而那名中年战士也只能疲于防守，很难抓住机会重创过于灵活的敌人。
　　至于剩下三人，虽然还有个站着的男人身穿类似于法师风格的衣服，但貌似是由于无法瞄准敌人，只能转而对中年战士释放出几道色彩各异的光，小幅提升了后者的属性，但依旧无法逆转被动挨打的局面。
　　如果没什么太大变数，恐怕人类一方是很难翻盘了。
　　看得出来中年战士很想撤退，但他和那个树上的女人或许能走，另外三人却肯定跑不掉，如果不是前者的牵制加上那层半透明护罩，恐怕他们早已沦为老虎的饵食了。
　　「唔……」
　　薇莉丝蹲在地上，半个脑袋探出灌木丛，认真观察着双方动作和展现出来的杀伤力，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主人，您打算怎么做？那些人类应该撑不了太久了。」
　　小龙娘晓光在旁边悄悄地询问着，面色却显得相当淡漠，仿佛远处那不是一场激烈的生死搏杀，而是两只蛐蛐在斗戏，她还是没下注的那种。
　　薇莉丝侧目将这份表情印入眼中，忽然开口道: 「先问你个问题，小光，在你看来，人类是一种怎样的生物呢？」
　　「怎样的生物……？就是普普通通的蝼蚁啊，我不会特别去关注，也不会特意针对，毕竟只是寿命短暂，实力低微的下等种，放着不管也无所谓吧？」
　　「虽然也有些人类实力值得肯定，但那都是被世界意志加护过的，并不能与纯粹的人类进行比较。」
　　薇莉丝眼皮抽了抽，点点头，却没有作出什么特别的回应。
　　也对，晓光本质上可是一头巨龙，而且是【幻世】这个游戏里，龙族中的最上位种:神圣水晶龙，既然如今她跳出游戏的框架，拥有了自我，那就是一位真正的食物链顶端存在了，对力量和寿命都远逊于她的普通人类，没什么感觉也很正常。
　　薇莉丝本来打算强调她也是个人类，但突然猛的意识到，【薇莉丝】貌似还真不是人，虽然建号的时候选择了人类种族，但在某次剧情之后，薇莉丝突破了 lv100的等级上限，种族也升华成了神族。
　　想到这里，少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完全成为了薇莉丝的自己，貌似已经脱离人类这个群体，成为另一种特殊的存在了……
　　这……该怎么说好呢，虽然 「xx，我不做人了！」这种梗自己当初一天要玩好几遍，但真正实现之后，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啊。
　　「看来结束了呢。」
　　小龙娘淡淡的评价声将薇莉丝从惆怅中带出，她这才注意到中年战士手中那面厚实的盾牌因为黑虎连番重击，终于不堪重负，刚刚四分五裂地碎成了好几块。
　　失去了盾的他脸色有些难看，只能双手举剑，聚精会神，试图在黑虎下次扑来时反戈一击，给对方造成真正的创伤。
　　这样都不跑，看来他是真打算跟队友们共存亡了，作为团队的最强者，能有这种心态，挺不赖的。
　　但薇莉丝很清楚他做不到，否则也不必等到山穷水尽才亡命一搏了，黑虎正在夜色中积蓄力量，而前者却要一直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此消彼长，等到捕猎者再次现身，就将是这名战士殒命之时。
　　其实薇莉丝可以很清晰地找到那头巨大老虎藏匿的位置，对方只是在视觉上达成了与夜色融为一体而已，心跳声，能量波动，温度，这些都太过明显了，【幻世】里随便来个四五十级的刺客都能做到更好。
　　但那五人似乎真的无法找到这隐匿手法相当粗糙的敌人，再加上这段时间的观察，显然无论人类方还是魔兽方，实力都是远远逊色于薇莉丝她们的。
　　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后，少女冲身边的宠物龙娘点了点头。
　　「去吧小光，别让他们死了，我需要情报。」
　　「是！」

第五章：我起了，一脚秒了，怎么说？
　　话音刚落的瞬间，战场中的黑虎终于抓住了敌人的破绽，于夜幕中绽放出锋锐的利爪，闪电般从视野盲区向中年战士失去保护的脖颈抓去！
　　「来吧！！！」
　　一直在凝神戒备的后者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深吸口气，爆喝声中，头也不回地将大剑向后横扫，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竟然是拼着性命也要重伤黑虎！
　　不过嘛……
　　他能不能伤到敌人两说，但薇莉丝可以确定，大老虎这一爪绝对会要了男人的命。
　　就在此时，得到主人命令的晓光身影一闪，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砰！
　　跳跃在空中的黑虎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一股巨力自头顶灌下，整只虎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头颅与大地撞在一起，发出骨骼破碎般的惨烈震击声。
　　然后趴在地上，直接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小龙娘力道控制的很好，因为薇莉丝没说要直接杀了它，所以这一下只是刚好让大老虎失去了战斗力而已。
　　另一边，拼死挥出绝命一剑的男人，突然感觉武器像是被死死卡进了什么东西里，瞬间停在空中，不得寸进也无法后退，预想中的剧痛甚至死亡也没有到来，绝望坚定的表情直接僵在了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唉？」
　　男人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一张绝美而潇洒的娇颜顿时映入视野，少女金色的长发迎着淡淡月光在夜空中飘舞，充满野性的紧身皮衣将修长玲珑的身材凸显得淋漓尽致，洁白且干净小脚丫随意地踩在那只黑虎头顶，地面甚至被刚才那一下震出了数道深深的龟裂，足可见力道之大。
　　自己的剑被对方随便用两根手指就夹在了中间，与之相对的却是那股令他几乎动弹不得的巨大力量，有种超乎常理的巨大反差感。
　　最令男子印象深刻的，还是少女那双淡金色，宛如神灵俯瞰蝼蚁般淡漠而无情的竖瞳，这几乎令他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栗，连手中的剑都差点拿不稳跌落在地。
　　「x， xxx？」
　　男子微微颤抖着发出了声音，但那种从未听过的语言让晓光和正在走来的薇莉丝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语言不通啊……该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吗？看来这里果然是个与蓝星和【幻世】游戏里都截然不同的世界。
　　不过薇莉丝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性，她背包的道具里有不少可以进行双向语言翻译的便利小玩意，原本是在游戏里拿来与不同种族和智慧型野怪交流用的，没想到在这里也派上了用场。
　　将一个类似于耳机般小巧的东西固定在自己和小龙娘耳侧，男人那异邦的语言经过几声滋啦滋啦杂音，渐渐转化成了她们能够理解的声音。
　　「感谢两位小姐的帮助，请问你们也是来讨伐恶兽的冒险者吗？」
　　「恶兽，冒险者？」
　　薇莉丝看了眼被自家宠物踩在脚下的可怜大老虎，该不会这家伙就是对方口中的恶兽吧？
　　见薇莉丝等人终于有了反应，男子似乎默认了她们身份，顿时松了口气，眼神变得灼热起来。
　　「如此利落的身手，连武技都没使用就将堪比墨钢级的幽夜虎击倒，难道这位小姐是天空级，不，莫非是传说级的冒险者吗！」
　　「我，不不，在下是西尔城的精金级冒险者莱斯特，敢问您是公会的哪一位传说？」
　　「等等，您这种级别强者怎么会来做一个区区 b级委托，难道这件事后面还另有隐情吗！」
　　「？？？你给我等下！」
　　给对方这宛如看到偶像的铁杆粉丝般，眼睛里几乎要冒出星星的热情举动还有连珠炮一样的问题搞得有点懵逼，薇莉丝跟一脸无辜的晓光对视了一眼，意识到这个叫莱斯特的家伙十有八九是误会了什么，决定还是先把话跟他说清楚。
　　「嗯……我们其实……」
　　「老大！你快来看看吧，莱昂他……」
　　急切的呼喊声从不远处传来，莱斯特顿时脸色一变，顾不上继续跟薇莉丝等人寒暄，只来得及点点头，便连忙转身冲向那名倒地不起的男子。
　　薇莉丝看了眼被晓光踩晕的黑色巨虎，虽然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它，但估计一时半会应该是动不了了，便将其丢在原地，也带着小龙娘一起走向莱斯特那边。
　　「咳咳，咳咳咳……」
　　刚靠近，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那个被称作莱昂的青年在之前战斗时就已经是大出血状态了，经过这么一段时间耽搁，血又没能止住，正常人应该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才对。
　　不过虽然看起来生命垂危，但莱昂显然那口气还稳稳地吊着，这说明他的身体素质是远强于蓝星上普通人的。
　　薇莉丝有点在意，莱斯特实力也相当不错，这究竟是这个世界的人均水准，还是说这支小队本身比较厉害呢？
　　还有很古怪的一点，是关于薇莉丝自己的。
　　这么血腥的场景，换做还是普通人时候的自己，恐怕早就被吓得头晕脑胀，作呕欲吐了吧，可事实上薇莉丝却并没有没太大感觉，只是稍稍有点讨厌这种铁锈般的味道而已，这也是【薇莉丝】的身体带来的影响吗？
　　「喂，臭小子，你给我撑住啊！就这么不明不白死掉的话，让老子怎么跟你爹妈交代！？喂，清醒一点，喂喂！！」
　　莱斯特一边给青年进行急救，将某种淡绿色的药剂喂进他嘴里，一边用力拍打后者的脸，试图让他在大出血带来的眩晕中保持神智，毕竟这种时候如果睡过去，那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但显然，莱昂腰侧的伤口过于惨烈了，几乎将他半个身子都给撕开，光靠这种程度的手段根本无法起效，如果不是之前那位穿着白袍的小女孩拼命给他释放看起来带有愈合效果的光芒，他连战斗结束都撑不到。
　　但现在那个少女似乎已经耗尽了力量，正一脸不甘地被那位之前躲在树上，扎着马尾辫的皮甲少女搀扶着，无法再维系莱昂垂死的生命。
　　「咳咳……莱斯特大叔……对……咳咳……对不起，都怪我贪功冒进……入夜了还不肯……咳咳……撤退……才害你们被连累……咳咳……别管我了……你们快走吧……」
　　名为莱昂的青年一边咳血一边断断续续地向莱斯特道歉，显然他因为失血，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并没能注意到黑虎已经被击败的事情，也没发现靠过来的薇莉丝和晓光。
　　「别说蠢话！幽夜虎已经被击败了，只要你再坚持……」
　　「……行了，让我看看。」
　　身着洁白圣袍，手持奇异法杖的黑发少女轻轻推开了碍事的某位大叔。

第六章：原来我是救赎圣女？
　　莱斯特在咆哮，魔法师青年沉默，身材高挑的弓手姐姐低下头，治疗师小姑娘更是直接哭哭啼啼地抽噎着。
　　薇莉丝实在是有点受不了周围这叫人头皮发麻的气氛，反正，她本来就是打算用这个伤者测试一下，自己在【幻世】中的技能可以对这个世界居民起到什么程度的效果，才故意放着莱昂不管直到现在的。
　　伤得越重，才越能看出不同技能间的效力差距。
　　顺带一提，薇莉丝的角色倾向用传统网游的说法，就是牧师，只是多了很多额外的辅助和防御能力。
　　但毕竟她的技能是游戏里用来补充 hp的，对于能不能治疗真正的生命，薇莉丝心里也没底。
　　至于故意放着莱昂伤势恶化是否人道，首先又不会让他真的死掉，薇莉丝本身也不是那种圣母类型的性格。
　　而且初来乍到，对于这些异世界的居民，薇莉丝目前并没有什么太强的共感，再加上成为【薇莉丝】后，某种特殊的东西对她造成了一定影响，最终才促成了这个决定。
　　轻轻推开莱斯特，薇莉丝蹲下身，仔细研究着莱昂身上那道巨大的伤口，这毫无疑问是被之前那只黑虎利爪所致，里面很多脏器甚至都已经破裂了，加上大出血，的确是生命垂危。
　【幻世】里玩家和怪物受伤后，都是直接反应在 hp上的，即使真模拟出了伤口，也会被和谐到那种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程度。
　　所以薇莉丝其实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真实狞恶的创伤，但正如之前所说，除了有点恶心外，少女并没有感到太多的不适，这倒是帮了大忙。
　　被薇莉丝推到旁边的莱斯特先生愣了愣，张口欲言，可他回忆起另一位金发少女那疑似传说级的恐怖实力，又注意到薇莉丝身上有些怪异的洁白圣袍和法杖，最终只能咬咬牙，决定保持安静。
　　他作为老牌冒险者，自然很清楚莱昂的伤势有多严重，别说回到城里了，恐怕连森林都没出，这小子就会一命呜呼，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希望这位同样拥有惊人气质的黑发少女能带来奇迹吧。
　　薇莉丝没有管别人在想什么，这是一个绝好的实验机会，她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那么，就先从最基本的开始好了。
　　「治疗术。」
　　少女故意没有使用武器，直接伸出右手，一团纯金色的光团在掌心绽放，然后直直没入青年的伤口深处。
　　「……欸？」
　　「什，什么？这怎么可能……」
　　「女神在上……」
　　薇莉丝直接愣住了，在场的莱斯特等人，除了小龙娘也纷纷面露惊容，不过貌似……并非因为同一个理由。
　　随着那团金光浸入莱昂体内，仅仅数秒，那几乎将半个身子撕开的恐怖伤口居然以肉眼可见速度飞快愈合起来，宛如时光倒流的神迹一般，恢复如初，内部的脏器，就连皮肤都完好无损地长了回来！
　　这，这么简单？不对吧，我释放的的确是最简单的初级治疗术啊， lv1就能够掌握的基础技能，虽然等级和属性有加成，但甚至为了减弱威力还故意没使用武器，本来是打算一点一点循序渐进观察效果的……
　　观察个屁！这不完全治好了吗喂！
　　眼前的男子呼吸均匀，除了还没来得及促进造血而有些面色苍白外，基本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用游戏里的话来解释，就是 hp已经补满……
　　这……什么情况，难道【幻世】里的技能对这个世界生命有额外增益？或者说……这家伙的血条太短，甚至削弱过的初级治疗术都能直接奶满？！
　　的确，如果完全按照游戏里的标准来看，自己现在是 lv110满级，哪怕是随手使用的技能，对于等级差距过大的目标，的确也足够补满了，那……
　　根据之前战斗的情况以及这次治疗来看，如果以【幻世】里的普遍标准来看，以莱斯特为首的这几个人，等级应该不会太高，至多 lv20？
　　很弱，比起薇莉丝和晓光简直弱到爆炸，虽然比起蓝星的普通人来说已经可以堪称超人了，但相对神魔幻想背景的【幻世】，只能等同于新手刚上路时的程度。
　　薇莉丝并不想像某些小说和动漫里一样，天天跟空气斗智斗勇，明明很强却过分谨慎，但目前她的确没什么明确的情报可以判断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实力层级，仅凭第一次看到的生物强度，还远远不够。
　　多防备一些或许未来会感到很可笑，但总好过真受到伤害再来追悔莫及。
　　毕竟现在穿越的可是她自己，谁都不想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吧。
　　这样想着，薇莉丝收回释放技能的素白小手，向后退开，实验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多少还是有一些收获的。
　　「小姑娘，你……不，您莫非就是，圣国的那位救赎圣女？可您不是常年镇守神圣之城，从不外出吗？为什么……」
　　「嗯？」
　　薇莉丝微微侧目，发现不仅是说话的莱斯特，就连之前一脸焦急的另外几人，也突然满脸崇敬地望着自己，尤其是那个同样穿着白袍的小姑娘，甚至面色潮红，身子都因为过于激动而在微微颤抖。
　　不，怎么想这都是认错人了吧……
　　「抱歉，不知道你们说的是谁，但我叫薇莉丝，只是个……嗯，漂泊四方的旅客罢了。」
　　「啊？那您，还有这位……」
　　莱斯特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看刚刚还重伤垂死，现在却伤势尽复，呻吟着即将醒来的同伴……以及从开始就没说过半句话，神色漠然，却一直跟在黑发少女身边默默守护的晓光。
　　「就算您这么说，但拥有如此治愈能力，又能令传说级人物随行保护，除了圣国的那位殿下，我实在是想不到还能有谁，如果您是想隐瞒身份的话……
　　薇莉丝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打断莱斯特毫无根据的臆测， 「总之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爱信不信，现在怪帮你打了，人也救了，能回答我一些事情吗？」
　　「呃，您请说？」
　　「你们……在这附近有据点吗，我是说，人类的聚集地那种东西？」
　　「啊？」似乎是没想到眼前这气质高贵的少女会突然问出这种常识性问题，莱斯特愣了一下，才赶紧答道: 「自然是有，夜晚的幽暗丛林并不安全，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打算先回小镇去补给休息的。」
　　「就在离此地十几公里的地方，小姐您……需要先跟我们一起回小镇吗？对了，这头幽夜虎是您同伴打倒的，奖励我们 82分如何？抱歉，这次我们实在是……」
　　「叫我薇莉丝就可以了，我的确想去你说的小镇看看，至于奖励，你们自己分了就好，我不需要。」
　　薇莉丝正愁找不到人带路前往外界呢，莱斯特这么说自然是乐意之至，以对方展现出来的实力差距，她也不担心这几个人有什么歪心思，便一口答应了。
　　至于他说的奖励，以这几位寒酸的样子，还有那只大老虎的实力来看，估计也好不到哪去，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了。
　　简单收拾行装，给那只奄奄一息的可怜黑虎补上最后一刀，取走所谓战利品后，薇莉丝便带着自家宠物龙娘，跟莱斯特，还有醒来就一直在道谢的莱昂等人去往了对方口中的小镇。

第七章：地平说
　　所谓小镇，其实就是一个倚着这座幽暗丛林建造，靠森林中资源赖以为生的小型聚居地，薇莉丝从来时高处俯瞰的灯光判断，人口应该在千人上下。
　　此时距离入夜已有大约两个小时，用蓝星上的时刻来计算大概是晚上 8点左右，莱斯特等人带着薇莉丝熟稔地穿过小镇守卫，沿着石板路行至一家挂着木质招牌，正门虚掩的石屋门口。
　　这里，是薇莉丝之前观察时，整个小镇灯火最为明亮之处，从里面传出的一丝酒气和吵闹声来判断，应该是类似于夜间酒馆一类的所在吧。
　　莱斯特朝黑发少女和她的小宠物点了点头，率先带着队友推门而入，薇莉丝思索片刻，也跟了上去。
　　热闹，或者说就像菜市场一样嘈杂。
　　大笑声，木头酒杯的碰撞声，因某事而发出的懊恼咆哮声，砰砰拍桌和交谈声如同混杂在一起的热烈音符，直灌入薇莉丝的耳朵，酒馆里外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
　　莱斯特等人的到来仿佛一计沉默魔法，让酒馆突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尤其是当跟在他身后的莱昂将两颗从幽夜虎嘴里敲下的锐齿，一排利爪和用黑布包裹着的圆形石头放在柜台桌前时，薇莉丝能感觉到整个酒馆的气氛都变得有些不同了。
　　片刻，喧闹声再起，但这次声音却明显收敛了很多，尤其是很多人都在用似有似无的敬畏和感激之色瞥向莱斯特等人，看来他们去讨伐那只大老虎的事，在这小镇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酒馆的老板娘是个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很温婉清秀的姑娘，穿着一身农家的粗布长裙，棕色长发也用发髻绑在身后，虽然没什么倾城之姿，看起来倒也干净整洁，相当给人以好感。
　　「这是……莱斯特大人，你们这么快就成功了？不是说今天只是探查恶兽的行动轨迹吗？」
　　老板娘小姐用不算太光滑的手拨了拨还沾着血的尖牙和利爪，又掀开黑布，从柜台下取出某种小仪器鉴定了里面那颗黑色的石头，这才抬起头，用混杂着感激和难以置信的笑容朝莱斯特等人点点头。
　　「看来没错了，不愧是从西尔城来的冒险者大人，居然这么快就讨伐了那只为祸乡里的恶兽，实在是感激不尽！啊对了……这是您的委托书，我这就替您盖章……」
　　「嘛……本来是那么打算的没错，总之碰上了很多一言难尽的事呢……既然任务已经完成，莉莉小姐，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个包间吗，有些事情需要商谈一下？」
　　莱斯特苦笑着将那张盖上了特殊印记的羊皮纸收入怀里，用余光悄悄看了眼薇莉丝二人，见她们没有任何表示，也就不再多嘴，而是伸手向老板娘莉莉指了指酒馆里嘈杂的人群，意思很明显。
　　「啊，这是自然，虽然酒馆今天已经爆满了，但您几位休息的那间我一直都有好好留着，这是钥匙，请拿好！」
　　「多谢。」
　　将黑虎身上剥下的战利品重新包好收起，莱斯特接过莉莉小姐递来的小铁片，带着薇莉丝等人径直上了二楼。
　　大约是他在这里很有名气吧，虽然老板娘莉莉和酒客们都注意到了薇莉丝和晓光这两位眼生的大美人，但碍于莱斯特的存在，均没有做出什么让少女，或者他们自己可能感到困扰的事来。
　　进入楼上一间最里侧的包厢，莱斯特等人并未放下行装，大叔很有眼力地直接吩咐小队其余人员都下楼去吃点东西，直到房间里只余他，和薇莉丝二人后，才锁好门，与薇莉丝正对着坐下。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救赎……额，不知道薇莉丝小姐和这位……来幽暗丛林这边，是有什么特殊任务吗？」
　　余光悄悄瞥了眼如侍女般乖巧站在薇莉丝身后的金发少女，莱斯特嘴角一抽，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哦！不方便的话就别说了，我也是顺口一提，现在应该是两位有想向我咨询的内容对吧？」
　　「……」
　　总感觉这家伙还是把自己当成那个什么圣女了，算了，薇莉丝也懒得反复澄清，反正他看起来那一脸 「我绝对会保密！」的表情，说再多也只会被当成推辞吧。
　　拨了拨耳边垂下的刘海，薇莉丝点点头， 「那么，莱斯特先生，首先我想要了解一下……」
　　虽然莱斯特很奇怪，眼前这疑似救赎圣女和她守护者的二位，为何要询问大陆上很多众所皆知的常识，但他还是按照自己保证的那样，将所有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了薇莉丝她们。
　　首先，这片大陆是没有名字的，很多人包括眼前的莱斯特在内，都没有 「星球，陆地和海洋 」这种概念。
　　按照他的说法，大地的远方是无穷尽的，以他们目前所处的人类联合王国为基点的话，周围还存在着圣国，兽王国，羽国和帝国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各种族国家。
　　如果以莱特斯所说，按马车从极南行至极北，再由极东至极西需要的时间来换算的话，这片存在生命的区域大约有蓝星五六个亚欧大陆拼起来那么大吧，这已经是非常辽阔的面积了。
　　至于为什么要说 「存在生命的区域 」 ……
　　根据莱特斯的描述，曾经有冒险者从位于南西北三个方向的国家边境继续向前走，试图探寻世界的边缘，但无论他们行走多远，印入眼帘的都只有一片荒芜的土地，生命不存，人迹难寻。
　　没有水源，没有食物，甚至连生物的气息都感觉不到，只剩下一成不变的昼夜变迁和呼啸风声。
　　聪明的人逃了回来，而那些执着于探索，坚持继续向前的，最后都永远消失在了荒地远方。
　　所以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的共识，就是 「大地是没有尽头的 」 ，远处只有永恒的寂静与死亡。
　　顺带一提，其实大陆东部是比邻着海洋的，但因为另外三个方向陆地都探索不到尽头，所以这个世界的生物也无法理解 「自己所居的大陆其实是被 **包裹着的孤岛 」这件事，只当那无尽海浪是世界的另一种延伸。
　　也就是所谓的地平说。

第八章：薇莉丝的「面板」
　　真有趣，究竟是这里居民的认知太过浅薄，还是这个世界真的和蓝星存在本质上的区别呢，或者说，这里真的是一颗星球吗？
　　薇莉丝原本是对此深信不疑，认为任何生物所居的大陆都是某颗星球一部分的，但既然这里连游戏中的力量都能存在，那就肯定不能以常理来推断，以原本世界的既定思维来代入不过是狂妄的夜郎自大罢了，还是暂时先持保留意见吧。
　　世界的本质这种哲学问题先抛开不谈，薇莉丝现在更关心的还是这边国家和文化的形态，以及可能存在的力量体系，因此着重进行了询问。
　　莱斯特告诉她，这个世界存在很多很多难以界定和规范的特殊能力，但以普遍的共识而言，基本按照强度划分为了入门 ——赤铜 ——秘银 ——精金 ——墨钢 ——大地 ——天空 ——传说这几个区间。
　　跨越不同的等阶，实力会发生质的提升，但也要面对类似于瓶颈一般的限制，像莱斯特自己，现在就卡在了精金的顶峰，一直没法突破到更高层面，所以对付那只堪比墨钢的幽夜虎才会特别吃力。
　　而那几个队友，基本都是秘银级左右的好手，虽不如莱斯特，但也不弱了，只是幽夜虎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夜晚的颓势，才会陷入那种困境。
　　「精金顶峰……」
　　薇莉丝一边回忆莱斯特之前表现出来的实力，一边进行对照，这个男人按照【幻世】里的层级，大概是处于 lv20-lv30的样子，如果以 10级一个阶段来算，最强的传说级就是 lv60以上么……？
　　感觉不太对，他口中那只堪比墨钢的黑虎，应该也没有达到 lv30多的程度，感觉就是比莱斯特略强一点，主要是借助了夜色的掩护和那几个队友拖累，才让这男人跑都差点没跑掉来着……
　　而且莱斯特知道的未必就是这个世界全部的实力划分了，也许传说级之上还有更强者，凡事还是小心谨慎一些才好。
　　剩下的，就是国家政治形态和关系之类的东西了，薇莉丝粗略地了解了一下，莱斯特作为一介粗人，对这方面关注的也不是很多，所知基本就局限在人类联合王国这个区域，聊胜于无。
　　「这样就可以了吗，薇莉丝小姐？」
　　「嗯，已经足够了，更多内容你也比较接近道听途说了吧，不能保证准确性的信息我可不需要。」
　　「哈哈……还真是不留情面啊，不过这倒也是事实。」
　　莱斯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经过这么一番长谈，他基本也确认薇莉丝二人的确不是猜想中的救赎圣女和守护者小姐了，虽然有点在意突然从哪冒出来了这么两位堪比传说级的超级强者，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遇到什么隐世高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顺带一提，莱斯特本来是想称薇莉丝为大人的，但后者怎么听怎么奇怪，强硬地让对方改口了，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一步步被传成什么 「无上至尊 」之类的东西，尴尬的脚趾都能抠出三室一厅了好吗。
　　「那我就先走了，不嫌弃的话，这间房今夜就留给两位休息吧，有什么事通知酒馆的老板娘莉莉小姐就好，我会提前跟她打招呼的。」
　　「好，谢谢啦大叔。」
　　莱斯特笑着点了点头，推门而去，薇莉丝也没去问他和小队成员今晚住哪之类的琐事，这种小问题，对方自己肯定能解决，她懒得管太多。
　　「真是简陋的房间，居然让尊贵的主人住在这种地方……」
　　莱斯特离开后，小龙娘也不再继续用技能遮掩自己的龙角和尾巴，恢复了原形，用淡金色的竖瞳不满地扫视着房间的石墙和木质家具。
　　「这话怎么有种奇怪的即视感呢……算了，就算你这么说，小光，这大概是酒馆最好的房间了哦，莱特斯大叔故意让给我们的。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要学会适应哦。」
　　薇莉丝站起身，踮着脚熟练地摸了摸小龙娘金色的长发，后者也眯起眼顺从地享受着与主人亲密互动，摇头摆尾的，完全看不出外面那股冷漠和凶厉的气质。
　　「呼噜噜……知道了主人，那么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啊……说实话，我现在也有些无所适从呢，被传送到这里的一切因由都还是迷雾重重，虽然我并没有必须去搞清楚的决心，但总归还是有点……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去那些大城市逛一逛，多接触不同的人，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是，那您现在要休息吗？」
　　「不急，我并不是很累。」
　　薇莉丝在床边坐下，点开自己的个人面板，到了这么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她才有心思来仔细回顾从游戏中携带而来的这份力量和身体。
　【id:薇莉丝
　　年龄:不详
　　性别:女
　　种族:神族 (lv110)
　　hp: 227w/227w  mp: 560w/560w
　　力量: 6920(+9999)
　　敏捷: 6920(+9999)
　　智力: 147781(+9999)
　　主手装备: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 (神器 )
　　防具:羽衣 ·格拉瑞亚 (神器 )
　　饰品:圣祈之愈项链 (半神器 )，圣祐之护手镯 (半神器 )，圣灵之助戒指 (半神器 )，套装效果已激活。
　　特殊装备:神格 ·光耀 (无位阶 )】
　　虽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能达到什么层次，但薇莉丝这一身在【幻世】里，已经是玩家的巅峰了，两件神器，三件套的半神器组合，以及完成特殊任务，等级上限由 lv100跃升为 lv110时获得的特殊绑定装备，整个游戏里能拥有这种豪华套装的也不超过十人。
　　再加上被薇莉丝喂食了无数珍惜材料，实力更在同等级顶端战士玩家之上的契约宠物晓光……
　　想到这里，薇莉丝也顺手点开了自家宠物的面板。
　【个体名:晓光 (宠物 )
　　年龄: 372岁
　　性别:女
　　种族:巨龙种，神圣水晶龙族 (lv100)
　　hp: 375w/375w   mp: 192w/192w
　　力量: 89900
　　敏捷: 76620
　　智力: 31475
　　宠物装备:天空碎裂之爪 (半神器 )，大地守护之环 (半神器 )，永恒跃动之心 (半神器 )，套装效果已激活。】
　　晓光作为专精近战与护卫的宠物，又是最上位巨龙的一员，本身属性成长就远高于人类出身的薇莉丝，虽然等级差了 10级，但三维加起来甚至比主人更高一点，是薇莉丝游戏中的重要助力。
　　虽然宠物的装备栏只有三个，技能树也和玩家有很大不同，但小龙娘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两人的面板都跟游戏里几乎一模一样，唯一让薇莉丝有些困惑的，就是这个【年龄】……

第九章：于夜色下行走之人
　　要知道，【幻世】的面板里可根本没有年龄这个数据，毕竟在虚拟世界里研究时间问题，这不是自找没趣么。
　　而且从薇莉丝将晓光从龙蛋里孵出来，到现在也不过两年左右时间， 300多年又是什么鬼，这玩意不会是出故障了吧？
　　自己甚至都不显示了，直接来个年龄不详……喂喂，啥意思啊……
　　心里吐槽了几句这不明所以的设定，薇莉丝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技能树和背包，倒是没有再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唯一可惜的就是游戏仓库里的大量资金，素材和部分备用装备没能一起带过来，虽然最重要的那批薇莉丝从来都是随身携带，但很多中高级道具都因此遗失了……
　　关闭个人面板和道具栏，薇莉丝长出口气，发现自家宠物龙娘还趴在桌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说起来，这房间只有一张床，她跟晓光要怎么……
　　虽然也有把小龙娘送回宠物空间的做法，但自从发现对方已经成为了拥有自我思想的真实生命，薇莉丝就很难再把晓光当成纯粹的战斗宠物了，虽然这孩子没说，但从眼神中就能看出她并不太想回到那个孤独的单调空间里。
　　至少今晚……
　　坦白讲，无论是巨龙晓光，还是作为神族的【薇莉丝】，其实对睡眠都并非刚需，但对于不久前还是个地地道道人类的薇莉丝，突然晚上不睡觉还是很难适应的。
　　本来就是承了莱斯特的惠，再去要求一间房也不太好，算了，要不今晚就……嗯？
　　起身，三步并两步来到窗前，薇莉丝就着昏暗的夜色向下望去，那里有一道阴影正在鬼鬼祟祟地移动着。
　　对方身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黑雾，又有夜晚作为掩护，正常来说一般人很难注意到他行踪，但这种有些熟悉的能量波动，却反而吸引了房间中薇莉丝的注意。
　　原因无他，这人隐匿身形的手段实在太像之前看到的那只幽夜虎了，但这里是小镇内部，突然出现类似东西，原本用来降低存在感的能量，在薇莉丝感知中就跟夜晚的探照灯一样明显。
　　「吼？终于有点意思了，看来这小镇里的事，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呢……」
　　嘴角勾起一抹兴趣盎然的笑意，这种发现对薇莉丝来说就像是偶然打死某只不起眼的小怪，却突然爆出了特殊任务的邀请函，充满了未知的吸引力。
　　「主人，要跟上去看看吗？」
　　晓光的身影悄然出现在身侧，作为感知同样敏锐的巨龙，她也早就发现了远处的那只小蚂蚁，只是一直没有在意罢了。
　　「去，当然要去，这可是我们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的好机会，不过记得小心点，虽然只是可能，但这种藏匿在阴影处的【支线】，偶尔难度会远远超出主线任务呢。」
　　「是。」
　　随手勾勒出漂浮魔法，薇莉丝翻身从窗口跳出，身后的金发少女也展开龙翼紧随其后，二人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卡尔 ·帕金斯是幽暗丛林小镇的一名普普通通猎户，他的父辈，爷爷辈甚至往上都是世代以猎为生。
　　作为从小在森林边长大的镇民，卡尔自然对幽暗丛林这个宝地和险境了若指掌 ——至少森林外层是这样的。
　　但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的生活就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是因此，卡尔才会趁着夜色来到森林中，这放在以前，无疑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一层黑雾般的能量萦绕在卡尔有些单薄的身子上，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看到那些原本隐藏在夜晚中的森林猎食者们对自己竟然视而不见的样子，卡尔的小心脏还是忍不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就连偶尔会来到镇子里的冒险者大人们也做不到啊，选择跟随那位先生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想起自从被先生赐予力量后，就变得越来越好的生活，镇民们对自己的态度也因为猎物增加而愈发尊敬起来，卡尔感到未来一片光明。
　　不过之前放在森林里的那只魔兽……居然真的被西尔城来的冒险者讨伐了，这令卡尔稍稍有些不安，虽然先生说过 「死了也无所谓 」这种话，但那个东西总需要战力来看守……
　　所以卡尔才会得到消息后，趁夜赶往森林中的某个区域。
　　凭借着能躲避魔兽的特殊能力，他安然无恙来到了森林某处，环顾四周后，卡尔找到地面上一块看起来毫无特点的岩石，将手伸入石头内侧，按下与石面几乎完全贴合的某个凹槽。
　　咔咔咔咔咔……
　　地面微微震动，竟然在不远处自动掀开了某个向下的通道，里面看起来昏暗无光，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之口。
　　卡尔咽了口唾沫，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进这种恐怖的地方，但先生的吩咐就是如此，不照做的话，他的下场可是会十分凄惨的。
　　手里燃起一道散发着微光的火折子，卡尔壮着胆子走了进去，之后没多久，通道便再次关闭，从外界几乎看不出任何变化。
　　一道模糊的人影趁着通道关闭前紧跟着遁入了内部，只是……
　　在那之后，入口处又闪过了两道无人察觉的细微幽光……
　　用火折子一路点亮两旁的不知原理火盆，通道里的景象顿时变得清晰了很多，但这光却并不温暖，反而给人一种有些阴冷的感觉，如同幽蓝色的鬼火。
　　路上有很多机关，据先生所说，如果不清楚原理的话，就算是天空级强者硬闯都会受伤，卡尔自然是不敢以身试之，老老实实按照规定将其避开，顺利地来到了一扇门前。
　　开门，里面是个相当宽敞的地下室，正中有祭坛，其上供奉着一枚黑灰色，散发着幽光的圆形宝石，角落里的落架还按顺序摆放着几颗棱形水晶，其中之一的凹槽已经空了。
　　卡尔先是隔着很远看了眼那漂浮在祭坛中的宝石，他不知道先生为什么要把这东西放在那，也不清楚有什么用，先生只是告诉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它呆在原位，而那几枚 「封魔水晶 」则是留下来的保障。
　　里面装着的，是魔兽。

第十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些水晶里的魔兽虽然不会伤害他，但也从不听从卡尔的命令，它们似乎最优先的任务就是保护祭坛，其次才是遵循本能狩猎和生存，所以在得知那只幽夜虎出现在森林外侧伤人后，卡尔虽然有点担心，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第一只守护兽被冒险者杀死，卡尔既喜且忧，犹豫再三，决定还是来放出新的守护魔兽，其他什么也已经顾不上了，他可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力量和地位。
　　小心翼翼绕过祭坛，卡尔来到存放魔兽的架子边，挑选片刻，将手伸向了一支刻画着飞鸟的封魔水晶。
　　就它了，希望这次不要再出什么问题吧。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继续再动哪怕一下。」
　　如死神般冰冷的空灵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卡尔浑身毛孔收缩，这才惊觉不知何时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匕已经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手像是僵住般停在空中，冷汗不受控制地从额头流下，男子张了张嘴，半晌才用细如蚊蝇的声音颤栗着问道。
　　「你，你你……你是谁？你想干嘛？」
　　「想干嘛？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吧。猎户卡尔 ·帕金斯先生，请问你晚上不好好在家休息，跑到这幽暗丛林里来做什么，那种力量是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审问一般寒冷的声线在身后不断响起，卡尔这才有时间匆匆歪头一瞥，看见挟持者的容貌。
　　普通的粗布外衣，齐肩黑色短发，不带粉饰的精致素颜，五官棱角分明，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虽算不上什么大美人，却也相当耐看。
　　女人虽然在笑，却让卡尔感到毛骨悚然。
　　「你，你是前几天来镇里的那个漂亮女人！你不是商人吗！你……」
　　「老实点！」
　　身后的女人一脚踢在卡尔膝盖内侧，令他难以自制地跪倒在地，脖子上的短刀更是划出了丝丝殷红的血迹。
　　「别想动什么歪心思，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乱说一句话，我就砍掉你的一根手指，懂了吗？」
　　「噫！懂懂懂懂！我太懂了！请，请问，您请问！」
　　见男子低眉顺眼的样子，身后那女性的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但语气却没什么太大变化。
　　「首先，你的力量是哪来的？虽然只有入门级的程度，但这明显并非王国正常的能力体系，你一个普通猎户，不可能独自获得。」
　　「额……这……啊啊啊啊啊啊啊！！！！！」
　　卡尔刚犹豫了一会，突然脸色剧变，嘴里蹦出杀猪般的惨叫，一根小指更是冲天而起，带着鲜血掉在了旁边的地上。
　　「我说到做到，别想着耍滑头。」
　　「啊啊啊啊！！对，对不起！这力量其实，其实是一位外来的男人给我的，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容貌也用斗篷隐藏起来了，他给我，给我吃了颗黑乎乎的药，然后我就能控制那些黑色的雾了！饶命，我什么坏事都没干啊啊！」
　　「什么坏事都没干……哼……」
　　女子不屑地低语了一声，没有回应，而是接着问道。
　　「他有什么特征吗？这个祭坛又是拿来做什么的？」
　　「特征……特征……啊啊有了有了！他递来药丸的时候，我看见手背上有一条碧绿色的蛇形纹身！祭坛我就真不知道了，我只是个小喽喽啊大姐，真的没骗您！」
　　「……我问你，之前那只幽夜虎，是不是你从这种封魔水晶里放出来的？」
　　「呃……是，是的……」
　　卡尔本想稍微推脱下，可刚刚断指之痛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惨烈了，他下意识就点了点头，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啧。」
　　女子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新的情报了，便用刀柄重重在他脑袋上一敲，令卡尔昏死过去，然后将那些架子上的水晶全部收起，又凝重地看了眼祭坛上的黑色宝石，没有去动，直接拖着男子从来时的通道离开了。
　　待到女子身影消失足足一分钟后，地下室中才闪起两团模糊的光彩，露出了黑发和金发少女的身姿。
　　「……嚯，这里的水比我想象中还要深呢，刚才那个女人……实力倒是还行，至少比莱斯特大叔要强多了，她几天之前就来了吗……」
　　也就是说，早就有人意识到了这里的事件不简单，派刚刚的那个女人来暗中调查了，就是不知道这几方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薇莉丝笑眯眯地看了眼女人消失的方向，又转头盯着那祭坛上的黑色宝石，她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不管祭坛直接就离开了，不过单从表情上来判断，十有八九是没把握对付，回去召集援手了吧？
　　「小光，你能看出这是什么东西吗？」
　　没有像之前两人那样忌惮宝石的波动，二女直接来到祭坛边，近距离打量着这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东西。
　　「没见过的道具，应该不属于我们那个世界的体系，但强度并不算很高，主人，需要我把它破坏掉吗？」
　　小龙娘伸手碰了碰宝石边缘，指尖闪过触电般噼啪的光芒，但她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嗯……先不着急，我看看……【道具鉴定】！」
　　淡蓝色的波纹从薇莉丝掌心释出，扫过宝石全身，循环一圈后，又回到少女身上，薇莉丝很快就得到了它的信息。
　【魔神宝玉 (残片 )
　　种类:特殊道具
　　品质:紫色珍品
　　说明:远古时期某位强大存在曾经使用过的法杖，镶嵌其中的宝石在一场大战中四分五裂，这正是其中之一，虽然威能大减，但宝玉仍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效力，可用于储存能量。】
　　「珍品级啊……怎么感觉有点低，是因为碎的不成样子了吗？」
　【道具鉴定】是【幻世】里的通用技能，效果只跟使用者的熟练度和等级有关，因此它评价一件物品，肯定也是以游戏中的标准来判定。
　　基本上，【幻世】里的道具和装备价值可以大致划分成白色凡品 ——绿色精良 ——蓝色稀有 ——紫色珍品 ——金色灵器 ——橙色圣器 ——红色半神器，以及最强的拥有各自独特色彩的真神器。
　　本来看这玩意逼格满满的样子，薇莉丝还以为至少也是个灵器或者圣器，没想到居然只是个没开灵的珍品，看来倒是破损的相当严重啊。
　　就是不知道它的本体是个什么等级，也会是一把神器吗？
　　「算啦，不管是个啥，既然这么大大方方摆着，不笑纳也太不给幕后黑手面子了吧，谢谢老板，拿来吧你！」
　　将手按在黑色宝珠上，薇莉丝念头一动，东西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物品栏里，想象中的排斥或者特殊情况并未出现，或许是这件道具本身品级太低了吧，毕竟连灵智都还没诞生。
　　「好，外快拿到了，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这里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在意的东西了，我们走吧。」
　　「是，主人！」
　　光芒一闪，两位强盗小姐的身影再度消失于昏暗的地下室中。

第十一章：此间事了
　　第二日早晨，薇莉丝从酒馆的床上醒来。
　　「唔……天亮了吗……几点了？」
　　意识朦朦胧胧地在床上翻来找去，少女却并没有找到那熟悉的小铁块，反而摸上了某种有些坚硬，真正捏起来却又软绵绵的，类似胶质一般的东西。
　　「嘤 ~主人，那里很敏感的啦……」
　　「嗯……欸？」
　　薇莉丝猛地睁开眼，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心中，她这才注意到怀中像小猫一样蜷缩着的金发龙娘，以及那压在自己肚皮上，尾端又被抓在手中，一看就相当有分量的白色大尾巴。
　　「啊……不是梦啊。」
　　从游戏中穿越的第二天，崭新的异世界并没有如泡影般一睁眼便化为虚无，眼前陌生的一切都在证明那无比真实的现状。
　　「小光，该起床咯，天亮了。」
　　捏了捏还在梦中呓语的小龙娘挺翘的屁股，薇莉丝渐渐想起她们会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原因，以及昨晚回到酒馆后发生的事。
　　简单来说，就是什么都没发生。
　　没错，虽然不久前还是男性的薇莉丝，对与少女同寝这件事有些不适应，但于晓光小朋友而言，跟主人睡在一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并且坦然说出了 「明明以前都已经做过很多次 」之类惊人的话。
　　顺着她的意思回想了一下，薇莉丝记起，的确……她在游戏里经常跟还是小龙的这家伙一起休息，长大了之后也偶尔会躺在晓光本体上睡觉。
　　但首先当时她只是把自家宠物当抱枕，或者软乎乎的床垫，其次，【幻世】这个游戏有极其完善的反 18x系统，就算你真把妹子的裙摆掀起来，也只能看见一大片白色圣光，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心会有过于亲密的负距离接触。
　　但这里可是现实世界，无论她还是小龙娘，都随时可以脱到光溜溜为止，自然是不一样的。
　　但面对自家宠物像是即将被遗弃小狗一样眼泪汪汪的表情，薇莉丝实在是无法狠下心来说 「不 」 ，何况房间也的确只有一张床，最后她们便折衷一下，合衣而睡了。
　　睡前明明两人是规规矩矩并排躺着的，就是醒来不知为何变成了这种有些尴尬的姿势。
　　事实证明，小龙娘对自家主人的确只是抱有纯粹的敬仰和爱慕，并没有任何非份之举，抱上来之后很快就睡着了，这让薇莉丝感到了些许的……失落？
　　请不要误会，就像明明在看正常向动漫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些胡思乱想，绝不是薇莉丝对自家宠物有什么非分之心！
　　由于这个原因，再加上少女贴近后散发出的温度和淡淡馨香，让薇莉丝内心尚在的男性之魂有些躁动，以至于很晚才睡着。
　　还好神族强大的身体不需要太多睡眠，否则今早大概会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吧。
　　「唔……早上好，主人 ~」
　　龙娘小姐揉揉眼睛，依恋地在薇莉丝胸前蹭了蹭，看起来休息得很舒服，也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对女性而言算是吃豆腐。
　　当然，薇莉丝同样并不在意。
　　「早上好，该出门啦，莱斯特大叔应该也快要来找我们了。」
　　「是，我随时都可以。」
　　二女简单梳洗了一下，便推开房间门，沿着酒馆木质的旋梯来到了大厅。
　　上午这个时间段，小镇里大部分人都还在休息或出门打猎，工作，所以昨晚熙熙攘攘的酒馆一楼现在相当安静，只有寥寥两三名住宿的客人正在吃早餐。
　　「哦！薇莉丝小姐，晓光小姐，早上好，昨晚休息得如何？」
　　莱斯特大叔就坐在靠窗的桌边，用刀切割着面前的不知名肉排，旁边还放了一大杯牛奶，正在朝二人招手。虽然薇莉丝有点在意他早上也大鱼大肉这种奇怪的饮食习惯，但考虑到这是异世界，也就没做声了。
　　「还好，谢谢你把房间让给我们了。」
　　「嗨，小事！」
　　莱斯特爽快地笑着点了点头，因为还在吃东西，他没有继续开 **谈，只是努力消灭着眼前的食物。
　　酒足饭饱，莱斯特擦了擦嘴，有些奇怪地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默默旁观的两位美少女。
　　「二位不吃点东西吗？难道是这边饮食风味不合您的口味？」
　　「额……我吃过了。」
　　其实莱斯特说的是对的，因为薇莉丝刚刚才发现，这酒馆因为全靠着森林吃饭，早上居然连稀粥都提供不了，就只有肉，黄油和黑面包，但薇莉丝不喜欢早晨吃的太油腻，黑面包更是过于难咽，硬的必须得沾水才能吞下，干脆就什么都不吃了。
　　至于小龙娘，她倒是对食物没什么要求，但一两顿不吃也毫无影响，既然主人不愿进食，她也就一起了。
　　不过薇莉丝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饥饿的感觉，自从穿越过来之后，比起原本人类的自己，各种方面需求包括饮食，睡眠都大幅度降低了，简单来说就是可有可无，这些在游戏里都是感觉不出来的，神族这个名字，就只是代表着更强的属性和技能威力而已。
　　「嗯……那好吧，我就不客套了，薇莉丝小姐昨天说二位是外来的旅人，不知今后可有去向和打算？现在任务完成，我们几个今天就回西尔城报道了，您要是不嫌弃，可以与我们同行，西尔虽不是什么大城，但比这镇子可繁华多了。」
　　「嗯……」
　　面对莱斯特大叔真诚的邀请，说实话薇莉丝是有些意动的，她对近期规划的几条未来设想中，有一个就是借助这支冒险者小队的人脉，先进入他们驻扎的城市再做打算，但是……
　　「抱歉，还是算了，我想自己到处转转。」
　　怎么说呢，薇莉丝并不想跟莱斯特这支小队一下变得太过亲密。能拿到的情报基本都已经获得了，继续相处下去，对方的处事方式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各种先入为主的观念，相比之下，薇莉丝还是更想亲自去看看这个崭新的世界。
　　另外，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顶级战力能达到什么程度，但莱斯特这支队伍实力相比薇莉丝二人，还是太弱了些，呆在一起对她也没什么帮助。
　　据莱斯特昨天所说，他在西尔城的常驻冒险者里已经算是接近顶层了，虽然还有几个墨钢级的家伙在，但也就到此为止，更强的大地和天空级冒险者，联合王国里只有那些一线大城市和王都才有可能见到。
　　所以，薇莉丝去西尔城也没有太大意义，还不如四处转转，直接向更繁华的地段前进。
　　「这样吗，真是可惜，那两位，今日便就此别过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但我现在也拿不出什么贵重的谢礼，有机会的话，请来西尔城找我吧，到时候……」
　　薇莉丝挥挥手打断了大叔的滔滔不绝，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我救你们，是为了拿到对我而言重要的情报，谁也不欠谁的……这个你拿着，就当是纪念品吧。」
　　少女将手伸入虚空之中，取出一枚棕色的手环，递给莱斯特。
　　后者倒也不是第一次见薇莉丝隔空取物了，之前她就曾经把那把圣杖凭空召唤出来又消失，所以也没有太过惊异，而是好奇地伸手接触了那枚圆环。
　　唰！
　　光芒骤闪，莱斯特手中瞬间出现了一面厚重的棱形大盾，惊得他差点把手里这玩意丢出去。
　　「灵灵灵……灵宝！？」
　　「灵灵灵灵宝是什么东西啊……」
　　薇莉丝满头黑线地扶额，示意面前大惊小怪的家伙把东西收起来，虽然早上人不多，但莱斯特这副样子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手忙脚乱地把盾牌变回手环后，莱斯特几乎难以掩饰自己的惊骇，立刻想把东西推回给薇莉丝，仿佛手里捏的不是装备，而是个炸弹。
　　「形态转换，这是只有灵宝才能拥有的能力啊薇莉丝小姐！你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宝物当众拿出来，快收好，别给人看见了！」
　　「好啦……别那么激动，只是个小纪念品而已，大叔你的盾不是坏掉了吗，这是我偶然获得的，放着也没什么用，正好送给你了。」
　　反正类似的东西还有很多。
　　「可这是灵……」
　　「打住！」
　　薇莉丝敲了敲桌子，装作一本正经道: 「灵……呃，灵宝择主，如你所见，我和小光都不需要盾牌这种东西，既然遇见了就是缘分，大叔你不接，莫非是看不起我？」
　　「这……好吧。」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莱斯特犹豫半天，终于还是珍而重之地把手环收下，一脸严肃道: 「薇莉丝小姐，多的不讲了，承您这么大的恩惠，今后若有所求，只要是我莱斯特能做到的，赴汤蹈火也一定替您做到！」
　　「嘛……倒也不用如此啦……」
　　真的只是个小玩意而已。
　　之所以送莱斯特这么个盾牌，一方面是如薇莉丝所说，给来到新世界的第一个人留作纪念，另外，其实她也存了实验下这个世界生物能不能使用【幻世】里装备的心思。
　　头疼，没想到只是一件金色灵器，这家伙就跟见到了什么神器似的，明明很想要嘛，早知道这么麻烦，就给他件紫装好了。
　　其实薇莉丝倒也不是没考虑过这种情况，毕竟昨天见到冒险小队几个人身上的装备，都只是绿色掺杂着白装的破烂货，也就莱斯特那面盾大概是蓝装级别，还被敲坏了。
　　之所以送金色灵器给他，是因为薇莉丝实在没有更低级的盾牌了，这类装备她本来就用不上，有了基本都是卖掉或者直接丢进仓库的，只有比较厉害或有趣的，才会留在身上拿来与其他玩家交换或赠送。
　　这面名为【黑骑士之魂战盾】的装备，还是她之前打小怪偶然爆的，没来得及处理掉，抱着清理库存的心态才丢给莱斯特。
　　失策了，异世界的人都这么穷吗？还是说他们装备冶炼的技术太落后了？
　　说到这，薇莉丝突然又想起昨晚顺来的那个紫色珍品级别的道具【魔神宝玉 (残片 )】，虽然感觉没什么用，但她是抱着收藏心态将其留下的，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集齐碎片，重新拼出完整的呢。
　【幻世】里有很多隐藏任务和强力装备都是通过这种方式获取的。
　　也不知道那个小姐姐有没有发现东西被人拿走了呢，不能怪我对吧，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拿的，欸嘿。
　　又随便聊了几句，主仆二人便与莱斯特大叔在酒馆前分道扬镳了，大叔说他们会借乘同行的商队回西尔城，而薇莉丝则是打算按照大致的指引，一路向南行，前往人类联合王国的首都，也是冒险者公会总会的所在地 ——勇气之城。
　　当然，这只是个大概目标，没说一定要去那里不可，总之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那么，薇莉丝的异世界冒险之旅，就此开始。

第十二章：背叛与厮杀
　　自薇莉丝二人从幽暗丛林小镇出发已有数日，主仆俩跋山涉水，盯准了一个方向，专挑看起来不正常的地方走，但是……
　　「啊……好无聊啊小光，为什么这么平静啊，别说稀奇古怪的东西了，就连强盗一路上都没遇到半只，异世界的治安都这么好吗！」
　　黑发少女一脸生无可恋地抱着圣杖蹲在地上，洁白的袍服一小半都贴在泥土边，却没有染上任何污垢，自净，这只是神器最基础的能力之一。
　　「唔……」
　　见主人这样，金发龙娘为难地挠着头，即使是她，也没办法让敌人主动送上门来挨打啊……反过来倒是挺容易的。
　　其实，一路上因为故意找事，她们也遇到了不少有敌意的生物，但在薇莉丝眼里，实在称不上有趣二字。
　　怎么说呢，实在是太弱了，弱到牧师小姐都懒得去管的程度，最强的反而是第一天遇上那只黑色老虎。
　　例如……等级不超过 5，大概普通人拿根棍子都能敲碎的骷髅兵;装神弄鬼，实际上只会在耳边吹吹风，太阳光都不能照的最低等怨灵等等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拜托，薇莉丝小姐可是玩圣光的，怎么可能被这种东西给吓到？
　　「无语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莱斯特大叔带我们去西尔城逛逛呢，至少不用风餐露宿……」
　　「主人，如果您是想寻找附近的大城市，我可以变成本体，让您坐着……」小龙娘面含期待地提议，可惜还没说完就被主人给打断了。
　　「不行！」
　　薇莉丝一脸坚定地双手比出叉， 「所谓冒险，就是要脚踏实地一步步走出去，才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啊，飞起来什么的，不就跟跑主线开了作弊器一样吗？我不能接受！」
　　「唔，好吧……」
　　晓光失望地点了点头，她不太明白作弊器，主线之类是什么东西，但薇莉丝的意思还是大概能理解的。
　　既然主人要慢慢走，那就走呗，反正只要能跟着主人，小龙娘去哪里都无所谓的。
　　「好了，继续出发吧，希望今天能找到个城市歇歇脚呢。」
　　「是，主人不用担……嗯？」
　　小龙娘说到一半，突然眉头皱起，薇莉丝也像是察觉到什么，将目光转向某个角度。
　　那边，是山下的官道。
　　「主人，有很浓的血腥味飘过来了。」
　　薇莉丝兴奋地笑了起来， 「是呢，看来终于遇上有趣点的事了，走！我们去凑个热闹。」
　　从山路到官道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如果慢慢走过去，估计到那黄花菜都凉了，所以薇莉丝决定用飞的，这就叫灵活的底线。
　　「神之羽 」
　　伴随着轻声低语，一对宛如实质的洁白羽翼从薇莉丝背后延伸而出，展翼足有数米之宽，羽翼轻拍，少女身影凌空而起，向着山下快速飞去，晓光也召唤出龙翼，跟在后面。
　　人还未至，边听得杀声震天，放眼望去血流成河，这里正在爆发一场激烈的生死搏杀，但刚刚赶到的薇莉丝小姐却看得一脸懵逼。
　　「等等，这不是同一伙人吗，他们在干嘛？闹内讧了？」
　　「不对，主人您看，他们中一部分胳膊上系着标志物。」
　　小龙娘说的一点没错，这群穿着银色锁子甲的士兵，里面有三分之二以上都在显眼位置系上了红色的绸带，显然这是一种身份的标志，用来区分敌我。
　　而且薇莉丝还注意到，人数较多，系有丝带的这边是攻击方，其余的则结成了战阵苦苦防守，但因为数量劣势，加上似乎是被偷袭了，战况非常不妙。
　　「唔……怎么感觉我每次都是刚好撞上救火现场呢？」
　　「主人，您看那边。」
　　顺着晓光指的方向，薇莉丝才发现那些劣势的士兵似乎将一辆马车围在了正中央，显然是想要保护那里面的什么东西或人，但由于敌人数量太多，几次冲击都没能撕开阵线冲出去，反而让己方损失惨重。
　　「银甲……我记得莱斯特说，联合王国里只有王族直属部队才被允许穿戴这种颜色甲胄吧，里面的，是王族什么大人物吗？」
　　「主人，要干涉吗？战斗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
　　「嗯，这个嘛……」
　　薇莉丝沉吟着看向下方混乱的战团，这次的情况比之前救援莱斯特他们那时候好一些，虽然内侧的士兵处于劣势，但并没有一溃千里，依然还存有战力。
　　继续拼杀下去的话，就算那些红巾军能全部吃掉他们，也必然损失惨重……
　　奇怪，如果是反叛之类的，为什么要选在这种时候，白天，在官道上？既然混进去了这么多人，不应该还有更好的时机吗？
　　只有一种解释，他们很着急。
　　恐怕……有什么东西逼着他们不得不动手，不太对劲，这件事恐怕同样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不着急，我们就继续看。」
　　「是，主人。」
　　晓光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对人类的性命一点感觉都没有，就算死掉再多也只是蝼蚁的消亡罢了，如果不是主人感兴趣，她甚至根本不会来这里看一眼。
　　时间渐渐流逝，两边都在激烈的搏杀中损伤惨重，攻击方拼了命地想抢时间穿透防御，抵达马车的位置，防守方则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顶住，官道上血腥味越来越浓郁，再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就会有路过的商队，民众被吸引过来。
　　仿佛意识到了这点，隐藏在红巾部队里的指挥者忍不住了，随着某种信号，五六名并未加入战斗的士兵突然从身边货车里取出几根黑乎乎的法杖，抬手，顶端放射出诡异的黑灰色光芒。
　　「果然有猫腻。」
　　薇莉丝右手轻抚着永恒权杖顶端瑰丽的宝石，虽然她对这个世界的很多能力体系了解不深，但毫无疑问，那几个人肯定是在施展某种魔法一类的东西。
　　灰黑色光芒在空中凝结成一团，又瞬间爆散而出，化为一道道流光注入那些在搏杀中死去战士的尸体里，下一刻，本已失去生机的身体，居然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
　　「亡灵魔法……吗？」
　【幻世】里的确也有操纵尸体和亡者的技能，但需要很多暗系和亡灵系技能作为前置，这个游戏里没有 「职业 」一说，区分玩家定位的东西只有技能树的选择，种族和加点偏向。
　　比方说薇莉丝就是主修光系魔法，治疗，增幅，防御和结界技能的类型，加上一些种族原因，她本能地对这些役使亡灵，亵渎死者的手段感到厌恶。
　　即使情况并没有如她预料中那样发展，薇莉丝最后应该也会出手，将这些家伙给葬送掉。
　　亡灵化战士的加入压倒了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处于劣势的守卫难以阻挡这骤然暴增的攻势，加上这诡异状况带来的恐惧，防线顿时一溃千里，红巾军借此机会终于杀入了防御的核心，冲到目标跟前。
　　唰，似乎是将领般的存在一刀劈下，在周围守卫来不及驰援的情况下将马车直接分为两半！
　　包括车里的人一起……
　　当然，前提是车里真的有人。

第十三章：神罚与第五王女
　　出手的那名银甲将军直接僵在了原地，薇莉丝甚至能看见他脸上划过的难以置信之色。
　　不仅是敌方将领，就连那些负责守护的士兵都一脸懵逼，似乎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怎么可能！王女到哪去了？！」
　　男人惊愕的咆哮声还残留在空气中，就在此时，变化陡生。
　　轰！！！
　　马车里的某种东西因为剧烈碰撞，似乎满足了条件，瞬间绽放出惊天的爆炸！
　　包括出手的那男人在内，十几名靠近的精锐红巾战士全部被笼罩在内，为首那人如炮弹般倒飞出几十米，撞倒了好几个自家士兵才终于停下来，其他人甚至直接就湮灭在了爆破中心，尸骨无存。
　　反观那些守护的士兵，却因为可能是命令的限制，故意与马车保持了一定距离，反而安然无恙。
　　是陷阱。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非常明朗了。
　　袭击的原委薇莉丝还不清楚，但一定是被什么人预先察觉到了，并通过特殊的手段诱导这场变乱提前发生，反过来布下陷阱，目的显然是要把反叛者一网打尽。
　　「有点东西啊……」
　　薇莉丝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察觉到一些端倪，没有第一时间去 「救场 」 ，否则没见到人尴尬不说，那个疑似炸弹的玩意讲不准就被自己给踩掉了，那真是丢人丢到想连夜逃往火星了……
　　嘛，既然已经摊牌，那反制的后手也该露出来了吧？
　　嗖嗖嗖嗖嗖！
　　仿佛要印证薇莉丝心中所想那般，趁着局面突变，两边同时陷入混乱的机会，迅疾的利箭同一个方向接连窜出，瞬间将那几名召唤亡灵的法师全部射杀，所有人，都被箭矢贯穿了大脑，竟无一人能够反应过来！
　　随着召唤者的死亡，空中那团他们合力召唤出来污秽气旋也渐渐消散，被复活的亡者们如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般成片倒下，守卫军顿时压力大减。
　　与此同时，满山遍野的嘹亮喊杀声伴随着一道清亮却富有威严的女声同时响起。
　　「吾乃人类联合王国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忠于王国的英勇战士们，现在听吾号令，冲锋！诛灭逆贼！！！」
　　「杀！！！！！！」
　　无数同样身穿银甲的战士如潮水般从官道两侧的山坡和后方冲击而来，拒守在内部的那些士兵也立刻反应过来，一鼓作气，呐喊着发动了反冲锋。
　　突如其来的骤变令红巾部队方寸大乱，加上指挥者被陷阱重创，明明他们的总数依然优于周围敌军之和，却一触即溃，几乎完全失去了战意和斗志，被纷纷砍杀或俘虏。
　　不到半个小时，这支数千人的部队就已经被全歼，包括那名统帅他们，被爆炸重伤的男子在内，有少量机灵的想要逃跑，却全都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箭矢贯穿了大脑。
　　一场堪称经典的以少胜多。
　　「呼，精彩的布局，这个叫做莉莉娅的王女还蛮厉害的嘛，我都对她有点兴趣了。」
　　至少换成自己，大概是做不到同样事情的，薇莉丝由衷地在心中赞叹。
　　「小聪明罢了，只有弱者才需要耍这些阴谋诡计。」
　　龙娘小姐看起来倒是有些不服气，不过薇莉丝也没反驳她，毕竟自家宠物说的也没错，谋略固然重要，但在这个存在非人之力的世界，足够强大的实力也能办到同样的事，甚至更加轻松。
　　「好了，戏看完了，我们也该走了。」
　　「唉？主人不下去打个招呼吗？」
　　薇莉丝失笑道: 「打什么招呼，夸他们打得很不错，我看的相当满足？人家打都打完了，我们再凑上去不是马后炮么。」
　　「好的，都听主人的，那我们……主人小心！！」
　　宠物小姐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刚准备转身，突然面色急变，闪电般抬手，整个人瞬间跨越数米距离出现在薇莉丝面前，将一枚泛着寒光的箭矢抓在了掌心。
　　「……」
　　「混蛋！狂妄无知的下等种，居然敢冒犯主人的威严，我要灭了你们所有人！吼！！！！」
　　还不等薇莉丝有所反应，小龙娘已经瞬间暴怒，将手中的箭矢一把捏成齑粉，恐怖的能量潮汐在她口中迅速汇聚，凝结成炽白色浓烈的光芒，张嘴。
　　比晓光本人还要巨大的龙语魔法阵顷刻间展开，以那扩张到极致也不过半手之宽的小嘴为中心，却催发出了令空气都撕裂与扭曲的纯粹毁灭之力！
　　这只是一记纯血龙族都会使用的巨龙吐息，但在等级高达 lv100的神圣水晶龙口中施展出来，却完全不是同一种概念。
　　「欸等等！先别急着动口！」
　　轰！！！
　　几若遮天蔽日的炽白色龙息从巨龙小姐口中喷涌而出，即使是人形，在魔法阵的加持下，依旧扩张到了数百米的宽度。
　　幸亏薇莉丝的及时制止，晓光在最后关头调转了方向，改为向天空喷射，但灼热的极光依然穿透了整个空中的云层，将其一分为二，光束蔓延而出数百公里依然未曾消失，所过之处，飞鸟尽灭，生机无存。
　　那一天，整个人类联合王国及其周边国家的生灵都目睹了这宛若神罚的一幕，陷入惶恐与不安之中。
　　「吼！主人！为什么要阻止我？！那些卑贱的人类竟敢向您攻击，哪怕只是这种玩闹般的程度，但其中的恶意却是等同的！我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好啦好啦，别那么激动，乖 ~」
　　轻轻将小龙娘搂入怀中，安抚着自家完全炸毛了的宠物，揪住她敏感的大尾巴末端捏来捏去。也就是薇莉丝了，除了自家主人外，恐怕这种时候没有第二个人能压制下暴怒中的神圣水晶龙小姐。
　　「嘤 ~呼噜呼噜……」
　　「唔……知，知道了，主人，对不起，未经您的允许就擅自出手了……」
　　小龙娘脸色微红，委屈巴巴地低下头，明明她无论外貌还是身材都比薇莉丝成熟不少，但此时却像个犯了事，缩在姐姐怀里的小丫头一样，不敢看她。
　　「没关系的，你也是为了保护我嘛。算了，既然人家这么想见我们，就去见一面吧，正好我也对这位足智多谋的王女殿下相当感兴趣呢。」
　　放开还有些恋恋不舍的小龙娘，让她先暂时回到宠物空间，薇莉丝轻拍羽翼，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降下。
　　那里有一名极其显眼，被大量银甲战士团团保护着的美丽少女，想来这就是王女了。
　　「什么人？！」
　　「保护殿下！！」
　　薇莉丝刚一落地，几十把长矛就齐刷刷地从四面八方指了过来，看起来相当吓人。
　　不过由于牧师小姐身后尚未收回的【神之羽】这个技能特效过于绚丽，那些基本只在 lv10-15左右的士兵们明显有些没底，也就王女本人，以及她身后的一名女人还能不露惧色了。
　　「你就是联合王国的王女？」
　　「……翼人？不对，翼人的翅膀不可能这么美丽，还有如此纯净的光芒，您是天使大人吗？」
　　清亮动听，却又不落威严的声音从那名身着华贵长裙的少女口中袅袅传出，她看起来约莫二八年华，一头澄澈的海蓝色长发，头顶宝冠，肌肤光滑如洗，容貌更是生的倾国倾城，混杂着高贵与优雅的气质，气质逼人。
　　她就是之前号令士兵发起反攻的联合王国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那份作战计划十有八九也是她亲自拟定的，从她的眼神中，薇莉丝能看出这点。
　　这是一个极富有主见的女孩。

第十四章：不想当国王的王女不是好王女
　　「殿下，请退后，这个人很危险，非常危险。她和另一个人之前一直在空中窥伺我们的战斗，目的难以预料。」
　　那名身着灰色紧身皮甲，看起来只比小龙娘略大一些的短发冰冷女人，警惕地将满脸好奇的莉莉娅拉向身后，微微躬身，攥紧了手中的短弓，看起来随时都能发动攻击。
　　呜哇，敌意好强啊，幸亏来之前先让小光回宠物空间暂避了，否则以她那暴脾气，这会估计都一爪子拍过去了吧。
　　「刚刚朝我射箭的家伙就是你吧，感知很敏锐嘛，虽然没有刻意隐藏，但能隔着数百米注意到正上方的生物，你是有什么探查系的被动技能吗？」
　　虽然眼前这女人看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但其实薇莉丝并没有追责对方的意思……那一箭看起来又快又急，但在她感知中，其实连【羽衣 ·格拉瑞亚】的自带护盾都破不开，真射中顶多也就是吓她一跳罢了。
　　用自家宠物的话来说，你因为一只蚂蚁朝自己挥动触须示威而生气吗？感兴趣倒还有可能。
　　「等等，花刚才是在朝你射箭吗？那刚才的雷鸣和异象……」
　　被光束劈成两半的云层依然漂浮在头顶，即使是莉莉娅，在想到面前可能就是刚才的始作俑者后，也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周围的士兵们，包括那名为花的女射手表情也变得更加僵硬起来。
　　「不是我。」
　　薇莉丝收回羽翼，老老实实否认道。
　　在场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那，那就好，请问天使小姐是为何而来呢？花说你刚刚在天空中窥视我们，是真的吗？」
　　薇莉丝忍不住笑道: 「怎么，王女殿下是在审问我吗？我不是你们的犯人，交换情报的话，不应该有给有予么，哪有一昧索取的道理？」
　　薇莉丝没有被这位第五王女柔弱可爱的外表骗到，她能制定出那样精妙的反奇袭计划，完美利用了人心的变化和破绽，说明其实是个非常聪明甚至狡诈的人，可不能给她套进话题里去。
　　果然，听闻此言，莉莉娅精致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略带遗憾的表情，但很快就化为了更灿烂的笑容，直接顺着话头往下接去。
　　「既然如此，天使姐姐就入车架一叙如何，在外面谈总归不太方便吧？」
　　「殿下，不可啊！」
　　还不等薇莉丝应答，旁边那些守护莉莉娅的王家禁卫反倒面色大变，立刻想要阻止，就连那个名为花的女人也拉了拉王女殿下的袖子，面露难色。
　　这种时候，莉莉娅便展现出了她作为王女毋庸置疑的地位与决定权，微笑摇头道: 「有被称为绯焰的传说级冒险者花姐保护，我的安全不必担忧，天使姐姐应该也没什么恶意的，大家先去处理战事后续吧。」
　　少女声音很轻，但却无人敢说一个不字，那些银甲战士虽然看起来很不放心，最终也只能无奈地领命而去，只留下莉莉娅，薇莉丝和作为护卫的 「绯焰 」 ，三人走入不远处的另一架马车。
　　虽然说是马车，但里面却非常宽敞，有点像薇莉丝以前在蓝星见到的房车，甚至茶品和甜点，水果都一应俱全，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该说不愧是王女专用的马车吗？这还是替代品，不知道原本那个座驾又该有多么豪华呢？
　　「天使姐姐请坐，随意就好哦，想吃什么也不用客气。」
　　莉莉娅提着裙子在主位坐下，两手端正地放在腿上，双膝并拢，看起来应该是某种王家的礼仪姿势，薇莉丝是不懂这些啦，不过的确挺养眼的。
　　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下，又拾起一片烘烤出来的饼干尝了尝，薇莉丝面带惊喜地点头道: 「嗯！味道挺不错嘛！还有我不是什么天使，在下名为薇莉丝，只是个偶然路过的普通旅人罢了。」
　　「呵呵，薇莉丝姐姐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普通呢。」
　　莉莉娅掩嘴轻笑，显然是根本没相信这套说辞，不过她也并未深究，甚至刻意忽略了花之前口中提到的 「另一人 」这件事。
　　「是吗。」
　　黑发少女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她并太喜欢这种毫无意义的互相试探，干脆闭口不言。
　　「好吧，那么普通的薇莉丝姐姐，请问你突然从天而降，找我是想谈些什么呢？」
　　莉莉娅倒也识趣，见薇莉丝面露不耐，立刻将话题导入正轨。
　　「嘛……倒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只是想见见你这位有趣的王女殿下而已，对了，她难道是你的专属护卫吗？」
　　薇莉丝将视线移向站在王女身后的花小姐，她还记得之前莉莉娅说过，这个女人是一名传说级的高手。
　　「呵呵，薇莉丝姐姐说笑啦，花姐可是冒险者公会当代最年轻的传奇，勇气之城三大传说之一，只是驻扎在王都，又恰巧与我交好而已。这次出门我自觉危机重重，所以才拜托花姐临时随行保护我的。」
　　莉莉娅笑盈盈地解释着，那位花倒也没否认，似乎并不打算参与到二者的交谈中来，只是依旧在用戒备的眼神盯视着薇莉丝，生怕她突然暴起发难。
　　「最年轻的传奇吗……」
　　薇莉丝有些困惑，这个花的确很强，准确来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见过最强的存在，从那一箭连薇莉丝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都没反应过来就可见一斑，但，也仅此而已。
　　从她几次出手的效果来看，如果不是故意在隐藏实力，那花的等级应该也就在 lv40多的样子，如果这都能被称作最上位的传说级……
　　该不会，我在这个世界其实已经无人能敌了吧？
　　要知道， lv50和 lv100可不是刚好差一半的程度，越到高等级，升级难度，属性增幅和技能的威力越会跳跃式地增长，薇莉丝从 lv100升到 lv110花的时间，比她从 0升到 lv100还要久的多。
　　不不不，现在下判断还为时尚早，花毕竟还很年轻，说不定传说级也是那种下限和上限差距极大的分级呢，就像某都市的 lv5那样……
　　只有蠢货才会认为自己绝对天下无敌了，对未知的事物抱有足够敬畏，这是在异世界安身立命的基本准则，何况现在自己连联合王国这一个国家都还没怎么搞清楚。
　　心中迅速闪过数道猜想，薇莉丝明面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其实吧，她对这位莉莉娅王女还挺感兴趣的，甚至有考虑呆在对方身边观察一段时间。
　　王女的见识肯定远不是一名精金级佣兵可以比拟的，应该能获得相当不错的情报。
　　不过薇莉丝没有主动开口提出这件事，她在等，等对方先忍不住，莉莉娅作为王女，不可能平白无故请她入帐相谈，必定是有所求才对，只是表面上装的很淡定。
　　显然，薇莉丝的猜测并未出错，短暂的沉默后，年轻的王女殿下深吸口气，试探着问道。
　　「薇莉丝小姐，我就不绕弯子了，请问您难道是一位传说级的强者吗？坦白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花姐……那么紧张的样子。」
　　嚯，连称呼都变了啊，不过比起那样假惺惺地姐姐，姐姐的叫，现在倒是更能感觉到这位王女殿下的诚意呢。
　　「嗯，就算是吧。」
　　「真的……」
　　莉莉娅眼中浮现出难以抑制的喜色，几乎下意识高声道: 「那么可以请您暂时接受我的雇佣吗！报酬随便薇莉丝小姐开，金币，魔法道具，爵位，甚至封地都是可以的，只要您愿意帮助我！」
　　「嚯？」
　　「呃……」
　　看到黑发少女眼中露出的意味深长笑容，王女殿下才猛然反应过来，懊恼地悄悄捏紧了拳头。说到底，她还是太年轻了，智慧足够，阅历和城府却依旧欠缺，藏不住心事。
　　前面两个酬劳还好说，爵位和封地，这在人类联合王国里可是只有国王才能赐予的，莉莉娅敢开口提出这个条件，她打算做什么也已经昭然若揭了。

第十五章：一场交易
　　见到莉莉娅那张可爱脸蛋一会青，一会白的有趣模样，薇莉丝也终于收起调戏她的坏心思，失笑道: 「放心吧，我不敢保证嘴巴有多严实，却也没有四处告密的恶劣习惯，何况既然王女殿下会遭到袭击，就说明您的小心思早已经被一部分人知道了吧？」
　　「……唉。」
　　莉莉娅与身后的花交换了下眼色，前者沉思片刻，最终叹气道: 「薇莉丝小姐很聪明，不瞒你说，我的确是有夺取王位的心思。」
　　「如今，父王病重，朝不保夕，六妹尚幼，几个哥哥又只知道争权夺利，完全没有治理国家的心思。」
　　「原本身为王储的大哥是很有才能的，品德也能服众，他当国王我没意见。但两年前那场变故，大哥意外丧命，父王也因此一病不起，二哥三哥四哥他们好像看到了机会，趁此拉帮结派，把王国搞得乌烟瘴气……」
　　「说实话，我真的看不下去，只能联络一批信得过的友人和部下，积攒实力打算默默发展起来，再拿下王位，整治这片乱象。否则再给几位哥哥争下去，就算最后决出了国王，王国恐怕也会因此分裂掉。」
　　莉莉娅低着头沉闷地诉说着，她的语气相当真挚，至少薇莉丝听不出来哪里有故作可怜吸引她同情的地方。
　　「但是被人泄露了机密？」牧师小姐猜测道。
　　王女殿下脑袋又失落地垂了几分， 「是，我没有想到哥哥他们居然猜忌心这么重，连身为女子的我身边都安插了间谍……」
　　「得，我明白了，所以你想拜托我帮忙什么？总不能是跑去把那几个王子挨个刺杀了吧？」
　　听到薇莉丝半开玩笑般的提问，莉莉娅顿时惊得连连摇头: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让人去杀自己的亲哥哥呢，其实是这样的……」
　　王女殿下给薇莉丝讲述了一下王国和她自身目前的情况，大致就是，人类联合王国与西边的兽王国常年征战不休，尤其到了每年的这个时候，为了掠夺食物和消耗掉多余的人口，兽人都会派兵大举进犯联合王国边境。
　　而莉莉娅王女年幼时就展现出了过人的才华，后来更是以足智多谋和擅长军阵推演而闻名全国，借由这个理由，原本互相争斗的三名王子居然联合起来操纵议会，申请由莉莉娅前往西疆统筹抵御兽王国攻势。
　　因为老国王病重，议会运行受到王子们联手干涉后，这个提案居然真的还通过了。
　　莉莉娅作为王女，虽然有资格拒绝前往，但如果她这么做，在国内的名望立刻就会被找到借口故意攻击，从而一落千丈，届时便很难再有争夺王位的资格了。
　　反过来，假使莉莉娅同意领军前往，三位王子也可以在后方各种捣乱搞破坏，故意害她战败，这样也可以起到打击第五王女势力的效果。
　　更有甚者，就如薇莉丝之前看到的，直接在行军路上设伏，将莉莉娅杀死在王都之外，再把罪责推给盗匪山贼之类的。
　　那些突然反叛的王家禁卫军，虽然被提前销毁了证据，但明显就是几位王子在背后搞鬼，不过莉莉娅提前注意到了端倪，这才反过来设计对方，勉强转危为安。
　　但这只不过是个开始，接下来的一路上，尤其是等到了西疆与兽人开始交战后，必然还有更多危机在等着这位年轻的王女殿下。
　　她那几个哥哥绝对不会允许莉莉娅带着赫赫战功回归王都，只靠一个花，很难护她周全。
　　毕竟传说级虽然强大，但也不是无敌的，联合王国内部，以及兽王国都有其他传说级高手存在。
　　「嗯……所以王女殿下的委托，是请我保护你的安全，直至回归王都为止对吗？」薇莉丝重复了一遍刚才听到的要求。
　　「对，报酬之类，可以随便提，只要我能办到，又不违背原则的话，一定会替你实现，请说吧，薇莉丝小姐想要什么？」
　　「先等一下，难道王女殿下就没考虑过，我是你哥哥他们派来的间谍这种可能吗？」
　　「……坦白说，有。」
　　莉莉娅苦涩地笑了笑， 「我一开始的确在心里提出过这种假设，但薇莉丝小姐既然能让花都感到紧张，那么假设刚才的战斗中你出手，我恐怕已经战败身陨了吧，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退一步说，现在由不得我选了，底蕴不够，我太需要强者的支持了……」
　　注意到王女殿下不自觉捏紧了裙摆的白皙小手，薇莉丝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我可以知道，她保护你的酬劳是什么吗？」
　　说着，黑发少女将手指向了默默守护在莉莉娅身后的那位传说级大高手。
　　「欸？花姐吗？」
　　「……我是自愿跟来的，莉莉娅是我的朋友，而且，我也相信她能让王国变得更好。」
　　没等莉莉娅回应，沉默着的花一反常态地主动回答了薇莉丝的问题。
　　「这样啊 ~」
　　薇莉丝笑眯眯地来回看着两位少女，也不多嘴，愉悦地双手抱胸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要报酬了，作为代价，在保护莉莉娅的这段时间里，你不能对我隐瞒任何秘密，如果有想知道的情报和知识，你也得老实告诉我，如何？」
　　「咳……当然了，我不会问那些涉及个人隐私的内容，这点你可以放心。」为了防止被当成 bt，薇莉丝连忙补充了一句。
　　不过好在纯洁的王女殿下似乎并未想歪，而是赞赏地点头道: 「用情报作为酬劳吗……不愧是薇莉丝小姐，这的确是个很划算的交易呢。好，我答应你了，实力方面，既然花姐都已经认可，那想必也不需要多做测试，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吧。」
　　蓝发的王女殿下伸出被半透明白丝手套包裹着的纤细玉指，主动向薇莉丝露出友善的笑容，后者也满意地笑了笑，与其相握在一起。
　　「合作愉快，我也很期待接下来的日子呢，雇主小姐 ~」

第十六章：所谓兽人
　　总而言之，由于各种机缘巧合，原本计划前往王都勇气之城的薇莉丝在偶遇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后，行进路线便原地拐了个大弯，随着王女殿下统帅的军队径直向西而去。
　　莉莉娅的这支银甲禁卫军是她在接受御西委任后，由代理议事会调集而来，负责保卫王女安全的精锐部队，其中一部分本就是莉莉娅自己培养的护卫和骑士团，共两千人，另一部分则是从卫戍王都的禁卫军团里抽调出来的三千人。
　　联合王国的军队编制，乃十人一队，百人为大队，千人计一军，万人则为军团，而临时归属于莉莉娅麾下的这三支军，表面上看起来清清白白，没有牵扯进任何政治斗争里，但由于他们是三位王子操纵的议会委派而来，王女殿下还是留了个心眼。
　　这不，刚从王都出发不到一周，被特意叮嘱了提高警惕的花小姐就发现不对劲，告知了那三军有不明人士混入，可能逆乱的迹象，所以莉莉娅才能提前做出应对，设计将其压制。
　　自薇莉丝接受王女殿下委托，担任她护卫已又过了一周有余，经过这段时间的行军，部队已经接近了西疆重城万壑堡垒附近，应再有一两日便能抵达了。
　　根据莉莉娅的说法，万壑堡垒的守城大将，兼任西境统兵元帅的雷顿将军是王国少有的忠才，统三十万西境军镇守兽王国边境已有二十余年，为人清正廉明，深受当地民众爱戴，本身实力更是高达天级顶峰，离人类极限的传说级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正是因为有雷顿将军在，王国这么多年才能得享安宁，他应该是不会掺合到王子们那些无聊的政治斗争中去的，可以信任。
　　而王女殿下之所以这么急着赶路，也是因为，先前那场镇压叛乱的战斗虽然胜了，但那些直属于莉莉娅的部队也损失惨重，尤其是守护马车，充当诱饵的那一半。
　　两千人的禁卫骑士团，算上轻伤者，还能战斗的也只有一千两百人左右，此外还要押送一千多人的俘虏，虽然莉莉娅嘴上不说，但薇莉丝看得出来她是相当忧伤的，而且这支部队也很难再经受第二场大战了。
　　叛乱部队的领导者，也就是那个被马车爆炸重伤的男人见战败就果断自杀了，剩下的都是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家伙。莉莉娅拿不到证据，更不可能把这些人送回王都，放虎归山，所以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押着他们一起前往万壑之城。
　　……
　　王女直属的马车里，莉莉娅小姐正站在囊括了整个王国西境和兽王国半境的模拟沙盘前，沉思着不断进行推演。
　　政治斗争什么先放在一边，莉莉娅当前的首要目标，就是拿下这场战争的胜利，尽可能扩大战果，证明自己，以此获取名望和民众支持。
　　不得不说王女的座驾真是豪华的可以，叫做马车，其实拉车的根本不是马，而是某种身披鳞甲，头顶生有独角，四肢粗壮，身长近五六米的奇怪生物。
　　莉莉娅称其为麟角兽，据传其体内拥有一丝神话种生物，巨龙的血脉，力大无穷，耐力极佳，防御力更是高到离谱，是 2阶魔兽，很多王国的上级贵族都喜欢用它们来拉车。
　　当然，这玩意很贵。
　　马车底部似乎装有减震的魔法道具，再加上麟角兽步伐平稳，薇莉丝在里面竟然感觉不到丝毫颠簸，就连沙盘上的棋子，都能稳稳当当地一动不动，不得不说有钱真是好啊……
　　薇莉丝坐在马车另一侧，放下手中王女殿下赠予的 《世界地理与文化图册 》，懒洋洋地开口道。
　　「话说莉莉娅，兽王国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国家啊？这书上说，兽人里大部分种族只要成年，就能作为独当一面的战士拉上战场，甚至可以匹敌训练有素的精锐人类士兵，这是真的吗？」
　　「嗯……是，也不是吧。」
　　王女殿下放下手中的推演棋子，谈及此事，她的面色也稍显凝重，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才解释道。
　　「其实，为了避免造成无谓的恐慌，降低兽王国对我国的威慑力，国内的书册已经尽可能弱化对兽人方面的评价了，实际上它们只会更麻烦。」
　　「哈？这样也算降低了评价吗……？」
　　薇莉丝面露惊愕，总不能其实一只兽人能打十个人类士兵吧？
　　「没错，虽然很不甘心，但兽人或许的确在生物种族的层面上高于我们人类，是一种进化后的个体。你看的那本书上所说只是基础，实际上，不同的兽人还具有各种匪夷所思的天赋能力。」
　　「譬如，鹰身人能像世界极南的翼人那样，自如在空中飞翔，甚至操纵一部分风的力量;熊人力大无穷，身高四米开外，近身可以轻易拍碎几十厘米厚的塔盾;虎人狮人是天生的战士，只要成年，就至少可以匹敌人类秘银级的战士……」
　　「除此之外，还有速度奇怪的狼族，身形矫健，无孔不入的猿人豹人，拥有特殊唤灵之力的狐人，最关键的是……」
　　莉莉娅顿了顿，沉声道: 「它们的皇族，半龙人，是真正拥有巨龙血脉的超级战士，巨龙这种只活在传说中的神话种生物，实力根本是我们人类所无法想象的，哪怕只继承了一半不到血脉，也足以让他们拥有无比恐怖的力量。」
　　「事实上，半龙人虽然数量稀少，但据说它们一出生就至少拥有堪比大地级的强度，我们人类梦寐以求的传说，对其而言只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甚至有传言称，如今兽族之皇，半龙人的族长，已经超越传说级，达到另一个难以言喻的境界了……」
　　一直在旁边默默聆听的花突然补充道: 「兽皇有多强我不清楚，但我早年游历时曾遇见一名刚成年的半龙人，简单交过几次手，那时候我刚突破传说级，没有必胜它的把握。
　　「哇……」
　　薇莉丝给这俩唬得一愣一愣的，也有点理解为什么莉莉娅整天担惊受怕了，不过兽人要是真这么牛掰，人类联合王国和它们对抗了这么多年，咋还没被灭掉呢？
　　「是文明。」
　　仿佛看出了薇莉丝心中所想，王女殿下解释道: 「兽人文明很落后，叫做王国，其实是以部族的形式群聚生活的，连耕种都不太普遍，还停留在捕猎和采摘野果的阶段，也不会使用太复杂的工具。」
　　「因为食物不够，人口一直发展不起来，粗略统计，整个兽王国境内也不过两三千万人口，连人类联合王国十分之一都不到，所以我们才能凭借数量和高大的城墙坚守。」
　　「是吗……」
　　薇莉丝小声嘀咕着，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这个世界的巨龙，也不知道跟小光这只游戏里出来的神圣水晶龙相较，是不是同一种龙呢？
　　还有那位兽皇，超越传说……听起来貌似很厉害的样子，不知道会有多少级呢……lv60， lv70还是更高？
　　既然有这种未知的强者在，那回头还是多留个心眼吧，毕竟自己虽然等级很高，但只是个牧师，如果晓光不在身边，还是悠着点为好，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嘛。

第十七章：其之一，绯焰
　　第二日晨，薇莉丝小姐正盘腿坐在王女车架柔软的坐垫上，闭目沉息。旁边，躺卧的可爱蓝发少女打着轻轻的鼾，宽松睡衣里的洁白锁骨若隐若现。
　　最近某位牧师小姐发现比起正常的睡觉，沉息这种休息形式似乎更加方便，加上车架虽大，里面也没有供好几个人同时躺下的地方，薇莉丝便果断选择了这样，也能避免尴尬。
　　当然，尴尬的只有曾经是男人的薇莉丝自己，莉莉娅和偶尔进来休息的花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正在给某人放福利这件事。
　　咳咳，多的嘛就不谈了。
　　这段时间薇莉丝都没有放小龙娘出来，一方面是不方便，后者估计也跟花不对付，万一趁薇莉丝没注意给她一爪子就麻烦了，之前那恶龙咆哮的场面薇莉丝还记忆犹新呢。
　　单论破坏力的话，晓光可以说远胜于常态下的薇莉丝。
　　另外就是，薇莉丝想试一试不依靠守护宠物，光凭自己的能力可以在这个世界做到什么程度，以前在游戏里有队友保护，一般不参与战斗，真不小心死了也能复活，但这边可就……
　　反正薇莉丝后来发现，即使小龙娘呆在宠物空间里，她们也可以通过契约心念沟通，甚至是共享给晓光视野，这样也不用怕她孤单了，实在憋的不行，偷偷放她到天上去飞几圈就是。
　　一股极速靠近的气息触动了薇莉丝留在外界的意念，黑发少女眉梢微挑，睁开眼。
　　座驾车帘被背着短弓的短发女人掀起，花小姐如一阵风般蹿入车内，薇莉丝没有惊讶，早在之前她留在车外的探知魔法就感应到对方熟悉的气息了。
　　看了眼打着哈欠的黑发少女，花没有说什么，只是上前轻轻摇醒蜷缩在床上沉睡的王女殿下，待对方缓过神来，才用只有独处时会出现的柔和语气温声开口。
　　「莉莉娅，部队前锋已经抵达万壑堡垒东门了，估计因为那些俘虏和战斗过的痕迹，需要你露个面证明我们的身份，怎么说？」
　　「嗯？哦……这也是意料之内的情况呢，走吧，呆在车架里这么久，骨头都快生锈了。薇莉丝小姐，你要一起来吗？」
　　「嘿咻！当然啦，现在我可是王女殿下的护卫呢，自然要贴 ~身保护您啦。」
　　牧师小姐从座椅上跳下来，笑着伸了个懒腰。
　　莉莉娅倒也不生气，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们也大致搞清楚了互相的性格，后者自然知道薇莉丝只是在故意调侃她而已，这反而是关系熟稔的一种证明。
　　对这位至少有着传说级实力的神秘小姐姐，王女殿下可不会摆出任何架子来。
　　三人下车，沿部队阵列向前行不久，便转过最后一道山沟，见到了那高耸坚固的恢弘城池，和高达几十米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部队与防御器械。
　　见此景，莉莉娅脚步突然顿了一下，虽然她立刻神态自若地继续迈步前行，但无论花还是薇莉丝，都轻易观察到了这微小的动作。
　　薇莉丝没有开口说话，她现在是被雇佣的王女护卫，严格意义上，与莉莉娅属于上下级关系。正所谓下属不准随意啵上司……呸，是下属在外要注意维护王女的威仪，自然不会随便交头接耳。
　　不过薇莉丝这么多天无所事事，一直在马车里读莉莉娅赠予的各类王家珍藏，不懂的时候还可以随意求教，如今对这片大陆，以及人类联合王国内部各类情况已经有相当程度了解了。
　　有点不对劲，防守太严密了。
　　这边是万壑之城的东门，面向着王国内部，除非城池沦陷，否则绝不可能面临兽人的威胁，通常来说守卫应该是很稀疏的，只是用以维持城门秩序就足够了。
　　但现在这种感觉，简直就如同兵临城下一般，要知道，这边可是王女座驾啊，还是受命前来统御西境战场的新任总指挥，万壑堡垒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收到，他们摆出这副严阵以待的架势是在防备谁？
　　现在有两种解释可以说明目前情况，其一:万壑之城造反，公然投向了兽王国一边。
　　这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吧，先不提那个雷顿将军的存在，如果兽人真的拿下了万壑堡垒，恐怕早就挥军东进，烧杀抢掠了，还能这么安静？
　　那么，还有另一种解释:万壑之城里出现了什么重大变故，导致就连最松懈的东门也加强了防御，宁可多做，不能漏过。
　　偏偏赶上莉莉娅来的时候出事……会是巧合吗？
　　……但再怎么说，那三个王子也不至于蠢到，拿王国西疆边境大门的安危来坑害自家妹妹吧？
　　等等，感觉还真有可能……
　　「吾乃人类联合王国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今奉命前来统筹对抗西境兽人发动的战争。议事会代理王命应早已下达，尔等这是何意？对王族提戈相向，难道是要逆乱谋反不成！！」
　　莉莉娅毫不畏惧地越众而出，她的声音通过特殊扩音魔法道具顷刻间传遍了大半个东门，听闻此言，城墙上的守军明显露出了震惊和迟疑的表情，手中紧握的武器也下意识放开了一些。
　　还好，看起来并没有出现预想中最坏的那种情况。
　　众军面面相觑，很快，便走出一赤袍白甲，头戴羽盔的年轻小将，大步来到城墙边，也不借助什么扩音道具，直接朗声道。
　　「莉莉娅殿下，我们已经由魔法通讯得知了此事，但很抱歉，目前万壑之城内部出了些问题，如果要带如此数量的部队进入城内，必须得先证明您王女的身份才行。兹事体大，事急从权，还望殿下理解！！」
　　「……」
　　莉莉娅面无表情地仰头望着城墙，并未继续开口，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片刻，她从储物的魔法戒指里取出一枚徽章和一卷羊皮纸，递给身后的红发女人。
　　「花，给他看。」
　　「……是，殿下。」
　　花也不多言，伸手接过两物，又从身后取出一矢，将徽章与羊皮纸绑上箭身，提起短弓，搭箭。
　　见到此举，城墙上的小将心里没由来一凉。
　　不对，战场上培养出的敏锐生死直觉在告诉他……
　【那一箭的目标是自己！而且，被射中的话，必死无疑！】
　　赤红色的光焰在箭身缓缓绽放，远观如同一朵盛开的艳丽绯色之花，分外绚丽，可成为目标的小将却不受控制地浑身发冷，瞳孔倒缩。
　　「其之一，绯焰。」
　　看似久远，实则只在刹那，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灼烧着的绯焰，带着绚丽梦幻之光，疾驰而出！
　　「裂空斩！」
　　小将没有让周围的盾手来保护自己，他们来不及，也挡不住，他一把推开旁边的副官，拔刀出鞘，暴喝着向迎面而来的赤光发出了能使出的最强斩击！
　　叮 ~噌 ~
　　随着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小将被巨力灌得倒坐在地，他发现自己不但没能拦截下那枚当面射来的箭矢，甚至用了好几年的坚固佩刀都被硬生生钻出一个空洞来……
　　而那枚先前缠绕着赤红色尾焰的长箭，竟然就精准地钉在羽盔顶端，把小将吓了个半死，却没伤到他分毫，用脚想都知道是那个女人故意为之的。
　　能把大地级的他压制到这种地步，只有两个字可以解释。
　　「传……传说……」

第十八章：万壑堡垒的危机
　　不会错的，绝对是传说级。
　　是了，如此精妙绝伦的箭技，王国内只有一人能够做到，而那位听闻也同样是红色短发的年轻女性。
　　急促地喘息几声，小将心有余悸爬起身，制止了慌忙围过来想保护他的军众，摘下羽盔，取出嵌在其中的箭矢上，绑着的那两样身份证明。
　　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即便经历过刚刚那样的剧烈碰撞，脆弱的羊皮纸竟然依旧完好无损，似乎刚才那如花朵般绽放的绯焰并非为了提升威力，而是在保护内部的东西。
　　好一手示威。
　　摊开羊皮纸仔细阅读，并确认了底部的印章，又拿起徽章端详片刻后，小将看起来也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没办法，他也不想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万一王女殿下记恨于他，那今后可就有的受罪了……
　　「的确是王女殿下的尊驾，开城门！」
　　随着小将一声令下，厚重的东城门在内部机括的推动下缓缓张开，巨大的护城吊桥也放了下来，给莉莉娅的部队让出了通道。
　　「走吧，有什么事进城再说。」
　　莉莉娅没有急着去收回敕命书和身份徽章，朝身后的二女点点头后，便返身回了马车之中。
　　王女的仪态不能丢，何况她作为新上任的西境军统帅，又面临如此异常的情况，更是要做足表面功夫，以维持军心稳定。
　　一番波折后，莉莉娅带来的禁卫军终于进入了万壑堡垒，那些俘虏也带下去关押了起来。之前那名小将在前方一路引领，带着王女和少量随行护卫来到了城中心的将军府。
　　「殿下，之前卑职多有得罪，还望您多多海涵。」
　　大概是确认了莉莉娅王女的身份，或者被花那一箭吓得不轻，白甲小将变得比之前客气了许多，进入府内后，更是第一时间向王女小姐单膝下跪，告罪请恕，态度非常谦卑。
　　「罢了，你也是职责所在，之前那些就算了。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万壑堡垒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雷顿大将军到哪去了？」
　　说来真的相当古怪，雷顿作为西境大元帅，莉莉娅未来的第一下属，应该早就得到她行进的路线和时间，提前做出迎接准备了才对。
　　可是到现在，王女都进城，到将军府里来了，你老人家还是面都不露一个，是否架子也太大了点？
　　出现这种事，要么就是这位雷顿老元帅怀有不臣之心，故意怠慢莉莉娅，要么……就是他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联想到之前东门看见的景象，和眼前这小将隐隐泛着忧色的表情，莉莉娅有了某种不妙的猜测。
　　「王女殿下莫怪，其实是这样的……」
　　……
　　「什么！雷顿大将军重病不起，已经快半月未能下床了！？这种紧急情报，为何王都完全没有接到汇报？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莉莉娅怒目圆瞪，气的差点没把面前的桌子给掀了。
　　开什么玩笑，雷顿可是整个西境军三十多万正规军队的核心领袖，加上各个城市的城卫军，治安队以及无数小地方的杂牌部队，极限情况下甚至能调动近百万的军队，就是这样一个大人物，说病就病了，还完全没消息传出来？
　　何况，雷顿对西部边防布局了若指掌，莉莉娅想快速统领全局，他的存在几乎是必不可少的。
　　「这是元帅的意思，他说秋季战争将至，兽人蠢蠢欲动，如果这种时候传出他病危的消息，那原本只是例行的掠夺必将被激化，恐怕那位兽皇会趁此机会扩大为两族全面的战争，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们就隐瞒不报！？」
　　砰！莉莉娅愤怒地重重拍起了桌子，薇莉丝总感觉她今天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可能是压力过大，或者那个来了……
　　顺带一提，经过旁听刚才的交流，薇莉丝才知道这个白甲小将居然还是雷顿的亲儿子，名为雷克特，是被后者当继承人来培养的，雷顿突然倒下，他才被迫提前担起了万壑堡垒的重责。
　　「唉？没有啊？」
　　雷克特一脸问号， 「说起来，从刚才开始我就很奇怪了，我们不是派密探送出了真实情报给王都的高层负责人，告知他们元帅病危的事吗？否则这种每年例行的战争为什么突然需要上面派人来统领全局？殿下没得到消息？」
　　「啧……」
　　莉莉娅阴着脸沉默片刻，咬牙切齿地抿紧了嘴: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难怪，我就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子阴谋的味道……王兄，我的好王兄们，你们可真行啊，居然这么重要的事都给我瞒下来了！为了让我身败名裂，还真是煞费苦心啊，呵呵呵……」
　　听到这里，薇莉丝也明白过来了。
　　首先，西疆是真的需要支援，因为支撑这里的那根擎天之柱已经摇摇欲坠了，有雷顿和没有雷顿，镇守西境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那几个王子肯定是提前知道了此事，才故意瞒着莉莉娅，把才华出众，威胁最大的她派到这里来送死。
　　不过有点奇怪啊，他们就不怕万一莉莉娅真的战败，万壑堡垒失陷，兽人大军长驱直入吗，没有雷顿兜底的话，这种事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那几个王子心这么宽？
　　还是说，哪怕冒着丢失国土的风险，他们也硬要除去莉莉娅？这小王女威胁有那么大吗？
　　「雷顿大将军在哪，带我去看！」王女殿下愤怒过后，立刻意识到了关键问题。
　　「这……您身份尊贵，当然没问题，可是这两位……」
　　雷克特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看着莉莉娅身后的花和薇莉丝，欲言又止。
　　「没关系，她们都是我的亲信，不会有问题。何况刚才不是都已经听见消息了吗，现在纠结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额，那好吧，三位请随我来。」
　　雷克特带着莉莉娅等人在将军府中兜兜转转，像是在循着某种特定的规律行进，最后，几人来到了一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屋旁，周围人迹罕至，只有两名穿着近卫军装，年约三四十的高大战士守在门前。
　　这两个人，实力倒还不错，在薇莉丝感觉里虽然比不上花，但相较雷克特却要高出不少了，恐怕是天空级的战士，看来里面就是雷顿了。
　　「少将军，她们是？」
　　两人看起来都是沉默寡言的类型，只是其中一人伸手拦住了领路的白甲小将，用略带警惕的眼神扫了扫三女，看来即使是雷克特带路，也无法让他们完全放松警惕。
　　「王都来的贵人，身份已经确认过了。」
　　听到雷顿将军的儿子如此说，两名战士对视了一眼，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点点头，便分站两旁不再开口。
　　「请吧，殿下。」
　　雷克特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有些抱歉地朝莉莉娅笑了笑，便推开门，跨入那间平平无奇的石屋内，莉莉娅等人也随后跟上。
　　刚进屋，一股强烈药味混杂着腐朽的气息立时扑面而来，娇生贵养的王女殿下忍不住捂起了鼻子，但片刻，似乎又觉得不妥，只能勉强自己再次放下，看起来有点尴尬。
　　至于薇莉丝和花，前者作为特殊种族，对气味环境等等恶劣条件承受力很高，而后者则是从一次次生死考验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资深冒险者，这种小阵仗自然连表情都不会有太大变化。
　　「父亲，您感觉如何了？」
　　雷克特快步来到房间里处，躺在床上的老人身边，一边替他把脉，一边认真观看后者的面色，虽然嘴上不说，但看得出这小子对父亲病情还是非常担忧的。
　　「您就是雷顿大将军？先灵在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房间里响起了王女殿下的惊呼。

第十九章：天降的祝福
　　莉莉娅来到老人近前，看着对方五官凹陷，皮肤粗糙而皱褶，骨瘦如柴的样子，满脸的难以置信。
　　要知道，这可是一位天空巅峰，将入传说的强者啊，按理来说就算是老死前夕，也不会变得如此狼狈才对。
　　雷顿看起来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他勉强用浑浊的目光打量着三名年轻的少女，注意到莉莉娅身上的华服和贵冠时，眼中显然闪过了一丝激动的光彩。
　　「元帅……父亲他，在半月前受到了刺客的袭击，很惭愧，我们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绕过防御严密的城主府，摸到父亲书房里去的……虽然对方武艺并不比父亲高出多少，但能力却相当诡异，大战之中，那人以重伤为代价，用一把短刃刺伤了父亲，然后逃逸而去……」
　　雷克特有些颓丧地说明着，并指了指雷顿肩膀右侧一道绑着纱布，并不算太深的伤口。
　　「那刀上毫无疑问抹了毒，虽然父亲当时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但之后的几天，却开始不断衰弱，萎缩，我们试遍了各种方法，医生，神官，治疗魔法全都对此束手无策，只能靠药物暂时延缓衰弱的速度，但……」
　　但效果肯定不会很好，毕竟雷顿现在的样子，大家都有目共睹。
　　「刺客……为什么这种时候会突然冒出来刺客……难道说……」
　　莉莉娅脸色阴沉地咬着指甲，不停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感觉她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甚至连王女的仪态都顾不上维持了。
　　「花姐，你知道这种毒的来源吗？」
　　无奈下，王女小姐只能求助身边的传说级冒险者，毕竟后者见多识广，说不定会有头绪。
　　花盯着雷顿看了两眼，似乎在回忆，但很快她就低下头， 「抱歉，殿下，我也未曾听闻哪种毒会以这种方式令人持续衰弱，却不立刻致死的。」
　　「咕唔……」
　　「那薇莉丝小姐呢，你认识这种毒吗？」
　　莉莉娅一脸不甘之色，显然她认为雷顿还可以抢救一下，并没有放弃治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薇莉丝才来这个世界几天啊。
　　「我也不知道呢。」
　　「啧……」
　　正当房间陷入有些死寂的沉默时，牧师小姐突然又大喘气地说出了后半句话。
　　「不过，如果只是救这老爷子的话，倒很简单。」
　　「真的吗！/你说什么！？」
　　两道激动的惊呼同时响起，莉莉娅还算比较克制，但雷克特同学的表情真可以说得上是狂喜了。
　　「请你帮帮忙……不，求求你，务必要救救我父亲！无论想要什么东西作为代价，我们万壑堡垒都能答应你！！」
　　「嘛，话倒先别说的那么满，小伙子。」
　　轻巧侧身躲开因为激动而下意识想要抓她手臂的雷克特，薇莉丝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身边的王女殿下。
　　「我自然是可以救他，也不需要什么报酬，因为这对我来说是一次很有意义的尝试，但我现在是莉莉娅的护卫，雇主不发话，我可不敢随意出手呢 ~」
　　「啊？关我什么……等等，薇莉丝你！」
　　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王女小姐娇俏的脸蛋突然浮起一抹嫣红，恶狠狠瞪了薇莉丝一眼，真真是千娇百媚，不禁令人心跳加速，就连故意调侃她的薇莉丝都呆了瞬间。
　　「这种时候还在开我的玩笑……那行吧！嗯咳，我的护卫薇莉丝哟，可以请你帮忙救治雷顿大将军吗，我和万壑堡垒都非常需要他。」
　　「嘻嘻……了解啦 ~」
　　得到了满足的薇莉丝收起玩闹心思，收敛神情，缓步来到衰弱垂死的老人身边，先以眼神安抚了看起来相当紧张的雷克特，然后隔空将一股金色的流光注入雷顿体内。
　　「情报侦测。」
　　片刻，似乎是在体内循环一周的光芒再次从皮肤下窜起，萦绕在少女伸出的白嫩指间，徐徐旋转着。
　　她这是在探查眼前病人的身体状态，毕竟很多东西光靠眼睛，是看不出来的。
　　其实从刚进这间屋子起，薇莉丝就感觉到雷顿身上萦绕着一股非常异样的能量，如附骨之疽，隐晦又充斥着明显的恶意，根本不是雷克特口中什么所谓的毒。
　　倒不是讲那家伙在说谎，估计他也搞不清楚病理和原委吧，否则也不会选择用药物来医治雷顿了。
　　以通用技能【情报侦测】调查过老人的身体状态后，薇莉丝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导致雷顿陷入衰弱的东西是一种特殊能量，准确来说，应该叫诅咒。
　【幻世】里倒是有不少亡灵系和暗系魔法都能造成类似的状态，但刚才探查技能并没有给出具体的状态名称，也就是说，这是一种该世界自身的能力，薇莉丝决定暂且将其简单命名为【衰弱诅咒】。
　　这【衰弱诅咒】，就像是一种寄生在人体里的病毒，不断吞噬生物的精气神，药物之所以能缓解其恶化速度，其实就相当于是给对方投入更多的食粮，让它需要花更多时间来进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还会导致后续变得更为严重。
　　治疗魔法和医生对此束手无策很正常，但薇莉丝无法理解，为什么神官都拿这东西没办法？
　　这种充斥着邪恶气息的玩意，圣职者不应该是它们的天敌才对吗？
　　自己可是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散发出来的那股恶臭了。
　　「唔姆……治疗手段的话，就先试试那个吧。」
　　依旧没有取出武器，薇莉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闭目，双手合十，作祈祷状。
　　「天降的祝福。」
　　嗡……
　　少女的素白色长袍被充盈的能量激得微微漂浮而起，浑身溢散出圣洁而温暖的金色光芒。
　　这光向周围四散而去，照耀了整间石屋，就连隔着很远的莉莉娅等人都顿时觉得浑身舒畅，头脑清晰，那些积蓄在身体各处的小毛病竟然全都消失了。
　　「这……」
　　旁观的三人面面相觑，均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仅仅是溢散出来的能量都有如此神效，那处在治疗中心的话……
　　仿佛在呼应他们心中的想法，下个瞬间，遥远的天空彼端像是受到了某种号召，一道璀璨而巨大的光柱从天穹投射而下，直接跨越房屋的阻隔，划出以薇莉丝为中心的，直径米余巨大光圈，她身边的老人也被笼罩其中。
　　放眼处尽是金色，恍惚间，莉莉娅等人仿佛看见了天使簇拥在黑发少女身边优雅地舞蹈，圣歌于耳边飘荡，可定睛一看，却只能找到那端坐于光中的圣洁身影。
　　无数纯净的能量凝结成宛如实质的光点，不断被雷顿苍老萎缩的身躯吸收，一股股黑气被从他体内挤出，空中强烈的圣属性能量瞬间将其扑灭消散，留下的只有一缕微弱的不甘尖啸。
　　当所有黑气被排空后，老人瘦削的身形竟然像吹气球一般，在光芒的注入下肉眼可见地膨胀起来，变得魁梧，壮硕，皮肤脱去皱纹渐渐坚实，黑白参半的干瘪短发也转为茂盛，富有光泽，被重新染回了黑色。
　　天降的神光足足持续了近一刻钟，直到外界都开始响起嘈杂激动的呐喊声时，光芒才渐渐消散，露出里面依旧闭眼端坐着的薇莉丝，和几乎完全变了个人的雷顿大将军。

第二十章：阴影与暗流
　　「唔姆唔姆……看来是成功了呢。」
　　薇莉丝结束技能，睁开眼打量着床上的病人，虽然变化很大，但从面相还是能看出他跟之前那老家伙是同一个人的。
　　痊愈后的雷顿看起来倒是跟雷克特有七八分相像，只是整个人更加刚毅，成熟，充满了沧桑之气的国字脸，有种老男人独特的魅力和威严，估计能把不少小姑娘迷得头晕眼花吧。
　　可惜薇莉丝对男人没什么兴趣 ~
　　此时这位镇守边关几十年的老将军正瞪大了那双刚气十足的铜眸，见了鬼一样死死盯着面带笑容的薇莉丝，偶尔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体，仿佛大脑一时间无法接受这种……
　　「神迹……这是真正的神迹啊……何等荣幸……您，您究竟是何人？」
　　「叫我薇莉丝就好，只是个兴趣使然的旅者罢了，目前因为一些缘由，暂时担任莉莉娅王女的护卫……大概这样？」
　　「王女的……护卫？」
　　雷顿还想说些什么，但激动的雷克特小朋友已经猛地扑了过来，用力与他拥抱在一起。
　　「父亲！太好了……感谢先灵……感谢女神……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白甲小将注视着已经完全恢复到原本模样，甚至更加年轻魁梧的老男人，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流了出来。
　　他转过头，想向薇莉丝表达感谢，似乎却怕冒犯了这位唤来奇迹的 「神使 」 ，整个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在意这些东西，薇莉丝只是让开了位置后，就站在边上回忆着这次使用技能的感悟。
　　果然，【天降的祝福】在现实世界中效果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效果没变，应该说是得到了补足，更完善合理了。
　　这个技能，是圣光系技能树里 lv80才能点出的，不但需要很多治疗类技能的前置，还有些苛刻的条件要求。
　　如果用简单的分类来说，【天降的祝福】相当于 9阶魔法，效果是令自身长时间处于高速全回复状态，并清除所有异常效果。
　　所谓全回复，在游戏里其实就是指 hp， mp和通常不太重要的体力值，最多再加上一个只有 lv100后会出现的 sp值。
　　但换在现实，似乎真的变成了各种意义上的完全回复，薇莉丝能感觉到雷顿的肌肉，内脏，气血，精神全都获得了飞跃似的修复，衰弱诅咒的效果也如预想中那样被清除了。
　　另外，怎么说呢……
　【天降的祝福】在【幻世】里其实是一个很搞笑的技能。
　　别看刚刚光柱照下来的景象很震撼人心，但这玩意其实在持续时间内是自带追踪的，什么意思呢，如果你开着这个技能战斗，头顶上就会像一直打着盏舞台聚光灯一样追着闪个不停，还黑夜里尤其明显……
　　最骚的是，这明明是个只能对自身施展的单体技能，但范围却足有直径三米开外，任何处在这个范围内的单位都能享受到同样的全回复效果。
　　对，不分敌我。
　　当初薇莉丝点出这个技能后，着实给雷得不轻，但考虑到这玩意回复效果的确杠杠的，而且也是光系最终奥义的前置之一，最后还是没有花代价把它洗掉，保留到了现在。
　　「总感觉外面动静是不是有点大啊……算了，反正跟我也没啥关系。」
　　石屋外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响，薇莉丝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什么，莉莉娅就一个箭步窜过来，拽着她的衣袖就往外跑。
　　「你跟我过来一下！」
　　「哎哎哎？干，干啥？别扯我衣服啊喂！」
　　「嘘！小声点别吵！！」
　　……
　　人类联合王国首都，勇气之城。
　　高贵奢华的寝宫里，身穿华服的男子正与两名美艳少女嬉戏打闹，玩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游戏，就在某个时刻，他面色一变。
　　「突然有点事情，你们先回去吧。」
　　「唉？~」
　　两名少女看起来相当不解，怨念之情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但她们并不敢违逆男子的意思，只能快速穿好衣服，从床上爬了下去，从侧门离开。
　　「怎么了，这种时候打扰我，你也是男人，应该明白我现在很生气，最好有重要的事。
　　男子一个人坐在床上，随手朝嘴里塞了颗水果缓解情绪，像是在对空气说话。
　　「雷顿的诅咒被人解掉了，对方手段很高明，我没能反追踪到任何信息。」
　　宫殿里荡漾着低沉的声音，激起四面八方盘绕的回声。
　　「……废物。」
　　男子悠闲自在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
　　「抱歉，这次是我们失误了。」
　　「别说废话，你应该知道雷顿对西境的作用，他一旦恢复，我们跟兽皇的协议就很难办了。」
　　「明白，但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男子表情变得有些不耐， 「杀了他？那对我有什么好处？而且这样一来，第二天整个王国就都会知道镇西军元帅被刺身亡的消息，我那聪明的妹妹还会入套吗？现在才来质问我，当初是谁保证诅咒万无一失，绝对不可能被解除的？」
　　「……我无话可说，没想到连神明留下的力量，都能够被人破解。线报说，不久前，万壑堡垒出现了接天连地，数百里清晰可见的巨大光柱，而后雷顿便出现了，我怀疑有人同样利用神明遗存救了他，那种规模，恐怕至少是伪神阶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有高人在帮我王妹？」
　　「高人未必，但肯定与曾经的神明存在什么联系。」
　　「神明吗……」
　　男子摩挲着手指上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沉默半晌，挥了挥手， 「罢了，既然是神迹，想必也非你们所能预料。这次我不追究你的责任，但莉莉娅必须战败，或者死在西疆，兽人那边，你们自己想办法，否则，不需要我强调后果了吧。」
　　「……我知道了。」
　　萦绕在寝宫的阴暗气流悄然散去，只余床上面无表情的男子。
　　「啧……全都是蠢货……」
　　「要不是只有依靠你们才能扳倒大哥，我才懒得……没想到五妹居然也这么难缠，看来刺杀计划是失败了啊，跟那位绯焰花有关吗……」
　　「以防万一，就多备些后手吧。」

第二十一章：薇莉丝小姐的…。。真正身份？
　　在跟迷宫一样的将军府里七转八绕半天，莉莉娅三人总算躲开了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狂热人潮，从后门回到了雷克特暂时安排的馆驿里。
　　这里由莉莉娅的银甲骑士团直接驻扎守卫，所以还是比较安全的。
　　狼狈地钻进客厅里，王女殿下挥退了所有侍奉的女仆，只留薇莉丝和花，然后迫不及待地双手按在牧师小姐肩膀上，认真与其对视。
　　「薇莉丝小姐！请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啊？」某人困惑地歪了歪头。
　　「啊什么啊魂淡！」王女小姐一脸崩溃地扶额， 「早知道薇莉丝你这么厉害，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在将军府里治疗啊！知不知道刚才那一下，给整个万壑堡垒造成了多大轰动啊！！」
　　「呃……」
　　始作俑者的黑发少女尴尬地沉默了片刻，缓缓从嘴里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屁用啊啊啊啊啊！！！」
　　在花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莉莉娅跟毫无常识的薇莉丝小姐说明了，她之所以这么头疼的原因。
　　「是吗，政治和信仰的冲突啊。」
　　莉莉娅怨念地瞥了脸上写着 「哦！原来是这样啊！」的黑发少女一眼，自暴自弃地继续解释道。
　　「对，虽然联合王国秉持着信仰自由的政策，境内也允许设立神殿，但王族和顶层官员都是不允许信神的，我们拜的是王国先辈的祖灵。」
　　神权不能涉政，这是王国的底线。
　　所以，在万壑堡垒将军府里出现疑似神迹的光柱，其实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政治问题，尤其是第五王女莉莉娅刚来就出现这种事，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嘛，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啦，这种所谓的规矩，不都是人订的吗，意思意思就行了，何况我刚才那也不是什么神迹。」
　　只是来自【幻世】里的高阶技能特效而已。
　　「不，那毫无疑问就是真正的神迹。」
　　莉莉娅一脸认真道: 「薇莉丝小姐，你召唤出光柱的时候，我看见了天使的异象，听见圣歌在缭绕哦，而且那种起死回骸，逆转生机般的力量，绝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
　　「我也看见了。」花在一旁补刀。
　　二女对视一眼，莉莉娅点了点头，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薇莉丝小姐，请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不，你真的是人类吗？」
　　「啊，哈哈哈……」
　　牧师小姐尴尬地目光游离着，她倒很想回上一个 「是 」 ，但事实上薇莉丝现在的确并非人类，而是【幻世】里的隐藏特殊种族，神族。
　　见她这种反应，本就聪明的莉莉娅和作为老道冒险者的花小姐都立刻明白了些什么。
　　虽然人类联合王国是纯人类国家，理论上不允许混血或非人生物定居，但正如薇莉丝所说，规矩是人订的，这种时候，莉莉娅自然不会去计较那些东西。
　　而花作为早年就游历世界的传说级冒险者，对非人之物的接受度更是远高于王国一般民众，肯定也是无所谓的。
　　「所以，薇莉丝姐姐真的是翼人吗？记得之前看到你身后是有翅膀的。」
　　王女小姐都这么说了，薇莉丝也明白她们已经看出来了，不过牧师小姐本身就没有隐瞒身份的意思，只是莉莉娅一直没问罢了。
　　「不是翼人啦……你就当我是个特殊生命吧，整个种族只有一个人的那种，坦白讲，其实我跟人类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大概。
　　「特殊……生命？噢 ~」
　　莉莉娅满脸狐疑，突然又像是顿悟般露出了然之色，不过她也没揪着这件事不放，当即点点头，表示已经理解。
　　「好啦，不说这个了，薇莉丝小姐刚刚用了那么强大的力量，也累了吧。你先在这休息，我跟花去看看雷顿将军现在怎么样了。」
　　说完，也不等薇莉丝反对，王女殿下就跟护卫小姐从正门一溜烟跑了出去，只留下有点懵逼的黑发少女。
　　「……总感觉，她是不是联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在将军府发动【天降的祝福】这件事，造成的影响比薇莉丝预料中还要大上不少，直到黄昏迟暮，夜色降临，想要瞻仰神迹真容的狂热人群才渐渐散尽。
　　回来的莉莉娅，向薇莉丝转述了雷顿将军想要宴请她们，接风洗尘，同时感谢救命之恩的请求，但薇莉丝嫌太麻烦所以拒绝了，让莉莉娅自己处理。
　　她本来就不想跟军队什么的扯上太多关系，救下雷顿是只因为他对自家雇主莉莉娅很重要，同时也对那个奇怪的诅咒有点感兴趣。
　　这种时候去见面，那老男人肯定又要感激个不停，给这个给那个的，想想都觉得烦。
　　在万壑堡垒简单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上午，薇莉丝还是作为莉莉娅的护卫，跟她一起去了城内的战争尖塔，也就是常规意义上的战时总指挥所。
　　救人归救人，既然雷顿已经康复，他们也得尽快完成军队的交接，开始筹备即将到来的兽人秋季战争。
　　那帮家伙可不会因为你城里出了个神迹，就被吓的不敢再犯，他们骨子里就流着好战与斗争的鲜血。
　　再见雷顿时，他已经重新穿上了象征着大将军身份的盔甲，和儿子雷克特一起，带着麾下诸多将领在指挥所内等候了。
　　经过一晚上的冷静，这一老一少明显都含蓄了很多，虽然看着薇莉丝的眼神中还是充斥着难以抑制的感激和尊敬，但也没有喧宾夺主，让身为王女的莉莉娅难办。
　　这次倒是没再出什么问题，象征着西境军兵权的帅印成功移交到了莉莉娅手中。
　　除此外，雷顿还命人搬出一份比王女殿下手中更加详细精准，加注了大量标记的巨型沙盘，详细讲解了一番目前两国形式和实力的对比。
　　莉莉娅和一群将军听的津津有味，薇莉丝倒是无聊到快要睡着了，她对军事方面本身就没什么天赋，也兴趣缺缺，属于那种不太爱打打杀杀的类型，否则也不会选择牧师这种发展倾向了。
　　漫长的交接仪式终于结束后，已经快要到正午。
　　按照雷顿的说法，这个时间，万壑堡垒周边几座略小一些，乘拱卫之型的城池应该已经与兽人的前锋军开始交战，万壑堡垒作为西部防线的核心，所需要面对的压力也是最大的。
　　最多三日，兽人就将推进到万壑堡垒前方，人类虽然是防守方，但肯定也不能只是一昧龟缩在坚固的城池里等着敌人来攻。骚扰，牵制这些都是很重要的。
　　毕竟以兽人的强大力量，要真等他们慢悠悠把气势蓄足，发起惊天动地的全面冲击，就算是坚固的万壑堡垒抵挡起来都会非常吃力。

第二十二章：闪光弹！
　　剩下的，就不是能当众商议的话题了，这次主要还是仪式性的权力交接为主，具体战略和部署，莉莉娅和雷顿会另行商议。
　　这些事情，薇莉丝并不是很想去管，她对莉莉娅的承诺就只是在其返回王都前，保护她安全，其余东西，譬如昨天给雷顿驱除诅咒之类的事，做与不做全凭心情。
　　其实薇莉丝有考虑过在开战前，一个人飞到兽王国那边去打探一下情况，看看被王女小姐吹的天花乱坠的兽人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但是想了想，她放弃了。
　　还是那句话，薇莉丝是作为第五王女护卫这个身份来王国西部边疆的，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举动给局面带来什么意料之外的变化，昨天那群狂热的民众真有点把她吓到了。
　　而且，呆在莉莉娅身边，看她凭自己的力量突破困境，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薇莉丝想更加深入了解这个世界，而非肆意地妄加干涉。
　　是夜。
　　莉莉娅王女正在战争尖塔内，与雷顿等一众将领研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薇莉丝稍微听了一会，实在是有点遭不住，便退了出来，打算到外面透透气。
　　反正有花保护，想来在这万壑堡垒内也部出不了什么大事，而且从之前开始，她就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
　　召唤出神之羽，薇莉丝这次学得聪明，把技能亮度和特效都调到了最低，看起来就像一对朴实无华的真正白色羽翼那样。
　　趁着夜色无人察觉，少女振翅高飞。
　　很轻松的，薇莉丝找到了她的目的地 ——整个万壑堡垒内最高的钟楼。
　　这钟楼有数百米高，是用来在战时报警和紧急调度传令用的，平时没什么人会跑到顶层的平台上来。
　　「这里应该差不多了吧，嘿咻。」
　　薇莉丝收敛羽翼，坐在仅有几平米见宽的平台边缘，半个身体悬挂在空中，带着羽毛纹饰的圣袍被秋夜的凉风卷起，露出少女光滑白皙的小腿，一晃一晃的。
　　联合王国西境的秋天，夜晚最低温度已经逼近了零度，如果还是普通人的自己，这种时候只穿着件单薄的长袍，大概会被冻得瑟瑟发抖吧……
　　但是，完全没有那种感觉，这具神族的身体综合素质实在是过于惊人，寒风吹在身上至多也就会让薇莉丝感到微微的凉爽。
　　虽然尽可能想要融入人类的社会群体，但发自内心的排斥和抵触，以及越来越多被发现的异于凡人之处，薇莉丝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人类 」这两个字，大概与自己再无缘了吧……
　　唰，魔法阵的光芒闪烁，金发的小龙娘已经张开龙翼，凭空悬浮在了薇莉丝身旁。
　　「主人，您看起来有些忧郁，是谁惹您不高兴了吗？」
　　薇莉丝没有回答，而是抬手指向下方万壑堡垒内部，万壑之城的繁华灯火。
　　「小光，你看到了什么？」
　　顺着主人手指的方向转头看了几眼，小龙娘有些呆萌地猜道: 「唔……人类？房子？」
　　「不对，是【同类】。」
　　薇莉丝的笑容看起来有一丝丝落寞的味道，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通过各种所见所闻，和莉莉娅提供的情报，我大概也搞清楚自己在这里相当于什么程度的家伙了……不说天下无敌，能对我造成威胁的，估计也没几个吧，至少现在还没有遇到过。」
　　「小光，你知道的，我是名为神族的生物，拥有凡人只能仰望的力量，所以这里没有我的【同类】。」
　　「莱斯特大叔勉强算，莉莉娅，花也算一个吧，他们更像是我闲着无聊，拿来打发时间用的小宠物，而非【同类】。这一点，在昨天使用了 9阶魔法，她们露出那种眼神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
　　金发龙娘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 「不太懂，主人是因为来到这个世界，以前那些朋友都见不着了所以难过吗？」
　　「噗哈哈……你倒是一针见血。」
　　薇莉丝故作忧桑的表情一下就绷不住了，好笑又无奈地揉了揉自家宠物的脑袋瓜， 「算了，当是我自作矫情就好，这段时间没让你出来，也闷坏了吧。」
　　「嘿嘿，还好啦，以前我大部分时间不也都是呆在那里面么，习惯了。」
　　「对了……」
　　「薇莉丝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小光，你说的那个空无一物的白色空间，难道里面只有你吗？」
　　「嗯，以前倒是有很多各种各样的生物，虽然大部分都是弱鸡，但是偶尔也会遇到能看得过去的家伙呢，我没事的时候就会跟它们打架玩。」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大家就全都消失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不过，也变得可以在里面跟主人跨越空间交流，以及看到外面的世界了，我猜，应该跟法则的改变有些关系吧？」
　　「居然还有这种事……」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听自家宠物这么说，薇莉丝也起了些兴趣。
　　是晓光脱离了原本那个宠物空间，还是那个空间抛弃其他 「宠物 」 ，跟着小龙娘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了？
　　想要搞清楚这些，恐怕还得更深入了解这个世界的种种，见识到更加强大的存在才行吧，比如莉莉娅曾经提到过的 「神话种生物 」 。
　　但是据说神话种已经很久很久没出现过了。
　　「好啦，那边会议应该也开的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
　　薇莉丝借力一跃而起，背后洁白的羽翼自然张开，令她也能如晓光一样悬浮在空中，最后低头看了眼身下的万家灯火。
　　战争……如果莉莉娅战败的话，这些也会全部被毁灭掉吧。
　　「嗯，主人，那……脏东西要处理掉吗，还是放着不管？」
　　「哦，你不说我差点都忘掉是来干嘛了……」
　　牧师小姐扭头瞥了眼夜空中的某个方向， 「嘿，既然接下了保护王女的工作，那守护隐私也算其中之一吧，而且这玩意远远偷窥我们那么久，稍微有点不爽呢……」
　　薇莉丝将手伸入虚无的空间中，捣鼓半天，最后掏出了一把……肩扛式火箭筒？
　　好吧，其实这是游戏里某次活动推出的恶作剧型道具，本身只有紫色品级，单发固定为 999真实伤害，打在高等级玩家身上基本不痛不痒。
　　但是，这东西有个很特殊的效果，就是发射的导弹会附带强力闪光效果，即使是薇莉丝这样 lv110的玩家，被正面闪中也会晕乎半天。
　　于是……
　　「flashbang！！！」
　　画有小恶魔图标的导弹带着尾焰呼啸而出，径直撞上远处漆黑的夜空，轰隆一声带起大片刺眼的炽白色的光芒。
　　「嗯！效果不错嘛，喜欢偷窥是吧，让你看个爽。」
　　摘下鼻梁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的墨镜，薇莉丝又摸了摸宠物龙娘的头，将她召回空间，然后转身向战争尖塔所在的区域飞去。
　　少女身后，大片漆黑色的夜幕正如破碎的镜片般寸寸龟裂，最后轰然爆开，又再度恢复到原本静谧幽深的模样。
　　与此同时
　　「啊！！眼睛！我的眼睛！！！」
　　某个营帐中，原本穿着祭祀袍，闭目盘坐着的老狐狸突然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捂着双眼拼命打起滚来，看起来就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创。
　　「大，大祭司！来人！快喊萨满医师来！！」
　　薇莉丝:嗯哼，又是做好人好事的一天呢 ~

第二十三章：攻城战，打响！
　　经过三日紧锣密鼓的准备，整个西境军都已经调度完毕，资源齐整，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而兽人大军，也已然到来。
　　万壑堡垒的西门城墙上，莉莉娅，雷顿大将军和一众将领正严阵以待，紧盯着大地远处正在渐渐扬起的沙尘。
　　薇莉丝就站在王女殿下身边，保护她的安全，时至此刻，即使是一贯懒洋洋的牧师小姐，也稍微提起了些精神。
　　地面的尽头，无数黑影如潮水般蜂涌而来，以速度迅捷的豹人猿人为先锋，熊人，虎人和狮人担任主力部队，两侧狼骑兵掠阵，天空中更是有黑压压的大片鹰身人随军向前推进。
　　除了一般不正面战斗的狐人祭祀，以及地位高贵，数量稀少的半龙人皇族，兽王国主战力兵种，竟然基本都集齐了。
　　「跟斥候汇报的情况一样，整整五十万兽人，还全都是年轻战士，这可不是简单的秋季战争可以形容了啊。兽皇那老东西在发什么疯，真想与我联合王国全面开战吗？」
　　即使是久经战阵的雷顿大将军，亲眼见这遮天蔽日的阵仗，脸色也有些难看。
　　要知道往年秋季战争，兽人撑死了也就往万壑堡垒这边派出十来万人的部队，还都是些战斗力不强的老弱病残。
　　毕竟秋季战争的本质目的是抢粮，和消耗掉无意义人口，说得难听点就是把那些派不上用场的兽人丢出来送死，即使如此，每年依旧给西境军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
　　而今兵力翻了近五倍，并且全都换成了真正年轻力壮的强大战士，即使雷顿将军和莉莉娅早有准备，真打起来，无疑也将会是一场惨烈的血战。
　　至于兽人突然全力发动攻击的原因，无非就两种，要么是从什么渠道得知了镇西大元帅雷顿病危的消息，打算趁虚而入。
　　要么就是有什么外力给他们提供了支持和信心。
　　这事，十有八九也跟莉莉娅那几个好哥哥脱不开关系。
　　莉莉娅虽然想到了这些，脸色阴沉几分，却也没把这件事说出来，一来没有意义，二来也没证据，反而还会动摇军心。
　　雷顿不愧是镇守西疆二十多年的老将，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即使面对如此阵仗，简单惊讶过后，却也并未慌乱，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考教莉莉娅一番。
　　「哈哈，元帅大人，而今敌军已如预计兵临城下，不知在您看来，我军要如何守，方为上策？」
　　老将军这话既是隐含教导，也在请示，毕竟现在莉莉娅这位第五王女才是整个西境军的统帅，一切都要以她的军令为先，而非雷顿。
　　莉莉娅稍作沉吟， 「嗯……现在敌军战势未起，我们倒也不必着急，这是几十万人的大型战争，并非一朝一夕能决出胜负的，只要城不破，主打的还是资源消耗与拉锯战。」
　　「传令下去，镇守西门的第一，第二，第三军团轮流守卫城墙， 8小时轮换一次，第四军团保持好状态，随时准备进行补位。」
　　「南，北，东城门的部队保持警惕，提防敌军突然袭击的可能，并做好支援西门的准备。」
　　「都听见了？立刻去办吧。」
　　「是！」
　　不得不说雷顿在万壑堡垒的威望还是非常高的，即使他已经卸下了元帅之位，麾下的传令兵还是下意识等到老将军发话，才动了脚步。
　　莉莉娅和雷顿自己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很默契地并没有去细究，只要不是蠢货，都知道现在纠结这种事情毫无意义。
　　「第一波攻势要来了，城墙上并不安全，殿下，请先退后暂避吧。」
　　「不行，我军本就弱势，如果主帅未战先怯，会落了军心，我得呆在这里。」
　　莉莉娅死死盯着铺天盖地涌来的兽人们，头也不回地拒绝了雷顿的提议。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殿下应该不通武艺吧，战场上刀剑无眼，您若是受了伤，恐怕对士气的打击会更大！」
　　「没关系，薇莉丝小姐会保护我的，她是专精守护与治疗的传说级强者，区区兽人完全不是问题，对吧！？」
　　薇莉丝没有保证什么，只是微微上前一步，站到王女小姐身边，朝雷顿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她，又想起前几日令自己病灶尽除，甚至脱胎换骨的神迹，纵有千言万语，也全都被堵在了嘴边，最终，雷顿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那就拜托了，薇莉丝小姐，请您务必要保护好殿下安全。」
　　「放心。」
　　谈话间，速度最快的数万豹人前锋已经冲到了城池之下，开始徒手攀爬高达几十米的巨大城墙。
　　对，徒手。
　　这就是兽人，没有战术，没有章法，不会使用工具和装备，所以虽然它们个体实力远胜人类，但后者依旧可以凭借坚城和精良的武器与其抗衡这么多年。
　　豹人们将利爪弹出，硬生生抠进几乎没有缝隙的坚固岩石里，虽然以他们的力量无法深入多少，但勉强将轻盈的身子吊在上面还是可以办到的。
　　不过好在只有豹人猿人这两种个体战力相对较弱的种族可以做到徒手攀爬城墙，不然换成那些强力兵种，就真的有点危险了。
　　「滚油，火箭，第一波，放！」
　　赤袍白甲的小将雷克特一马当先，站在城墙最显眼的地方呐喊出预定的指令，顿时无数滚烫的粘稠液体从城墙顶端大片大片浇下，而后铺天盖地的火箭齐飞而出，如雨点般打在下方密密麻麻的豹人群中，掀起飞腾的灼热浪花！
　　「啊啊！好烫！」
　　「我烧起来了！烧起来了！！」
　　「吼！不许退，给我继续冲！！」
　　兽人畏火，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除了拥有鳞甲的皇族半龙人外，哪怕是虎，狮，熊这三个主战种族也会本能地躲避火焰。
　　滚油加火箭，这套组合拳打兽人可以说是百试百灵，他们的皮毛太容易被点燃了，除开那些实力更强，将肉体锤炼到普通火焰已经无法燃烧的少量勇士，这玩意可以说是来几个点几个。
　　不过兽人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应对这种攻势，见火焰蔓延开来，它们立刻在上位者的指挥下向四周分散，阵型密度大大降低后，火攻就很难起到第一次那样显著的成效了。
　　虽然依旧不断有豹人猿人惨嚎着从城墙上跌落下去，有的甚至直接在空中就化为了一团燃烧着的火球，坠入护城河中，但它们还是在一点点靠近城墙顶部。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莉莉娅和雷顿也没想着靠一招就击退这波进攻。
　　而且豹人攀城主要只是起骚扰作用，除非攀登上来的数量过多，否则仅凭城墙守军就足以压制它们了。
　　趁着豹人拉扯出来的空隙，兽人的狮，虎，熊主战三军也已经抵达了城墙下方，同时，鹰身人们更是开始从高空的位置向万壑堡垒发动了进攻！

第二十四章：城墙上的金色结界
　　兽人的装备很落后，所以鹰身人除了用利爪撕扯，唯一的远程攻击手段，就是从高空向下抛射石块，或者粗糙打磨过的短矛。
　　通常来说，作为空军的鹰身人即使在兽王国里也很宝贵，所以它们一般不会降落下来与人类贴身搏斗，基本上是不断用这种方式来骚扰和压制，为主力攻城创造机会。
　　联合王国并没有空军，或者说，没有能像兽人这样，成建制的大规模空战部队，所以这种时候也只能乖乖挨打了。
　　密密麻麻的石头和各种乱七八糟抛掷物如雨点般洒落下来，虽然威力不算很大，但在重力加持下，如果命中头部，普通士兵也会立即失去战斗能力。
　　早有准备的莉莉娅自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不需要王女殿下主动提醒，旁边的雷顿立刻就鼓起一口气，发出响彻西城墙的雷鸣般爆喝声浪。
　　「盾手，起盾！！！」
　　「哈！」
　　无数盾牌构成的防线拔地而起，几乎将整个城头全部笼罩在内，乒乒乓乓的碰撞声不绝于耳，由于早有准备，加应对及时，这波攻势几乎没有给城墙守军带来任何损伤。
　　至于莉莉娅这边，虽然有几名银甲近卫兵立刻就想过来举盾保护她，但薇莉丝直接先一步撑开了巨大的金色帷幕，将包括王女殿下和自己在内，所有方圆百米的将领与士兵都罩在了里面。
　　石块和短矛砸在那看起来薄薄的金色障壁上，涟漪都没能溅起来就被瞬间消融，而内部的人却可以毫无阻碍地向外攻击。
　　攻城兽人，甚至城墙上的部分守军都被突然出现的巨大光罩吓了一跳，连手上的动作都下意识停顿了片刻，被薇莉丝保护在里面的那些将领，更是惊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虽然他们事前已经被告知了这位黑发少女是 「传说级 」的高手，但谁也没想到她能随手整出这么恐怖的东西来，这真的还是传说……吗？
　　只有亲眼目睹过薇莉丝施展【天降的祝福】这个 9阶魔法的莉莉娅，雷顿和远处的小将雷克特反应稍微正常些，但前者还是用一种 「果然如此 」的眼神，面带深意地看了眼身边的绝色少女，然后再度将精力投入指挥中。
　　嗯，这次还不错，没有造成那么离谱的反应，毕竟是在战场上，很多人也没心思去在意那种东西吧。
　　薇莉丝并未特别去注意莉莉娅的表情，只是满意地暗自点头。
　　她刚刚释放的护罩是 6阶魔法，只需要 lv50就可以学习，也不需要太复杂的前置条件，倒不如说这个技能【光佑之护】，本身就是某个更高位技能的学习前置之一，而且必须要点满才行。
　　守护和结界类技能的大小，是可以由输入魔力量来进行调控的，虽然现在是【光祐之护】最基础的范围，但这个技能放大到极致，也就最多两公里直径罢了。
　　而它的上位版， 10阶魔法【永恒庇护之光】，如果薇莉丝刚刚施展的是这个，那完全可以将整个万壑堡垒，包括外部的一大片区域全都笼罩进去。
　　并且这个技能成型后，会自动吸收空气中的魔力来补充消耗，除非被人彻底打碎，否则就能一直存在下去，是几个最强的守护与结界系技能之一，仅次于练满单系列全部技能后才能获得的最终奥义。
　　薇莉丝的目的只是保护莉莉娅，自然不会放什么太过离谱的东西出来。
　　倒不如说她挺想看看，这个世界自然发生的战争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因此，除非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否则她不打算主动出手干涉这场战争走向。
　　而且薇莉丝有点在意，花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在莉莉娅身边了。
　　王女小姐只表示给她配置了特殊的任务，来不及细说，兽人就开始攻城了，因此薇莉丝也有些好奇呢。
　　虽然抵挡住了豹人猿人登城和鹰身人的空中骚扰，但兽人中军那浩浩荡荡的狮，虎，熊三军各十万也已经完全摆开架势，开始正面攻城！
　　什么，你问没有攻城器械怎么办？
　　当然是，徒手扔了！
　　虽然已经在书上和莉莉娅她们讨论时听过些，但兽人的狂野和蛮力还是让薇莉丝吃了一惊。
　　那些身材高大，浑身肌肉隆起的黑色巨熊，竟然直接把身边的狮人，虎人提起，助跑几步，狂吼着将它们向万壑堡垒城头和内部丢来！
　　开玩笑吧，那可是数以千米的距离啊，就连蓝星上的很多枪械子弹都打不了那么远……
　　何况狮人虎人的矮小也只是相对它们投掷者而言，本身身高至少在两米开外，得多强的力量才能做到这么夸张的事情？
　　而且不是一只两只熊人在这么做，整个军阵第一排，数千的兽人全都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无数团赤色，黄色的流星如炮弹般坠入城内，落在城墙顶部，还有些直接就轰隆一声撞在了坚实的城墙上。
　　更离谱的是，除了那些中途坠机的家伙，大部分狮人虎人被这样丢过来，竟然跟个没事人似的，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直接就双眸充血地吼叫着杀向了周围的人类。
　　不过……虽然薇莉丝小姐给吓了一跳，但很显然这种程度的撞击完全奈何不了【光佑之护】。
　　几十团毛球噼里啪啦撞在璀璨的护壁上，身上立刻爆起金色的激电，然后软绵绵地落下城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莉莉娅应该是预料到了这种攻城战术的，但她看到那小部分直接越过城墙飞入内部的兽人身影，顿时也有点坐不住了，果断在魔法道具的帮助下高声大喊。
　　「第四军团，立即包围捕杀落入城内的兽人部队，务必不能让任何一只流窜入居民区！魔法师部队展开防壁，拦截投掷，影卫出击，配合部队快速清理掉城墙上的狮人和虎人！」
　　「是！！」
　　四面八方响应起混合着的高昂声浪，薇莉丝看到下方，城墙内侧区域大量人影正在快速汇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并逐渐向内收缩，这应该就是莉莉娅提前安排好的第四军团部队了。
　　也不知道这些普通人类战士能不能应付那群狮人虎人，不过真正落入城内的兽人不多，双方数量差距足有几十倍，加上人类中也是有不少强者的，应该没问题吧。
　　嘛，反正这也不是自己需要担心的。
　　面对挥洒着鲜血与生命的真实战争，即使薇莉丝变得淡漠许多的内心，也多少有些热血澎湃起来了呢。
　　大量的死亡并没有让薇莉丝感到不适，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观察两群蚂蚁间激烈争夺地盘，心里涌出的只有兴趣盎然和拍手叫好的称赞欲望。
　　那么，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新鲜的事呢？好期待啊 ~

第二十五章：绯焰花与影卫
　　落上城头的狮人和虎人，第一次在薇莉丝面前展现出了兽人的强大力量。
　　没人使用武器，全都单纯凭借着坚实的肉体和利爪在战斗，有时甚至会像真正的野兽那般奋力撕咬敌人的要害。
　　这两个种族的战斗模式基本相差不大，速度，力量，防御力，耐久可以说是面面俱到，是全面发展的综合形战士。
　　普通人类士兵根本无法给它们造成太大伤害，长矛戳上去最多划出一道流血的口子，但狮，虎人的利爪一旦拍实了，哪怕有盔甲保护，最好的情况也是重伤。
　　只有小队长，大队长这种级别的高手才能和它们单独抗衡，但如果军官全部投入战斗，先不说能不能赢，整个城头的防御也会立刻失去机动性，变得半瘫痪，那兽人的目的就达到了。
　　「去死！！」
　　一名身穿王国下级军官制式盔甲的中年男人奋力出刀，斩下身边已经重伤的虎人头颅，却听得耳边呼呼风起，竟是有另一名狮人趁他中门大开，挥爪拍向了他的脑袋！
　　躲不开了！
　　查尔斯心里一阵发苦，他只是个赤铜级的普通小队长，本身就很难单独对抗狮人虎人这种强力兽人战士，现下更是为了杀敌露出破绽……
　　作为从军好几年的老兵，查尔斯也不是没有做好死的觉悟，反正只要万壑堡垒还在，他城中的妻子和孩子自然能够安然无恙，还会因查尔斯在战场上牺牲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没有人想死，但若真非死不可，那至少也要让自己的牺牲得到价值！
　　生死关头，无数念头瞬间划过查尔斯心中，凝结为凄然的怒吼。
　　「狂你马！一群未开化的混蛋野兽！！」
　　不躲，不闪，哪怕是死，查尔斯也决定给对方狠狠来上一刀，就算没法同归于尽，也要给队友们创造机会！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嗖。
　　绝命的一刀瞬间挥在了空处，预想中破碎脑袋的利爪也未曾到来，一枚从远处灌来的箭矢直接钉进狮人全身最坚硬的头骨之中，将它带得倒飞出去，横死当场。
　　「唉？」
　　查尔斯愣愣地看了眼倒在不远处的那头狮人，只眼见一位火红色短发的年轻女性，如魅影般在这片区域四处移动，短弓时不时射出如光焰般绽开的箭矢，带走至少一头兽人的性命。
　　说至少，是因为有时候那威力十足的箭，甚至会贯穿兽人身体，命中旁边的另一个倒霉蛋，却从未误伤过任何人类士兵。
　　「高手……传说级的……高手吗。」
　　查尔斯虽然只是个小队长，但也并非完全没有见识，自然知道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弓箭手在联合王国里代表着什么意义。
　　红莲箭术的继承者，王国传奇，当初年仅十九岁就跨越人类极限，登临了传说级的伟大冒险者，勇气之城三大守护者之一，绯焰花。
　　绯焰是她的称号，花则是名字，尊敬她的人都喜欢连起来，直接称呼她为绯焰花。
　　查尔斯眨了眨眼的功夫，英姿飒爽的女孩已经完成清场，迅速消失在了远方。
　　但男人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忘记那绚丽的身姿了，无关爱情，是最纯粹的敬仰和感激。
　　第一批狮人虎人登城不到半个小时，这数千名强大兽人便已被尽数全歼，在那过程中，薇莉丝也看见了所谓的 「影卫 」 。
　　影卫并非万壑堡垒的力量，而是莉莉娅手中最精锐的底牌，以各种方式从小培养起来的死忠战士，人数仅有一百，但每一位，都至少是墨钢级以上的高手。
　　莉莉娅作为王女，她的资源有一大半都花在了这支精锐部队身上，可以说是将她们武装到了牙齿。
　　从【幻世】的角度来看，这些战士每一个都穿着全套的最低蓝色品级装备，那几个看起来最厉害的，手里甚至用着紫色珍品级武器。
　　这是什么概念呢？
　　要知道，哪怕是号称王国最精锐部队之一的镇西军，也只是每个士兵都能穿上白色品级盔甲的程度，而根据薇莉丝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观察，很多村，镇，甚至部分小城市守卫的装备甚至连游戏里最低的等级都达不到。
　　或者可以叫做 「破烂的 xxxx」 ，并非经过专业铁匠打造，而是自己把钢片缝在衣服上，或者将其磨快，缠在木棍上武器这种程度，简直寒酸到令人不忍直视。
　　在这个世界，蓝色品级就能被称为大师打造的顶级装备了，更高的紫色珍品，则唤为魔法武器。
　　魔法武器基本只有强大的魔法师或者通过特殊手段才能制造出来，可遇而不可求，就如薇莉丝在刚来那个小镇顺走的【魔神宝玉 (残片 )】。
　　这种级别的东西，基本就只有国家王室，或者势力庞大的超级家族才能用上，比方说莉莉娅手上的那枚戒指就是魔法道具，有类似于薇莉丝道具栏一般的储物能力，只是容量完全没法比。
　　再往上，金色的灵器在这里被称为灵宝，或是灵装，通指那些诞生了简单灵性，更加强大的魔法武器或装备。
　　这种东西已经足以被称为国宝了，其他国家还不太清楚，但莉莉娅说过，人类联合王国只有三件灵宝，都被收藏在王室藏宝库的最深处。
　　所以莱斯特收到那面拥有变幻能力的，金色品质【黑骑士之魂战盾】时才会激动到不行，只是当时的薇莉丝还不太清楚这些细节，否则肯定会多考虑考虑来着……
　　至于比金色灵宝还要高等的装备，就是神明遗留下来的神器了。
　　这个品级莉莉娅也没亲眼见过，所以不好给出定论。
　　因此，薇莉丝目前还无法判定这个世界的神器，指的是【幻世】里更高一级的圣器，还是跟自己武器【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以及法袍【羽衣 ·格拉瑞亚】一样真正的神器级。
　　不过莉莉娅说神圣帝国三圣女手中，各持有一件传承下来的镇国神器，薇莉丝如果感兴趣，可以去打听打听。
　　牧师小姐便把这则情报暗自记在了心里。

第二十六章：王女小姐的渴望
　　说回前话，由于影卫的分割穿插，再配合城墙上奋战的守军们，那些登城兽人虽然足够强大，但仅凭它们，没有后援也是没法翻起什么浪花的。
　　虽然强壮的狮人虎人可以很容易达到堪比人类秘银甚至精金的程度，但这里指的，是没有装备的情况下。
　　剩下的，自然就不必过多解释了。
　　一头头强壮的兽人在围攻中接连倒下，此时，完成任务的花小姐也重新回到了莉莉娅身边。
　　她先是惊异地看了眼笼罩在城头的巨大金色帷幕，虽然之前远远的也有所察觉，但是真正接近后，那股无比凝实厚重，远超传说级气息，还是让这位强大的冒险者心惊肉跳。
　　还好看起来只是个防御魔法，如果换成攻击……
　　花几乎无法想象那种场景。
　　不过她也跟薇莉丝相处过一段时间了，短暂惊讶后，也不再纠结。
　　「莉……殿下，已经清理完了。」
　　「嗯，辛苦了花姐，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吗？」
　　莉莉娅一边关注着纷乱的战局，一边抽空转头看向红发的弓箭手，投去关切与询问之色。
　　花沉吟片刻，抚了抚没有沾上半滴鲜血，只是略起皱褶的紧身游侠装， 「是有点奇怪，那些兽人里没有高手，最强也就是墨钢级的程度，不应该如此的，兽王国强者的比例只会比我们人类更高。」
　　「嗯，果然是这样呢。」
　　像是特意解释给薇莉丝和花听一样，莉莉娅简单说道: 「现在还不知道兽王国这次的战争指挥者是谁，但对方很聪明。这么做，无非就是试探我们的底细，看看我们有没有足以与其对抗的资本。」
　　「那家伙显然是不想跟王国真的拼个你死我活，如果我们这第一波对抗里显出弱势，或者有难以为继的征兆，那对方就会一口气将大军压上，趁势把万壑堡垒吃下。
　　薇莉丝同学恍然大悟， 「所以莉莉娅直接把影卫这张底牌丢了出去，是为了故意把对方打怕吧，这个我懂，示威嘛。」
　　「对。」王女小姐笑了笑， 「万壑堡垒目前主战军力不过十几万，真的不计代价血拼起来，肯定是很吃亏的。我们这次虽然提早露了个底，但只要能争取时间，国内的支持就能源源不断赶到，届时就万无一失了。」
　　其实……并没有莉莉娅说的那么简单，以她那几个王兄的性格，恐怕为了除掉这位棘手的王位竞争者，会不顾大局，拼命阻拦拖延支援的力度吧，会不会有援军恐怕还是个未知数。
　　这点了解内情的莉莉娅，薇莉丝和花都心知肚明，但现在肯定得把事情往好了说，先稳定住目前的局面才行。
　　「殿下，兽人退了。」
　　「嗯？这么快吗，我还以为要再交锋几波呢……」
　　莉莉娅的果断出手是有效的，见第一波投射的部队这么快被歼灭殆尽，兽王国方面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再贸然进攻。
　　虽然它们曾经试着投射更多战士上来，但自从万壑堡垒的魔法师部队加入战斗后，大部分兽人在抛射空中就被火球，闪雷之类的东西击中，或者撞在各种小型屏障上掉了下去，真正能登上城头的十不存一。
　　双方对抗了不知道多少年，曾经出现过的各种战术，肯定也都摸索出了行之有效的对策。
　　「也好，我们走吧，短时间内兽人应该不会继续进攻了。雷顿将军，接下来就请你继续按照之前的安排，让一，二，三军团轮流驻守城墙，务必要保证好战士的状态，这应该会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请元帅放心，老头子明白的。」
　　莉莉娅只带了薇莉丝和花，三女并肩走下城头，转到某个僻静的角落。
　　「唔呕！」
　　见周围无人窥视，王女小姐突然面色一白，扶着墙大吐特吐起了彩虹。
　　「哈……果然啊。」
　　薇莉丝和花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后者上前支撑起王女的胳膊，牧师小姐则是一边轻拍莉莉娅纤弱光滑的背脊，一边给她释放了个低阶的镇静魔法。
　　之前在看望病重的雷顿大将军时，薇莉丝就注意到了。
　　这位看起来聪明又果断的漂亮王女，其实对恶劣环境的承受能力并不强，仅仅是药味和衰朽的气息都能把她熏得脸色发白，何况是几十万人带来的庞大压力，和厮杀时漫天飘荡的浓郁血腥气？
　　莉莉娅应该还是第一次上战场吧，虽然不知道之前平定禁卫军内乱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但为了让这小丫头好受点，薇莉丝才会故意释放出范围较大的隔绝护罩，过滤掉那种扑面而来的铁与血的压迫感。
　　但那些来来去去的传令兵和将领，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就没办法了，更别提有些人直接就缺胳膊少腿地回来，或者哪里被开了个口子，打上绷带了，这种只能靠莉莉娅自己适应。
　　这也是她成长的必经过程，如果王女小姐真的想成为一位合格女王的话。
　　技能下去，莉莉娅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苦笑着甩了甩头。
　　「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
　　「这没什么的，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比莉莉娅好不到哪去。」
　　花小姐难得表情柔和地安慰着对方，薇莉丝也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只是个刚十六岁的小姑娘嘛，王女也是人，何况莉莉娅目测也就 lv2-lv3的样子，能坚持在那种场合不露怯色就已经很难得了。
　　「不过，薇莉丝小姐的能力还真是神奇啊，我以前也接受过神官的治疗，但都没有这么立竿见影，该说不愧是……」
　　似乎有所忌讳，莉莉娅停止了继续往下说，她没有提及战况方面的事，而是抬起头，突然用一种带着渴望和企盼的目光望向薇莉丝。
　　「我知道这么说有些不知好歹，但……薇莉丝小姐能给予我一些您的力量吗？我，我从小就被检测出没有魔法的天分，武技也完全不擅长，除了脑子还可以外，就只能靠别人来保护……」
　　「我听说圣国的信仰系魔法，只要内心足够虔诚，即使是没有天分的人也能掌握很强的力量，我作为联合王国王女，肯定是不能去信仰圣国神明的，但如果……」
　　「哦……啊？」

第二十七章：书与匣
　　被王女小姐渴盼的目光盯得有些头皮发麻，薇莉丝心里不解，她刚才说的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信仰系魔法都是些什么东西，但自己的力量可完全来源于【幻世】。
　　技能树的确不需要什么天赋，但这种独有的东西，要怎么教给别人啊喂！
　　等下，貌似还真的有办法……
　　唔……对啊，这倒是个非常有趣的构想，如果真的能在莉莉娅身上试验成功的话……
　　「好吧，可以试试看，但丑话说在前头，我的力量体系或许和你理解中有很大很大差异，可不保证能一定成功啊……」
　　「……欸？真的可以吗！我，我明白的，即使只有一丝机会，就算会有危险，我也愿意尝试！谢谢薇莉丝姐姐！！」
　　莉莉娅激动地捂住了嘴，沮丧的目光顿时闪亮起来，就差直接给牧师小姐一个拥抱了。
　　好家伙，连姐姐都叫上了……
　　说起来刚见到莉莉娅的时候，王女小姐貌似也是开口就喊自己 「天使姐姐 」来着，不过这俩应该不是一个意思吧。
　　如果还在游戏里，薇莉丝觉得眼前天蓝色长发的王女头上，应该会冒出个 「好感度 up！」的标志。
　　「那么，晚上记得来我房间。」
　　「嗯！」
　　等等，这对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兽人第一波攻势被狠狠击退后，便如王女殿下所料的那样选择了撤退，但它们并未直接退回兽王国本土境内，而是在万壑堡垒不远的边境线位置驻扎下来，将几十万大军分散开，隐隐将这座西境的重城团团包围住。
　　其实按照以往的秋季战争惯例，兽王国通常是不会来啃万壑堡垒这颗硬钉子的，还是那句话，他们的目的只是抢粮，并消耗掉多余人口。
　　正常情况下，兽人指挥官会将部队彻底打散成几十至百人的编制，在联合王国与兽王国边境这广袤的土地上向东渗透，掠夺，得手后便一击即退。
　　即使发生较大规模的攻城战，那也是针对万壑堡垒两侧边境，一些不太重要的小型城池，攻城，杀戮，掠夺能看到的一切，然后在人类大部队赶来前撤退。
　　联合王国与兽王国边境线接壤的区域有数千公里之宽，西境军虽然可以镇守住那些进入联合王国本土的大型通道，平原，但想严防死守，不让任何兽人溜进国境，那就是天方夜谭了。
　　每年秋季战争，其实就是这样一种形态，万壑堡垒本身已经有好多年没有遭受过直接攻击了。
　　这里的低语平原是整个联合王国西部最大的门户，万壑之城常驻人口更是超过百万，兽人如果想拿下这里，那就说明已经不再是小打小闹了，稍有不慎，便是真正的生灵涂炭。
　　「所以，莉莉娅的意思是，兽人不会善罢甘休？」
　　攻城当天夜晚，万壑堡垒，薇莉丝的房间里，黑发少女与王女殿下正在桌前面对面交谈着，燃烧着的烛光映照出两名女孩精致美丽的娇颜，朦胧间有种梦幻般的美感。
　　「嗯，我不知道兽人为什么会突然反常地挥大军来犯，但十有八九是王兄们做了些什么……有他们捣乱，我们可以说是内忧外患，不能把宝全压在支援的部队身上，必须得另想办法。」
　　莉莉娅一脸凝重，有节奏地敲击着面前的桌子，每当她心事重重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做出这种动作。
　　似乎，王女殿下对西境的前景不太看好。
　　「光万壑之城就面对了五十万兽人大军，其他联合防御的城池也都被压制得无法向这边派出支援，保守估计，兽人这次投入了至少一百万以上的主力部队，即使对于全民皆兵的兽王国，这也是下血本了，光靠西境军，恐怕……」
　　「这么说，你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咯？」薇莉丝单手托腮，趴在桌上，兴趣盎然地等待王女小姐下文。
　　「……对，薇莉丝姐姐，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之前说过，只靠城墙固守的话，即使最终能挡下来，这万壑堡垒恐怕也会被毁得支离破碎。」
　　「战争，最重后勤，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就必须截断敌人的粮草。」
　　莉莉娅咬了咬牙，语气沉凝: 「我已经决定了，赶在第二波攻击发起前，亲自带一支部队出城，深入兽人大军后方，毁掉它们的补给线。」
　　「是么……」
　　莉莉娅这个决定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兽人虽然可以通过自行捕猎，采摘果实这种方式来减少军粮的消耗，但几十万大军出击，没有稳定的辎重支持，也是天方夜谭。
　　特别是，如果稳定驻扎在同一个地方，那么当地的动物和资源很快就会被大量兽人消耗一空。
　　粮食问题，是兽王国自古以来面对的最大难题，莉莉娅这招如果成功，那的确是切在了敌人的大动脉上。
　　「我明白了，所以你才想趁着出发前，尽可能获得一些自保的力量是吗？」
　　莉莉娅坦然点头，目光清澈地与薇莉丝对视， 「对，世事难料，虽然有薇莉丝姐姐和花姐保护我，但谁也说不准，此行会发生什么，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手中的底牌越多越好。」
　　「好，既然答应了，我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那之前，有个东西得先给你。」
　　薇莉丝站起身，从虚空中取出一本厚重的黑色封皮书，和一个四四方方的银灰色小铁盒放在桌上。
　　「你先看看这本书，只需要翻第一页就可以了，记住不可以多翻哦，否则我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呢。」
　　薇莉丝将字典一样的厚书推到莉莉娅面前，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外面的硬质封皮，还故意坏心眼地吓唬了她一下。
　　「咕……」
　　最后那句话，显然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莉莉娅摆正姿势，小心翼翼地用手掀开书籍的外壳，翻到在薇莉丝看来，写着【目录】那一页。
　　「欸？」
　　王女小姐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看向黑发少女。
　　「那个……薇莉丝姐姐，上面的文字我看不懂。」
　　「……？」

第二十八章：设计师你tm有病吧！
　　「啊？哦，抱歉……我都忘记这档事了……」
　　说起来，薇莉丝并非这个世界的本土居民，跟莉莉娅她们语言本该是不通的，穿越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方便的 「自动翻译 」之类好处，之所以能自如交流，其实是靠的游戏道具辅助。
　　伸手摸索了几下，薇莉丝从道具栏里再次取出一支正正方方，看起来非常老土，也就是那种 「书呆子 」标配眼镜，将它交到王女殿下手中。
　　「来，戴戴看。」
　　「这是什么啊薇莉丝姐姐，两枚透明水晶嵌在奇怪的框架里？」
　　咳，还真是朴实无华又形象的描述……
　　「你把它当成一个魔法道具就好了，这东西能让你看懂书里的内容，哦，莉莉娅应该没戴过眼镜吧，我来帮你。」
　　也没有想太多，薇莉丝示范着展开镜框的支架，然后绕到蓝发少女身边，稍稍俯下身，伸手撩开王女殿下顺滑细腻的侧边刘海，用镜架对比了几下莉莉娅的尺寸。
　　别看这眼镜平平无奇的样子，实际上它是一件比金色灵器更珍贵的圣器级道具，虽然本身没有任何属性和攻防能力，但却可以让佩戴者理解任何记录在承载物上的文字，是一些解密探索类型副本里不可或缺的重要道具。
　　这东西比她和晓光用来转换语言的那种道具更难获取，薇莉丝身上也只带了一个而已，如果不是圣器级别道具本身极难损坏，她也不会这么大大咧咧就拿给莉莉娅使用了。
　　自动识别了使用者的脸型和长宽后，眼镜稍稍收缩了一些，看起来比之前倒是精巧可爱不少，而后，薇莉丝也动作温柔地轻轻将它戴在王女殿下鼻梁上，固定好。
　　「好啦，这样就能看清了吧，咦？你怎么了？」
　　薇莉丝转身回到自己的座椅上，却发现面前的王女小姐仍然一副愣愣出神的样子，脸色似乎也比之前红润了一些。
　　虽然看起来很可爱，但这种佩戴装备后神态出现异常的模样，还是让薇莉丝心里一惊，冒出某些曾经的惨痛回忆。
　　怎么回事？难道是莉莉娅等级太低，承受不住圣物级道具？
　　不应该啊，这又不是具有使用等级要求的装备，【幻世】里，刚进新手村的 lv1玩家，就已经可以随意使用任何品级道具了，除非是有着特别写明的限制条件。
　　正当薇莉丝感觉不妙，打算伸手去夺下眼镜的时候，雇主小姐却突兀地惊醒过来。
　　「啊！不，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
　　莉莉娅面色游离地低着头，完全不敢跟薇莉丝对视，漂亮的脸蛋更是红的像要烧起来一样。
　　薇莉丝又不是什么钢铁直……女，自然不会迟钝到毫无所觉。
　　她这，是在害羞？
　　说起来，刚刚为了调试镜框，两人贴地的确近了点，薇莉丝都能闻到王女殿下发梢间散发出的清新香气了，如果换成异性，是很容易被误会成故意揩油的。
　　但有一说一，薇莉丝小姐之前并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因为她现在是女生，女孩子之间，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应该很正常吧？
　　是莉莉娅不对劲还是我不对劲？
　　「那个……莉莉娅难道哪里不舒服吗，我其实也是第一次给别人用这个东西，实在不行就先……」
　　虽然已经意识到，但薇莉丝肯定不会开口去戳破王女殿下这点小心思，那得多尴尬啊。
　　「啊？哦！没事没事，虽然刚戴上去的确有点晕，但很快就恢复了呢，薇莉丝姐姐不用担心。」
　　不愧是王女呢，这方面的就坡下驴简直得心应手，瞬间就让气氛回到原本的状态了。
　　「好，那赶快试试它的效果吧。」
　　莉莉娅乖巧地点点头，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向桌上的书籍，她聚精会神地看了很久，脸色也渐渐凝重，变得惊讶起来。
　　好一会，少女才抬起头来，表情相当震撼。
　　「这上面记载的力量体系和说明都相当完整，而且与我认知中所有的当前理论都截然不同。等级，技能点，属性？薇莉丝姐姐，这都是什么？」
　　当然不同啦，毕竟这是【幻世】里的技能介绍手册嘛。
　　虽然本身只相当于职业预览一类的东西，是给玩家看着了解了解的，但【幻世】这个游戏的技能树实在是太过繁杂了，全部技能加起来至少有上万之数，所以才会写了这么厚厚一本。
　　而且，隐藏技能和装备技能是不会写进这本书里的，因为除了游戏公司，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当然，也不是说这书上的技能就是玩家想学便学的。
　　首先每个玩家升级后可以获得的技能点是有限的，另外，除了那些基础技能外，大部分体系进阶能力都需要满足各种千奇百怪的条件才能学习。
　　最简单的，是力量 /敏捷 /智力这基础三维满足某个阙值;麻烦一点的，比如某某低阶技能必须要点满，某某体系的技能一点都不能学，必须是某某种族之类等等，但也算不上太难。
　　截止目前都还正常，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大错特错！
　　接着离谱的就开始来了，再往上的技能，限制条件就变得五花八门，堪称搞人心态。
　　包括但不限于，学习时必须处于某某环境，学习需要消耗 xx珍贵材料，必须持有某个特定装备或者使用过某种特殊道具，甚至有强制要求被雷劈死一定次数，解锁某个成就才能学习的技能，简直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设计师弄不出来。
　　薇莉丝还记得，自己当初学习某个 10阶魔法的时候，前置条件居然特么是单杀掉至少一千只黑暗元素领主？？！
　　要知道，能点上这个 lv90技能的，全都是跟薇莉丝差不多走纯辅助路线的牧师类玩家，虽然不能说毫无杀伤能力，但就那几个可怜的攻击技能，想刮死同样是 lv100的领主级 boss这得刮到猴年马月去？
　　而且为了防止玩家 「投机取巧 」 ，技能上还特地标注了，禁止组队，禁止借助宠物和特殊道具的力量进行攻击，而且战斗过程中，如果自身伤害低于 boss总血量百分之 80，或者没拿到人头，也不会被记入数据之中。
　　请人给自己加 buff倒是可以，但薇莉丝本身就是专精辅助的类型了了，重复效果技能又不能叠加，能有多少提升呢？
　　为了学到那个技能，薇莉丝花了足足半年多时间，一只一只满世界地找黑暗元素领主，再趁其他玩家没发现，赶紧用特殊道具拉进异空间，仗着自己的奶量一点点刮死，折磨对面又折磨自己。
　　如此重复一千次，都快给牧师小姐留下心理阴影了。
　　如果不是那技能真的很强力，而且不学会所有圣光系技能，就无法领悟该系最终奥义的话，薇莉丝是真想直接摆烂。
　　综上所述，薇莉丝对莉莉娅学习游戏里的技能这件事，其实没有多少信心，至少那些高阶能力是如此。
　　虽然技能树的问题她可以用特殊方式来解决，但那些前置条件嘛……呵呵。

第二十九章：飞升之匣
　　薇莉丝正色，指了指翻开的书册目录， 「在真正教学之前，有一个问题很重要。莉莉娅，无论能否成功，你都必须先搞清楚，自己想学的是什么，要走什么样的流派？」
　　「记住，机会只有一次，选择了，就没有后悔药可吃。」
　　其实吧，还有洗点水一类的东西可以让玩家重新学习技能，某人道具栏里现在就有。
　　但对玩家而言，培养起来的属性，装备，宠物这些都是很难再改变的，所以薇莉丝这么说也不算骗她。
　　「我……」
　　莉莉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看得出来，其实她只是渴望力量，至于是像花那样成为百步穿杨的神射手，还是如薇莉丝这般掌握奇迹的治愈之力，或者其他，还真没怎么想过。
　　在王女殿下看来，能有超越人之智的存在愿意聆听自己的请求，赐予力量就已经很满足了，哪想到还能有供选择的机会？
　　看见王女小姐犹豫的样子，薇莉丝倒并不意外。
　　「别着急下定论，莉莉娅可以回去好好想想。这本书，就暂时寄放在你那，眼镜也一样。但是切记，在得到我允许之前，禁止去看后面半本的内容，那不是现在的你可以理解和承受的。」
　　薇莉丝可不是在危言耸听，虽然这只是一本记录着各种游戏里技能的目录书册，但每看一个，都会通过影像的方式给阅读者大脑中投入直观效果，以便于理解。
　　如果只是在游戏中，这倒还好，但成为了现实之物后，薇莉丝发现那些高阶技能，尤其是达到了 8阶之上的强力魔法，都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庞大信息流。
　　之前施展 9阶魔法【天降的祝福】时，莉莉娅和花都表示看见了天使的虚影，耳边有圣歌缭绕，这可不是技能自带的特效。
　　薇莉丝后来思考了一下，认为或许是她们大脑受到过于高位力量的影响，因此产生了与技能对应的幻觉。
　【天降的祝福】较为平和，造成的影响还好，但如果换成那种杀伤性强烈的技能，或者一次接受过多信息，很可能直接对低阶生物的精神造成损伤。
　　哪怕只是影像，甚至技能的本名，莉莉娅现在这个阶段，都还是能不接触就别接触。
　　至于为什么好好的技能会变成这样，薇莉丝猜测，应该是跟晓光所说，这个世界不同的构成法则有关吧。
　　薇莉丝本来还觉得王女小姐会对自己的警告有些不解，甚至不以为意，但莉莉娅却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将那本厚实的黑皮技能册收入戒指之中。
　　「放心吧薇莉丝姐姐，我不会乱来的。」
　　「这样吗……那好。来，这个你也拿着，但是不要放进储物空间，记得贴身携带。」
　　薇莉丝把那个四四方方，一看就知道很硌人的铁盒子也推到莉莉娅身前，主动进行说明。
　　「此物，名为【飞升之匣】，同样是一件魔法道具，或者说特殊装备吧。」
　　「它有两个效果，一是会缓慢提升佩戴者的全属性……这么说你可能不太理解，简单来讲，只要把它戴在身上，就能让你的身体素质渐渐变强，变得能够与强者战斗。
　　「同时，这件装备能够自动抵挡一次不超过 99999点伤害的致命攻击……嘶，该怎么解释伤害数值这东西呢……」
　　薇莉丝一脸脑阔疼的表情，自暴自弃地大喊。
　　「……你就当成能免死一次吧！前提是，对手不要太强，而且发动过后，无论有没有耗光护盾值，飞升之匣都会进入 24小时的冷却时间，也就是一天一夜，明白了吗？」
　　「……？！」
　　听完薇莉丝略显艰辛的描述，莉莉娅差点吓得把手里的铁盒子直接扔出去，饶是她已经做好了相当的心理准备，也很难维持住内心的平静。
　　无条件让人变强，每天一次的免死，如此恐怖的功用，已经超过普通魔法装备的范畴，在莉莉娅认知中，只有真正的灵宝才能做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
　　王女小姐死死咬着牙，勉强自己不去看桌上那朴素的小盒子，言语中并无丝毫推脱，而是真心实意地坦言。
　　「……我已经承薇莉丝姐姐很大恩惠了，不能再接受这种珍贵的神物，联合王国虽然有珍藏的灵宝，但并非当了国王就能轻易取出的，除此之外，我……想不起能支付它的报酬。」
　　「？」
　　也不至于吧，虽然这东西的确挺好用的，但只是薇莉丝早年机缘巧合，在任务中得到的一件特殊金色灵器而已，不值一提，拿来给体弱的王女小姐打基础罢了。
　　如果换成一个普通人，现在薇莉丝肯定会考虑这种品级的东西，放在对方身上是否会有怀璧其罪的风险，但莉莉娅是尊贵的王女，所以【飞升之匣】对她只会有好处。
　　而这东西对薇莉丝来说，现在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既然把它送给了莉莉娅，牧师小姐就没打算要什么回报，保护对象强一些，她也会方便不少。
　【飞升之匣】最大的优点就是作为特殊装备，没有使用等级限制，如果给新手玩家，早期的确能达到类似飞升的效果，但等级起来之后实际也就那样了。
　　首先，【飞升之匣】只能提升同一单位三维各 1000点， hp/mp上限各一万，超过这个数字，装备的第一个效果就不会再产生了。
　　99999的致命一击抵抗听起来很有用，但 cd太长了。而且到了满级，即使是薇莉丝这样走智力流派的玩家，都有百万开外的血量，随便一个技能就是几十万治疗，那点小护盾基本可有可无。
　　lv40之后，薇莉丝就已经换成了更好的特殊装备，只是为了留作纪念才一直没把这件装备给处理掉，现在正好适合莉莉娅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换算成具体属性有多少，但看王女小姐这情况，估摸着三维加起来也不到 100吧。
　　只要能把【飞升之匣】的增幅吃满，再学习一些游戏里的基础技能，自保应该也没问题了。
　　而且莉莉娅马上就要率军出城，这个免死技能万一之下，或许能起到些作用，至少传说级程度的家伙，肯定是没法突破【飞升之匣】那一层保命护盾的。
　　「这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珍贵的东西，莉莉娅不要多想，放心收下就是了。」
　　「既然你跟着我学习，那也算我半个弟子，当老师的，给徒弟送个入门礼不应该吗？」
　　说到这，薇莉丝故意一脸伤心地抹了抹脸上不存在的泪水: 「还是说，王女殿下认为我这种平民没资格当您的老师呢……？」
　　「怎么会！」
　　王女小姐不知为何，突然激动地站起身，目光与薇莉丝屑屑的似笑非笑对上后，突然又心虚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开始转移话题。
　　「啊……我是说，薇莉丝姐姐身为……嗯，身为传说级的超级强者，愿意当莉莉娅老师是我的荣幸，我，我收下就是了。那个……需要行拜师礼吗，我听说很多强者都看重这些……
　　嘻嘻，真是好糊弄的王女殿下呢
　　薇莉丝有种成功逗弄了自家小宠物的愉悦感。
　　晓光: ……？

第三十章：吃醋的小龙娘
　　「拜师礼就不必啦，整那些虚的没什么意思，何况我也并非莉莉娅真正意义上的老师，最多就算个引路人吧。能走到哪一步，最终还得看你自己。」
　　「好吧，我知道了，薇莉丝姐姐。」
　　不知道是不是薇莉丝的错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王女小姐脸上似乎带着些许惋惜？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莉莉娅早点回去休息吧。好好想想要选择的方向，明晚还是这个时候，再来房间找我就好。」
　　「好……等下，薇莉丝姐姐，明晚可能不行了。」
　　莉莉娅下意识就想答应，但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连忙开口道: 「我已经跟雷顿将军商量好了，奇袭部队明天夜晚就要出发。」
　　「这么急？」薇莉丝皱了皱眉。
　　「没办法，兵贵神速，谁也不知道兽人第二波进攻会什么时候开始。」
　　「行吧……不过莉莉娅，你确定，要亲自去吗？」
　　「……对。」
　　王女殿下没有迟疑，表情相当坚决。
　　「嘛……随便你好啦，反正我这苦逼的打工人，肯定是要跟雇主一起出城的，到时候找机会再教也是一样。」薇莉丝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见护卫小姐没有因自己的决定露出反感之色，莉莉娅也松了口气， 「那薇莉丝姐姐，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见？」
　　「明天见，晚安 ~」
　　莉莉娅很快推门而去。
　　薇莉丝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注视着窗外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光芒一闪，金发的小龙娘出现在少女身后，发出有些困惑的询问: 「主人，您真的要教那个人类我们世界的力量吗？」
　　通过共享的视野，晓光看到了之前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薇莉丝笑着揉了揉自家宠物的小脑袋， 「怎么，你不希望我这么做吗？」
　　小龙娘低下头，语气沉闷: 「主人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只是无法理解，为何您要对一个区区人类那么好，就因为她是那个什么王女？不过蝼蚁的领袖罢了，对于您来说，应该并没有什么意义。」
　　嗯？怎么感觉这语气有点酸溜溜的呢？难道宠物也会吃醋吗……？
　　组织了一下词汇，薇莉丝耐心解释道: 「话不能这么说，从认识到现在，莉莉娅还是给了我很大帮助的。多亏了她，我才能快速了解这个世界的各种常识和情报，虽然都是些摸不着的东西，但却很有用不是吗？」
　　犹豫片刻，少女还是决定把话讲明白: 「而且，我也挺喜欢莉莉娅这孩子的，坚定，有抱负，敢说敢做敢拼，我很想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
　　「主人喜欢她？」
　　小龙娘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噗咳咳咳……是欣赏，欣赏的那种喜欢啦，你别想太多啊喂！」
　　薇莉丝差点给自己口水呛死。
　　这小龙娘捕捉关键词倒是挺有一手的，怎么有种丈夫被妻子追问奸情的感觉呢，明明自己和晓光，还有莉莉娅都不是那种关系……
　　盯……
　　「真的？」
　　「真的。」
　　薇莉丝毫不犹豫。
　　「……至少现在，我并不对莉莉娅抱有那种方面的感情，虽然她是个很可爱的美少女，但我也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类型，放心，我有数。」
　　见薇莉丝面色坦然，语气郑重，晓光也稍微放松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特别在意这种事，本来无论主人想干什么，宠物都应该无条件支持才对，但小龙娘刚才就是忍不住开口的冲动，明明以前都不会这样的。
　　「抱歉，主人，说了奇怪的话。」
　　「没关系，早点休息吧，我有种预感，咱家王女殿下这次的行动，恐怕会挺有意思呢……」
　　……
　　寂静的夜晚，连飞鸟都已经回巢安寝，万壑堡垒恢弘的城墙如巨兽般横梗在大地上，前方则是一望无际的低语平原。
　　据说，不少人夜晚在这片平原上休息时，偶尔能听见耳边传来细微如少女轻语般的呢喃，仔细去捕捉的话，却又什么都听不见……
　　几番调查之后，王国的专家将其解释为，平原夜晚的风经过特殊地形时产生了变化，才巧合地出现类似于人声一样的效果，并非谣传的什么幽灵鬼怪，远古遗迹之说。
　　虽然有很多学者都不服这一结论，但他们也提不出更有说服力的见解，渐渐，这就成了大多数王国人的共识。
　　兽人大军驻扎的火光在遥远处若隐若现，自从第一天试探性进攻被打退后，它们就一直呆在离万壑堡垒十几公里远的位置拉开阵线，既不进击，也不撤退，莉莉娅等人也无法判断敌军指挥官究竟在打算些什么。
　　但这并不会影响到她的行动。
　　趁着黑暗笼罩，万壑堡垒侧面的小门突然打开了一道口子。
　　无数轻骑兵悄无声息地快速涌出，融入夜色之中，待到最后一名战士也冲出堡垒，门便静悄悄地再度关上，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兽人营帐，中军。
　　一道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于夜色中悄然移动着。
　　他并没有刻意隐蔽自己的存在，但路过的那些兽人士兵却像是压根没看到他一样，毫不阻拦，竟放任他接近了最中心的巨大营帐。
　　「站住，不许再靠近了。」
　　抵达中军大帐边缘，黑袍人突然停下，因为他的背后已经抵上了几根尖锐的利爪，只要稍一发力，就能轻松刺破心脏。
　　但黑袍人不慌不忙，反而用有些赞许的低沉声线道: 「久闻狐人族精通诡道，尤擅隐匿，刺杀和探查，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一只还没成年的小狐狸，居然也能识破我的秘术。」
　　「你，是传说级吧。」他眯了眯眼。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你自己，坐井观天罢了，我认得你，人类，又来做什么？」
　　夜晚湿冷的空气里传来有些不太熟练，但声音却很好听的王国语，给人柔魅与冷漠交织在一起的错觉，制住黑袍的很明显是个女孩子，或者说……母狐狸。
　　小狐狸梅维斯对这个擅自潜入的家伙敌意很重。
　　如果不是之前见他与族长交谈，并安然离去，这种偷偷溜进军队里的人族，她根本不会开口询问，直接就宰掉了。
　　对于狐狸少女的冷嘲热讽与敌视，黑袍人似乎并不在意，有些好笑道: 「自然是大事，与你说真的没问题吗？不应该让我见见祭祀大人？」
　　「族长岂是你想见就能……」
　　话说到一半，小狐狸的声音突然一顿，不爽地咂了咂嘴，收回伸出的爪子。
　　「大祭司同意见你了，人类。」

第三十一章：你眼睛怎么了？
　　梅维斯懒得与对方多话，转身就走，等黑袍回头的时候，只看见了转角处那抹粉白色的大尾巴消失在路边。
　　「呵，真是只好懂的小狐狸，狡诈的狐族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个憨憨姑娘了，实力倒是很强，传说级……哼。」
　　自言自语了几句，黑袍越过看守的兽人战士，大步迈进了中军大帐。
　　帐内，一只毛色斑白，身材矮小的老年狐人正盘膝坐在中央的毯子上，旁边靠着一根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木头棍子。
　　老狐狸留着长须，神态自若，气质超然，颇有种蓝星上所谓仙风道骨的风采，一看就是那种厉害的高人。
　　「……」
　　「……」
　　诺大的营帐中，似乎只有老狐狸一人，黑袍与其对视半天，不知为何没有立刻开口。
　　「……何事？我不是说过，未经允许不要随便踏入我军营帐吗？就算陛下与你家主子有协议，但你始终还算是个人类。」
　　老狐狸语气淡漠，顺便对黑袍人的擅闯提出了异议，虽然如此，但他看起来其实对此并不是非常在意，这大概就是强者的余裕吧。
　　「……你，眼睛是怎么了？」
　　忍了半天，黑袍还是没有按耐住心中的好奇，突然发出一种接近于憋笑的细小声音。
　　「草！别特么给老夫提这个！！」
　　像是被踩中了尾巴，老狐狸一秒破功，直接从仙风道骨的高人变成了输不起的邻家大爷，就差没把手边的木头拐杖拎起来，砸向眼前这嘴贱的人类了。
　　其实也不能怪黑袍不识礼数，实在是这只老狐狸的样貌太过滑稽了一点。
　　从见面开始，这只狐狸的眼睛就没睁开过，并不是因为他故作高深，而是两只眼眶像被谁狠狠来了几拳，乌黑一片，还涂满了颜色怪异的膏药，真的很难蚌的住。
　　大概是为了遮掩这一幕，整个营帐的窗帘都死死关着，也不点火，里面乌漆嘛黑一片，如果不是黑袍人本身就能在暗中视物，估计还真给骗过去了。
　　「扑哧……」
　　本来黑袍人是能忍住的，毕竟他受过专业的训练，但老狐狸一暴怒，整只狐的样子就变得更……咳咳，所以实在是不能怪他啊。
　　「够了！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老夫的笑话吗？」
　　「咳……恩恩！自然不是。」
　　察觉到老狐狸声音开始变得冰冷，杀气也渐渐溢出体外，黑袍人也终于不敢再那么放肆。
　　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但这只是表象，眼前这位察哈里特大祭司，可是狐人族当代族长，在兽王国地位类似于人类帝国中的宰辅。
　　更重要的，他也是一位真正的传说级人物，成名更是已有几十年，不但杀伐果断，还兼具狐人特有的阴险狡诈，极难对付，也只有那位强大的兽皇才能令察哈里特心悦诚服。
　　可不是外面那只稚嫩的小狐狸可以比的。
　　「大祭司别生气嘛，您知道我并没有那种意思，在下此来，只是想替主人问问，为何兽人大军一直按兵不动？」
　　「万壑堡垒里的情况我们已经告知于您，联合王国境内的援军也被各种理由暂时绊住了手脚，此刻正是拿下这座坚城，杀死目标，达成兽皇与我家主人交易的良机，我不认为，以您的智慧看不清这些才对。」
　　「哼，你说的倒是轻飘飘。」
　　老狐狸察哈里特头也不抬，保持着原本姿势，用低沉的语调质问: 「兽皇陛下是得到你们口中，雷顿已重病不起，难以掌控全局的前提保证才同意出兵的。可如今呢？难道你想告诉我，前日站在城头上那人是假冒的不成？」
　　「我观万壑堡垒守军士气高昂，战法娴熟，如此，必是有大将在坐镇指挥，而非你们所言的乱成一团。光凭这一点，你就已经没资格再来指手画脚。」
　　「此言差矣！」
　　黑袍人毫不示弱，以相同的气势回应道: 「这点的确是我方失误，但主人不是因此提供了你们原本三倍的资源和粮草，维持大军开支吗？」
　　「相信，这已经足够展现我方的诚意了，兽王国作为合作对象，是否也应有所表示呢？之前那样的小打小闹可算不上攻城，且……」
　　「神迹。」
　　老狐狸冷不丁地吐出两个字，让黑袍人口中的话语顿在了嘴边，表情也突然变得有些僵硬。
　　察哈里特讥讽地笑了笑， 「怎么，你们该不会觉得万壑堡垒那么大动静，我兽王国会完全注意不到吧？还记得数日前那道划破天空的神罚吗？也是发生在联合王国西境，这些，你们可是只字未提。」
　　「那……只是意外……」
　　黑袍人气势突然跌落了下去，有些心虚。
　　他本以为兽人这些无神信者，不会在意神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想到老狐狸这么聪明，利用这点来做文章。
　　根据他家主人得到的情报，那日神罚发生时，第五王女莉莉娅似乎正在镇压策划好的叛乱，而且，所处位置也十分接近。
　　如果只是一次，还能说偶然，但后面，她刚抵达万壑堡垒，就又出现了惊天动地的神迹，这便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了。
　　虽然有在努力调查，但直到现在，他们依旧不清楚究竟是谁，如何，又为什么召唤出了两次神之力的降临，是否还能再次使用。
　　但即使如此，莉莉娅也必须得死，王子们不可能因为她身边刚好出现一两次神迹，就放弃王位。
　　「意外？呵呵，你当我傻？我再问你，记不记得前日攻城时，万壑堡垒上出现的巨大金色帷幕？」
　　「那种规模，就算及不上神迹，至少也是第 6位阶以上的魔法，也就是说，现在那座城池里有一位堪比兽皇陛下，超越了传说领域的高手在坐镇。」
　　「使者先生，你说，我要投入多少兽人战士的性命，才能补上这巨大的战力差距呢？嗯？」
　　老狐狸的声音变得愈发不善。
　　看得出来，他对黑袍人方面错到离谱的情报十分不满，毕竟直到那光幕展开前，察哈里特都不知道万壑堡垒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位强者在。
　　虽然之前有个长着白色翅膀的女人用一种特殊手段，识破并击溃了察哈里特的天眼秘术，但这种事，专精某些方面的传说级高手也是能做到的，所以当时他还只是怀疑。
　　「超越传说级……？不可能，联合王国明面上根本没有这种级别的强者，目前世界上已知的，除了兽皇，羽皇还有帝国的剑圣外，就只有圣国三圣女能凭借神器达到这个程度了，但这几位都没理由出现在万壑堡垒。」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能察觉到我狐族传承的天眼秘法，一招将我重伤，又施展出六阶以上的防御魔法，只会是传说之上的超越级。」
　　察哈里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也不要来问我，人类世界如何，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更清楚。」
　　「我不管那里的现在是谁，但只要对方还在万壑堡垒，我就不可能倾尽全力去强攻，超越级有多恐怖，你很清楚。」
　　「可是我们的交易……」
　　见黑袍人还在不依不饶，察哈里特闭合的狐眸微微睁开，略过片刻的冷光……
　　但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悄悄抬起的手，无奈叹了口气。
　　「算了，给你透个底吧，如果那个叫莉莉娅的王女，真如你们描述的那样聪明，她就肯定不会乖乖呆在城里，我们想避免损失，她也不会例外，懂了吗？」
　　黑袍人手一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有些难以置信道: 「你是说，她会出城？」
　　「然也，你们的王室的情况，我大致也清楚，这对那位王女来说，是劫难，同时也是不可多得的机遇，她不会放过。」
　　「奇袭，斩首，烧粮草断补给，想逼退我兽人大军，能用的无非就那几个办法。」
　　「只要出了万壑堡垒，不就好办了对吗？你们真正想要的，也无非就是她的命吧？」
　　「原来如此，大祭祀神机妙算，在下佩服。」
　　对于黑袍人的恭维，察哈里特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相当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想听的东西，已经告诉你了，现在滚吧，下次再敢擅闯我军营地，梅维斯不会留手了。」
　　黑袍人的身影消失在漆黑一片的大帐中，察哈里特面色这才浮起一丝凝重。
　　「神迹……神……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最后一句话，老狐狸说的很轻，只有他自己，和低语平原上呼啸的寒风听在了耳中。

第三十二章：所谓大战之前必有…。。
　　数日后，低语平原北部，一处临近河边的临时营地内。
　　王女莉莉娅正细细阅读着手里的信件，少女精巧的肩膀上，一只纯白色，尾部有特殊羽毛的信鸽毫无防备地趴坐着小息，似乎对她已经相当熟悉了。
　　「如何了？」
　　见莉莉娅重新撰写好文书，将信纸塞入这只王国军方专用信鸽腿部的木桶里，轻抚几下羽毛，又喂了点食物将其放飞后，薇莉丝才慢悠悠地随口问了一句。
　　「还行，万壑堡垒那边目前还很平静，兽人的第二波攻击迟迟未有发起，其他边塞城市也陷入了僵持中，并没有出现破城这种最坏的情况。」
　　「那不是好事嘛 ~」
　　「是好事，但也不太对劲……」
　　莉莉娅低下头，她与薇莉丝面前的石头上，正铺着一张囊括了整个西部边境战场的战略地图。
　　标志着兽人的红色箭头铺天盖地，完全压制了整个联合王国的西部边境线，但却没有任何一处能够突破。
　　这是很不正常的现象。
　　往年秋季战争，哪怕是那些被推出来送死的老弱兽人，也不可避免会攻破几座小城，对王国造成一定伤害。可这次兽王国精锐尽出，却被死死拦截在边境线上，可能吗？
　　现在的情况，更像是兽人大军的指挥官故意只攻不破，给西境防线造成尽可能大的压力。
　　两个问题，一，制造压力的目的是什么？二，如果是想增加王国的压力，为什么不攻击最重要的万壑堡垒？
　　一时间，王女殿下脑海中浮现出了好几种设想，但都不太合理。
　　莉莉娅也考虑过，会不会是薇莉丝的存在让对方感到了畏惧？但一来，兽人并不知道那日的神迹是出自谁手，二来，薇莉丝实际上只在攻城那天使用过一次技能，虽然看起来很壮观……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就能让那群野兽畏怯不前，兽王国也就不会令人类如此头疼了。
　　一定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情报才对。
　　思来想去，王女殿下依然找不到个合理的假设，索性也就不想了，反正无论对方有什么阴谋，她的目标都是确定好的。
　　这次行动，莉莉娅只携带了包括影卫在内的 2000精锐轻骑兵。
　　其中一半，是她从王都带来的那些直属银甲禁卫军，另一半是雷顿从卫戍万壑堡垒部队中，抽调出来的好手。
　　这些战士，全员都有至少接近秘银的实力。加上西境军特别提供的坐骑， 1阶魔兽独角马，这支部队的超高机动力，哪怕遇上兽人狼骑兵军团也能轻松将其甩开。
　　为了保证效率，莉莉娅甚至下掉了她那身象征着王女地位的华丽衣装，换成一套方便行动且防御力不错的淡银色连身轻甲，蓝色长发扎成马尾，配上同款战裙，以及挂在腰间的修长配剑，倒是给这位柔弱的王女殿下添了几分英气。
　　在莉莉娅的鼎力支持下，随行护卫的花也将那套很随意的皮甲给换下，穿上了万壑堡垒提供的一件珍品级紫色护甲。
　　用雷顿的介绍来说，这件名为【蔷薇之纱】的古代魔法装备，是曾经一位强大的神话种，亲王级女吸血鬼制造出来的。
　　虽然轻若无物，防御力却堪比重型盔甲，又拥有降低存在感，提升速度和力量等多种强力效果，但，只有达到了传说级的强者才能使用。
　　而且【蔷薇之纱】是一件女性装备，于是雷顿干脆就把它赠送给了莉莉娅，请她自行分配。
　　虽然名字里有 「纱 」这个字，但【蔷薇之纱】本体是一件淡紫色的紧身短裙，绣有瑰丽的花形纹饰，虽然没能达到金色品级，却拥有了针对使用者体型自动伸缩的功能。
　　光这一点，就突破了薇莉丝对游戏中装备的认知概念，刚看到的时候还啧啧称奇了好久，感觉非常新鲜。
　　花的那柄短弓，据她所说也是一件强力的魔法装备，再加上【蔷薇之纱】，战力更是跃升到了相当离谱的层次，想来就算是强者如云的兽王国，应该也没几个人能胜过她。
　　比起一身戎装的两位女孩，和军容齐整的部队，只有牧师小姐依然穿着她那套万年不变的素白色圣袍，混在队伍里还挺格格不入的。
　　莉莉娅曾经提出给她换一身防御力更好的装备，不过被薇莉丝婉拒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羽衣 ·格拉瑞亚】的装备效果，只有持有者才能理解到，又因为自带的敛息作用，的确是空有华丽外表，却感觉不到丝毫魔法波动……
　　但这毫无疑问是一件真正的神器。
　　拥有相当程度的灵智，能够自动保护主人，并且绑定身份，只能被薇莉丝装备。
　　即使在【幻世】里为数不多的神器中，【羽衣 ·格拉瑞亚】也是出类拔萃的极品，基本上就相当于薇莉丝这个玩家的身份标志。
　　还记得薇莉丝经常使用的那个【神之羽】技能吗？其实技能树上这个技能本名是【天使之羽】，正是因为拥有【羽衣 ·格拉瑞亚】，它才会自动进化成新的专属技能，速度和效果都大幅提升。
　【幻世】这个游戏，有非常非常之多的隐藏技能和装备，任务，道具甚至是副本， npc。
　　因此，根据机遇不同，几乎不会出现两个完全相同的玩家模版，随机性极强，这也是【幻世】爆火的重要原因之一。
　　至于究竟是怎么设计出这么多内容的，玩家间众说纷纭，【幻世】官方也并没有给出正面的解释，只说是准备良久，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云云……
　　闲话休谈，说回王女小姐这边。
　　经过数日星夜兼程，莉莉娅率领的这支奇袭部队，已经成功绕开了兽人的巨大封锁线，行至低语平原以北的黑河畔。只要越过此河，再向西而行，就能从人烟稀少的地区进入兽王国境内。
　　之所以要在这里停下，一方面是接下来可能就会开始发生战斗，必须得养精蓄锐，补充连日赶路带来的消耗。
　　另一方面，莉莉娅也已经做好了选择，此刻正是良机。
　　收回地图，薇莉丝和王女殿下钻入搭建起来的临时营帐，并嘱咐了侍卫禁止打扰，就连花都被暂时请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第三十三章：教练，我想打输出！
　　另一个世界之人学习【幻世】中的技能，会产生很多的不确定性，薇莉丝也是第一次尝试，只有处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才能保障万无一失。
　　虽然花看起来有些不放心，但在莉莉娅的强烈坚持下，她还是不甘地退了出去，表示会在门口守护。
　　准备完全后，薇莉丝在王女小姐期待与紧张的注视下，先挥手释放了具有隔绝探查，禁音与防护作用的透明屏障，开始进行最后确认。
　　「那么，你想好要选择怎样的道路了吗，莉莉娅？」
　　「嗯，书上写的目录和简介，我已经全部看过一遍，也考虑清楚了，我想选【气流】魔法！」
　　「气流魔法吗，嗯……那就是偏向输出的机动法师了呢，莉莉娅不是要自保吗，怎么不考虑下防御类型的？」
　　王女小姐沉默了一会，轻轻抚摸着挂在脖子上，那个薇莉丝赠送的小铁盒【飞升之匣】，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本来，我以为王者当厚德载物，宽以待人，就像大哥那样，足够出色，那所有人自然就都心服口服了……但事实不是这样的。」
　　「禁卫军敢反叛，是因为他们认为能够杀死我，兽人能挥军进犯，烧杀抢掠，无非它们比人类更强……目睹了这些后，我突然就明白了。」
　　「纯粹的仁道是不存在的，没有力量的话，那只不过是单纯的软弱和退缩，对付那些疯狂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家伙，只有更狠，更强，主动出击，才能让它们真正畏惧。」
　　「以前的我太胆小天真了，这个不敢，那个不愿，步步退让，才会被逼到现在的地步。」
　　少女攥住胸口的小铁盒，五指因用力过度而显得有些青白，咬紧牙关。
　　「我要战斗！要主动出击！在敌人伤害到我和我重视的人之前，将它们碾成齑粉，就像这次的奇袭一样，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不是吗！」
　　「是吗……看来你深思熟虑过了呢，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了，那就开始吧。」
　　薇莉丝欣慰地笑了笑，没有像往常那样将手伸入虚空中取物，而是双手呈捧心状，闭上眼。
　　「静心，凝神。」
　　难以理解的庞大玄奥气息自少女掌心浮现，向四周极速扩散，却被笼罩营帐的结界所阻拦。
　　莉莉娅瞪大了美眸，眼睁睁地看着一株纤细幼苗从空气中如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生长，成长为一棵枝繁叶茂的袖珍苍天大树，散出无数分叉。
　　「这……这是……」
　　王女小姐只觉得双眸一阵刺痛，竟然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泪，开始头晕目眩，似乎直视该物已是一种莫大的不敬，连忙移开视线，才感到好受些。
　　幸亏薇莉丝赠与她的【飞升之匣】，这几日已在稳定发挥作用，大幅提升了莉莉娅的身体素质，否则光是刚才这一下，她说不定就已经昏过去了。
　　莉莉娅这才明白，为什么薇莉丝之前要特地布置那看起来就很复杂的结界。
　　这棵树的意义，已经不是用珍贵能够形容的了，看着它，王女小姐感觉自己仿佛在面对一个完整的世界。
　　「【卡巴拉生命之树】，不可直视，不要触碰它的本体，也不要念出这个名字，虽然只是仿制品，但它依然不是凡人能够理解的存在。」
　　一边说着，薇莉丝缓缓睁开眼，看到莉莉娅主动移开视线的行为，心里也不禁为她的机灵劲点了个赞。
　　这是她首次在这个世界召唤出该物，幸亏薇莉丝有预想过动静或许会很大，提前做好了防备，否则估计又像之前治疗雷顿一样，弄得举世皆惊了，她们可还在潜入呢。
　　神器【拟似卡巴拉生命之树】，这是一件道具，也可以说是一样装备。
　　它虽然归属于薇莉丝，但却不算在任何一个装备槽位上，甚至无法收入背包，是以类似于伴生的形式存在于她身边的。
　　在【幻世】的官方资料中，【拟似卡巴拉生命之树】是真正卡巴拉之树最顶端一抹初生的新芽所化，相当于超小型的本体，而它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模拟。
　　模拟任何物品，道具，完全模拟。
　　只要存在于游戏世界上，除了真正的神器，还有活着的生物这两种东西外，哪怕是技能树这种只存在于系统中虚无缥缈的玩意，只要接触过，【拟似卡巴拉生命之树】都可以模拟出来。
　　这东西是薇莉丝在一次隐藏超大型连锁任务中，获得的关底奖励，流程前后花了她足足一个月时间，期间还被各种无语的剧情杀宰了好几次，也不算愧对它神器的身价了。
　　薇莉丝的技能树自然是无法给莉莉娅使用的，事实上她看都不可能看见，但通过【拟似卡巴拉生命之树】这堪称修改器一样的 bug道具，王女小姐依然可以尝试学习【幻世】里的技能。
　　「我看看啊……战斗技能……气流系……嗯，应该就是这部分了！给我变！」
　　唰，彩光爆闪，莉莉娅只觉得眼前一花，苍翠欲滴的袖珍古树已经转化为一大排闪烁着奇异色泽的，由图案与文字构成的技能分支表，静静地漂浮在王女殿下眼前。
　　「啊……」
　　这超越认知的一幕，惊得蓝发少女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莉莉娅小姐好歹也是跟薇莉丝这怪胎相处了半月左右，对反常的东西多少有了点抗性，当下也丢掉毫无用处的理智，见黑发少女点头后，果断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技能树上。
　　「看起来似乎真的有在学习呢……」
　　看莉莉娅小手在空中不停地戳来戳去，第一次尝试类似事情的薇莉丝，其实也相当好奇究竟会发生什么，不过她现在不好去打扰对方，只能保持安静慢慢等了。
　　半晌，王女小姐抬起头来，眉间闪过浓浓的思索之色，主动开口解释道。
　　「就像薇莉丝姐姐和书上说的那样，学习技能需要一个叫【技能点】的东西，我现在拥有的很少，加上【等级】也不够，所以只学了三个。」
　　「第一个叫做【流风】，似乎能操纵空气进行运动，第二个叫【风斩】，大概是将空气凝聚成刀刃一样的形态进行攻击，还有就是【气流加身】，看描述，应该是用风来提升自己速度，都是很简单实用的能力呢。」
　　「那高阶技能呢，有额外学习条件吗？」薇莉丝问出了最关心的内容。
　　「有，但是很多我都不太理解，例如【成就】，还有些听都没听过的材料和生物，因为看多了头会很晕，所以我也没敢仔细研究了……」
　　莉莉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还真是这样啊……」

第三十四章：诺亚方舟
　　莉莉娅所说的这三个技能，都是气流系最基础最通用的， lv1的新手就能直接学习。
　　至于那些高阶魔法，如果真的需要各种游戏里材料和条件，莉莉娅肯定是学不了，但 lv50以下大部分技能只要等级和属性达标，还是能够掌握的。
　　现在的问题是，薇莉丝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生物要怎么去做才能提升等级，甚至，有没有【等级】这一概念都很难说。
　　那些拥有一定实力的高手，像什么秘银精金墨钢大地，薇莉丝只是把他们的表现换算成【幻世】里的等级，实际上他们也有可能都是 lv1，只是每个人属性不一样而已。
　　薇莉丝之所以这么认真教导莉莉娅，不惜拿出神器，一方面是受了好处，又很看好这女孩，另外，也是存着进行类似实验的心思。
　　有【飞升之匣】提供的强化，前期技能的属性要求肯定是可以满足的，那么莉莉娅如果在今后杀敌，或是冥想，锻炼等某种行为中，变得突然能够学习新技能，就说明她的等级确实提升了，便可以证明或否定薇莉丝的猜想。
　　对于用游戏里方式变强的莉莉娅，最后能达到什么程度，薇莉丝其实是相当感兴趣的。
　　如果，只是如果，她未来变得足够强，说不定真能成为牧师小姐的伙伴呢。
　　「三个技能，暂时应该也够用了。贪多嚼不烂，你先把它们运用熟练，然后每天晚上来找一次，看看技能树上是否有变化，如何？」
　　「嗯，薇莉丝姐姐送的这个小匣子真的很神奇呢，我几乎每天都能感受到身体素质在明显变强，现在加上新获得的能力，恐怕普通的禁卫军战士都未必能打赢我了！」
　　王女小姐看起来相当兴奋，脸蛋也因此变得红彤彤的，分外可爱，像是只卖萌的小仓鼠，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捏，使劲逗弄几番。
　　「咳咳……只是这种程度可不够哦，王女殿下还得继续努力，努力掌握新的力量才行，我的弟子可不能叫人看扁了 ~」
　　尴尬地压下伸手搓一搓那张小脸蛋的冲动，薇莉丝故意用半调侃的语气逗着王女小姐。
　　「是是 ~我尊敬的师父大人 ~」
　　二女对视一眼，片刻，默契地噗嗤一声笑了，尽在不言中。
　　第二日晨，黑河河畔，一身银甲的莉莉娅王女正与穿着【蔷薇之纱】，手握短弓的花小姐和薇莉丝站在河岸上，极目远眺着汹涌澎湃的浪潮。
　　黑河水并不黑，它之所以被叫做这个名字，是因为据传，很久以前有一条水栖的黑色巨龙曾经在这里生活，并且诞下了很多后代。
　　因此，黑河里生存着大量含有龙之血脉的魔兽群体，虽然黑龙本身早已不知所踪，但这些子嗣经过漫长的演化和繁殖，已经遍布了这条大河的每一处，任何敢于渡河的船只和生物，都要做好被它们攻击的准备。
　　在莉莉娅的计划中，这次行动需要面临的几个显著难点，其一就是如何让部队安然渡过这条危机重重的大河。
　　当然，也可以选择继续向北绕行，不渡河而是从兽王国北部的山林入境，但那样一来，不但要花费原本数倍的行军时间，而且必须得穿越兽人军队的封锁线，风险会比强渡黑河更高。
　　「如何，诸位有什么看法吗？」
　　莉莉娅迎着汹涌的波涛，向身后的两位少女以及几名负责统军的将领征询意见。
　　「……」
　　无人开口，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不到能无伤将这两千余部队送过大河的注意。
　　毕竟他们是奇袭军，一路轻装简行，这黑河两岸又因为魔兽横行渺无人烟，连艘渡船都拿不出来。
　　更别提还有体积更大的坐骑独角马了，总不能把这些家伙给抛下吧。
　　其实一开始大部分人就不同意这个计划，黑河本就难渡，现在又是战争时期，这个联合王国与兽王国的交界之地，如果不是因为真的过不去，兽人又怎么会毫不设防呢？
　　但莉莉娅王女一直坚持这个决定，并宣称她有办法，因此雷顿等将军也只能尽全力支持了。
　　「想不到吗，果然啊……呵呵，别在意，我也就随口问一问，办法的话，其实早就想好了。」
　　王女小姐转过身，不露声色地朝薇莉丝笑了笑， 「薇莉丝姐姐，麻烦你了。」
　　「好好 ~」
　　没错，莉莉娅所说的办法，正是薇莉丝提供的。
　　本来牧师小姐并不想过多干涉这次战争的走向，但耐不住见小徒弟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子，最后还是答应了帮她渡一渡这黑河。
　　当然，薇莉丝本身也是想试试这件道具在异世界的功用，就当顺带了。
　　将手伸入宛如百宝箱般的虚无空间中，半晌，薇莉丝掏出了……一艘模型小船？
　　「这是？」
　　不光花和几位将领投来不解的目光，莉莉娅看起来也有些好奇。
　　薇莉丝只是承诺会帮她送部队过河，但具体怎么做并未细说。不过见识过那么多的奇迹后，王女殿下对这位神奇的老师可谓是相当信任，因此也就没去问了。
　　「【诺亚方舟】，传说中，曾经由受到启示之人建造，带领人类躲避了大洪水的神话之船，当然，这也只是一件仿制品而已。」
　　把玩着手上的小船，薇莉丝漫不经心地解释了几句。
　　在【幻世】里，并没有所谓的真正诺亚方舟，这件道具，其实是薇莉丝和几位伙伴共同制造出来的。
　【幻世】这个游戏，海域占了地图相当大的面积，有很多任务都需要在上面的岛屿，甚至是海洋内部完成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想前往其他大陆，第一次航行也需要依靠渡船，所以才有了【诺亚方舟】的诞生。
　　这东西本身只是圣器级的道具，因为跨洋的渡船只需要足够大，足够坚硬就行了。
　　至于防御和补给，玩家都有道具栏，敢出海的基本也都是等级达到了一定程度的高手，自然不用整得过于花里胡哨。
　　也不等众人继续追问，薇莉丝随手一抛，小船模型就已经从空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逾千米，十几层楼高的庞然大物静静漂浮在河面上。

第三十五章：海的那边，是什么？
　　这艘【诺亚方舟】，完全就是之前小船模型的放大版。
　　外壳由特殊钢材构成，表层刷着棕褐色的漆，伪装成了木质结构，虽然顶部也装模作样地扬起了风帆，但实际上船体是由内部的魔力烘炉进行驱动的。
　　之所以要这么设计，主要是因为【诺亚方舟】在传说里就是一艘木质帆船，既然起了这个名字，那肯定要完美还原才行啦，这是某人的原话。
　　「我的女神啊……」
　　「赞美先灵！」
　　「这，这东西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旁边传来一连串倒吸凉气的声音，周围的大部队也因为异动渐渐聚拢了过来，薇莉丝懒得去管，直接打了个响指，海船上立刻降下了精致的金属滑梯。
　　牧师小姐率先迈步而上。
　　部队的事交给莉莉娅去处理便好，薇莉丝一个人来到中枢控制室，简单调试了一番航船的 ai系统。
　　大概是因为只有基础的智能等级，【诺亚方舟】的管理 ai，并没有如小龙娘那样成为真正的智慧个体，还是只能一板一眼地遵循薇莉丝的指令行动，这让她感到可惜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毕竟牧师小姐背包里好东西还有不少，如果是个 ai就有自己的想法，那还不乱了套了？
　　游戏里大部分道具，只要达到圣器级，就能具有最基本的智能了，就像这艘船一样。
　　百无聊赖地在中控室里等了一段时间，直到监控视频中，所有莉莉娅带来的部队都登上了【诺亚方舟】，她才开始向 ai下令。
　　「01，拔锚吧，目标是这条河的对岸，正 50度区域，有一块较大的坡地，就在那边靠岸。」
　　「是，薇莉丝大人，已计算出自律航程所需时间，共计 27分 31秒，请问需要自动航行系统辅助吗？」
　　中控室四面八方响起了清脆的女声，很好听，但却冰冷又充满了机械的味道，这才是正常 ai应有的特点。
　　顺便一提，因为起名很麻烦，所以薇莉丝通常直接用代号 「01」来喊她。
　　「自动导航，开始吧。」
　　「遵命，薇莉丝大人，诺亚方舟已启动，动力炉充能中，预计将在 12秒后开始移动，请做好准备。」
　　「就这样吧，小事你看着处理就好，实在无法决断，就用广播通知我。」
　　「了解，薇莉丝大人。」
　　让 ai自动运转航行的轨迹，薇莉丝离开中控室，来到甲板上与莉莉娅等人汇合。
　　「嘿，莉莉娅。」
　　薇莉丝笑着跟王女小姐招了招手。
　　之前的几名将军去指挥安顿军队了，见识到这么神奇的一幕，他们也不敢再在心里抱怨什么，自然是卖力工作，现在只有莉莉娅和花，以及几名影卫中的亲信还停留在甲板上。
　　说起来，薇莉丝最近才刚注意到，影卫，王女小姐的这支私人部队居然全都是女孩子……？
　　据莉莉娅说，影卫都是她亲自从那些孤儿，受到迫害之人或贫穷百姓里，挑选出来的具有资质者，第一要求就是身世绝对干净可靠。
　　这些人里自然是有男有女，但因为影卫基本都会随行王女，贴身保护她，男性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莉莉娅就干脆把他们全派到了禁卫军骑士团里，也就是她携带的那些银甲战士。
　　虽然甲板上几位影卫小姐姐都穿着黑色紧身衣，遮盖了面容，但薇莉丝能隐约感觉到她们其实都是相当不错的美少女，嗯……总感觉某位王女在选人时把颜值也列入参考范围了呢。
　　「薇莉丝姐姐，你来啦！」
　　看到黑发少女从下层出现，莉莉娅顿时眼前一亮，毫不避讳地跑过来拉起她的手，一起靠在围栏上，吹着河面上拂来的风，表情雀跃，似乎很是开心。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登上这么大的船呢，听说世界东极是名为海的东西，比这黑河还要大上无数无数倍。偶尔有从极东之国那边回来的人，会把海上的所见所闻写进书里，听起来，真的相当有趣。」
　　「薇莉丝姐姐，你说，他们在海上航行时，也会乘坐这么巨大的船吗？海的远方又是什么呢？」
　　唔……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针对王女小姐第一个问题，照理来说，这个世界应该是能造出比诺亚方舟更大的船来着。
　　其他国家还不清楚，但从联合王国的情况来看，虽然整体文化呈现出类似中世纪的情况，但因为魔法和各种超常规力量的存在，并不能简单以蓝星来做为对照。
　　至于海的远方……如果用蓝星的情况来解释，应该最终会回到大陆西部的海岸吧。
　　但这个世界之西，据说是无尽的荒域，所以薇莉丝也不能确定在海上一直向东，最后会行驶到哪里去，曾经试图这么做的人似乎都没有回来过，所以她也没法肯定地答复莉莉娅。
　　不过好在王女殿下，似乎也只是兴头上来了随口聊几句，很快就收敛兴奋的神情，换回那副上位者的威严和沉稳姿态，面色凝重地注视着愈发汹涌的河水。
　　要渡黑河，有船只是基本条件，接下来才是重点和难点。
　　「差不多……也该来了吧。」
　　蓝发少女喃喃着，像是要响应她的话语那般，河面突然卷起了巨大的漩涡，一阵阵吸力开始不断拉扯【诺亚方舟】的船身。
　　但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就能被动摇，薇莉丝和她的同伴也不会拿这件道具来跨海远洋了，澎湃的河水根本没能让船身偏离丝毫方向，【诺亚方舟】依旧在稳定地朝对岸航行。
　　漩涡肉眼可见的停顿了一下，隔着河水，薇莉丝都能感受到下面那始作俑者的尴尬心情，大概……对方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吧。
　　不过紧接着，这份无措就立刻转化为了暴怒！
　　随着一声惊雷般的炸响，大量河水如浪潮般腾空而起，在空中化为尖锐的雨点，密集打向船身，与此同时，【诺亚方舟】底部也传来了连续而沉闷的撞击声。
　　「搞毛啊，打不过就泼水……我才不想大白天浑身都变得湿漉漉啊。」
　　头疼地轻轻叹了口气，薇莉丝无视了那些拔出兵刃，试图拦截水滴炮弹的影卫小姐姐们，还有正用短弓寻找瞄准河面某个位置的花，再度打了个响指。
　　嗡 ~
　　恢弘的，横跨千米的金色帷幕瞬间笼罩住了整个船身，像一层半圆形的护罩，将【诺亚方舟】完全保护在内。
　　虽然为了航行，【光祐之护】的屏障没法兼顾河水下的部分，但薇莉丝本来就只是为了不被莫名其妙打湿身体，才撑开防御的。
　　她早就注意到了躲在河里的那些玩意，以对方的攻击力，实际上根本就没法撼动圣器级，还特化了防御的【诺亚方舟】。
　　本来老老实实呆在里面别冒头的话，薇莉丝也懒得管它，结果还是不长眼地撞上来了啊……

第三十六章：黑河守护者
　　那是一只大乌龟，或者叫龙龟？
　　因为躲在水里，所以薇莉丝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但从它身上多处的龙化现象来看，血脉浓度应该是挺高的，刚才那一下，就是这只龙龟从口中喷吐出极速水流所化成的攻击。
　　而现在正在水底攻击船身的，大概是它的小弟，或者眷属一类的玩意。
　　长什么样的都有，巨大的鱼，蛇，比外面那只小几号的乌龟，长得有点像龙，但是没有翅膀的带蹼蜥蜴，都具有一部分龙族的特征，攻击手段也是五花八门，薇莉丝甚至都懒得去细数。
　　这些河里的魔兽实力参差不齐，数量大概在千余，最弱的大概只有 10级，也就是人类的赤铜级上下，强的嘛……倒是有几只，达到了花都会比较难处理的程度。
　　而为首那只龙龟，感觉至少有 lv45-50的实力，比花还要高一些，这在薇莉丝迄今为止见到的生物中，算是数一数二强了。
　　嗯……跟那日晚上在万壑堡垒，躲天上偷窥，被薇莉丝发现然后送了一发闪光弹的家伙差不多的样子。
　　假设是在岸上，花靠两件魔法装备，还能有一定几率打赢这家伙，但到了河里嘛……
　　难怪都说黑河难渡，倒也确实，有这么个大家伙在，如果不是自己提供了诺亚方舟，本人又呆在船上，否则只靠莉莉娅这些手下，全军覆没都是有可能的。
　　还是那句话，再厉害的强者，到了河里也很难跟这些本土生物对抗，除非会飞，或者实力差距大到了碾压的程度。
　　「薇莉丝姐姐，下面……」
　　王女殿下看着金色屏障将水滴全部挡下，松了口气的同时，似乎也有些忧心船底的异动。
　　她虽然坐拥数千人精锐部队，和影卫这样的王牌，但在黑河中央，却也难以为继，只能选择求助身边神奇的老师兼护卫小姐了。
　　「没关系，只是一些小虫子而已，让它们慢慢去敲吧，牙磕烂了也咬不坏船的。倒是眼前这东西……的确得着手处理一下。」
　　谈话间，那只硕大的龙龟见攻击毫无用处，似乎也终于按耐不住，从河面下渐渐浮了上来。
　　那是一只身长百余米，仅仅部分身体露出河面，便足以与甲板上薇莉丝等人平视的巨兽。
　　它头顶生有螺旋状双角，四肢相较普通的乌龟，更加修长有力，皮肤表面也覆盖着一层深黑色的厚重鳞片。
　　如果不是那如河中孤岛般耸立在龟背上的宽阔甲壳，这家伙看起来就像只没有翅膀的巨龙一样。
　　「好强的龙裔特征……这恐怕比起兽族的半龙人也不逞多让了，是……直系吗？」
　　身后突然传来花抽着冷气的惊叹，能让这个平素沉默寡言的女人，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看来老乌龟的背景可能比薇莉丝预想中还要大上不少呢。
　　河面上，响起了如闷雷般苍老的声音，宛若远古的余响，时光之沉淀。
　　「吾乃伟大的黑河之主，魔龙奈萨特里克之子，黑河守护者奈萨瑞安，人类，为何要入侵我等之领地？」
　　能交流？
　　莉莉娅惊讶地盯着河面上巨大的龙龟，又回过头看了看没什么表示的薇莉丝，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对那道充满压迫感的身影不卑不亢朗声开口。
　　「吾乃人类联合王国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这些是我的部下，尊敬的黑河守护者，我们并无……」
　　「放肆！！」
　　原本只是闷雷般的古朴声音突然扩大了好几倍，真真是如惊天雷霆在河面上轰然炸响。
　　哪怕有帷幕的隔绝和保护，滚滚声浪也将莉莉娅震得脑袋一阵发晕，差点跌坐在地，幸好身后的花及时扶住了她。
　　「卑微的人类，吾没有在与你交谈，让你身后真正的强者出来与魔龙之子，黑河的守护者奈萨瑞安对话！」
　　「啊？」
　　莉莉娅呆了一下，她和花的视线下意识就转向了旁边一脸无奈的薇莉丝小姐，似乎也不知道这话是该接还是不接。
　　「哈啊……」
　　这老乌龟，从一出来就拿那双死鱼眼不停地往自己这边瞄，真当别人看不出来是吧？还有你有必要每次称呼自己的时候，都加上那么长的前缀名吗，鬼能记得住啊！
　　心里不停地吐槽着，但对方显然是打定了主意只跟自己交流，虽然感觉很麻烦，但薇莉丝对这只自称什么什么守护者的乌龟，突然产生了那么一丢丢兴趣，因此也没有按照原定计划直接动手揍它。
　　「你是想找我对吧，有什么事？」
　　「哦哦！这种气息，果然……不知您，如何称呼？」
　　看清从莉莉娅身后走出的黑发少女后，不知为何，自称奈萨瑞安的老乌龟态度突然变得恭谨起来，甚至说话都换成了对它来而言，已经可以算是 「轻声细语 」的声调。
　　「……我叫薇莉丝，姑且算是个从远方而来，兴趣使然旅客吧，目前接受了莉莉娅的雇佣，暂时担任她的护卫，怎么，你想找麻烦吗？」
　　「不不！绝无此意！只是您这样的存在竟然会接受一个凡人的……抱歉，僭越了，吾无意评价您的行为，只是有点震惊……」
　　总感觉老乌龟富含威严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低声下气？而且听它这语气，给薇莉丝感觉……
　　「你……难道认识我？」薇莉丝皱了皱眉。
　　若非如此，也无法解释为何它的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吧。
　　毕竟薇莉丝之前只是施展了一个 6阶防御技能，如果仅仅这样就能把老乌龟吓趴，那它这什么什么之子，什么什么守护者的名号也太逊了点。
　　但这怎么可能呢，薇莉丝可是从游戏世界中穿越过来的，来到这个世界还不满一月，总不可能是自己的记忆……
　　「不，吾先前从未与您见过面。」
　　「？」
　　薇莉丝突然变得无语起来。
　　「不是，那你丫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奈萨瑞安的声音静止了一会，它那双硕大的龙眸扫过甲板上众人，似乎是在判断些什么。
　　「有些事，吾想只与您单独交谈，可以将吾接入您的神……咳咳，独立空间中吗？这对您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这话，听起来像是一种请求，但薇莉丝能感觉出来，其实也是老乌龟某种变相的考验。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她用不出类似手段，接下来的话奈萨瑞安就不打算说了。
　　薇莉丝能办到吗，当然可以。
　　但……这老家伙是怎么知道她有这方面能力的？而且那种过分熟稔和谦卑的语气，总感觉这事不简单啊。
　　本来以为就只是一次简单的渡河，最多打几只不长眼的小怪，但老乌龟奈萨瑞安的出现，却让事态转向了薇莉丝都始料未及的方向。
　　「好。」
　　沉吟片刻，薇莉丝还是答应了大乌龟的请求，反正这手段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被看见也无妨，进入自己的主场，就更不怕这家伙有什么谋算了。
　　「我一会就回来。」
　　转头叮嘱了王女小姐一声，也不待她们如何回应，薇莉丝念头浮显，低声吟诵。
　　「开启大门。」

第三十七章：薇莉丝的神国？
　　咔咔咔咔咔……
　　河面的上空，凭空浮现出一扇金碧辉煌的巨大门扉，厚重，沉凝，散发着宛若纯粹的光与霞音。
　　虽然远远比不上【诺亚方舟】或龙龟奈萨瑞安的大小，但体积也已经不逊色于万壑堡垒的护城大门了。
　　面对这奇幻而绚丽的一幕，甲板上的莉莉娅等人还未来得及发出惊呼，开启的门扉内，已然降下两道金光，瞬间，薇莉丝与老乌龟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她们眼前。
　　与此同时，另一片纯白色的空间里。
　　神圣水晶龙晓光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地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拨弄修理自己的爪子。
　　与外面的人形态不同，在这片堪称无限的世界中，她直接显出了更舒适的巨龙真身。
　　虽然只有几十米长，还不如龙龟奈萨瑞安大小，但晓光如白水晶般纯净的身姿，优美而饱含着力量，每一块淡金色的鳞片，都宛若能工巧匠精雕细琢而成的宝石，除了大小各异，形状几乎全都一模一样，散发着瑰丽的光泽。
　　这就是神圣水晶龙，融合了神圣白龙与钻石水晶龙双重血脉之力的，最巅峰巨龙种之一，极其稀有。
　　即使是在【幻世】里，薇莉丝也没听说还有哪个玩家获得过第二条神圣水晶龙。
　　唰。
　　光芒一闪，黑发少女与巨大的龙龟同时出现在纯白无垠的空间中，吓得小龙娘直接蹦了起来。
　　「吼！是谁胆敢闯入主人的领域！！」
　　锐利的龙眸收缩，迸发出惊天动地般的气势，宽阔而美丽的龙翼猛然张开，巨龙直欲腾飞而起，从天空中向擅闯之敌降下制裁！
　　「别紧张，是我啦。」
　　「吼……嘤？」
　　熟悉而悦耳的声音让巨龙浑身一僵，立刻以比之前还要快上数倍的速度收拢翅膀，重新匍匐在地，甚至像是柴犬一样拼命摇晃着尾巴，就差把 「我很乖 」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主人！您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的话召唤我不就好了？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很无聊的。」
　　突然跑到小龙娘身边，把她吓一跳的自然就是薇莉丝和老乌龟奈萨瑞安了。
　　没错，那老龙龟说的，能让他们安静交谈的地方，薇莉丝想到的其实就是宠物空间。
　　原本这里，应该是只有和玩家签订契约的宠物才能进入来着，但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不知为何就突然变得空无一物了，只剩下薇莉丝的宠物巨龙晓光。
　　另外，本应不能进入宠物空间的薇莉丝，突然也获得了开启它的方法。
　　不过拥有契约的小龙娘可以直来直去，但薇莉丝，或者想带什么东西进入的话，就得开启那扇大门才行，因为动静很大，她也是第一次真正尝试。
　　不过这里吧……虽然理论上空间应该是无限的，却什么东西都没有，连大地都不存在，生物明明直接飘在空中，却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总之就是十分诡异。
　　薇莉丝也考虑过用这片空间来带人，储物，但离谱的是，无论她本人跑到哪去，貌似除了拥有契约关联的晓光，其他东西无论是什么，返回后都会重新出现在进入空间的位置。
　　所以这宠物空间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能拿来干嘛，薇莉丝目前也没有搞清楚。
　　「赞美魔神！是这里，果然是这里！您也拥有神国！薇莉丝大人，您果真是天上诸神的一员吗！请问神明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龙龟奈萨瑞安苍老而高昂的欢呼，如滚滚雷鸣般在空间中炸响，看得出来他现在超级激动，如果不是身为一只乌龟，说不定已经开始在原地跳舞了。
　　「唔，吵死了！给我安静！」
　　「噫！」
　　本体化的小龙娘瞪着手舞足蹈的大乌龟，修长的白金色尾巴用力在空中一拍，吓得奈萨瑞安直接把头和四肢都缩回了龟壳里，顿时不敢再大声开口。
　　「您，您是，神明座下的守护巨龙吗？多么优美的身姿啊……哪怕是吾的父亲，也无法散发出如此令龟颤栗的气息，您莫非也已经达到了神之位阶？小龟奈萨瑞安，是魔龙奈萨特里克大人之子，不知您如何称呼，与家父相识否？」
　　「？」
　　小龙娘歪着头看了眼缩成一团的大乌龟，似乎是觉得这样跟薇莉丝说话不太方便，于是光芒一闪，重新变为了人形，拖着大大的尾巴，一脸困惑不解。
　　「主人，这只乌龟是您带进来的吗？它好弱啊，不过倒是有点还行的血统，应该也活了蛮久的，给我带的口粮？」
　　「什……不，不可啊！」
　　老龙龟刚刚探出一点的头被吓得又瞬间缩了回去，浑身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讲不利落了。
　　它似乎怕极了小龙娘，即使这样也完全没有抵抗的念头，只能极尽谦卑地求饶。
　　「好了，小光你也别吓唬它，刚刚发生的事我不是传给你看了吗，这家伙挺有意思的，似乎知道不少远古的情报。」
　　「切……好吧，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那这次就不吃它吧，喂，你还要抖到什么时候？出来回话！」
　　「呃……」
　　奈萨瑞安小心翼翼地再次露出半个头部，明明眼前两位娇小的少女连它一块鳞片大小都不到，但从古代存活至今的老龙龟，深知那些真正可怕的存在，是绝不能用体型来衡量强弱的。
　　例如它父亲的主人，曾经名为魔神的恐怖存在，也是这样一副型似人类女性的外表。
　　奈萨瑞安曾经有幸面见过那位一眼，印象中，似乎比眼前这两位还要小上一些吧？
　　「好了，老乌龟，既然我在外面没出手，就说明不打算把你如何了，比起这些，你刚才说的神国，诸神都是什么意思？」
　　薇莉丝挥手给奈萨瑞安拍了个镇定精神的魔法，晓光身为 lv100的神圣水晶龙，对于低等级生物，尤其是这种混杂了龙血的，自带的威压技能会变得极其恐怖，老乌龟没吓到抽搐昏厥已经很了不起了。
　　虽然不确定此龙是否为彼龙，但技能的效力不会有假。
　　有了薇莉丝的帮助，加上小龙娘也在她示意下刻意收敛了气息，奈萨瑞安顿时变得安定了很多，至少流利交谈是没问题了。
　　「感谢您……但请问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您作为神明，连神国都不知道吗……？」
　　奈萨瑞安抬起硕大的龙头，打量了一圈周围空无一物的纯白空间。
　　「奇怪……的确是完全未开发的状态……但那种宛若归家般的安心感是不会有错的，这里绝对是神明的神国。」
　　「父亲在时，吾也曾有幸在那位的神国中生活过一段时间，那里还有很多比吾更加强大的同伴。」
　　老乌龟诚恳的语气不似作假。
　　但……它为何会将宠物空间称作神国呢？他说那条黑龙，奈萨特里克的称号是魔龙，那这个所谓的主人神明该不会就叫魔神吧？
　　魔神，魔神……等等，魔神？！
　　自己以前是不是在哪听过这个称号？

第三十八章：这个魔神就是逊啦
　【幻世】里，名字叫作 xx神， xx魔神的 boss不说满地都是，薇莉丝打过的至少也有十几种了。
　　但那些显然和这个世界的 「魔神 」存在本质上差别，不可能混为一谈。
　　熟悉感的来源，果然还是背包里那个东西……
　　「姑且问一下，你说的那位魔龙的主人，是谁？」
　　「魔神，魔神奥莉薇娅大人，吾等一切魔物之神。」龙龟苍老的眼眸中饱含期待， 「大人，您认识吗？」
　　魔神……魔神宝玉……
　　「不认识。」
　　薇莉丝摇头，但还不等奈萨瑞安露出失望之色，她突然将手伸入虚空，取出一颗圆形的黑色宝石，递到龙龟巨大的头颅前。
　　「但是，这个东西的名字里，似乎也带了魔神两个字，你看看有没有印象？」
　　「这……这！莫非是！」
　　老乌龟瞪着大眼睛端详了半天，突然用极其震惊的语气咆哮道: 「这难道是，魔神大人法杖顶端的那颗宝石吗！记得当初面见那位之时，祂手里便持着此物，但……」
　　「奇怪……气息怎么会变得如此微弱？魔神大人的法杖，可是一件神器啊？」
　　「嗯，你认识就好。」
　　薇莉丝把那夜自幽暗丛林深处祭坛中，顺来的【魔神宝玉 (残片 )】收回背包，随口解释道。
　　「这是一块残片，它的本体应该已经碎裂了，如果这东西真是你口中那个魔神的随身武器，那么我估计她本人现在也好不到哪去……」
　　简单代入一下嘛，如果换成薇莉丝的专属法杖【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被打的破破烂烂四分五裂，她无论如何肯定也会将其收回，尝试修复，而如果连这都做不到……
　　当然，虽然不知道所谓魔神的法杖究竟是不是真的神器，但【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是不可能被破坏的，这件神器自带的特性之一，就是坚不可摧，永不磨损。
　　事实上，这装备根本连耐久度都没有，哪怕是薇莉丝自己想将其销毁或分解都做不到，牧师小姐可是经常拿它来直接敲人的。
　　「这怎么可能……魔神大人的专属神器竟然崩裂了？究竟有谁能做到这种事……其他神明？可究竟为什么……」
　　龙龟奈萨瑞安低着头，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与自我怀疑中。
　　或许在它看来，魔神奥莉薇娅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它虽然不理解魔神大人为何要远离尘世那么久，却从未考虑过……对方可能是陨落了吧。
　　「这么说来，吾的父亲，魔龙奈萨特里克大人，莫非也……」
　　「薇莉丝大人，敢问这碎片您是如何得到的？还有其他关于魔神大人的线索吗？」
　　「嘛……机缘巧合啦，我也只是偶然顺……咳咳，拿到手，并不清楚是谁，又为什么要把它放在那的。」玩家小姐被自己呛了一下，连忙改口。
　　「这样吗……」大乌龟看起来相当失落， 「守护了黑河如此之久的岁月，没想到最终竟是这么个结果……父亲，魔神大人……没想到那日一见竟是永诀……」
　　「呃，我也没说他们一定就死了吧……对了，随便问下，你守着这条河有多长时间了啊？」薇莉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具体，吾也记不清了，但至少在千年往上吧，自从父亲被魔神大人召去天穹的那日起，吾就一直遵循着他的离去前的嘱咐，守护父亲留下的子嗣们。」
　　哇靠，这么久？那岂不是联合王国还没出现时，奈萨瑞安就蹲在这黑河里没出去过了吗？
　　人类联合王国大概是在约八百年前，由几位杰出冒险者共同组建起来的国家，目的是在强大的异族环伺下，守护好人类最后的安宁之地。
　　实际上，现在除了人类联合王国，世界上其他国家都并非由纯粹的人族构成，包括人类占优的奥斯特帝国和神圣帝国也是如此。
　　薇莉丝想从老乌龟这里得知大陆几百年间那些重要的历史，奈萨瑞安也是抱着询问眼前这位 「神明间发生的变故 」的心思，但实际上二者都对此一问三不知，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搞清楚。
　　「看来，您并非与魔神大人同代的远古神明，难道是世界诞生出的新神吗？可诸神已经有上千年未曾出现过了，为何突然……还有这位，身为守护巨龙，却同样抵达了神之境界的大人……」
　　老乌龟烦躁地打了个响鼻，到头来，除了得知魔神大人和魔龙可能已经身陨的噩耗，他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能得知，搞不清楚的东西甚至变得更多了。
　　薇莉丝其实也相当困惑。
　　因为老乌龟的各种反应，她不止一次推测过对方口中所谓的神……会不会就是跟自己一样从游戏里穿越而来的玩家，只是时间点并不相同。
　　但是这不可能。
　　首先，龙龟奈萨瑞安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的本土生物，从它的言行举止来看，这家伙对【幻世】根本一无所知。
　　其次，既然被冠以神之名，那魔神奥莉薇娅的实力一定不会太弱，至少也应该是 lv100，小有名气的满级玩家，但实际上，薇莉丝从未听说在【幻世】中听说过这个名字。
　【幻世】可不比其他氪金网游，礼包买买买就能满级，实际上这游戏升级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不仅仅是杀怪就够了。如果倒霉的话，可能你玩了一两年还停留在七八十级的程度。
　　截至薇莉丝穿越的时间点，其实 lv100的满级玩家最多也就占全体千分之一左右，像她这样完成了界限突破的则更少。
　　当然，光凭名字，或许并不能说明什么，对方也可能是比较低调，或者来到这边后改了名。
　　但，不提薇莉丝与魔神奥莉薇娅间长达至少千年的间隔，薇莉丝也从未听闻过【幻世】里发生过玩家失踪，或变成植物人的事故，真要有这种重大问题，游戏公司不可能压得下来。
　　最重要的证据在于，这个【魔神宝玉 (残片 )】，绝对不是【幻世】里的装备，早在当初用技能对其进行调查的时候，薇莉丝就肯定了这一点。
　　如果这件魔神的专属武器跟自己的【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一样，是游戏内产出的装备，那应该能得到更详细的属性情报，哪怕是破损了，也不会如此语焉不详，只能推测出基本功用。
　　这是一件该世界本土诞生的武器，绝对不会有错。
　　那么魔神是玩家的说法，也就很没有信服力了。
　　带着满腹疑云，薇莉丝送奈萨瑞安离开了宠物空间，自己也回到【诺亚方舟】的甲板上。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经过这么一番交谈，老乌龟自然不会，也不敢再对薇莉丝等人抱有敌意。
　　它不仅主动召回了攻击船底的手下魔兽，还跟在【诺亚方舟】边上进行护航，直至送到岸边。
　　莉莉娅等人当然是啧啧称奇，但她们见过薇莉丝带来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了，基本已经有点麻木，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对于传送后发生了什么，同样没有丝毫询问的意思。
　　「那么，薇莉丝大人，就此别过了，无论如何，还是感谢您的仁慈，以及为我带来的消息，今后若有吩咐，请来黑河寻吾即可。」
　　巨大的龙龟潜在河中，露出大半个头颅，恭敬地，低声向黑发少女表示谢意。
　　要知道，它之前在河中可对这位做出了攻击行为的，虽然没能伤到薇莉丝分毫，但无论她是不是神灵，实力却毋庸置疑，这种做法无疑是巨大的冒犯。
　　但薇莉丝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并未计较那些事情，交谈时也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称一句仁慈倒并不过分。
　　毕竟自恃实力超绝而肆意妄为的家伙，老龙龟当初可是见过不少的。
　　「小事小事，以后如果有了关于魔神的新消息，方便的话，我也会顺道来通知你的，拜拜啦。」
　　「感激不尽，再会了大人……」
　　最后，奈萨瑞安用苍老的眼眸望了望河岸上的牧师少女，身体渐渐沉入黑河之中，游向远方。

第三十九章：黑夜中的袭击
　　莉莉娅率领的部队成功绕开兽人的眼线，进入了兽王国境内的广袤土地。
　　但渡过黑河，深入敌后，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想要切断兽人大军的补给线，有两件事是必须要做的。
　　其一，找到兽人惯用的运输路径。其二，赶在兽人大军的支援到来前，将运输部队歼灭，烧毁粮草后迅速撤退。
　　截断补给并不是一场战斗就能完成的，莉莉娅要做的，是带领这两千人的精锐部队像钉子一样扎进兽人后方的动脉里，让它们大出血。
　　只要兽人的指挥官不是傻子，第一波补给被拦截后，必然会派出更多部队押送和接应，甚至扫荡包围这支人族部队。最坏的情况下，莉莉娅可能要面对十倍于自身的敌人，何况对方还是个体战力极强的兽人。
　　当然，还有个更有效便捷的方法，那就是顺藤摸瓜找到兽王国内更深处的关键粮仓，将其一举摧毁。
　　奇袭部队离开万壑堡垒的第 8个夜晚，万籁俱寂，一处无名的小山谷中，营帐内的火光却是明亮得犹如白昼。
　　昆尼尔是虎人族一位小有名气的勇士，此次兽皇挥大军进攻人类联合王国，兽人各族尊令纷纷响应，贡献出了大量青壮年战士，昆尼尔自然也不例外，自告奋勇地参与了军招。
　　兽王国是没有常驻军队这一编制的，几乎每一位子民都可以随时成为晓勇的战士，甚至武器和防具都不需要，挥动手中的利爪就足以撕裂敌人。
　　因此，除了部分直属于皇家和部族首领的精锐部队，兽人大军所有士兵甚至军官都是临时从平民里征兆而来的，而且编制的时候非常粗暴。
　　简单来说……谁更能打，就能担任军队里更高的职位，统领越多士兵。
　　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兽人行军几乎没什么脑子和战术，看到敌人上去硬怼就完事了，这点……有利有弊，正面战场上还行，但一些需要靠脑子的地方嘛……
　　昆尼尔是虎人中的一个怪胎，它在强壮的同时，还非常聪明，会动脑子，甚至靠自学掌握了部分人类的语言。
　　注意到这一点后，本次兽人大军的统兵元帅，大祭司察哈里特便安排它来做了后勤补给的调度官。
　　如果是普通兽人，可能会因为无法上阵杀敌而暴躁，不满。但昆尼尔很有智慧，它明白后勤在一场战争中有多么重要的作用，意识到那位兽人族的大祭司不但没有冷落，反而是在重用它，因此毫不犹豫就遵从了命令。
　　此刻，它正呆在距离边境线，兽人大军 70公里远的一处山谷内，押送这批从国内调运而来的粮草。
　　昆尼尔率领的辎重部队已经出发三天了，预计明天再行一日，夜晚便能抵达察哈里特大祭司的中军，那么，这一轮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营帐内，昆尼尔正倚靠在兽皮毛毯上，一边阅读手边从人类尸体上找来的书籍，一边静静倾听着四周传来的野蛮咆哮和大笑声。
　　野性，是刻在大部分兽人骨子里的天性，茹毛饮血，放纵欲望，昆尼尔虽然能克制自己的这份冲动，但也无法强行令所有部下都跟它一样。
　　即使是昆尼尔自己，陷入激烈的鏖战后，也会被那种嗜血暴虐的本能给暂时支配，所以它很理解这些同族现在的所作所为。
　　进食，厮杀，交配，这是兽人的三大本能，在这军中，后两者自然是不被允许的，因此它们在放肆地大吃大喝。
　　这批粮草非常充裕，多到令昆尼尔都有些诧异。它不明白，为何一向粮食紧缺的本国，能突然支持上百万大军发动长期的拉锯战，察哈里特大祭司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但它并没有告诉昆尼尔。
　　这并不是昆尼尔第一次押运粮草了，它按照大祭司的军令，从半月前就开始不断往返于边境与兽王国境内的塔佩亚盆地。
　　按照军令，他不被允许进入盆地内部，里面有什么昆尼尔也不太清楚，但每次将盆地外堆积的粮食搬运一空后，再去时，又会发现那里已经堆满了成吨的大米和肉食……
　　食物当然不会凭空变出来，有什么势力在支援兽王国的这次战争，这是毋庸置疑的。
　　另外，兽人很少种植谷物，这些明显是从其他国家里运输过来的东西，那么盆地里肯定藏着什么重大而危险的秘密，不是它一个小小调度官能知道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昆尼尔来到那片盆地附近时，灵敏的嗅觉都会为它捕捉到一阵如同尸体腐烂般的臭味。
　　很奇怪，但也说明不了什么。
　　能想到这么多，作为一只头脑简单的虎人，昆尼尔已经很了不起了，但以它的智慧和极度缺乏的情报，也无法再推测出更多东西来。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总之，作为兽人智囊的察哈里特大祭司肯定是不会有错的，只需要按照它的吩咐去做，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已经是大功一件。
　　这样想着，昆尼尔准备休息，为明日的行军养足精神。
　　突然，这位高大的兽人眼皮一跳，一种隐约的不安浮上心头。
　　兽人拥有如野兽般对危险到来的预知能力，而昆尼尔这方面尤为强大，几乎形成了一种未卜先知的能力，帮助它躲过很多次致命危机。
　　现在，它又出现了，而且前所未有地强烈，昆尼尔的虎眸甚至都在隐隐作痛！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是足以威胁到自己生命的重大危机！
　　魁梧的虎人将领猛地站起，身上从人类那掠夺来的残破盔甲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尖锐粗壮的利爪从虎掌间探出，昆尼尔直接撞开营帐的大帘冲了出去。
　　「来人！」
　　「将军？发生什么事了，您看起来很慌张。」
　　守门的两名高大虎人同时回过头，不解地看着面色阴沉的昆尼尔，四周传来的野兽般嘶吼声依旧在回荡，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不对！
　　这吼叫声太过密集了，而且不知何时起，开始混杂了一些轻微的惨嚎！有敌人在攻击它们！
　　一群蠢货，为何无人前来通报！
　　「敌袭！！！通令全军，即刻应战！！！」
　　想到这批粮草的重要性，昆尼尔目眦欲裂，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疯狂咆哮！
　　「啊？是，是！将军！！」
　　两名虎人守卫急忙向四周的营帐奔去，那些已经在战斗的部队不需要管，兽人的本能会自发驱使它们迎战，但有很多已经睡下了的士兵，必须要立刻把它们喊起来！
　　「将，将军！是火！起火了！我们的粮食……」
　　几只皮毛被熏得焦黑一片的虎人连滚带爬从远方奔来，跑在半路上，它们响亮的大嗓门就嚎。
　　直到现在，昆尼尔才注意到周围开始燃起的冲天火光和焦糊气味，这显然已经超过了篝火能达到的亮度！
　　「什么？该死！！！」

第四十章：牧师的小心思
　　火，永远是兽人最大的劲敌，在这没有河流溪谷的山洼中，粮车被点燃的那一刻，就已经宣告了昆尼尔本次行动的失败。
　　火蛇在咆哮，浓烈的焦糊气味溢满了昆尼尔的鼻腔，穿着盔甲的虎人将领站在剧烈燃烧着的辎重车队边，面如死灰。
　　满地都是兽人士兵的尸体，有虎人，也有狮人，为了保证速度和战力，这批押运部队全部都是最精锐的两大主战兵种，甚至连笨重的熊人都没有携带，但现在，它们全死了。
　　已经没救了，这批能供前线百万大军补充一周口粮的食物，全部都将被付之一炬。
　　最令昆尼尔不解的，它明明已经布置了手下最精锐的战士守卫这些粮草，为何会如此不堪一击，甚至连示警都做不到就被杀死了？
　　昆尼尔的这支部队共有三千兽人，其中一千五百狮人，一千五百虎人，现在三分之一已经死在了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谁！？
　　虎人将领硕大的眼眸渐渐变得血红，智慧的光芒开始被愤怒的嗜血和杀意掩盖，它重重一爪拍在燃烧中的粮车上，将其四分五裂，口中爆发出惊天咆哮！
　　「传令全军，给我集结！绝对要把那帮混蛋拖住，不能让他们跑了！」
　　昆尼尔没有想着凭自己这些人，便可消灭那群未知的敌军。
　　但这里离兽人主力大军已经不远，那边的瞭望塔，现在绝对已经看见了这冲天的火光。
　　假设大祭司反应够快，如果是机动性最强的狼骑兵和鹰身人，全速赶路的话， 1-2个小时就能抵达这边支援，而自己手上还有两千部队，只要能死死咬住敌人，至少还能报这一箭之仇。
　　但是……安静。
　　没有人回应昆尼尔的话。
　　虎人瞳孔倒缩，急忙回头看去，却发现那几个跑来向它报信的同族战士已经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致命伤与之前守卫粮草的部队一模一样。
　　一刀封喉，或是被利箭贯穿眉心。
　　「！！！」
　　这一刻，昆尼尔心中的危机直觉猛然攀升到了极致，它几乎是在攻击尚未发出的前一瞬，便抬爪交叉挡在面前。
　　叮！滋滋滋滋滋……
　　刺耳的摩擦声和虎掌上传来的剧痛令昆尼尔惊骇欲绝，即使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它还是蹬蹬蹬地被巨力带着连退数步，后背撞在燃烧着的另一辆粮车上，烫得焦黑一片。
　　但它没有时间去管这些。
　　黑夜中，缓缓走出十几名身穿紧身夜行服，面带黑布的清一 **性人类，她们或持刀剑，或拿短匕，上面还滴落着殷红的鲜血，有几人似乎受了些轻伤，但都问题不大。
　　这些人，很危险。
　　无论她们中的哪一个，昆尼尔都能察觉到死亡的危机感，尤其是最前方那个手握短弓，身穿紫色连身裙的红发漂亮女人，几乎令这位强大的虎人战士发自内心地想要逃跑！
　　「人类……原来如此，你们想奇袭我军辎重，使我兽人大军不攻自溃是吗？还真是符合你们阴险狡诈性格的谋算呢……」
　　昆尼尔一边调整着呼吸缓缓后退，一边故意用语言来试探敌人，它并不是莽夫，这种绝无可能获胜的局面，撤退才是最上之选，至少，要把消息带给察哈里特大祭司才行。
　　没有人理会它的挑衅，包括那名红色短发的女人在内，所有人都以一种看死人般冰冷的光芒注视着昆尼尔，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武器。
　　「吼……」
　　虎人战士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嘶吼，犹如一只被逼入了绝境的猛兽，此刻，昆尼尔已经不敢再考虑集结部队反击的事了。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一名士兵赶来支援，正面战场的情况恐怕也非常不乐观。
　　该死……人类究竟混进来了多少部队，为什么我们的边哨没有任何汇报？
　　红发女人的弓对准了昆尼尔，箭上燃烧起宛若红莲之火的绯光，仿佛死神在召唤。
　　「其之一，绯焰。」
　　女人第一次开口轻语，弓弦上绽开了华丽的绯色之花，这是昆尼尔生命中最后看见的景象。
　　噌。
　　那枚箭彻底穿透了虎人坚韧的利爪，穿过它掠夺来的头盔，穿透它的头骨与大脑，在昆尼尔的眉心点燃了血色的花瓣。
　　砰，虎人族的勇士重重倒了下去，未能闭合的双眸中还残留着浓烈的不甘与惊愕，但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技不如人，便命该如此。
　　半晌。
　　「这样就解决了呢，噢？看来这只虎人实力挺不错呢，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用出真正意义上的……刚才那个就是红莲箭术吗？」
　　薇莉丝悠闲地自夜色的阴影中踱出，看了眼被射穿眉心的昆尼尔尸体，还有脸色冷淡的绯焰花小姐，面带笑意。
　　「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跟在殿下身边保护她吗？」
　　花收起短弓，似乎，有些不满薇莉丝此刻出现于此处。
　　「安啦，别那么紧张嘛，这支部队的精英都被你和影卫杀完了，莉莉娅那边只剩些普通的兽人，还有部队和其他影卫在身边，不会有问题的。」
　　「胡闹！殿下只是个普通人，就算最近……但真正的战斗可不是闹着玩的，每一只兽人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
　　花气呼呼地瞪了眼薇莉丝，收弓几个跳跃便已消失在视线尽头，影卫们倒没什么表示，只是略显恭敬地朝牧师小姐点了点头，便纷纷遁入阴影之中，应该也是回去了王女殿下那边。
　　「嘿，这俩关系果然不一般呢，明明就知道莉莉娅已经跟着我学了一些手段来着，现在普通的兽人早就不是那丫头的对手啦，嗯……换成这只倒还有点悬念。」
　　薇莉丝蹲下身，检查了昆尼尔已经失去生命的尸体。
　　嗯，没问题，确实是死得透透的了，花那一箭完全破坏了这只虎人的大脑组织。
　【绯焰】吗，之前在万壑堡垒也看她用过一次，但那是示威，威力肯定没有完全施展出来。
　　看来这就是她的招牌技能了呢，很有趣，似乎是以一种与游戏技能截然不同的方式来施展的，也并非常规意义上的魔法或武技。
　　有意思，不过现在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
　　之所以要到这里来，一方面是留给王女小姐成长的空间，让她经历真正的厮杀，另一方面，薇莉丝有个一直很想实验的内容。
　　复活亡者。
　　没错，薇莉丝打算复活眼前这只大老虎。
　　她对兽人其实谈不上有多深的恶感，而且别看现在双方打生打死的，除了秋季战争期间，联合王国和兽王国甚至是有不少贸易往来的。
　　每年例行战争也不是因为兽人有多恨人类，这只不过是它们为了更好度过冬天的一种手段罢了，只能说正好联合王国挨着兽王国，比较倒霉而已。
　　不说谁对谁错，但至少在薇莉丝这个生物层面处于更高位的存在看来，她并没有见一只兽人就杀一只的打算。
　　何况这只叫昆……昆什么来着？反正它很有意思。
　　莉莉娅自从发现这支辎重部队的行踪之后，已经悄悄跟在后面不短时间了，期间也抓了几只落单的兽人来打听情报。
　　观察的时候，薇莉丝发现，这只虎人居然在学习人类读书，穿盔甲，甚至是模仿人类的生活方式和礼仪，简直刷新了她对兽人这个种族的三观！

第四十一章：你很努力了哦，莉莉娅
　　薇莉丝不希望如此趣的特殊兽人，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山沟沟里，反正昆尼尔死不死，对莉莉娅她们影响也并不是很大。
　　之所以影卫能以不到一百的数量，悄无声息抹杀掉超过她们十倍的兽人精英，原因其实很简单 ——花在它们饮用水里下了毒。
　　一种平时感觉不出来，但进入激烈战斗后，就会全身脱力的隐性毒素，也不知道她从哪搞来这么阴险的东西。
　　但即使如此，营地外围也还有 2000余虎人和狮人部队，它们可没被下药，因为花小姐没那么多存货……
　　莉莉娅带来的部队一共也就 2000人，在这种情况下，除非薇莉丝愿意出手，否则放跑一些漏网之鱼是无可避免的
　　昆尼尔虽然是领军，但其实对于莉莉娅率领的这支部队基本也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做多就是看到了花而已。
　　所以让它活着也无妨。
　　薇莉丝开始思考用哪个技能比较合适。
　　她所掌握的，来自【幻世】的能力里，具备复活效果的技能至少有十几个，条件和等阶各不相同，但……有些并不适合现在的情况。
　　嗯，果然还是那个比较好呢。
　　为了避免出现无谓的影响，牧师小姐挥手在身边布置了一层完全透明的隔绝屏障，才闭上眼，开始调动体内魔力。
　　「苏生之祈祷。」
　　七阶魔法，【苏生之祈祷】，能够将死亡不超过一个小时，尸体损坏率在百分之 50以下的生物复活，保留其一半血量。
　　这个技能在复活类魔法中，算是比较低等的那一种，蓝耗高，施法时间长达十几秒，不但无法补齐血量，还存在使用限制。
　　但光从【幻世】的角度来看，怪物，玩家或 npc死亡后，除非以特殊手段在别处复活，否则尸体正好只会保留一个小时的时间，所以前半个条件其实是等于不存在的。
　　且【苏生之祈祷】只需要 lv60就可以学习，并且前置条件相对较为宽松，这都是它的优点。
　　因此，这个技能在低等级玩家群体里，算是较为常用的类型。
　　也比较适合现在的情况。
　　薇莉丝的目的只是让这只大老虎活下来，并不希望留下太多痕迹，甚至反向提高它的实力。
　　少女双手合十，六道淡金色的光圈悄然从昆尼尔失去气息的尸体上浮现而出，构成巨大的圆环，围绕着它的身躯来回旋转，就像是某种神秘而古老的仪式。
　　紧接着，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受到光环的召唤，被凝结，重新注入了虎人的尸体里。
　　而后，光圈便像是耗尽了力量，渐渐消散于无形。
　　「刚刚那个，莫非是……」
　　寻常人可能看不到，但薇莉丝身为技能释放者，又具备极高的感知力，那种特殊波动自然无法瞒过她的意念。
　　是灵魂，这头虎人死后，溢散到空气中的灵魂，被【苏生之祈祷】重新拉回了身体里。
　　原来，真的有灵魂这种东西存在吗？
　　也是，这个世界连骷髅和不死族都出现了，灵魂什么的也完全没必要大惊小怪吧。
　　算了，先不管这个。
　　薇莉丝抬起手，凝聚出一团小巧的金色光球，刚出现，后者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绕着牧师小姐欢快地开始圈圈，散发出欢欣与孺慕的正面情绪。
　　同样是七阶魔法的【光元素圣灵召唤】。
　　别搞错了，薇莉丝复活昆尼尔，可不是单纯因为好心，或想要做个实验这么简单而已。
　　「去吧，好好监视它的一举一动。」
　　收到指令，光精灵又在原地上下旋转了几个来回，随后噌的一下钻进虎人宽厚的毛皮里，消失不见。
　　「搞定，这样应该就没问题啦，大家伙，要好好加油哦，我看好你的，嘿嘿。」
　　站起身，黑发少女愉悦地笑了起来，像是游戏里阴谋得逞的邪恶反派，身影渐渐没入黑暗之中。
　　待到薇莉丝再次回到主战场后，那里的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
　　兽人虽然很强，但莉莉娅带领的这支精锐部队，比那些普通狮人与虎人更强。
　　即使不算上影卫的存在，在精良装备与骑兵冲锋的加持下，这些平均等级至少有 lv15，也就是大概秘银级的人族士兵，几乎是一面倒地在屠杀那些猝不及防的兽人。
　　牧师小姐见到莉莉娅时，她正一马当先地驾驭着格外高大与强壮的 3阶精英独角马，在溃不成军的兽人部队中来回冲杀，手中长剑每次裹挟着气流斩下，都会令一名狮人或虎人殒命当场。
　　等下……我记得这丫头明明转的魔法师啊，你这特么是狂战士吧喂！
　　就算【飞升之匣】赋予了莉莉娅相对这些普通兽人与人类来说，超高的三维属性，这种打法也还是很危险的。
　　对抗远弱于自己的敌人还行，但如果遇上昆尼尔，甚至是花那种级别的高手，王女小姐这样做很可能会受伤甚至死掉。
　　即使是薇莉丝，在游戏里也不会轻易让同等级的战士或刺客玩家近身。
　　可能是之前拿永恒权杖敲兽人的时候给王女小姐不小心看见了吧，回头得好好跟她讲清楚才行……
　　不过至少这次，就让莉莉娅尽情厮杀一回好了，她这段时间也承受了很大压力吧。
　　之所以力排众议也要亲自率军出城，一方面因为有些事只有她……或者说跟她绑定在一起的这些强者能做到，另一方面，何尝不是王女殿下迫切地渴望一个证明自己，并绝地翻盘的机会呢？
　　装备，资源，最精锐的部下，为了赢下这局，莉莉娅真的可以说已经投入了自己的一切，破釜沉舟了。
　　「好了，已经可以了。」
　　当浑身浴血的王女殿下再次举起长剑斩下，却错愕地挥了个空时，她才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任何敌人了，而自己脚下，躺满了兽人的尸体。
　　薇莉丝不知何时出现在少女身后，轻轻夺去她手中已经布满了缺口的利剑，随意地丢在地上。
　　王女高贵的银甲，几乎已经被敌人的血液染成红色，她的呼吸很急促，脸上还带着一缕有些邪魅疯狂的笑容，混合着血腥气息的灼热呼吸扑在近在咫尺的薇莉丝脸上，有种异样的美感。
　　就如同被鲜血灌溉而绽放的绝艳蔷薇。
　　「哈……哈……战斗已经结束了吗……」
　　莉莉娅其实早就已经透支了，双手和身体都在因为过度亢奋与疲惫而微微颤抖，放松过后，几乎立刻就要脱力跌下马来，被薇莉丝自然地伸手抱入怀中。
　　神器级的圣袍不会沾染血污，但薇莉丝的双手，露在外面的小半截藕臂与脸颊还是无法避免地贴上了王女小姐身体，印上相同的色彩。
　　危险，而艳丽。
　　薇莉丝没有在意，她轻轻合上怀中少女的眼眸，指尖散发的特殊力量让莉莉娅很快放松地陷入了沉睡。
　　抱着娇小的王女，牧师小姐朝一直在暗处默默守护女孩的红发游侠点了点头，转头向战场之外走去。
　　「嗯，已经结束了哦，你很努力呢，莉莉娅。」

第四十二章：年轻人，不要太…。。
　　莉莉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行军的路上了。
　　薇莉丝骑在王女小姐的那只精英独角马上，一边不太熟练地指挥它行进，一边将同样体型娇小的蓝发女孩搂在怀里，保护她不从马上摔下去。
　　轻军从简，部队肯定也不会携带马车之类麻烦的东西，所以一直以来莉莉娅都是与士兵们一样，骑乘独角马前进的。
　　对于这种异世界的特有魔兽，薇莉丝虽然也学习了几天，但还没太搞明白，毕竟连普通的马她都没骑过……
　　好在牧师小姐身体素质够强，别说骑独角马了，扛着它在地上跑，都能比骑兵来的更快，所以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唔……薇莉丝姐姐？」
　　莉莉娅睁开眼，环顾四周，看见周围不断向后掠去的景象和银甲骑兵时，就已经基本明白了现状。
　　「醒啦，感觉如何？我姑且是用了稳定心神的技能，让你多睡了会，之前那场战斗你也太拼了吧，身体都完全透支了。」
　　薇莉丝笑呵呵地打趣着，王女殿下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之前她的确是冲动了，作为部队的最高指挥官，重要的并非亲手击杀多少敌人，而是无论何时都得保持冷静的头脑和思路才对。
　　「抱歉，以后不会了，自那之后过去了多久？我们现在到哪了？」
　　「现在是第二天中午哦，烧掉那批粮草之后，我们就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带部队撤离了山谷，向西方，兽王国的更深处前进。」
　　在前段时间的观察中，莉莉娅等人发现，兽人的这批粮草非常不对劲，不但量大质优，而且很多都是境内产出极少的谷物之类素食。
　　这绝对不是兽王国本土产出的军粮，也解释了为何兽人突然能支撑起如此大规模的拉锯战争。
　　究竟是谁在暗中支持它们，虽然莉莉娅和薇莉丝等人心中都隐隐有所猜测，但在目前状况，还不能妄下定论。
　　为了彻底截断这批来源不明的粮草，也为了进一步探寻这次战争背后的阴谋，甚至是，收集关键性的证据，莉莉娅都有必要去找到它们的产出之地。
　　因为之前从那几个抓来的兽人士兵口中得到的情报比较模糊，而可能了解较为具体的虎人将军又被花在战场上击杀了，所以王女殿下目前也只是大致了解到了方位，对其内部情况一无所知。
　　至于花当时为何不抓住名为昆尼尔的将领拷问情报，却选择直接当场将其杀死……
　　前者给出的解释是，那只虎人实力相当强，大概有大地上位接近天空级的水准，特别是，给她以非常狡猾的感觉。
　　如果留手，花无法保证影卫不会出现伤亡，甚至让敌人逃走。
　　这话说的嘛……的确没什么毛病，当时也就是这么个情况，但薇莉丝总感觉绯焰花小姐还有什么隐情没讲出来，似乎在瞒着她和莉莉娅。
　　牧师小姐对这位传说级冒险者过去的了解并不深，只知道她和莉莉娅是认识了好几年的闺中密友，花对王女小姐的关心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既然如此，薇莉丝暂时也不打算追溯的太深。
　　按照热心士兵先生们提供的信息，和辎重部队来时的痕迹一路追踪，这支轻骑军只花了不到三分之一时间，就走完兽人几天的行程，于当天入夜时分赶到了情报中盆地边缘的位置。
　　塔佩亚盆地。
　　这里是由一连串百余至千米不等的低矮山峰围拢而成的凹陷，内部面积大约在近千亩左右，由于群山环绕，外围的寒冷湿气难以进入，气候相比外界较为温暖干燥，倒是个屯粮的不错去处。
　　最关键在于，这片盆地只有一个大约几十米宽的出入口，只要派兵牢牢守住这里，除非个体战力差距过于悬殊，就能起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效果。
　　没有贸然进入盆地，谨慎起见，莉莉娅先将部队在附近某个隐蔽的位置驻扎下来，然后派了几名影卫中的好手悄悄去打探情况。
　　之前能渗透那只运输队甚至下毒，是因为对方没想到人类能悄悄渡过黑河，潜入兽王国境内，防备不强，加上部队一直在运动，才给了莉莉娅可乘之机。
　　但昨天夜里的那场冲天大火，必然已经惊动了整个兽人边境，这里也肯定会加强戒备，加上地形上的优势，哪怕只有一千兽人守卫，莉莉娅想率军攻入都是难上加难。
　　辎重被烧，只要兽人指挥官不是傻子，都能立刻意识到国境内潜入了人族部队，并反推出王女小姐的目的，派军队前来支援此地。
　　考虑到对方的反应时间，行军速度，距离等等一系列要素，最快情况下，明日正午至入夜时分，兽人的狼骑兵部队就会抵达盆地外围，时间实际上是很紧迫的。
　　因此，昨晚莉莉娅暂时昏迷后，薇莉丝和花以及几名将领经过商议，才会决定不等王女殿下醒来，继续按照计划急行军。
　　其实，如果薇莉丝愿意出手，其实有很多方法可以轻易摧毁这个粮仓，揪出幕后之人。
　　但这是属于莉莉娅 ·梅凯兰德的战场和考验，如果什么事都由牧师小姐越俎代庖，像黑河上那样一手包办的话，就失去它的意义了。
　　排出斥候探查情况后，就是短暂的休息时间，毕竟除了薇莉丝这种怪胎，哪怕是传说级的花，也会因为长时间精神紧绷感到疲惫，因此需要养精蓄锐，准备即将到来的下一场大战。
　　与此同时，兽人中军大帐。
　　「嗯，这么说，敌人的目标果然就是截断我军粮草了，你说，袭击者中有一名红色短发，弓技超群的年轻女子，一击就将你……呃，击杀？」
　　兽人族大祭司，狐人族长，大元帅察哈里特依旧端坐在它的地毯上，身边摆着那根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硬木棍，顶着俩黑眼圈看向下方跪在地上的虎人将军昆尼尔。
　　尤其是说到最后，即便以老狐狸的城府和心智，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差点开口吐槽。
　　好家伙，你说烧了粮草就烧了粮草呗，非得强调自己被敌人给一箭秒杀了，你要是真死了，现在老夫面前跪着的是什么东西，幽魂吗？
　　所以说年轻人，总喜欢夸大其词，通过吹捧敌人的强横来降低自己失误所需要担负的责任，不可教，不可教也！

第四十三章：老狐狸的算计
　　「大祭司，我很确定，那一击卑职已经用了全力去抵挡，但依然毫无用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死，但当时那支箭矢的确已经贯穿了我的头颅才对。」
　　高大壮硕的虎人跪在地上，低着头，眼里也充斥着浓浓的困惑与愧疚，既因为没能守住粮草而无地自容，又不理解自己为何还能从那烧成一片灰烬的战场中再次醒来。
　　「行了，我看你不是被射穿头，而是被敲坏了脑子，罢了罢了，除了你这莫名其妙的证词，其他倒还在预期之内，去找个巫医好好看看吧，你的脑袋可比那一身蛮力重要多了。」
　　「呃，可是大祭司，我没有说谎，当时真的……」
　　「够了！」
　　察哈里特低喝一声，虽然因为眼睛的问题，看起来还是那么滑稽，但它长期养成的威严还是震住了想要开口辩解的昆尼尔。
　　「老夫知道你丢了粮草很不甘，急于找个脱罪的借口，但这件事本身就并非完全你的责任。」
　　「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个红发的弓箭手，应该就是联合王国勇气之城的三大传说之一，红莲箭术的二代继承者绯焰花，能从她手下逃得性命，你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就算是老夫我，也不敢说能稳胜那女人……」
　　「额……」
　　委屈巴巴的虎人张了张嘴，他真的很想再次强调那绝对不是幻觉，但正如大祭司所说，如果当时他被一箭贯穿了大脑，现在又怎么可能好端端活着呢？
　　难道真的是自己脑袋受到重击，导致记忆错乱了？
　　素来以远胜同族的智慧而自傲的昆尼尔，第一次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浓浓的怀疑。
　　「好了，你下去吧，暂时就留在中军听调，那支袭击你们的部队和粮草问题，我会另行处理的，这次情况特殊，就不记你的过了。」
　　「……是，多谢大祭司宽宏大量。」
　　犹豫了片刻，昆尼尔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退出了中军大帐。
　　脚步声渐渐远去。
　　这时，老狐狸察哈里特才露出若有所思的疑惑之色: 「奇怪……如果真对上绯焰花，昆尼尔不可能留下一条性命才对，那女人为什么要放它一马？」
　　「而且，对方为什么没有抓它去拷问情报？为了防止这点我还特地给昆尼尔下了禁令，白费了吗……」
　　「不，换个角度思考，有没有可能那家伙说的是真的，绯焰花的确杀死了他，但是有什么东西又让昆尼尔活过来了？」
　　下意识的，察哈里特想到了亡灵魔法，跟兽皇做交易的那群势力内部龙蛇混杂，的确有钻研这些恶心玩意的家伙在，但他们应该没有机会和理由去对昆尼尔使用才对……
　　何况，根据老狐狸刚才的观察，这只虎人气血充沛，瞳孔有光，谈吐流利，虽然受了点伤，但中气依旧十足，与 「那些东西 」截然不同。
　　莫非，是真正的复活魔法？
　　不，不可能，兽王国境内根本没有巫医或祭祀掌握着那种高深的力量，否则察哈里特不会对此一无所觉。
　　真正在世间广为流传的 「能令亡者复苏的神迹 」 ，只有神圣帝国三位圣女中，救赎圣女依靠那件神器才能办到。
　　虽然还有其他很多乱七八糟的复活，苏生之类的传说和谣言，但实际上大部分都在鬼扯，少数是亡灵化，尸儡之类造成的假象，或者将尸体转化为其他种族以获得 「新生 」 。
　　只有救赎圣女能够做到完整保留死者生前的理智，记忆和力量，在不改变种族的情况下复活死去的生物，真正意义上的 「苏生 」 。
　　其他，都只不过是谎称救赎的诅咒罢了。
　　而且听说复活神迹对救赎圣女负担很重，她没法随意使用，更不可能远赴万里跑到兽王国境内来救一只名不见经传，只是有点小聪明的虎人。
　　对，各方面都说不通，就算万壑堡垒里那位疑似超越级的存在也掌握了类似的力量，她也完全没理由为了一个弱小的虎人，一个敌人去使用这种损耗极大的能力。
　　昆尼尔自己产生了幻觉是最合理的解释，至于绯焰花放过他的理由，目前察哈里特还想不明白。
　　但为了以防万一，老狐狸才故意找借口让昆尼尔留在中军，处于自己的监视之下，这样即使真出了什么事，也能来得及做出反应。
　　「不过……如果那真是绯焰花，还有清一色由女人组成的刺客群体，十有八九就是王女的近卫了吧。近卫不可能离开主人，这么说，莉莉娅王女果然就在那支部队里……」
　　确认了这点后，老狐狸拿起身边那根破烂木棍，在脚下刻刻画画了半天，待到那奇异的图案开始发出盈盈光彩，他低声向着其中开口。
　　「猜测是对的，你们的目标应该已经到那附近了，我会让速度最快的部队前往支援，剩下的，不需要老夫多说了吧。」
　　无人回应，图案的光芒渐渐淡化下去，如泡影般消散在地面上，但察哈里特知道，对方已经得到了通知，成败与否，就全看明天这一战了。
　　「……」
　　「来人，传我元帅令，命狼骑一，六，七军团和鹰身人第一混合军连夜出发赶往塔佩亚盆地……鬼狐刺客团也去。要快，明日入夜，不，正午前必须给我赶到目的地，具体细节由梅维斯掌控，她知道该做什么。」
　　「是！」
　　「等等……」
　　「是，大祭司还有什么吩咐？」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营帐的狐人战士闻声回过头。
　　「……告诉梅维斯，尽力即可，这是人族的内斗，我们虽然收了好处，但也没必要拼上性命，若事不可为，允许她放弃计划撤退。」
　　「明白了！大祭司！」
　　营帐外渗入的光再次黯淡下去，狐人大祭司那双凄惨的黑眼圈中，眸子却散发出熠熠光彩，充斥着时光沉淀下的智慧与沉稳。
　　半晌，它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次唤来一名传令兵。
　　「派出斥候，通知正在与联合王国交战的南方军与北方军，收到传令即时起，发动全面进攻，再战一日，无论能否取得建树，一日后立即退入国境，由南北向内收缩，构建包围网。」
　　「如遇人类，可自行交战，但切忌穷追不放或舍命死斗，就这样，去吧。」
　　「是，大祭司！」
　　稍歇，老狐狸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盟友们啊，老夫可算是仁至义尽了，也不愧对你们提供的那大批物资与粮食。」
　　「神明究竟存在与否，就靠你们【永生御座】来试探吧，我兽人，可不继续趟这浑水了，呵呵呵呵呵……」

第四十四章：不死者之秘
　　塔佩亚盆地外围一处密林内，王女莉莉娅穿着清洗干净的银白色战甲，换上了新的剑，站在林间的空地上，静静聆听着影卫的汇报。
　　经过这段时间战争与厮杀的洗礼，王女殿下曾经还有些稚嫩的脸蛋仿佛已经洗尽铅华，比起薇莉丝刚遇到她时，隐隐多出一股铁与血的刚毅气息，灵动的美眸中更是平添了常人难以与之直视的锐利光彩。
　　天蓝色的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盘在头上，用银色羽盔牢牢固定住，纤细身板与那恰到好处的圆润胸部被甲胄保护在内，若看她只有一米六不到的娇小身躯，根本想象不到她曾经在成百上千兽人军队中奋勇冲杀的英武之姿。
　　影卫埃米莉半跪在地上，用余光仰望着这位已经侍奉了多年的王女殿下，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主人正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经历着巨大蜕变，即将破茧成蝶。
　　作为王女贴身的左膀右臂，埃米莉自然是对主人目前的境况有所了解。
　　但只要能完成这次任务，顺利拿下与兽人间的战争，回到王都后，莉莉娅王女必将以无可阻挡之势压制住所有竞争者，将他们牢牢踩在脚下。
　　再稍事运作，待到病危的老国王咽气，莉莉娅就将成为人类联合王国新一代的女王陛下，登临这个世界巅峰。
　　为此，埃米莉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自己的主人。
　　例如，查清这即将进攻的据点情报。
　　「是吗……人类啊……」
　　「是，殿下。」影卫小姐点了点头， 「我们几位姐妹仔细探查过了，盆地里的设施完全是由人类进行运作的，外围搭设了大量陷阱，机关和反击魔法阵，兽人不可能会使用这些东西。」
　　莉莉娅与身边的花，还有背靠大树，无聊地打着哈欠的薇莉丝小姐对视了一眼，低声苦笑，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吗？不，这也在意料之内呢，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也罢……」
　　「埃米莉，盆地里有多少人，对方发现你们了吗？」
　　着暗色紧身衣，面容都被遮掩在黑纱里的女侍卫沉吟片刻，用她那略显沙哑却颇具异样魅力的独特声线道: 「应是没有发现，大家都未曾冒险进入盆地内部，而是攀上周围陡峭的山峰，在高处进行观察的，至于有多少人……」
　　「这个我已经查清楚了，人数不多，应该只有 300左右，但是……」
　　花小姐突然接过埃米莉的话茬，表情也有些异样， 「莉莉娅，盆地里的那些家伙，不是人。」
　　「啊？那是什么意思？」
　　王女殿下困惑地歪着头，可抛出话题的花却并未立刻应答，反而皱着眉头似乎在犹豫，无奈，莉莉娅只能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神通广大的牧师小姐。
　　薇莉丝无辜地摊了摊手，一副跟我无关的样子， 「别看我，我又没去调查，通常情况下，本人只负责保护雇主的安全，莉莉娅你可不能对我产生太强的依赖性哦。」
　　「唔……你说的对，抱歉……」
　　莉莉娅突然反应过来，咬了咬牙，意识到情况的确如薇莉丝所说。
　　明明才认识不到一个月，但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相当信任并依赖这位半路出家的老师兼护卫了，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虽然薇莉丝这话听起来有点冷漠无情，但莉莉娅知道好歹，对方实际上是在为她着想。
　　「这样讲吧，殿下还记得部分禁军叛变的那场战斗里，敌方出现的几个魔法师吗？」
　　花的声音再度响起，她似乎是终于考虑好该怎样说明了。
　　闻言，莉莉娅也终于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是，亡灵？」
　　「是……也不是。」
　　花小姐眼中闪过一抹纠结与凝重，顿了顿，认真解释道: 「普通的亡灵化，只是施术者操纵尸体进行战斗而已。尸身难以长久保存，本身也没有自我与智力，凭借着本能，最多保存生前一半左右的实力，是一种粗浅的亡灵魔法应用。」
　　「但我在数年前，曾亲眼目睹过另一种更加诡异，或者说高深的亡灵魔法。」
　　「它可以让活人的身体转化为不朽的尸，将其固定在死去的那一刻，保留所有智慧，记忆与战斗技巧。虽然实力永远无法再提升，但却可以大幅延长寿命，而且不再受到生者的饮食，睡眠等一系列欲求影响，成为所谓的活死人。」
　　「嚯？」
　　旁听的薇莉丝小姐发出了一声啧啧称奇的赞叹。
　　这倒是有点意思，类似的技能，即使在【幻世】里薇莉丝也没听说过，因为延寿这种东西对玩家来说基本没什么意义，只有真正的现实世界，才可能诞生出这类延续生命的魔法来吧。
　　说着说着，莉莉娅的表情也变得渐渐僵硬起来， 「你，你的意思是……里面那些家伙，都是……」
　　花点了点头， 「不敢说百分之百肯定，但至少有八成把握，我以前亲眼见过，接触过活死人，或者叫活尸。它们虽然看起来跟生者很像，但那种朽烂和恶臭的气味，是怎么也遮盖不住的。几百人聚在一起，即使隔着很远我也能隐约闻见那股味道。」
　　咕噜……
　　王女小姐喉咙滚动了一下，她这种小女生，最怕的就是鬼啊，尸啊之类的玩意了，即使已经在战场上杀了不少人，但那些观念却也不是一下就能彻底扭转过来的。
　　「花，花姐，那些……活尸，该不会怎么杀都死不掉吧？就跟故事里写的一样……」
　　听到这，花洒然一笑， 「世界上没什么东西是杀不死的，如果做不到，那就是用错了方法，或者不够强，这点殿下不用担心。」
　　「只是……之前看到那几个亡灵法师时我还没有特别在意，但如今连活尸都如此大面积地出现，联系二者背后的同一个推手，殿下，您的某位……可能接触了些不太干净的东西呢。」
　　「是什么？」
　　「【永生御座】，您可能没有听过，这是奥斯特帝国境内的一个地下结社，理念是通过亡灵魔法来使人获得永生，说白了就是个邪教，活死人的制造技术，就是他们研发出来的。」
　　花抚摸手中古朴短弓上的花纹，沉声道: 「以前在帝国游历时，我与他们 12座的第 6御座交过手，对方实力不在我之下，同样达到了传说级。至于更上的 5位御座，只会比他更强，所以我才会认为这很不妙。」
　　绯焰花小姐转过身，遥望着不远处的盆地，又似有所指地看了眼薇莉丝， 「如果这里真是【永生御座】的据点，以目前探查到的规模，恐怕里面至少会有 1-2名御座，加上随时可能到来的兽人大军，殿下，这会是场硬战。」

第四十五章：突入，掩杀
　　「我明白了。」
　　莉莉娅微微额首，收敛了动摇的神色，虽然那个什么不死者，或是御座之流听起来很厉害，但只要是能杀死的东西，那就没什么太过可怕的。
　　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不付出代价取得的，活死人的身躯冻结了老化，获得漫长生命的同时，必然也要承受反噬。
　　王女小姐大胆猜测，除了花说的那些外，必然还会存在其他更大的副作用。
　　若非如此，这种转化甚至可以被称作某种意义上的进化，【永生御座】也不会如此隐姓埋名，甚至莉莉娅这位王女都未曾听闻过了。
　　敌人也许确实很强，但她莉莉娅 ·梅凯兰德也不是吃素的，两千精锐战士，影卫，传说级的花姐……实在不行，还有薇莉丝姐姐在呢。
　　「殿下，您已经决定了吗。」
　　蓝发王女踮起脚，笑着拍了拍护卫小姐的肩膀， 「哈哈，说什么呢花姐，都到这种时候了，我还有退缩的理由和余地吗？不过是一群早就该入土的残渣罢了，活人没理由怕死人吧！」
　　「是吗……」
　　仿佛受到莉莉娅的感染，绯焰花从最开始就紧紧皱起的眉头也松弛了不少，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既然如此，请让我也贡献一份力量吧。」
　　……
　　时间紧迫，兽人的支援随时都可能赶到塔佩亚盆地区域，因此莉莉娅经过简单磋商，决定不等到天黑，在上午就发动攻击。
　　好在疑似【永生御座】组织的人大概并未发现有敌人悄悄靠近，最适合防御的入口处只安排了寥寥十几人看守，就算还有暗哨之类的存在，也算得上是懈怠了。
　　有点奇怪……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兽王国境内，就算双方达成了某种协议，也太疏于戒备了吧。这么说或许有点难听，但以大部分兽人的脑子，人类在这里发生任何意外都是可能的。
　　如果并非如此，那么就是对方早就知道了莉莉娅等人的到来，故意示敌以弱，目的是将部队诱入山谷内进行伏击。
　　塔佩亚盆地的地形很适合防守，但反过来，如果将唯一的入口堵住，内部人员也会很难冲出去，是一柄攻防的双刃剑。
　　但即使如此，莉莉娅要做的事也不会改变，就如她对花说的那样，这位王女殿下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
　　「上。」
　　潜伏在隐蔽之处，莉莉娅朝身后招了招手，十几道阴影一跃而出。
　　潜行者瞬息而至，她们从高处，背后，或是各种视觉的死角同时出手，将利刃闪电般刺向各自目标的脑部，带去死神之吻。
　　明明并未提前商量过，这些影卫却没有一个选择了重复敌人，足可见其素质与默契。
　　与此同时，花早已蓄满的弓矢三箭无声齐发，竟在空中拐出三种截然不同的弧线，后发先至，抢在所有影卫之前，率先贯穿了三名守卫队长大脑，而这三人，恰巧没有任何一名影卫选择向其出手。
　　还有几名影卫，直接消失了身形，显然是去处理那些暗处的岗哨了。
　　啪，啪啪啪啪啪啪……
　　从莉莉娅发出指令，到盆地入口的十几人同时倒下，不过数秒时间，即使是最强的那三位墨钢级高手，也没能在死前发出任何信息。
　　哦不对，他们本来就死了，现在应该说，被破坏掉了大脑？
　　根据唯一曾与活死人交手过的绯焰花小姐指导，脑部，是活尸唯一的弱点。其他身体部位对他们来说都并非必须，哪怕失去心脏，活尸也不会死亡，但唯有脑部，能够一击将其瞬间抹杀。
　　听到这话的时候，薇莉丝还暗自腹诽了一下。
　　这家伙平时那么喜欢射人头顶，该不会就是跟这个有关吧？莫非以前吃过类似的亏？
　　快速除掉十几名盆地守卫后不久，几名消失的影卫也再度回到莉莉娅身边，手中的刀刃还在滴落着不知名液体，看来暗哨同样顺利解决掉了。
　　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开外围的陷阱，直接摸到敌人近处了。
　　「做得好，传令全军，静默前行，等我的攻击指令，上！」
　　莉莉娅低喝一声，直接一马当先，越过那十几具歪歪扭扭的尸体，冲入盆地内部。她的身后，无数穿戴银甲的人类士兵压低声音，哗啦啦地接连涌进入口，而影卫们和绯焰花小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身影。
　　「哎呀，真有干劲，搞得我都有些紧张起来了呢，不过……果然有点猫腻呢。
　　薇莉丝回头看了眼远处一片蔚蓝的天际，也转头跟上了莉莉娅的步伐。
　【永生御座】的据点，就设置在盆地中央，由一大片木屋和中央的巨大殿堂组成。
　　外围时不时有披着黑色兜帽的组织成员在木屋间进进出出，搬运里面的粮草，或是在空地上刻画某种薇莉丝看不懂的魔法阵。
　　「那是什么？」
　　牧师小姐不耻下问，直接求教身边博学的王女殿下。
　　「……传送魔法阵，一次性用品，通过魔晶驱动，视法阵精细程度和魔晶品质，可以传送不同重量大小的无生命物体，传送一次之后，法阵与魔晶全部报废。居然准备了这么多中低阶魔晶，真是好大的手笔，难怪可以在西境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如此之多的粮草源源不断输入兽王国境内。」
　　莉莉娅语速极快地解释了一遍，她的神色看起来非常凝重，这种程度的行为，已经不是某哪位王子可以支撑了。
　　联想到之前代理议会的举动，恐怕她三位哥哥，甚至王国的某些重臣也都参与了进来。
　　「不过，只要夺下这批魔晶储备，销毁魔法阵和粮草，短时间内，肯定就无法再组织出这么大规模的传送点位了……」
　　看着隐蔽处传来的 「准备完成 」信号，莉莉娅站起身，抽出腰间长剑，剑锋前指。
　　「将士们，诛灭邪逆，一个不留，杀！！」
　　「杀！！！」
　　在扩音道具帮助下，王女殿下的号令犹如一声惊雷炸响，塔佩亚盆地里顿时涌起振聋发聩的齐声呐喊，无数掩藏好身形，暗中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整个据点的战士如银色的浪潮，向那些面露惊愕的黑袍人掩杀而去！
　　「你们是什么……啊！！」
　　「敌袭！敌袭！快去通知御座大人！！」
　　「守卫们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敌人居然都摸到门口来了！？」
　　虽然号称活死人，但这些家伙表情和语言倒是如真人一般丰富，组织性似乎也相当不赖。
　　大部分黑袍人短暂震惊后，竟然毫不畏惧，立即抽出身上的武器反冲向王国部队，凶戾地搅和，拼杀在一起，少数机灵的则是转身跑入了中央那座规模不小的大殿。
　　看来，统领它们的所谓御座，就在那里了。

第四十五章：老师与弟子
　　这次，莉莉娅没有带头冲锋，敌人情况未知，她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来判断，指挥大局，这些普通敌人，留给手下的部队和影卫处理就足够了。
　　虽然活死人体力近乎无限，要害也比常人少得多，只有重创大脑才能击杀它们，但这批黑袍人实力并不算特别离谱，除掉不死性，短时间内，莉莉娅率领的这批精锐战士即使一对一也不会落入下风。
　　敌人只有三百余，就算留下了部分力量在外围警戒应变，现在也基本是四五个银甲战士围着一人打，部分未曾下马的骑兵更是在开战后直接助跑冲杀进来，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那数量和实力都未知的御座们。
　　外面打成一团，就算对方真的对此毫无准备，也该要反应过来了吧。
　　突然。
　　「什么玩意，滚！」
　　王女小姐身边的薇莉丝急喝一声，踏前，侧身，手中那柄看起来华丽而高贵，却几乎只是拿来敲人的修长法杖向空中直挥而去！
　　叮！砰！
　　连续两道清脆与沉重的碰撞声在耳边响起，劲风拂过，莉莉娅愣了一下，才突然反应过来，冷汗顿时布满了脊背。
　　一闪而过的漆黑尖锐利爪，竟然离她太阳穴仅剩十数厘米了！
　　什么时候？完全没有发现！
　　不仅莉莉娅，就连护持在身边的影卫乃至隐藏着的花都没能反应过来！
　　若非薇莉丝及时出手，恐怕王女殿下已身殒当场！
　　然而，致命的攻击接踵而至，一枚呼啸着的利箭从中央那座大殿内穿气裂空，直奔王女殿下心脏而去，时间与前一道刺杀仅隔毫厘，竟是连环杀招！
　　此时，薇莉丝刚刚用牧师杖磕开攻击，顺带敲飞那不知名的敌人，还没来得及转身，理论上来说，她是来不及救援莉莉娅的。
　　而显然，这甚至带出炽热尾炎的一箭，也并非目前的王女小姐能够抵挡。
　　铮！
　　弓弦急震，另一支箭矢从不远处疾驰而来，险而又险地撞开这夺命之箭，两支极其相似的金属箭同时叮当一声落在地上，终于是藏在暗处的绯焰花出手了。
　　「啊！」
　　攻击瞬息间出现，又被顷刻化解。
　　直到此时，莉莉娅才后知后觉地惊呼出声，四周以埃米莉为首的数名影卫更是反应过来，立刻簇拥而上，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随时准备用身体替主人抵挡攻击。
　　并非她们迟钝，这至少在传说级之上的紧促交锋，毫无准备的下位者根本连意识到都很困难。
　　「好箭，小花，一别数年，你的实力又上进了不少，老夫甚感欣慰。」
　　带着称赞，据点大殿中门，缓缓走出一名身背长弓，面容刚毅，须发皆白的七旬老者。
　　他没有去看莉莉娅，或是远处厮杀着的战场，只是略带好奇地扫了眼救下王女的黑发牧师小姐，便径直将苍老却炯炯有神的明眸，盯向不知何时已经显出身形的红发女性。
　　「你的实力倒是毫无寸进。」
　　花神色淡漠而冰冷，相比平时的她，此刻眼神中更是多添了几分复杂与憎恨。
　　「呵呵，箭之一道的造诣可不仅仅取决于肉体素质，只有经过漫长的参悟，方能掌握那至高的六式，这点，你应该也很明白吧。」
　　「这就是你逃避死亡，变成现在不人不鬼模样的理由吗！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
　　花突然失态怒吼，脸色涨得通红，吃瓜的王女小姐更是被这个名字惊得浑身一颤。
　　「唉？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那不是红莲箭术的创始人，曾经世界第一的弓道大师吗！而且我记得他……」
　　「小花，你还是那么浮躁，明明为师告诫过，射手最需要的就是冷静，冷漠，山崩于前当色不变，你这丫头，还是需要更多……」
　　「闭嘴！别用那种亲昵的称呼叫我！我的老师，安东尼奥先生早在五年前就死了，你这令人作呕的赝品，其之一……」
　　花看起来情绪有些失控，她双眸通红，泪水刚流出眼眶就被身上攀升的气与势蒸腾殆尽，搭箭，短弓拉伸到极致，燃烧起了前所未有的绯色炎火。
　　「是吗……那就用箭来问好吧，其之一……」
　　老人同样拉开挂在背后的长弓，平和的目光瞬间变得锋锐而危险，箭身上燃起与花几乎如出一辙的火光。
　　「绯焰！！！」
　　「绯焰。」
　　没有出弦的声音，那燃烧到极限的绯色焰火仿佛将箭身周围的空气都焚灼一尽，两朵绽开的花朵在空中瞬息交汇，却同时湮灭于虚无。
　　「好！」
　　安东尼奥赞赏地重重点头，神色中毫无面对敌人时应有的杀意，只见纯粹的欣慰与战意。
　　「这第一式绯焰，你已不逊于我，就是不知传奇六式，你现在能用出几箭？」
　　「……一试便知。」
　　「然也。」
　　曾经的师徒俩目光在空中激烈交锋，他们都明白，或早有预感，今天，就是解决一切过往恩怨的时刻了。
　　绯焰花与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今日只有一人可活。
　　老人与少女同时纵跃而起，几个来回便已消失在盆地深处，他们之间的决战，不需要别人插手。
　　「原来如此啊。」
　　薇莉丝没有去干涉花的行为，倒不如说看到今天这一幕，她突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比方说，花为什么一点报酬不要，远赴千万里跟随莉莉娅来到这西境苦寒之地，对抗兽人？
　　就算二者是闺蜜，她的行为也未免无私过头了一点，说什么莉莉娅能给王国带来更好的未来，这个冷漠的女人真的会在意那些吗？
　　假设一下，花其实一直都在暗中调查，追踪这位加入了【永生御座】的前恩师，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先生，那么她通过某些手段，得知后者终于出现在了兽王国边境区域后，又被好朋友兼王女的莉莉娅拜托共同前往西疆抗击兽人……
　　那个花小姐，此刻会给出怎样的回答呢？
　　不言而喻。
　　针对性地击杀那些亡灵法师，反常地强行杀死可能与【永生御座】接触过的虎人昆尼尔，花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是以自己的方式确保莉莉娅能带她来到此地，为的，大概就是找到这位前恩师吧。
　　那么花称她五年前曾在帝国与第六御座有过一战，这个 「第六御座 」是谁，也就很明显了。
　　虽然故意说得语焉不详，什么战力不在我之下，但薇莉丝猜测，当初的那一战，花估计是输给了安东尼奥呢。
　　哎呀呀，没想到看起来耿直寡言的绯焰花小姐，心里居然也藏了这么多心思，可怜的小莉莉娅啊 ~

第四十六章：头伸过来我给你上个buff
　　莉莉娅很聪明，薇莉丝能看出来的事，她也多少感觉到了。
　　王女殿下之前一直都是如外界那样，以为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已经陨落了，可花明显知晓很多内情，却从未跟她提过。
　　不知是担心知道了【永生御座】的存在后，会影响莉莉娅来此的决心，还是单纯不愿与她分享自己的秘密。
　　花利用了莉莉娅，后者只是听完刚刚的对话，就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不过王女殿下并未生气，虽然心里的确有点不舒服……但花除去隐瞒了一些对战争影响不大的私事外，的确有在尽心尽力帮助她。
　　甚至在认识薇莉丝之前，绯焰花小姐这位传说级冒险者，就是莉莉娅身边最大的倚仗和依靠。
　　或许一切结束后王女殿下会私下里跟她抱怨吧，但现在，莉莉娅无疑是会全力支持这位闺蜜的。
　　「呼……薇莉丝姐姐，你说花姐她，能赢吗？那可是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啊……」
　　「我也不知道呢，莉莉娅希望她赢吗？」
　　「呵……这是自然的，但我现在，似乎也没有精力去帮助她了。」
　　说话的功夫，两位浑身被白布缠满，看不清面容和体型的 「人 」已经一左一右将莉莉娅等人围在了中间。
　　很明显的传说级气息，毫无疑问，这是御座。
　　加上那个之前偷袭莉莉娅，只有薇莉丝能提前预知到的恐怖刺客和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已经出现了四名疑似御座身份的敌人。
　　很显然，对方早有准备，而且相当充足，四名传说级，加上随时可能到来的兽人大军，足以将莉莉娅一行全部留在这里。
　　「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莉莉娅举起了手中的剑。
　　「没什么……」
　　「……好说的 」
　　「我们要的……」
　　「……只有你的命。」
　　两名看着像是蓝星上木乃伊一样的家伙，声音几乎一模一样，每次开口，两边各说半句，简直就像是同一个灵魂拥有两具身体。
　　但薇莉丝看得出来，即使的确如此，他们也是两个真正的传说级战力。
　　「是吗，那就只能宰掉你们了。」
　　莉莉娅美眸微眯，现在的她，可不像前几天那样只能用三个基础技能了。
　　那场烧毁粮草的大战结束，王女小姐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已经变得可以学习几乎所有 lv20以下的技能，等级有了飞跃般的提升。
　　正如薇莉丝预测的那样，战斗，能够让这个世界的生命提升等级。
　　虽然从基础数值方面考虑，莉莉娅现在只有精金左右的水准，但由于【飞升之匣】一直在提升王女小姐的全属性，加上【幻世】内完善的技能体系，以综合战力而言，薇莉丝评估的结果是 「打一两个大地级应该不成问题。」
　　敌人虽然可能是传说，但有这么多部下和薇莉丝的帮助，莉莉娅并不认为己方会输。
　　但显然，某位牧师小姐并不是这样想的。
　　「这两个家伙，还有藏在边上的那只老鼠就交给我吧，莉莉娅，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正当王女殿下战意高昂，跃跃欲试的时候，薇莉丝突然拦住她，跨步来到了少女身前。
　　「啊？」
　　「啊什么啊？你忘了我们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吗？魔法阵和粮草啊，抓紧时间。还有，不是要收集证据吗？这应该对你很重要吧。」
　　「……的确如此，可那是三个传说级啊，我知道薇莉丝姐姐很强，但你应该是那种需要队友，才能发挥出自己全部实力的类型吧，我不能把压力全部丢给你……」
　　「嚯，书没白看嘛，连这都知道了。」
　　牧师小姐潇洒一笑，抬手拍了拍自己只有微微鼓起的胸膛， 「其实给你的那本书上只记载了我一部分能力啦，我比你想象中，或许还强了那么一丢丢哦，所以放心就好。而且，这不正是护卫的职责吗，雇主小姐？」
　　「可……」
　　「别啰嗦了，铁血角斗场！」
　　薇莉丝的胸口，手腕和手指三个部位同时亮起金光，在身前汇聚成团后，反而转化为了血一般的色彩。
　　而后，三道赤红色的流光暴射而出，链接在两只木乃伊人和某处空无一物的地面上。
　　滋啦，王女小姐只听得一阵古怪的撕扯之声，身边的黑发少女和大概是三名的敌人已经全都消失在了原地。
　　「等……啊，又消失了，真是的……薇莉丝姐姐，还有花姐，你们都一定要小心啊……」
　　莉莉娅对【幻世】里的技能体系只能算初步涉猎，自然不会知道这是个什么技能，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一边替两处的战场祈祷，一边尽全力去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
　　这是一个非常大，大到离谱的巨型红黑色擂台，整片空间是虚无的，只有这样一处落脚之地。
　　薇莉丝非常熟悉这里，或者说，熟悉到她都快吐了，以前学习某个技能的时候，她就是把一只又一只的黑暗元素领主拉到这里来，机械地重复了相同流程足足一千次……
　【铁血角斗场】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不是一个技能，或者说不是【幻世】里可学习的技能树技能，它是薇莉丝首饰三件套，圣祈之愈项链，圣祐之护手镯，圣灵之助戒指，这个半神器套装组合后自带的能力之一。
　　效果是，指定不多于 10的敌方个体，将其与使用者拉入独立存在的角斗场空间中进行死斗，角斗场内禁止使用任何具备攻击力的技能或道具，禁止召唤。辅助，治疗和防御技能则不受影响。
　　当角斗场内仅剩一名个体存活，或 24小时后，空间自动解除。
　　你没听错，铁血角斗场，这么个听起来就杀气十足的技能，其实是一套纯辅助装备自带的技能，而且必须要杀人才能出来，否则就只能坐牢一整天。
　　离谱吗？其实，【幻世】里比这还古怪，叫人哭笑不得的东西多了去了。
　　而且【铁血角斗场】这技能，看上去跟装备属性格格不入，但实际用起来就会发现其实真有点东西。
　　比方说薇莉丝拉了一个同等级战士玩家进来，那对方至少有七成以上技能会被这里的场地效果给封住，而专精辅助的她自己，则相当于没受到任何限制，哪怕双方都不能用攻击技能，还是薇莉丝占大优。
　　可能有人要问了，不用技能的话怎么打架呢？
　　废话，当然是平 a啊！
　　因此，当牧师小姐与两只木乃伊，加一位在她看来就跟没隐身似的刺客先生，同时出现在擂台中央后，少女二话不说，抄起手中的牧师杖就抡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迟来的裁决
　　「我靠！」
　　之前曾与薇莉丝交过一次手的【永生御座】第七座，鼠人普拉卡卡对眼前这黑发少女的怪力可是深有体会，当时对方只是拨开它刺向目标的利爪，并顺势带着倒砸回来，那股力道就震得普拉卡卡气血翻涌，半天没回过劲来。
　　因此，见薇莉丝又一次拿那根似乎又细又脆的长棍子挥过来，即使看起来再没有威慑力，这位谨慎的第七御座依然不敢硬接，用手爪借力后退，直接一个弹跳落到了那俩木乃伊的边上。
　　「喂！巴尔克，巴克尔，这女人邪门的很，不能大意，我们一起对付她！」
　　一边大声喊着，普拉卡卡直接很没有高手风范地缩到木乃伊双子身后，直接拿他们当做了盾牌。
　　这很正常，不要以为起个什么 「御座 」之类高大上的称号，这帮家伙就一定很了不起了。
　　能加入【永生御座】这个组织的，基本都是些不甘或恐惧死亡的家伙，而鼠人普拉卡卡，更是谨慎，或者说怕死到了极致。
　　普拉卡卡是二百年前，兽王国南方一处鼠人部族的战士。
　　鼠人这个种族，在兽人群体中本就是属于那种弱势的，虽然速度较快，但体能和力量都一般，只擅长打洞，逃跑，溜门撬锁，下毒放火，就算出了高手，一般也是刺客类型的。
　　普拉卡卡正是其一，但它是一只幸运的老鼠，有一种天生的特殊天赋 ——【存在感消除】，这简直是与它刺客身份绝配的能力。
　　凭借着独特的天赋，普拉卡卡能够将自己的杀意与气息几乎完全隐藏，再配上它从在某次奇遇中获得的强力魔法装备 ——【隐身斗篷】，便达成了一种几乎无解的隐形能力。
　　虽然攻击力一般，但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普拉卡卡的锐爪也足以一击夺命了。
　　不断地杀人，夺宝，磨练技艺，渐渐的，普拉卡卡成为了一名传说级的刺客。
　　但因为【存在感消除】这个天赋，加上普拉卡卡的刻意隐藏，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兽王国里有着这么一个恐怖的杀手。
　　就在普拉卡卡春风得意，自觉天下无敌之时，它在一次人类联合王国境内的活动时，终于还是撞上了铁板。
　　那是一只吸血鬼。
　　吸血鬼又称血族，是一种高等智慧生物，它们按照爵位来划分等级，公爵之上的吸血鬼，甚至可以视作神话种。
　　但血族数量很少，行事低调，又基本分散于世界各处，早在千年前就差不多销声匿迹了。
　　只能说，普拉卡卡很倒霉。
　　吸血鬼能够感应到自身附近血液的流动，借由这种能力，普拉卡卡引以为傲的隐身轻易被识破，打得体无完肤，最后重伤濒死而逃。
　　然后，他就碰上了【永生御座】。
　　所以普拉卡卡最怕的，就是能够看穿它隐身能力的存在，除了当初那只女吸血鬼，以及【永生御座】的首座外，这次的黑发少女是第三个。
　　而且，这女孩绝对比前两者更加恐怖，至少，那两位识破普拉卡卡隐身的手段还有迹可循，可她，却似乎真是凭借肉眼就轻易 「看见 」了鼠人刺客。
　　本来按照狐人大祭司察哈里特的推断，王女莉莉娅身边可能有一位超越级的强者存在，所以【永生御座】才会临时将御座中最擅长刺杀的普拉卡卡调来。
　　现在，第七御座大人只想表示自己真是 x了狗了。
　　屁的超越级！这女人要是只有超越级，爷直接拿脑袋拧下来给那群王八蛋当球踢！
　　看到她手上拿的那是什么了吗，法杖！这家伙连一个真正的魔法都没放过，靠抡的都快把自己打死了，这还是人吗？
　　该不会，这女人本体其实是头巨龙吧？
　　其实，感觉到薇莉丝的厉害后，普拉卡卡本身都已经准备跑路了。
　　谁知道这女人直接一个诡异的红光，就把它和两个同伙拉进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所以它也只能集合身边的力量，硬着头皮抵抗。
　　但是普拉卡卡的同伴，脑袋似乎就没那么好使了。
　　「这是……」
　　「……什么地方？」
　　「女人……」
　　「……你做了什么！」
　　听着俩木乃伊跟唱戏似的一唱一和，薇莉丝很不牧师地随手舞了个棍花，笑了起来。
　　「我没兴趣跟死人解释问题，所以你们还是老老实实赶快躺回棺材里去吧。」
　　「混蛋！」
　　「找死！」
　　「区区牧师！」 x2
　　两只木乃伊似乎很生气，作为表示，它们身上的白色绷带像是被劲风吹入似的鼓动漂浮了起来，同时抬手一挥，左右两道绷带如匹练般朝薇莉丝缠绕而来！
　　铁血角斗场里是没法用攻击性能力的，这个限制不仅包括了技能，还有装备自带的特效和各种乱七八糟道具，是一种绝对性的法则。
　　因此，这名为巴什么什么薇莉丝记不清的两只木乃伊应该也一样。
　　即是说，这白色绷带就是从他们身体上延伸出来的一部分，属于纯粹的物理攻击。
　　「呜哇，一想到是缠在死人身上的布，就感觉好恶心啊……」
　　一边呸呸呸着，薇莉丝双腿微屈，轻松在原地跃起数米之高，躲开了那俩玩意。但没想到白布一击不中，竟然直接倒卷而起，向空中的她继续追来！
　　「神之羽！」
　　圣洁的瑰丽羽翼舒展而出，将薇莉丝带向更高的空中，在擂台高处灵活地打了个旋儿，拉开追逐的尸布，直扑两只木乃伊本体而下！
　　「可笑！」
　　巴尔克和巴克尔同时大喝一声，不躲不闪，白布层层叠叠鼓起，竟然打算拿身体硬接这一击。
　　它们俩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活死人，而是灵魂寄宿在物体上的特殊存在。
　　简单来说，这白布就是巴克尔和巴尔克的本体，内在的躯体如何根本无所谓。
　　就算被攻击，损坏了，大不了放弃掉，选择新的身躯进行缠绕，依附就是，它们比普拉卡卡存在的年头更长，更久远，身体早就换过不知多少个了。
　　事实上，巴尔克和巴克尔本身就没什么出彩的攻击能力，他们战斗方式很简单暴力，就是利用超强的防御力和不死性硬扛攻击。
　　只要白布接触到敌人身体，就能立刻快速增生，将其包裹起来，吞噬掉内在的灵魂，将肉体改造成无意识的尸儡供巴尔克和巴克尔驱使。
　　或者，直接将意识转移过去。
　　这俩，也可以被看作一种寄生型的魔物。
　　像现在，它们就看上了薇莉丝的身体，不但年轻貌美，而且反应灵敏，力量和速度都相当惊人，只要吃掉她的灵魂，再把意识换过来，那么实力一定会大涨。
　　可惜只有一个人，不过之前那个红头发的女人貌似也还可以，等解决了这边后，它们便打算去把那个身体也抢过来。
　　巴尔克和巴克尔其实是一个人，确切来说，一个灵魂，只不过在依靠亡者之衣，也就是这些白布复活时，分裂成了两个独立，又互相关联的个体。
　　生前之名已不可考，现在只有【永生御座】第四座 ——【摄魂双鬼】巴尔克和巴克尔。
　　「喂！白痴，躲开不能硬接啊！」
　　见这俩货头铁不信邪，普拉卡卡吓得直接惊呼出声。
　　它当然知道这鬼东西防御力惊人，而且就算被打烂了也不会真的死，但……这并不代表它们就是无敌，无法被击杀的。
　　比方说，强烈的圣光属性攻击，或者瞬间输出的力量超越了【亡者之衣】能承受的上限。
　　那么，如果这两个条件同时满足，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金色的牧师杖轻松击溃无数白布构成的防御，穿越而过，像打保龄球那样，横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而那道轨迹的尽头，巴尔克和巴克尔被白布包裹着的的脑袋，直接炸成了两枚爆裂的西瓜。
　　噗。
　　里面根本看不到血和脑浆，而是某种实质般的黑色气体能量。
　　接触到这些玩意，那柄奇怪的法杖就跟过敏了一样，直接爆发出万丈金光，瞬间将那些黑色气团融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在普拉卡卡瞪大了眼，面露绝望的注视下，那两只白布裹成的无头木乃伊身体，轰然溃散，变成了满地的黑色粘液。
　【永生御座】第四座 ——摄魂双鬼巴尔克和巴克尔，秒杀。

第四十八章：红莲六式与永生的诅咒
　　正当薇莉丝将三位传说级的御座拉进铁血角斗场里暴打，而王女殿下也在率领部队剿杀那些诡异的活死人，摧毁传送阵和粮草时，另一边的战场，同样斗得如火如荼。
　　盆地外围的山林中，两道灵动的身影正似无视了碰撞体积与重力那样，在地势繁杂的树丛间辗转腾挪，不断向对方射出迅疾而威力巨大的箭矢，或是在接近的瞬间，闪电般以随身的短匕连拼数记，又再次分开。
　　那些粗壮的树枝树干，就如同脆弱的纸片般，根本无法起到丝毫阻挡作用，一旦接触到箭矢和双方拼斗时飞扬的气劲，就会立即被贯穿，撕裂，哧哧的穿透声与树木倒塌的轰鸣没有一刻停息。
　　大部分弓矢，都被二者利用身法躲开了，那些实在无法闪避的攻击，也都会在空中就被另一支箭矢击落。
　　真正造成了伤害的，反而是两人短兵相交时凶险的搏杀。
　　花的优势，在于她身上穿着的，名为【蔷薇之纱】的魔法护具，这件优秀的装备替她阻挡了大部分战斗时的余波，至今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
　　而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虽然武装略逊一筹，但活死人的特性使得他在战斗时完全可以无视那些普通伤势，几乎要不了十几秒就会自动缓慢愈合。
　　旗鼓相当，二者无论是力量，速度，战斗意识，以及箭术的掌握程度全都难以分出高下，虽然看起来战斗极其激烈，但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不过弓箭手之间的拉锯战，注定不会持续太久。
　　某个瞬间，花与安东尼奥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少女蹲伏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如危险的捕猎者居高临下窥伺着，后者却直接回到了林间的空地，持弓而立。
　　「呼……哈……哈……」
　　花的喘息有些急促，不断吐出沉积在肺部的浑浊空气。
　　连续十几分钟的高强度移动，观察，射击，即使她是传说级的顶尖弓箭手，游侠，也会产生极大的负担。
　　反观安东尼奥，他虽然垂垂老矣，激战后，气息却依旧平稳，除了部分被划开的细小伤口与内部蠕动着恢复的肌肉，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大战的影响。
　　但花知道不是这样的，安东尼奥的体能，在作为老师教导少女的那些年里，远比她来得逊色，甚至为了节省体力，一般不怎么会主动出手，普通敌人都是由弟子花来代劳。
　　活死人，活尸的身体是不会感到疲惫的，不被彻底折断，毁灭，双腿就能一直保持奔跑，手依旧可以抬弓拉箭。
　　哪怕真的破损到一塌糊涂，只要大脑没被破坏，意志还没有消散，就能回到特制的祭坛里，用亡灵魔法修复身体。
　　这就是安东尼奥甘愿放弃人类身份，加入肮脏阴暗的地下组织 ——【永生御座】的理由，他不甘于身体的衰老，死亡，想要更加精进箭技，想要真正掌握那传奇的 「六式 」 。
　　由神明遗留下的箭技 ——红莲六式。
　　世传，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创造了红莲箭术，这其实是一种错误的臆测，老先生从来都没有承认过红莲是他的作品。
　　他只是，已知的第一个使用者罢了。
　　其之一，绯焰
　　其之二，焚天
　　其之三，业火
　　其之四，流光
　　其之五，浩劫
　　其之六，红莲
　　共六式，曾深埋于地下长达千年之久，安东尼奥年轻时，于某次探险中误落深谷，从一残破的神庙内取得了这供奉在祭台上的手札。
　　除了最强的红莲六式，手札上还详细记载了一种安东尼奥闻所未闻的神奇箭术技巧，包含射，步，察，蕴四道，这便是后来闻名天下的红莲箭术。
　　可惜，凡人之力终有尽时，安东尼奥穷极一生，也只是掌握了作为基础的红莲箭术，对于至高的六式，他根本无法全部使用出来。
　　原本安东尼奥所想，是将这门绝学传递给后人，希望未来能有惊才艳艳之辈，能够真正领悟出堪比神明之力的后三式，才挑选了在弓道上天赋出众，又心性纯良坚韧的花。
　　但……谁人又能拒绝 「永生 」的诱惑呢，那未完成的六式，终究是老先生最大的心魔。
　　「小花，不要再任性了，我无意与你为敌，但既然加入了永生御座，得到馈赠的同时，我也得履行好代价和职责。」
　　「让开吧，我的目标只有那位叫作莉莉娅的王女。」
　　安东尼奥的表情很平淡，就像在说 「今天晚上吃炒面吧 」一样随意，似乎杀掉一位王国的王女只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馈赠，不要逗我笑了，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你还没有注意到吗，所谓的活死人，所谓永生，根本就是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花纵身一跃，来到老人十几米外的树边，与其面对面相视，面色冰冷。
　　「你已经扭曲了，所有【永生御座】的人，全都是被诅咒的怪物！你可能还记得自己是谁，记得我，但那些生平的过往，喜怒哀乐，还能想起来多少？」
　　「不用回答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拼命调查这个所谓的【永生御座】，所谓的【永生魔法】，呵呵……以凡人之力强行逆转生死法则，你真以为是毫无代价的吗？」
　　「……行了，不要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
　　安东尼奥突然打断了少女，面色依旧冷淡，但表情却似乎变得有些僵硬。
　　花根本没有理会他，继续吐露着长久以来调查出，深埋在心里的秘密。
　　「所谓【永生魔法】，本质就是以强烈的执念，混合亡者残留的记忆，驱动尸体的一种诅咒。」
　　「我说过，真正的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五年前就死了，这并不是气话。人死不能复生，现在站着的你，只是老师对【红莲六式】强烈的执着，在亡灵魔法作用下凝结出的虚假傀儡罢了！」
　　「证据就是，活死人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减退，最后只剩下最初那份执念，变成真正的行尸走肉……还想欺骗自己吗？赝品！？」
　　「……」
　　曾名为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的存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也许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吧，只是他并没有在意，正如花所说，安东尼奥以亡者之身继续留存在世上的意义，就只是为了继续钻研【红莲六式】，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
　　「是吗……或许的确如此吧……」
　　老人缓缓抬起了手里的长弓，目光毫无动摇。
　　「红莲箭术就是我的一切，为了亲眼见证那登峰造极之力，我可以放弃任何东西，哪怕是你，我最亲爱的弟子，小花……」
　　「不，还是称你为绯焰花吧。或许现在的我，的确已经没有资格称为你的老师，既然如此，那就用最后的箭，来决定一切好了。」
　　「这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安东尼奥伸向背后的箭筒，那里还有硕果仅存的唯一箭矢。
　　绯焰花，亦是如此。
　　「是啊，永远以实力说话，这点我倒是和你一模一样呢。」
　　红发的游侠将箭从腰侧的袋内抽出。
　　「红莲的光辉，不需要靠亵渎亡者的罪恶来绽放，这次，我不会再输。」
　　红莲六式
　　「其之三……」
　　浓烈的暗色火光升腾而起，古旧的亡灵手中，挥扬出了焚灭的火龙。
　　「业火。」
　　花闭上了双眼，内心前所未有地平静。
　　红莲第三式，业火，她也能使用，但这不够。
　　同样的招式，无法重创，杀死身为活死人的敌人，那么她就会败，正如五年前那一战。
　　突兀的，少女回想起了那日在万壑堡垒见到的，接天连地的巨大光柱，那是远超人之力的神赐，她永远无法抵达的境界。
　　红莲的后三式，需要的不仅仅是力量，更重要在于，对更高层次的感悟。
　　神明之景历历在目，带来了宛若明悟的波澜。
　　原来如此。
　　不必成为那浩然的光，抓住其中一缕微霞，却也足矣。
　　绯红色短发的少女睁开眼，面朝咆哮而来的暗色火龙，张弓，搭箭，轻诵出口。
　　「其之四，流光。」

第四十九章：王女小姐的战场
　　塔佩亚盆地中，激烈的厮杀依旧在持续着。
　　活死人的强悍，不亲身体会过是无法理解的，虽然莉莉娅知道了他们的弱点在大脑，但又有几个人会在战斗中，不注意保护好自己唯一的死穴呢？
　　更多情况下，莉莉娅的利剑和风刃只能斩在敌人的手臂，大腿上，而除非直接将其肢体截断甚至腰斩，这些活死人都能很快复原如初。
　　仅仅三百余人的邪教成员，却死死咬住了莉莉娅一千多精锐部队，哪怕处于下风，依旧没有撤退的意思。
　　很明显，对方是在故意拖住他们，等待支援。
　　兽人的支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思考间，蓝发王女轻盈侧身，躲开一名活死人砍来的大刀，但对方招式急变，立刻转斩为挥，横向朝莉莉娅截去。
　　少女足尖点地，风声乍起，整个人已如轻盈的飞鸟跃起。
　　虽然她避免了当下的危机，但这其实是错误的应对方法，因为人在空中，身体是无法自如控制的，在混战中尤其危险。
　　「嘿，找死！」
　　战斗经验丰富的敌人抓住了这点，立刻预判莉莉娅下落的时间，抢先向她身下斩出第三刀！
　　于此同时，几道暗影从他袖中激射而出，打向如空中浮萍的莉莉娅双眼与咽喉，手段之阴狠，一看就知道是个老练的杀手。
　　叮叮叮叮！
　　王女殿下长剑急抖，将那几枚曾经她完全看不清的极高速飞镖轻易磕开，但这只是牵制和迷雾弹，真正的杀招在脚下！
　　「气旋！」
　　莉莉娅临危不乱，娇喝着轻轻一脚踩在无垠的虚空中，劲风涌动，令那名邪教徒惊掉下巴的是，对方竟然真的在空中停顿片刻，险而又险地避过了那挥来的大刀？
　　近战的……魔法师？
　　活死人心中闪电般划过这个念头。
　　但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旦夕之间，当那柄虎头大刀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却尴尬地从莉莉娅脚下掠过时，就已经宣告了这名邪教徒的死亡。
　　唰。
　　萦绕着气流的长剑轻易斩下还带有惊愕之色的头颅，带起一蓬黑乎乎的粘稠血液，却被无形的气屏全部挡在了莉莉娅身外。
　　只几合，她便斩杀了这至少有墨钢级实力的活尸。
　　这在前两天，是莉莉娅完全无法想象的。
　　等级提升后学习的数个新技能，全面弥补了王女殿下战斗经验不足和缺乏技巧等弱点。
　　她并没有像薇莉丝预测的那样，成为一名纯粹的远程法师，而是结合了灵活机动又攻击力强悍的气流魔法，开发出类似于魔剑士般的职业。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莉莉娅目前所处的环境，并没有条件让她时时刻刻都躲在后方被人保护，而且少女骨子里似乎也隐藏着好战的血，这在前两日的第一次与兽人交锋中已经初露端倪。
　【气旋】，【气流屏障】，【附刃】，这些都是简单而实用的小技能，耗蓝少，施法快，不必担心随便用光体内魔力而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如果运用得当，换取来的却是堪比大地，甚至天空级的强大战力。
　　一次次的战斗已经证明了这点。
　　连续斩杀十几个敌人后，莉莉娅也摸索出了一套简单的战斗心得 ——不要跟敌人以伤换伤。
　　在防御中寻找机会，一旦出手，必须得重创对方，至少是断手断脚，否则就会被强行扯进漫长的拉锯战里。
　　对付活尸，并不一定非要像花说的那样破坏掉大脑。断臂，腰斩，只要是能给身体带来巨大伤害的攻击，都能有效削弱敌人的战斗力，至少低阶的活死人是如此。
　　这些邪教徒，普遍实力都处在秘银至墨钢的程度，偶尔有大地或天空级的存在，也被影卫里的高手缠住了。虽然很麻烦，但莉莉娅有足够信心在己方不损失过大的情况下，将其慢慢全部耗死。
　　没有去看那已经倒下的无头尸身，少女也并未继续转向新的敌人，她是统帅，必须要时刻保持冷静的头脑，根据情况作出应变。
　　时间不够了。
　　莉莉娅能感觉到某种即将来临的危机，空气也渐渐弥漫起了一股野兽身上特有的腥躁味，兽人的援军恐怕比预想中会来的更早。
　　「影卫何在！」
　　「在！」
　　几道阴影同时浮现于王女身侧，即使她们手中的兵刃上或多或少都流淌着污黑的血迹，却也不影响这些精锐暗卫的沉凝和稳重气息。
　　「通令全军，不要与敌人纠缠，摧毁魔法阵和粮草，传送所用的材料能夺即夺，不能夺就地销毁，完成目标后迅速脱离战斗，向盆地外部撤退，与接应部队汇合！」
　　「是！」
　　唰唰唰，影卫们没有半句废话，立刻领命消失。
　　这些王女直属精英侍从的办事效率极高。
　　很快，原本四五名银甲士兵围攻一只活死人的情况发生了转变，改为只留下一半力量牵制住敌人，剩下的部分，则迅速冲进了那些木屋和大殿内开始破坏，并四处点燃火焰。
　　原本莉莉娅还想到那间御座们停留的大殿里去搜集可能存在的，王兄与【永生御座】甚至兽人勾结的证据，但现在显然已经没有那个余裕了。
　　证据可以以后再找，王女殿下不可能拿人命来换取这些政治争斗的资本，否则她就与那些王子们无异了。
　　至于大殿里还有其他御座的可能性……说实话，很小，【永生御座】不可能只在联合王国或兽王国某单个国家内活动，能一次投入四名御座级战力来这边，应该已经是它们的极限了。
　　要知道，就算是王都勇气之城，也只有三位常驻的传说级冒险者，其中之一还被莉莉娅拐跑了。
　　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到来，很快，中央那座大殿也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活死人们焦急地想去回防，但却被留下来的部队死死纠缠住，双方的战斗形态发生了完全相反的逆转。
　　「殿下！都烧得差不多了，贵重物资也已取得，请您做出下一步指示！」
　　大概是影卫们都投入了各种战斗中，这次只有埃米莉这位副首领及时赶来汇报，她看起来同样经历过好几场大战，虽然是拥有大地级实力的武者，身上也添了三四道伤痕，所幸并不严重。
　　莉莉娅观察着四周的战局，又看到远处从各个着火的房屋中撤出来的士兵和影卫们，心下稍安，虽然没能全歼这支【永生御座】的势力据点有些可惜，但也是时候该撤退了。
　　「好，命令全军，且战且退，向盆地外有序撤离，取回各自的坐骑，如果敌人穷追不放，就让接应的骑兵……谁！！」
　　「殿下小心身后！」
　　王女殿下的怒喝与埃米莉的惊呼声几若在同一时间响起，后者立刻飞身跃起掷出手中短刀，王女小姐更是反应惊人的快，直接扭身一剑朝空中斩去！
　　别以为同样的招数能奏效两次啊！
　　自从之前被那个恐怖的刺客袭击后，莉莉娅就一直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持续消耗着魔力，用气流魔法探测周围的环境变化，提防可能再次出现的刺杀。
　　薇莉丝和花这两位传说级的高手都不在身边，她更是极为小心谨慎，亦因此，才能提前发现这次攻击，并做出应对。
　　乒！滋滋滋滋滋……
　　接近紫色品级的新佩剑与空气中突然出现的锐爪碰撞在一起，炸出刺耳的摩擦声与火星。
　　莉莉娅这剑虽然挡下了敌人势在必得的一刺，但她也被震得虎口发麻，连退好几步，被埃米莉眼疾手快地扶住。
　　好厉害的刺客！
　　自从得到了飞升之匣的淬炼后，莉莉娅还是第一次在力量交锋中落入劣势。
　　这家伙，也是一个传说！

第五十章：兽人来袭！莉莉娅的危机
　　虽然单就隐匿技巧而言，这次比之前那个堪称无形无迹的刺客略逊一筹，但这并不代表对方就好对付了。
　　而且，对方身上并没有那种腐朽的尸煞味，这种时候会向莉莉娅发起进攻的，就只能是兽人了，也绝不可能仅有这一只加入战斗。
　　「噗呜……」
　　「谁！滚出来！」
　　「有杀手，全员警戒！」
　　几乎是莉莉娅遭到袭击的同时，王国部队中接连爆出一大片惨叫与惊喝声，原本稳定的阵型顿时乱成一团。
　　至少有十几名中高层军官死在了这轮刺杀中，敌人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团队，而且……
　　蓬松的粉白色大尾巴在空气中浮现，虽然整体呈现出与王女小姐年龄相仿的人类女孩外貌，但头顶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和粉色竖瞳都证明了莉莉娅的猜想。
　　「狐人……的刺客吗？来得好快。」
　　「殿下，您不要紧吧！」
　　埃米莉紧张地扶稳王女小姐有些晃动的身形，并果断将其挡在身后。
　　之前她投出的那支飞刀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直接就被对方的大尾巴扫出去了，虽然是仓促之下的应变，但也足以证明这只看起来最多十七八岁的狐人女刺客实力远在她之上。
　　即使如此，也不能让殿下被其所伤，哪怕要付出自己的生命，埃米莉也不会有丝毫迟疑。
　　「没事，埃米莉你立刻去传令，让影卫针对性牵制敌人的刺客，命令部队加速撤离塔佩亚盆地，不要与敌人恋战，立刻去办！」
　　莉莉娅站稳身子，嘴里像爆豆一样迅速下达了新的指令，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死了眼前这只狐狸刺客。
　　「那殿下您呢！？」
　　「我留下来牵制这只狐人，现在只有我能做到这件事。」
　　「不行，让我来吧殿下！」
　　「你不是对手，而且她的目标就是我，我走不掉的，再讲一遍立刻去办！撤退了也不准回来找我，这是命令！！」
　　莉莉娅没说的是，只要薇莉丝或花有任何一人能够解决敌人赶来，那她就安全了，若非如此，王女殿下也不会做出这种几乎必死的选择。
　　「……是！请您一定要小心！！！」
　　埃米莉咬紧了牙关，迅速向远方跑去。
　　作为莉莉娅的左膀右臂，她可能不是影卫里最强大的存在，但一定极其聪明，自然明白这种时候该怎么做，才是对自家主人最大的帮助。
　　那位狐人少女看起来并没有阻拦埃米莉的意思，她的眼睛同样一直紧紧盯在莉莉娅王女的身上，溢散着毫不掩饰的浓郁杀气，这样一来，就已经很明显了。
　　「你接到的第一指令，是杀我……对吧？」
　　莉莉娅并未见过眼前这只狐人，即使对方知道她是王国王女，西境军统帅，也没理由如此紧盯着不放。
　　毕竟就算莉莉娅身陨，甚至全军覆没在这里，她此行军事目的也已达成了，万壑堡垒有雷顿大将军镇守，一个王女死不死，对兽人来说真的影响不大。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给狐狸少女下了死命令。
　　一个 ——【第五王女必须死】的命令。
　　「你，很不错，眼神，身手都很不错，但是大祭司命令我，杀了你。」
　　用不太熟练的王国语简单回应了一下，狐狸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很呆萌清冷，却又隐藏着一种截然相反的魅惑味道，像是有小猫在用毛茸茸的爪子撩拨心弦，两种气质非但不冲突，反而相辅相成，散发出别样的诱惑力。
　　再加上她在阅人无数的王女莉莉娅眼中，也称得上一句 「精致可爱 」的脸蛋，虽然胸部有些残念，甚至比不上只有 b的某位牧师小姐，更不要说年纪不大，那里却已经发育得圆润有致的王女殿下，但，却依旧是个活脱脱的小美人。
　　粉白色的长发被空气与杀意微微扬起，狐人少女的眸色渐渐冰冷。
　　她不爱说太多话，虽然狼骑兵和鹰身人的大部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赶到，她是察觉到异常，带着鬼狐刺客团抢先过来的，但只要能杀掉眼前的任务目标，大祭司给的任务就完成了。
　　至于战争补给什么的，大祭司的指示也很清楚 ——能救则救，不能救也无所谓。
　　镇西大将军雷顿痊愈的现在，它们本身就已经没什么机会攻下万壑堡垒了，除非真的拼着元气大伤与联合王国斗个鱼死网破。
　　但那样没有任何意义，之所以大军一直压在边境线上不撤，就是为了把这位王女逼出来。
　　聪明人，行为模式往往更容易揣测，这是大祭司的原话。
　　「是么，那就试试好了，我可不会引颈就戮。」
　　莉莉娅自知多说无益，也抬起了手中长剑，瞳孔中燃烧着渴战的光芒。
　　自从薇莉丝以不可思议的神奇手段帮助她获得了力量，王女小姐还一直没机会与真正强大的对手全力一战，眼前这只传说级的狐人刺客，正好成为她的试金石。
　　莉莉娅也很想看看，她和真正的强者间，到底还差了多少。
　　「风之影！流体铠甲！」
　　现在不是节省魔力的时候，两个强力 buff同时加身，王女殿下身体周边立刻浮现出一层隐约可见，完全由空气构成的护甲，与本就穿戴着的银白色甲胄完全贴合在一起。
　　与此同时，莉莉娅脚下的影子一阵蠕动，竟然直立而起，漂浮在她的背后，模模糊糊的手中也持着长剑的倒影，看起来就像是某种独特的守护灵。
　　「我，梅维斯，记好。」
　　「风刃！ 「
　　举起的长剑只不过是幌子，莉莉娅念头微凝，七八道由空气结成的流体刀刃同时从不同角度，向狐狸少女梅维斯背后斩去，偷袭！
　　生死之战，哪有什么阴险不阴险之说，能赢的招就是好招，何况梅维斯之前不也袭杀了莉莉娅么，这就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哗啦，狐狸少女背后的大尾巴在空中一挥，瞬间将所有风刃全部砸了个粉碎，那看起来毛茸茸可 rua的尾巴，竟然也是梅维斯的武器之一。
　　兽人之所以甚少使用兵刃，一方面是因为造不出来，用不习惯，更重要的是，它们自己的身体，就已经超越了绝大部分的普通武器，而且更加合手，默契。
　　挡下莉莉娅风刃攻击的同时，梅维斯双膝原地微屈。
　　噌，空气中传来极速移动带出的爆鸣，梅维斯瞬间跨越两者间本就不远的距离，凌空一爪向王女小姐脖颈探去。
　　「狐灵秘术 ·魅魂斩。」
　　莉莉娅本来就没指望偷袭能起作用，刚准备提剑格挡，突然心里一跳，某种莫名其妙的力量从梅维斯爪上跨越空间传递而来，牵引着她抬头与狐狸少女对视。
　　在那个瞬间，梅维斯粉色的竖瞳突然变得魅意横生，风情万种，即使是同为女性的莉莉娅也不受控制地呆滞了片刻，心里诡异地冒出想要就这样一直盯着她看下去，什么都不再去管的念头。
　　亦因此，手里长剑的力道立刻弱了下去，被梅维斯的利爪直接震开，她只来得及下意识偏过身体。
　　「嘶！」
　　胸腹处传来的剧痛令莉莉娅瞬间从魅惑中惊醒过来，连忙挥剑逼开梅维斯，抽身后退。
　　她体表的流体铠甲和金属甲胄，全部像脆弱的黄油般叫那一爪正面切开，腹部也被开了个口子，里面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部分素白的内衬。
　　好厉害的魅惑……猝不及防之下，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抵抗住。
　　但，真正可怕的还是那种出招时莫名的牵引力，正是那东西的存在，莉莉娅才会与梅维斯在最致命的时刻对上眼睛，这一记魅惑产生的奇效并非偶然。
　　狐灵秘术吗……不愧是兽人里最诡异，神秘的种族，真是令人无从防起。
　　有点麻烦了啊……
　　王女殿下露出苦笑。

第五十一章：叛逃的御座
　　「有点麻烦啊……」
　　薇莉丝小姐困扰地挠了挠头。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本来只是简简单单摸个鱼，打几只小怪，顺便看看能不能爆出什么有意思的装备，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处境呢？
　　「饶命啊！！」
　　看着五体投地趴在面前，瑟瑟发抖的鼠头人，牧师小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用物理超度法净化掉那两只木乃伊后，薇莉丝本以为这只似乎更狡猾，难对付一点的鼠人，会破釜沉舟，不计后果地从口袋里掏出某些禁忌啊，诅咒啊之类的宝物，跟她决一死战。
　　你看，游戏里剧情都是这样的嘛。
　　以防万一，牧师小姐都做好了释放高位防御魔法的准备，谁知道这货，居然直接吓得投降了！？
　　而且还不是那种假装屈服，实则准备背刺一刀的诈降，薇莉丝感觉这家伙是真的被打怕了，那种极度恐惧的情感她能感觉出来。
　　如果不是薇莉丝小姐警告它 「如果敢吓尿裤子，我就把你变成真正的干老鼠 」的话，估计这会地面都是湿的。
　　「哈……所以，到底打还是不打？」
　　「不打，不打了！哦！我我我决定弃暗投明，离开【永生御座】投入您的麾下，鞍前马后，只求务必饶我一条鼠命！」
　　「你这家伙……不是那什么御座吗，怎么这么没骨气啊……脑壳疼……」
　　牧师小姐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对面直接攻过来，薇莉丝倒是能毫无负担地把这只老鼠一棍子敲死，但它都这样卑躬屈膝地求饶了，还硬要动手的话，总感觉……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恶魔。
　　说到底，薇莉丝跟它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刚好敌对撞上了而已。
　　至于活人，死人啥的，其实她倒并非特别在意。【幻世】里不死族的 npc多了去了，在牧师小姐看来，不过是生命的一种形态而已，甚至只要薇莉丝愿意，现在就可以用魔法把普拉卡卡真正复活。
　　关键在于，莉莉娅如果真的要跟那几个王子斗到底，就必定会跟更多【永生御座】的成员对上，虽然薇莉丝感觉就这种平均水准的臭鱼烂虾，来多少她都能反手送回棺材里，但……
　　牧师小姐从来就没打算一直跟着莉莉娅，自然不可能永远在王女殿下身边保护她。
　　有个曾经的御座愿意提供情报甚至战力的话，或许会对小王女有很大帮助吧，毕竟这个组织还是比较神秘的。
　　当然，前提是这只老鼠愿意真心归顺，而且还得给它加上限制。
　　「算了，你叫什么名字？」
　　「哦哦！普拉卡卡！伟大的冕下，小鼠叫作普拉卡卡！」
　　似乎感觉到薇莉丝话语间的松动，鼠人顿时变得激动起来，语气也愈发献媚讨好，让牧师小姐一阵反胃。
　　「什么冕下……乱七八糟的，普拉卡卡是吧，你给我好好说话。我先问你，你在【永生御座】这个组织里是什么身份？还有这俩跟你一起的怪东西，以及外面那个老弓箭手情报也好好交代清楚，敢有任何隐瞒的话，哼哼 ~」
　　黑发少女看似随意地转了转手里的牧师杖，便吓得普拉卡卡哆嗦个不停，就好像薇莉丝手中拿着的是蓝星上核弹头按钮一样。
　　「不敢不敢……我一定，一定知无不言。」
　　「【永生御座】这个组织应该是在八百年前，由首座【永生魔术师】创立的，目前有 12名御座，全都是传说级以上的强者，我是第七御座，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是第六御座，还有……」
　　普拉卡卡战战兢兢地将组织结构，人员数量，以及 12名御座的身份和大致情报都描述了一遍，它不是专职谍报工作的，肯定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得特别清楚，不过也很有价值了。
　　薇莉丝至少确定了一点，那就是这个据点里，的确只有它，安东尼奥和那对木乃伊三名御座，剩下的都分布在其他国家诸如帝国，联合王国，雪国和一些小国家里。
　　基本上除了一些较为排外的国家，世界上大部分地区都有【永生御座】活动的踪迹，总部则是在奥斯特帝国的一座城市里。
　　本来这边是只有安东尼奥一人镇守的，但前几天组织传来消息，称这边可能会遭到攻击，甚至出现超越级的恐怖敌人。
　　为了维持与联合王国第二王子 ——班 ·梅凯兰德的合作关系，要求本就在兽王国境内活动的它和第四御座前往支援，并强调了首要目标是杀死名为莉莉娅 ·梅凯兰德的蓝发女人。
　　「第二王子吗……」
　　薇莉丝记下了这些消息，至于其他的详细内容，等结束之后再让莉莉娅自己慢慢问吧，这只鼠人知道的内情绝对不止这点。
　　是时候该出去了。
　　之所以要使用铁血角斗场，一方面怕如果打的太激烈，会波及到莉莉娅带来的军队，另一方面，其实是薇莉丝故意营造出她和花都不在身边的情况，以此刺激莉莉娅在危机中快速成长。
　　毕竟算是半个小徒弟了，多少也得上点心吧。
　　当然，她肯定不会放着王女小姐去死，先不说莉莉娅现在实力已经相当可观，除了传说级都能斗上一斗外，还有薇莉丝赠予的【飞升之匣】保命。
　　即使真出了什么问题，薇莉丝其实早就把小龙娘放出来，让她在天上守着了，虽然不到必死的时候，晓光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再不济还有复活魔法呢，有薇莉丝这个 lv110的牧师小姐在，只要不是化成灰就都有得救。
　　所以她才会放心地来到这来打小怪。
　　「啊，忘记告诉你了，这个独立空间呢，我其实是没法主动解除的。想要出去，要么杀到只剩一人，要么就得等上一整天，所以你懂我意思吧？」
　　「什，什么！怎么会这种事！？那您不会是要……」
　　普拉卡卡稍有起色的心情再次陷入了极度惊恐中。
　　鼠人先生当然明白，眼前的这位不可能在里面陪它呆那么久，那个叫作莉莉娅的女孩看起来跟她关系匪浅，肯定是要出去保护对方的。
　　但是这样的话……
　　「饶，饶命啊大人！我已经什么都告诉您了，您不能过河拆桥啊……对了，我，我还藏了很多宝贝，魔法装备什么的……只要愿意饶我一命，全部都献给您如何？！」
　　看着哆哆嗦嗦趴在地上哭天喊地，却依旧不敢反抗的普拉卡卡，薇莉丝确定它暂时是真的一点歪心思都不敢起了，于是也懒得继续吓唬它。
　　「好了，我才不需要你那些破烂玩意，为了出去，你肯定是得死一次的。但是我保证，会把你重新复活，复活懂吗？不然你身上尸臭味那么重，怎么帮别人打工？」
　　鼠人愣了一下，面露惊疑。
　　「复活魔法？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啊不，如果是您的话，或许还真的……」
　　想到黑发少女展现出来的种种匪夷所思手段，普拉卡卡心里顿时信了几分。如果真的能摆脱死者的身份，重新做鼠，哪怕是作为奴隶被奴役，也好过现在这浑浑噩噩的日子千万倍了。
　　关键在于，它现在没得选，横竖都是一死，除了相信薇莉丝能履行承诺外，也别无他法。
　　「好吧，那就全听您安排。对了，之前我听安东尼奥和组织部署在联合王国里的另一名御座说，兽人也会派部队来支援这里，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快到了吧，如果您有什么计划，还请尽快。」
　　普拉卡卡似乎还想尽可能展现一下自己的价值，不忘提醒牧师小姐。
　　「呵，你倒是有一套灵活的道德底线，阵营转换起来还挺自然……行，就这样吧。」
　　薇莉丝抬手，指尖射出一道金色光束，瞬间贯穿了普拉卡卡的大脑。
　　这只是最普通的魔力外放，但由 lv110的玩家施展出来，加上对方摆烂毫不防御，也足以杀死它了。
　　鼠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由于决出了最后的胜者，黑与红构建的角斗场开始迅速虚化，即将转回正常空间。
　　就在此时，薇莉丝突然注意到了那俩木乃伊被爆头后，残留下来的一地白布，现在已经缩成只有成年人身体大小了。
　　这似乎是一件魔法装备。
　　「唔姆，虽然感觉不会是啥好东西，还有点脏兮兮的，但作为打怪爆的装备，放进背包里也算是对它们最后的尊重吧……」
　　随手用武器将其挑起，薇莉丝释放了探测技能。
　【亡者之衣】
　　四个大字出现在牧师小姐眼前。

第五十二章：队友呢？救一下啊！
　【亡者之衣 (破损 ):紫色珍品】
　【数百年前由亡灵法师吉恩 ·索尔倾尽心血，搜集材料制作而成的魔法长衣，原本目标是打造一件金色品质的灵器，因为条件不足，最后只达到紫色巅峰级别，但也已具备部分高阶能力。
　　形状可随使用者变化，通常展现为白布外形，是攻防一体的顶级魔法装备。
　　后，亡灵法师意外身陨，此物遗落于他人，又兜兜转转来到了【永生魔术师】帝摩斯 ·杨的手中。
　　他以此物为媒介，令不甘于死去的强者巴尔克尔灵魂附着其上，成为【亡者之衣】的器灵，形成特殊的灵魂生命体，达成了金色灵宝品阶，称【永生御座】第四御座，摄魂双鬼。
　　后，器灵摄魂双鬼在战斗中被某位存在抹杀，【亡者之衣】本体也因承受过高伤害而破损，跌回原本品级，如今已经失去了依凭肉体，容纳灵魂的能力，只余基本攻防作用。】
　　嗯？这次介绍好长啊，比起上次那个魔神宝玉的碎片详细多了，甚至连来历都写的清清楚楚。
　　同样是紫色装备，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
　　难道是因为后者跟所谓的 「神 」扯上了关系？
　　毕竟你看，这装备介绍上明明把所有涉及到的人物名字都写的清清楚楚，只有干掉它的薇莉丝小姐本人，被语焉不详地形容成了 「某位存在 」 ，说明，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往上面写的。
　　这么说来，突然感觉咱好厉害啊。
　　叉会腰。jpg
　　正当牧师小姐脑袋里转着一堆乱七八糟东西的时候，周围景色快速变换，她已经回到了塔佩亚盆地的战场中。
　　薇莉丝赶忙把掉落物收进背包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拍拍手站起来。
　　原本杀声震天的据点已经是人去楼空，只有那一座座的木屋和大殿依然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着。
　　周围躺了不少生物的尸体，有穿着黑袍的【永生御座】成员，有银甲的王国士兵，甚至连影卫都死了好几个，足可见之前战斗的惨烈程度。
　　最关键的是，薇莉丝在尸体堆中精准捕捉到了一只，长着灰色尖耳，背后拖着尾巴的女性兽人，看起来有点像狐狸。
　　她身上有好几道致命伤口，已经死地不能再死了，而那几个牺牲掉的影卫，基本也都倒在她尸体附近的位置。
　　「兽人吗……」
　　把普拉卡卡的尸体随手收起来，薇莉丝暂时没时间去管它，道具栏虽然不能装载活物，但死尸却不在此列。
　　当务之急，是找到王女莉莉娅，确认她的状况。
　　通过躲在虎人昆尼尔身上那只光精灵传递来的画面，薇莉丝已经看到了先前发号施令，像是兽人军队指挥官的某只老狐狸。
　　虽然年龄长相毛色气质之类差的很多，但毫无疑问这具狐人尸体跟那家伙是同一个种族。
　　兽人的援军，已然到了。
　　兽王国强者众多，这么重要的行动，很可能会有传说级高手压阵，而自己和花都不在，光凭莉莉娅和手下的影卫，想对付传说还是有点超纲了。
　　虽然远在高空观察的晓光，到现在都没有通过契约紧急传递信息过来，说明王女小姐性命应是无忧，但还是尽快找到她为好。
　　「定向侦测，启动！」
　　薇莉丝闭上眼，一股无形的意念扩散开来，在某个目标的引导下迅速汇集，于牧师小姐脑海中构建出了清晰的方向和距离信息。
　　找到了，离这里不远。
　　通用技能，【全地图定向侦测】是一个在探险类任务中非常好用的神技。
　　使用者需要将一件带有自身印记的道具交予他人，无论对方跑到哪里，只要道具未曾丢失，被屏蔽或离开最大探测范围，就都能轻松找到那人的位置。
　　一般来说，在【幻世】里，这技能通常是用在无法公频打字交流的 npc，或保护任务要求的特殊怪物身上。
　　之前薇莉丝给王女小姐那件【飞升之匣】的时候，特意叮嘱她不要放进储物道具，必须贴身携带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特定时候能够借此找到莉莉娅。
　　快速确定了位置后，牧师小姐又回头看了一眼死去的那几个影卫，这都是薇莉丝曾经见过的熟面孔。
　　虽然在莉莉娅面前总保持着一副恭敬而寡言的模样，但薇莉丝知道她们私下里都是有着各自生活，独特个性的鲜活存在。
　　要救活她们吗？
　　果然……还是不行。
　　即使是神的恩赐，也并非毫无代价，何况薇莉丝？
　　生命很脆弱，是每个人有且仅有唯一，最重要的珍宝。
　　从普拉卡卡的反应，和这段时间看到听到的一些见闻中，薇莉丝也能明白 「复生 」二字在这个世界有多么令人向往和渴求。
　　但，正因为生命是只有一次的奇迹，才更能令人珍惜，不加节制地肆意使用复活力量，只会让双方都陷入混乱的处境之中。
　　罢了，让她们就此安息吧，相信这些少女在付出生命的时候，也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觉悟。
　　心里轻轻道了声抱歉，牧师小姐转头，展开无暇而圣洁的羽翼，向远处的高空而去。
　　……
　　「呼……咳……咳咳……」
　　莉莉娅拄着长剑，略微有些涣散的美眸，依旧死死盯视着刚停息的粉白色身影，胸腔剧烈地来回收缩，平复因魔力亏空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
　　她已经倾尽全力了，但现在的王女殿下，与真正的传说级差距还是太过遥远。
　　哪怕莉莉娅自信能与天空级战士一较高下，可对上这位长着粉白色狐耳与大尾巴的刺客梅维斯，依旧是毫无悬念地被单方面压制。
　　从头到尾，梅维斯就只用过那一招【狐灵秘术 ·魅魂斩】，但头疼的是莉莉娅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将其破解。
　　只要对方出手，她立刻就会不由自主对上那双粉色的竖瞳，然后陷入僵直，被梅维斯轻而易举一爪挠在身上。
　　连提前闭上眼睛都没用，牵引力传来的时候，必定会十分诡异地完成 「对视 」这个结果，哪怕莉莉娅有意避开，身体也会不由自主地那么做。
　　如果不是流体铠甲，身上穿戴的精良甲胄和身后风之影概率发动的自行格挡，莉莉娅现在早就死了。
　　即使如此，现在王女殿下身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数十道伤口，看起来狼狈不堪，甚至呼吸都带上了一丝腥躁的铁锈味。
　　「哈……真是的……对女孩子也下手这么狠，会留疤的啊混蛋……」
　　莉莉娅自嘲地苦笑着，再次顽强举起长剑，虽然她明白这样也许毫无意义，但也只有主动进攻，才能尽量少挨些打了。
　　经过且战且退，完成了目标的大部分王国军队和影卫都已经撤到了盆地之外，有那些提前安排好的骑兵接应，只要赶在兽人狼骑到来前进入预定的脱离路线，撤退应是不难。
　　现在的问题就剩下……自己该怎么从这只狐狸手里保住小命了。
　　两位护卫姐姐，你们怎么还没搞定啊，再不来，雇主小姐真的要去见先灵啦！

第五十三章：来了来了，都在路上了
　　塔佩亚盆地，外峰的某片林间。
　　曾经郁郁葱葱的树林被毁得一片狼藉，苍老粗壮的树干上，到处都是被利箭洞穿过的痕迹，残枝落叶满地。
　　穿痕最密集的中央区域，似乎刚爆发过一场激烈的能量冲击，很多树木甚至被连根拔起，破破烂烂地栽倒在地，只有那些根系格外牢固的老树才能幸免于难。
　　焦黑的大地像是被某种温度极高的火焰炙烤而过，但却在某个位置戛然而止。
　　如同冲击波扩散开的痕迹，从灼痕截止之处反向喷涌而出，地面下陷形成了尖锐恐怖的弧形巨坑，宛若被某种伟力狠狠拍打于其上。
　　那凹陷地面的中心处，此刻正有着两道身影，一站，一躺。
　　「……是我赢了，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
　　花手持短弓，面色冷漠，眼眸深处却蕴含着不易察觉的哀伤。
　　她俯视着倒下的老人，以及那身边断成两截的长弓，却没有更进一步。
　　「咳咳……啊，是啊，你赢了。流光……哈哈，流光啊……好一个流光。」
　　肢体破破烂烂，几乎不成人形的老游侠不断咳出黑色的液体，看起来相当狰狞，可他的神情却显得无比满足，甚至是激动与欣喜。
　　「小花……绯焰花小姐，恭喜你啊，你已经彻底超越我这个失败的老头子，迈入神之领域的第一步了……最后的最后，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老人的态度非常谦卑，仿佛现在他才是眼前少女的弟子。
　　「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我运气好，亲眼见识到了真正属于那个领域的存在，稍有感悟罢了。」
　　安东尼奥瞪大了眼睛，气息顿时变得急促起来， 「是，是谁！那位存在在哪？！与红莲六式的创造者等同，真正的神明，居然降临到了现世之中吗！！！」
　　看着老人渴望求知的眼神，花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我只能说，你已经见过她了，言尽于此。」
　　「……啊，是吗，哈哈，是这样啊……」
　　老人突然放松下来，像是一生的追求瞬间得到满足，获得了平和与安宁。
　　「是……那位牧师小姐吧，果然我当时的感觉并没有错，只是可惜，没法亲自前往拜谒一番了。神之力，我一生都在追求着的足迹，竟然能在此刻得以实现……」
　　「是不是真的神明与否我不清楚，但实际上，她跟我们人类一样，也只是个有着喜怒哀乐的生灵罢了。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
　　「这样啊……呵呵，也许吧。无论如何，红莲箭术的传承，就交给你了，如果是绯焰花小姐，想必未来一定能……」
　　老人的话并没有说完，他的声音，和身体一样，在下一阵微风拂过时化为了空中飞舞的尘埃，永远消散了。
　　带着和煦的笑容。
　　流光易逝，泡影难觅，那一箭，已经在各种意义上彻底杀死了曾名为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的存在，能最后说出几句话，便已是极限。
　　「愿您在祖灵面前能够拜谒真正的神明，安息吧，老师……」
　　向着空中，少女行了最后的弟子礼，将安东尼奥曾经使用过的断弓拾起，珍而重之地绑在背上。
　　而后，绯焰花转身，离开了恩师魂灭之地。
　　简单收集了一些附近散落的弓矢，花匆匆忙忙自盆地外围的山腰而下时，正好撞上从里面撤出来的联合王国部队。
　　大约百余的黑袍人依旧零零散散咬在他们后面，拖延时间，而一批乘着独角马的骑兵正在它们中来回冲杀，意图彻底撕开两只团队的联结，帮助部队脱身而出。
　　某个战团中，大约有三四十名穿着紧身夜行衣的影卫，与十几只打扮风格跟前者很相似的母狐狸纠缠厮杀在一起。
　　不得不说女人之间的打架实在是有够阴险狠辣，专攻各种下三路，又是撒毒烟扔飞镖，甚至连扯头发这种不要脸的招数也使了出来。
　　双方都打出了火气，各种叮叮当当的武器碰撞声不绝于耳，一看就极其凶险。
　　不远处的僻静处，几名影卫并没有加入战斗，而是凑在一起，焦急地商议着什么。
　　「还有什么好说的，杀回去救援殿下啊！哪怕影卫全死在这里，殿下也不能出一点事！这不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吗！？」
　　「对！」
　　「就是啊……」
　　「副首领，你不要再拦着我们了！」
　　「行了都给我闭嘴！」
　　埃米莉烦躁不安地打断了叽叽喳喳抗议的几个姐妹，小声低吼着。
　　「你们以为我不想去吗，但是主人的命令就是不准任何人脱离后再回去找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对上那只传说级的狐人首领，我们都只是送死而已，最多拖延下时间……」
　　「能拖延时间不就够了吗……」
　　「没错！正好可以让主人趁机逃走！」
　　「回去！回去！」
　　影卫的副首领小姐满头黑线，虽然这些家伙像铃铛鸟一样唧唧呱呱地吵得人心烦，但不得不承认她们说的也有道理。
　　如果影卫不计代价地杀回去，的确能够帮莉莉娅王女争取到很长时间，让她逃走，但殿下很显然是不同意这么做的，她应该另有打算。
　　该死，偏偏是这种时候，假如薇莉丝大人或者绯焰花大人有任一还在的话，也不至于……
　　「发生什么事了，殿下呢？」
　　「谁！！」
　　看见突然从林间窜出的身影，几名影卫立刻就将手伸向了武器，只有看清来者样貌的埃米莉不惊反喜，她用眼神示意同伴们无需紧张，然后急忙将视线转向突然出现在身边的红发少女。
　　「绯焰花大人！您回来了，这么说敌人已经……」
　　花垂下眼睑，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嗯，已经解决了，殿下呢？」
　　「太好了，您快去救救殿下吧！有一群突然冒出来的狐狸……」
　　埃米莉用尽可能精简的语言快速说明了状况，当她提到莉莉娅独自挡下那只疑似传说级的狐人首领时，即使是花也不禁变了脸色。
　　「胡闹！仗着最近有了点本事就开始乱来，传说级是她这种程度能碰瓷的吗？！」
　　虽然花不知道薇莉丝到底教了王女些什么东西，让她这段时间包括身体素质在内，综合战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暴涨，但说到底，莉莉娅开始涉猎战斗也就区区半月不到。
　　强者间交战可不是你砍我一刀，我射你一箭那么简单的事，阅历，战斗素养，应变能力都是非常重要的，而莉莉娅对这些显然还在刚上路的阶段。
　　更别提传说级对普通生命来说，几乎是一种飞跃的迁升，战力相比起天空之流高到不可以道理计，基本都掌握着一些匪夷所思的杀手锏。
　　莉莉娅会死。
　　想到这里，花几乎难掩内心的焦急，她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利用了王女小姐，但双方的确是至交的密友，那份情谊一点都不是伪装出来的。
　　「她现在在哪？！」
　　「那边！笔直走就行！」
　　埃米莉毫不犹豫指了指盆地内部的一个方向，花甚至来不及点头，几个弹跳就消失在了少女们视野中。
　　「一定要平安啊，王女殿下……」
　　影卫的副首领小姐默默祈祷着。

第五十四章：消失的【死亡】
　　在燃着大火的据点中一路快速前行，顺便送了几个不知好歹的活死人去它们该去的地方，没过多久，绯焰花就找到了寻觅的目标。
　　有着粉白色大尾巴的狐人少女，与浑身染血的王女莉莉娅正在激烈战斗着。
　　或者说，王女小姐单方面挨打更合适一点？
　　莉莉娅的进攻，无论是风刃，以长剑挥斩，或是身后那个奇怪影子的攻击，都会被狐狸少女以指尖仅三寸左右的利爪，或身后毛茸茸尾巴的挥扫挡开。
　　而后者的反击，花亲眼见到明明莉莉娅都已经竖剑挡在了狐爪的必经路径上，却十分诡异地突然抬头与狐狸少女对视了一眼，表情瞬间变得迷茫，然后毫不反抗地被轻易砍在身上，带出一大片血痕。
　　仅仅是看见，到花奔向莉莉娅的这短短时间，浑身是伤的王女小姐就又添了一道新口子，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莉莉娅！！」
　　花毫不迟疑，人还在远处，便立刻张弓，一箭朝梅维斯脑门射去。
　　虽然并非红莲六式，但传说级弓箭手射出的每一发劲矢，都不是那么容易抵挡的。
　　小狐狸立刻反应过来，放弃了对莉莉娅的后续连击，狐爪横扫，如同在空中划过的一线。
　　「狐灵秘术 ·见破！」
　　筝！
　　花射出的坚韧金属长箭直接以箭尖为起始，在空中被梅维斯横向切为两半，爆出刺耳的摩擦音，然后啪嗒一声跌在地上，失去了动力。
　　但狐狸小姐也不好受，箭矢中蕴含的巨力震得她不受控制接连后退了几步，莉莉娅也看准时机果断收手与赶来的花汇合。
　　「莉莉娅，没事吧！？」
　　「没关系，还死不了，花姐，小心她的魅惑，躲不掉的！」
　　「是吗……我明白了。」
　　快速交流了几句，二女心照不宣地克制了涌起的情绪，有什么事，都得等到解决了敌人再说。
　　红发游侠再次抽出一矢，瞄准前方的粉白色狐人。
　　经验老道的花小姐经过莉莉娅提醒，自然也立刻理解了所谓 「躲不掉 」的含义。
　　她早就听闻世界之西，兽王国的狐人一族，拥有很多常人难以理解的诡异秘术，恐怕刚才那就是其中之一。
　　在对方攻击时，莉莉娅那主动迎上去与其对视的不自然行为，显然是被某种东西给影响了。
　　法则。
　　真正的法则，是属于神明的领域，并非凡人能够染指，但模拟法则，或者说伪法则，却还是可以通过某些特殊手段办到的。
　　用易懂的话来说，法则的效果，让 「对视 」这个结果在过程发生之前就被确定了，因此无论怎么规避，被法则干涉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完成那个动作。
　　就如同不会飞翔的人，只要离开地面就必然会向下坠落。
　　而伪法则与真正法则之间的区别就在于，前者可以被一些特定手段规避，例如前例中，天上的生物可以依靠翅膀，魔法，或者特殊道具保持浮空。
　　后者则是，无论你做了什么，法则之下，都必定会坠落。
　　没关系，躲不掉的话，不给对面近身攻击的机会便好。
　　「莉莉娅，你先走，她就交给我来对付。」
　　「一起，这只狐狸也是传说级的，而且太诡异了，花姐你未必能够取胜，我得留下来帮你。」
　　「你……」
　　花怒气微涌，本想偏头训斥莉莉娅留下来只是添乱。
　　但她看见浑身染血，但眼神依旧坚定的蓝发少女，又想起莉莉娅的确是独自在这只传说级狐狸面前支撑了很久，犹豫片刻，便改了口。
　　「……好，我们一起，但你一定要以自己安全为重，懂吗？」
　　「嗯！花姐，我们并肩作战吧！」
　　虽然脸色有些虚弱，但王女小姐还是兴奋地点了点头。
　　并肩作战，这可是她很久以前就渴望着的词语了，今日，终于能够实现。
　　当王女和护卫小姐快速确定战术的时候，梅维斯自然也不是掉线了，她在观察。
　　观察这突然出现的红发女人。
　　很危险，应该是传说级以上的存在，有这个女人在，恐怕杀死目标的可能性就更加渺茫了。
　　别看狐狸小姐一直在暴打莉莉娅，其实她也是有苦难言。
　　梅维斯何尝不想尽快解决掉目标，以防生出变数呢？只是她一直找不到机会。
　　作为狐族年轻一代的最强者，族长候选人的狐人巫女，梅维斯小小年纪就掌握了三项秘术，除了【魅魂斩】，【见破】外，最后一招，名为【死兆预知】。
　　这是狐族传说中至高的秘术之一，除了目前唯一的使用者梅维斯，就连大祭司察哈里特也没能拥有。
　　而且，这是小狐狸出生就自然获得的天赋，她得到了特殊之 「灵 」的青睐。
　　梅维斯能看见【死亡】，每只生物，她杀不杀的掉，攻击哪里可以致死，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在她眼中，敌人身上会自动标记出最致命的弱点。
　【死兆感知】是一种近乎于预测未来，牵涉到【命运】的强大天赋，只要标记出了【死亡】，顺着那里攻击的话，无论对方是谁都必死无疑。
　　包括兽皇和狐族大祭司察哈里特，唯一区别就是命中弱点的难度罢了。
　　但是，就是这个名叫莉莉娅 ·梅凯兰德的人族王女，梅维斯第一次什么都看不见。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这个女孩虽然有几分实力，但是比起传说级还差了不少，也没什么特殊的能力。
　　为什么，天赋会告诉自己，不可能杀掉对方呢？
　【死兆感知】是绝对的，看不见死亡，就绝对杀不死，强行去攻击哪怕看起来是弱点的心脏，大脑这些地方，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巫女小姐已经用无数次血淋淋的教训证明了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怀疑。
　　梅维斯很困惑，所以她一直在利用削弱莉莉娅的战术，想要通过失血，力竭这种方式，避免直接攻击来间接杀死目标。
　　但……这个人类太古怪了，身体素质简直强到离谱，耐打程度甚至超过了普通的传说级高手，哪怕放了那么多血，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的，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说实话，到这个时候，梅维斯其实有了退意，正如大祭司命令的那样，这是人类之间的内斗，她没必要为此拼上性命。
　　但眼前第二个出现的红发女人，虽然很强，很危险，身上却是同样能看到【死亡】的。
　　也就是说，只有名为莉莉娅的人族王女是异常。
　　梅维斯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特殊，完全规避了【死亡】的存在，这也让她生出了本不该有的好胜之心。
　　她想验证一下，为什么莉莉娅能够无视【死亡】，同时，也不甘于就这样失败，灰溜溜地回去复命。
　　如果用【必死】的攻击命中【不死】之人，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想到这里，狐狸少女本已磨练到波澜不惊的内心，骤然翻起了强烈的亢奋与好奇，与冲动。
　　噗嗤。
　　她抬起手，在王女与护卫小姐惊乍不解的注视中，将利爪刺入自己的心口，透体而过。
　　「狐灵……咳咳……秘术……死兆星，降灵！」

第五十五章：死兆之灵
　　「她，她在做什么！？」
　　莉莉娅呆住了，备战的短短时间里，她设想过无数种敌人发起攻击的手段，可这直接自杀是什么情况啊！？
　　就算任务失败了，也不用想不开吧……
　　「不对……她没有死，而是在用【死亡】这种状态召唤某种恐怖的东西，糟糕了。」
　　「啊？」
　　花的阅历显然要比深居简出的王女小姐丰富很多，短暂的困惑之后，立刻就看出了梅维斯正在做的事。
　　坦白说，以前周游世界冒险的时候，花小姐也见过一些用鲜血，祭品召唤而来的恶魔啊，邪灵之类东西。
　　但小狐狸正在召唤的 「灵 」 ，远比她见过的任何敌人都要恐怖，如果非要给花一个类比对象的话，她只能想象到那个黑色长发，总是一副悠哉模样的牧师少女。
　　都是让花一眼无法看清界限的上位者。
　　「不能给她完成召唤，莉莉娅闪开！」
　　少女张弓搭箭，燃烧着绯色炎火的一击倾泻而出，直奔向濒临死亡而摇摇晃晃，周身却开始散发出寂与死之恐怖气息的梅维斯。
　　因为对红莲六式有了更深的领悟，这一记绯焰的威力也得到了大幅提升。
　　身体素质并不能代表一个人实力的全部，花有信心，现在的自己在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哪怕是传说中的超越级，也能较量一二。
　　但眼前的景象依旧令她瞳孔收缩。
　　对方什么都没做，而那朵蕴含着强劲破坏力的绯焰之花，竟然在狐狸少女的面前，凭空凋零了。
　　不，是那支由特殊金属打造成的利箭，在命中目标的前一瞬，被赐予了【死亡】。
　　绝对的死亡，这是……法则，真正的法则。
　　「伪神……」
　　花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苍穹之上有诸神，神的力量是无限的。
　　但神明甚少干涉凡事，而地上最强的那批生灵 ——神话种，它们能够达到的极限，便被称为仅次于神的至高境界。
　　以凡俗之力，几近堪比神明，触摸法则，是谓伪神。
　　即使是花，在此之前也只是听说，而没有见过真正的伪神。
　　这种级别的力量，除了已经销声匿迹的神话种生物，通常只有通过献祭以城市为单位的生灵，才可能再现出来。
　　为什么刚到传说级的狐人，可以召唤出连跨两个大阶的力量出来？就算她真的献出了生命，应该也远远不够才对！
　　轻易抹除花的攻击后，灵的光辉从天而降，如海纳百川般融入狐狸巫女的身躯，黑色潮汐覆盖了她的一切，膨胀，扩张。
　　而后，名为【死兆星】的灵便已降至人世。
　　那是一团黑色的巨大球体，如雾，却毫无溢散之迹，似活物，又像气般无律飘动，无手，无足，宛若黑色的耀阳，中央有一闭合的眼，高十余米，宽十余米，漂浮在离地十余米的空中。
　　如俯视凡间的神之瞳眸。
　　梅维斯已经消失了，可能是作为召唤的代价，化为了死兆星的一部分，也可能只是暂时藏匿于其内部，至少莉莉娅与花不得而知。
　　「这下……真的麻烦了啊。」
　　虽然心里有数不清的困惑，但花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再次张弓搭箭，瞄准空中的神。
　　虽然是第一次与伪神级的存在交手，但她刚刚领悟的红莲之四 ·流光，在层面上同样抵达了神之领域，说不定，能给对方造成一定伤害。
　　毕竟红莲箭术，是由真正神明创造出来的技艺，单论境界的话，还要在伪神之上。
　　手心在微微出汗，仅仅是目视着黑色眼球的本体，就让花有种冷汗倒竖，浑身发毛的感觉，坦白说，她没有自信能接下对方任何一次攻击。
　　「花姐，我给你创造机会，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至少能挡下对方一次攻击。」
　　纤瘦的身影突然挡在绯焰花小姐面前，虽然很多地方都还在不停流淌着鲜血，但蓝发王女的背脊却依旧挺得笔直。
　　「啧，别说蠢话了，你一招都不可能挡得下来，那是伪神级……听着，我这一箭出手之后立刻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
　　莉莉娅没有动弹，左手捏紧了挂在胸口的小匣子，在花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些许苦笑。
　　「信我，只是一下的话，应该还是死不掉的。」
　　「你……」
　　花还想开口，死亡的预兆却已然降至。
　　名为死兆星的存在并不会给她们争吵时间，正当此刻，聚合成型的黑色球体，睁开了中央那巨大眼睛。
　　漆黑的死光爆射而出。
　　「其之……什？？！」
　　花正想松开弓弦，以【流光】与其对抗，但就在这时，她的视线，在某种力量下不自觉对上了空中由纯粹之死凝结而成的眼，无限的瞬间恐惧降临，身体无视意志驱动，强行陷入了僵硬。
　　这是！之前那只狐狸的能力？为什么变成这样还能使用？！
　　完蛋……
　　没有神之力量的对抗，仅凭肉身接下这一击的话，花的脑海中只剩下了四个大字。
　　必死无疑。
　　「花姐！」
　　注意到了同伴的异状，莉莉娅惊呼着反手抱住了红发游侠，将她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护住。
　　轰……
　　代表着死亡的光束将两位少女身影吞噬。
　　但，那被王女小姐紧紧攥住的小匣子，并未散发出她预想中的光。
　　半晌，莉莉娅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唉？怎么回事，这跟薇莉丝姐姐说的不一样啊，明明是致死的……等下，我怎么没死？！」
　　「……你这话说的，活着不好吗？笨蛋徒弟。」
　　烟尘中，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莉莉娅的心情像是坐上了云霄飞车，由困惑与惶恐瞬间化为无限安心。
　　「薇莉丝姐姐！」
　　「嘿嘿，稍微耽搁了一会，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呢。」
　　身负白色双翼的牧师小姐轻巧转了转牧师杖，将如城墙般伫立在身前，两人多高的宽阔金色方盾挥手散去，上下打量着看起来凄惨无比的王女小姐，毫无紧张感地笑出了声。
　　「噗，你怎么被揍的这么惨？膨胀了？去找高手碰瓷了？」
　　「欸嘿嘿……」
　　「算了算了，极速愈疗。」
　　抬手将一道流光洒在莉莉娅身上，后者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顿时开始飞速收缩，愈合，褪去疤痕，化为崭新稚嫩的皮肤。
　　虽然几乎染成红色的盔甲暂时没法处理，但王女小姐那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已陷入昏迷死伤势，在十几秒内便完全复原了。
　　「哦哦！靠谱，谢谢薇莉丝姐姐！」
　　莉莉娅立刻比出大拇指，正当她准备跟薇莉丝，还有之前被扑倒在地，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花小姐说些什么时。
　　空中，名为死兆星的伪神，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这就是你规避【必死】的方法吗，果然，即使这样也无法杀死你，那么，你又是谁？」
　　黑球的声音有点像梅维斯，但变得厚重低沉了许多，有点像是把人放在巨大的箱子里，用扩音器朝外面说话。
　　虽然只是一个闭着眼睛的球，但薇莉丝能感觉到，那东西把注意力转向了自己这边。
　　她有点不爽。
　　「啧，为什么每次碰到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要被迫自我介绍啊，你就不能先表示表示吗！？」
　　总感觉类似的桥段，最近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即使是好脾气的牧师小姐，一直这样也会感到厌烦的。
　　似乎是之前轻松挡下那记死光的表现，得到了对方的肯定，祂竟然真的开了口。
　　「我名梅维斯，亦是死亡之灵，死兆星，【死亡】的掌控者。死兆星乃灵，并无本我一说，只是借由此身的召唤，暂时获得了具体的形象与意志，不足道也。」
　　「这样啊……莉莉娅，花，你们就先离开这里吧。」
　　薇莉丝了然，朝身后二女挥挥手。
　　「薇莉丝姐姐？你该不会……」
　　王女小姐顿时一惊，面露迟疑。
　　「哈……别误会啊，我可是很惜命的，才不会做那种慷慨赴死挡住敌人，让同伴逃走之类的蠢事呢。 「
　　「只是，这家伙似乎有两下子，我接下来可能会动用一些比较高阶的力量，你们太弱了，即使是旁观也无法承受，明白吗？」
　　高阶魔法会携带巨大的信息洪流，弱者哪怕只是单纯地看见，也会受到不小的伤害，就像【天降的祝福】带来的幻象那样。
　　莉莉娅她们现在的等级，和 9， 10阶魔法，差的实在太多了，这只大眼球倒是还行。
　　「……好吧，我明白了，那么我会和花姐去整顿部队，带领他们向丽尔特湖一带撤退，躲避兽人的追击。薇莉丝姐姐这边结束的话，再追上来就好，请千万不要逞强，以自身安全为重啊……」
　　薇莉丝没有继续开口，只是背对着二女点了点头，莉莉娅也不再迟疑，与花迅速离开了此地。
　　确认无关者的确远离了之后。
　　牧师小姐第一次拿住了法杖的根部，摆出准备施法的姿势，面露兴奋。
　　「好嘞……让我来试试你的水准吧，嘿，可别太让人失望啊！」

第五十六章：死亡与牧师
　　黑球，或者说狐狸少女梅维斯与死兆星的融合体没有去追莉莉娅。
　　死兆星降灵，这是梅维斯的最终杀手锏，凭借特殊的天赋，以自身无限接近于【死亡】为引，呼唤那无形无质，如法则般存在的死兆星来到尘世。
　　这招，梅维斯至今也是首次使用，即使她作为获得死兆星垂青的幸运生灵，也必须尽可能坠落向死亡，才能引动死之灵的共鸣，一个不好，可能就会真正死去。
　　就算成功，容纳伪神级的灵之力，也会对身体造成巨大负担，至少几年内肯定是无法使用第二次的。
　　虽然小狐狸自身实力还不够，导致本该更强一些的死兆星之体，只能展现出伪神级的力量，但在神话种几乎消失的现在，依旧是无人可挡的存在。
　　可，即使是完成了死兆星的降灵，那代表着【死亡】本身，具有绝对抹杀之力的湮灭之光，却被这个看起来像是牧师的少女轻轻松松挡了下来，甚至还有余力保护其他人不受伤害。
　　不能接受，无法理解。
　　这是蕴含着死亡法则的一击，哪怕是神话种，也必然被带向永寂之死，为什么，为什么她却……
　　死兆星的意识，突然想到了 「自己 」 ，或者说梅维斯之前看到的景象。
　　王女莉莉娅根绝了【死亡】，即使是【必死】，也被这名突然出现的少女所抵挡。
　　也就是说，莉莉娅的【命运】，被她所干涉了。
　　神……并非伪物，而是真正的……神吗。
　　「能否告知你的名讳？」
　　「嗯？也是呢，我叫薇莉丝，是要把你打趴下的人，记好了哦。」
　　黑发的牧师小姐亮出一口白牙，笑容和语气似乎都有点欠揍。
　　「薇莉丝……罢了，若你是神，便亲自用力量来让我明白吧！」
　　「终末……回响！！」
　　大眼球的半气态身躯一阵剧烈颤动，似乎有某种无形的音波向四周扩散而出，所过之处，草木枯萎，空气中的魔力甚至大地都被顷刻间杀死，陷入绝对的死寂。
　　而后，这份寂灭之力掠过薇莉丝的身体。
　　五秒，十秒。
　　什么事都没发生，在这方圆数百米的死地中，毫无变化的黑发少女俨然成为了异类。
　　「啊嘞？」
　　严阵以待的薇莉丝愣住了。
　　牧师小姐后知后觉地环顾四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尴尬抱歉道: 「啊这个，我有种被动防御能力，单次伤害太低的话，是无法产生任何效果的，所以建议你不要用 aoe，改成单体攻击比较好哦……」
　【羽衣 ·格拉瑞亚】的被动能力之一，会自动豁免任何伤害低于 99999的攻击，以及其附带的特殊效果，是一种绝对，无 cd的免疫。
　　即是说，哪怕同时有一千道不足这个数值的攻击落在薇莉丝身上，只要单次伤害无法突破上限，就绝对无法产生任何效果。
　　显然死兆星方才施展的大范围 aoe，并没有达到这个阙值。
　　「为何……」
　　诡异，太诡异了，就算是神，就算此身暂时只有伪神之力，也不可能凭肉身吃下【终末回音】而毫发无伤才对。
　　就是因为怀疑对方可能也是一位神明，死兆星才会采取神识的直接攻击，只有这样，祂方能够发挥出【死亡之灵】真正的力量，与敌人一较高下。
　　不若再行试探一番。
　　「寂灭死光！」
　　闭合的眼球再次睁开，漆黑色的光束爆射而出，死兆星全力施展之下，这次的规模比先前攻击莉莉娅她们时，至少扩张了三倍有余。
　　「又是这招？」
　　薇莉丝皱着眉略微感受了一下威势，并未像上次那样构建出魔法护盾，而是直接伸出白皙修长的单手，五指并拢，挡在身前。
　　轰轰轰轰轰！
　　恐怖的死之洪流冲击而过，劲风将少女的黑发与白袍吹得猎猎作响，却没有丝毫能侵入其身体周围三公分之内的范围。
　　这番景象，更像是恢弘的黑色光束被身型单薄的少女徒手一分为二，将其碾压，撕碎。
　　是的，她用手，撕开了【死亡】。
　　「所以都说了要用单体攻击啊，这样分散的能量冲击根本突破不了我防御上限，能听懂人话吗你？」
　　在死光中闲庭信步的少女，甚至犹有余裕开口说话。
　　她，她不是在虚张声势？她真的是在教导自己如何造成伤害？？！
　　屈辱！哪怕是没有自我的法则之灵体，死兆星也被这份蔑视与自信彻底所激怒了！
　　「聒噪！禁 ·灭世覆七重圆环！」
　　死光收歇，大眼球如雾气，又如实体般的身躯在空中轰然溃散，转化为七个互相独立，又如旋梯般丝滑连接在一起的黑色环型物。
　　这些圆环由后向前，变得越来越小，开始几乎与原本大眼球一般直径，最后那个，却只有半米不到，似乎有种凡人难以理解的形态之意蕴含其中。
　　凝练的黑色粒子在最后方圆环中快速汇聚，如同某些星际大战里的主炮孔，本就是黑色的光芒竟还在变得愈发深邃，萦绕出恐怖的能量波动。
　　最后，轰然射出！
　　黑光穿越后面的圆环，每经过一圈，都会有新的能量与其融合在一起，体积反而进一步缩小，与下个圆环的宽度正好完全吻合，再重复之前的步骤。
　　到最后，从那直径半米的袖珍黑环内穿出时，只剩下了成年人手臂粗细。
　　但就是这道细细的光束，却给薇莉丝带来了穿越至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危险的警兆。
　　阙值被突破了，挡不住。
　　如果还像之前那样托大，只凭【羽衣 ·格拉瑞亚】的被动防御和身体素质来硬接，绝对会受伤。
　　而且，由于伤害超过了豁免的极限，薇莉丝第一次感受到对方攻击中蕴含的，那名为【死亡】的力量。
　　说来有些难以置信，但类似的东西，薇莉丝遇到过，而且不止一次。
　　这是攻击中，额外附带的 「特殊效果 」 。
　　眼前的，应该是【即死】。
　【即死】是幻世里，除了常规伤害外，可以附加在某些攻击中的特效之一，与其近似的还有诸如灼烧，冰冻，迟缓，混乱，削魔，禁止回复等很多很多，至少有几十种。
　【即死】的效果，是攻击时有概率无视对方血量，一击必杀，而且双方等级差距越大，概率就会越高。
　　乍听之下很厉害，但其实真用起来……也就一般，甚至，还不如几种较为常见的附加效果。
　　首先【即死】对同等级敌人触发的概率很低，一般在百分之 0。2-0。3，虽然对低级目标有概率额外提升，但……打小怪触发不触发貌似意义也不大吧？
　　而且，它有一个很致命的缺陷。
　　对等级比自己高太多 ——大概是 20级左右的程度，还有 boss类单位，【即死】会被直接抵消掉，退化为造成某个固定数值的真实伤害。
　　就算是低等级玩家，也可以通过附魔，被动技能或装备自带的抗性来削弱即死，当然了，这点其他特效也是一样。
　　虽然薇莉丝不是那种热衷于 pk的玩家，但由于很多副本 boss与怪物也会携带类似攻击特效，加上【幻世】这个游戏，并不是说我不打架，就绝对不会被别人袭击的。
　　针对异常状态攻击，薇莉丝很早就做足了应对手段，学习过专门的抗性技能，所以并不是很怕这些东西。
　　但……固定伤害还是无法避免的，现在也不清楚这一击究竟有多大威力，还是谨慎些应对为好。
　　摇了摇头，制止某个从刚才开始就隐身躲在边上，现在更是想跳出来保护她的巨龙小姐，薇莉丝神色肃穆，举起神器【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轻语。
　　空灵而梦幻般语调，仿若世界的回音。
　　「我说，要有光。」
　　于是，光出现了。

第五十七章：斩灭死亡，巨龙腾飞（合并章）
　　那是完全由澄澈之光组合成的身影，最纯粹，无瑕的女性。
　　她的身体是透明的金，散发着仿佛能照亮一切的耀光。
　　从薇莉丝身上临摹而来的一切细节与五官，即使体型放大了三倍依旧纤毫毕现，世界上最杰出的工匠，也无法雕刻出如此完美的工艺品。
　　她微笑着，张开了身后绚烂的六只金色羽翼，蹲下身，从背后温柔地拥抱住黑发少女，羽翼交织，合拢，化为金色的茧。
　　深邃的死亡撞击在六片光翼交汇之终点，没有爆炸声，没有刺耳的尖啸，只宛如撞入水中的飞鸟，噗通一声，顷刻间便被金色的海洋吞没，化为虚无。
　　圣光系十阶魔法 ——【吾身为光】
　　这是一个各方面兼顾的综合型技能，想要学会它，最基础的前置条件，是累计使用一百万次以上的圣光系技能。
　　对，你没看错，就是一百万次。
　　下至最基础的初级治疗术，上至十阶甚至更高的超阶魔法，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能计入累加里，只要是圣光系，便可。
　　但即使刻意去不断释放，正常玩家一天能用个上千次技能就是极限了，毕竟 mp不是无限的，人也不可能 24小时泡在游戏里。
　　三年，是薇莉丝完成【吾身为光】前置花费的时间，这是她最后一个掌握的十阶圣光系技能，也是学习时间最久的。
　　至少在来到这个世界前，她都未曾听说有第二个玩家学会了【吾身为光】，足可见其学习之艰难，堪称反人类。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个技能让作为牧师的薇莉丝小姐得到了质变。
　　首先，完成前置任务的那一刻，薇莉丝便得到了一个叫做【光化】的隐藏成就和特殊被动，可以增强她所有圣光系技能效果，并减少全技能 50%mp消耗。
　【我身为光】也是唯一一个，薇莉丝可以瞬发的十阶魔法，在某种意义上，这已经成为了她类似被动的能力。
　　它的效果，是创造出以使用者为样本的光之化身，协助其战斗，防御，治疗，持续时间无限，不但不需要消耗魔力来维持，甚至可以反哺薇莉丝，加快其 mp恢复速度。
　　光之化身拥有召唤者两倍的 hp，只要光之化身不灭，召唤她的牧师小姐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相当于把薇莉丝的血量抬到了原本的三倍。
　　此外，光之化身还拥有一套完整的，与薇莉丝相互独立的技能和战斗方式，综合属性则是跟召唤者的智力挂钩，行为基本由薇莉丝来控制。
　　虽然学起来超级麻烦，但这个被玩家群体称为 「圣光系最不可能获得技能之一 」的十阶魔法，甚至不逊色于真正的超阶魔法与奥义魔法。
　　璀璨的光之少女张开羽翼，送出毫发无伤的薇莉丝，而后起身，微笑着扬手，握住金色的华丽圣枪，漂浮在牧师小姐身后。
　　虽然体型只有死兆星的一半，但毫无疑问，这散发着无尽光芒与威压的光之身，已然完全碾压了对方的气势。
　　光之化身是攻防一体的强大圣灵，并非薇莉丝那种只会靠蛮力挥舞牧师杖的三脚猫功夫，而是真正的 lv110战士。
　　虽然只是召唤物，但在牧师小姐加持下，即使正面对上作为神圣水晶龙的晓光，她也能打得有来有回，相当于临时转职了近战系的薇莉丝。
　　「竟然毫发无伤……这是英灵？为什么会有比神更加强大的英灵？！你根本不是神明，薇莉丝……薇莉丝！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怪物！？」
　　重新聚合为大眼球的死兆星，看起来陷入了极度混乱之中，不同于内敛的薇莉丝，光之化身可是在毫无保留宣泄那股属于 lv110的气息，这让死兆星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祂已经无法保持平静了，甚至周身的黑色雾气都被气势压迫得几乎凝固。
　　「真过分啊，喊女孩子怪物什么的，我可从头到尾都没承认自己是那什么劳什子神。先把别人臆测成奇怪的东西，发现不是又开始恼羞成怒，死兆星，你是否有些过于傲慢了呢？」
　　薇莉丝有些兴趣缺缺地转了转手中法杖，身后的光之化身也十分默契地做出了类似动作，不过她转的，就是手里那近十米长的圣枪了，威慑力完全无法同日而语。
　　「你，你……」
　　「不继续攻过来吗？我才刚刚准备开始呢，等下……你该不会没招了吧？」
　　牧师小姐银蓝色的瞳孔里露出几分失望。
　　坦白说，她貌似有点高估这个什么死兆星了，本来看它那种猎奇又诡异的样子，薇莉丝还以为会是劲敌，得费点手脚才能解决的。
　　那个【死亡】法则，虽然跟游戏里的即死特效很像，但薇莉丝也不敢确定就绝对是同一种东西，所以特地用出了【吾身为光】。
　　这样，即使即死效果真的触发了，也会是光之化身被替代消灭，但果然根本就没出现预想中最坏的情况，光之化身只是受到了被削减后的固定伤害。
　　大概几千点的样子吧，这比起她近五百万的总血量，实在是少的可怜，薇莉丝甚至提不起出手把血补满的兴致。
　　哈……总感觉把它当成劲敌的自己，像个笨蛋一样。
　　累了，毁灭吧。
　　「去！」
　　由纯粹之光构成的薇莉丝小姐六翼轻展，带出飘渺的残影，瞬间便已出现在大眼球正上方。
　　圣枪舞出绚烂的弧线，高高扬起，伸长，伸长，无限地拉长，变得一眼望不见其顶端，如同自天穹倾泻而下的光。
　　然后，以与其体积完全不符的速度落下。
　　噗嗤。
　　像是滚烫的刀刃切入固体黄油里那般，大眼球毫无还手之力，包括它反击射出的黑色死光在内，整个躯体瞬间被一分为二。
　　而当圣枪斩落死兆星的时刻，它那仿佛要连同大地一同劈开的枪体却又自然在空中消散，精准划开了敌人身躯的同时，却未造成丝毫多余的破坏。
　　光之化身即为薇莉丝之半身，作为牧师，她从来不会行无意义的杀戮。
　　死兆星溃散后的无数道流光，如同倒逆的陨星回归高天之上，那倒是场不错的景致。
　　只可惜那些光芒跑的似乎仓促狼狈了些，就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追在屁股后面，已不复降临时的飘逸。
　　巨大的黑色球体转眼间消散殆尽，只剩一只浑身光溜溜的狐狸小姐直挺挺从空中跌落下来，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
　　「哈……？」
　　薇莉丝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应该就是死兆星的召唤者，那只叫做梅维斯的小狐狸。
　　略作犹豫，她还是出手接住了粉白色的狐娘，让她不至于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虽然指尖上滑腻的触感，让牧师小姐稍微有些心猿意马，小狐狸毛茸茸的大尾巴因为坠落的原因挂在薇莉丝脖子上，有些痒痒的，但也挺舒服。
　　话虽如此，她还是果断地从背包里随便扯了块白布套在对方身上，遮住那些妙曼的春光。
　　就算现在大家都是女孩子，这种程度或许并没什么大不了，但曾经身为男性的心理还是让薇莉丝小姐稍微有些局促。
　　直到白布收缩几下，自动在梅维斯身上变形成了一套干净朴素的长裙，那种窘迫感才稍稍好转。
　　薇莉丝才注意到，她刚刚顺手从道具栏里拿出来的这玩意是个啥。
　　对，就是之前打那两只木乃伊爆出来的装备，记得是叫亡者之衣来着？虽然貌似有点坏掉了，但看这样应该还是能勉强用用的。
　　说起来……
　　薇莉丝左右打量了几圈被【死亡】化为荒域的地面，却失望地什么都没找到。
　　喂，讲道理嘛，这次的家伙怎么也算是只精英怪了吧，一件装备都不爆的吗？
　　打了半天，唯一收获就是这只毛茸茸的狐狸小姐，但有毛用啊，总不能把人家拐回去当宠物养吧，虽然长得还挺漂亮的。
　　算了算了，本来也就是跟莉莉娅协议好的工作内容，而且那个叫死兆星的东西，还是提供了不少有用情报的。
　　至于这件【亡者之衣】，就当废物利用吧。
　　既然都顺手穿在别人姑娘身上了，薇莉丝也没那个想法再去扒回来，反正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结个善缘也好。
　　她虽然跟这只小狐狸是敌对关系，但双方并没什么仇怨，甚至被薇莉丝暴打的死兆星，感觉也更像是获得了梅维斯小姐记忆的另一种意识，她本人应该在召唤的开始就已经昏过去了。
　　毕竟心脏上那么大个血洞又不是假的，能活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吧……
　　至于把死尸穿的装备，套在娇滴滴的小狐狸身上这件事，薇莉丝小姐只能表示，游戏里有几件装备不是从怪身上扒下来的，有的用就不错了！
　　而且亡者之衣，跟死兆星什么的，感觉还挺搭，这都是缘分啊少女，可不是因为我有点嫌弃哦。
　　把伤重昏迷的狐人女孩放在地上，薇莉丝故意没有去治疗她的伤势。
　　再怎么说两边还在打仗，能留小狐狸一命就已经有三观跟着五官跑的嫌疑了，牧师小姐也不能做的太过。而且治好梅维斯的话，说不准她还会继续追杀莉莉娅，还是暂且先躺着吧。
　　金发的小龙娘在身边显出身形，委屈巴巴地嘟着嘴。作为守护宠物，让主人独自去战斗，自己却在边上看戏，这种滋味无疑有些不太好受。
　　「主人，为什么不许我动手呀……」
　　「总不能什么事都依赖小光吧，何况那家伙不强不弱的，拿来练手正合适。以免以后遇到真正厉害的对手，战斗经验不足嘛，乖，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啦，听话 ~」
　　一边说着，薇莉丝熟练地使用了摸头杀，又踮起脚，跟自家宠物的粉嫩脸蛋贴在一起，轻轻摩挲着，安抚对方。
　　狡猾的牧师小姐，完全拿捏住了巨龙小姐的命脉，几下就把她哄地尾巴开始晃来晃去，一脸满足的样子，也完全不在意之前的事了。
　　「唔噜噜……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
　　小龙娘温顺地点点头，不再闹脾气，只不过她在分开之后，还是意犹未尽地悄悄看了几眼黑发少女光滑的脸颊，不知为何，下意识舔了舔舌头。
　　薇莉丝倒是没有注意这种小细节，难得结束工作，她也没打算立刻就回去找到莉莉娅，有花在身边，那小丫头应该还是很安全的。
　　「那么，作为辛苦代工这么久的补偿，这次小光就变出本体，我们一起到天上飞几圈如何？」
　　「吼！真的吗主人！」
　　龙尾巴，甩起来了。
　　「当然啦，主人什么时候骗过你呀，我想想啊……莉莉娅说的那地方叫什么湖来着……？」
　　「嗯，果然还是算了，反正小光往东边飞就好！那么多人的部队，还能跑丢了不成，走起！」
　　「走起！！」
　　小龙娘兴奋地直接原地起跳，在空中化为几十米长的优美白金色巨龙，薇莉丝也收回光之化身，展翼来到晓光的背上，抓紧她的一块鳞片。
　　「吼！主人，坐稳了！」
　　狂风骤起，巨龙腾空而去，只有可怜的小狐娘，被留在了大战之后狼藉一片的盆地里。
　　兽人的部队很快就会找到她，但至少这场战争，梅维斯估计是没机会再参与了。

第五十八章：小栖与王女的报恩
　　剩下的事，便不足道也。
　　自从塔佩亚盆地一战后，莉莉娅率军绕道丽尔特湖，中途还与兽人正好赶来的狼骑兵军团，发生了几次较大的摩擦。
　　不过好在王国军撤退的还算及时，并未陷入兽人的包围圈中，一番鏖战后，王女殿下与绯焰花领军冲杀而出，斩敌数百余，凭借独角马比狼骑更出色的耐力甩开了敌军。
　　后面，莉莉娅又率军几番与兽人从各个方向围拢而来的部队交战，这才知道原来对方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意图吃掉这支混入国境内部的小老鼠。
　　但莉莉娅也早已有所准备，令雷顿大将军之子雷克特率一轻骑军蹲守在兽王国边境，兽人部队向内收缩，他也顺势带军冲入敌境，在预定位置接应了久战而疲的莉莉娅等人。
　　最后，冲开兽人包围，回到了万壑堡垒。
　　不过她们不清楚的是，其实兽人方面还派出了一支鹰身人部队，在空中拦截监视，而之所以莉莉娅等人从头到尾都没见到这支力量……
　　其实是因为某只巨龙和她的主人在向东飞驰的时候，一不小心冲过头，正好撞上了这些倒霉蛋。
　　薇莉丝本身是无意对军队出手的，但双方因为同时高速飞行，注意到的时候已经碰面了。
　　众所周知，龙娘小姐在处于本体状态的时候，会自然释放出龙威。
　　虽然只是晓光下意识的行为，并没有出太多力，但属于 lv100最上位巨龙的恐怖气息只是刚扩散出去，就让覆盖范围内的鹰身人跟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掉的满地都是……
　　剩下的，也跟吓破了胆似的一哄而散，就像群受惊的雀鸟。
　　而直到薇莉丝骑着龙在空中转了好几圈，与 「慢悠悠 」抵达丽尔特湖的莉莉娅等人汇合，这支部队也再没出现过。
　　不过饶是如此，当几日后她们在雷克特援护下，从兽人边境线薄弱处突破而出，辗转回到万壑堡垒时，这支原本两千余人的精锐部队，也只剩下一千出头了。
　　这就是战争，哪怕一次次胜利，摘取丰硕战果，也无法避免战士的接连死去，就连莉莉娅最精锐的影卫，同样在与狐人刺客们的拼杀中折损了五分之一左右。
　　但从战略角度来看，无疑是莉莉娅的完全胜利。
　　此次行动，联合王国方面彻底断绝，摧毁了【永生御座】其背后势力提供给兽人的战争支持，缴获品级不等魔晶数千，斩活尸百余，狮，虎，狼，豹等各类兽人六千余，击杀鬼狐刺客团四人。
　【永生御座】第六御座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第四御座巴尔克和巴克尔被证实死亡，第七御座普拉卡卡不知所踪。
　　几日后，万壑堡垒。
　　「哈……突然就悠闲下来了呢。」
　　黑发白袍的薇莉丝小姐靠在西城墙的石砖上，宝石般澄澈的银蓝色眸子无聊遥望着碧空，与低语平原广袤的大地，打了个哈欠。
　　「薇莉丝，在干嘛呢？」
　　已经换回了王女华服的莉莉娅从阶梯一步步登上城头，脚步轻快地来到牧师小姐身边，与她并肩坐下。
　　银色战甲已然卸下，但悬于腰间的佩剑却已不会再消失，这场行动，让原本还有些稚嫩的王女殿下得到了铁与血的真正磨炼。
　　自从那日薇莉丝替她和花挡下死兆星后，不知为何，莉莉娅对前者的称呼就进一步升级，很自然地变成了直呼其名。
　　这并非疏远，对深谙各种礼仪规范的王女小姐来说，不加任何敬称，或许反而是代表着与对象间真正的交心与信任吧。
　　「不干嘛啊……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乐……麻烦呗，说不定兽人哪根筋抽着，突然就杀回来了呢。」
　　「噗嗤……」
　　莉莉娅掩嘴轻笑，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眼前之人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不过这回她恐怕要失望了。
　　「很可惜哦，刚刚得到斥候线报，兽人大军已经全面撤退，缩回兽王国境内了呢，其他城池也都解了围。」
　　「何况，没有后续粮草支援，兽人是不可能再支撑得起百万大军长期开销了，所以卷土重来是不可能的，战争，已经结束啦。」
　　「哎呀哎呀，知道了知道啦，别念了师父！」
　　「？？？」
　　王女小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薇莉丝也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里是异世界。不过她也没办法去跟莉莉娅解释此师父非彼师父，而是来自蓝星的某种开花……
　　两人同时安静了下来，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异样。
　　「总感觉，有些不真实呢……本以为这次真的要死在外面了，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甚至把兽人也打退了。」
　　「是莉莉娅努力的结果哦。」
　　牧师小姐温和地笑了笑。
　　「不，多亏了薇莉丝的帮助，还有大家的努力。很多人都为此付出了生命，我还太不够成熟了，现在想想，很多事情其实当初都能做的更好。」
　　王女殿下停了一下，缓缓说出掩藏在内心的真实想法。
　　「而且，我总觉得兽王国在这场战争中未尽全力，像是有所顾忌。无论是攻击西疆防线，亦或塔佩亚盆地一战后围堵我们的兽人部队，都是如此。」
　　「哦？莉莉娅觉得它们在演？」
　　「没有，它们的确是抱着杀意而来的，但……除了那些狐人刺客，尤其是为首的梅维斯外，其他兽人都只能说尽力，而没有拼命，否则我军的损失会更加惨重。」
　　「而且，我自始至终都没见到兽人的空军，这太不合理了，甚至一些原本的部署也落在了空处……」
　　「啊这……」
　　薇莉丝有点尴尬地悄悄偏过头，略作犹豫，还是没有说出真相。
　　「嘛……」
　　牧师小姐无所谓地双手抱胸， 「总而言之，成功不就行了吗，管那么多呢，莉莉娅就是喜欢整天想些有的没的，这样很累哦。」
　　「哈哈……这是来自师父的教导吗？」
　　「谁知道呢 ~」
　　两位少女同时发出银铃般的轻笑，又不约而同停顿下来，良久，依旧是王女小姐打开话题。
　　「呐，薇莉丝。」
　　莉莉娅转头遥望着远方。
　　「嗯？」
　　「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回王都勇气之城。」
　　「啊，我听说了哦。」
　　「……」
　　沉默了。
　　少女们心照不宣。
　　莉莉娅的西疆之战圆满落幕，不但粉碎了王子与兽人勾结的阴谋，自身也获得了飞跃般的成长，可以说是破茧成蝶。
　　孤军深入敌境，摧毁兽王国补给线，连战连胜，逼退百万兽人大军，还获得了西境大将军雷顿的支持。
　　带着如此赫赫战功回到王都的话，即使是那些不择手段的豺狼们，也得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了吧。
　　但，莉莉娅的成功，也代表着她与薇莉丝之间契约的结束。
　　毕竟两人之间的约定，就是由牧师小姐保护前者安全回到勇气之城为止。
　　「……不要走好吗，留在我身边，你帮了我太多，我想……尽可能回报这份恩情。」
　　莉莉娅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更像在恳求。
　　薇莉丝知道她并非贪恋自己的力量与庇护，或许有一点点吧，但那绝非主要原因。
　　王女小姐的眸子很亮，清澈见底，看不见贪婪与阴谋算计。
　　就算是眷养了很久的小动物，互相也会产生感情，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
　　但……
　　「……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呢，薇莉丝厌烦我了吗？莉莉娅知道自己很没用，总是得依靠你，但我会努力……」
　　「好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薇莉丝抬起头，绸缎般的墨色长发被平原上拂来的微风卷起，轻笑着。
　　「我不属于这个地方，不属于这里的任何地方，所以我应该会一直旅行，随性地去任何想去的所在……或许很久以后会找个定居之所吧，但肯定不是现在。」
　　「这样啊……」
　　王女小姐沉默了。
　　半晌，她从戒指里取出某个东西，交到薇莉丝手中。
　　「这个收好，虽然以薇莉丝的力量，应该没什么能给你造成麻烦，但有些时候，应该还是能发挥点作用的。」
　　那是一枚小巧的徽章，上面雕刻着精致的飞鸟图案，这是象征联合王国王室的印记 ——自由与不羁之鸟，其中央有六个小小的凹陷，唯独第五处镶嵌着昂贵的水蓝色宝石。
　　「？」
　　薇莉丝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考虑了一下，之前那个契约对你似乎还是太吃亏了，这个，就当作额外报酬吧。」
　　莉莉娅露出有些落寞的笑容， 「我知道薇莉丝很厉害，寻常那些魔法装备可能对你不值一提，思来想去，也就这个还有点用了。这是我的身份象征，凡在联合王国境内出示此物，便相当于莉莉娅 ·梅凯兰德亲临，应该是能帮你解决一些麻烦的。」
　　「另外。」
　　蓝发的绝美少女突然侧过头，闪电般在身边的牧师小姐脸上轻啄一下，还不等对方有所反应，自己先羞红着脸缩了回去。
　　「不要忘记我。」
　　「啊……」
　　薇莉丝僵住了。
　　虽然她能反应过来莉莉娅的动作，但这段时间相处下的信任，加上王女殿下并未散发出任何敌意，最终导致了牧师小姐还是被偷袭成功。
　　要命……
　　算上前世，这还是第一次被非家人的女孩子主动亲吻吧，不过现在自己也不再是男生了，所以莉莉娅此举应该没什么太深入的含义才对。
　　就是，稍微有点刺激。
　　没有多余的推脱，她将莉莉娅的赠礼放入怀中，强忍着内心澎湃的情绪波动，略作平复，随后笑了笑。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就算到了勇气之城，我也不会还给你哦。」
　　「这是当然的，既然送出去，我就没打算再……唉？」
　　说到一半，王女小姐突然抬起头，宝石般瑰丽的瞳孔里，填满了错愕与惊喜。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牧师小姐勾了勾唇角，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奸诈。
　　「我说，打算继续旅程，在联合王国好好逛一圈呀，当然，王都这么有趣的地方，旅者又怎么可能会错过呢？」
　　「好哇，薇莉丝你故意的对吧！」
　　「哈哈哈！因为王女小姐害羞沮丧的样子很可爱啊，忍不住就想逗弄逗弄呢，我家小徒弟还这么不成熟，本师父又怎么放心丢下不管呢？咱又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家伙。」
　　王女殿下羞愤欲绝，联想到刚刚的举动，小脑袋更是直接冒起了白色蒸汽。
　　「可恶！害我白伤心一场，去死去死去死！」
　　粉拳雨点般捶打在薇莉丝微微起伏的胸口上，虽然并未用力，也突破不了她的防御力，但那种以前从未体验过的酥麻异样感，让牧师小姐也变得有些羞恼起来，光滑白皙的脸蛋浮起一抹艳丽晕色。
　　「居然偷袭，看我的挠痒痒攻击！」
　　「咿呀！」
　　城墙上响起了少女们打闹的欢笑声。
　　纵使是惊涛澎湃的浪潮中，偶尔也会留有片刻的暂息之地呢。
　　第一卷:降临之地与王国的物语，完。
　　下面是封面的全身图，也是女主薇莉丝的人设，有兴趣可以了解下 ~
　　<img src="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302/18/447b8783-a36d-4126-b750-088fd887b6fc。jpg">

第一章：动身，向着巨龙之城
　　「那么，我就先出发了，虽然不知道薇莉丝打算走怎样的路线，但要尽快来王都找我哦，有麻烦的话，别忘了令牌。」
　　「嗯嗯，知道知道 ~」
　　一身华服的王女莉莉娅，朝不远处的黑发少女眨眨眼，又认真看了看她精致俏丽的脸蛋，似乎想把这份容颜牢牢记在心里。
　　「那，王都再见啦。」
　　半晌，王女恋恋不舍地转进座驾中。
　　「本打算说注意安全，但想来，你应该是不用担心，那……动静别闹太大，再会。」
　　绯焰花熟稔地拍了拍薇莉丝肩膀，朝她点点头，也钻入莉莉娅的马车中。
　　……怎么总感觉这家伙的话有点冒犯呢，还动静别闹太大，我是什么移动型的天灾吗？
　　考虑到花小姐就是这样直来直往的性格，而且双方也是临近分别，薇莉丝最终还是忍住了吐槽的欲望。
　　「再见了，你们路上也要小心啊！」
　　薇莉丝朝马车窗户里探出头的王女小姐挥了挥手，后者也笑着比出大拇指，示意不必担心。
　　事实也正是如此。
　　不同于来时，虽然那些跟随莉莉娅从王都出发的五千银甲禁卫军，能活着回去的不过千人，大部分都死在了叛乱，战场或因罪名被打为奴隶留在万壑堡垒，但雷顿又调了足足三个军团的兵力护送王女返都。
　　再加上经过薇莉丝的教导和连番战火洗礼，莉莉娅的实力与战斗意识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及绯焰花的存在，哪怕那些王子们再请来几位御座，也不可能杀得了王女殿下了。
　　毕竟传说级也是人，还没到能以一己之力匹敌万军的程度。
　　薇莉丝也能放心地与莉莉娅在此分别，独自踏上旅程。
　　王女的部队浩浩荡荡远去，薇莉丝也与送行的雷顿父子和一众将领辞别，拒绝掉他们赠予的装备之类物品，只收了一笔可能在旅途上用到的王国金币，便从东门出了万壑堡垒。
　　与遇见王女莉莉娅前，独自在这片土地上闷头乱闯不同，这次薇莉丝得到了精准而完善的联合王国全境地图，以及大量情报信息，行动路径也得以进行规划。
　　没有通过官道与大城直行，薇莉丝的终点虽然也是王都，但比起莉莉娅等人，却绕了一个大圈子。
　　有几处据说存在着奇怪传言的地方，她相当感兴趣，或许会花上不少时间来探寻其中的秘密，这便是冒险的趣味嘛。
　　只不过，抵达勇气之城的时间，可能就得沿后许多了。
　　毕竟联合王国的面积还是很大的，至少有千万平方公里以上。
　　经过几日相对较为平淡的的旅程，薇莉丝终于抵达了第一个预定的目的地。
　　其实，虽然有简单规划行程，但薇莉丝也不是非要按照固定路线行进，视情况，她也会做出对应改变，但唯有这里，是她无论如何都想来看看的。
　　炎龙城，联合王国境内，唯一一座能确定与真正巨龙存在关系的城市。
　　这个世界的巨龙，薇莉丝直到现在也没拿到真正确切的情报，对于其具体长相，实力如何，联合王国大部分书籍上的记载也是语焉不详，臆测的成分偏高。
　　但无疑，这个世界上是存在龙的，至少曾经存在过，无论是兽族的半龙人，镇守在黑河的老龙龟奈萨瑞安及其部下，甚至那些混杂了龙之血脉的各类魔兽，都能证明这一点。
　　只可惜，即使出动了百万大军，兽人的皇族半龙人依然没在这场战争中露面过，让薇莉丝感到有些遗憾。
　　自家唯一的宠物，最亲密的伙伴晓光也是一头巨龙，所以薇莉丝无论如何都想搞清楚这个世界的龙，究竟跟【幻世】里是否存在着渊源，又有什么异同。
　　炎龙城无疑是最好的去处。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头强大的神话种红龙在此陨落，富含魔力的龙血融入土地中，使得这片地区种植出来的作物，都变得或多或少含有火属性魔力。
　　生活在本地的魔兽，似乎也因此变异出了部分龙之血脉。
　　这种情况，其实是巨大的机遇。
　　虽然红龙血导致植物和土壤都发生了变异，但相对的，各种火系天材地宝的产率也得到了大幅提升，无论是炼药，打造装备，喂养魔宠甚至是辅助魔法师修炼，都会需要用到这些。
　　因此，炎龙城渐渐发展出了一套针对本地特殊环境，专业的生产与种植流程，极大带动了这里的经济，让原本只是小镇的聚居地渐渐扩大为现在的程度。
　　如今炎龙城常驻人口已经达到三十万，有五千城卫兵镇守，在联合王国里也算不错的二线城市了，至少比薇莉丝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没能去成的那个西尔城繁华太多。
　　与小龙娘来到城门处时，这里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周围的植株基本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红色，这是其内部蕴含了炎属性魔力的具象化，城墙与卫兵们的盔甲，也都刷着类似，存在象征意义的彩漆，看起来倒是蛮有特点。
　　整个炎龙城及其附近区域，温度都显然要比外界高上数摄氏度。
　　虽然王国西部的秋天很冷，现在更是临近入冬了，但这里反倒温暖宜人，居民们的衣着也相对较为单薄，没有像其他城市里已经裹成了厚厚一团。
　　倒是显得万年只穿一套白色圣袍，与自带内衬的薇莉丝小姐，不那么突兀了。
　　「啊，这么多人……进城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薇莉丝举目望了望估计有几十米的人流，面露难色。
　　「主人不想等的话，我们可以从上面进去呀。」
　　晓光指着不比万壑堡垒，大约只有十来米高的红色城墙，这种高度在她看来，或许直接靠跳都能越过去吧，人类的规章制度对巨龙而言，也没有任何约束力。
　　「那样算偷渡了吧……虽然也不是不行啦，但总归不太好，我倒有个想法。」
　　「主人的意思是？」
　　「跟我来。」
　　薇莉丝拉着自家宠物，越过漫长的人流，直接来到城门口，然后被几名穿着红色盔甲的士兵用长矛拦住。
　　「止步，若要入城，请按照正常的流程排队等候，擅闯者，我们会按照城市律法进行逮捕。」
　　士兵最前方，一名看起来像是小队长的中年男子阻止了薇莉丝二人。
　　大概是因为她们俩都非常漂亮，打扮异于常人，又散发着不凡的气质，这小队长语气倒还算温和，也没有很作死地直接用肢体去接触少女们。
　　薇莉丝倒是不以为意，直接指了指男人身后的告示板，银蓝色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彩。
　　「我想问一下，你们贴的这个告示，现在还算数吗？」

第二章：龙血病疑云
　　薇莉丝不慌不忙地指了指城门口一块，贴着数张纸页的公示板。
　　因为身体素质带来的过人目力，牧师小姐隔着很远就看见了那些公告的内容，同时，其中之一引起了她的兴趣。
　　「您是指哪份？」
　　「医师啊，医师，你们不是在招募高明的医者吗，我就是哦。」
　　「？」
　　小队长狐疑地打量着眼前一脸自信，就差直接双手叉腰的黑发少女，又用余光悄悄看了看跟在她身后，面色淡漠且装束奇艺，却散发出危险气息的龙娘小姐。
　　「城主大人的确是在广召医者，但小姑娘你看起来才十六七岁吧，能有多高明的医术造诣？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病不好治，如果拿不出对应本事，可是得被视作捣乱，蹲几天大牢的哦。」
　　「放心放心啦，其实在治疗这方面我还是有些自信的！」
　　见薇莉丝拍着平坦的胸脯保证，神态不似作假，小队长终于也信了几分。
　　他的确听说过王都和大城市，或者其他国家有些天才，因为才能和家族的鼎力培养，年纪轻轻，就将魔法精深到了常人几十年都未必能抵达的阶段，或许这位气质非凡的小姐，就是那种人也说不定。
　　身后那金发女孩，明显就是她的护卫了，即便小队长本身只有赤铜级水准，也能看出对方身手不凡，恐怕至少得是墨钢以上的强者。
　　这么说，她是某个大家族里出来历练的贵女吗？
　　一念及此，小队长神态也变得恭敬了几分，收起长枪，点头。
　　「好，既然如此，我就带阁下去面见城主，姑且一问，这位金发的小姑娘是？」
　　「哦，她是我……呃，女仆，对女仆！很能打的那种，专门负责保护我安全的。」
　　本来薇莉丝想说妹妹来着。
　　但哪有比姐姐长得成熟，发色，面容，身型都完全不一样的姐妹啊，就算魔幻世界也太鬼扯了点吧，别人又不是傻子。
　　所以还是用了女仆的设定，反正也跟宠物相差无几不是吗，四舍五入就是我没有说谎。
　　「女仆吗，果然……两位请跟我来吧。」
　　听到这个称谓，小队长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当下也不再犹豫，挥手示意守卫们让路后，便带着薇莉丝和晓光进入了城中。
　　三人沿着炎龙城主街一路前行。
　　「哇，还挺热闹嘛，好多店铺和摊位呢，卖的东西也几乎都没见过。」
　　黑发少女完全没有对接下来任务的紧张感，兴致盎然地在街上走走停停，偶尔驻足，摆弄些边摊上她觉得有意思的小物件，看起来心情似乎挺不错。
　　万壑之城虽然是比炎龙城大得多的顶级重城，但由于临近西域苦寒之地，物产并不丰沃，也没有发展出太多的特色文化，主要以军工与武器装备打造等硬核产业为主，是军事化的要塞都市。
　　而这个世界本地出产的装备，实在是太拉了一些，完全入不了薇莉丝小姐的眼。
　　在她看来，那玩意还没这些具体品级都没有的小吃，玩具和纪念品来的有意思。
　　值得一提的是，这座城市由于开发了旅游文化，对龙貌似有种特殊的崇拜风潮。
　　一路过来，薇莉丝看到了很多各式各样的红龙布偶，木雕，小龙爪玩具，以及与龙有关的书籍，画册，显然是在纪念，模仿那条给这里带来富饶与繁荣的红龙。
　　更有甚者，薇莉丝在路过中城区的时候，还看见了一尊十几米高的巨大红龙雕塑，以本地的特产 「赤炼铜 」熔铸而成。
　　虽然肯定不如那只红龙本体的大小，但也算栩栩如生了，就是估计对方十有八九实际不长这样……
　　人类，或者说联合王国对真龙的了解极其有限，除了根据那些拥有龙血生物的共同特征来推测，剩下的考据，也就一些从古代流传下来的孤本了。
　　其他都不过是但凭想象的臆测，臆测成更加美好，伟大的某种事物。
　　与其说炎龙城的人们崇拜那只红龙，不如说，他们只是喜欢给土地与生活带来质变的…… 「龙血 」吧。
　　叶公好龙。
　　不知怎的，薇莉丝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个来自蓝星的成语。
　　「薇莉丝小姐，看您新鲜的样子，难道是第一次来炎龙城吗？」
　　在前方领路的那个小队长温和地笑着。
　　不得不说美少女的身份就是有用，如果换成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赶路的时候磨磨唧唧到处乱转，这位仁兄估计早就不耐烦了吧。
　　但现在，他的眼睛里冒出的只有看见美好之物的享受，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路上混了个眼熟的薇莉丝自然也得到了对方的名字，随手拿起身前摊位上的红色小龙挂坠，噗哟噗哟捏了几下，点头应是。
　　「对啊，丹尼尔先生，我以前从没出过远门，这是第一次带着宠……女仆四处旅行呢，很多东西都让我觉得相当有意思。」
　　如果是普通孤身在外的女孩，应该会顾忌告诉陌生人这些底细吧。但薇莉丝不同，她对自己和晓光的实力有足够信心，而且也并非真正意义上那种一无所知的傻白甜，所以相当随意。
　　「呵呵，漂亮的小姑娘，看样子，你很喜欢神龙大人的布偶呢。既然丹尼尔这小子带着你们，想必也不是什么坏人，这样吧，我给你打个 8折，这小玩意 16铜币卖给你如何？」
　　摊位的老板是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婆婆，穿着身粗布麻衣，两鬓斑白，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她似乎很喜欢薇莉丝，满是皱褶的脸上，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两条缝。
　　「好啊，谢谢婆婆！」
　　薇莉丝也不矫情，嘻嘻笑着掏出了两块联合王国制式的银币递给老人，再好好伸手收下对方找来的四枚铜币，并没有多给少给分毫。
　　钱对她来说也许并没有什么意义，光是从万壑堡垒拿到的路费，就有足足数万金币。
　　但这区区的四枚铜币，代表的却是面前老人的那一份善意，薇莉丝自然不会装什么大款，自以为是地随意侮辱别人。
　　牧师小姐顺手把小挂坠递给了身边的晓光，没想到小龙娘接过主人的礼物后，却一反常态地嘟起个嘴，开始小声嘀咕。
　　「主人，这丑兮兮的红龙有什么好的，长得跟块烤红的番薯一样，她鳞片有我光滑吗？！」
　　说着，巨龙小姐甚至解除了部分伪装，从无人察觉的角度悄悄伸出白色大尾巴，缠在薇莉丝圣袍内部的小腿上，讨好似的轻轻磨蹭，惹得她面色一阵绯红。
　　很显然，小龙娘是在用实际行动，向主人证明她的鳞片有多么光滑柔顺。
　　「你这家伙……别闹！」
　　「啊咿哒！」
　　牧师的正义铁拳。jpg
　　这笨蛋宠物，最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也不怕被别人看到。
　　丹尼尔在旁边默默看着这温馨养眼的一幕，他虽然没看见晓光伸出来的大尾巴，但也能猜到 「女仆小姐 」刚刚在讨好薇莉丝。
　　虽然只是些小细节，但从薇莉丝之前那毫不嫌弃触碰老人有些粗糙手掌的动作，以及与女仆毫无隔阂的打闹中，他也能窥见些许这位美丽黑发少女的细腻和善良本质。
　　看来，的确不是什么可疑分子。
　　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他突然开口道。
　　「对了，薇莉丝小姐，一会在城主大人面前，记得可不要像对我时，开始就把话说得太满，尽力即可。这样即使失败了，城主应该也不会过多苛责于你们。」
　　「嗯？」
　　刚教育完自家宠物的薇莉丝，有些在意地歪了歪脑袋， 「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问，炎龙城城主为什么要广募高明医师呢？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人得了疑难杂症？她的亲人？」
　　「不是城主的亲眷啦……嗨，这事说来话长，你们是外地人，应该是没听说过【龙血病】这种东西吧？」
　　「那是什么？」
　　「……算了，咱们还是先赶路吧，有些东西一时半会也讲不清，得你们见到了城主大人和真正的病人，自然就能理解了。
　　似乎有所避讳，丹尼尔突然终止了话题，继续迈出脚步。
　　「……？」
　　薇莉丝和小龙娘面色古怪地对视了一眼，也告辞笑呵呵的老人，快速跟上，向着城主府而去。
　　看来，这条远古的红龙，给当地居民带来的，也不全是善意的馈赠啊……
　　三人离开后一段时间。
　　「啊！！」
　　原本正在打理摊位的那位老婆婆突然面色骤变，吐出一口掺杂着暗红斑点的鲜血，惨叫着倒了下去，撞翻一大片货物。
　　「喂！怎么了！」
　　「阿曼达老太？振作点啊！」
　　「快送她去医馆！」
　　「不，不对……」
　　被突 **况惊动，焦急围过来的人群中，有个看起来像是贵族的中年男人面色渐渐苍白，视线死死盯住皮肤表面开始泛出红色斑点的老婆婆，一步步惊恐地后退。
　　像是目睹了什么恐怖之物。
　　「这，这是……龙血病啊！！」

第三章：你的判定机制是不是出了点小问题？
　　炎龙城的城主府，是一座面积不大，但装潢风格相当清幽雅致的别院，坐落在与薇莉丝入城西门刚好相反的东城区。
　　联合王国是由国王统治，贵族分管的半分封制国家。之所以加个 「半 」字，是因为大部分城市的城卫军，都由王室委派将军直接领导，每隔一段时间轮换，而贵族除了少量私军外，只拥有行政管辖权。
　　这种政策，在分摊了国王管治负担的前提下，又尽可能保证了贵族不会拥有过大权力，以至于拥兵自重。
　　炎龙城亦是如此，不过薇莉丝要见的只有城主就够了。
　　「两位，这就是城主大人的府邸，请在此稍候，我进去通报。」
　　小队长丹尼尔看起来是拥有自由进出城主府权力的，但薇莉丝二人却不行。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歉意地朝牧师小姐笑笑，便与门卫点头致意，快步入了府中。
　　「啧，居然敢让主人等一个卑贱的……」
　　「好，停！」
　　薇莉丝快速捏住小龙娘弹性十足的脸蛋，左右开工，像揉面团一样噗妞噗妞地挤来挤去，打断了她接下来的牢骚，并偷偷用旁边守卫们听不到的音量叮嘱自家宠物。
　　「听好了哦小光，从现在开始我是外出历练的魔法师薇莉丝小姐，而你是我的女仆。不要总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跟别人说话，就算心里不爽，也可以回头再报复，不要说出口来，经常这样会很麻烦的，知道吗？」
　　「呜呜！物资到了！(我知道了 )」
　　没让薇莉丝二人等太久，很快，丹尼尔就带着一名看起来三十岁不到，气质温婉的成熟美少妇走了出来。
　　她将红色长发扎成了方便的单马尾，顺着肩膀垂在胸前，身着与炎龙城惯用颜色截然相当的淡蓝连身裙，领边佩有标志着伯爵爵位的华徽，手持一根修长朴素法杖。
　　很显然，此人是位魔法师。
　　美妇立刻就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薇莉丝和晓光，眸中泛起些许异色的同时，不需要丹尼尔开口，就主动来到薇莉丝跟前，行了个标准的王国贵族礼节。
　　「幸会，我是炎龙城城主，人类联合王国二等伯爵，娜丝塔亚 ·西尼尔，听说有新的医师前来应征，应该就是您吧？」
　　偏头瞥了眼被打断了介绍，面露尴尬却没怎么生气的小队长丹尼尔，薇莉丝对眼前这位漂亮的娜丝塔亚大姐姐感到些许好奇。
　　这城主府门口人来人往的这么多，她是怎么一眼看出自己身份的？
　　想着，牧师小姐回以一礼，语气不卑不亢。
　　「娜丝塔亚城主您好，我叫薇莉丝，这位是我的女仆晓光。我们路经此城，看到贴在城门公告栏上的征募令，正好我对治疗魔法略知一二，便想着来试试了，不知道病人在哪？」
　　「原来如此。」
　　娜丝塔亚城主的笑容看起来相当富有亲和力，明明管辖着以 「炎属性 」为卖点的城市，但这位却给人以一种温润如水之感，真是奇特。
　　「叫我娜丝塔亚便好，城主什么大可不必。」
　　「略知一二什么的，您可真是谦虚了，薇莉丝小姐应该有过常年行医治病的经历吧，如果不是对治疗方面的魔法有着精湛理解，可做不到这种程度。」
　　「常年……行医治病？」
　　来到这个世界后便专注于摸鱼，几乎没怎么救过人的牧师小姐愣住了。
　　「啊……是我冒昧了，看您的表情，应该以前没来过炎龙城吧，这只是我的一点小手段，咱们边走边说如何？」
　　喂等下，我们双方的聊天似乎不在同一个频道吧？
　　虽然很想这么吐槽，但看样子娜丝塔亚出门并非是专门来迎接薇莉丝，反而看起来有什么急事，现在也不是计较那些小误会的时候。
　　既然如此，跟上去看看也无妨，既然她特意带上己方等人一起，想必就是跟所谓【龙血病】相关的事了，薇莉丝对这个感觉神神秘秘的病症还挺好奇的。
　　有了娜丝塔亚引路，自然就不需要丹尼尔小队长了，城主大人直接把他打发回去继续守城门后，就带着薇莉丝二人继续向东而行。
　　路上，娜丝塔亚也给薇莉丝解释了能够看出她 「常年治病行医 」的原因。
　　娜丝塔亚是一位【神眷者】。
　　这里的【神眷者】，并非指代神殿神官，而是某种概称。
　　这个世界上偶尔会出现些刚诞生，就拥有独特天赋的生物，对于这些个体，世界各国各地的态度，差别与称谓都很大。
　　有的厌弃他们，称其为【诅咒之子】，有的则尊敬这些人，如联合王国的大部分居民，认为这是神明的惠赐。
　　当然，更多国家对此还是持无所谓态度，只当作是拥有些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同时，也存在专门捕猎这些个体，拿来研究的邪恶组织，不过这种一般都会被打击得很厉害，只敢对那些没什么背景实力的贫民出手。
　　这些天赋的效果和强度都是完全随机的，但有一个共同点，不会对战斗有直观帮助。
　　例如小狐狸梅维斯，她的【死兆预知】只能看见，真正想触发，还得靠她自己的手段。
　　同样，娜丝塔亚，她的独有天赋是【观气】。
　　娜丝塔亚能够看见生物周边萦绕的那些无形之气。
　　假如一个人经常帮助别人，收获感激，那他身上就会散发出微弱的白色荧光，反之，如果总是与人战斗，杀戮，被人恐惧或敌视，那就会泛出血色。
　　当然，这只是一种很笼统的描述，娜丝塔亚小姐表示实际情况比这复杂很多，因为生物的行为是多样的，所以身上的气通常会很杂乱，她也只能看出个大概倾向。
　　不过薇莉丝和晓光，据娜丝塔亚所说，是属于两种特殊的极端。
　　牧师小姐身上的光，已经亮到她甚至会感觉刺眼，这是只有拯救了千千万万之人的圣者和大善人才可能出现的，城主大人也是生平仅见。
　　而小龙娘就比较极端了，她的情况，娜丝塔亚形容的概念是，只有从出生开始就不停与各种生物战斗，伴随着生死厮杀而成长的存在，才能散发出如此浓郁的血气。
　　如果不是因为她有着薇莉丝女仆的身份，恐怕城主大人刚见到晓光，就会立刻将其列为最危险的恐怖分子，即使现在，她看起来也不太敢跟小龙娘对视或说话……
　　薇莉丝仔细想了想，貌似……还真能解释得通？
　　她自己就不提了，游戏里百人甚至千人团队副本的时候，作为全游顶级玩家的牧师小姐，一个大招抬几百人血量是再普遍不过的事了，把各种整活或者失误死掉的队友拉起来，更是如喝水一样的日常。
　　可……这也算拯救千千万万人吗？
　　你这个技能的判定机制是不是出了一些问题？
　　至于小龙娘，她当然是从龙蛋里爬出来就开始杀怪了，毕竟要练级的嘛，不参加战斗怎么变强？
　　从出生打到成年，的确一点毛病都没有，更别说晓光还有在宠物空间里揍其他宠物的习惯……
　　总感觉这个什么神眷者的能力，似乎有点不太靠谱？

第四章：奇怪的病、奇怪的人
　　「医馆？」
　　薇莉丝盯着面前建筑物正门上硕大的牌匾，清晰念出了上面两个大字。
　　虽然翻译道具只能对声波类的语言进行转换，但薇莉丝来这个世界一个多月也不是全在找乐子……在莉莉娅的帮助下，她已经好好学习过了联合王国的通用文字。
　　相比刚开始只能用道具来阅读那些书籍，现在的穿越者小姐已经可以比较流畅地识别那些，不算太过生僻的字词了。
　　这大概也是【薇莉丝】身体所带来的便利吧，一个月掌握一门语言，放在蓝星那会……
　　这间医馆坐落于城东的偏僻地段，周围很安静，光看占地面积，甚至比娜丝塔亚的城主府还要大。
　　而且，牌匾并没有前缀，就叫做【医馆】，守门的也并非保安或应侍，而是两名身着赤红色盔甲，手持长矛的炎龙城士兵。
　　毫无疑问，这里是官方开设的医疗设施。
　　「城主大人！」
　　士兵们见到娜丝塔亚，立刻挺身收枪向其致敬，神色间的尊敬之情是难以掩盖的，看来这位城主小姐，在炎龙城还挺受人爱戴。
　　「嗯，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士兵们面面相觑，左边那位看起来较有领导力，压低着嗓音开口: 「都不太好，据说只能勉强压制住症状，但还在继续恶化，您也知道，【龙血病】是没法……」
　　「而且……刚刚又送了个进来，是中城区的一位老人，不说了，您快进去看看吧。」
　　「中城区？为什么那里也会……？」娜丝塔亚眉色间的忧郁又添了几分，同时也夹杂着些许困惑。
　　「密切接触者呢？」
　　「按照规定，都留下来观察了，暂时还没出现二次传播现象。」
　　「嗯，做的不错。」
　　她回头朝薇莉丝点了点头， 「两位，请跟我进来吧，里面就是需要你们诊治的对象。」
　　「龙血病？」
　　「对，龙血病，顺带一提，目前这病还没有痊愈的案例，除了仍在拖延的那部分，剩下的都已经……请你们接触的时候也要小心。」
　　随着娜丝塔亚城主步入医馆正门，挤入薇莉丝耳中的，便是一大片压低的呻吟，咳嗽声。
　　并非这里的人普遍素质有多么高，知道公共场合保持安静，而是实在连叫喊的力量都没有了。闻其音，气息萎靡，体征衰弱，大部分已是病入膏肓的迹象。
　　虽然薇莉丝并非常规意义上的医者，但凭借着高属性高等级的感知力，这种东西自然是一观便知。
　　医馆内部的大厅里，摆放着一张张白色床位和用简易隔板划分出来的单间，大部分病床都已经有了所属，大概至少有上百名患者吧。
　　十几名穿着隔离服的医生和神官，正在不断来回奔走，整个空间中，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渣味，以及与血腥气混合着类似于焦糊的味道。
　　奇怪，什么病会闻起来跟烧焦了一样？
　　娜丝塔亚穿上一套挂在门口，与那些治疗者身上同类型的厚重隔离服，给薇莉丝和晓光也递来了两套崭新的。
　　「穿上吧，虽然会有点不舒服，但这是从王都那边专门进来的，防护效果很好。」
　　似乎生怕这两位初来乍到的小姑娘不理解厉害，城主大人又耐心地解释道。
　　「龙血病是一种扩散型的疾病，虽然传染力不强，但长时间密切接触，尤其是患者血液与自身黏膜或伤口触碰的话，感染率会大幅度上升。」
　　娜丝塔亚顿了顿。
　　「再提醒一次，这个病目前是没有治愈先例，并且会致死的。」
　　「嘛……行吧。」
　　虽然感觉并不存在什么病毒，能突破自己身上的多重抗性与防护，作为真正纯血巨龙的晓光就更不用说了……
　　但娜丝塔亚一看就是个非常较真负责的人，拒绝穿上这玩意的话，说不定她都不会同意自己进去治病，为了避免无意义的扯皮，穿就穿吧。
　　保险一些也没坏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薇莉丝总感觉娜丝塔亚在介绍传染性和致死性的时候，突然变得格外啰嗦，像是在刻意强调什么一般。
　　想多了吗……？
　　给身边一脸抗拒的小龙娘使了个眼色，后者才不情不愿地接过那长得跟蓝星上防化服，几乎一模一样的套装，歪歪扭扭套在身上。
　　也不知道平均中世纪文明的异界，是怎么整出这种现代化玩意的。
　　随意想着，薇莉丝也穿好 「工作服 」 ，跟娜丝塔亚一起靠近了那群病人。
　　「哦赞美女神！娜丝塔亚城主，您来的正好！有几位病人的症状快控制不住了，急需您搭把手，赶快……」
　　还没等薇莉丝开始仔细观察病人，一道穿着防护服，表面甚至沾了不少暗红色血迹的高大身影便直扑过来，吓得小龙娘差点一爪子拍过去，还好被牧师小姐及时制止了。
　　来者似乎是一名神殿的神官，虽然因为血迹和汗渍看起来有些狼狈，但这名男子手腕上挂着的圣印与脖颈处圣徽，却是很容易辨识的特征。
　　娜丝塔亚看似不经意地抬手抵住对方，制止了神官先生进一步靠近，语气温婉地安抚着他。
　　「艾萨克主教，请您先不要着急，你们神殿有句古语:【铁匠想打造出精良的武器，就得先拥有一把坚实的锻造锤。】，慌慌张张，只会把事态变得更加糟糕。」
　　「？」
　　薇莉丝听得满头黑线，这是什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异世界翻版啊，该不会是某个穿越者前辈为了便于理解特意改编的吧！
　　城主小姐自然是听不见某人内心吐槽的，她轻轻向侧迈步，露出身后的薇莉丝。
　　「这位薇莉丝小姐，是最新来应征的医师，我能看出来，她的医术造诣相当之高，正好先把病人给她看看如何？」
　　这个叫艾萨克的神殿主教，似乎在炎龙城地位相当之高，哪怕作为城主的娜丝塔亚，也是在用类似商量的语气，和颜悦色与他说话，而非下达命令。
　　薇莉丝有种感觉，如果艾萨克此刻摇头，那么事情甚至会变得稍微有些麻烦。
　　神殿不是隶属神圣帝国的外部组织吗，居然能联合王国的城市里达到这种程度？
　　不过好在，对方似乎也并非那种蛮不讲理，颐指气使的家伙。
　　「这么小的女孩？她成年了吗……算了，既然城主大人都这么说，我就给她一次机会。」
　　说到这，艾萨克话锋一转。
　　「但恕本人直言，您带来的那些所谓医生，牧师，都是些不太靠谱的家伙，浪费时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到底，连我们神殿都束手无策的病症，普通人我实在不抱什么指望……」
　　「我不理解您为何坚持不向王国高层求援，但……如果这次还拿不出有意义的进展，本人就必须得向神殿上层汇报，申请派更强大的神官来支援了，否则，龙血病必将一发不可收拾，酿成巨大的惨祸。」
　　娜丝塔亚面色一滞。
　　半晌，她深吸口气: 「您……说得对，的确不能再拖下去了，那就这么办吧，试最后一次。」
　　成熟温婉的美妇人转头，朝黑发少女微鞠一躬， 「那么，一切就拜托您了，薇莉丝小姐。」
　　「嗯，我尽力。」
　　从二人看似简单的几句对话中，薇莉丝嗅到了股不一般的味道。
　　莫非所谓龙血病的表象之下，还藏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因由？
　　为什么娜丝塔亚坚持不向上面求助呢？莫非她知道些什么，或有所顾忌？明明都贴出告示征集民间医者了，却唯独瞒着王国高层，奇怪……
　　无论这炎龙城，城主娜丝塔亚手里藏着怎样的秘密，想要解开它，果然第一步还得是从 「病 」入手呢。

第五章：失败的进化
　　艾萨克主教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男人，谈妥之后，他立刻带着薇莉丝等人来到最外侧一处，已经躺了病人的床前，
　　「这位，是今天上午刚送过来的，虽然火斑蔓延的情况不算太严重，但由于是老人，年岁大了，身虚体衰，不得到有效治疗的话，恐怕很难熬过今天了。」
　　老人，是对于医者而言最棘手的病患，因为他们普遍体力较弱，还携带着各种隐疾或并发症。
　　上来就是这种高难度内容，显然是艾萨克在故意考教，说得难听点就是刁难薇莉丝。
　　但牧师小姐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病人身上，瞳孔微微收缩。
　　「怎么会是她……」
　　眼前这皮肤泛着暗红色斑点，呼吸急促，不断无力地咳血的病人，不正是之前跟她聊过天，还打折出售了那个小龙挂坠的老婆婆吗？
　　明明当时她还好好的，这才分别一个小时不到，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之前与其接触时，薇莉丝并未感觉到对方身体有哪里出现异样，整体来说是比较健康的。虽然自己当时也没怎么注意，不曾仔细探查，但作为 lv110的牧师，如果真有毛病在身上，不应该一点端倪都察觉不到才对。
　　那，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
　　要么【龙血病】是一种极其隐晦，潜伏性极强的病症，在其真正发作之前，就算是薇莉丝这种程度的强者，也完全无法感知到。
　　另外一种假设，老婆婆的病，是在与薇莉丝等人分别后，才染上的。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这是连 lv110，且专精治疗的玩家都无法发现的病症，那这座城市的医生们束手无策，倒是十分合理。
　　但这可能吗？
　　虽然薇莉丝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神明，但唯独在治疗方面，她不想认输，也不认为会有自己丝毫无法察觉到的病症。
　　可如果第一种假设不成立的话。
　　那么，是谁在不久前将【龙血病】传播到这位老婆婆身上的？
　　而且刚好卡在她与薇莉丝等人分开的那短短时间？
　　带着种种疑惑，薇莉丝将指尖搭在了老人手臂，干巴巴皮肤的一块暗红斑点上。
　　「情报侦测。」
　　淡金色的波纹传递而出，在老人干枯瘦削的身体上来回循环，最后又回到薇莉丝手中。
　　「……」
　　艾萨克主教和娜丝塔亚等人面面相觑，在旁边紧张地注视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干扰了黑发少女的诊治。
　　取回探查到的情报后，薇莉丝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但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抬起手。
　　「驱散。」
　　「静谧术。」
　　「快速愈合。」
　　三种带有不同效果的技能瞬间绽放，白色，青色，金色的光点犹如糅合在一起的虹彩，自薇莉丝掌心缓缓倾出，照射在阿曼达老太身上，渐渐融入其中。
　　牧师小姐的治疗毫无疑问是极其有效的。
　　那些看起来狰狞且不详的暗红色斑点，如被橡皮擦拭般快速褪去，老人痛苦的表情也渐渐平缓下来，呼吸逐步恢复平稳，脸上重新有了血色，看起来安静地睡着了。
　　「居然……」
　　艾萨克主教激动地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娜丝塔亚城主突然带来的年轻女孩，竟然真的随随便便就破解了困扰他们半月有余的龙血病。
　　老实说，不断看到有人因这古怪病症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身为神官的艾萨克是非常难受的。
　　如果不是目前病患人数还较少，传播也得到了有效控制，他早就向上头求救了，而不是容娜丝塔亚慢悠悠地贴告示，招募医生来解决问题。
　　本来他今天早上给神圣之城的信件都已经写好了，打算回去就寄出，可没想到事情居然戏剧性地峰回路转。
　　这位薇莉丝小姐到底何许人也？
　　要知道，就算是身为神殿主教的艾萨克自己，也只能用信仰魔法暂时抑制病情，无法根治……莫非她是从神圣帝国而来的，隐藏了身份的更高位神官？
　　说到底，艾萨克还是不相信有什么魔法师，医生之流在治疗方面能胜过女神的神官。
　　确认老人家体征已经完全稳定下来，薇莉丝也站起身，轻轻出了口气。
　　「已经没问题了，让她好好睡一觉，醒来应该就能恢复到正常状态。」
　　「女神在上……真是不可思议，请原谅本人之前的无礼，您的确是位高明的医者。」
　　艾萨克赞赏地行了个神官祝祷礼，无论心里是如何揣度对方身份的，这位少女的确值得他尊敬。
　　「薇莉丝小姐，她真的已经……」
　　娜丝塔亚没有主教大人那么毒辣的眼力，到现在也有些难以置信，她虽然能猜到薇莉丝医疗造诣定然不凡，但也没想过对方竟然能信手，便轻易治好这么恐怖的病症。
　　「嗯，还好，这病不难治。」
　　薇莉丝顿了顿，突然又爆出个惊天大料。
　　「其实，这位老人身上的症状，并非由病毒或邪祟之类引起，而是一种变异，失败的变异。」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艾萨克立刻表现出虚心求教的态度，他的确到现在也没搞懂龙血病的病因。
　　从第一例患者出现，截至目前已有半个多月，炎龙城这些医生和神官倾尽全力，也只是大致摸索归纳出了该病的常见症状，与暂时抑制的方法。
　　这还是在不少人病症恶化死去后，才勉强找到的法子。
　　因为绝大部分患者都会出现 「身体表面浮现龙鳞状斑点 」和 「咳血 」两个症状，所以才会将其命名为【龙血病】。
　　不过，薇莉丝倒没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现在我也拿不准，只是种感觉，毕竟参考案例太少了……多看几个病人再说吧。」
　　薇莉丝这么表示，娜丝塔亚和艾萨克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当即配合她连续调查，诊治了十几名最为严重的濒危病患。
　　这些人里，有老人，有青年也有小孩，男女比例也并无明显倾向，这龙血病似乎的确是无差别进行感染的。
　　薇莉丝总感觉……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但她也拿不准具体是哪里不对。
　　完成一连串治疗，奇迹般令十几位濒死的病人们短时间内恢复了健康后，太阳已经快要西沉了。
　　医馆里龙血症患者足有上百，今天一天肯定是没法全部治完的。虽然薇莉丝有能力直接一个高位魔法覆盖整座医馆，完成集体治疗，但那样也太张扬了，想想就知道会变得很麻烦。
　　而且她也不急着治好所有病患，有些东西，薇莉丝还想进一步对病人逐个调查确认，
　　暂时结束今天的诊治后，看起来轻松了很多的艾萨克主教向薇莉丝反复道谢称赞后，便带着手下的神官们暂时回到了炎龙城的神殿，只留下必要的应急人手。
　　他们与薇莉丝约好，明日再继续进行治疗。
　　而娜丝塔亚城主，则带着牧师小姐和她的宠物，直接去了家当地很有名的酒店，订了个最好的房间，并表示想要宴请二人，以感谢薇莉丝的所作所为。
　　至于本次应诊的报酬，她会在全部结束后一起支付。
　　薇莉丝答应了。
　　不过，她只同意了与城主大人单独赴宴，并表示最好准备个安静的房间。
　　娜丝塔亚当即点头，她似乎，也看出了牧师小姐的用意。
　　异世界的食物，还是跟蓝星有很大差别的，薇莉丝的进食欲望虽然不太强烈，但这炎龙城本地各种独具特色的麻辣菜，富含炎属性魔力的珍贵肉食和爽口清汤都还不错，她也就多吃了些。
　　酒过三巡，薇莉丝见时机差不多，也决定开始试探试探这位炎龙城城主的口风，看看她究竟知道多少东西。
　　「娜丝塔亚小姐，还记不记得我白天说，龙血病其实本质上是一种异变这件事？」
　　美少妇放下酒盏，温婉微笑。
　　「自然是有在心心念念此事，但薇莉丝小姐一直未曾开口，我也不好擅加询问，您是有什么发现吗？」
　　薇莉丝也笑了，她不置可否，选择以问代答。
　　「你了解，龙族血嗣这种存在吗？」

第六章：试探与神殿轶事
　　「薇莉丝小姐所说，莫非是指那些含有传说中巨龙血脉的魔兽吗？当然知道，毕竟这炎龙城附近，就有很多类似的魔兽呢。」
　　城主小姐，似乎刻意强调了魔兽二字，而薇莉丝却偏要反驳她。
　　「哦？我倒觉得……能拥有龙血的，未必就只是魔兽呢。」
　　娜丝塔亚眉头一皱，面色悄然阴沉了几分，但转瞬便豁然开朗， 「您说的，是兽人的皇族，半龙人吗？」
　　作为巨龙之城的城主，娜丝塔亚对 「龙 」这方面的东西了解自然是比较深入的，何况炎龙城本身就属于西部城市，与兽人打交道的机会也更多。
　　「对。」
　　这次，牧师小姐倒没有继续咄咄逼人，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城主小姐表情变化般，笑着解释道。
　　「我虽然没亲眼见过半龙人，但如果它们与我设想中是同一类存在的话……直说了吧，其实那些患有【龙血病】的人，就是在向着这个方向变异，混杂着人与龙之血的……半龙人。」
　　「慎言！」
　　城主大人面露惊色，先是确认了包厢的门是否关好，这才严肃地告诫眼前少女。
　　「薇莉丝小姐，这种话，请务必不要再提了。半龙人是什么存在我很清楚，先不论兽人与我国的仇怨，就说那些患者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可能跟半龙人扯上关系呢？」
　　「联合王国对这方面管制是很严格的，你这要是给有心人听到了，恐怕会被认为是污蔑。」
　　「嘛……所以我才说是失败的变异啊。」
　　薇莉丝摊了摊手，似乎浑不在意城主大人言语中的警示。
　　「血脉浓度不够，纯度过于杂驳，普通人类的肉体也承受不了那种强烈变异，所以才会演化成现在的样子，如果我猜的不错……」
　　牧师小姐突然笑盈盈地看向美少妇，眼含深意。
　　「娜丝塔亚小姐，这个病，跟那条陨落在此的红龙恐怕多少有些关系吧，您说呢？」
　　「……」
　　娜丝塔亚很明显犹豫了，她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想说却又无法下定决心，半晌，城主大人咬了咬牙。
　　「薇莉丝小姐，我知道您对这件事有些好奇，但请记住，【龙血病】是病，而非其他什么另外的东西，您只需要治，请别再深入探索下去了。这对您，对我们都有好处。」
　　说着，她又连忙补充道。
　　「当然，无论如何，报酬都会一分不少地支付给您！」
　　嘛，那个倒是无所谓啦。
　　招募上许诺的报酬，无非就是金币，魔法道具什么的，这些外物在薇莉丝看来都无关紧要。
　　薇莉丝本身就不是为奖励来的，一开始只是图个方便懒得排队，后来倒发现，这事还挺有意思的，就想着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罢了。
　　她当然不会像娜丝塔亚说的就这么罢手，糊里糊涂治好病人离开炎龙城，别忘了薇莉丝次行目的，本身就是调查与龙相关的情报。
　　但，也不急于一时。
　　「随便你啦，呆在炎龙城的时间，我应该暂时就住在这旅馆，如果想通了，或者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就麻烦薇莉丝小姐了，那么，今晚就到这吧，告辞。」
　　娜丝塔亚低头致意，便心事重重地起身，离开了包厢。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薇莉丝便跟晓光一起，直接赶往了昨日的那间官家医馆。
　　艾萨克主教和娜丝塔亚城主都已经在等着了。
　　「哟，两位早上好啊 ~」
　　「早上好，薇莉丝小姐。」
　　娜丝塔亚已经恢复了平时温婉娴淑的样子，昨晚的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只不过薇莉丝却注意到，对方注视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太自然，像是忌惮，又含着某种隐晦的期许。
　　「愿女神与您同在，薇莉丝小姐。今天也要麻烦您了。」
　　没有穿着防护服的艾萨克是个年约不惑的成熟男人，梳着一头规整的金色短发，浓眉大眼，面相慈善，倒是很符合神官的特点。
　　他手持圣印，胸前挂着洁白的女神圣徽，这东西有点像蓝星上的十字架，但又略有不同，横着的杠比竖杠短一些，后方有延伸出的羽翼状雕纹，共四只。
　　据说，神圣帝国里，神殿人员佩戴的圣徽是很有讲究的，首先根据地位，会按照羽翼的数量分为双翼教徒，四翼主教与六翼神使，而同数羽翼的人中，又存在圣徽颜色的差别。
　　总之就是非常复杂，上下级关系极为严明，当然，这个划分并非完全按照实力，而是 「与女神的距离 」 ，越 「接近女神 」 ，地位就越高。
　　关键是居然大部分神圣帝国人还对这种，在薇莉丝看来虚无缥缈的说法深信不疑……该说异世界民风淳朴吗？
　　神圣帝国是政教一体的国家，他们的国王就是神殿教皇，神殿势力极大，几乎世界上每个国家大城市里，都有他们开设的分殿，例如炎龙城。
　　明面上的说法是行善布施，顺便宣传教义，但聪明点的人能看出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渗透。
　　这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
　　首先神圣帝国极其强大，单论国力与面积，几乎可以说是世界第一。
　　他们信奉的【女神教】，是一种囊括几乎所有智慧种族的广义宗教，只要有心，向往和平，都能够信奉女神。
　　这也导致了几乎世界上每个国家，种族里，都有大量【女神教】信徒，甚至根据不完全统计，女神教徒的数量占据了整个世界数百亿人口的近三分之一，这是何等庞大的影响力？
　　哦，兽王国和羽国除外，前面那群野兽根本不鸟你这套，毕竟神又不能让它们填饱肚子，而后者，统一信仰的是天空与自由之神明。
　　女神教能发展到如此规模，自然是有原因的，其最重要的一点便在于，女神会切实给予每一位虔诚信徒以回应。
　　神殿的【信仰系魔法】，是一种的的确确存在的力量体系，只要向女神献上虔诚的祷告，神就会回应于你，赐予属于光的力量。
　　精神越凝练，信仰愈是虔诚，这份力量就会越强大，所以神圣帝国高层都是【女神教】最忠实的信徒，这点倒并没有乱说。
　【女神教】的教义很自由，除了核心人员外，普通信徒只要信仰女神，不作奸犯科，其他做什么都随你。
　　这就导致神殿的信仰，完全融入了人们日常生活之中。
　　尤其是冒险者这种需要经常战斗的高危职业，对神官的依赖尤其严重，因此以冒险发家的联合王国，被神殿影响的程度极深，女神信徒几乎占据了全部国民的一半。
　　所以莉莉娅之前才说，神权不能涉政，这也是一种无奈的预防手段。
　　信仰的力量分很多种，有倾向于治愈，辅助的神官，主职审判异端与恶魔的仲裁者，精修战斗与守护的圣骑士，这些基本都是由信徒内心的渴望来决定的。
　　虽然很多人不愿意承认，但现在世界的基本共识是，信仰系魔法分支下的【神官】，的确拥有这个世界同级别最强的治愈能力。
　　与之相比，传承悠久的魔药学，医学与治疗魔法，都要逊色一些，更别提神官还兼具辅助战斗的能力。
　　其实这种职业，倒跟薇莉丝挺像的，但她之前在万壑堡垒就找神官试过了，所谓的信仰系魔法，与她从【幻世】中带来的，绝非同一体系力量。
　　神官的能力，无论强度如何，都不是他们自身修炼出来的，更像是下位之物，从某种高等存在手里借取力量。
　　这就是神的惠赐，人从神，从女神的手中借取力量。
　　女神是真正存在的。
　　曙光与希望之神 ——欧若拉。

第七章：抽丝剥茧
　　原本，艾萨克还以为薇莉丝是从神都天使之城来的什么大人物。
　　毕竟她展现出了那样不可思议的治愈能力，在主教大人眼中，只有那些与女神更为亲近，神徽六翼以上的神使，才可能如此轻易拯救那些被【龙血病】荼毒的人们。
　　但薇莉丝没有佩戴神徽与圣印，行为上也不曾表现出对女神的信仰，这在神殿高层，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艾萨克作为炎龙城主教，可不是莱斯特那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半吊子冒险者，自然不会将牧师小姐误认成什么圣女。
　　所以主教先生也相当好奇，这位突然冒出来的黑发少女到底是何许人也，明明并非神官，却能使用超越自己之上的治愈魔法？
　　不，并非信仰系魔法，女神之力存在极限，只是吾自身的修行尚且不足罢了，请饶恕我的动摇，女神大人……
　　想到这里，虔诚的主教再次于心中发出了无声忏悔。
　　「今天也要麻烦您了，薇莉丝小姐。」
　　「嗯嗯，小事啦。」
　　三人再次进入医馆内部，牧师小姐看着旁边开始往身上套防护服的一群人，顺手拒绝了艾萨克递来的属于她的那份。
　　拜托，这玩意穿起来变扭的要死，她才不想再试一次，既然都展示过轻易根治【龙血病】的手段，想必娜丝塔亚小姐也不会逮着安全问题不放了吧。
　　而且，薇莉丝现在对这病的传染力度，是抱有一定怀疑的。
　【龙血病】未必就真的什么人都会传染，而娜丝塔亚之所以要坚持让每个人穿带护具，其实是为了遮掩某个事实。
　　一个，薇莉丝目前还没有发现的事实。
　　牧师小姐有种预感，只要自己能找到这个区分是否会患龙血病的 「异常点 」 ，那么距离真相大白也就不远了。
　　一个个龙血病患者被不断送到薇莉丝面前，在她的治疗魔法下恢复健康，同时，她也在挨个探查这些炎龙城居民的身体情报，归拢有效的信息。
　　她发现，越是身强体壮的人，龙血病的症状就越轻，而且这些患者大多是等级在 lv5以下的普通人，少量等级较高者，据说也都是多次密切接触过病患的个例。
　　身体素质越强，产生的排异反应就越轻吗……
　　那么，假设肉体再强韧一些，强到足以从【龙血】的改造中坚持下来，会不会真的有可能进化成某种新的个体呢？
　　没错，就是进化，虽然娜丝塔亚城主，或者说联合王国无法接受人类变化为异种这件事，但在薇莉丝看来，半龙人就是比普通人类在物种层面上走得更远。
　　假设，拥有同等以上的智力，肉体强度，恢复能力和战斗天赋都更出色，还不能称为进化的话，那什么才是进化？
　　而且，经过大量数据筛选和看似随意的询问，薇莉丝发现了另一个很有价值的情报。
　　龙血症患者，全都是炎龙城本地人，而且是世代居住在此地的那种。
　　这就很有意思了。
　　如果说，这些人是因为食用了炎龙城内，从红龙之血浇灌的土地内生长出的作物，那其他从外地而来的人，也在吃同种食物，为什么没事？
　　反过来，如果是遗传问题，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过去从未出现过类似病症？
　　错不了，这段时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产生诱因，才导致【龙血病】出现的，而且娜丝塔亚对此肯定知情。
　　话虽如此，但从娜丝塔亚昨晚的表现来看，她绝对不会轻易开口。
　　艾萨克主教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不像……他给人感觉，就只是事发后被拉来帮忙的援手，本身应该没有参与到这一系列事件中来。
　　算了，既然娜丝塔亚不愿意说，薇莉丝也懒得去强行逼问，反正她自有调查的手段。
　　而且，这件事已经基本有所眉目，只差最后一个关键的未知信息了。
　　「呼……这样就是最后一个了吧？」
　　牧师小姐将手从面前年约七八岁，已经昏昏沉沉睡过去的孩子旁收回，治疗，已经结束了。
　　医治一位病人，对薇莉丝来说也不过就是几分钟的时间，其中大部分还都是移动，和她探查情况花掉的，真正治疗只用几秒就够了。
　　其实治疗的方法也很简单，龙血病的根本原因，是一种不属于人类的血脉在躁动，那么只需要将其镇压，再修复身体创伤，自然就可以轻松解决。
　　在如此高速的情况下，原本娜丝塔亚预计要花上好几天分批治疗的上百名龙血病患，还没到日落西山就全部康复了。
　　从头看到尾的艾萨克主教有点傻眼。
　　「薇莉丝小姐……您，治疗都不需要耗费魔力的吗？那种感觉，至少第三位阶的魔法吧，数百次不间断施展，就算是传说级别的大人物们应该也难以为继，啊抱歉，我不是在探寻您的秘密……」
　　牧师小姐并未在意，笑着打了个哈哈。
　　「嘛，怎么可能不需要魔力呢，只是我魔力比常人多一些，恢复速度也更快点罢了，就这么简单，主教大人想太多啦。」
　　「既然病人们全都已经康复，也算幸不辱命了。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再呆个两天，差不多也就准备离开……嗯，应该没有什么其他解决不掉的疑难杂症了吧？」
　　说到 「疑难杂症 」这几个字的时候，薇莉丝故意放慢了些语调，还悄悄看了娜丝塔亚小姐一眼。
　　「这就是全部了，这次……真的多亏了薇莉丝小姐。报酬，明日我会亲自登门奉上，想在城内留多久也随您高兴，这份恩情，炎龙城永远会铭记在册的。」
　　妥妥的官话。
　　美少妇脸上带着沉稳淡定的微笑，并未显露出什么异样来，让薇莉丝稍稍有些失望。
　　还是决定瞒到底吗。
　　也罢，反正本来就没抱太大指望。
　　薇莉丝能够理解，毕竟对城主大人来说，自己的确只是个认识不到两日的陌生人，就算治好了很多病人，也不可能让一位城府颇深的贵族伯爵完全信任吧。
　　那么，就用自己的方式，去揭开这座城市隐藏着的秘密好了，薇莉丝已经有了主意。
　　告别娜丝塔亚与艾萨克主教，牧师小姐趁着天色未暗，径直带自家宠物去往了炎龙城的某个地方。
　　冒险者公会。
　　「嘿，说到异世界，果然这种地方还是非来一趟不可啊！」
　　薇莉丝双手插腰，站在三层高耸建筑物前的街道上，银蓝色的瞳孔里放射出亢奋的光芒。
　　虽然已经见过最高等级，也就是传说级的冒险者绯焰花，并且跟她共事了不少时间，但自己来当冒险者，又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身为一名曾经的蓝星人，薇莉丝自然是对冒险二字有着强烈向往的，否则【幻世】这款开放 rpg网游也不会令她如此着迷。
　　「主人要去当冒险者？是有什么用意吗？」
　　跟在薇莉丝身后的某位巨龙小姐好奇地探出头来，在她看来，自家主人这种行为应该是毫无意义的才对。
　　「错！不是我要当，而是我们俩一起！走着！」
　　「哎哎哎？！」
　　于是，小龙娘一脸懵逼地，被自家主人拖进了冒险者公会的大门。

第八章：两位新手冒险家
　　炎龙城作为联合王国二线城市，这里的冒险者公会自然是同等的二级分会。
　　评估一间冒险者公会的等级，主要就是靠这里的中坚，及高层冒险者数量，以及冒险委托的难度与丰富度。
　　像西尔城那样的三线城市，墨钢级就是顶天的战力了，委托任务，最多也就下发到 a级左右程度，因为再高那边就处理不了了，发了也是浪费人力物力。
　　而炎龙城冒险者公会则更高一级，通常来说会拥有大地，甚至可能出现天空级的常驻冒险者，委托数量和难度也会进一步提升。
　　至于传说级冒险者，那就只有类似万壑堡垒，或者王都勇气之城这些，人口超百万的一线顶级城市才会存在了。
　　同时，勇气之城的冒险者公会，也是全世界所有冒险者的总会，光是常驻传说级就达到了三位之多，天空，大地级至少在百名以上。
　　说回这边。
　　薇莉丝当然不是心血来潮，才跑去注册冒险者的。
　　一方面，冒险者是联合王国十分常见与受到欢迎的工作群体，有个冒险者的身份，无论到哪都能比较容易地混入其中，不需要像这次一样还得编个什么大小姐加女仆之类巴拉巴拉的……
　　另一方面，冒险者公会本身就是个巨大的信息收集中心，整个城市大大小小的事件，人际关系，除了被刻意封锁的那些，都会以委托的形式出现在任务栏上。
　　这些，都是薇莉丝从某位传说级冒险者那里打听来的实用经验。
　　如果炎龙城真的出过什么大事，这里一定能找到些端倪。
　　这会时值下午两三点，正好还没到每天交接委托的高峰期，冒险者公会里人流并不大，薇莉丝很容易就找到个无人问津的服务柜台，带着小龙娘一起凑了上去。
　　柜台的看板娘是个看起来大约二十四五的年轻小姐姐，长得很清秀。
　　正值青春年华的她身材已经发育得相当成熟，胸前那对引人注目的大熊熊，被制式的工作装包裹在内，领口微微敞开，显出了诱人瞎想的奇妙沟壑同时，却没有丝毫多余外露。
　　她的棕色短发扎成了利落的辫子盘在头顶，被正前方印有冒险者公会标记 ——弓与剑交叉图案的圆帽遮住，戴着白色丝质手套，笑容虽然有些公式化，却依旧干练而富有亲和力，让人心生好感，一看就知道经过了专业的培训。
　　「您好，欢迎来到冒险者公会，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见到左顾右盼着的薇莉丝和晓光，看板娘小姐顿时眼前一亮，笑容也变得真实而亲切了几分。
　　没办法，长得太漂亮了嘛，要知道薇莉丝这具身体，可是当初她花了几个小时时间，一点一点慢慢捏出来的自信之作，从头到脚都完美贴合了自身的 xp……咳咳。
　　我的 xp竟成了我自己。
　　「你好姐姐，我们想注册冒险者。」
　　某年龄未知的牧师上来就套了个近乎。
　　「注册……？」
　　看板娘小姐愣了一下，她刚看到这两位可爱的小姑娘，尤其是走在前面这位明显散发出高贵气质的黑发女孩，还以为是来发布委托的哪家大小姐呢。
　　不过她显然工作素养非常之高，立刻反应过来，也没有因为薇莉丝等人看起来年纪小而有所轻视，笑着点点头，从柜台下抽出两张纸。
　　「了解了，那么请先填写一下这两张表格，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随时向我咨询。」
　　「好的，谢谢姐姐啦。」
　　薇莉丝冲看板娘小姐甜甜一笑，不得不说她在面对男性和美丽女性之间，态度差距还是挺大的……
　　接过那份薄薄的白色纸张，薇莉丝简单看了一下，上面的内容都还算比较基础。
　　名称，性别，年龄，职业，是否有野外生存经验，是否有战斗经验，主要就是这些，并未涉及太多隐私。
　　因为人类联合王国是不允许异族定居的，发现之后基本会驱逐出国境，所以这上面连种族都没有供填写，应该直接默认就是人族。
　　当然，据说只有联合王国的冒险者公会是这样，其他国家内，倒不会限制冒险者种族。
　　名称:薇莉丝
　　性别:女
　　年龄: 18
　　职业:牧师
　　野外生存经验有，战斗经验有。
　　填写完毕后，薇莉丝又帮还不太懂王国语的小龙娘也弄了一份，职业直接填了个万金油的战士，年龄则是跟她一样的 18。
　　反正也没人知道，随便糊弄就行了嘛，总不能真写个 372吧。
　　联合王国人口多达数亿，领土广袤，在这种没有数据网络覆盖的环境下，即使是当权者也无法搞清楚治下每一位国民的信息。
　　所以这里很多地方，都是没有像蓝星上身份证之类东西的，通常识别一个人身份，就是靠他周围的人际关系。
　　像薇莉丝这种 「远赴他乡 」的旅人，黑户很常见，但只要注册了冒险者身份，现在这份表格上的信息就会慢慢传递到全世界的所有冒险者公会里建档，相当于是另类的身份证明了。
　　「薇莉丝小姐和……晓光小姐是吗，了解了。建立档案和制作徽章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在此之前，需要进一步对实力进行初步评定，请两位先移步后台进行一些基础测试，可以吗？」
　　「好。」
　　在叫来的另一位看板娘小姐帮助下，主仆二人到公会的测试场里简单评估了实力强度。
　　当然，这里的评估，可不是某些学院入门经典的掏颗水晶出来搓一搓，然后直接给摸炸掉之类桥段。
　　冒险者是实打实的成年人工作，不说九死一生，却也要经常遇到危险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天赋啊，潜力啊屁用都没有，唯一的衡量指标，就是真实实力。
　　冒险者公会有专门的测试员，负责通过实际战斗来评测新手冒险者的入门等级，给薇莉丝二人测试的这位，大概实力在精金级左右吧，跟她们初来乍到时，遇见的莱斯特大叔差不多。
　　通常来说，初入冒险者门槛的新人基本都在入门到赤铜级不等，就是 lv5-lv15左右，厉害一点的也不会超过秘银。
　　让至少有 lv20以上的精金级高手来测试，已经可以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判断出对方的实力上限了。
　　毕竟，有成为冒险者意愿的，大部分很早就会来注册了，不想干这行的，则一辈子基本都不会去碰。
　　那种半路出家，本身已经修行有成，却突然改行跑来当冒险者的奇葩，还是比较少见的。
　　不过这位倒霉的测试员先生，今天就很不凑巧地遇到了两位……
　　总而言之，当这位穿着黑色武道服，很有高手风范的中年人，负着双手发出 「你们一起上吧 」的宣言……
　　然后被某只金发龙娘一爪子拍进墙里，又由另一位牧师小姐，笑盈盈地几秒内治好了全身断裂的骨骼后，测试就结束了。
　　「秘，秘银级！」
　　给出了这样的评价后，可怜的测试员先生就狼狈逃走了，甚至不敢去与小龙娘那双冷漠的竖瞳对视一眼。
　　倒不是说他觉得这两位只有这种实力水准，只不过新手冒险者，评估上限就是秘银级，想要继续升级的话，还得完成一些高等级的委托才行。
　　「看来是我们侥幸获胜了呢，还有其他测试吗？负责人姐姐？」
　　薇莉丝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已经看傻了的引导员小姐笑笑。
　　她已经让自家宠物注意留手了，没想到还是差点把对方一下打死。要不是偷偷给那位大叔上了个护盾，估计之前用的就不是治疗魔法，而是复活术了……
　　总而言之，应该是通过了吧？

第九章：冒险的暗面
　　第二天，当薇莉丝和小龙娘再次来到炎龙城冒险者公会后，她们便得到了两枚连夜制作出来的小巧秘银级身份徽章，以及记录着各自基本信息的冒险者手册。
　　上面还有一些冒险生活常用的知识技巧，是专门给新手做参考使用的。
　　这样一来，她们就是完成注册的秘银级冒险者了，可以开始承接各种委托。
　　「小姐姐，公会有什么比较有趣的委托吗，难度无所谓，但最好是和【龙】有关的。」
　　搞定之后，薇莉丝便直入正题。
　　「龙吗……我看看啊。」
　　昨日在柜台前帮薇莉丝二人注册的看板娘小姐想了想，低头开始翻阅桌上的委托目录，她也从其他同事那里，听说了眼前这两位 「真正实力远超精金级 」的消息，自然不会怠慢。
　　与龙沾边的任务，通常难度都会比较高，按规定不是普通新手冒险者有资格承接的。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当冒险者级别不足，但看板娘判断对方的确拥有足以解决该委托的能力时，也不是不能破例。
　　当然，类似情况下提供的委托如果失败，担保看板娘是需要负一定责任的。
　　只不过在这位小姐姐看来，眼前的两位少女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又生得国色天香，未来，恐怕迟早会成为王国，甚至世界闻名的顶级冒险者吧，现在简单示个好，可是一笔很划算的投资。
　　毕竟看板娘也是要搞业绩的嘛。
　　无论她们将来去往何处，炎龙城都是这两位的注册之地，就已经足够了。
　　「有了，虽然都只是勉强能扯上关系……目前公会收录的，真正与龙有联系的委托共四起，你们看，这是详细内容。」
　　「好，谢谢 ~」
　　薇莉丝接过看板娘小姐递来的四份委托书，粗略翻看了一遍。
　　「嗯……」
　　「帮忙找回逃走的三阶魔兽炎煌鸟幼崽？喂喂你没事在城里养魔兽是认真的吗，而且自己都不知道飞哪去了要怎么找啊？奖励还这么抠门，离谱！换一个换一个……」
　　「炼药大师贾克斯先生想炼制活血壮，壮阳药？需求十份含有龙族血统魔兽的精血，每份至少 500毫升……emmm……好，果然还是算了。」
　　「城东大商人法兰克饲养的爱犬近期得了未知怪病，萎靡不振，并出现了部分身体龙化迹象，法兰克先生重金聘请高人拯救其爱犬，若能帮助真正完成化龙，更有额外赏金……？」
　　「不是，狗也想化龙？这家伙在想什么屁吃呢，不过萎靡不振……部分龙化吗，倒是跟龙血病有点像呢，这里会是突破口吗？」
　　略作沉思，薇莉丝否定了冒出的猜想。
　　「不对，这应该只是被无辜波及的家伙，真正的病因十有八九不是从这里开始的，否则娜丝塔亚城主她们不可能放任其乱来。」
　　牧师小姐将视线转向最后一份委托说明，半晌，银蓝色的美眸微微眯起。
　【调查陨龙山谷内魔兽暴动事件真相】
　　说明:炎龙城北部的陨龙山谷，近期出现了原本只在山谷内部活动的低阶魔兽，魔物跑出谷外，冲毁农田作物，伤害人畜的行为，调查该现象产生的原因，抵御，剿灭冲击农村的敌人。
　　等级判定: 1，协助村庄卫兵进行守卫 ——要求至少赤铜或秘银级 /2，离开村庄绞杀外部肆乱魔兽 ——秘银级以上四人小队 /3，深入陨龙山谷调查 ——最低墨钢级。
　　奖励:视斩杀魔物种类，数量而定，调查出结果，平息魔兽暴动者，奖励 10000金币。
　　这个，倒是挺像那么回事，而且陨龙山谷么……
　　「小光，你还记得，之前治疗的时候艾萨克提到过，第一例龙血病患者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啊？」
　　巨龙小姐歪着脑袋想了想。
　　「应该是……半个月前吧？」
　　「对，我记得也是这个时段。」
　　薇莉丝摊开委托书，向自家宠物展示了最下方的登记时间。
　　小龙娘虽然不太认识王国语，但几个数字还是勉强能辨认出来的。
　　「唔……这里登记的委托发布时间，也是半个月前？主人，您的意思是……？」
　　「对，看来没错了。」
　　黑发少女了然微笑，将几份委托书卷好，重新回到柜台前，把多余的还给看板娘小姐姐，唯独留下了记载着 「调查陨龙山谷 」的那份。
　　「姐姐，麻烦你了，我要接这个委托。」
　　看板娘小姐随意扫了眼薇莉丝铺在柜台上的纸张，立刻便回忆起这则任务的全部内容。
　　「这个是吗，那么两位想选择哪一种行动方案呢，坦白说，虽然您和伙伴可能对自身实力较为自信，但由于是第一次出任务，这边建议……」
　　「我选第三个。」
　　薇莉丝语气平静，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就像在说 「我喝咖啡不需要加糖 」这种小事一样。
　　「哎？这……好吧。」
　　看板娘小姐面露苦笑，她其实也大概预想到了眼前这一幕，看这两位毫无惧色的样子，除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可能性外，也就只有足够实力作为底蕴才能如此自信了吧。
　　按照她们中某位一招便击败并重伤了精金级的艾文先生来看，难道是大地……不，莫非天空级的强者吗？
　　名为艾琳诺 ·怀尔德的看板娘心跳忍不住加速了几分。
　　天空级，这可是整个炎龙城都难找的强者啊，即使她在这工作了三四年，也没见到过几次这种存在，更别提眼前两位还如此年轻……
　　看板娘小姐心一横，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我艾琳诺可以为两位担保，让秘银级的你们破格接取这个墨钢级委托，手续什么的由我来包办就可以了。」
　　「我再正式确认一遍，秘银级冒险者薇莉丝小姐和晓光小姐，你们要接受【调查陨龙山谷内魔兽暴动事件真相】这个委托吗？」
　　「当然，麻烦你啦。」
　　「……好。」
　　说到这，艾琳诺 ·怀尔德左看右看，像是做贼一样偷偷掩住嘴，小声提醒眼前的黑发少女。
　　「另外，城内还有其他一些冒险者也接受了调查陨龙山谷的委托，如果您和伙伴在谷内遇到他们，请一定要小心……委托的奖励，可只有一份，而且干冒险者这行，是很容易出意外的。」
　　「嗯？」
　　薇莉丝皱了皱眉，从艾琳诺古怪的动作和语气中，她嗅到了一丝异样味道。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嘘！！」
　　精明的看板娘小姐急忙朝她摇摇头，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都暗示到这种程度，要是还看不明白，那薇莉丝就真的是笨蛋了，就算不喜欢搞这些小道道的巨龙小姐，闻言表情也冰冷了几分，鼻尖挤出一声有点可爱的不屑轻哼。
　　「明白了，多谢姐姐提醒。」
　　牧师小姐了然点头。
　　看来冒险者行业，竞争也很激烈呢。
　　也对，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是人之常情，自己本应该想到的才对……是莱斯特大叔和花较为正派的作风，给了自己先入为主的印象吗？
　　罢了，希望他们别不长眼地招惹上来吧，否则……

第十章：红龙之血，异变之源
　　陨龙山谷，这是离炎龙城边郊很近很近，只有数公里的一处中型山脉群，整体占地面积大约三万余平方公里，跟薇莉丝穿越这个世界时出现于的幽暗丛林范围差不多。
　　相传，当初那只强大的红龙便是坠落在这片山谷中心。彼时雷霆大作，血雨漫天而洒，给这里带来了无数变异与滋养，而炎龙城，那时候还没有出现呢。
　　当然，这传言多少有点口胡的意思，十有八九是哪个三流学者近年才编出来的，还什么雷霆大作血雨漫天，都几百年前的事了，史书上都没记载，你能知道个屁。
　　总而言之，不管当初的真实情况如何，薇莉丝和另一头巨龙小姐，现在已经来到了这传说中，红龙陨落之地的外围，准备展开调查。
　　其实薇莉丝也没确定自己究竟想查的是什么，或许是龙血病的病因，炎龙城内隐藏的秘密，是巨龙陨落的原因，亦或其他一些东西吧。
　　但这些应该都是存在着关联的。
　　而且，一定会很有意思。
　　随性而为，兴趣使然，探寻未知的秘密，这才是冒险真正魅力所在嘛。
　　「主人，这里应该就是那张纸上说的山谷了，下面有人类村庄，我们要去看看吗？」
　　说着，小龙娘舔了舔自己光滑白皙的手指，姿态看起来相当诱人……不过薇莉丝知道，这并不是自家宠物在勾引她。
　　龙族，至少【幻世】里的龙，都有在开战前用舌头舔舐利爪的习惯，所以晓光这个动作，实际上应该是感觉到了下面有战斗的气息，而做出的下意识行为。
　　「打起来了？」
　　薇莉丝不露声色从金发少女湿漉漉的指尖移开视线，以免思绪转向某些奇怪的方向。
　　满脑子干架的小龙娘倒是没感觉出主人行为中微妙的违和，十分确定地点了点头。
　　「嗯，有类似味道，但隔得比较远，而且不算太激烈，所以血腥气暂时没有传到这边来。」
　　「这样啊……那就不管他们，直接进山谷吧。」
　　薇莉丝本来就不是看到谁受伤就得跑去救的性格，她虽然不太热衷打打杀杀，但也并非什么圣母。
　　没什么意思，既然不太激烈，想必是小股流窜到村庄附近的魔兽，与守卫的冒险者和村兵起了冲突吧。
　　这种小事，让人类自己去处理就好，没必要浪费时间。
　　「是，主人。」
　　对人命更加漠视的巨龙小姐自然也不会有意见，二人便从空中飞过村庄，直接进入了山脉内部。
　　虽然名字叫陨龙山谷，但实际上这里并非只有一个 「谷 」 ，在巨龙陨落的最深，最中心那片至今无人可入的山谷外，还有大片绵延的群山，当然，也生活着无数魔物和魔兽。
　　说到魔物和魔兽，这二者间其实并非以体型和实力来进行区分，最根本的差别在于，是否拥有最基础的智慧。
　　只会按照本能狩猎，繁殖，进食，无法进行基础交流的拥有魔力生物，统统都被称为魔兽。
　　而会使用工具，存在一定社会群体，拥有智力的懂得交流的，非人种，通常便是魔物。
　　当然，魔物的划分较为笼统，更多程度只是人类一厢情愿的叫法。
　　这个世界上是存在很多很多非人智慧生命的，甚至总数比人类多得多，像广义上的兽人，翼人，仙灵，小人族，植物精怪，进化出智慧的高等魔兽，甚至是部分不死族，血族，生活在另一个位面却经常被召唤的恶魔等等数不胜数。
　　这些按照联合王国的标准都是魔物，但真要出去了，肯定不能看到对面就来句 「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吧？
　　至于生活在这座陨龙山谷，或者叫山脉的魔物，主要还是哥布林，巨魔这种智商不高，实力较为综合，但繁殖能力强，怎么灭都灭不完的老几样。
　　其他真正有能力有智慧的魔物，都不会留在联合王国这种极度排外的国家受罪，早就另觅他处生活了。
　　薇莉丝并没有直接飞到山谷内部一头扎进去，而是在人迹渐渐罕至的中部便落了下来。
　　就像 rpg游戏一样，很多重要的宝箱都未必放在 boss房里，如果不管不顾直接莽到底，很可能会错失真正关键的信息，无法打出 true end。
　　调查情报，也是同理。
　　「对了小光，把你的威压暂时关掉，否则线索什么可就都跑光了呢。」
　　为了避免出现像当初在幽暗丛林里那样，在森林里从早走到晚鸟都没碰见一只的窘境，薇莉丝这次特意提前打了招呼。
　　准备完全后，一主一宠便缓缓向山脉内部开始移动。
　　在这过程中，薇莉丝倒也如愿见到了这个世界的哥布林和巨魔。
　　就像大部分动漫里刻画的那样，哥布林是种体型瘦小，只有人类十岁左右幼崽身高，围着简易皮裤的尖耳朵生物。
　　巨魔则是身高在 2-3米不等，浑身毛发浓密，生有尖锐獠牙，肌肉坚实的大家伙。
　　它们通常都只会使用木棍，锐利的石刀这种最简易武器，或是投掷石块来攻击，哥布林实力多为 lv5-lv10不等的样子，而巨魔则视强壮程度，在 lv20-lv30左右浮动。
　　前者多半会抱团，以至少 10只以上为群体活动，后者则必定单独出现，所以虽然实力差距挺大，但冒险者真正对付起来，应该是相差无几的。
　　就牧师小姐而言，还是数量较少的巨魔处理起来方便……
　　连续干掉好几波后，薇莉丝也发现了它们身上唯一的共同点 ——皮肤和毛发全都是红色的，如血，又如燃烧着的烈焰，无一例外。
　　根据从王女小姐那边了解到的知识来看，正常哥布林和巨魔都不是这种肤色，它们会变成这样，毫无疑问是受到了浸染此地的龙血所影响。
　　不仅如此，几乎陨龙之谷里所有的魔兽，除了部分飞鸟，体表都呈现出部分诡异的鲜红色，就连树木躯干，更是渐渐渗出了比外界更加浓郁的如血般色彩。
　　越是向山谷内深入，这种迹象就变的却越来越显眼，甚至出现了身体部分龙化的强大魔兽，能达到三阶，少量乃至四阶的程度。
　　它们见到薇莉丝二女，大部分就立刻发起了攻击，非常暴躁，似乎处于某种狂乱状态。
　　四阶，这已经是堪比人类大地乃至天空级强者的实力了，虽然没有遇到几乎等同于传说级的五阶魔兽，但这地方的生物强度，是不是太高了一些？
　　是了，龙血让它们发生了变异，变得暴躁，却也更加强大了。
　　魔兽，植物，几乎所有活着的东西因红龙之血而发生了变异，那……人类呢？
　　为什么唯独人类没变？
　　等等，鸟类里也有部分并非受到影响，应该是因为它们活动范围较大，由外界迁徙而来，所以，人类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炎龙城，是在当初红龙陨落后，慢慢分批建立起来的，所以……
　　不对啊！怎么可能所有炎龙城居民都是外界搬迁过来的，最初的那批人，或者说他们的后人呢？
　　蓦的，牧师小姐心中微微一跳，【龙血病】三个大字忽然出现在脑海中，如一道惊雷，劈散了笼罩在她思绪中的迷雾，很多东西都突然联系了起来。
　　是……这样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在联合王国，可真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啊，难怪娜丝塔亚城主如此三缄其口，原来如此。
　　那么，只要进入龙骸所在之地，最重要的证据……应该就在那里了吧。

第十一章：麻烦上门
　　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薇莉丝有种直觉，这次陨龙山谷魔兽魔物暴动的原因，与导致【龙血病】在炎龙城里蔓延的，是同一种东西或事件。
　　时间上的吻合是一方面，更重要在于，二者本质上都是发生了 「龙化 」的生物，这就相当引人遐思了。
　　薇莉丝之前便觉得有些奇怪，从当初在城外，看到那些带有赤红色斑纹的树木来看，炎龙城无疑也是处于龙血范围内的。
　　但里面的人，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不只是人，生活在炎龙城及其周边的动物，也没有表现出明显异状，否则之前看见的，那个富商的狗突然出了问题，应该不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应才对。
　　那么结论就很明显了， 「红龙之血 」的确影响着炎龙城及其周边的土地，但这份影响力并不足以令人或生物直接发生变异。
　　而陨龙山谷内的魔兽，以及城里的那些龙血病患者身上，有些共同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会与陨龙山谷内的某样未知事物产生联系。
　　一方失去，所以魔兽暴动
　　一方得到，龙血病产生。
　　对，应该就是这样。
　　继续深入。
　　「主人，有生物在向我们靠近。」
　　「嗯？」
　　薇莉丝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释放技能略微感知了一下。
　　「这次是人类？冒险者吗……」
　　那位艾琳诺小姐的警示依旧在脑海中回荡，薇莉丝看得出来，对方并没有在开玩笑，作为冒险者公会的看板娘，她对冒险者这个群体无疑是相当了解的。
　　所以，薇莉丝并不愿意在这种时候与那些人接触，不是忌惮什么，只不过背刺这种事，永远都不会让人觉得舒服，哪怕无法对她构成威胁。
　　但有时候天不遂人愿。
　　牧师小姐试图避开对方，可情况，却并不会顺着她预想中发展。
　　「主人，已经很近了，一，二，有两团，一前一后……这是在，追逐与逃跑？」
　　「啧……」
　　薇莉丝不爽地微微咂舌，虽然她想尽量避免麻烦，但这都撞到脸上来了，再躲也没必要吧，又不是真的怕了什么。
　　轰轰轰轰轰轰轰！！！
　　远处的树木大片大片倒下，带起漫天烟尘，像是有一台巨型耕地机在极速推进，狂奔着，顺带摧毁了沿途的一切。
　　「来了！」
　　随着小龙娘一声急促的短喝，追逐着的双方也终于出现在薇莉丝视线的尽头。
　　那是几个人影，和一头看起来很奇怪的巨兽。
　　前方逃窜的人们有的穿着铠甲，有的身披法袍，手里各持武器，看起来相当狼狈。
　　他们移动速度很快，加上能进入这陨龙山谷内部，应该是实力不弱的冒险者。
　　而那只巨兽，薇莉丝有点看不懂。
　　因为那家伙根本就不是用四条腿在地上跑，而是把整个身体蜷缩成球，将土黄色中参杂着血红的鳞甲露在外面，直接就这么一路转着过来的！
　　看起来就像块在平地上滚动的巨石。
　　「啥玩意啊这是……」
　　牧师小姐满头问号。
　　薇莉丝敢保证，自己绝对没在任何一本魔兽图鉴上看到过这种东西，就算有类似习性的，体型也绝对不会这么大。
　　这至少得有五六层楼那么高了吧，虽然晓光的本体或者老龙龟奈萨瑞安都比它更大，但放在山林中，配上它狰狞恐怖的鳞甲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喂！前面那俩，傻站着看什么呢，还不快跑！！」
　　与莱斯特的冒险小队不同，这群人领头的似乎是个中年魔法师，看起来体力不佳的他正被另一名壮汉背在后面带着跑，因此立刻就注意到了正前方的薇莉丝和晓光，还有时间喊上一嗓子。
　　眼看着对方不管不顾即将跑到身边，牧师小姐额头顿时弹出几道黑线，叹了口气。
　　「真会给人添堵……小光，去让那大家伙停下来，下手轻点，先别给弄死了。」
　　「好的主人！」
　　小龙娘身体微屈，极高的敏捷与力量令她在平地直接化为了残影，横跨几十米距离出现在那群冒险者与巨兽中间的位置，迎着那滚滚而来的庞然大物，向前一支纤白细嫩的手掌。
　　平推。
　　咚！
　　伴着声宛若重物，撞在某种坚不可摧墙体上的巨大闷响，那滚动的红黄杂色 「大石头 」像被踩了急刹车一样，瞬间固定在身高不过一米六余的少女身前，动弹不得。
　　从极动到极静，顷刻间发生的转变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倒错感。
　　「还看！看个屁啊，那玩意要压过来了！快跟我们一起……唉？声音怎么停了？」
　　晓光出手的同时，那几名冒险者也正好跑到薇莉丝旁边，领队的魔法师急急忙忙伸出手就想去拉薇莉丝，却被牧师小姐随意侧身躲过了。
　　似乎因为这位看起来像是神官的小姑娘，过于敏捷的身手而愣了一下，那名中年魔法师借此从逃跑的仓惶中脱离出来，意识到了身后的情况。
　　「主人，搞定了。」
　　帮魔兽先生亲切地进行了紧急制动后，小龙娘又像是瞬移般重新回到薇莉丝身边，面色平淡地报告着。
　　在外人面前，她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嗯，做的不错。」
　　帮自家宠物理了理因为高速移动而有些散乱的金发，薇莉丝面色不善地转向几名看起来呆住了的冒险者。
　　「那么，几位该解释一下了吧，大家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故意带着这东西往我们的方向跑呢？」
　　他们一共四个人，领头的中年魔法师，背着他，使用双手大盾的壮汉，蒙着脸的青年刺客，以及看起来年纪不大，铠甲上印有带翼十字，似乎是圣骑士的金发少女。
　　虽然没有治疗职业，但圣骑士本身也能一定程度上使用具备治愈效果的能力，加上似乎是纯防御路线的那个壮汉，这支队伍配置还是比较合理的。
　　听到薇莉丝冷漠的诘问，那个持盾壮汉与圣骑士小姐都一脸茫然，似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而蒙着脸的青年则下意识看了眼魔法师，目光游离，避免了与黑发少女凌厉的目光对视。
　　只有那名最早向她们打招呼的中年魔法师笑微愣片刻，立马堆起了充满亲和力的笑容。
　　「姑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怎么会故意向着你们跑呢？你看，山林树多，道路难行，这边又恰好较为空旷，我们被追得慌不择路，压根就没想太多啊，是不？」
　　「额，啊对对对对！意外，这是意外啊！」
　　刺客青年立刻反应过来，忙笑着点头称是，另外两个看起来不太机灵的家伙倒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但显然这里的话题并不需要他们插嘴。
　　梳着规整短发，抹了蜡，但在追逐中变得有些散乱的中年魔法师打蛇随棍上，紧跟着喊冤叫屈。
　　「小姑娘你看，如果我们有心害你，之前又怎么会提醒你俩一起逃跑呢？真是无心之失啊，不如卖我个面子，此事就此揭过如何？在下弗朗西斯，是这支临时冒险小队的队长，敢问两位如何称呼？」
　　好家伙，被追得那么狼狈，说起骚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短短几句话就把责任撇的一干二净，甚至开始拉关系，套近乎？
　　还卖你个面子，那我要是不卖呢？

第十二章：初遇，圣骑士艾德文娜
　　薇莉丝敢肯定，这家伙绝对是故意朝她们俩方向跑的。
　　原因，也很容易猜到。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会有意无意去寻找能帮助自己的东西，薇莉丝和晓光既然能出现在这陨龙山谷深处，肯定不会像看起来那么娇弱。
　　通过引导那只巨兽的追逐，将她俩一同拉进逃跑的队伍里，或者逼迫她们出手对付身后这家伙，不管发生哪一种情况，对弗朗西斯脱困都是有好处的。
　　显然，他的算计成功了。
　　而且这人刚才还故意来抓自己的手，很难说他没有抱着什么揩油的心思。
　　即使是现在，弗朗西斯依旧与薇莉丝特别是晓光保持了两米以上的间隔，手也未曾离开过法杖，说明他实际上，是抱着随时与眼前二人开战准备的。
　　根本没有表现出来那么友善。
　　一想到这点，薇莉丝就对眼前道貌岸然的男人心生反感。
　　虽然很想直接出手教训这个弗朗西斯一顿，但双方关系尚未恶劣到那种地步，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而且看样子，对方这支冒险队伍也是临时拼凑出来的，之前的行为更像弗朗西斯作为队长的个人判断。
　　这些人并非全都一丘之貉，如果动手，就会不可避免与他们全体交恶，甚至是全灭，虽然薇莉丝觉得真这么做也无所谓，但她还没有残暴到一言不合就出手杀人。
　　正好调查还没有什么头绪，看看能不能这伙人身上套些东西出来吧，这个仇，权且先记下。
　　「薇莉丝，这是我的女仆晓光。」
　　尽可能精简地介绍了己方二人，牧师小姐其实更想和那个看起来就很好骗……咳，是很诚实的圣骑士少女对话，但某人很不长眼地主动凑了上来。
　　「哦哦！真是美丽的名字，就如那明亮动人的容颜一般，两位女士，你们的美，连女神冕下也会赞叹，不知是从何处，为何而来？」
　　啊，好烦呐这个弗朗西斯。
　　你吹就吹吧，措辞和腔调还这么尬，真的很难让人不想一拳揍在他脸上啊！
　　「管得着吗你。」
　　于是，身体直接快意识一步做出了反应。
　　「呃……？」
　　优雅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弗朗西斯看起来有点尴尬，眼眸深处更是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狠。
　　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就坡下驴，换成了似乎毫不在意的爽朗笑容。
　　「哈哈哈，薇莉丝小姐快人快语，是我唐突了。」
　　说着，他眼珠一转，接口道。
　　「我，弗朗西斯，是在炎龙城区域活动的大地级冒险者，擅长火系与雷系魔法。这小伙子叫马伦，同样是常驻炎龙城的精英冒险者，职业盗贼，擅长侦察情报与骚扰，墨钢级。」
　　也不等薇莉丝表示出想听与否的意愿，弗朗西斯继续将手指向那名壮汉和女性圣骑士。
　　「巴里特，同上，墨钢级盾战士，防御力极强，即使是我也没办法轻易攻破他的守备，团队里可靠的守护者，还有这位……」
　　弗朗西斯滔滔不绝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他对那名金发的圣骑士小姐并不太熟悉，选择暗示对方自行介绍。
　　这点也印证了薇莉丝的猜想。
　　这帮人，并非全是一伙的，之前弗朗西斯也说过是临时冒险小队，显然配合并不完美，否则互相合作的话，对付那只大约天空级的滚动魔兽也不是没法做到。
　　见大家注意力突然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圣骑士小姐像是才从刚才的惊险追逐中反应过来，连忙有些局促地低头自我介绍。
　　「我，我是从天使之城出发，外出历练的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职业是圣骑士，前段时间刚刚成为无畏骑士。听说这里的魔兽在四处作乱，女神在上，我无法坐视不管，就和弗朗西斯先生他们一起来调查了……请，请多多指教！」
　　自称艾德文娜的圣骑士小姐看起来有些惶恐不安，完全不敢与薇莉丝银蓝色的美眸对视，甚至脸色都有些微红。
　　这副如受惊小兽的有趣模样，令心情本有些不好的牧师小姐也缓和了几分，唇角勾起一抹愉悦弧度。
　　可能这反射弧偏长的小姑娘刚刚才反应过来，之前的逃跑路线给眼前两位美丽的女孩带来了不少麻烦吧。
　　不过……
　　「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吗……」
　　圣骑士小姐的名字薇莉丝自然是没听过的，但姓，却很有点讲究。
　　这个世界大部分种族，名可以随便你怎么起，但姓氏却并非每个人都能拥有，名字后面带了姓的，一般都是有头有脸的贵族，或者得到了王室赐封的大人物。
　　例如薇莉丝认识的王国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前世界第一箭术大师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炎龙城主，王国伯爵的娜丝塔亚 ·西尼尔。
　　像花，甚至雷顿这种本身草莽出身的，即使成就非凡，也未必就能得到一个姓氏，因为姓就代表着家族，代表着能够传承下去的权力，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给予。
　　所以这个看起来很没心机的圣骑士小姐，把自己姓氏也介绍出来，就等于告诉大家，她是个有着背景深厚的贵族后裔。
　　那头与晓光淡金发色不同，神圣帝国特有的纯金色长发，也证明了艾德文娜的出身。
　　而且天使之城……这地方薇莉丝记得应该是神圣帝国的都城吧，王国内一般都是称为神圣之城来着。
　　又看了眼挂在艾德文娜脖子上，那足足有六片羽翼的白色十字圣徽，牧师小姐心中了然。
　　这小丫头，不简单啊。
　　就是傻了点，难怪会被弗朗西斯这种人精骗来打工。
　　「你好，我是薇莉丝，请多多指教。」
　　见黑发少女一反常态主动伸出的白皙手掌，艾德文娜先是愣了一下，才慌忙在铠甲下摆擦了擦手，与其相握。
　　「我，我这边才是！感谢您和您同伴的救命之恩！」
　　嚯，瞧瞧，多有礼貌的小姑娘啊，不比某个不懂知恩图报，还拼命刺探情报套近乎的油腻大叔好了几百倍？
　　接着这个机会，丢下因为被冷落，面色变得有些难看的弗朗西斯，薇莉丝直接向圣骑士小姐开口询问。
　　「艾德文娜小姐，可以请你告诉我之前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你们会被这大家伙追着跑？」
　　「嗯，当然！是这样的……」
　　于是，毫无心机的艾德文娜小姐，完全没注意到某个魔法师使来的眼色，便将遇到薇莉丝二人前，他们小队的经历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相比于薇莉丝这个假大小姐，艾德文娜是真正独自出门历练的大家族千金，这是她第一次离开从小长大的天使之城，在此之前，圣骑士小姐都是在老师教导下拼命修行着。
　　她对女神的信仰，可以说纯粹而坚定，因此实力进展也极快，年仅十七岁便成为了相当于大地级强者的无畏骑士。
　　为了能够更多提升自我，淬炼精神与意志，她在老师的吩咐下注册了冒险者身份，一路游历。
　　行至炎龙城后，艾德文娜正巧在公会的公告板上看见调查陨龙山谷的这个任务，又偶遇因为一些意外缺少了治疗者而头疼的弗朗西斯三人。
　　得知弗朗西斯等人也有接取这个委托的意向后，想要帮助当地人们的艾德文娜与他们 「一拍即合 」 ，自告奋勇地 「主动 」加入了这群人的队伍。
　　做足准备后，他们便深入陨龙山谷，开始进行调查。

第十三章：恶意的獠牙
　　别的不提，这支二墨钢二大地，又配置齐全的冒险者小队战力还是很足的，一路过关斩将，虽然费了些功夫，但还是成功来到了陨龙山谷深处。
　　根据前人总结出的情报，这陨龙山谷中心，存在一只堪比传说的强大魔物领主，守护着 「巨龙遗存的宝物 」 ，而它麾下，又有四大魔兽，分别看守核心山谷的四个入口。
　　那只像是大石头一样的鳞甲魔兽，就是西侧入口的守门兽，实力达到了四阶巅峰，也就是人类的天空级顶端，并非两个大地加两个墨钢能够随便对付的。
　　弗朗西斯的意思，是想用计偷偷引开这只被称为 「巨石兽 」的变种魔兽，再趁机进入山谷内部。
　　但是却因为一些意外，以及对天空级对手估计不足，躲藏在边上的一行四人被巨石兽毫无悬念地发现了……
　　勾引计划倒成功了，就是诱饵变成了他们自己。
　　虽然艾德文娜认为己方四人联手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但弗朗西斯完全没有为了一个任务拼命的意思，另外两人又唯他马首是瞻，最后……就演变成了之前的架势。
　　如果不是偶遇薇莉丝主仆，又 「凑巧 」后者出手阻止了巨石兽，恐怕这场追逃还得持续很久。
　　「是吗……」
　　过程倒是和薇莉丝猜想的差距不大，无非就是自不量力的人类跑去做些超出自身能力上限之事，最后引火烧身罢了。
　　从这个弗朗西斯表现出的心性来看，是完全有可能发生上述事情的。
　　不过……
　　艾德文娜说这只 「巨石兽 」有天空顶层的实力？
　　薇莉丝见过同样是天空巅峰的西境大将军雷顿，对方康复后的气势明显要比这只魔兽雄浑许多，后者最多也就初入天空的程度。
　　这帮人，完全是被那所谓的传言和巨大体型给吓怕了，实际上他们联手好好合作的话，对付巨石兽应该并不会太难。
　　传言有误？
　　不像，弗朗西斯这种精明的人，肯定会在得到了准确情报后才制定行动，不可能搞错对手的等级。
　　那么，就只有另一种可能。
　　这只魔兽受伤了。
　　为了确认这个判断，薇莉丝来到那只被晓光用巧力震晕的巨大魔兽前。
　　因为失去意识，那保护着身体的土黄色与血色交织的厚重鳞甲已经松开，四脚朝天地仰着，露出了里面相对娇嫩的身体组织。
　　总体来说，这东西长得有点像蓝星上的穿山甲，四肢粗而短，尾巴扁平细长，尖锥状的头部上有两只小小的眼睛，有着类似于龙裔的利爪，那些血红色的鳞甲也很像龙鳞，但并未覆盖整个身体。
　　这是由某种生物变异而来，进化不完全的四不像魔兽。
　　薇莉丝得出了以上结论。
　　更让她在意的是，这只魔兽果然并非完好无损。
　　它柔嫩的腹部上存在好几道伤口，细看，鳞甲也有部分破损，只是……似乎已经愈合一部分，伤口也完成了结痂，明显不是近期造成的。
　　结合魔兽暴动的时间点，显然，半个月前，有什么东西冲击了山谷核心，与作为守护兽的它发生过战斗。
　　差不多了，这样一来，线索和依据基本都已经整理完成。
　　「走吧，小光。」
　　给跟在身后的小龙娘打了个招呼，薇莉丝绕开昏迷的巨石兽，该是进入真正陨龙山谷的时候了。
　　「哎？请等一下，薇莉丝小姐！」
　　被晾了半天的弗朗西斯见她要走，而且方向是山谷内部，立刻就急了。
　　「又干嘛？」
　　牧师小姐皱着眉头，眸中寒光微闪，但还是勉强按耐住了心中的厌烦与火气。
　　「呃，敢问薇莉丝小姐，这是准备去哪？」
　　被薇莉丝冰冷的眼神吓得忍不住抖了抖，弗朗西斯本能地想闭嘴，但一想到委托的巨额金币奖赏，勇气突然又从不知名处涌了出来。
　　「关你什么事？」
　　说完，薇莉丝也不再理会这家伙，继续迈步前行。
　　「薇莉丝……小姐，看这样，你果然也是来调查异变原因的冒险者对不对！既然这样，我们合作如何？！」
　　「请你考虑一下好吗！我没在炎龙城见过你们，应该是外地来的冒险者吧，有我们这些当地人引路，对调查是很有好处的！」
　　「请等一等！七三，七三如何？！我们只要三千金币，不，八二总行了吧！！」
　　身后不断传来弗朗西斯令人厌烦的聒噪声，薇莉丝完全没有搭理他，只是又加快了步伐。
　　搞笑呢这人，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是吧，还合作，想分一杯羹就直说好吗？谁不是第一次进核心山谷，屁的本地人……以为别人都跟某个圣骑士一样好骗？
　　「薇莉丝，你别太过分！！」
　　听到男人气急败坏，不复优雅的声音，牧师小姐终于笑了，停下脚步，背对着弗朗西斯。
　　一字一顿。
　　「我就过分了，你能如何？」
　　「……不识好歹的贱女人，给劳资动手！」
　　咆哮之声尚未消散，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然径直出现在牧师少女颈边，毫不留情地朝动脉直刺而下。
　　同一时间，薇莉丝身后也传来了呼啸的风声与热浪，那是从弗朗西斯法杖中抛射而出的硕大火球！
　　魔法师与刺客，二人同时进攻，配合极为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联手了。
　　「不识好歹？」
　　薇莉丝转头，嘴角还留着未散的笑意，银蓝色的眸子却已如坚冰，渗出摄人心魄的寒芒。
　　少女慢悠悠地……伸出两根纤细白嫩玉指，后发先至，轻松夹住了盗贼马伦全力袭来的刺杀。
　　笑容……像是在讥讽眼前之人的不自量力。
　　其实，她刚离开巨石兽，转身迈步的时候，这家伙就已经在弗朗西斯的暗中授意下向这边潜行过来了。
　　或许马伦觉得薇莉丝背对着他，不可能发现，但实际上这种过家家般的隐身，在 lv110玩家的感知里根本无所遁形。
　　薇莉丝故意不点破，就是为了看看他们敢不敢真的动手。
　　实际上，就算这最多绿色品质的匕首刺中她脖子，也无法对薇莉丝造成任何伤害，只会在【格拉瑞亚】的反震下乒铃乓啷碎成一地，牧师小姐出手，只是不想让碎屑掉在身上罢了。
　　「什么！？」
　　身为刺客，马伦一击不中，立刻打算抽身而退，却骇然发现，被那黑发少女用仅仅两根手指夹住的匕首，就像是被砌进了真正的墨钢里，无论他怎么用力竟都纹丝不动！
　　甚至，一股诡异的力量顺着武器传入他体内，整个人也变得无法动弹了？！
　　与此同时，弗朗西斯召唤出的火球终于抵达终点。
　　轰！
　　少女的身影被火焰吞没，就连身边被钳制住的刺客也受到些许波及，这家伙……根本就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哪怕拼着伤到队友，也要一击必杀黑发的牧师小姐。
　　焰浪飞溅，那比人还要硕大的炎爆撞在薇莉丝后背，掀起冲天热流，将牧师少女的黑发与袍服激得猎猎作响，宛若镀上一层璀璨的火焰光轮，好不壮观。
　　但……很诡异的是，那温度极高的炎没能点燃目标身上任何东西，甚至自身也在剧烈碰撞与燃烧后轰然破碎，只留下一缕缕热风与空中零散的火苗。
　　「这，怎么可能……」
　　弗朗西斯面色大变，难以置信瞪着依旧背对他，只是微微侧过头，以讥讽与冷漠之色蔑视着魔法师，却毫发无伤的黑发少女，
　　那可是四阶魔法炎爆术啊，弗朗西斯手中能用出的最强单体攻击能力！他坚信，就算是那些登临了传说的至高存在，也绝无可能凭身体去硬接。
　　无论实力有多强，人类的身躯都不可能变得像真正金属一样无坚不摧，更多的，只是魔力储备，技巧与攻击力的进化罢了，除非是……
　　「怪，怪物！你不是人类对吧！没有人类能做到这种事的！！高等魔物竟敢偷渡人类联合王国的国境，等我向上面汇报，你……」
　　「哈啊……偷袭不成，就开始栽赃陷害了吗，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形容成魔物啊，怎么说呢，有点不爽啊……」
　　「所以，可以请你死一死吗？」
　　听厌了弗朗西斯竭斯底里的怒骂，薇莉丝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扭动，将盗贼手里的匕首夺来，随意断为两截，丢在地上，然后……
　　旋身，凌空一脚，抽在满脸错愕，动弹不得的盗贼马伦身上。
　　砰！
　　恐怖的爆鸣声中，盗贼如炮弹般极速倒飞而出，直接砸向了另一边惊恐的魔法师！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抱着杀死她的心态出手了，薇莉丝也不会再有任何心慈手软。
　　向上面汇报？哈……这家伙，不会真以为今天还能活着走出陨龙山谷吧？

上架感言
　　大家好，我是蔡蔡的新人作者清酒。
　　《牧师小姐 》这本书，是我第一次尝试写作，相信大家也看出它的灵感来源是什么了。
　　坦白说，刚开始我是没报什么期望的，想着能签约就签，能上架最好，不行就自己慢慢写，因为这种题材我个人看来是比较老套的，有点复古的意思。
　　但是清酒真的很喜欢这种故事。
　　虽然看的书也有几百本，各种东西也读过非常非常多了，但怎么说呢，应该是最初的感动那种喜欢吧。
　　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偏爱，所以肯定剧情上肯定会写出很大差别的，毕竟这是菠萝包嘛 ~
　　另外，其实清酒是一个很容易在乎别人评价的人，有人表示喜欢的话我会高兴很久，说文章哪里哪里逻辑不通，性格讨厌之类我也会对着短短的几十个字冥思苦想半天，去思考究竟是不是这样。
　　总之，我大概是个蛮容易焦虑的人吧，因为一条差评心情低落整天都是很正常的，哈哈，这种性格对写文的人来说其实不好，毕竟众口难调嘛。
　　不管怎么说，这本书能这么快上架，而且获得不少支持和收藏，都蛮出乎我意料的，明明自我感觉文笔还挺烂来着，虽然的确是有在精心构思剧情啦。
　　最后，还是感谢愿意看 《牧师小姐 》这本书的所有读者吧，也感谢每一份打赏，月票和评论。
　　一句经典却永不过时的老话，你们的支持，就是作者最大的动力。
　　姑且建了个书友群， 373208489想催更，问剧情，还有其他什么什么的都可以在这里讲，作者不太爱说话，但是有什么事艾特我应该都会回应。
　　另外，我不喜欢长时间欠着章不给或者水字数，每一章都要写很长时间才能出，所以加更规则是 100月票或 1w打赏加 1更。
　　那么，上架见。

插画：卷五  光明之神、光耀女神
　　
　　薇莉丝对抗神化泯尘，详见第五卷
　　<img src="https://translate。google。com/website？sl=auto&tl=vi&hl=vi&client=webapp&u=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403/01/d3cef115-96a0-443f-8ad4-20cf45b394e1。jpg">

第十四章：无情、无惑
　　「老大小心！」
　　眼见盗贼马伦的身体如炮弹般疾驰而来，那名为巴里特的墨钢级壮汉立刻原地起盾，如壁垒般拦在弗朗西斯目前。
　　他的身躯极其魁梧，高两米开外，虎背熊腰，体格甚至比起一些兽人也毫不逊色，配上那面比马伦人还大的厚重精钢盾，看起来非常有安全感。
　　有了巴里特保护，弗朗西斯心下稍安，转瞬间闪过的念头，已经变成了如何从这两名魔物伪装的女人面前撤退。
　　之前那个用不明手段弄晕巨石兽的金发少女，就已经很令他警惕了，本以为这个看起来像牧师，柔柔弱弱的薇莉丝是颗软柿子，打算突袭杀掉或者重伤她，然后看看能不能合力对付另一个女人。
　　不行就逃走。
　　既然对方决意要独吞这次委托的奖励，那他说什么也得给这俩女人使点绊子。
　　就算被那个半路加入的女圣骑士看到也无妨，反正这家伙傻乎乎的没什么防备心，杀了灭口便是，再不济，提桶跑路总是可以的。
　　世界这么大，还没他弗朗西斯容身之处了？
　　本身，这家伙也就是在其他地方偷偷犯了事，躲避报复才流窜到炎龙城这边来的，老惯犯了。
　　但他没想到，这个叫薇莉丝的女人更离谱，用手指夹断精钢匕首不说，硬吃他一记第四位阶的炎爆术居然毫发无伤？！
　　其实，弗朗西斯身上有一张珍贵的空间传送卷轴，能把他随即传送到十公里之外某处，这也是他敢动手最大的依仗。
　　其他人都死了也无所谓，只要自己能活下来就好，不过，现在应该还没到那种绝境吧，不如先试着正常撤……
　　咚！
　　高大的身躯迎面撞来，打散了弗朗西斯飞快转动的小心思，那股巨力带着他在地上连滚了七八个圈，浑身的骨头都在哀嚎，疼得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咕……什……怎么……」
　　如被电击的咸鱼般抽搐了几下，鼻青脸肿，身上十几道擦伤，法师袍也被扯得破破烂烂的男子才挣扎着将头从泥土中拔出来，眼中闪烁着恐惧与难以置信。
　　他的不远处，躺着双臂扭曲到诡异角度，盾牌中央也被砸出一个巨大凹陷的壮汉巴里特，这个壮硕男人口中不断涌出因内脏破裂而外流的鲜血，一动不动，已然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而被作为 「抛射物 」的盗贼马伦，直接在剧烈碰撞时就炸得四分五裂，各种不忍直视的东西落得满地都是。
　　踏，踏，踏……
　　皮靴踩着草地与泥土的莎莎声响由远及近，渐渐在弗朗西斯混杂着惊愕与绝望的心中放大，如同死神敲响的丧钟。
　　他拼命想伸手去掏怀中的卷轴，却怎么也动不了，因为双臂已然在碰撞中折断了。
　　「所以，是谁不知好歹呢？」
　　黑发少女俯视着狼狈的男子，银蓝色的眸中没有得意或嚣张，冷漠到不似人的瞳孔，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本来我懒得与你们多做计较，一而再，再而三，真以为……我不敢杀人吗？」
　　黑发少女不含丝毫情感的冰冷声线传入弗朗西斯耳中，强烈的懊悔与怨毒几乎吞噬了他的内心。
　　「混蛋……」
　　男子自知在劫难逃，刚想放两句狠话恶心一下眼前的女人，可谁料对方却毫不拖泥带水，半分时间不给，直接扬起了手中圣洁的牧师杖。
　　「住手！」
　　另一个方向，传来少女惊怒的呐喊与极速狂奔时盔甲发出的哗哗碰撞声，但薇莉丝就像是没听见似的，闪电般挥下了手中的裁决。
　　「草尼 m，老……」
　　噗 ~
　　伴随着炸开的西瓜，弗朗西斯恶毒的咒骂还未开始便戛然而止。
　　而此时，刚从这一系列变故中反应过来，反射弧过长的圣骑士艾德文娜小姐，才堪堪冲到薇莉丝边上，甚至来不及阻止黑发少女杀死她曾经的队友。
　　「真是浪费时间……」
　　不屑地挥了挥神器【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将没有沾染丝毫污垢的牧师杖收回，又将拿来阻挡飞溅血液的屏障随手撤掉。
　　薇莉丝面无表情地转身，看向用剑尖对准了己方二人，脸上却写满了混乱的圣骑士少女。
　　「艾德文娜小姐，你也想与我为敌吗？」
　　年轻的圣骑士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明明之前还在笑着与她聊天，听取冒险中发生的故事，可眨眼间，不知为何大家都死在了这位黑发牧师小姐的手中，艾德文娜甚至来不及去帮一下自己的队友。
　　狠辣，果断，没有丝毫杀人的负担或拖泥带水。
　　艾德文娜能感觉到，正是因为她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插手此次战斗，才能侥幸留下一命。
　　否则，对方真的会杀了她，就像碾死一只虫豸那样。
　　但圣骑士，侍奉神的骑士不会畏惧死亡，即使这很危险，她也要开口。
　　「薇莉丝小姐，为什么……你要杀了他们？」
　　「？」
　　牧师小姐突然笑了，眼中的冰冷烟消云散，不屑指了指刚刚咽气的巴里特，和旁边没了脑袋的弗朗西斯尸体。
　　「他们想杀我，所以我反过来杀了他们，不是很合理吗？」
　　「可是……」
　　艾德文娜激动地大喊道: 「就算此事的确是弗朗西斯先生他们的过错，也不应该由薇莉丝小姐来夺去生命啊，我认为送到炎龙城，由神……由法律来审判他们才是正确的做法！」
　　「啧，真是天真又死脑筋……」
　　薇莉丝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
　　「那么，如果我真的只是个普通的牧师，被他们偷袭杀死了，你当时又能做些什么？让所谓的神或者法律来制裁他们？」
　　「我……」
　　艾德文娜气势突然落了下去。
　　「我，我会努力……」
　　「那就等你努力了之后再来对我说教，艾德文娜小姐，少动嘴皮子，多练练这个。」
　　点了点手中的武器，薇莉丝懒得与她再多做纠缠，带着小龙娘离开了这里。
　　「……」
　　艾德文娜没有阻止她们，只是低着头，脸色相当苍白，看起来受了很大的打击。
　　对于圣骑士小姐奉行的，不应随意动用私刑，而是由专门机构进行罪恶裁定这点，薇莉丝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见。
　　在蓝星上，大部分法治国家都是如此规定的，这样的确有助于维持社会的稳定。
　　但，这里是异世界。
　　强者能超脱法律之上，就像薇莉丝之前所说的，如果弗朗西斯真的杀掉了她与晓光，那么最后就会得到法律或神明的制裁吗？
　　答案当然是否。
　　弗朗西斯是大地级冒险者，身边还有两名忠心耿耿的跟班，只靠艾德文娜，根本没办法抓住他们，以这女人的脑子，能活着逃回炎龙城指证这件事就很不错了。
　　即使如此，艾德文娜也完全没有证据证明这三人的所作所为。
　　再退一步，就算她真能办到又如何？
　　弗朗西斯动手时毫无迟疑，说明他绝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哪怕东窗事发，也必定可以提前预知到风声，逃离炎龙城，改头换面重新生活。
　　还是那句话，他拥有强大的实力，那么就容易做到很多事，轻松获得自在的生活，除非真的闯下弥天大祸，否则王国律法是奈何不了他的。
　　艾德文娜的主张，在这种情况下就只是不切实际的空谈，以暴制暴才是对付弗朗西斯这类人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薇莉丝不知道她出身的神圣帝国是怎样一番景象，能否做到神明之律下人人平等，但至少在法制与执行力都不够健全的联合王国，这套行不通。
　　算了，反正以后跟她再见面的可能性也不大，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好啦，该办正事了，希望不要再出什么意外。
　　咦？自己刚刚是不是连插了两面旗子？

第十五章：烈焰之地，陨落之龙
　　陨龙山谷的核心区，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地方。
　　明明直到进入山谷前，周围都还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景象，虽然整体色彩偏红，但好歹算有活物，可当薇莉丝穿过那可能本来是由巨石兽镇守的西部唯一入口后，一切就变了。
　　炙热。
　　对寻常人类来说几乎可以致死的高温充斥着整片山谷，浓烈躁动的火元素使空气都变得轻微扭曲，景象看起来有种隔着厚玻璃的模糊感。
　　「难怪鲜有人知晓陨龙山谷内部的情况，这架势，常人不做准备贸然闯进来的话，一时三刻就被烫死了吧。这么说来，那些守护兽，也不单单是在守护里面的东西啊……」
　　烫死，并不是薇莉丝在信口开河。
　　场景的变化实在太突兀了，就像是被某种结界所隔绝了一般，薇莉丝虽然在外面就察觉到有类似东西笼罩在山谷上空，但直到进入前，她也无法知晓内部的真实情况。
　　除非出手将这结界给破坏掉。
　　虽然牧师小姐对这里的高温没什么反应，顶多就是感觉从室外进入了空调房，但实际上，根据周围物体的状态与景象来判断，陨龙山谷内部温度恐怕至少达到了水的沸点，也就是 100摄氏度以上。
　　完全可以说是人间地狱。
　　没有魔兽，没有植被，就连土地中的水都被蒸腾一空，变成了类似于黄沙的存在。
　　然而，山谷外侧，那些构成谷壁的山峦上却依旧如常生长着大量青红混杂的植物。
　　炼狱与外界，的确被一层无形屏障隔开了。
　　真是神奇的景象。
　　「主人，这里有同族的味道。」
　　跟在少女身后的小龙娘皱着眉头，也不知是因为感受到了她口中的气息，还是周围的高温令这只光属性巨龙略感不适。
　　「同族？你确定吗，幻……我们世界的，跟你一样的巨龙？」
　　「是，不会有错的，虽然只是死后残留的气息，但的确是我知晓的纯血龙族，这里的景象，应该也是它陨落后，能量外泄所造成。」
　　陨龙山谷的红龙……与【幻世】中的神圣水晶龙晓光，是同族吗。
　　虽然最初设想的答案，无非也就是与不是两种可能，但真正得到后，却又引申出了新的疑惑。
　　为什么现实世界的龙，会与游戏里穿越过来的小龙娘同岀一源？
　　假设一:这条红龙的真实身份，也是【幻世】中某位玩家的宠物，随着它的主人一同来到了这里，却不知为何与薇莉丝错开了数百年时光。
　　假设二:这个世界，与【幻世】之间存在某种特殊的关联，甚至【幻世】也并非一款单纯的游戏那么简单。
　　……难以判断，这种猜想就是目前能推测出的极限了。
　　「走，我们靠近点看看。」
　　就如传说的那样，陨龙山谷的中心，是巨龙的亡骸。
　　龙骨。
　　长百米，骨质呈莹白色，即使化为了一具枯骨，依旧能看出这头巨龙生前的威势与强横。
　　也不知道它的全盛时期，与小龙娘究竟孰强孰弱，但如果真是游戏里的红龙，应是后者略胜一筹吧。
　　红龙是【幻世】里较为常见的基础龙族，或者也可以叫做下位龙种，与蓝，黄，青构成了龙族的四大基底，占整个族群至少百分之八十以上龙口。
　　其之上，是神圣白龙，暗黑魔龙与钻石水晶龙，这三种巨龙更强，更优美，但数量也更少。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混血龙族，融合了某两种或更多不同颜色巨龙的能力，但这种类型往往无法发挥出单色种的全部力量，通常实力至多不会超过三大上位龙族。
　　而晓光这只神圣水晶龙则是异类中的异类，薇莉丝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但毫无疑问，她同时拥有神圣白龙与钻石水晶龙全部的战斗天赋，在初始宠物评级上达到了最高的 sss。
　　因此，薇莉丝认为小龙娘比这只陨落的红龙更强，并非无的放矢。
　　龙，虽然余威犹在，但却相当凄惨。
　　它左边的龙翼齐根断裂掉了，从骨裂的痕迹来看，应该是被某种生物抓住，以蛮力硬生生撕扯了下来。
　　大概是龙腹处的位置，有一处巨大的中空，周围骨骼熔断地非常完整，估计是被光束之类的强大攻击贯穿而过造成的。
　　薇莉丝飞起来，绕到侧倒在地的巨大龙骨另一边，果然这条龙的背部也有与之吻合的空洞。
　　虽然红龙并非以防御著称，但能够无视成年巨龙的魔法壁垒，鳞甲，血肉与坚硬的龙骨，做到这种程度，至少也得是第八位阶以上的攻击。
　　除此之外，龙骨上还有大量断裂，扭曲之类的小伤口，密密麻麻。
　　果然，这个世界并没有表面那么孱弱，藏龙卧虎啊。
　　这已经比当初薇莉丝打的那个大眼球死兆星更强了。
　　「死因应该是伤势过重，加流血不止，究竟是什么东西能以这种方式杀死一条巨龙？」
　　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黑发牧师看似随意地将手中武器指向龙骨内侧某个空旷处。
　　「我说，娜丝塔亚城主，能替我解答一下这个问题吗？还是说，跟了这么久，你依然想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呢？」
　　静
　　渺无人迹的荒谷内，只有热浪拂过少女发梢时带出的哗哗轻响。
　　突兀的，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叹。
　　「……我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火红色长发的美少妇从龙骨后方款款走出，表情却没什么不甘与心虚，反而显得异样平静，或者说，松了一口气？
　　「这种程度的隐匿，还比不上某只老鼠呢，啊抱歉，我并没有侮辱你，这是字面上的意思。」
　　在呆炎龙城里的时候，薇莉丝就感觉有什么视线一直在暗中监视着她与晓光，而当她接下那个调查陨龙山谷的委托，出城之时。
　　炎龙城城主，娜丝塔亚小姐便已经悄悄跟在了她们身后。
　　这点，无论薇莉丝或者小龙娘，自然都早就已经发现了，前者故意不将其点破，直接以飞行的方式甩开了跟踪者，因为她也有想要验证的东西。
　　果然，在临近山谷核心，遭遇那只巨石兽的时候，娜丝塔亚的气息又一次出现在了薇莉丝感知中。
　　这个女人，是有本事独自来到这里，甚至进入山谷的。
　　这样，就足以解释很多东西了。
　　也是因为娜丝塔亚在旁边看着，薇莉丝才没有第一时间跟弗朗西斯那个烦人的家伙翻脸，谁料对方不识好歹，竟然主动向她出手，牧师小姐才本着消灭害虫的心态，顺手送他去见了女神。
　　这一切，自然也被炎龙城的城主大人看在眼中。
　　「如何？我现在够格知道真相，或者说，通过娜丝塔亚小姐的考验了吗？」
　　「……抱歉，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娜丝塔亚并不能像薇莉丝或晓光一样凭肉身硬扛上百度的高温，她身体周围包裹着层如同水泡般碧蓝色的光圈，似乎正是凭借此物隔绝了陨龙山谷核心区的极炽。
　　「其实，我并非人类。」
　　城主大人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记得传闻里说，陨龙山谷核心有一只堪比传说级的魔物守护吗？」
　　「我就是那只魔物。」

第十六章：黑鸟与红龙
　　事情要从三百年前说起。
　　彼时的炎龙城，还只是个默默无闻，人口仅有数百的小村落，依山傍水而生，虽不富足，倒也衣食无忧。
　　然而天降的灾厄改变了这一切。
　　不知为何，两只拥有着堪称神话般伟力的巨兽，在陨龙山谷上方爆发了骇人听闻大战。
　　其一，为通体血红，裹挟着炽热火光的巨龙。
　　另一，是身披暗黑色纹羽，展翼过百米的奇诡大鸟。
　　两只超越人类之智的神话种怪物，在空中厮杀，啃咬，举爪投足挥洒出无数绚丽，却带着恐怖破坏力的光芒。
　　仅仅争斗的余波，就将它们正下方，山脉最大最宏伟的峰化为了死寂的凹地。
　　也就是现在的陨龙山谷核心区。
　　那两只巨兽看起来实力相差无几，打了足足数个小时，从天明杀至夜色降临，也只是令双方身上的伤势愈发惨烈，却无法真正分出胜负。
　　巨龙与黑鸟的精血在厮杀中漫天挥洒，融入了山脉的大地，浓郁气血在空中挥发，无可避免地被植物，动物，以及山脉边缘小村，躲在家中瑟瑟发抖的人类呼吸摄入。
　　即使稀释了无数倍，神话种之血也非凡体所能承受，它带来了异变与毁灭。
　【龙血病】，在三百年前的过去第一次爆发了。
　　而当村庄的一位少女从昏迷中醒来后，天色已由夜转明，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也在不知何时落下了帷幕。
　　少女发现自己的头上长出了角，肌肤表面浮现出光滑的赤色鳞甲，身后甚至多了两只从体内延伸出来的黑色羽翼。
　　她变成了一只魔物。
　　短暂的惊恐与无措后，少女发现绝大部分村民都已经痛苦地死去，而尚且存活的那些，也都生命垂危，身体更是出现了与她近似的变异。
　　少女想要去附近城市求救，但一来距离太远，二来，她突然想起了父母曾经说过，联合王国对待那些 「非人 」之物的态度。
　　被发现的话会死，最好的结果，也是被逐出家园。
　　她退缩了。
　　茫然中，少女感应到内心深处，一股仿若来自血脉的召唤。
　　顺着呼唤，她强忍住内心颤栗，穿越山脉来到了那场大战的中心。
　　羽翼带给她飞翔的力量，原本如同禁地的魔兽之巢也无法再阻挡少女。
　　少女看见了濒死的巨龙，而黑鸟却已不知踪影。
　　大概是少女的变化让它感觉很有趣吧，红龙并未碾碎或吃掉这只蝼蚁，反而顺应她的请求，教导了少女如何控制自身的力量，以及拯救那些发生变异的村人。
　　它给了少女一根黑色的羽毛。
　　那是从黑鸟身上扯下的一根特殊翎羽，只要使用它，就能中和掉那些无法完成的变异，变回人类身型。
　　但，已经发生改变的血脉是无法逆转的，它会代代传承下去，并且，在遇到某些强大而特殊的外力后，必将再度显现。
　【届时，你或你的后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留下意味深长的话语后，龙便死去了。
　　红龙死后，它力量的核心凝结成了一颗散发着无尽炽热与火焰的宝珠，少女给它起了个名字。
　【红龙之心】
　　少女带着黑羽回到村庄，拯救了幸存的人们，并对其谎称一切都已经结束，今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变异了。
　　她把红龙之心留在了山谷内，为了减少影响，召集人手修建结界，并与几只同样变异的强大魔兽签订了契约，守护着这座山谷，也防止外来者误入被红龙陨落后遗留之力所伤。
　　但这颗由巨龙之力凝成的宝珠，无时无刻向外辐射着龙族独有的气息与能量，即使被阻隔了绝大部分，却依旧在潜移默化影响着山脉中那些曾被红龙之血浸染过动植物们，使其渐渐演化为了现在的样子。
　　「所以，故事里那个少女……」
　　听完故事的牧师小姐，若有所思。
　　「没错，就是我的祖先，西尼尔家族第一代伯爵，埃拉 ·西尼尔。红龙与黑鸟之血赐予了我们强大的力量，虽然不知原因，但先祖埃拉无疑是当初唯一完成了进化的个体。」
　　娜丝塔亚掀开披肩，摘掉一枚颈部的项链，下方便渐渐延伸出两只精致的黑色羽翼，头上也长出了与晓光有些相似，却色泽偏暗的龙角。
　　虽然脸部没什么太大变化，但薇莉丝注意到她裸露在外的手背，也爬上了一层细密的红色鳞片，让这位年近三十的成熟美少妇变得有些妖异，却又更添几分别样的美感。
　　「我们西尼尔家族，数百年来一脉单承，保守着过去的秘密，除非面临生死存亡，否则绝不会轻易激活这份血脉中的力量。」
　　「同时，我也按照先祖的遗训，协助留下的守护魔兽，保证山谷内红龙之心的稳定。」
　　「唔姆，所以，你说的红龙之心呢？」
　　薇莉丝转头打量了圈四周，除了热浪，荒芜的谷地与龙骸，根本没有任何其他东西。
　　「红龙之心……失窃了。」
　　「哇，还真是啊……」
　　美少妇咬了咬牙，那双温婉的眸中，放射出毫不掩饰的憎恶与懊悔。
　　「半个月前，有不明团体趁着我外出务公之际，偷入陨龙山谷核心，打伤守护魔兽，抢走了供奉在此处的红龙之心。」
　　「也正是因为他们携这带有强烈龙之气息的宝珠接触了城内，继承了当初血脉的居民，龙血病才会蔓延开来。」
　　「哦……等等，我记得那龙不是给了你祖先一根羽毛……？」
　　牧师小姐发现了盲点。
　　「黑羽只是那黑鸟身上掉落的一片特殊羽毛，无法像红龙之心一样维持数百年而不腐，早已损坏了。因此，我才无法压制那些再度发生的龙化异变，若非薇莉丝小姐帮忙……」
　　娜丝塔亚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薇莉丝也能想到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龙血之症愈演愈烈，即使娜丝塔亚有意隐瞒，早晚也会吸引来王国高层或有心之人的关注，甚至以此为契机，挖掘出那些由炎龙城祖代遗传下来的血脉秘密。
　　发现他们 「并非人类 」的真相。
　　难怪当时娜丝塔亚绝口不提向王国求助，反而同意了艾萨克主教的要求。
　　毕竟，比起敌视异族的联合王国，至少神圣帝国在这方面看起来是一视同仁的。
　　当然，没人会平白施予恩惠，如果神圣帝国真的派高手来镇灾，结束后，娜丝塔亚，甚至整个炎龙城都必将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薇莉丝小姐，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一方面是为了感谢之前帮助的大恩，另一方面，我也有事相求。」
　　城主大人重新带回项链，恢复到原本模样，态度诚恳地向牧师小姐低下头。
　　「嗯哼，说说看？」
　　「我想请你帮忙寻找红龙之心。」
　　「那伙贼人，前几日，在我回城之前就已经逃逸而去，我身负重责，也无法长期离开炎龙城。」
　　「但薇莉丝小姐不同，你是旅者，不光精通医道，实力更是强得超乎我预料。经过这几天相交，我也对你心性略察一二，如果是薇莉丝小姐的话，应该可以放心将那件宝物交托了。」
　　薇莉丝挑了挑眉， 「交托？你不要红龙之心了？」
　　「对，我可以提供给你所有掌握到的信息，人力物力方面，如果薇莉丝小姐需要，炎龙城也会倾己所能支持。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再让这东西，再次出现在这座城。」
　　娜丝塔亚表情看似平静，但她紧紧攥紧的拳头，还是透露出了美少妇翻涌的内心。
　　「没问题吗，失去这东西的话，炎龙城的土地，很快就会变得不再拥有 「红龙之惠赐 」吧，这对你们的城市来说，可是致命的。」
　　龙血漫天融入大地，植被才蕴含了炎之力量，这种说辞稍微用脑子想都知道是骗鬼的。
　　刚开始那段时间或许是这样，但后面的几百年里，肯定是全靠这 「红龙之心 」才维持住了土壤中的力量。
　　若非如此，薇莉丝实在想不到西尼尔家族把这像是定时炸弹一样的东西，留在身边的理由。
　　「……已经够了，先祖们无法下定决心的东西，就让我娜丝塔亚 ·西尼尔来当这个罪人或变革者吧。」
　　「炎龙城，该有此变。」

第十七章：再现，永生之影
　　这件事于薇莉丝来说，是没什么损失的。
　　娜丝塔亚的目的，说复杂也简单，一方面，她大概是想做出改变，结束炎龙城完全依赖 「红龙之血 」生存的畸形现状，另一方面，大概也打算排除【龙血病】再度发生的不稳定因素。
　　「行吧，我可以接下这活，虽然不保证一定会去主动寻找那个红龙之心，但如果恰好碰到类似的消息，顺手处理一下倒也无妨。」
　　毕竟，谁会嫌弃自己好东西太多呢？这红龙之心能保存四百年而不衰，余威甚至辐射到了炎龙城的区域，说明应该是件不错的道具，总不至于只有灵器水准吧。
　　根据城主大人描述，炎龙城里，随着一代代的繁衍，现在至少有五分之一人口身负当初那批村民的龙之血脉。
　　在这个神话种销声匿迹的时代，凡人想要见到真正的纯血龙族是几乎不可能的，蕴含强烈龙之气息的遗物也可以说少而又少。
　　只要薇莉丝能带着 「红龙之心 」远离此处，基本就不必再担心出现之前的 「瘟疫 」 。
　【龙血病】的感染，本质上是同物种相同血脉间的互相共鸣觉醒，因此，艾萨克主教他们这些外人其实就算近距离接触了也不会有事。
　　当初强行要求穿戴防护设备，一定程度上其实只是娜丝塔亚在做样子。
　　她虽然是城主，但对炎龙城的掌控也并非面面俱到，不可能清楚城中每个人血脉情况，所以只能以最谨慎的态度进行隔离，同时，这也是一种隐藏秘密的必要手段。
　　她不能让人发现【龙血病】，只会在特定群体间进行传播。
　　尽人事，听天命。
　　就像城里出现龙化病症的那只富商的狗，娜丝塔亚也没想到三百年前的普通动物，血脉竟然能遗存到现今。
　　毕竟弱小生物，除了人类早都在那场灾变中死亡殆尽了，被龙血感染的魔兽魔物们，也不可能乖乖成为眷养的宠物，现在生活于炎龙城中的，基本都是后来从外界所引进的新物种。
　　只有直接从大地中汲取养分的植物们，依旧在受到龙血，或者说 「红龙之心 」的影响。
　　「没关系，这样就足够了，我也只是想尽力一试，排除掉不稳定因素而已。这件事其实是比较危险的，您愿意接受就已经很感激了。」
　　娜丝塔亚朝薇莉丝深鞠一躬，从手上摘下枚还带着体温的红色戒指，交到牧师小姐面前。
　　「之前多有冒犯，这个，就当作是给您的赔礼吧，治疗委托的报酬，冒险任务的 1w金币以及一些提供给薇莉丝小姐的支持，都放在里面了。」
　　「行，那我就却之不恭啦。」
　　薇莉丝没有客气，接过戒指后，也没看里面有什么，便当着娜丝塔亚有些惊讶的目光，将其收入了虚空中的道具栏里。
　　能提前将这些东西放在一起，说明她早就有类似的打算，之前的那些行为，应该就是帮这位城主大人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不用想，那个调查陨龙山谷的委托，肯定也是娜丝塔亚故意发布的。
　　她在征集人手平定因红龙之心失踪而暴乱的魔兽同时，应该也想寻找一位能够强大到能够破除此地秘密，并令其放心托付龙之遗宝的可靠之人吧。
　　见薇莉丝收下了这枚镶有龙形纹刻，对她而言应该相当珍贵，至少是紫色珍品的魔法装备，美妇也像是突然卸下千钧之重，轻松地笑了。
　　「多谢，那么，接下来我会告诉您所有调查到，关于那群人的线索。」
　　根据娜丝塔亚留守在炎龙城的副官称，那些人一行大约十余，除了为首者外，都用黑袍遮掩了形貌。
　　半月前，他们持着联合王国上层谕令而来，名义上是调查陨龙山谷可能存在的智慧魔物组织。
　　虽然副官搞不懂这些家伙究竟想干嘛，但谕令的确是由王室发放的真货，因此也就没多干涉这群有点古怪的家伙。
　　随便在城里找了个地方住下后，他们就马不停蹄出城去了陨龙山谷，一日后，带着不少血腥气回来时，只剩下了五人。
　　而后，便急匆匆离开了炎龙城。
　　根据目睹的士兵证词，那个唯一没戴兜帽的男人，怀里捧着个黑色金属盒子，里面散发出令人浑身燥热的异样气息。
　　这个士兵，就是首批龙血症患者之一，在薇莉丝到来前便死去了。
　　毫无疑问，那盒子里存放的是【红龙之心】。
　　关于这群人在炎龙城的行动记录便只有这些，除此之外，娜丝塔亚还提供了一些对方表现出的异常或特殊之处。
　　据部分与其接触过的炎龙城民众称，这些人偶尔会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有点像家里的肉馊掉后的那种味道，而且从陨龙山谷回来后，有个家伙半条胳膊都没了，却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的。
　　当时，可把旅店老板吓了个够呛。
　　为首那人，没有类似气味，但手背上有一条碧绿色的蛇形纹身。
　　「永生御座？」
　　几乎是下意识的，薇莉丝嘴里蹦出了这个词。
　　「那是什么？听起来像某种组织，薇莉丝小姐认识他们吗？」
　　娜丝塔亚愣了愣，脸上浮现狐疑之色。
　　她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这是奥斯特帝国的隐秘地下组织，之前就算身为联合王国王女的莉莉娅都没听说过呢，娜丝塔亚虽然有背景，但说到底也只是个伯爵加城主而已。
　　「不认识，只是你这些描述，很像我见过的一群家伙，以前倒是跟它们同伙打过些交道。」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薇莉丝连忙补充。
　　「是敌人。」
　　听牧师小姐这么说，美少妇脸上的怀疑才渐渐消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也是，薇莉丝小姐是有原则的医者，怎么会跟那种鸡鸣狗盗之徒混在一起呢，抱歉了。」
　　薇莉丝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心里想的却是娜丝塔亚提供的这些消息。
　　如果是【永生御座】那群活死人，能搞到王国高层的谕令就很正常了，毕竟它们也不可能帮王子白打工。
　　就是不知道，这红龙之心究竟是某位王子在收集，还是【永生御座】中的谁授意呢？
　　为首之人不是活死人……
　　还有碧绿色蛇形纹身……自己以前是不是在哪听过类似的东西？哪里来着？
　　因为印象太浅，薇莉丝一时也没想起来。
　　「对了，薇莉丝小姐。」
　　「嗯？」
　　娜丝塔亚犹豫了一会，试探着道: 「这么问可能有点冒昧，但您身上，是不是携带了什么与真龙相关的宝物？」
　　「啊？没有吧？」
　　就算有，也都在另一个空间的道具栏里呢，薇莉丝与吃瓜看戏的自家宠物对视了一眼。
　　龙娘倒是带了一只。
　　「不是您吗，奇怪……」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牧师小姐有些好奇。
　　「是这样的，薇莉丝小姐还记得丹尼尔带两位来城主府的路上，曾经卖过一只红龙挂坠给您的那位阿曼达老太吗？」
　　娜丝塔亚城主斟酌着解释的措辞。
　　「她住在中城区，在我的调查中，理应是没有与龙血病患者紧密接触过的，但那位老人却依然被送进了医馆，而且病发时间也与两位见面非常吻合。」
　　「这太过巧合了一些，所以我才会猜测，是不是薇莉丝小姐身上携带着什么蕴含浓郁真龙气息的宝物，诱发了她体内的龙之血脉。」
　　「噗咳咳咳！！！」
　　原来其他龙种也能触发吗！？
　　薇莉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恶狠狠地扭头瞪向旁边一脸无辜的金发龙娘，后者也醒悟过来，立刻面色游离，移开了视线。
　　甚至还心虚地吹起了口哨。
　　难怪薇莉丝当初一点发病的征兆都没从那老婆婆身上感觉到，原来人家身体本来就好好的，是因为晓光跟挂坠争风吃醋，解放部分龙躯，泄露出的真龙气息，才导致龙血病出现。
　　找了半天，凶手竟是我自己！
　　焯！

第十八章：归来的王女，与王子们
　　诸事已了，炎龙城的秘密也被解开了，薇莉丝与美少妇告别后，便越过陨龙山谷，直接离开了这座巨龙之城。
　　公会的任务，会由城主兼委托人的娜丝塔亚小姐去处理。
　　倒也省得薇莉丝再跑一趟提交。
　　娜丝塔亚赠予的那枚空间戒指，薇莉丝已经调查过了，一件品质相当不错的紫色装备，看描述，应该是她的先祖，那位名为埃拉 ·西尼尔的初代女伯爵辅以龙之精华所铸。
　　它应该，是类似于这个家族信物一般的存在了吧，象征意义甚至要大于作为空间戒指的实际用途。
　　城主小姐嘴上不提，估摸着实际上还是很感激薇莉丝所作所为，并对她寄予了厚望的。
　　戒指里面，存放了大量的王国金币，炎龙城产出的珍稀素材与一些装备道具，甚至还有一根同样是紫色品级，能增幅治疗魔法的光炎两系法杖，显然是赠予薇莉丝的。
　　这么多东西，即使是作为富庶的炎龙城之主，娜丝塔亚小姐也真下血本了啊，这已经远远超过征募令和那份委托的奖励了。
　　虽然紫色装备对作为顶级玩家的薇莉丝来说不算什么，但好歹是这个世界本土出产的东西。
　　而且神器【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的力量太强了，目前对薇莉丝来说并非必要，反而大部分时候都是拿来充当近战武器的。
　　用这根城主小姐赠予的法杖，倒是能试着客串一下真正的脆皮牧师呢。
　　关于【红龙之心】的问题，正如薇莉丝所说，她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当作一个可做可不做的支线任务。
　　但如果这事真跟【永生御座】扯上了关系，那目标是勇气之城的牧师小姐，早晚也会有再次交汇的时候吧。
　　离开炎龙城数日后，薇莉丝与晓光在另一座城市，凭借着稍稍显露的治疗魔法，搭上了商队的便车。
　　她们接下来的目的地，是被称为遗忘之地的一座逝去之城。
　　据说，这里因为触犯亵渎之罪，被神明降下了天罚，一夜之间沦为死城。如今，无数亡者与幽魂徘徊其中，就连联合王国官方也不愿深入，选择将其搁置不管。
　　商队的目标当然不会是遗忘之地，只不过，他们行进路线上必定会经过那附近罢了。
　　生者只要不进入遗忘之地内部，就不会有任何危险，这是民间公认的常识。
　　薇莉丝之所以会想来这里看看，是因为有某只老鼠告诉她，曾经在这片区域遭遇过一只强大的血族，被打得重伤垂死。
　　吸血鬼，这种蓝星上只存在于小说和漫画中方的神秘生物，牧师小姐早就想亲眼见识见识了。
　　不过普拉卡卡多说，都是百年前发生的旧事了，对于这里是否真的还存在吸血鬼，薇莉丝也不抱太大指望。
　　总之，走着瞧瞧呗，反正也是去王都的顺路。
　　说不定会是个不错的乐子呢 ~
　　……
　　联合王国首都勇气之城。
　　「王女殿下回朝！！」
　　金碧辉煌，宏伟的王国议事大殿，着王室专属华丽长裙，头顶宝冠，气质高贵英武的蓝发少女，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踏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走入其中。
　　无数王国重臣衣冠楚楚，分列两侧，低头恭迎着凯旋的王女。
　　「臣等，恭贺第五王女大破兽人，保一方安宁，王女殿下英明神武，巾帼不让须眉，实乃王国之幸事！！」
　　众人躬身，齐声祝贺，庄严肃穆的呐喊振聋发聩，立时回荡于殿中。虽然也有些人面露不愿，但抵不过大势所趋，只能顺着音浪随声附和。
　　莉莉娅王女在西境所做的一切都由战报提前半步传回了王都，救雷顿大将军，兽人攻城时身先士卒，指挥有度，临危不乱。破僵局，孤军潜入敌国，烧粮草，灭贼巢，逼退百万兽人大军。
　　除了那些不能公开的秘密，战报几乎把莉莉娅这位王女的功绩吹到了极致。
　　关键在于，某种意义上这都是真的。
　　携此大功，一时间，王女在群臣与民众里的威望达到了骇人听闻地步，特别是跟那些只知道明争暗斗的王子们一对比，高下立现。
　　很大一部分手握实权的中立派都因此投入了莉莉娅麾下，部分非死忠贵族也纷纷倒戈，以王女殿下现在的话语权，她那些兄长们再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操纵议会来坑害她了。
　　「诸位请起。」
　　王女清脆而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比起出征前，短短月余时间，这位年轻的殿下的气质似乎已经发生蜕变，真正具备了一位为王者的资质。
　　那对美丽而锋锐的眸子扫过，位高权重，养尊处优的贵族们几乎不敢与其对视，纷纷拘谨地侧开视线，那是真正杀过人，甚至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眼神。
　　很多机灵的贵族心中，不约而同闪过一道念头。
　　王国，要变天了。
　　王女端庄而优雅地款款向前，最后来到了一尊空置的王座前。
　　两侧分坐着三名身穿华服的男子，和一只粉雕玉琢，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的蓝发萝莉。
　　联合王国第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年 31。
　　联合王国第三王子:帕特里克 ·梅凯兰德，年 26。
　　联合王国第四王子:德维特 ·梅凯兰德，年 19。
　　联合王国第六王女:梦娜 ·梅凯兰德，年 12。
　　加上现年 16的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人类联合王国全体王室直裔齐聚于此。
　　「三位王兄，还有王妹，我回来了。」
　　「莉莉娅王姐！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梦娜都听说了哦，王姐在外面大杀四方，打的那些兽人丢盔卸甲，好不威风呢！」
　　最小的王女梦娜立刻激动地跳起来，抱住了莉莉娅的大腿。她也留着天蓝色的长发，与莉莉娅是同一个母亲子嗣，比起其他同父异母的王子，姐妹俩明显更加亲近许多。
　　虽然她们只隔了四岁，但由于莉莉娅正好过了女性快速发育的阶段，实际上小丫头个子还不到第五王女殿下的胸口，看起来跟只大号洋娃娃似的。
　　小梦娜双眼放光，抬头仰慕地看着莉莉娅，粉雕玉琢的脸蛋看起来分外柔嫩，配上定制的同款华服与小头冠，就像是缩水了几号的王女小姐。
　　「呵呵，有小梦娜在王都帮姐姐加油助威，打胜仗自然是不成问题啦 ~」
　　莉莉娅宠溺地揉了揉可爱王妹的小脑袋，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三位已经成年的兄长。
　　「也多亏了几位王兄鼎 ~力 ~支 ~持，莉莉娅最终才能拿下这场胜利呢，有机会的话，王妹定然报此大恩，敬请期待哦。」
　　「王妹客气了，不过是为兄的本分而已，报答之言大可不必。」
　　年纪最大的第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温和地笑着，他的神态谦淑有礼，不卑不亢，似乎完全没有听懂莉莉娅的言下之意。
　　「啧……」
　　第三王子帕特里克只是偏了偏头，嘴里吐出一声轻不可闻，意义不明的咂舌，并未言语。
　　「恭喜恭喜，王妹此番凯旋，实乃大功一件，虽然为兄早就相信你的能力，但如今也着实松了口气啊，来来来，先请入座！」
　　比起平和的二王子与冷淡的三王子，第四王子德维特倒是显得格外亲切，虽然不及小王女梦娜，但光看表面，也算得上兄妹和睦了。
　　「呵……那就多谢王兄了。」
　　莉莉娅同样漏出富有亲和力的笑容，来到属于第五王女的座位前，落座。
　　钟鼓齐鸣，乐声大作。
　　接下来，凯旋将士的封赏与例行议事，正式开始。

第十九章：巴沃小镇之变
　　泽维尔商会是联合王国千万大小行商里平平无奇的一家。
　　在编人员一百三十九，其中包括四十名签订了合作协议的安保部队，他们唯一的商队，常年行走于王都勇气之城与西境的切伦城，通过兜售两地特产来获得利润。
　　谈不上什么暴利，但收益还是相当可观的。
　　商会创始人，也是现任会长的泽维尔先生，是位刚至不惑之年的优秀商人，他拥有相当锐利的商业头脑与危机意识，更懂得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因此，才能白手起家，从一无所有的平凡青年，摸爬滚打到现在程度。
　　现在，泽维尔先生正率领着从切伦城进货完成的商队，返回勇气之城。
　　这位机敏的商人现在心情有点微妙。
　　前几日，他在切伦城郊独自出门时意外受了点小伤，行动不便，正在苦恼该如何返回旅店。
　　正巧，一位穿着白色圣袍，看起来像神官，却没有佩戴圣徽与圣印的美丽黑发女性，和看起来像是她仆从的金发少女偶然路过了。
　　社交力点满的泽维尔先生立刻大声向她们呼救，而那位黑发女孩虽然看起来有点不耐烦，最终却也还是顺手帮了他。
　　真的就只是 「顺手 」 。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那双素白的小手一挥，泽维尔就发现自己腿上的伤已经奇迹般愈合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拥有着强大力量的魔法师小姐。
　　然后，她们便打算离开。
　　鬼使神差的，一向对这些超越自己理解范畴存在避之不及的泽维尔先生，却再次开口喊住了她们，主动展露了自己的身份，并表示想 「略作报答 」 。
　　拥有神奇力量的黑发女孩想了想，竟然真的对泽维尔提出了一个要求。
　　她和她的同伴想要借用商队的马车同行，不过，她们在中途的遗忘之地区域便会离队，出事的话最好也不要指望会帮忙。
　　泽维尔自然是同意了，他的确只是想回报一下这两位，而且带两个看起来刚刚成年的小姑娘，对他动辄百人的商队而言，可以说影响微乎其微，完全构不成问题。
　　此刻，那两位神秘的女孩正呆在他空出来的车厢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她们根本不与商队中人多做交流，表现得非常冷淡，因此，纵使泽维尔对这两位有一些兴趣，却也始终找不到开口聊天的契机。
　　罢了，也许真的就只是萍水相逢的过路人吧，人家女孩子既然表示了抵触，他泽维尔也不会腆着脸贴上去，再怎么说也是有家室的人。
　　但，或许是神明跟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这趟明明已经走过几十次的路程，却好巧不巧，出现了泽维尔先生意想不到的变故。
　　正当商人先生在自己马车里拨弄着算盘与账本的时候，一名穿着黑灰色铠甲，眼睛上有着刀伤疤痕的高大男子掀开布帘钻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会长，前面有点不对劲。」
　　奥内特，前墨钢级冒险者，他的小队在一场委托中因意外崩溃毁灭，四名成员两死两伤。深感无力的奥内特，因此退出冒险者公会，改行当了危险系数较低的商队护卫。
　　他是三年前开始与泽维尔合作的，这个商会的行路稳定且安全，奥内特和护卫队只需要处理些不开眼的低阶魔兽便够了，盗匪都很少遇到，待遇也很不错，他相当满意。
　　但这次，曾身为冒险者的敏锐直觉让奥内特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怎么说？」
　　泽维尔放下算珠，神色渐渐沉凝，他很少见到这位强大护卫队长如此眉头紧皱的样子。
　　「早上的时候，我发现一路上都没遇见从巴沃小镇那边过来的行人，感觉有点奇怪，就派了几个手下先行去打探情况，你猜怎么着？」
　　「遭了盗匪？」
　　奥内特摇头。
　　「消失了，全都没回来，甚至连预定的示警信号弹都没有发出。」
　　「嘶……」
　　泽维尔倒吸一口冷气。
　　泽维尔商会的护卫队是由奥内特这位墨钢级冒险者一手操练起来的，至少也有赤铜级的水准，而且经验丰富的护卫队长遇到这种特殊情况，肯定不会只派最弱的家伙去送死。
　　秘银，甚至精金级高手都处理不了的情况吗？
　　不，考虑到奥内特所说的，信号都没发出，更大的可能性是遇上了无法抵御的东西，或是完全没法作出反应。
　　真是如此的话，那么这件事的诡异程度就完全不是他一个小商队所能处理了。
　　但……也有可能……
　　「绕行吧。」
　　奥内特直接给出了准确的建议。
　　泽维尔有些为难， 「可商队的食物和水已经消耗差不多了，不到巴沃小镇补给的话，恐怕很难撑到下一座城市啊，而且那些护卫也……」
　　「听着，泽维尔。」
　　高大的护卫队长俯身，双手牢牢按在商人肩膀上，语重心长地劝诫他。
　　「人类是弱小的生物，这个世界上有着远超人之智的东西，也许很少见，但却是真正存在的。」
　　「如果出现让你无法理解的情况，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在遭遇前立刻逃离。不要心存侥幸，肉眼可见的困难或许能够克服，但探寻深渊的好奇心，只会让你丢掉小命，懂吗！」
　　奥内特越说越激动，甚至被他抓住肩膀的泽维尔也吃痛皱了皱眉，他拍拍护卫队长的手，用眼神示意其先冷静下来。
　　「……抱歉，只是我又想起了那件事。」
　　脸上有着狰狞刀疤的男子颓然坐下，面露苦笑。
　　「没关系，我的朋友。你说的我都懂，也很理解你的感受，但这件事，或许还没到你想象中那么糟糕的程度不是吗？」
　　泽维尔静静思索着这段已经十分熟悉的路程和地形，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想法。
　　「谨慎固然重要，但如果遇到一点小事就抛下同伴，不管不顾地仓皇逃命，久而久之还有谁会愿意信赖我们泽维尔商会呢？」
　　「或许，你的那些部下只是被什么绊住了手脚，暂时无法脱身或……认为没有报信的必要呢？」
　　「……这样，我们可以行进到离巴沃小镇只有二三公里的那块土丘区域，利用地形优势以远视魔石稍作观察，再决定下一步行动方案，你觉得如何？」
　　冷静下来的奥内特，经过泽维尔井井有条的分析与劝导，也觉得自己可能是敏感过度了，事实证明过去很多次情况，都是他对一些小误会过度解析，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而遇到真正危险时，这位精明的商人会长，反应也是丝毫不慢的。
　　「好吧，那就听你的，不过，如果遇到什么情况一定要立刻撤退，我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放心，我有数的。」
　　于是，一番磋商后，泽维尔的商队继续向原定目标巴沃小镇谨慎地前进了。

第二十章：消失的商队
　　没过多久，泽维尔与奥内特便带着商队来到了预定的地点。
　　正如会长先生所熟知的那样，这里是巴沃小镇外一处小小的土丘，即使最顶部，相比下方的镇子也只高出了十几米。
　　他们将大部队留守在土丘的背面，然后带着几名精锐的护卫来到高处，掏出冒险者和商队都必备的远视宝石，闭上一只眼开始观察。
　　「感觉……很安静啊，没看到什么盗匪出没，东西也都摆放得很整齐，找不到血液之类的痕迹，不像是遭到了什么攻击。
　　「生者活动的痕迹呢？」
　　远视宝石只有一颗，奥内特也只能通过泽维尔的描述来判断情况。
　　「唔……没有，的确有点古怪，安静过头了，镇子里的人都在做什么？外出也不可能所有人一起消失吧？」
　　听到老板这样说，如同惊弓之鸟的护卫队长再次变得不安起来。
　　「泽维尔！这里绝对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不能再待下去了！听我的立刻撤退！」
　　「……你说的对，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盗匪或魔兽袭击能解释了，快走，绕路去最近的城市，请冒险者和军队来处理。」
　　泽维尔不傻，该跑路的时候绝不会有半分犹豫，虽然有点对不住那几位失踪的护卫兄弟，但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巴沃小镇的景象，让他突然联想到了那传说中的被诅咒之城，遗忘之地。
　　两者，都是一夜之间化为寂静的死地，如果真跟那种东西扯上了关系，就是送进去十个泽维尔商会，也不够他们填的。
　　二人带着几名护卫急匆匆返回了商队驻地，但眼前的景象却令他们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人都到哪去了！？」
　　这位精明的商会会长，第一次发出了失态的惊呼。
　　空了。
　　土丘的背面，整个商队驻地，上百号人，甚至是拉货的马都全部消失不见，而那些商品，车架却一点不落地摆放在原本位置。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一百多个大活人啊！
　　他们观察的位置离这里最多就三四百米，墨钢级的奥内特甚至十秒不到就能抵达，可……
　　货品整齐地摆放在地上，车架边甚至还有商队成员刚刚拿出来的干面包和水，没有战斗，没有呼救，甚至挣扎都没能做到。
　　这些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等等，巴沃小镇难道也是……
　　会长先生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先不提他们能不能从这诡异的状况中安全脱身，失去了那么多的商会成员，就算是赔偿金也足够让他倾家荡产了。
　　泽维尔商会……我……完蛋了吗。
　　仅仅就因为轻触了深渊的边角。
　　这位四十多岁的精明商人，第一次对奥内特口中超越人智的存在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正当他茫然无措之时，奥内特却突然抽出背后的大剑，指向商队某架马车，摆出了如临大敌的紧张备战姿势。
　　「谁在那，给我出来！」
　　看到队长的举动，几名因为跟随他们而幸存的护卫队员也立刻紧张地抽出武器，只待其一声令下便可发动攻击。
　　「等等……」
　　只有泽维尔反倒愣了一下，他记得那辆马车里之前载的是……
　　「有乐……烦死了，什么情况啊，难得想安安静静坐个马车来着……」
　　布帘掀开，一位穿着白色牧师袍，黑色长发自然披散在身后，高贵圣洁中却带着丝丝烟火气息的精致少女钻了出来。
　　她手里握着根顶端镶有红色宝石，萦绕出些许炎之力，一看就绝非凡品的法杖，白袍下摆露出的白皙滑嫩小腿和脚踝，延伸进褐色的小皮鞋里， 「嘿咻 」一声踩着马车脚踏跳下。
　　少女落在地上，有些不满的双手抱胸，眼神直接掠过剑拔弩张的奥内特等人，扫了扫空旷的商队驻地，眉头微挑。
　　「敢对主人挥舞刀兵……想死吗，蝼蚁？」
　　突兀的，身边传来另一道冰冷中带着怒意的女声。
　　奥内特等人顿时脸色剧变，立刻调转矛头，将兵刃指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身影。
　　那是一名姿色完全不逊于黑发牧师的美少女，及腰淡金色长发如同刺向大地的阳光，炫目而充满了攻击性。
　　她四肢修长，身材凹凸有致，比起无论胸部还是面容都稍微有些稚嫩的前者，这位少女便显得成熟诱人许多，看起来正值女性最为青春美好的时节。
　　少女的瞳孔是倒竖着的，锐利，危险，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但妙曼的身躯又确确实实完全符合了人类标准。
　　她穿着材质不明的紧身衣，仅仅遮盖住了身体主要部分，白皙里透着健康肤色的大半手臂，小腹和膝盖之下的诱人腿部都露在外面。
　　即使如此，却让人完全感觉不到色诱的气味，反而充满了野性与自然的美。
　　最奇特的，是她那双盈盈一握的玉足，少女没有穿鞋子，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接近象征意味的白色半透明足纱，从踝处环成一圈，延伸下来，缠住了少女的脚底。
　　布料紧紧贴合在女孩足部的肌肤上，却只遮掩了中间三分之一的区域，十根圆润可爱的足趾直接俏皮地踩在地面上，脚跟处的着力点同样如此，使得那轻纱看起来倒更像特殊的装饰品。
　　但即使直接踏在车来车往的肮脏土地上，金发少女的小脚却依旧光滑洁白，纤尘不染，仿佛有某种无形守护，阻止了凡垢玷污这宛若神之造物，极尽完美的玲珑玉足。
　　引人注目。
　　但现在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
　　「别，先别急着动手！」
　　眼见事态即将失控，还是身为商人的泽维尔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喝止了看起来神经已经崩到极致，随时都有可能不顾一切出刀的奥内特。
　　「薇莉丝小姐，还有晓光小姐，请问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只有你们两位……」
　　黑发的牧师小姐盯着商人看了几秒，没有解答他的疑问，只是朝那名危险的金发少女招了招手。
　　「回来吧小光，应该不是他们。」
　　「遵命，主人。」
　　泽维尔几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刚刚还站在他们身后，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气息的金发女孩已经出现在了薇莉丝小姐边上。
　　「好快……这真是人类能达到的速度吗？」
　　奥内特瞳孔收缩，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只能不甘地垂下手中兵刃。
　　光是看见这幕，他就已经意识到，如果那名为晓光的少女想杀己方几人，现在他们早已经是冰冷的尸体了。
　　「泽维尔先生，给你个忠告吧，别做多余的事，不想死就赶快离开这里。【下一次】很快就要来了，那不是你们这些人能够抵抗的，也没法那么好运每次都刚好规避开。」
　　「那么，再见了，我们两清。」
　　留下令人难以理解的话语，神秘的少女二人转身，朝着巴沃小镇方向而去。
　　「薇莉丝小姐，你要做什么！？」
　　泽维尔愣愣地看着黑发牧师从身边经过，直到少女们身影渐渐远去，才大梦初醒般惊呼出声。
　　但薇莉丝没有理会他，只是应付似的背着身挥了挥手，便与同伴消失在了山丘的另一侧。

第二十一章：少女之家与瓶中血
　　滋呀 ~
　　有些朴素的木门从外界被推开，牧师少女旁若无人地走入，来回简单观察了一会，宝石般的银蓝色眼眸中露出思索之意。
　　半晌，晓光也从门外而入。
　　「主人，我已经检查过了，小镇里没有任何活物，连猪圈和狗舍这种地方都是空的。」
　　刚刚踏进屋内的金发龙娘汇报完情况，又开口补充道。
　　「跟您预想中一样，所有物品都没被动过，部分桌上还放有黑面包，黄油和牛奶，稀粥之类，从氧化程度来看，集体消失应该是发生在早上 7-8时，距离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
　　「这样啊。」
　　薇莉丝低头掸了掸桌上薄薄的灰尘，屋子的门后靠着一支老旧的木柄铁锄，墙上倒挂有应该是割草用的镰刀，看痕迹，应该很久没被使用过了。
　　里屋，朴素的被褥整齐叠放在床边，底部还摆着两双似乎是女性穿在室内的棉鞋，另一双沾了泥土的长靴则位于外门侧，跟那柄铁锄靠在一起。
　　桌上的水壶里，只剩下三分之一存量，旁边还有一只空着的陶瓷碗，旁边柜子里，摆着密封的小瓶，也不知装着什么。
　　「小光，你看这间屋子，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啊？」
　　小龙娘呆萌地歪了歪头，试探着总结道: 「更穷更旧？而且还有一股灰蒙蒙的感觉？主人，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些啦……」
　　也对，毕竟龙娘小姐一贯奉行的是能动爪子就不动脑子原则嘛，实在不行，动 「嘴 」也是可以的。
　　薇莉丝哭笑不得， 「你这家伙，也该学会多多思考了，不然没了我，给别人卖了还帮她数钱呢。」
　　以前晓光只是游戏里的宠物 npc，牧师小姐自然没考虑过类似的事，既然现在小龙娘成了真正的鲜活生命，果然还是得做些启蒙和知识教育了吧，至少得让她把联合王国的字给认全……
　　小龙娘倒是不以为意， 「反正有主人在嘛，主人让我干啥就干啥，整天想这想那的活着得有多累啊，小光只要永远跟主人在一起就够了 ~唔嘛！」
　　「好啦好啦，就知道撒娇……」
　　好不容易推开像柴犬一样扑上来猛蹭，还伸出湿漉漉小舌头舔舐自己脸颊的金发龙娘，自觉教育之路任重道远的薇莉丝小姐敲了敲桌子，示意打闹到此为止。
　　接着，她简单说了说自己的发现。
　　「首先，这里是个女孩子的房间，而且她不在意在巴沃小镇的经济生活，生活过得很简单。」
　　薇莉丝指了指床底的白色棉鞋，又打开内室的衣柜，里面零零散散挂着几件缝补过的朴素衣裙。
　　「另外，这个房间与小镇里其他地方都不同，它的主人，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前就已经消失了，否则，桌面和地上不会结出一层薄灰。」
　　「唔……好像是的呢，但这又说明了什么吗？」
　　小龙娘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澄澈的金色竖瞳眨呀眨的，这种乖宝宝般的姿态，也只有跟薇莉丝独处时才会展现出来。
　　「你看到周围的景象了，很明显其他镇里的人是刚刚消失不见的。」
　　「但为什么整个小镇，只有这里提前发生了事件呢？而且那么长时间，小镇里的其他居民都没有注意到这间屋子主人的异样，合理吗？」
　　「还真是哎，为什么会这样呢？」
　　智商不太够用的龙娘小姐总算明白了薇莉丝意思。
　　这次，她倒是没有继续回答自家宠物的问题。
　　「看看，这是什么？」
　　薇莉丝走到外室的橱柜里，取出保管在里面的一个密封小瓶，启盖，里面装着某种几乎凝固的暗红色液体。
　　晓光伸出鼻子轻嗅。
　　「……血？」
　　「对，所有瓶子里都是这种东西，为什么人类的屋子里会放着大量血液呢？」
　　牧师小姐没有继续往下说。
　　「走吧，我们先出去。」
　　主仆二人走出屋外，曾经热闹的小镇如今静谧无声，只能听见风吹起地面沙尘与落叶时带起的莎莎回响，宛若幽域。
　　如果换个普通点的女孩，面对这像是恐怖游戏一样的场景，估计早就被吓得哭出来了吧。
　　但薇莉丝好歹曾经是一位男性，现在更拥有着凡人难以想象的实力与精神强度，这种小场面自然是激不起她太多内心的波澜。
　　牧师小姐更在意的，是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之前之所以要找个商队代步，一方面是正好得到了泽维尔的邀请，另一方面，薇莉丝的确也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重新规划下行程。
　　她偶然买到了一本很有意思的书。
　　离开炎龙城之后，薇莉丝又途径了几个存在着有趣传说的地方，但很可惜，基本都是那些旅游城市为了唬头而故意传播的谣言。
　　例如所谓的不死凤凰之谜，其实只是一种长着火红色羽毛的飞鸟魔兽。
　　当地政府悄悄将其从国外引进，养殖在秘密设施里，每隔一段时间放飞，故意被人看见。这些被从小养大的魔宠绕一个大圈后，又会主动回到老地方，等待下一次的 「展示 」 。
　　薇莉丝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新一轮的 「凤凰现世 」 。
　　但这种东西……怎么说呢，骗骗普通人还行，牧师小姐可是会飞的啊。
　　因为很感兴趣，薇莉丝当场就跟自家宠物追上了天上的那只火红色大鸟，想看看这个世界的凤凰究竟是什么东西。
　　然后那头只有三阶的可怜魔兽，直接被小龙娘的威压吓得陷入昏厥，从天上掉了下去，当时还闹了不小的事故。
　　这种东西，自然不可能会是什么神话中的不死凤凰，后来薇莉丝只是稍作调查，就得知了炒作出来的真相，败兴而去。
　　其他地方，情况也是大同小异，到头来就只有最初的炎龙城，是真正存在巨龙遗迹的。
　　但这遗忘之地，却是那本名为 《世界百大未解之谜 》上记载的，存在确切神秘之物的地方。
　　果然，真碰上了奇怪的事。
　　在马车里的时候，薇莉丝和晓光便感受到了一股怪异的力量，在吸扯着她们的身体甚至是灵魂，想将其带往另一处未知之地。
　　因为搞不清状况，两人下意识就抵抗了这股不算太强的拉力，正奇怪之时，正好就听见了外面传来泽维尔先生的惊呼，与那名护卫队长接踵而至的喝声。
　　薇莉丝不太清楚为什么他们没有跟着商队其他人一起消失，但想来十有八九和高度及地理位置有关。
　　而随着靠近，巴沃小镇方向，或者说更深处的什么地方，她感受到了一股聚合的魔力团。
　　这种波动，应该就是那东西所释放的。
　　见到巴沃小镇的景象后，薇莉丝也忍不住想起了离此处已经只有十几公里的，遗忘之地传说。
　　从不知道谁编写的这本 《世界百大未解之谜 》中，薇莉丝找到了大部分市面史册都语焉不详的，这个神秘之城的具体描述。
　　遗忘之地的诞生距今已有三百年，在那天的未知诅咒降临前，这里也曾是一座繁华的富饶城市，虽不如现在的王都勇气之城，但人口也有百万之众。
　　那个时候，遗忘之地还被叫做辉煌之城。
　　然而突然有一天夜里，辉煌之城上空爆发出惊人的势，漆黑的天穹仿佛化为无形巨大漩涡，如某种恐怖生物的吞噬之口，令百里外另一座大城中的强者都心惊胆战。
　　当天亮后，外界之人再度进入城市时，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渺无生机的死域。
　　百万民众和镇守的强者，部队，所有生灵全部凭空蒸发。
　　跟现在的巴沃小镇简直一模一样。

第二十二章：努力中的圣骑士姬
　　因为始终搞不清原委，最终联合王国官方封闭了这座城市，不再允许任何人居住。
　　当然了，如果你非要溜进去找死，军队也是不会拦着的。
　　不久后，怪事再次发生了。
　　一具又一具，堪称无穷无尽的骷髅，僵尸，亡灵等各种不死者接连从辉煌之城的遗址内涌出，首先遭殃的就是那些因为贪婪而冒险进入城内盗宝的强盗和匪贼，几乎全部被杀死在了里面。
　　自那之后，辉煌之城便成为了亡灵遍野的遗忘之地，无人再敢深入。
　　有人说，是神秘召唤者在控制它们，以辉煌之城为祭品，发动了某种恐怖的亡灵魔法，也有人觉得，这是异世界恶魔们搞的鬼。
　　但无论如何，三百年时光过去，这场灾变早已在王国官方刻意控制下尘封在了历史尘烟中，现在大部分人，都已经遗忘了辉煌之城这个名字，和它那辉煌的过去。
　　就如同它现在的名字那样。
　　遗忘之地。
　　「看来，非去一趟不可了啊，终于能碰上点真材实料的东西了，嘿嘿。」
　　巴沃小镇里，已经没有什么更具价值的线索，是时候走上一遭，探探这亡者之冢了。
　　「神之羽。」
　　白翼轻拍，牧师少女如飞鸟般升入空中，与宠物一起朝远方巍峨的死城阴影而去。
　　……
　　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是神圣帝国三大神裔家族，塞西莉娅家的二女，她的母亲杰奎琳 ·塞西莉娅便是当今的塞西莉娅家族的族长。
　　所谓神裔家族，并非指他们真的具有神明遗留的血脉，而是家族先祖，在远古曾经得到过神明的赐福。
　　神之赐福，是一种具有特殊意义的仪式，获赐者不会直接得到力量，但他们的天赋与修炼速度将远超普通人类，并拥有登临 「超越 」的可能性。
　　这份赐福，将随着血脉传递，赐予她们同等的超越之机遇。
　　超越自身的极限，超越人类的极限，凌驾于传说之上的【超越级】。
　　这是一种人类几乎不可能以常规手段抵达，无法想象的恐怖层级，甚至已经如它的称号那般， 「超越 」了生物的界限。
　　达到了超越级的存在，寿命将在原本基础上大幅延长。具体能增加多少寿岁，要视其原本种族而定，通常而言，寿命越短，增加的就越多。
　　事实上，历史中很少有超越者是真正寿尽而亡的，大部分都是在漫长的生命中途便死于抗击天灾，或与同等强者的大战。
　　艾德文娜的姐姐，塞西莉娅家族当代长女，现年 27岁的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也是当今圣国三圣女中的新一代裁决圣女，便能够凭借神器【仲裁圣剑】发挥出堪比超越级的力量。
　　年轻的圣骑士艾德文娜曾经有幸目睹过一次，那真可以称得上是毁天灭地，无可匹敌的力量，与传说级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但菲蕾德翠卡本身，也依然还是传说级的程度，即便拥有着神之赐福与神器，肉身抵达超越级，依然难如登天。
　　艾德文娜的目标，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凭自己的力量冲破极限，抵达至高的超越之境。
　　因此，她才会在修炼到了大地境界后，接受导师的要求，独自外出历练。
　　圣骑士小姐之所以要远赴万里来到联合王国，其实主要目标就是这座传说中的亡灵之都，辉煌之城的旧址。
　　神殿的圣职者，无论神官，仲裁者或圣骑士还是其他一些分支，想要变强的道路都只有两条。
　　一，淬炼自身的意志与精神，向神明献上更加虔诚的信仰，那么反过来，神也会赐予你反馈。
　　二，传道，行善惩恶，净化邪祟，来使自身的圣光之力变得更加纯粹，庞大。其中又以最后一种方式，提升的速度最快，也最危险。
　　而要说到哪里的邪祟特别多……
　　「圣耀斩！」
　　散发着夺目光辉的长剑重重砍下，将扑向自己的僵尸劈为两半，浓郁的圣光之力直接将这徘徊在世间的精英不死者化作了飞灰。
　　剑上的光芒随着技能结束而渐渐消散，艾德文娜抹了抹头上的汗水，长出一口气。
　　这里的不死者的确多到令人发指，无论怎么杀都会有新的敌人不断冒出来，拜其所赐，艾德文娜仅仅呆了两三天的功夫，感觉实力提升就足以比拟数月的苦修。
　　如果能在这遗忘之地持续锻炼一两个月，应该很快就能突破到天空级了吧，至于传说……
　　那份天壑，恐怕不是杀些这种小喽喽就能够轻易补足的，必须讨伐真正强大的不死者才行，一个不好就会把小命给丢掉。
　　强大啊……
　　艾德文娜再次想起了那日在陨龙山谷偶遇的黑发牧师小姐，她和她的同伴毫无疑问都是真正的，远超自己的强者。
　　到现在艾德文娜也没搞懂，那位看起来像牧师的薇莉丝小姐是怎么无伤接下攻击，甚至一脚团灭三名高阶冒险者的。
　　她们，难道就是真正的超越级吗？
　　或许正如弗朗西斯先生所说，她们根本不是人类吧，但那又如何呢，出身圣国的艾德文娜根本不在意这些。
　　她们很坚定，有着发自内心的行为准则，这让从小只知道锻炼和遵从长辈指示的圣骑士少女非常羡慕，甚至是敬仰。
　　重新回顾了整件事的经过后，艾德文娜也意识到了她当初那段说辞是多么的自以为是和傲慢。
　　神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薇莉丝小姐明明救了自己，杀掉弗朗西斯先生也只是因为对方率先动手，想取她性命，而且又不是神的信徒，自己怎么能把圣国的规则强加到她身上？
　　艾德文娜觉得那位说的很对，自己太弱小了，根本没资格对别人说三道四，如果当初能够在弗朗西斯先生动手前反应过来，抢先拦下他们，事情的结果是否又会有所不同呢？
　　每当想到这里，圣骑士小姐心中就会充满了干劲和变强的渴望。
　　努力，还得努力啊。
　　「唔！」
　　正当艾德文娜找了个角落略作休息，恢复体力的时候，空气中骤然掠过无形的混乱波动。
　　这对遗忘之地废墟中徘徊着的不死者们似乎毫无影响，但落在艾德文娜这个生者耳中，却令她头疼欲裂，几欲昏厥。
　　一股强烈吸力拉扯着圣骑士少女的身躯，却被她身体表面散发出的淡淡金光所抵消。
　　只是艾德文娜因为剧烈头痛，并未察觉到这些状况。
　　少女将头埋在膝盖间，痛苦地捂紧了耳朵，半晌，那股无意义杂音才渐渐远去。
　　这并不是艾德文娜第一次遇见类似情况了，抵达遗忘之地的短短三天里，基本每隔 1-2个小时，这种无形波动就会重复出现。
　　她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但遗忘之地危机四伏，出现难以理解的诡异情况并不稀奇，反正每次也只是刚出现的那一会头会很疼，并没有给身体留下什么后续创伤。
　　渐渐的，艾德文娜也就习惯了。
　　为了变强，冒一点风险是值得的。
　　脑海里的阵痛渐渐散去，圣骑士少女又休息了一会，提剑走向下一只落单的不死者。

第二十三章：蓝焰骑士，另一个遗忘之地
　　作为辉煌之城曾经的旧址，遗忘之地按照不死者的强度，被人类大致划分为了外城区，内城区与中心区三个范围。
　　亡者们也是存在着阶级制度的，例如那些弱小的骷髅，僵尸等常规亡灵生物，只被允许在大约占整个遗忘之地百分之七十的外城区活动。
　　这些最基础的亡灵只会按照最简单本能，或是在高阶不死者指挥下行动，实力参差不齐，从连普通人都不如到至多精金级，是典型的杂鱼怪。
　　不过它们数量也是最多的，几乎在遗忘之地外城区的每个角落都能发现类似存在，会自发地围聚起来攻击生者。
　　人是会疲惫的，就算墨钢，甚至大地，天空级的高手一旦落入大量不死者包围之中，最后也只能饮恨，被啃食殆尽直至被此地环境污染，沦为它们的一员。
　　所以圣骑士艾德文娜小姐才十分小心谨慎，只在外城区不死者密度较低的区域活动，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转移阵地。
　　她虽然是神殿的无畏骑士兼大地级冒险者，但作为圣职者，艾德文娜比普通战士更加克制亡灵的同时，也会吸引到更多的仇恨，稍不注意就会有大批敌人围过来。
　　更麻烦的是，如果在战斗过程中正好碰上那种每隔一段时间就扩散开的诡异波动，艾德文娜就会因为剧烈头痛而暂时失去战斗力，陷入危机之中。
　　她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
　　「咕……哈……哈……」
　　金发的圣骑士小姐拄着剑半跪在地上，被铠甲包裹着的饱满胸膛剧烈起伏，她身边是碎了一地的骨头残渣和各种留着绿血的残尸，显然都已经再起不能。
　　艾德文娜的左臂甲被某种东西开了个口子，里面有一道深入骨髓的咬痕，右侧小腿也像是被什么钝击过般，出现了轻微的骨裂。
　　本来只是一次正常的战斗，但不知为何，那种波动比艾德文娜预计的提前了一段时间到来，虽然这些亡灵实力普遍不强，但十几秒僵直，也足以让它们破开圣骑士甲的防御了。
　　「得……快点离开这里才行。」
　　刚刚战斗时爆发出的圣光气息很快就会引来新的不死者，身上的伤势也需要立刻处理，大部分僵尸都是携带尸毒的，保险起见，还得用一遍净化祈咒。
　　而且，突然提前的那种波动也让圣骑士小姐有些不安。
　　不知是否是错觉，这东西对自己的影响似乎在渐渐加深，最开始明明只会头疼数秒，现在已经达到十秒以上，出现频率也变快了。
　　不太对劲，还是先暂时撤出遗忘之地，找个城镇补给休整一下吧。
　　记得十数公里外就有一个叫做巴沃的小镇，可以先去那边。
　　这样想着，艾德文娜强忍疼痛，开始一瘸一拐地向外界移动。
　　她所在的地方离遗忘之地出口很近，照理来说，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到了。
　　一般来说，无主的亡灵都会似乎遵循某种准则，绝不会离开某个特定的活动范围。在这里，界限便是曾经那座城市的城门，四座古老残破的城门，就是遗忘之地的四个出口。
　　可是……
　　「什么……？」
　　艾德文娜愣愣地看着眼前满地的残尸与骷髅碎片，一脸难以置信。
　　之前走了快半个小时，依旧没有看见城墙影子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了，但当时她只当是腿脚受创，行动不 **致。
　　可……
　　圣骑士小姐仔细观察着眼前的残尸。
　　错不了，这就是方才发生战斗的位置！
　　怎么回事？
　　艾德文娜很确信自己一直在向西移动，为什么笔直向前的路，最后会绕回出发点？！
　　幻术？不可能，外城区那些低等不死者，怎么可能用得出足以迷惑大地级圣骑士的幻觉魔法？而且一路过来艾德文娜也没有任何意识遭受入侵的感觉。
　　想要在家族圣徽守护下做到这种程度，除非是超越级，专精灵魂能力的敌人，否则想都不要想。
　　但遗忘之地外城区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存在，就算真有也肯定是呆在核心区，更别说……
　　等等。
　　核心区……
　　糟糕。
　　圣骑士小姐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她刚刚意识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种艾德文娜至今无法理解作用和本质的无形波动，不正是从遗忘之地深处扩散出来的吗！
　　「大意了吗……」
　　谁说精神没有被入侵过，之前每次受到那种波动影响时，必定会出现的剧烈头痛，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情况吧。
　　难道说，幻术从第一次波动出现的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作用在自己身上了？
　　见鬼，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从遗忘之地里出来的人，从来没提过还有这种东西存在啊！
　　艾德文娜有些手足无措，她虽然已经注意到了不对劲，但却不知道该如何破解。
　　可能深入核心区，斩杀掉释放出幻觉魔法的始作俑者是一种解决方案吧，但她不认为自己一个大地级的无畏骑士就能做到那种事。
　　何况，之前那些只是猜测，真实情况未必就是如此了，说不定比想象中还要更加复杂。
　　遗忘之地过于破败，所以很难找到明显的地标，但之前向城门移动的那个过程，艾德文娜总有种感觉……
　　她后半程，是不是在往回走？
　　与其说幻术……倒更像，世界的方向被逆转了。
　　不过，敌人并未给艾德文娜继续思考的余裕。
　　「啧，不让人安生啊。」
　　因为在同一个地点停留时间过长，生者的气息引来了亡灵觊觎，新一批的骷髅士兵与亡灵犬已经再度涌上来了。
　　还好只是普通的……
　　等等，那是！
　　圣骑士小姐瞳孔一阵收缩，从那些蜂拥而来的白骨中，她居然看见了一员骑着高大骨马，身体表有幽蓝色火焰缠绕的漆黑色铠甲战士，眼眸两只空洞洞的凹陷处，闪烁着猩红光彩。
　　「蓝焰幽魂骑士……大地级不死者，这不是只有内城区才会出现的东西吗，怎么这里……」
　　艾德文娜突然有些混乱，总感觉自从莫名其妙转回原处，意识到危机后，一切就全都开始乱套了。
　　高阶不死者与低阶亡灵混杂在一起，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迷之幻术。
　　这跟记载中遗忘之地的情报，已经完全偏离了，恐怕不能再以之前的常识进行应对。
　　突然，圣骑士少女脑海中浮现出了一种匪夷所思，却又仿佛十分合理的猜测。
　　这里，真的还是 「遗忘之地 」吗？

第二十四章：降临，天界守护者！
　　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塞西莉娅家族是从神明时代遗存至今的古老传承，艾德文娜作为家族嫡系，能够查看的情报非常丰富，自然也了解到了 「辉煌之城 」这个名字。
　　作为已经毁灭了三百余年的古老城市，这里除了坚固的城墙还残存着形貌外，大部分建筑物都已经在岁月冲刷下朽烂，倒塌了。
　　这种残垣断壁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显眼的标志物，就算行走方向突然被倒转，或被传送到了另一处类似的所在，没有注意到变化也是很正常的。
　　地上的战斗痕迹还在，说明自己在更久之前就已经离开遗忘之地……不对。
　　关键点在，上次异常波动使自己头痛欲裂的时候。
　　对，想起来了。
　　波动出现前后，那些围攻自己的不死者数量和强度都有明显差异，只是当时因为头疼和身体的伤势意识有些模糊，加之周围环境没有太大变化，才会觉得依然呆在原本的位置。
　　是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那种间歇性出现的波动，实际作用是把生物通过某种特殊手段拉入另一处空间，而头疼则是身体抵抗时出现的排异反应。
　　可自己究竟被传送到了哪，还有，这里跟遗忘之地是不是有点太像……
　　「呜哇！」
　　破风声从耳边传来，艾德文娜连忙举盾挡下这一击。
　　幽魂骑士可不会傻站在那当背景板，不管艾德文娜在想些什么，它直接便驱马疾驰而来，手中幽炎之枪凌空劈砍而下。
　　「可恶，别缠着我啊！」
　　不能在这里跟它鏖战。
　　如果这里真的已经不再是遗忘之地，那么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比蓝焰幽魂骑士更强大的不死者，那么，就绝非一个大地级圣骑士所能对抗了，何况自己现在还受了伤。
　　而且那个以诡异手段展开传送的未知存在，一直是压在艾德文娜心中的巨石。
　　「极光祈咒！」
　　挡下亡灵铠甲又一记竖劈后，艾德文娜立刻闭上眼，背后升起一轮如正午骄阳般夺目的巨大光球，刺得周围不死者纷纷发出嘶哑的惨嚎，身上黑烟阵阵，就连那只大地级的幽魂骑士也忍不住反手遮住了自己空洞的眼眶。
　　趁此机会，圣骑士小姐毫不犹豫，忍着肢体的剧痛拔腿就跑，等那轮极光消散时，不死者们眼前已经失去少女的踪影了。
　　……
　　另一边，调查完巴沃小镇异状的某位牧师小姐和宠物，也从空中抵达了遗忘之地，这座曾经辉煌之城的遗骸。
　　轻松飞跃高大的破败城墙后，映入薇莉丝眼帘的，是宛如末世求生电影中那般腐朽的残垣断壁。
　　空气中萦绕着阴寒的死亡气息，大地呈暗灰色，大部分木质的房屋都已经彻底被时光侵蚀殆尽了，只有一些石砌建筑还能勉强看出原本的形态，但基本也已经倒塌，损毁。
　　虽然只是接近傍晚，天空却已经灰蒙蒙地暗沉了下来，跟几公里外明亮的世界形成了鲜明对比，到处都游荡着没有自我意识的亡灵与骸骨。
　　两位生者的到来似乎惊动了这些原住民，薇莉丝与晓光刚一落地，周围零散的十几只骷髅便立刻转过头来，空旷头骨里的魂火一阵剧烈跳动。
　　然后，摇摇晃晃地冲了过来！
　　「这么热情？」
　　不需要薇莉丝小姐动手，小龙娘只是隔空挥了挥爪子，那些蜂拥着靠近的骨头架子就像被某种无形的巨物碾压，直接哗啦哗啦碎了一地。
　　就连它们所处的地面，也瞬间下降了十几公分。
　　如果从高空中俯看，就会发现这群破碎骸骨的位置，正好处在一个巨大的凹陷爪印中心。
　　「不知死活。」
　　巨龙小姐吹了吹白嫩的手掌，面露不屑。
　　本来就是死的嘛，当然不知死活啦。
　　薇莉丝心里悄悄吐槽着，当然并没有表现出来。
　　「这里应该就是所谓的外城区了吧，嘛，小光你好歹也是只纯血巨龙，拿【天空碎裂之爪】拍骷髅兵多少有点大材小用了，杂鱼一波一波不停冲过来也挺麻烦的，叫个打手吧。」
　　稍作思考，牧师小姐将那根娜丝塔亚赠予的，名为【净耀之火】的红色法杖举起，发动了技能。
　　「召唤，天界守护者！」
　　法杖顶端投射出的流光，于地面上勾勒出复杂而绚丽的金色图案，一尊仿佛由黄金铸成的全身战甲缓缓从中升起，背后舒展开钢铁般的金色羽翼，而后转身，将巨大的双手剑插在地上，单膝下跪。
　　「至高吾主，遵从您的召唤，天界守护者卢卡斯听候差遣。」
　　连面部都完全覆盖的金色盔甲中，传出瓮声瓮气，却很给人以安全感的中性声音。
　　「嗯？哦……卢卡斯是吧，我想调查一下这里的深处，期间如果有不死者攻击的话，就拜托你处理一下了。」
　　「是，谨遵您的谕令。」
　　身高近三米，如同巨人般的魁梧金甲战士深深低下头颅，致以崇高之礼，然后站起身，提着那柄看起来就很吓人的大剑默默来到薇莉丝身后。
　　牧师小姐虽然表面上依旧淡定，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可思议的。
　　虽然隐约有所预料，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真的也活过来了啊。
　【召唤，天界守护者】是圣光系的 8阶魔法，作用是召唤一个等级随使用者而定，最高 lv80的 「天界守护者 」为其战斗。
　　根据召唤者的等级，召唤出来的具体单位和能力也是存在差异的。
　　比如说 lv70的天界守护者，只有一米八左右身高，使用的武器是弓，而达到 lv75后，便会换成单手剑，身材也会出现增长。
　　而最高的 lv80天界守护者，武器就会变成剑与盾，身高可达两米五开外，这就是该技能正常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但薇莉丝又不太一样，她种族跃升成神族之后，因为那件特殊装备【神格 ·光耀】的效果，很多圣光系技能都发生了进化，其中就包括这个【召唤，天界守护者】。
　　原本达到极限的技能再一次得到增强，守护者等级虽然依旧是 lv80，但体格却达到了近三米，武器也变更成了双手大剑，而且背后长出金色钢翼，还多了个名字。
　　因此，这个技能现在的全名应该叫【召唤，天界守护者卢卡斯】才对。
　　虽然卢卡斯等级只有 lv80，但它防御力即使比起 lv100的 npc也算相当不错了，而且恢复能力很强，是相当适配薇莉丝角色特性的肉盾，割草低级小怪的时候也很有效率。
　　她还蛮喜欢用这个技能的。
　　不过，有了晓光这个前车之鉴，加上卢卡斯是只有名字的特殊召唤物，薇莉丝也特地试探了一下。
　　听到那流利的应答，和以前从没出现过的行礼动作，牧师小姐也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这家伙并非契约生物，只有召唤时才会出现，被击杀似乎也不会真正死去，所以薇莉丝其实蛮好奇，卢卡斯究竟是从哪蹦出来的，平时又呆在哪。
　　等等，天界守护者……该不会，它真是从什么天界跑过来的吧！

第二十五章：碾压与突进
　　虽然有点好奇，但总感觉直接问一位天界守护者 「你是不是从天界来啊 」 ，会显得自己很蠢。
　　于是薇莉丝稍稍发挥了一下语言的艺术。
　　「呐，卢卡斯，你在天界是什么职位啊？」
　　魁梧的金色铠甲微微偏头，虽然看不见里面的表情，但薇莉丝总感觉它表达的是名为困惑的情绪。
　　「在承蒙吾主投下视线，缔结契约前，我是天界守护者神卫军团长，吾主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
　　「嘛……」
　　薇莉丝犹豫着张了张嘴，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回答它。
　　总不能说，其实因为你是我用进化后特殊召唤技能，不知道从哪弄出来的带名字 npc，现在终于能够交流了所以突然有点好奇……之类的吧。
　　他说的天界，应该是与本世界无关的另一个位面了，想必跟召唤恶魔之类的，是同一种性质。
　　这些在游戏里都没有详细提过，薇莉丝也不懂为何游戏中的召唤物，在这边会存在完整真实的归属地和来源。
　　至于卢卡斯所指的投下目光还有契约什么，牧师小姐更是一头雾水。
　　除了特定职业倾向，普通玩家是只能签订一份宠物契约的，薇莉丝的契约宠物毫无疑问就是小龙娘了，怎么可能跑去跟天界守护者缔结契约？
　　卢卡斯口中的契约，应该是另外某种特殊的联系，毕竟这个原本随机召唤守护者的技能，在薇莉丝手中的确是固定召唤，游戏里就能经常看到它这个名字了。
　　总感觉深入问下去会变得没完没了，牧师小姐决定暂时作罢。
　　「没什么，清理杂兵的任务就交给你啦。」
　　「遵令，卢卡斯绝不会让这等卑微邪秽靠近您分毫。」
　　在巨大金甲战士的护卫下，二女继续朝着遗忘之地深处开始移动。
　　随着不断前进，周围的不死者强度似乎也在渐渐上升，从最开始似乎是普通人转化来的杂鱼骷髅，变成携带瘟疫与尸毒的僵尸，再出现提着刀与骨盾的骷髅战将，或是没有形体，可以依凭生者或释放暗属性魔法的诅咒怨灵。
　　但是无论哪种，都会被卢卡斯随手挥动大剑带出的金光一分为二，直接净化到渣都不剩，根本没有东西能靠近牧师小姐十米范围之内。
　　而且这位天界守护者具备一种特殊的被动，被它杀死的敌人，消亡时体内被注入的圣属性能量会剧烈爆发，形成小范围圣光炸弹，造成 aoe伤害。
　　而且，这种 aoe伤害本身也是能触发卢卡斯被动的，所以在面对成群杂鱼敌人的时候，会形成连锁式的大范围爆炸，只需要砍死一个单位，就能瞬间清场。
　　因此薇莉丝才会特地召唤出这家伙，晓光虽然也能做到类似的事，但她破坏力太强，真要让这位巨龙小姐一次次不断出手，等她俩从里面走一个来回，这遗忘之地也可以改名叫破碎之城了。
　　卢卡斯虽然有 lv80，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充当肉盾职能的，攻击力很一般，不至于把这地方给直接拆掉。
　　唰，金甲的天界守护者再次挥出炽金色的光斩，但第一次，预想中的连环爆炸并未出现。
　　「嗯？」
　　边走边整理着思路的薇莉丝偏过头，发现那是一只跟卢卡斯造型有些相似，同样是全身铠甲，但坐在高大骨马上，浑身缭绕着暗红色火焰的骑士。
　　薇莉丝在书上看见过这种东西，红焰幽魂骑士，堪比天空级的强大不死者，拥有极强的攻击力和防御力，被它杀死的生者，会自动亡灵化，变成幽魂骑士的部下。
　　而且，它还具备一个能够暂时将受到的伤害，转化为自身治疗的天赋护盾技能。
　　从铠甲骑士吃了一剑却毫发无伤，以及身上刚消散的绿色光罩来看，显然是察觉到危险，用那个技能挡下了卢卡斯的攻击。
　　红焰幽魂骑士这个等级的不死者，已然具备了一定程度混乱智力，虽然还无法进行交谈，但战斗意识也相当不错了。
　　不过，终究是本能大于理智的无脑亡灵，即使已经意识到了那尊金甲战士的厉害，依旧无法忍耐对生者的憎恨，沙哑嘶吼着，驱马直冲而来！
　　「可悲的亡者。」
　　天界守护者怜悯轻叹，手中动作却丝毫不慢，这次它没有再进行远程攻击，直接拍动身后锋锐的钢铁般羽翼，以远超幽魂骑士冲锋的速度降临至其头顶。
　　耀眼的金色大剑凌空斩下，幽绿色的护盾再次出现，光芒瞬间暴涨到极致，然后像是不堪重负般轰然碎裂。
　　坐在马上比卢卡斯还要高的亡灵骑士，在等级高达 lv80的天界守护者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双方身影交错而过，暗红色的火光便已然熄灭，整具身躯从上至下，包括骨马在内都被大剑的锋芒化为两半。
　　轰！
　　一场比之前更加剧烈的爆炸后，这头堪比天空级的不死者魔物已经烟消云散，连渣子都没有留下。
　　并未对这场本就是碾压的战斗多做评价，薇莉丝踏过幽魂骑士曾经停留的土地，继续向前。
　　连天空级的不死者都出现了，那么这里应该已经是遗忘之地的内城区，甚至核心区吗？
　　不，应该还没到核心区，遗忘之地这种堪称生者禁区的地方，内部肯定是有传说级不死者存在的，而且那团薇莉丝从很远之外就感觉到的魔力聚合体，离此处依然还有些距离。
　　就在此时。
　　一股无形的波动从遗忘之地深处扩散而出。
　　「又来了吗。」
　　这种空间的拉扯与侵蚀感，不会错的，就是这东西把泽维尔商队里那些人突然弄消失了，巴沃小镇的生者失踪现象肯定也跟这个有关。
　　虽然对薇莉丝和晓光来说不值一提，但卢卡斯作为守护者，必然无法放任主上受到攻击。
　　「雕虫小技！」
　　天界守护者瓮声瓮气地骤喝一声，大步向前，雕刻着繁复圣纹的巨剑直接倒插在地，一圈耀眼的光罩以其为中心瞬间张开，将身后的薇莉丝和晓光都护在了里面。
　　滋滋滋滋滋……
　　光罩表面发出一阵阵如同火焰扑进冷水中的刺耳声音，拉扯感顷刻间消失，再也无法对内部造成任何影响。
　　而无论爆发出多么强烈的消融声，卢卡斯伫立的身影都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显然，抵挡这种东西对它而言并不能算是负担。
　　「比 lv80的天界守护者弱吗……」
　　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薇莉丝喃喃低语着。
　　有点奇怪。
　　这东西的拉扯力虽然比较诡异，但并不强，普通人也许无法抵挡，但天空级，应该就能抗拒这股力量了，更不要说传说以上的高手。
　　如果这就是当初辉煌之城一夜化为死地的罪魁祸首，是不是太菜了一些？
　　当然，也可能是对方并未用出全力，但多少也是能说明一些问题的。
　　而且在来这里之前，薇莉丝并未听过什么遗忘之地附近居民大范围失踪的事件，巴沃小镇和泽维尔商队的情况应该只是最近才出现的。
　　有什么东西，刺激了那家伙，或者发生过什么事吗？

第二十六章：天空碎裂之爪
　　遗忘之地的内城区，与外城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地方。
　　这里阴寒的亡灵气息更加浓郁，就连地面都隐约被染上了暗绿色，空气里凝聚着大量高等不死者数百年沉积下的毒素，有股令人眉头直皱的味道。
　　如果换成入门级之下的普通人类来到此处，即使没有被任何亡灵攻击，最多几个小时，也会被环境慢慢转化为失去理智的不死者。
　　当然，这对薇莉丝小姐和她的宠物及召唤物而言肯定是无效的，但此刻，她们也被无数密密麻麻的敌人给包围了。
　　高等级亡灵对生者的感知更加敏锐，移动速度也极快，薇莉丝等人不加掩饰地一路大打出手，会变成现在这样也是很正常的。
　　主要是，现在卢卡斯的被动技能没法一次直接炸死这些至少有 lv30的精英小怪，就形成不了大范围的连锁爆炸，虽然依旧是一剑一个小朋友，但清场速度还是大幅降低了。
　　层层叠叠的亡灵，把正在前进的三人围在中央，不断发起悍不畏死的冲击。
　　由数具尸体拼凑而成的肥胖憎恶;戴着王冠的骷髅大将;占据了那些偶然闯入此处盗贼与冒险者身体的冤魂女妖;躲在地下，随时可能冒出来袭击的噬魂虫，光是薇莉丝看到，被卢卡斯砍死的，就至少有十七八种。
　　很多甚至是书册上都没有详细记载的高阶不死者，随便拿一只出去都能在联合王国的二三线城市中引起巨大灾难，乃至恐怖尸潮的家伙。
　　在这里，却跟菜市场大妈批发的白菜一样，一捆一捆地不停涌出来。
　　甚至，已经有一只传说级的亡灵母虫，被卢卡斯给三刀砍成了十几截。
　　感受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亡灵气息，即使薇莉丝小姐也开始有点头疼了，这些东西都不太聪明的样子，明明来多少死多少，却一点都不带怂的，完全就是在拿命给她找麻烦。
　　「不跟这群杂兵浪费时间了，小光。」
　　「是！」
　　作为心念互通的宠物，小龙娘立刻就明白了自家主人的意思，早就看得有些手痒的她，立刻扬起小手。
　　炫丽的龙角自动延伸而出，白色大尾巴也啪嗒一声拖在了地上，晓光修长白皙的五指渐渐变化，成为了一支覆盖着白金色瑰丽鳞甲，散发出厚重与锋锐气息的龙爪。
　　感受到身后传来熟悉又恐怖的威势，正在切菜般砍着亡灵的天界守护者卢卡斯顿时跟鬼见了它一样，拍动双翼以最快速度升上天空，然后横向几乎瞬移出数百米。
　　它并非放弃了守护薇莉丝的职责，只不过，卢卡斯还不想这么早就被糊里糊涂地送回天界去。
　　不死者们当然也有脑袋机灵的，除了那些依旧吼叫着往上冲的铁憨憨，其余都在强烈的危机感下，各自施展出了保命手段，有的飞天，有的遁地，有的开盾。
　　但晓光并没有在意这些，待到卢卡斯完成了最快速度的应变那一刻，她轻轻挥下龙爪，吐出冷酷又杀意昂扬的轻语。
　　「天空碎裂。」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天空，真的被粉碎了。
　　不，应该说，是承载着一切的空间，被极致的破坏力撕成了碎片。
　　以巨龙小姐的利爪为起始点，大地，死者，气流，魔力，一切的一切，这条贯穿了整个辉煌之城遗址的直线上，所有东西都化为了碎裂的颗粒。
　　地面被劈开了深不见底的巨大凹陷，如同天堑，延伸到薇莉丝目光所及的最远处，本应无形无质的空间如同被击碎，崩溃的镜面，发出了刺耳哀嚎，暴露出其后黑色的虚无。
　　即使不算被撕裂为两半的大地，其上宽百米，高数百米的漆黑破碎空间，也顷刻间化为了恐怖漩涡，将那些侥幸避开了直接伤害的亡灵统统吸入，碾压成碎屑。
　　即使是卢卡斯这样 lv80的守护者，也不得不将手中巨剑插入地下，躲到远处，才避免了同样的结局。
　　只有张开防壁的薇莉丝，与晓光本人才能完全不受影响。
　【天空碎裂之爪】，这是与晓光主武器【天空碎裂之爪】同名的自带招牌技能，共分为两个部分。
　　其一，是以撕裂天空的幻影之爪劈斩带来直接攻击，伤害极高，没有与小龙娘相近的等级或特殊防御技能的话，根本不可能吃得下来。
　　接下来，利爪击碎的空间，会形成 aoe攻击，伤害虽然不如第一下那么恐怖，但范围极大，无论拿来补刀或是清场，都有很不错的效果。
　　不需要薇莉丝指挥，拥有极高智慧的宠物龙娘就自动选择了最适合的技能。
　　过了足足十几秒，漆黑的空洞才被世界法则的修复力逐渐填补，那种毁天灭地般的末日景象终于消失。
　　碎裂的天空恢复了原貌，但地面上巨大深邃的沟壑，依旧诉说着那极致毁灭之力带来的创伤。
　　包围着薇莉丝等人的数千只高阶不死者，已经全部消失了，只剩下她们自己，和正从远处飞回来，心有余悸的天界守护者卢卡斯。
　　被爪击碾压成齑粉也好，被虚无空间撕碎也罢，这毫无疑问都是晓光那简单一爪带来的结果。
　　「不愧是吾主的守护之龙，晓光大人摧枯拉朽般的破坏力丝毫未曾减退，卢卡斯望尘莫及。」
　　一上来，金甲的魁梧战士就向身高只及它腹部的龙娘小姐，送去了由衷赞美，听它的语气，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证对方出手了。
　　「只是随手拍死些臭虫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吧。」
　　小龙娘不以为意地吹了吹变回人类手掌的龙爪，收起因力量外泄自然显露的龙族特征，对待同为薇莉丝部属的守护者，她倒没有像外人那么冷漠，虽然也谈不上热情就是了。
　　「你们俩似乎认识？」
　　「主人在说什么呢？卢卡斯又不是第一次跟我们一起战斗了，虽然这家伙比较菜，砍人也软绵绵的，但勉强还是能多挨几下的好肉盾，勉强算半个战友吧。」
　　金甲战士尴尬地低下头， 「晓光大人教训的是，比起您与吾主，在下的武艺还差得远，仍需精进。」
　　「这样啊……」
　　她们说的，应该是游戏里那些战斗经历吧。
　　这还是薇莉丝第一次见到游戏中的 npc们像真人一样互相交谈，虽然知道她们已经变成了鲜活的生命，但亲眼目睹，依然有些不可思议呢。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继续前进。
　　内城区的不死者绝对不止这么点，晓光那一爪虽然惊天动地，但这里的亡灵极其混乱，完全没有任何清晰理智，是不存在 「害怕 」这种情绪的，为了避免麻烦，还是早点进入核心区吧。
　　倒不是连续出手会有多少消耗，只不过这里的地面已经经不起继续折腾了，龙娘小姐的龙爪是从上向下劈的，所以大地受到破坏的程度绝对比空中更严重。
　　薇莉丝真的很怕走着走着脚底突然就喷出岩浆来。
　　「好！开足马力一口气冲到关底吧！」

第二十七章：镜之门与镜中世界
　　遗忘之地的核心区，反而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同样是暗绿色的土地，空气中飘荡着令生者不适的阴秽毒气，活脱脱一处亡者的乐园。
　　唯一的区别是。
　　这里，找不到任何一只亡灵。
　　所谓的外城区，内城区与核心区，其实只是那些从遗忘之地中侥幸生还者，按照亡灵强度变化和地形归纳的划分，事实上 「核心区 」 ，似乎根本就没人成功进入过。
　　这其实挺正常的，按照薇莉丝之前的遭遇来看，一旦进入内城区，出现的不死者最弱也在大地级别之上，而且越往内，密度和强度都会指数递增。
　　到最后，甚至可能会面临被数只传说级，与无数大地天空不死者同时围攻的情况。
　　就算是 lv80的天界守护者，之前不也被悍不畏死的亡灵给围住了吗，虽然这主要跟卢卡斯任务是保证那些脏东西无法靠近召唤者，没法放开手脚去冲杀有关，但也足以说明这里对普通生灵而言有多么凶险了。
　　就算是一支由传说级冒险者组成的小队，恐怕也很难突破重重围堵，进入核心区吧。
　　不过现在，薇莉丝已经看到了 「核心区 」的真相。
　　在似乎是曾经城主府的破碎遗址上，伫立着一扇 「门 」 。
　　所有亡灵都会主动与这扇黑色，缭绕着奇诡雾气的门保持至少百米的距离，事实上，薇莉丝等人一踏入这个范围，就再也没受到过攻击了。
　　那些天空甚至传说的不死者们，只能在外面愤怒疯狂地干吼着，似乎被某种指令强行限制着不得而入。
　　这扇门并不算很大，体积就跟普通人家里的卧室门差不多，说是门，倒更像面镜子，一股股异样的魔力气息正不断从镜的内部渗透出来。
　　这就是，薇莉丝之前一直有所感应的那个魔力聚合体。
　　准确来说，是镜子里的什么东西。
　　突然，又一股强烈的波动以雾镜为中心扩散而出，首当其冲便是距离最近的薇莉丝三人。
　　不过这次，牧师小姐制止了卢卡斯释放光盾的打算，任由吸扯力作用在身上，她倒要看看，这镜子究竟想把别人拉去什么地方。
　　然而……
　　「？」
　　过了足足十几秒，波动渐渐远去，可薇莉丝小姐还是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这次，吸力并没有产生，这东西似乎刻意绕开了她。
　　少女调转视线，发现自家宠物和卢卡斯也都好好呆在那，大眼瞪小眼的。
　　「主人，这……？」
　　「有趣，原来是什么东西在操纵，并非自动产生吗？看来，是被你那一爪给吓坏了呢。」
　　瞄了眼大地上离雾门侧面最多十米不到的深邃沟壑，薇莉丝脸上渐渐露出强盗般和蔼的笑容。
　　「嘿，之前一波一波的那么嚣张，怎么人到你面前，反而怂了呢？今天你就是把门给锁死了，我也得进！」
　　「小光，给我拆！」
　　……
　　艾德文娜已经被吸进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好几个小时了。
　　她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这里绝对不是遗忘之地，或者说，她所知的那个遗忘之地。
　　这里是，遗忘之地的倒影。
　　镜中世界。
　　这里的地形，似乎是根据遗忘之地复制出来的，但又有所不同。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镜中的遗忘之地，恐怕三百年前就出现了，它真正复制的对象，其实是当时的辉煌之城。
　　三百年前，有人用难以想象的大手段，创造出镜中之城，再将其与现实世界进行置换，将城中所有生物都传送到了这里来。
　　所以辉煌之城才会一夜空巷，所以这里与外界明明是同一个地方，却在三百年的时光下变成了不同的样子。
　　但究竟是何人，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此事暂且不提，现在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麻烦摆在圣骑士小姐面前。
　　她正在亡灵化。
　　这个镜中世界，是曾经辉煌之城的倒影，存在着悖逆的模拟法则，生者在这里，似乎会自动转化为亡灵。
　　难怪遗忘之地现在变成了亡灵的乐园，恐怕，那都是曾经辉煌之城的民众在这里转化而来，又因为一些不明缘由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吧。
　　艾德文娜是圣骑士，又拥有神明祝福的传承血脉，对这种不完善的伪法则存在一定抗性，转化的速度并不快。
　　但，如果不能尽快找到离开镜中世界的方法，她早晚也会变成失去理智的亡灵生物。
　　金发的骑士姬苦笑着，给手臂处已经变成惨白色的伤口裹上绷带，这是之前在战斗受到置换影响，导致被僵尸咬出的伤口。
　　尸毒姑且是用信仰系魔法清除了，但由于此地法则的影响，残留着亡者气息的伤口附近肌肤，还是不可避免地率先发生了尸化。
　　这种变化会随着时间渐渐扩散到全身，以艾德文娜目前的圣属性魔法造诣，也只能暂时减缓速度而已，想要根治，就必须得离开这里。
　　站起身，艾德文娜按照记忆中的指引，开始向镜中世界的中心移动。
　　只要不踏出倒影世界的最大范围，那种路径的逆转就不会发生。
　　这里跟真正的遗忘之地不同，这里的亡灵都是混合分布在一起的，虽然这导致艾德文娜遭遇强大敌人的平均概率变高很多，但反过来，也提供了她进入倒影核心区的可能性。
　　倒影出来的世界必定是存在中枢的，艾德文娜记得很清楚，那种间隙性出现，对大范围内生者进行空间置换的波动，就是从遗忘之地的内部扩散出来。
　　肯定会有什么联系才对。
　　这无疑是十分危险的举动，但，也好过干坐着等死。
　　镜像世界中的亡灵密度并没有外界那么高，加上混合分布导致了强者分散，经过几次险死还生后，又添了几道伤口和尸化迹象的圣骑士小姐，竟然真的成功来到了目的地。
　　「这……」
　　躲在角落中的艾德文娜死死捂住嘴，盯着那城主府废墟中心瞩目而骇人的存在，生怕一个不妙惊扰了对方。
　　开玩笑的吧，那种东西……凭自己怎么可能对付的了啊！
　　那是，一颗茧。
　　粉红色的肉茧。
　　无数延伸而出的触角攀附，缠绕在周围的墙壁与建筑残骸上，凌空悬挂着，中央直径三米左右的茧正如同活物那般规律地跳动。
　　看体积，里面应该刚好孕育着人类大小的生物。
　　艾德文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仅仅是站在这里，受到对方气息的影响，她就感觉自己的亡灵化速度在大幅增加，心脏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悸痛，更不要说与其交战了。
　　何况，只是培育用的母胎就具备如此强大的力量，那里面的东西，究竟该有多恐怖？
　　遗忘之地的背面，竟然还孕育着这么个难以置信的邪物，如果真的孵化出来……
　　那将是，整个世界的灾难！！

第二十八章：破镜，闯入的不速之客
　　肉色的茧在空中蠕动，收缩着。
　　毫无疑问，这就是整个倒影世界的核心，如果它是伴随着镜中的辉煌之城而出现，那么……恐怕茧已经躲在这里，孵化了整整三百年。
　　它到底在孵化什么？
　　不过看到它，艾德文娜突然有些明白，为何这东西要在三百年前，以及现在将生者们吸入反置了生死法则的此地了。
　　它在吞噬灵魂，转化为自己孕育所需的养分。制造不死者，只不过是为了让这个过程更加方便而顺带的结果。
　　毕竟比起拥有理智，精神完整的生者，亡灵残破混乱的灵魂更容易被吸收掠夺。
　　难怪正反遗忘之地里的不死者给艾德文娜一种，似乎存在某种差异的感觉，外面按照实力差距泾渭分明，对生者的攻击欲望也更强，完全是靠本能在活动。
　　里面这些却并非以实力强弱，而似乎是生前的某些关系来构成群体，也懂得一定程度上趋利避害，显然还拥有一些残余的理智。
　　看来，现实遗忘之地的那些不死者，都是被这卵吸收完灵魂后，丢出去的废弃品，而里面则是还未开动的储备粮了。
　　大部分疑问都解开了，现在艾德文娜只剩下两个想不通的地方。
　　为什么这东西三百年都躲在镜中世界，未曾暴露出自己的存在，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开始不加掩饰地大肆劫掠生者？
　　那种大面积扩散开的波动明显不是针对单单一个人的，按照后面越来越高的强度判断，恐怕已经蔓延到遗忘之地外部了吧，这样一来，很快就会有王国的强者注意到异样，赶来调查。
　　因为 「粮食 」不够了？还是即将孵化完成，已经无所畏惧？
　　另外，它这种将生者置换入倒影世界的力量是不是变弱了？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相当于大地级的无畏骑士，虽然拥有神明的祝福加护，但也不可能比得过传说级强者。
　　当初，辉煌之城可是一夜之间就消失了上百万人啊，甚至不乏真正的强者，可为什么自己这边却足足拖了，尝试几十次之后才成功？
　　照理来说，不应该是孵化时间越长，力量越强才对吗？
　　圣骑士小姐想不明白，但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一件事。
　　试着去创伤，甚至杀死这孵化中的肉茧，只有击破倒影世界的核心，令镜像世界出现漏洞，她才可能逃出去。
　　否则，就只有被同化成亡灵，浑浑噩噩中让对方夺走灵魂这唯一的结局。
　　艾德文娜知道，自己成功的概率很小，当初那些被吸入此地的强者们不可能没尝试过同样的事，但结果就是镜中世界依然存在，世人也并不清楚辉煌之城 「被诅咒 」的真相。
　　不做的话，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与圣盾，祈祷之圣力从掌心灌入，被赐福过的武器再度焕发出与此地格格不入的灿金色辉光。
　　艾德文娜不知道这肉茧是否有视觉，听觉之类的东西，她只能按照自己的经验，尽可能从隐蔽之处悄悄靠近其正下方，不断积蓄着力量，等待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诡异的肉茧并没有动静，它似乎完全不曾注意到有一只狡猾的小老鼠在靠近，依旧规律地收缩舒张着，即使艾德文娜移动到距离其只剩十几米的距离，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奇怪，这么迟钝？
　　如果这肉茧就是那一次次混合精神能量的释放者，那它感知力应该会非常敏锐才对，艾德文娜没有自信到认为对方这么近都无法发现她。
　　不会是有什么陷阱吧？
　　残垣断壁到这里就是尽头了，再往前，就将不再有任何遮蔽物，不再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年轻的圣骑士将直面这邪物狰狞的本体。
　　事已至此，也只能拼了，胜负在此一……
　　嗯？
　　咚……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如同巨物敲击在壁障上的厚重震颤声。
　　本来就极度紧张的艾德文娜，已经抬起的手被吓得立刻缩了回去，茫然抬起头，有点搞不清状况。
　　咚咚咚……
　　敲击声愈发急促，愈发剧烈，整片天地都在回响着那沉闷的撞击声，仿佛这个世界正在抵抗某支意图伸入其中的恶魔之手。
　　不，考虑到这边世界的环境和来历，应该形容成制裁之手，或者神之手更加贴切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那位身处世界之外的攻击者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敲击的力度骤然剧增，整个镜中倒影都在不停地晃动，哀嚎着。
　　那些年代久远的建筑残骸轰隆隆地接连垮塌，也令身处其中，因为大地剧烈晃动而站立不稳的艾德文娜变得无所遁形。
　　但无论是她，亦或倒影世界的主人，此刻都已经无暇顾及这些。
　　前者是因为已经连保持直立都已经非常勉强，天地间回荡的雷鸣般撞击声更是震得她头晕脑胀，一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而那似乎早已发现艾德文娜存在的肉茧，更是完全没精力去理会这只弱小的蝼蚁，它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操控镜影，抗衡外界的恐怖入侵者上。
　　咚咚咚……咔擦咔擦……
　　某处空间传来不堪重负的嘶哑悲鸣，虽然艾德文娜看不见，但是从四周越来越频繁密集的，如同镜面开裂的破碎之声中……
　　曾经研学过专业空间魔法知识与结构的她意识到，那连接并隔绝两处世界的空间障壁，恐怕已经开始四分五裂，即将失去效果了。
　　而就在碎裂声连绵成一片，如同崩毁长城的彻底垮塌之音抵达极点时。
　　砰！！！
　　原本空无一物的某处，空间如镜片般轰然破碎，形成了数米长宽的深邃黑洞。
　　一支似乎是女孩子的细嫩小手，正从中贯穿而出，还捏着挥拳的姿势。
　　而后，包括那手的主人 ——金发金眸的少女，与另一位黑发女孩，以及高达三米的魁梧金甲战士缓步而出。
　　「嚯，这就是那面镜子里面的世界吗？还蛮大嘛。」
　　黑发白袍的牧师少女满脸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臭死了，一股假冒伪劣的倒逆法则味。」
　　一拳轰开世界障壁的金发少女如此点评道。
　　金甲战士没有开口，它的视线扫过旁边一脸茫然震惊的圣骑士小姐，最后聚焦在悬挂于残存墙壁间的粉色肉茧。
　　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大剑。
　　唰唰唰唰唰！
　　早有准备的茧挥出无数触手般的肢体，急攻向刚来到此处，立足未稳的三人，与对待艾德文娜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速度之快，圣骑士小姐甚至看都看不清。
　　然而。
　　金光划过，艾德文娜同样没看清那金甲战士的动作，所有从各个角度冲出的触手被同时斩为两段，失去了力量与生机。
　　它转过身，剑尖前指，嗡声沉闷的语调中渗出毋容置疑与威严。
　　「冒犯吾主尊威，死！」
　　剑光再闪，那令艾德文娜发自内心恐惧的肉茧中央，已经绽放出惨烈的墨绿色之血，不明生物的凄戾哀嚎响彻了整个镜中世界。

第二十九章：【逆转】的法则
　　卢卡斯的一剑，斩开了那盘踞在镜之世界中心的肉茧。
　　但薇莉丝知道，这只是表象，真正散发出那种令她都为之惊讶气息的魔力聚合体，与外侧的茧似乎并非同一种东西，也未曾在这简单一剑中受到太多伤害。
　　肉茧的凄惨表象，是它为了保护内在之物，将冲击与切割力全部吸收了的结果。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不知位于何处的声带发出刺耳噪音，即使听不懂它的意思，但也能大概理解出是在表达愤怒的情绪吧。
　　肉茧中央被几乎切为两半，但那一剑的威力实际上却也被表皮大量抵消，并未能深入内部。
　　瘤体快速蠕动着，深处释放的暗红色能量令其以极快的速度重新愈合，而它也像是被彻底激怒了一样，数根漫天挥舞的触手咕噜咕噜聚合在一起，凝成拳头般的巨大之物。
　　铛！
　　肉拳与卢卡斯的剑背碰撞，却发出如金属交鸣的清脆声线。
　　挡下这一拳的天界守护者反手挥动武器，铭刻着无数圣纹的金色大剑势如破竹正面切开拳头，直嵌入数米深度。
　　但诡异的是，这东西恢复能力突然进一步暴增，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卢卡斯虽然可以轻易突破其防御，但它还没来得及彻底将其分割，最开始被切开的部分便已经蠕动着愈合了。
　　等到大剑划开凝成一股的触手群，穿透而出时，这东西竟然也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毫不受影响地一拳再度砸出，撞在金甲战士后背上。
　　「啧。」
　　卢卡斯不爽地轻咂。
　　这种羸弱的攻击，自然是无法对 lv80，专精抗击打的它造成什么伤害，但对方的恢复速度有点太快了，快到不正常。
　　它这把破魔之剑上，可是附带有镇邪，乱魔效果铭文的，照理来说，除了像薇莉丝大人那种级别的治疗者，常规恢复手段应该会遭到抑制才对，可为什么会这样？
　　困惑归困惑，但最为守护者，它自然是不能停止与敌人的战斗，转身挥剑，与再次袭来的巨拳战在了一起。
　　「小光，你看出什么了吗？」
　　观战的薇莉丝小姐并没有急于出手。
　　无论从属性还是魔力量，战斗技巧而言，卢卡斯应该都是完胜对方的，即使是藏匿在肉茧深处的那个聚合魔力团，波动强度也不如 lv80的天界守护者。
　　但，对方就是能在卢卡斯不动用杀招的情况下，跟它打得有来有回。
　　虽然这跟后者攻击力较为孱弱，定位是肉坦有关，但那种快到离谱的恢复速度，也起了很大作用。
　　旁观者清，她不止一次看到，那肉拳被卢卡斯的大剑切开后，肉茧内部核心便有暗红光芒闪烁，紧接着就是前者的恢复如初，那种景象甚至让薇莉丝想起了一种唤为时间倒流的魔法。
　　但显然，那并非同一事物，也不是牧师小姐熟知的治疗魔法，那么这东西究竟是如何达成如此极速的恢复呢？
　　「主人，应该是倒逆的法则，这个镜中的世界，法则是逆转的，而且控制权掌握在那恶心玩意的手里。」
　　「什么意思？」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薇莉丝已经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过【法则】之名了，前不久更是跟掌握着【死亡】法则的某个东西打了一架。
　　但单从那一次来看，所谓法则倒更像是【幻世】里的那些攻击特效，而眼前这东西……她有点看不懂，游戏里也并未出现过名为【倒逆】的特效。
　　「反转，这东西反转了自身受到的伤害，哼，小把戏罢了。」
　　小龙娘不屑地撇了撇嘴。
　　她的确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奇怪的力量，【倒逆】，这应该并非常规的世界法则，而是因为那面镜子倒影了现实世界，创造出完全逆反的小位面空间，直接把常识给倒转了。
　　这份逆转之力，理论上来说，可以将一切已知之物进行反转。
　　例如最简单的将生者转化为死者，将伤害逆转为治愈，更进一步的话，让重力反转为推力，让向敌人砍去的剑转回自己身上。
　　甚至，达到极致的话，进行精密的细节操作，让勇敢的人变得懦弱，圣者化为小人，令相爱者反目成仇这种不可思议的反转，理论上也是可行的。
　　但，也就是理论上了。
　　有反转之力，自然就会存在阻力，粗劣进行操作也许可以做到，但反转的程度越大，越精密，对象实力越强，难度也会呈指数上升。
　　从那个肉球甚至没有让卢卡斯把剑砍回自己身上，就能看出它能操作的反转之力，也就只有逆转一下自身受到伤害或者宏观上的生死状态转化，这种最简单的程度而已。
　　小龙娘虽然看起来在主人面前傻敷敷的，但这也只是因为她懒得去思那些不足挂齿的小事罢了，对于战斗和各种力量方面的判断力，甚至比前身是人类的牧师小姐更加敏锐。
　　将这些推测告诉了自家主人后，薇莉丝才渐渐看明白对方的操作，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同时，她也意识到了一些，晓光不曾，或者说不屑去注意的问题。
　　比方说，这肉茧为何要搞出一个镜中世界，还把那么多活人拉进去变成养料。
　　关键在于茧里的东西。
　　假设，当茧内那东西真正孵化而出后，能够让这份【逆转法则】的力量不再局限于倒影世界，甚至进一步强化，那么布下这持续三百年巨大手笔的原因，是否也能够理解一二了呢。
　　这是一种较为合理的推测。
　　只是不知道，真正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茧内的那个生命体吗？还是说，另有其人呢？
　　但无论是为了给那数百万成为祭品的无辜之魂一个交代，亦或是薇莉丝自己的价值观，她都不能放任这东西继续成长下去。
　　该结束了。
　　「卢卡斯，退下吧。」
　　「是，吾主。」
　　毫发无伤的金甲战士扬起刚韧之翼，斩断已经变成了数量为三的围攻肉拳，轻松从战斗中抽身而退。
　　自始至终，都是它在压制着敌人打，虽然那种诡异的恢复力让卢卡斯无法彻底击溃对方，但双方的速度力量都差距太大了，肉茧手段尽出，也无法对其造成多少伤害。
　　这还是卢卡斯没有动真格的情况下。
　　所以，茧的等级应该不会太高，绝对不超过 lv80。
　　如果不考虑那份恢复能力，也就跟当初在兽王国对上的死兆星差不多水准。
　　即是说，至多伪神的程度罢了。
　　虽然即便蕴养了三百年之久，吸收百万人的灵魂，也只能达到这种级别让薇莉丝感觉有些奇怪，但……
　　那又如何呢？
　　黑发少女缓缓上前，迎着直面而来的恐怖肉拳，举起了手中，由娜丝塔亚赠送的炎之法杖。

第三十章：被孵化的「少女」与「心」
　　「圣炎之咆哮。」
　　炽烈的金红色火焰自法杖顶端宣泄而出，化为铺天盖地的烈火之雨，笼罩了粉色肉茧的每一根触手与本体。
　　「叽叽叽叽叽叽！！！！」
　　茧中再次传来不明之物的愤怒嘶吼，只是这次却夹带着更多，恐惧与不甘般哀鸣。
　【圣炎之咆哮】，圣光系 8阶魔法，是整个技能树里为数不多，没有任何辅助与治疗效果，完全倾向于杀伤力的魔法之一。
　【即使是慈爱的光，也会因亵渎而降下制裁之焰。】
　　这是游戏里关于该技能唯一的描述。
　　作为炎，光双属性攻击，娜丝塔亚这柄由红龙精华淬炼而出的紫色牧师杖【净耀之火】，无疑能进一步催发出【圣炎之咆哮】本就恐怖的破坏力。
　　这颗茧，在薇莉丝的观察中，综合来看应该是与死兆星等若，相当于 lv70左右的存在，或许对方拼尽一切，同样能施展出与 8阶魔法近似的能力吧，但……
　　从薇莉丝手中释放的 8阶魔法，其威力又岂是勉强达到这个阶段者所能媲美的？
　　克邪，破邪，金红色火光成为真正的净化之炎，点燃了这百万冤魂蕴养而出的一切。
　　肉茧拼命地再生，内部暗红色光芒已经被催动到了极致，如同一颗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但，即使倒逆法则将再多伤害转化为治疗，下一刻也会有更多更多，碾压般的恐怖火焰缠绕其上，迸发出几欲焚尽一切的无情破坏力。
　　正如晓光推测的那样，逆转并非无所不能，无有界限，而眼前的黑发少女，无疑已经全方位凌驾于其之上。
　　不断重生的粉色肉躯，被以更快的速度焚毁，试图攻来的拳更是尚未临身便被焚烧殆尽，肉茧几乎变成了一颗永恒燃烧着的巨大火球，被熊熊灼炎所包裹。
　　但，它就是顽强地坚持着不死。
　　过去了多久呢，五分钟，十分钟，还是更久？
　　就当持续输出着魔力的薇莉丝小姐无聊到快要开始打哈欠的时候，那颗已经变成漆黑焦炭的肉茧，终于被彻底耗尽了力量。
　　所有连接着本体的脉络尽数崩毁，化为黑色碎屑消散，肉茧的本体也啪嗒一声跌在地上，里面的光芒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了。
　　「叽……」
　　「哈欠 ~嗯？终于结束了吗，真能扛啊，不愧是苟了三百年的老东西。」
　　薇莉丝带着小龙娘与魁梧的天界守护者缓步上前，即使已经被烧得遍体鳞伤，高三米的巨大的肉茧，依然需要牧师小姐仰头才能看清全貌。
　　「好了，让我们看看，这里面究竟躲着个什么东西吧。」
　　「叽……」
　　肉茧急促而无力地再次发出鸣叫，不知是不是薇莉丝的错觉，总感觉这东西……居然在向她哀求？
　　明明被烧得那么狠都顶了过来，现在为什么突然就服软了？
　　但……这并不能成为放过它的理由。
　　少女微微侧目，卢卡斯立刻会意，用大剑果断划开了肉茧曾经无数次复原的躯体。
　　咔擦……
　　被圣焰灼烧得焦黑干脆的表壳没能再起到任何阻挡作用，肉茧最后发出一声无力的哀鸣，被整个分成了两半。
　　那提供给肉茧力量，自始至终都藏匿于其内部的孵化之物，也终于展露于薇莉丝眼前。
　　「欸？」
　　牧师小姐嘴角漏出惊愕的低呼。
　　「一个……女孩子？」
　　那是有着月光般柔顺银发，身后长着暗红色，类似蝙蝠般小翅膀，年约十六七岁的娇小少女。
　　她蜷缩在肉茧最深处，吹弹可破的雪白赤裸肌肤下，身躯被一层半透明肉膜牢牢包裹着，像是大茧里套了个小小的内茧。
　　少女有着如童话故事里走出的精致容颜，双眸闭合，即使外面打成这样也没有丝毫醒来的意思，甚至略胜某牧师半分的胸部都见不到呼吸起伏，宛若一个死人。
　　但薇莉丝能感觉到她体内那种强大能量聚合而成的浓烈波动，毫无疑问，这就是她一直以来追溯的那个真正源头。
　　这个女孩，就是肉茧孵化的东西吗？
　　蝠翼……血族么。
　　但是，看这样子，与其说孵化，倒更像她被什么东西封在里面，进行着某种蜕变。
　　从背包里取出一柄娜丝塔亚小姐放置在戒指里，蓝色品级的普通短刀，薇莉丝小心翼翼划开了包裹着少女的那层肉膜。
　　没有让晓光或卢卡斯来帮忙，她们破坏力都太强了，很有可能不小心伤害到里面这个看起来一碰即碎的银发女孩，即使是薇莉丝自己，也尽可能使用了攻击力较低的武器。
　　半透明肉膜防御力并没有外壳那么强，三两下子，牧师小姐就把里面的女孩给捞了出来。
　　但是，还没来得及等她给对方披上一件衣服，那疑似是吸血鬼的银发少女……
　　便消散了。
　　「？？？？」
　　在牧师小姐惊乍的注视下，血族少女的身躯脱离了肉膜后，便开始化为无数光点，如同故事里的人鱼公主那样，似泡沫般升上了天空。
　　如梦如幻般光景，代表的却是绝美之物的消逝。
　　期间，薇莉丝也有试着给她治疗，做些应急措施，但毫无用处。倒不如说，在这过程中，她反而发现了一些异常。
　　这女孩，根本就不是什么血族或人类，她甚至连生物都不是。
　　她是倒影。
　　或者说，以某人的模版为容器，强行将无数力量凝聚成一炉，类似于人偶般的存在。
　　身体是空壳，里面没有器官，没有生命，没有灵魂，肉茧哺育之，以其为能源与核心，人偶也需要依靠外界保护，才能维持形体与存在。
　　从一开始，她就不可能睁开眼睛。
　　想到这里，原本担心是否自己有哪里操作失误，才害死对方的薇莉丝小姐顿时松了口气。
　　随着作为核心的镜像少女归于虚无，散发出极其哀伤与绝望情绪的肉茧，也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气息，化为一滩焦黑死肉。
　　而后，镜像世界崩溃了。
　　没有轰隆隆毁天灭地般的震动，原本就依存于现实世界而存在的倒影之地自然消散，正反两面的世界也随之融合。
　　薇莉丝只感到周围景象一阵变幻，她们就已经回到了最初那面镜子的前方，只不过边上却多了那肉茧的尸体，和一些倒影世界内残留的痕迹罢了。
　　想必，镜中世界的不死者，甚至是那些被吸入镜像倒影，目前还侥幸存活着的人，应该也回到原本的地方了，就当顺手帮泽维尔先生一点小忙吧。
　　当然，那些人也有可能直接被倒影回了现实遗忘之地对应的位置，不过薇莉丝小姐也没好心到愿意花时间一个一个去寻找救援陌生人，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们自己的运气和手段吧。
　　她自己这边，也还有不少事需要处理呢。
　　薇莉丝俯下身，捡起那疑似血族的镜像少女消失后，唯一留下的东西。
　　一枚胸针，血红色，蝙蝠形状的胸针。
　　薇莉丝能感觉到，这是一件相当厉害的装备，真正意义上的非凡品。
　　恐怕，至少也是圣器以上的水准。
　　可以说，它构成了那少女镜像，甚至整个倒影世界的本质与基底，肉茧三百年间真正在做的，其实就是蕴养，凝炼这枚胸针的力量。
　　这恐怕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品质最高的本土装备了。
　　指尖轻触的瞬间，一股信息洪流，顷刻间涌入了牧师小姐恢弘浩然的精神世界。
　　天地，再度变换。

第三十一章：辉煌旧忆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薇莉丝的意识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夜晚。
　　一座城市的夜晚。
　　这座城，相当繁华。
　　即使是夜晚，熙熙攘攘的人流依旧在街道与夜市间川行不息，魔法灯与烛光将整座城映照得灯火通明。
　　如同辉煌的白昼。
　　是了，这里，名为辉煌之城。
　　从一些细节与街道上的文字，薇莉丝轻易判断出了这点。
　　她想试着抬手，但身体却自己做出了另外的动作，视线似乎也比平时低矮一些，薇莉丝的意识，倒更像一个旁观者。
　　辉煌之城早已在三百年前便归于历史的尘埃，这恐怕，是某个人留存下来的回忆。
　　薇莉丝依旧能够感受到自己本体的存在，如果她想，大概是可以随时撕碎这幻境的，只不过，她并未这么做。
　　如果这是寄宿在那枚胸针里的记忆，那么，恐怕眼前的一切，就是三百年前辉煌之城灾变的起因与真相了。
　　经历了这些后，薇莉丝也很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又是谁设下了这个局？
　　「自己 」开始移动。
　　先是走进了一家果店，挑选了些新鲜水果，又在夜市摊前买了几串烧烤，一边吃，一边继续在街道中逛着。
　　很普通的行为，就像是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很难想象此人会与那宏大而诡谲的阴谋扯上关系。
　　在 「自己 」与辉煌之城居民的交谈中，薇莉丝得知了此身的名字。
　　阿芙拉 ·康斯坦斯，一个拥有 「姓氏 」的存在。
　　按照阿芙拉说话时透露出的信息，她似乎对外称自己是某个落魄贵族的后裔，除了一个姓氏外，已经与平民没什么区别了。
　　但薇莉丝明白，事情绝对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阿芙拉继续在街道上移动着，薇莉丝虽然看不见 「自己 」的外表，但从一些身体特征与称赞她容貌的民众反应中，也能感觉出此身应该是个很漂亮的美少女。
　　拎着水果，零食和打包起来的漂亮衣裳，另一只手拿住串烤肉的竹签，阿芙拉边吃边走，最后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建筑面前。
　　辉煌之城的城主府。
　　「阿芙拉小姐，您来了，城主已经在等您了，请进吧。」
　　卫兵如此说着，他似乎早已熟识了眼前的少女。
　　「加尔，今天是你值班呀，辛苦啦，来，挑一个吃吃看，这都是最新鲜的哟。」
　　说着，阿芙拉张开手中的水果袋子，将袋口朝着向其搭话的卫兵，虽然以薇莉丝视角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从语气和名为加尔的青年反应来看，应是在笑吧。
　　「谢谢您的好意阿芙拉小姐，不过我还在执勤呢，这要叫队长看见了，又得挨顿教训不可，还是饶了我吧……」
　　「噗哈哈哈哈 ~瞧你那怂样。」
　　阿芙拉漏出银铃般的轻笑，但也没有继续调戏这耿直的年轻卫兵，便继续向内而行了。
　　诺大，防卫森严的城主府，对她来说似乎就如同自家别院般畅行无阻，沿途的卫兵，仆从和侍女见到阿芙拉，绝大部分都会主动与其打招呼或至少笑着点点头。
　　看得出来，这名为阿芙拉的女孩，在辉煌之城很有名望，或者说，受人爱戴。
　　最后，阿芙拉将买来的东西交给侍女，转身步入了一处防守极其严密的区域。
　　这里来来去去的人，让薇莉丝有种很强烈的即视感。
　　他们全都穿着防护服。
　　对，就是牧师小姐在炎龙城，治疗龙血病时，所见到那种特别现进的类型。
　　虽然细节上似乎因为时隔三百年有一些出入，但总体样式和防护原理却是相同的，毫无疑问，这里正在进行一些危险的，存在感染可能性的特殊活动。
　　阿芙拉没有像某个牧师那样嚣张，而是老老实实穿上了别人递来的防护服，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样，才推门进入某间屋内。
　　屋里，有一扇薇莉丝相当眼熟的镜子。
　　而后，阿芙拉穿了过去。
　　并非现世的倒影遗忘之地，这次镜面连接的，是另一处截然不同所在。
　　「这！！？」
　　属于薇莉丝的意识震荡出无人能听见的惊呼，眼前的内容，实在颠覆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所看到的一切！
　　这里，是一间充满科技感的现代实验室！
　　用未知金属构建的白色墙壁，各种薇莉丝这个现代人也看不太懂的古怪仪器，试管里漂浮着各式各样冒着气泡的液体，甚至房间中央，还有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投影屏幕和输入板！
　　但无论薇莉丝再如何困惑不解，记忆中的画面依旧在稳步推进着。
　　「阿芙拉，你来了。」
　　除开那些穿着白色防护服忙碌着的研究员，投影板边，正站着一个同样裹在 「粽子 」里，身材魁梧，却双手负于身后，目视空中，看起来似乎无所事事的男人。
　　从他的表现和散发出的那种上位者沉凝气度来看，这个人，应该就是辉煌之城末代的城主了，薇莉丝在书籍上见到过他的名字。
　　「……」
　　少女突然僵住了，她的视线转向高处的某个投影屏，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复杂参数。
　　「尤里西斯 ·弗雷德！我似乎强调过，不可以把活跃度激发到百分之五十以上吧？你是不是疯了！！」
　　阿芙拉大概注意到了什么惊人的东西，一反常态地，怒吼着冲上去揪住了尤里西斯脖颈。
　　虽然她看起来脑袋才至对方胸口，可力量却大到惊人，竟然徒手把一名身高近两米，穿着厚重防护服的高大男子凭空举了起来！
　　见此变故，原本嘈杂忙碌的实验室瞬间变得针落可闻，研究员们都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中央争执的男女，却无人敢上来劝阻。
　　似乎这名为阿芙拉的少女，在他们心中地位并不逊色于身为城主的尤里西斯。
　　「咳咳，放……放手……」
　　少女纤白的五指如铁钳般死死卡住了尤里西斯气管，令他呼吸受阻，发出了如溺水之人般急促的喘息。
　　可即使如此，这明显实力不俗的男子也并未反抗，或出言怒斥，反而用近乎于哀求的语气和眼神安抚着暴怒的少女。
　　「啧。」
　　很快，阿芙拉也从混乱情绪中挣脱出来，烦躁地将尤里西斯随手丢在地上，目光却死死盯住空中的显示屏，双臂抱胸，十指快速敲击着防护服外壳。
　　发出哒哒哒的急促声音。
　　身处回忆中的薇莉丝能感觉到，阿芙拉气息很不稳定，她的心中充斥着愤怒，焦虑和……一丝丝恐惧。
　　「我需要一个解释，尤里西斯 ·弗雷德，你的行为已经逾越了当初的约定。」
　　「视接下来的答复，我会考虑是否收回，甚至封印这间神明遗留的【圣殿】，以及【亵渎之种】。」

第三十二章：爱与逆的苦涩果实
　　阿芙拉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城主尤里西斯身上，自始至终，她都死死注视着显示屏，与实验室中央那漂浮在培养皿里的一枚肉色胚胎。
　　毫无疑问，这就是她口中的【亵渎之种】。
　　从这东西上，薇莉丝感受到了一股有点熟悉的气息。
　　等等，这不是先前镜中世界，那个巨大肉茧？
　　亵渎之种……幼年体吗？
　　从这个意有所指的称呼，以及战斗时对方展现出的那种倒逆法则之力，牧师小姐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咳咳……阿芙拉，你听我说，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和余裕，再去一点点慢慢解析种子的力量了。」
　　城主尤里西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并未因少女的粗暴之举而动怒，而是神色恳切地急促向她解释。
　　「你知道的，它们已经找到你了，就算有辉煌之城做后盾，也并非人类能够轻易抵御，我必须……赶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前，得到保护你的力量！」
　　「你这是在玩火！亵渎的力量如果失控，会造成远超你想象的灾难！这根本不是属于人类能彻底掌控的领域，甚至我们血族也不行，明白吗！！」
　　阿芙拉愤怒地咆哮着，伴着清脆悦耳的声线，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
　　但她还是强压着理智，没有一拳砸在眼前男子的脸上 ——打碎了防护服或许会造成感染，薇莉丝很不浪漫地如此推测。
　　「正因如此，我才会将封存着它与【圣殿】的【倒影之镜】从那帮疯子手里盗走，现在看来，找你们人类合作根本就是个错误的举动，都是一样贪婪的家伙！」
　　「尤里西斯你给我记住，凡物永远不要去妄图染指神明之力，那只会给大家带来毁灭。」
　　说着，阿芙拉劈手就要去操作身边的仪器，然而这次，尤里西斯以常人无法想象的极速出现在她正前方，拦住了血族少女。
　　毫无疑问，这男人也是一位传说级的强者。
　　「你要做什么，阿芙拉！？」
　　「让开，我必须得带着它离开这里，你已经疯了！」
　　「你不能这么做！没有辉煌之城和【亵渎之种】的力量，你对抗不了血族的追杀，会死的！！」
　　尤里西斯诚恳急切地劝导着，但少女似乎已经听不进他说话了。
　　「别冠冕堂皇地找借口了！你让我感到恶心，人类！！」
　　阿芙拉扬手，血色的魔力蜂拥而出萦绕于掌心，但她似乎也有所忌讳，并未直接在这个地方，在【亵渎之种】的面前大打出手。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刻，整间实验室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阿芙拉与尤里西斯同时脸色剧变，不约而同望向镜中世界的入口。
　　「这种感觉……是它们！怎么会这么快？」
　　「看到了吗阿芙拉，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我们必须要借助【亵渎】之力来对抗六亲王……」
　　感受着摇晃愈发剧烈的房间，尤里西斯急切的脸色反而渐渐平缓下来。
　　「超越级不是人类和普通血族能够比拟的，你虽然是大公，但跟真正的二代比，还是差太多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就这么死掉的。」
　　话音刚落，辉煌之城末代的城主，突然一指点上身边藏匿着的某个安全按钮，等到被袭击吸引了注意力的阿芙拉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天摇地动，诡异的力量弥漫而出。
　　「你……！」
　　滋啦，滋啦。
　　眼前的景物一阵模糊，就像是破损了某些部分的磁带那样，突然跳过大段进程，等到周遭再度变得清晰时，场景已然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看来，是因为激烈战斗，或者其他原因，导致阿芙拉储存在这枚胸针里的记忆发生了损伤。
　　这里，是已然化为了废墟的城主府。
　　不对，没有人类尸体，这里是……镜像世界！
　　从之前看到的那些东西来判断，这面屹立在遗忘之地中心的镜之门，应该原本是用来存放那间实验室与【亵渎之种】的，面积有限，没理由能倒影出整个诺大的辉煌之城才对。
　　看来，原委跟这场丢失的战斗记录，以及那所谓亵渎的力量脱不开关系了。
　　回忆继续开始播放，但，这次却不再是阿芙拉的视角，而是变成了类似于高空俯瞰的上帝角度。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储存记忆的蝙蝠胸针已经出现了。
　　薇莉丝也终于能看见这位大公级血族少女的容貌。
　　果然，她就是被封存在倒影世界肉茧内，那镜像人偶的本体，一位有着美丽银色长发，娇俏可爱的十五六岁女孩。
　　当然，作为血族，她的真实年龄肯定不会只有这点，因为吸血鬼是不会老化和生长的，也无法繁殖后代，它们到死，都会维持着被初拥时的模样。
　　然而如今，这位拥有无尽生命的绝美少女，已经变成了一具失去气息的空壳。
　　她死了。
　　城主尤里西斯跪在地上，抱着她，面色木然，似乎已经被强烈的悲意摧垮了精神。他身上破破烂烂的，防护服也早已消失，断裂的佩剑倒插在旁边，显然先前经历了一场惨烈厮杀。
　　阿芙拉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薇莉丝能感觉到，她的死因，应该是跟所谓的倒逆法则 ——那份【亵渎】之力有关。
　　就像遗忘之地里的那无数亡灵，由生的状态，被逆转为了死，但阿芙拉承受的力量，应该比三百年后笼罩整个倒影世界的法则更强，所以即使是传说级的血族大公也无法避免被逆转。
　　血族是不会转化成亡灵的，因此直接就陷入了永寂的沉眠。
　　她的不远处，还躺着三名容貌各异，身后带有蝠翼的年轻男女，也已经失去了生机，显然双方是由于某种原因，同归于尽了。
　　「阿芙拉……」
　　尤里西斯失魂落魄地掀动干裂嘴唇，他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温柔与磁性，就像是用铁锯在枯焦的树干上咔咔划响，嘶哑。
　　「你怎么这么蠢，明明……让我来就好了，是我引动的亵渎之力，本应自食恶果才对。而且没了你，我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有意义……」
　　然而，之前还会与他据理力争，甚至跳起来揍他的少女，已经无法给出任何回应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哪怕要背叛家族的职责，背叛辉煌之城，背叛人类，哪怕被千万人唾弃，献上无数的生命……我也，一定会让你再度活过来！！！」
　　「阿芙拉，我爱你。」
　　轻轻送出注定无法被听见的深情告白，末代城主做出了他一生中最后，最疯狂的决定。
　　从怀中，掏出被水晶瓶封存着的，名为【亵渎之种】的胚胎，尤里西斯将瓶身捏碎，肉茧大口吞入腹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肉芽在生长，男子的身躯膨胀，变形，雷电在咆哮，云层翻涌，被执念所支配的，扭曲的伪神诞生了。
　　滋啦，滋啦。
　　周围的景象渐渐模糊，薇莉丝从三百年前的记忆中回到了现实。

第三十三章：遗忘之地的毁灭
　　事情的真相，往往比想象中更加简单，也更加荒诞可笑。
　　从来就没有什么诡谲深远的计划或阴谋，一切，不过是场为了爱而持续三百年的可悲执念罢了。
　　为救一人，而杀百万人吗……
　　人类，有时候比真正的怪物，更像怪物呢。
　　难怪那肉茧会拼了命去保护里面的阿芙拉，原来是混合了尤里西斯最后强烈执念的扭曲产物。
　　但本质上已经死去的城主大人，可能不清楚，阿芙拉的亡躯，早已经在三百年的岁月中被消蚀殆尽，剩下的只有那个被保存至今，连肉体都谈不上的镜像之影。
　　三百年的努力，耗尽百万人之魂，实际不过是蕴养出了一件威力巨大的装备而已。
　　无数的灵魂精华，甚至他与【亵渎之种】融合后自身的力量，都成为了培育的燃料，三百年前刚刚诞生的它，应该会比现在强上不少吧。
　　可怜，可叹。
　　但……
　　薇莉丝不禁扪心自问，如果换成自己，面对相同的处境，比如为了小光，又会怎么做呢？
　　……
　　算了，没必要想这些无意义的东西，自己可是会复活魔法的，根本不需要用那些歪门邪道。
　　说到底，导致悲剧的根源，也不过是没有足够改变一切的力量罢了。
　　另外，薇莉丝到现在依然没搞明白，为何沉寂了三百年的【亵渎之种】，会正好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始向外界出手。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而且，那个巴沃小镇里奇怪房间的主人，她也没找到线索。
　　勉强平复了受到触动的心绪，薇莉丝打量着周围环境。
　　如常，晓光和卢卡斯都站在原本的位置，那位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镜像世界里，曾经在殒龙山谷与自己有所交集的艾德文娜小姐，也还在继续向这边走来。
　　只是……一念之间的回忆吗。
　　「小光。」
　　「嗯？主人？」
　　小龙娘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她总感觉自家主人触碰了那枚胸针之后，脸色突然就变得有点难看。
　　「把这里给毁掉。」
　　「……？是，明白啦！」
　　虽然搞不懂薇莉丝命令中的含义，但她这并不会影响巨龙小姐执行主人吩咐的速度。
　　而且破坏，对她而言，其实是最简单的事。
　　龙翼弹出，金发少女腾空而起，来到漆黑无垠的夜空中，向着下方遗忘之地的核心区，缓缓吸气，张开了看似无害的小嘴。
　　白光，汇聚而起。
　　另一边，薇莉丝也已经解除卢卡斯的召唤，并顺手揪住某位不明所以的圣骑士小姐后领，将她一起带到了空中。
　　「薇，薇莉丝小姐！？」
　　艾德文娜既惊讶于黑发少女身后展开的洁白圣洁之翼，又对她突然有点冒犯的举动感到困惑不解，但是还没等她开始挣扎，瑰丽璀璨的龙语法阵已然遮蔽了天空。
　　其后，毁灭的吐息轰然而下。
　　「呜哇！」
　　炽白色的恐怖能量潮汐，如银河般自空中倾泻，宛若天神挥向大地的制裁之拳，将遗忘之地的夜晚映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迎面吹来的罡风几乎要将艾德文娜倒卷而去，甚至身体都发出了一阵阵骨骼不堪重负的哀鸣。
　　「好疼好疼好疼！」
　　艾德文娜不敢想象，即使在这么远的地方，仅仅冲击带出的风都让作为大地级，无畏骑士的她难以承受，那光束的正面，又将有多么恐怖的威力？
　　下一刻，她见到了。
　　那是远超所有过往冲击，令少女毕生难忘的，真正的毁灭。
　　炽白的光束击穿了地表，将无数土壤与石块瞬间融化，创造出直径数百米的巨坑，曾经城主府的遗迹与那面破碎的镜之门，直接便化为了空气中的尘埃。
　　然而这只是毁灭的开始。
　　几秒短暂的沉寂之后，大地开始喷发出无数白色炽光。
　　百道，千道，上万道……
　　轰轰轰轰轰轰！！！！！
　　整个遗忘之地，被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无数炽烈之光撕扯，化为支离破碎的残片，大地开裂，不死者蒸腾殆尽，甚至数百年积攒下的阴沉死气都被一扫而空。
　　仅一击，就消灭了整个遗忘之地的数百万亡灵，令整座城市的地面下陷近二十米，中央的核心区更是化为了望不见底的深邃洞穴。
　　暴力的，真正的净化。
　　而且艾德文娜注意到，早在极光开始爆发前，揪着她的薇莉丝小姐就很嫌麻烦似的叹了口气，挥舞着法杖向远处丢出数百道金色的光圈。
　　其中之一，正是自动落在她身上。
　　那光圈化为直径两米的圆柱形护罩，凭空套住了圣骑士小姐，而后，那几乎要将她骨头都吹断的劲烈罡风，甚至之后大爆发的冲击都没再给艾德文娜造成任何影响。
　　而且看护罩纹丝不动的样子，显然是犹有余裕。
　　至于其他光圈，用脚想也知道，是薇莉丝小姐在保护那些遗忘之地里仍幸存着的生者。
　　即使同时释放了数百次那样强大的防护，甚至还控制它们精准向远处飞去，身边的黑发少女却竟然没有丝毫不堪重负的迹象……
　　老实说，艾德文娜已经将这两位神秘的少女想的很强了，可能是传说级，甚至超越级的非人存在。
　　但现在看来，她对真正的强 **本一无所知。
　　如果不是有着对光明女神绝对虔诚的信仰，或许少女会直接把这两位当做真神，顶礼膜拜吧。
　　正当她心里泛起惊涛骇浪之时。
　　黑夜中，牧师清脆的声音在轰轰爆炸中清晰传入了艾德文娜耳内。
　　「艾德文娜小姐对吧，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了呢。」
　　坦白说，我并不关心你是来干嘛的，也不会过问。但是先说好啊，我这个人很怕麻烦的，所以你最好别搞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或者之后大肆宣扬什么的，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如果能当作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最好不过了，就当是……救了你的报酬，应该没问题吧？」
　　「薇莉丝小姐……？」
　　圣骑士少女很想说些什么，或是向对方保证她会保守秘密，可惜艾德文娜并没有在这种嘈杂环境下传递声音的力量，最终也只能恳切地点点头。
　　「是嘛，那就好。这一下之后，遗忘之地应该就不会再有亡灵了。如果你不嫌麻烦，出去的时候可以试着帮助下沿途的生还者，他们有一些应该是某个商队……算了没什么，你看心情办就好。」
　　「记住，遗忘之地的毁灭是因为亡灵肆虐激怒了神明，跟薇莉丝和她的伙伴没有任何关系哦。」
　　「那么，有缘再会啦。」
　　身边的金色光罩一阵涌动，艾德文娜便开始轻飘飘地下落，回到了被毁灭之光完全净化过的深坑之中。
　　而当圣骑士小姐再度抬头时，那有着洁白双翼的美丽少女与她的守护者，已然消失在了黑暗的夜空。

第三十四章：两地，二人与夜谈
　　薇莉丝摧毁了整个遗忘之地，将辉煌之城的旧址，数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尽数化为深坑。
　　除了被顺手保护的那些生者，恐怕没有任何东西能在晓光那一记龙息下存活吧。
　　这就是 lv100神圣水晶龙真正的力量，这里的土地可不会像游戏里那般自动修复。
　　其实薇莉丝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有搞清楚，包括那段大概是机缘巧合，才被储存到了胸针里的残破记忆在内，谜团还有不少。
　　例如【亵渎之种】究竟是什么，从何而来，为何会拥有那种亵渎，或者说逆转之力？
　　例如阿芙拉的过往，当初那一战的具体情况，尤里西斯与她又经历了什么，为何会死心塌地爱上她，甚至为了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不惜牺牲自己与整个辉煌之城。
　　镜像世界是如何诞生的？
　　又比如，尤里西斯化身的亵渎之茧最近为什么突然暴动，波及到了巴沃小镇和泽维尔商队，甚至很多薇莉丝还不清楚的无辜之人？
　　以之前的生者转移速度和范围，如果不是薇莉丝和小龙娘正好旅行来到附近，恐怕在联合王国官方反应过来前，就会酿成一场不亚于三百年前的惨祸吧。
　　而且，她也不觉得那种堪比伪神的倒逆之物，普通人类能够对付的了。
　　至少某位弓箭手肯定是打不过的。
　　最后就是，那个巴沃小镇里的，女孩子居住的房屋一直让牧师小姐有些在意。
　　现在想想，已经可以肯定那屋子里住着的不会是普通人了。
　　同样的转移，同样在巴沃小镇里，她却比其他人都提前了很多，而且消失后也没有任何人去一探究竟。
　　有可能，她是主动进入倒影之地的。
　　「莫非，是另一个血族吗……」
　　跟阿芙拉存在着某种关系，前来寻找她的某个血族。
　　不谈记忆里那与阿芙拉同归于尽的三名血族，记得普拉卡卡也提过，它当初就是在遗忘之地附近被一只女吸血鬼重伤，才加入【永生御座】求苟活的。
　　说明，血族的某些人一直在这座辉煌之城的旧址周边活动，其目的，也很难让人不往阿芙拉相关的一系列方面去联想。
　　至于更具体的，暂时就不太清楚了。
　　薇莉丝也不可能就在遗忘之地附近，蹲守着对方。
　　说到底，这只不过是她旅途中遇到的故事之一罢了，虽然一开始的目的是奔着普拉卡卡口中的吸血鬼而来，想到对方曾经出没的地方来碰碰运气，却也没想到遇见这档子事。
　　但既然看到了，薇莉丝就会随心去做。
　　遗忘之地已然变成了生者的墓冢，被害者的残躯在这亡灵之城里漫无目的地永远游荡着。
　　见到了三百年前的记忆后，薇莉丝也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诅咒与被恶意，既然如此，不如让它们在灰烬中获得解脱。
　　牧师小姐从未自诩为神，但如果必要，她也不介意充当一次仲裁者，像无数故事里传唱的那样，降下真正的天罚。
　　咳……虽然实际动手的是自家宠物，但也没差啦，术业有专攻嘛。何况薇莉丝小姐真想做的话，也是能达成同样效果的。
　　路程已过半，接下来，就该直奔王都勇气之城而去了。
　　也不知道，莉莉娅那边还好吗？
　　……
　　勇气之城，第五王女寝宫鸣鸾殿。
　　作为莉莉娅居所与主要据点，这里光是宫殿本体占地就达到了足足上千亩，不但外部驻扎有三千人的王女直属骑士团，王家女仆，近卫与侍从也多达千人。
　　真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而此刻，他们的主人，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正独自倚在阁楼的窗口，遥望着极远方逐渐收歇，如同神之巨手的恐怖白光，因惊诧而收缩的瞳孔慢慢平复。
　　转为了淡淡的若有所思。
　　她经历了很多，知道的更多，所以比起恐慌的凡人，尚能够保持足够的冷静与清晰思绪。
　　虽然不知道那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雷鸣般的传响与光出现的间隔来看，至少得有上千公里之距。
　　同样的神之伟力，莉莉娅亲眼见证过不止一次。
　　薇莉丝，那位突然出现，在绝境之中帮了她很多，令王女殿下信赖着，有着相当好感与某些说不清道不明情愫的，神秘而神奇的少女。
　　「是你吗……用出如此恐怖的力量，莫非，是遇到了什么连你也感到棘手的敌人……」
　　「看来是了。」
　　阁楼的阴影中，逐渐勾勒出一具凹凸有致的妙曼身躯，绯红色短发的游侠缓步来到王女身边，嘴角微微浮起一抹弧度。
　　「除了那家伙，我想不到还有谁能造成这么骇人的景象，真是……明明之前还叮嘱她动静别闹太大来着。」
　　「花姐，你怎么来了？」
　　绯焰花小姐可不是王女的私人护卫，虽然二女的确有着极其亲密的关系，但作为勇气之城的三大传说冒险者之一，前者在受到尊崇的同时，也是有很多工作要处理的。
　　尤其是，跟着莉莉娅跑了一趟西疆，鸽掉一大堆委托后，最近花可是忙的要死。
　　而且说不得……这里面就有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在动手脚，目的便是让这位传说级的大高手无暇一直呆在莉莉娅身边，援护她。
　　「我又不是冒险者公会的奴隶，任务当然是想接就接，不想接就摆了，今天休假，顺便来看看你。」
　　王女小姐嫣然一笑，不置可否。
　　她自然清楚花的性格与情况，前半句话或许是真的，但所谓 「顺便 」 ，可就未必了……
　　「莉莉娅，你莫非是在担心她吗？」
　　「嗯……有一些吧，花姐，你说薇莉丝她，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实力呢？」
　　王女殿下俯瞰着下方被异象惊动，有些混乱的鸣鸾殿侍从与护卫，脸上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自问自答道。
　　「一开始，我以为她是神明留下的后代，所谓的混血【神裔】，所以能够临时召唤出真正的神迹降临，但后来，又发现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
　　「薇莉丝太强了，强到我甚至无法仰望，想象她的力量极限，你看，即使是我这样无能的家伙，在她帮助下也神奇地获得了新生。」
　　莉莉娅拍了拍腰边的剑鞘，无奈微笑。
　　「有时候我甚至会冒出，如果她真的愿意帮助自己，获得王位也只是举手之劳这种荒诞与懦弱的想法……」
　　花也会意轻笑着: 「如此，你不去恳求恳求那家伙吗？说不定她心一软，就真的同意了呢。」
　　王女殿下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的，只有这个，我要凭自己的力量去争取。否则……女王也不过徒有其名罢了，会让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与她呆在一起。」
　　「嗯，我知道，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莉莉娅，别与薇莉丝牵扯太深，别看她平时一副笑嘻嘻又乐于助人的样子……她的本质，其实是相当冷漠的。」
　　绯焰花小姐沉默了一会，又道。
　　「说冷漠或许不太恰当，只是，薇莉丝内心深处大概并没有把你我，与她自己视为同一种存在吧。」
　　「就像从云端高高俯瞰凡间的神明，她或许会帮助，关心你，和你成为亲密的朋友，但绝不会永远为你一人驻足。可以深交，但绝不要依赖她。」
　　「身为人，拥有喜怒哀乐的同时，我也能感受到她内心深处令人战栗的神性，说不定……薇莉丝真的是一位游戏人间的神明呢。」
　　「……我知道的，关于这个问题，她已经正面回答过我了，所以我也不会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妄想，别担心。」
　　王女殿下轻声解释着，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
　　二人间陷入有些僵硬的静默，像是为了缓解这种局面，莉莉娅故意笑着岔开话题。
　　「不过神明吗……真是虚无缥缈的名词啊，你说要是神殿那些家伙看到她，会不会被吓得跪在地上直接拜起来啊，哈哈哈哈！」
　　「噗……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少女间的笑声回荡在阁楼每个角落，空气里充满了欢快的味道。
　　但，某人心中真正的想法，或许并没有她的笑容那样……轻松而明快。

第三十五章：峡谷内的凶狼（加更）
　　离开遗忘之地后，薇莉丝与自家宠物便继续踏上了旅程。
　　下一站，便是王都。
　　虽然根据地图来看，目前所处的位置离勇气之城直线距离还有上千公里，但因为牧师小姐已经没有什么预定会长时间逗留的城市，所以接下来的行进速度应该会比较快。
　　目前她们所处的位置，是名为欧肯大峡谷的一处奇观，从此处而出，便可入诺顿堡，转官道，其后便是直通勇气之城的一片坦途了。
　　欧肯大峡谷虽然并非薇莉丝预定中的地点，但这里，其实也是存在着一处传说的。
　　名为许愿精灵的传说。
　　根据不太可靠的小道消息，峡谷的某处，存在着一尊通灵之宝，内住有灵，但除非命中注定之人，否则纵使有通天本领，也无缘寻得此宝。
　　而假使真的见到了灵宝，其内的仙灵便可替你实现一个愿望，因此，这灵又被称为许愿精灵。
　　当初听莉莉娅提起这个传闻的时候，薇莉丝就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即视感……
　　这故事，怎么跟蓝星上某个童话故事这么像呢？不过人家好歹还能实现三个愿望，到你这就变成一个了是吧，吹也不知道吹得夸张点？
　　是的，牧师小姐根本就没把这传闻当回事，太玄乎了。
　　「能实现任何愿望 」这种说辞，实在过于宽泛，很像是某些人幻想出来的东西。
　　灵宝，就是等价于【幻世】里金色灵器的装备，要是这种东西都能有那花里胡哨的功用，一身神器半神器的薇莉丝小姐岂不是比创世神还要牛掰了？
　　事实上，莉莉娅也从来没听说，或从书面记载上看见过有谁真的找到那所谓的 「许愿精灵 」 ，当时她还打趣地表示:与其期待那种东西，还没直接跟薇莉丝姐姐许愿，被实现的可能性高呢。
　　虽然不抱期待，但欧肯大峡谷的确是前往王都的必经之路，除非薇莉丝愿意用飞的，否则还是得横穿过去才行。
　　因此，现在某牧师与某龙站在了一条三岔道的面前。
　　「？」
　　薇莉丝瞪着眼前的三条路，又把地图取出来横竖研究了半天，她可以确定，这上面绝对没有标志出类似地形，而是条直线。
　　倒不如说，欧肯大峡谷本身就是单行道，怎么可能会分出岔路？
　　又撞上奇怪的事件了？这概率是不是太高了一点……自己该不会有某种奇怪的体质吧？
　　「那个，两位姑娘……你们是外地人吧？」
　　驻足迟疑了良久，终于有一位挑着柴薪，从远处走来的，大约三十来岁农人注意到薇莉丝二女，熟稔地向她们搭起话来。
　　「啊？哦对对对，我看这地方跟地图标注的不太一样啊，大叔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嗨……」
　　农人一拍大腿，爽朗地笑起来。
　　「你不是第一个提出类似问题的人啦，姑娘手里那份地图，应该是绘制了有段时间的版本吧。实际上，大约三个月前左右，我们这欧肯峡谷里啊，出了件大事哟。」
　　像是谈论着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农人大叔煞有介事地半掩住嘴，神神秘秘凑近了一些。
　　「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听过，许愿精灵的传说？」
　　「许愿……哈？！你的意思该不会……」
　　「对咯！看你的模样应该是知情者，那解释起来就容易许多啦。简单来说，有人得到了那件灵宝，通过它，把这峡谷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鬼鬼，居然是真家伙啊……」
　　薇莉丝这下可真的有点吃惊了，如果只是随便来个人，告诉她谁谁谁拿到了许愿精灵，她大概只会嗤之以鼻。
　　但眼前的景象摆在这，而且欧肯大峡谷的确是变成了现在奇怪的模样，农人的话顿时就有说服力了许多。
　　不过吃惊归吃惊，薇莉丝也没太大兴趣去追查到底，她的目的只是穿过这里，前往诺顿堡罢了。
　　说到底，牧师小姐根本就不相信有什么东西，能够真正 「实现一切愿望 」 ，最多就是拥有相对凡人而言比较强大的力量罢了。
　　「这样啊……那大叔你知不知道，这三条岔道该怎么走，哪条是原来的路呢？」
　　「嘿嘿，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三条路啊，全都是连着同一个地方的。换句话来说，其实就是把一条大路变成了三条小路而已啊，哈哈哈！」
　　好，确定了，那个改变地形的家伙脑子绝对有什么大病。
　　此时，农人话锋一转。
　　「不过姑娘你如果想走原来的路，入诺顿堡，最好还是跟着我。虽然三条路只有一个出口，但里面却多了一大堆新的分岔，很容易就会走进死胡同里。简单来说，这欧肯峡谷啊，被人变成了一座迷宫呢。」
　　「为什么要许这种愿望？有什么意义吗？」
　　农人尴尬地挠了挠头，憨厚一笑: 「这谁知道呢，出迷宫的路也是我们当地人慢慢摸索出来的，最开始还遇到了不少麻烦……咋样，姑娘要跟着一起吗，不然我可先走了啊，还得赶回去做活呢。」
　　「……」
　　薇莉丝偏过视线，看了看农人憨厚朴实，不似作伪的表情，又回头瞥了眼分成三条的岔路，与满脸无所谓的小龙娘对视一眼。
　　「好，那就麻烦你了。」
　　于是，随着热心的农人，二女从中间那条岔路进入了成为迷宫的欧肯大峡谷。
　　正如这位大叔所说，里面的环境的确已经变得错综复杂，明明头顶还能看见晴朗的天空与两侧高大山壁，但峡谷内部原本的坦途却凭空升起了无数高耸岩壁，将路径切割成了纵横交错的小道。
　　这是魔法造成的结果。
　　岩石与大地系的魔法，如果能一次性产生如此惊人的效果，那至少也是 6阶，甚至 7阶之上。
　　区区一个金色品质装备的灵，能拥有如此程度的力量吗？
　　当然，许愿精灵的说法，也只是眼前这位农人一面之词，如果是大量低阶岩魔法日积月累，同样能达成类似的效果。
　　的确有这种可能性。
　　但如果是这样……
　　牧师小姐的眸子深邃了些许。
　　农人大叔带着薇莉丝与晓光兜兜转转，绕过了至少十七八条分岔路，期间脚步却并没有任何停歇或犹豫，看得出来，他必然已经对这些路径相当熟悉了。
　　大约花了半个小时，三人终于转过最后一处岔路的弯道，出现在薇莉丝眼前的，是一个小型人类聚居地。
　　周围已经不再有突兀冒起的岩壁，但……却有更加巨大的岩石圈，将整个聚居地围拢了起来，形成天然的防壁。
　　与其说薇莉丝走了出来，倒不如说，她被带进了迷宫的最深处。
　　「呵……这还真是……」
　　牧师小姐捏着手中散发着微光的法杖，无奈摇头。
　　身后，几名手持砍刀，面相凶悍的男人已经从视线的角落中缓步而出，将她与晓光围在了中心，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而那名带路的 「好心 」农人，也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面容绝美，肌肤白皙光滑的两位少女，彬彬有礼地低头致意。
　　「那么，欢迎来到【凶狼】的巢穴 ~」

第三十六章：巧遇、与些许仁慈
　　尼克勒斯是人类联合王国的一名在逃罪犯。
　　他的罪名有很多，包括但不限于杀人，抢劫，袭击贵族和越狱。
　　但说实话，这位现年 34岁，师承疾风剑道流，帝国疾风剑圣第十一位门徒的男人，并没有怕过王国的追捕和通缉。
　　因为他有实力。
　　尼克勒斯是一位天空级巅峰强者，真正的巅峰，距离登临传说也仅有一步之遥。
　　虽然这种程度在他的师门，尤其几位传说级师兄姐妹与师尊，疾风剑圣毕维斯 ·伯纳尔德面前不值一提，但毫无疑问他已经是这个世界上相当出众的强者了。
　　24岁，尼克勒斯疾风剑术小成出师，因为某些缘由离开奥斯特帝国，来到了人类联合王国定居，成为了一名公会在籍冒险者。
　　27岁，尼克勒斯因为不爽勇气之城某位贵族的肆意妄为，把他暴打了一顿，并用剑送走了对方的某个关键部位，因此被捕，锒铛入狱。
　　三天后，尼克勒斯杀死被贵族买通，试图报复他的狱卒，强行冲出牢房，逃出了王都勇气之城。
　　当时有一位传说级冒险者亲自追击他，却被尼克勒斯用某些手段给成功甩掉了。
　　——这是官面的回复，实际情况是，那位传说级存在也看某个贵族不爽，因此故意放跑了尼克勒斯，否则同样擅长追踪和游击的她断无失手可能。
　　逃出王都后，尼克勒斯因罪名无法再进行冒险者工作，失去了收入的他辗转来到诺顿堡附近。
　　被源源不绝追捕者搞得不厌其烦的他，一怒之下，干脆凭借自身武力，聚拢一批类似身份的流民和在逃犯，建起势力干上了山贼的行当。
　　不过虽然沦落到如此地步，甚至被人冠以【凶狼】这般称呼，尼克勒斯和手下的团体还是有着基本底线的。
　　不随意杀人，除非对方本就是奔着他们的性命而来。
　　不奸淫，即使抢劫了年轻貌美的女性，一般也会将其安全放走。
　　不玩毒，这是身为疾风流剑士最基本，也是最后的操守。
　　但也因此，尼克勒斯的一些原本行事肆无忌惮的部下心生不满，出卖了他，最后引来王国大军围剿。
　　血战后，尼克勒斯带着一批忠心耿耿之人突围而出，进入了欧肯大峡谷避难，但他手下的力量也因为叛走和战损十不存一。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垂怜，本已被逼入绝境的尼克勒斯，竟然在慌不择路逃入峡谷某处时，遇到了传说中……能够实现愿望的许愿精灵。
　　他当时真的很惊讶，但很快尼克勒斯就发现，其实这件宝物也并非传闻中那样真正无所不能，力量存在着极限，或者可能受到某种限制。
　　比方说，他当时表示，想打遍天下无敌手，成为绝对的最强，对方立刻就一句 「不可能 」砸了过来。
　　斟酌许久，最后尼克勒斯许的愿望，就是让他的这帮一直以来出生入死的兄弟，能够安全活下去，不必再被有心人讨伐。
　　许愿精灵实现了这个愿望。
　　它创造出了，除非知道正确路线，否则绝对无法穿越的复杂迷宫，并将尼克勒斯与同伙转移到了迷宫最深处。
　　凭此，他们终于得以从联合王国的追捕中幸存下来，并安然生活下去。
　　本该是如此的。
　　「所以说……真是那什么许愿精灵搞的鬼啊，我还以为是一群魔法师慢慢建造起来的迷宫呢，可恶，又猜错了！」
　　黑发的牧师小姐坐在某块凸起的巨大岩石上，白嫩的小腿从圣袍下露出半截，在空中晃啊晃的，脸上写满了不爽。
　　而那位随侍她的金发女孩则站在 「巢穴 」中央，一脸漠然地将拳头捏得咔吧咔吧响，周围稀里哗啦趴了几十个着装和年纪各异的大汉。
　　农人 ——【凶狼】尼克勒斯倒在地上，惯用的佩剑诡异断成了七八节，与之前背在身后的那捆柴薪一起，散落得满地都是。
　　他双腿歪歪扭扭地向后拐出了奇怪的弧度，右眼像是被狠狠来了两拳般高高肿起，表情更是跟连吃了十几只苍蝇一样难看。
　　怪物，真正的怪物。
　　比起被王国追捕时的烦躁和厌恶，尼克勒斯现在心中只有一种情绪 ——无力。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恐怖的存在，疾风流奥义的全力一击被那个金发少女用单指，瞬间将剑身与攻势震成了碎屑，脸上的伤也并非对方主动攻击，而是剑柄倒砸回去造成的。
　　面对几十名兄弟围攻，对方只是用白嫩的小脚丫在地上跺了跺，冲击力就让大家噼里啪啦全倒了下去。
　　尼克勒斯自己，也因为不自量力，试图强行抗衡那股脚下传来的力道，导致双腿变成了现在这样。
　　而且【凶狼】能察觉到，对方的表情，根本就没把这当成一场战斗，更像虫子迎面飞来时抄起书本顺手将其拍飞的感觉。
　　本以为……只是两个不谙世事的好骗丫头，才会傻乎乎跟着他走。不曾想，对方根本就是因为完全没把尼克勒斯看在眼里，故意上的套。
　　不是人类，这两个少女，绝对不是正常的人类。
　　就算是以人类之身勘破极限，抵达了超越之境的师尊，也绝无可能用单纯的肉体力量做出这种事。
　　……倒霉透顶。
　　「知道的，我已经全都说了。这次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和您的同伴……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这些卑微的存在，我们愿意献上所有财物以赔偿。」
　　名为【凶狼】的男人挣扎着低下头，卑躬屈膝地向娇小而看似无害的少女求饶。
　　成王败寇。
　　尊严什么都是狗屁，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虽然心里满溢着绝望，但尼克勒斯向来尊敬强者，这番举动倒无任何勉强之意。
　　「你说，你是从勇气之城逃难过来的？」
　　薇莉丝轻笑着，坐在石头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男人，没有理会对方的请求和提案。
　　「是，我在那里生活了大约三年。」
　　「三年啊……这倒是个不错的时间呢。有种说法，三年在某种意义上便代表了人的一生，四舍五入一下，就相当于你在勇气之城住了一辈子的时间呢，那里也算你的故乡了吧？」
　　「……？」
　　尼克勒斯原本紧张忐忑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以一种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 」的眼神，偷偷抬头看向似乎打着某种盘算的黑发少女，并且很尴尬地被对方注意到了。
　　「咳咳嗯！」
　　薇莉丝小姐故作威严地轻咳几声。
　　「总而言之，接下来的问题我只问一遍，你想好了再回答。」
　　「你，想回到勇气之城吗？」
　　尼克勒斯突然愣住了。
　　他想回到勇气之城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薇莉丝看似有些无厘头的话，其实并非没有对男子造成触动。
　　三年的确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时间，通常的说法是，如果人愿意在某个地方连续定居三年，说明他其实也是能够接受一辈子呆在那里生活的。
　　这话半真半假，但的确也有些依据，至少尼克勒斯，是这样。
　　若非逼不得已，他又怎么会愿意像丧家之犬一样，逃离生活了三年之久的城市呢，那里的许多人和回忆，他至今都无法忘记。
　　虽然尼克勒斯并不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但要说他对现在落草为寇的生活心满意足，毫无疑问，那是骗人的。
　　男人感觉到了，这或许，会是足以改变自己全部人生轨迹的重要转折点。于是他伸手将其抓住，赌上了自己的一切。
　　「我……想。」
　　「很好。」
　　牧师小姐愉悦地笑了起来。
　　「那么从现在开始，跟着我，我会带你回去王都，找一份……新的工作。」

第三十七章：某人遗留的痕迹
　【凶狼】尼克勒斯的据点，目前共有五十七人，虽然很少，但都是跟他一起打拼，经历过生死的的好兄弟，也是尼克勒斯最忠心的那批部下。
　　实力在入门级至墨钢级不等，倒是没有大地级以上的存在，即是说，身为疾风流传人的尼克勒斯，实际上和他们有着断崖般的差距。
　　也可以说，目前其实是尼克勒斯在单方面照顾这群手下，否则以他天空级的实力，实际上没必要一直龟缩在这欧肯大峡谷里面苟着。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放弃这帮人，跟着我直接走，我可以保证你路上的安全和前途无忧。」
　　说着，薇莉丝眸子里闪过一丝坏笑。
　　「或者，带上这群拖油瓶一起走，但我不会管他们的死活，哪怕被王国的部队围剿，也是你们自己的事。」
　　「这，这不等于让他们送死吗？」
　　尼克勒斯犹豫了，他自然不愿意放弃这群忠诚的部下，但……
　　先不提王都勇气之城，就算是欧肯大峡谷的另一边，诺顿堡里，也有对【凶狼】及其部属虎视眈眈的各种意义上敌人。
　　如果眼前这位存在拒绝施以庇护，单凭尼克勒斯是绝对没法护住那么多手下的。
　　「所以不是让你自己选嘛 ~」
　　话音刚落，薇莉丝话语中的笑意突兀消散，化为了无情的宣言。
　　「或者选第三条路 ——全部死在这里……倒也省了我的事呢。」
　　尼克勒斯愕然，他抬起头窥视少女琥珀般瑰丽的银蓝色眼眸，那笑容中深藏着的冰冷令【凶狼】寒毛倒竖。
　　他看得很明白，眼前之人没有在说谎。
　　这个名为薇莉丝的黑发少女，对所谓 「人命 」没有丝毫负担，如果在这里说出一个 「不 」字，那么包括自己在内，据点里的所有人，都会顷刻间被屠戮殆尽。
　　有限的仁慈……以及，自己还有一些利用价值吗。
　　不，对于这般存在而言，自己那两下子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恐怕对方也只是兴趣所致的随意之举。
　　是吗……从将她们列为劫掠目标那刻起，【凶狼】的结局就已然注定了。
　　「我明白了，还请您给小人一些时间，安顿部下。」
　　「呵，算你聪明，去吧去吧 ~」
　　薇莉丝随便挥了挥手，将一道金光注入尼克勒斯体内，几个呼吸间，男子那本应需要长时间治疗与修养才能恢复的折断双腿，便已复原如初。
　　「这！？」
　【凶狼】下意识站了起来，试着活动了几下身体，满脸的难以置信，偶然窥向牧师少女的眼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那些许的不甘与怨念，此刻也完全消散。
　　「别大眼瞪小眼的，你那群手下只是被震晕过去，我就不治了，给你半个小时。」
　　言罢，牧师小姐朝远处的金发少女招招手，二者便自顾自去了边上，不再搭理尼克勒斯。
　　「呼……」
　　短短一天里发生了太多事，即使是尼克勒斯大条的神经，现在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过，虽然突兀了点，但有些事，也的确该做出改变了，自己总不能一辈子都像只过街老鼠，浑浑噩噩地混下去。
　　缓缓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男子注视着两位少女背影，目光渐渐坚定。
　　想着，【凶狼】向据点深处走去。
　　……
　　「主人，您没有宰掉那个人类，是有什么其他打算吗？」
　　薇莉丝与自家宠物找了个僻静的树荫坐下，从不试图掩饰自身想法的巨龙小姐，立刻就表示了困惑。
　　「唔……大部分是随性做的决定吧，另外，的确稍微有些在意的东西。」
　　据尼克勒斯表示，【许愿的灵宝】是他在一处奇特地点找到的。
　　欧肯峡谷很大很大，说是峡谷，其实更像两片并列山脉夹出的内部空间，蜿蜒起伏几十公里，最窄点堪称真正的一线天，最宽之处甚至达到了数公里，并不能以常规峡谷度之。
　　而薇莉丝之前看见的三岔道，其实也并非峡谷唯一入口，只是她不知道这点，又刚好撞上了【凶狼】巢穴的迷宫，被忽悠了而已。
　　亦因此，欧肯峡谷内是存在着完整生态系统与多样环境的，而尼克勒斯找到灵宝的地方，甚至是一片湖。
　　群树环绕，碧蓝澄澈的小湖，却无鱼，无鸟，看起来像是一块嵌在大地中的水蓝宝石，湖中有一凸出的石台，灵宝就放在上面。
　　那是晶莹剔透的水晶壶，石台与地面间仿佛有无形的桥架设于水上，因此，尼克勒斯轻易便踏着道路触碰到了【许愿的灵宝】，与其中的精灵交谈，并实现了愿望。
　　奇怪的是，迷宫生成，并将其与手下传送到深处后，灵宝并未与尼克勒斯一同离开，而且当他后来再去往记忆中相同的地方寻找，那里却已经变了一副样子。
　　没有湖与壶，甚至那环绕着的群树都已不见踪影，映入尼克勒斯眼中，是一片与周遭无异的平坦土丘，似乎当日发生所有都只是男人的幻觉。
　　但迷宫，又确确实实存在着。
　　听了这个故事之后，薇莉丝小姐的即视感变得更加严重了。
　　这东西……怎么看都是把阿拉丁神灯，湖中剑和桃花源记融合在一起的大杂烩吧，要素还挺多啊混蛋！
　　薇莉丝愈发觉得，这什么许愿灵宝的传说，是某个无良穿越者前辈的恶搞了。
　　也就是说，【许愿灵宝】很可能本体就是【幻世】里的一件装备。
　　实现愿望什么，游戏里的确有类似效果的道具，但品级肯定是不止金色灵器的，而且存在很大限制，并非什么都能做到，每使用一次，更是会陷入长时间的 cd。
　　这样说的话，倒是跟尼克勒斯的描述相当吻合。
　　至于消失的湖，无非就是类似倒影遗忘之地的亚空间了，如果是游戏里的手段，倒并不稀奇。
　　莫非，真的有其他玩家也来到了这个世界吗，可他们现在去了哪，又为什么没有留下太多关于 「玩家 」的痕迹和传说呢？
　　而且，为什么是尼克勒斯？
　　这是最让薇莉丝困惑的问题。
　　许愿灵宝沉寂那么久，却偏偏对这家伙有了反应，说他没什么特殊之处，那才是真的有鬼了。
　　而且尼克勒斯本身的性格她也谈不上讨厌，倒还算有原则，不如带到王都去给莉莉娅打工，好好压榨一下剩余价值，说不定还能搞清楚这家伙身上的秘密。
　　虽然只是一种直觉，但他或许……跟玩家有什么关系。
　　「大人，可以出发了。」
　　并没有花上半个小时，大约十余分钟后，换上了新的剑，背着行囊，只带了些随身之物的【凶狼】先生，便找到了薇莉丝主仆。
　　没有人跟着他，看来，尼克勒斯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还挺麻利的……前头带路吧，这回，可别再 『搞错 』了哟 ~」

第三十八章：困惑的【凶狼】先生（加更）
　　在被耐心说服的尼克勒斯先生指引下，这次薇莉丝终于走上了正确道路。
　　其实，就算没有向导，这种程度的迷宫对牧师小姐和她的宠物也构不成什么难度，岩壁虽然光滑难以攀爬，但也就十来米高。
　　只要飞起来，就可以轻松越过。
　　实在不行，用魔法直接击穿这些石壁，加一条新路也是可以的。
　　只是这样的话，尼克勒斯那群手下就失去掩体了吧，既然谈妥了，也没必要做的太过。
　【许愿精灵】制造的迷宫面积并不大，实际上应该只占了整个欧肯峡谷的十分之一左右，转过最后一处弯道后，眼前的景象便豁然开朗。
　　这里大约是整个欧肯峡谷间距最窄的区域，易守难攻，只有微弱的光芒从上方照下，静谧，清幽，即所谓的一线天。
　　不算宽阔的道路大概只能容纳五六人并肩而行，若处于战争时期，这里恐怕将会是兵家必争的绝佳防守之地吧，难怪许愿精灵会把迷宫出入口放在这。
　　「薇莉丝大人，这里恐怕会有诺顿堡留下来监视的探子，他们都认识我，您看……」
　　说着，尼克勒斯点了点腰间的长剑，做出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对于这种确定是敌对关系的存在，【凶狼】可不会有丝毫犹豫。
　　「没有那个必要，而且……」
　　薇莉丝虽然对杀人没什么负担，但也不会行无谓的杀戮，这种小事，她在决定带尼克勒斯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解决方法了。
　　莉莉娅再怎么说也是一位王女，甚至可能是未来的国王，而在联合王国，法律不过是当权者与强者的玩物罢了。
　　当然，想要得到特赦，也得尼克勒斯展现出自身的价值。
　　这里的确有些不可见人的东西藏在暗处，却并非追捕【凶狼】的猎手。
　　那股隐约飘荡的陈腐尸臭，已然昭示了对方身份。
　　「又见面了啊，永生御座的老鼠们。」
　　其实对于莉莉娅的那些竞争者 ——王子们，薇莉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敌意，也不打算用自身力量去强行干涉王位的竞争，这是独属于王女殿下的战场。
　　说到底，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善良与邪恶，好人坏人，无非都是为了一顶王冠罢了，胜利者，自然就是正义的。
　　或许某些人手段下作，狠毒了些，但也跟薇莉丝没什么关系，只要别作死跳到她脸上来，牧师小姐也懒得去管。
　　但唯独【永生御座】，她很讨厌。
　　从那个因为贪生怕死，投靠了薇莉丝，现在正在王都给莉莉娅绝赞打工的前第七御座，鼠人普拉卡卡口中，牧师小姐也得知了一些这个组织的行动宗旨。
　　它们，在搜集，研究与强者有关的特殊物品，尤其是涉及到 「神 」这种存在的，无论伪神，真神，【永生御座】只要有可能，都会不择手段去抢夺。
　　似乎，它们的首领【永生魔术师】坚持认为 「神 」与 「永生 」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一直在进行相关实验。
　　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杀人夺宝都是最仁慈的手段了。
　　光普拉卡卡知道的就包括了诱骗，洗脑，肉体改造，活体解剖，甚至是屠城，将生物的灵魂制成怨灵来观察变化等等，这些连薇莉丝现在心性都会感觉离谱的恶行。
　　堪称毫无底线。
　　牧师小姐可以无视为了利益而做的一定程度恶行，因为这种事是永远无法根绝的，最多管管自己接触到的部分。
　　但，薇莉丝不能接受单纯因恶意而生的残虐，无论曾经，还是现在的她，都无法容忍。
　　做人，底线是很重要的。
　　或许成为活死人，获得 「永生 」的代价，也让它们丧失了最基础的良知与价值观，像普拉卡卡那种执念只是求生，单纯杀杀人，最多有点欺善怕恶的家伙，反而算是比较善良的类型了。
　　当然，薇莉丝也不可能尽信那只狡猾鼠人的一面之词，姑且是用测谎道具进行过验证的。
　　它说的，全是真话。
　　所以唯独【永生御座】，薇莉丝见一个，杀一个。
　　「尼克勒斯，现在给你第一个任务。由此向西南二十米，有一处石壁的凹陷，把里面的家伙宰了，弱点在脑部，一击，做得到吧。」
　　「……可以。」
　　疾风流是一种倾听自然，不动如山，动如脱兔的迅捷剑法，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锻炼感知力，极善攻击，练到极致甚至能模拟出【风】的法则。
　　这种剑术，与学习了【幻世】中气流魔法的莉莉娅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许对她会有所裨益。
　　这也是薇莉丝决定留下男子性命的原因之一。
　【凶狼】握住剑柄，闭眼，周遭轻拂而过的风，突然沉寂。
　　像是一瞬，又似乎过了许久，峡谷中泛起风声。
　　御风而动，随风而息。
　　风起，则剑出。
　　「我流 ·斩风！」
　　长剑裂空，呼啸的劲风化为无形剑气，掠过那被薇莉丝标记出的地点。
　　啪嗒，一颗头颅凭空跌落，与显出身形的无头尸身一起倒在地上，滚了几圈不再动弹。
　　秒杀。
　　「献丑了。」
　　凶狼先生很装逼地收剑入鞘，嘴巴上态度虽然放得很低，但心里其实是有些得意的。
　　为了展示自身的价值，他特意使出了目前能够掌握的最高深剑术，以无形之风，隔空取人首级。
　　或许是之前被压迫得太狠，触底反弹，尼克勒斯感觉这一剑状态非常好，可以说是他数年来的巅峰，甚至生出些许触摸到那个境界的感悟。
　　怎么样！就算纯粹的力量被碾压，但光论技巧的话，疾风流剑士可不会输……
　　尼克勒斯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用一只手提前捂住长袍下摆，防止被风吹得飘来飘去，另外一只手还捏着赤红色法杖的牧师小姐。
　　五根金色长矛，正插在她身后不同角度和距离的山体或凹陷处。
　　每根长矛，都精准串住了一名与尼克勒斯先前斩杀之人同样装束的尸体，直刺入脑，角度丝毫不差，最远的那人，甚至挂在数百米外的半山壁上，晃啊晃的。
　　一瞬间连发五矛，精准控制其攻击不同位置的敌人，甚至尼克勒斯都没有察觉到身后这位薇莉丝小姐是何时出手的。
　　「嗯？啊，还行吧……勉强及格，就是出手的时候动静别整那么大，还搞出一堆怪风呼呼乱吹，你是电风扇吗？」
　　不过，当个新手的剑术教练应该是够了。
　　黑发少女如此评价着。
　　她身后的护卫小姐虽然没有说话，但看着尼克勒斯那种古怪的眼神，让凶狼先生觉得之前洋洋得意的自己简直就像个小丑。
　　orz
　　果然这两个女人除了外表，完全是彻头彻尾的怪物，她不是个牧师吗……？
　　尼克勒斯已经无法再生出任何单方面攀比的心思了。
　　「行了快走吧，我们还要赶在天黑之前进入诺顿堡呢。」
　　「嗯？您不追查这些怪人的目的和巢穴吗？」
　　尼克勒斯看得出来，薇莉丝明显跟那群打扮怪异家伙是有仇怨的，否则也不会一上来就出杀手……考虑到两边力量差距的话，也可能单纯是这位大人不爽对方吧。
　　既然如此，明明碰到了敌方探子，证明它们可能在图谋些什么，却只是随手料理之后就放着不管了？
　　看不懂。
　　而且要说这欧肯大峡谷里有什么令人垂涎的东西，尼克勒斯能想到的，也只有【许愿灵宝】了吧。
　　这位大人就不担心对方拿到那件宝物，会对她造成威胁吗？
　　「嗯？为什么我一定要专门做那种事啊，很麻烦的好吗？没有必要专门去针对一群讨人厌的臭虫吧。」
　　反正到了王都十有八九还是会交手。
　　「额……？」
　　凶狼先生愣了愣，这位……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回路啊？感觉一会聪明，一会似乎又傻傻的，这种时候不去阻止敌人计划，以后万一对上，不是会变得特别麻烦吗？
　　不过……算了，反正他也没资格质疑薇莉丝小姐做出的决定，那位强大的金发少女明显更是唯其马首是瞻，就不要再说多余的话了吧。
　　真是位搞不懂的女孩，强者都这么奇怪吗？

第三十九章：王城惊变
　　直至离开欧根大峡谷，三人也没有再遇到【永生御座】的成员，也不知是发现不对跑路了，还是都深入了峡谷内部。
　　总之，薇莉丝并没有揪着对方不放，还是赶在天黑前，顺顺利利来到了诺顿堡。
　　不出意料的，带着【凶狼】的牧师小姐被城卫军拦了下来，甚至直接包成一个圈，上百支长矛齐刷刷地指向中央三人，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这种时候，王女殿下赠送的身份令牌就起到作用了。
　　正如薇莉丝预想的那样，尼克勒斯所谓的 「滔天大罪 」放在一位王女面前，根本连事都算不上。
　　确认过令牌真伪后，那位将军立刻就变了脸色，急急忙忙挥退手下，只字不提凶狼先生的事，反而找来了城主与城卫大将军。
　　这两位，也是对身为 「第五王女殿下亲信 」的薇莉丝毕恭毕敬，甚至可以说予求予取，态度放的非常低，明明他们的爵位，比娜丝塔亚城主还要高上一些。
　　牧师小姐心下了然。
　　看来，这诺顿堡，是支持莉莉娅的派系所属呢，否则即使是王女的使者，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才对，又不是国王。
　　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没有在诺顿堡多做停留，休息了一夜后，按照薇莉丝的要求，城主为她们准备了辆坚固舒适的马车，便由尼克勒斯驾车，三人沿官道直奔王都勇气之城而去。
　　联合王国王都，勇气之城。
　　铛……
　　铛……
　　铛……
　　钟鸣三声，王宫深处传来了令无数人为之色变的讣告。
　【人类联合王国第二十一代国王，安其洛 ·梅凯兰德，已于傍晚魂归祖灵，享年六十七岁。】
　　消息如潮水般，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传遍了勇气之城，并以极其恐怖的速度飞快向外扩散。
　　有人痛哭流涕，有人欣喜若狂，有人焦虑难安，有人难以置信。
　　但更多的人，行动了起来。
　　人类联合王国
　　第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
　　第三王子帕特里克 ·梅凯兰德;
　　第四王子德维特 ·梅凯兰德;
　　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
　　第六王女梦娜 ·梅凯兰德。
　　除了已然身殒的第一王子，所有安其洛的孩子，在十五分钟内齐聚于王宫门前。
　　「王姐！我听说父王他……呜呜，怎么，怎么会这么突然就……」
　　最后的梦娜小公主姗姗来迟时，便发现所有兄长与姐姐均已抵达，大家都没有说话，就连向来宠溺她的第五王姐莉莉娅，都是一副肃穆寡言的样子。
　　梦娜抹了抹眼角，隐隐察觉到了些许异常。
　　好安静，而且大家……似乎完全没有了平时那副和睦与和谐的样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小王女毛孔收缩的颤栗气息。
　　比起第一时间感到悲伤的她，其他哥哥姐姐们，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反而将情绪更多放在了互相提防与忌惮上？
　　「诸位王兄……父王新丧，无论大家在想些什么，起码，都先等到一月的仪祭结束如何？」
　　莉莉娅 ·梅凯兰德发出低沉的提议，她身边站着一位绯红色短发，身背短弓的年轻女子，大家都知道，这是被尊为绯焰花的，勇气之城三大传说级冒险者之一，王国的守护者。
　　「嗯，五妹所言极是，当务之急，还是处理好父王的身后之事呢。」
　　班 ·梅凯兰德点头附议，他的侧边同样侍立着一名身披黑袍，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其身上隐隐散发出的绝强气息，竟是丝毫不在绯焰花之下。
　　「那就这样吧，等仪官出来，大家一起拜谒父王的遗体。先讲好啊，我目前是没打算怎么的，但如果有人敢搞小动作，哼哼……」
　　第三王子帕特里克 ·梅凯兰德带的人最多，足足有八名身披盔甲的武者，虽然他们每个给人感觉都不如绯焰花或那名老者，但八人聚在一起，气势反而是全场最强的。
　　「唉，真没想到父王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明明昨晚觐见时，他的状况还算比较稳定呢，真是命由天定，人难度之……」
　　老四德维特 ·梅凯兰德看起来是所有人中最伤心的，比小王女梦娜表现的还夸张，面色悲恸，直接眼泪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
　　而且他也是在场的王子王女中，唯一一个没有带任何部下便赶来觐见遗体的，此刻直接被王宫的侍卫搀扶着，身单影只，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样子。
　　谈话间，越来越多的重臣与贵族们急匆匆自家中赶来了王宫前。
　　突逢大变，与往常分立两侧不同，这次，大家下意识，默契地站到了某位王子或王女的身后。
　　小王女梦娜与第五王女莉莉娅本就靠的很近，所以渐渐的，王宫门前形成了五股开始明朗起来的团体。
　　王女莉莉娅最庞大，支持者占据了全部的近一半，其次是第二王子班与第三王子帕特里克，二人数量差不多，第四王子德维特的支持者最少，仅有小猫两三只，而且都是些低级的贵族或闲臣。
　　随着老国王真正逝去，形势也开始明朗起来。
　　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开口提及此事，或是明显展露出态度。
　　按照规定，旧王新丧的一月内，是不允许新王登基的，违反者将被先灵们厌弃，死后化为孤魂，不得入众灵之地。
　　因此，无论怎样剧烈的风暴在酝酿，直至仪祭结束，束缚飓风的云层破开前，所有人都得按部就班，忍耐住自己的焦急，默默等待，准备。
　　咔咔咔咔咔……
　　厚重的王宫大门缓缓转开，几位王子王女互相对视一眼，或平淡，或严肃，或悲伤，或茫然，然后，在群臣的簇拥下，步入其内。
　　勇气之城内。
　　无数身穿银甲的王室禁卫军，与黑甲城防军从各处涌出，手持武器，面容肃穆地在大街小巷中奔走着。
　　一条条由代理议会共同签署的谕令，从士兵们的口中向每位城市居民下达。
　　「国王陛下已魂归祖灵，即日起全国哀悼三天，勇气之城实行为期一月宵禁！期间，夜晚十一时至早晨六时，任何人不得外出，一经发现以谋逆论处！」
　　「王城四门加大检查力度，务必杜绝任何可疑人士趁机混入城内，必要时可动用武力，直接实行抓捕。请各位居民除非必要，尽量减少出城！以上！」
　　黑云压城。
　　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
　　风暴将至。

第四十章：鼠鼠我啊，最喜欢……
　　时光飞逝，眨眼间已是半月过去。
　　经历一路旅程，薇莉丝和自家宠物终于抵达了王都勇气之城外围平原。
　　冒险者之原，这片以联合王国境内以标志性职业所命名的区域，是全国面积最大，同时最富饶的土地之一。
　　联合王国的母亲河从南向北贯穿了整片广袤平原，这条与兽王国黑河，神圣帝国的星河齐名，被称为世界三大最宏伟壮阔河流之一的洛河，在数百年甚至更久远的时间里，哺育滋养了无数在此繁衍的生灵。
　　同时，这也是联通了王国境内数座大城的重要经济命脉，发展出了一套完善而丰富的河上运输系统。
　　毕竟这里，可不像黑河那样栖息着无数危险的魔兽，虽然也有很多水生生物在洛河内定居，但并不能给人类带来威胁，反而提供着相当重要的食品与各方面资源。
　　而王都勇气之城，便坐落于冒险者之原，被洛河三面环绕的一处奇特地势内。
　　可以说，洛河，就是王都的天然护城河。
　　「薇莉丝小姐，我们已经到达冒险者之原范围了，大概再行三十公里左右，就能进入勇气之城，直接过去吗？」
　　马车外，传来了【凶狼】先生的随口询问。
　　经过这么段时间相处，薇莉丝也跟这位疾风流的剑士多少熟稔了些。
　　尼克勒斯这人其实还挺好处的，寡言少语，做事也比较靠谱，路上碰到些不开眼的小毛贼或者魔兽，他都能轻松处理掉。
　　如果一切顺利，想必以后会是莉莉娅手下不错的员工呢。
　　「不着急，既然前任国王已经驾崩，那勇气之城现在想必也已经进入戒严状态了吧，我听说这边要搞什么仪祭来着。」
　　「你身份比较特殊，其他城市可以用莉莉娅的令牌摆平，这王都却未必，没必要自找麻烦。当务之急是搞清楚里面的情况，让莉莉娅派人来接应我们。」
　　「好，听您的。」
　　尼克勒斯自然知道这位大人与第五王女之间有非同寻常的关系，毕竟能把代表身份的令牌交给薇莉丝，说明王女殿下是相当信任和关心这位牧师小姐的。
　　但是，不进城，如何联系莉莉娅王女呢？难道她们之间有特殊的通信方式？
　　尼克勒斯很有自知之明，并未开口多问，他知道，大人物们自有手段，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便够了。
　　即使相处这么久，这位【凶狼】先生依旧没能看清马车内两位少女的极限在哪，仅仅展露出来的部分，就已经数次刷新了他作为天空级强者的认知。
　　薇莉丝放下手中游戏牌，坐在对面的龙娘小姐也会意起身，二人一同走出马车，来到了外界。
　　「嚯，这就是联合王国最大的平原啊，的确是富足肥沃的土地呢，甚至空气中的魔力浓度都比其他地方更高一些，难怪会被选为王都。」
　　薇莉丝略带新奇地打量着四周广袤的农田，吸了口鼻尖带着湿润的田间空气，将马车收入道具栏里，慢悠悠地徒步沿道路继续前进。
　　宠物和临时跟班先生自然立刻追上。
　　因为位于王国最富饶地段的官道上，周围自然是有不少来来往往之人，以及当地农民经过，而薇莉丝……似乎刻意避开了人流。
　　大约行了十余分钟，哗啦啦的水声传入尼克勒斯耳中，这里，大概是一处连接着洛河分支的小瀑布。
　　虽然整体为平原地形，但冒险者之原也不可能全都是一览无余的平坦土地，像这处群森环绕的瀑布与小潭，便是便于行隐秘之事的绝佳场所。
　　风并未带来烟尘的气息，这里的确少有人迹。
　　「到这应该就差不多了，跟了这么久，也可以出来了吧。」
　　「果然还是瞒不过您啊，嘿嘿。」
　　随着一道突兀响起的猥琐声音，薇莉丝三人近处，某个矮小的非人身影渐渐浮现。
　　「兽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尼克勒斯大骇，下意识后退半步，便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
　　不仅是因为对方那颗贼溜溜的老鼠脑袋，更重要在于，从始至终，风都没有捕捉到任何关于此人的气息，哪怕现在亲眼看到了它，这鼠人在【凶狼】先生的感知里依旧是空无一物！
　　如同一道幻影，但对方脚下微微凹陷的青草，又切实证明了这是真正存在的生物。
　　这代表着什么？
　　即是说，这只矮小的鼠人如果想对他不利，尼克勒斯根本就没丝毫机会进行抵抗，会被直接秒杀！
　　受到气机牵引，鼠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细小的瞳眸咕噜噜转着，露出了应该是 「好奇 」的表情。
　　「薇莉丝殿下，这个人类是干什么的，您新收的下仆？哦 ~原来您好这种类型啊，嘿嘿，我懂我懂。」
　　「？」
　　牧师小姐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 「随意 」将手里的红色法杖换成某根对方熟悉的装备，转了几圈。
　　「普拉卡卡，一段时间不见，你又飘了？还是说，想要再变一次死老鼠试试？」
　　「噗咳！不敢不敢！」
　　见到薇莉丝手中修长奇异的圣杖，普拉卡卡顿时浑身一哆嗦。
　　这只给尼克勒斯带来强烈死亡危机的鼠头人，很没骨气与强者尊严地直接往地上一趴，完美诠释了 「抱头鼠窜 」四个字的形象。
　　看来这位……也被薇莉丝小姐好好教育过呢。
　　尼克勒斯突然就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受。
　　「行了，少在这装模作样，我不是来看你耍宝的。」
　　「啊对对对……小鼠看到救命恩人，一时间太过激动了，嘿嘿……这是王女殿下命小鼠转交给您的信，要说的话都在里面了。」
　　名为普拉卡卡的刺客从疑似是储物道具，之前明明还没有的手环里，取出一封精心装裱，带着些许淡薄香气的信件，双手托举着恭敬呈交给黑发少女。
　　薇莉丝将其拆开，详细阅读了上面至少有数千的秀气小字。
　　信上写的，主要是莉莉娅和王都最近的情况，以及表达了对某位牧师小姐的思念之情。
　　除开正经部分，总感觉……有点像情书？
　　薇莉丝面色古怪地将其收起，重新把目光投向还趴在地上的老鼠。
　　「没事就好，既然莉莉娅说了，那就由你带我们入城吧。不过普拉卡卡，数月不见，你还混的挺风生水起嘛，该不会是去偷了哪家王子的小金库吧？」
　　「呃，这个……哈哈……您还真是慧眼如炬，这都看出来了？」
　　死而复生的鼠头人从地上爬起来，尴尬地笑笑，身上各处那总计至少有四五件的紫色魔法装备也随之微微晃动。
　　「？」
　　好家伙，还真是去偷了王子的金库？哪个家伙那么倒霉啊，被这老鼠给惦记上了？
　　之前薇莉丝就有过类似设想，普拉卡卡的隐身能力，对于她或者晓光这种 lv100以上的高位者或许形同虚设，但放在人类中，没有个超越级以上实力，是绝对不可能发现的。
　　所以它这能力，最适合的其实不是杀人，而是当小偷，就在复活普拉卡卡之后，顺便提了一句。
　　没想到还真的就学以致用了，该说不愧是鼠人的老本行吗？
　　薇莉丝突然有点同情那个被偷的倒霉蛋了。

第四十一章：入城，混乱的王都
　　前往勇气之城的路上，普拉卡卡给薇莉丝等人详细说明了王都目前的情况。
　　简单来说，山雨欲来风满楼。
　　虽然明面上，四门已经戒严了足足半月有余，任何进出者都需要经过严格筛查……但实际这也就是做给民众看看，真正有资格参与到这场博弈中的人，都有本事轻易将麾下力量带入城中。
　　现在，勇气之城已是鱼龙混杂，明里暗里的生面孔多了不知凡几，光是莉莉娅派系探查到的，混入王都的各类组织和国外势力就足有七八方。
　　这其中，有直接与某位王子或其手下贵族达成协议，前来助阵的，也有见勇气之城局势混乱，想着浑水摸鱼分一杯羹的。
　　但无疑，敢在这种时候参与进来，都不会是简单角色。
　　「嘿嘿，当然啦，比起薇莉丝殿下，不过都是大号的杂鱼罢了，还有这位……」
　　普拉卡卡边走边悄悄回头，瞄了眼黑发少女身旁面色冷淡的巨龙小姐，忍不住便打个寒战。
　　它自然也是第一次与晓光碰面。
　　兽人对气息的感知尤其敏锐，而且普拉卡卡作为百年前便存在的人物，自然是见多识广，虽然不曾接触过真正的巨龙，但对兽人皇族半龙人，却也十分熟悉了。
　　那种有些近似，但更加深邃恐怖的气息，虽然大部分已经被晓光压抑，但传说级的普拉卡卡依旧能从她身上，感到一股令鼠毛骨悚然的寒意。
　　联想到薇莉丝殿下那堪称神迹的伟力，那么跟随着她，又如此强大，且与半龙人气息近似的存在，究竟是什么……
　　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想到这，鼠人又下意识向旁边移动了些距离，如同本能规避天敌的野兽。
　　「少拍马屁多做实事，普拉卡卡，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跟【永生御座】联手的，应该是第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对吧，你那帮老同事也混进去了吗，有多少，来了几名御座？」
　　「哦哦！这个自然是有的，我对组织的运转还算比较熟悉，所以这方面探查一直是由小鼠负责。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勇气之城里大约有三百左右的永生者，御座实力较强不太好找，但应该至少也存在一个以上……」
　　前御座先生很没节操地把组织老底抖了个干净。
　　薇莉丝倒也不怕普拉卡卡有什么歪心思，她在复活这只老鼠的时候，考虑到对方身份和履历，顺便就给它下了个八阶【圣言咒】。
　　如果感觉它有任何叛变之意，牧师小姐只需要触动技能，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也能立刻杀死普拉卡卡，甚至复活魔法都救不了这家伙。
　　而且双方接近一定距离后，薇莉丝还可以感知到咒术载体的存在，并单方面对其传递简单讯息。
　　之前，她就是用这种方法来通知普拉卡卡与其老板莉莉娅小姐的。
　　薇莉丝可不认为给这老鼠一点甜头，就能永远令其保持忠心了，对付这种贪生怕死，把生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家伙，拿捏住普拉卡卡小命是最简单有效的手段。
　　另外，永生者是【永生御座】一种划分成员的称呼，这组织成员共有四个级别， 「不朽者 」 ， 「永生者 」 ， 「飞升者 」 ， 「御座 」 。
　　三百名永生者，大约就相当于三百精金以上强者吧，加上至少一名传说级的御座，这已经是股极其强横的力量了。
　　要知道【永生御座】的活死人，可比正常人要难杀多了，基本只有高出一个大阶的才能保证稳胜。
　　看来那位班 ·梅凯兰德也是下了血本，势在必得啊，就是不知道他究竟许诺给了这群疯子什么好处，能令其乖乖听话。
　　不过……
　　「底层力量倒是够了，但只有一名御座的话，是不是不太够看？」
　　薇莉丝有些讶异。
　　毕竟勇气之城不比其他地方，尤其是这种关键时期，整个王国的地上地下高端战力大半都会汇聚于此，更别提可能会有国外势力插手。
　　仅仅一名传说级，很难起到足够的镇压作用。
　　「您说的是，其实我也感觉不太对劲，照理来说，联合王国这种程度大国，活动的御座应该至少也有两名才对。但这些布置都随时可以调动，我也无法确定目前在这里的究竟是哪几个御座。」
　　「有可能的确不止一人，但对方很强，所以我无法找到，那样的话，估计至少也是前三席之一了，即是，超越级。」
　　超越级……吗。
　　没想到一个地下组织里，竟然有这么多高手，不愧是存在了数百年的老牌势力。
　　不过，这应该也跟活死人没有寿命限制，只要不被杀，就可以一直存在下去有关。
　　如此，几人一路聊着些有的没的，在因为某只龙娘存在而略显紧张的鼠人带领下，薇莉丝来到了勇气之城的东门边。
　　由于戒严已经持续了半个月有余，基本理解状况的王国居民们，也很少会自找没趣这个时候频繁出入首都，东门就只有小猫三两只的商队，和完成委托回来冒险者在排队接受调查。
　　普拉卡卡拉紧脑袋上的兜帽，将属于兽人的特征掩盖，又确认了挂在脖子上的某串魔法道具状态，才开启隐身独自上前。
　　他来到一名像是城卫军军官，正用威严目光扫视着来往行人的三十多岁男子身边，趁着对方毫无察觉，突然将某样东西塞入其手中。
　　「！」
　　军官脸色微变，但又像是意识到什么瞬间恢复如常，他略微停顿片刻，用余光撇了眼手心的某样东西，随即抬头扫过四周。
　　很快，男人的注意力就落在了孤零零站在那的薇莉丝，晓光和尼克勒斯身上。
　　他大步走来，脸上浮出不耐与熟稔的氛围，对着唯一的男子，看似领头人的尼克勒斯笑骂道。
　　「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走走走，赶快进去，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在城门口乱晃小心被不认识的家伙给抓起来！」
　　说着，也不给其反应时间，立刻推推搡搡地将凶狼先生轰进了城门，薇莉丝也会意地拉着不明所以的自家宠物一起跑了进去，卫兵们在将领指挥下，并未阻拦。
　　入了城，站在半开的巨大门扉后方，牧师小姐还能听见那位军官故作大声的训斥和怒骂声。
　　「什么？你说没检查？检查个屁！都是城里的老熟人了，我还能认错？你不认识？废话城里这么多人你个新兵蛋子还能认全了？少特么唧唧歪歪，我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
　　「呃……」
　　薇莉丝歪了歪头。
　　「为什么要这么搞？只要尼克勒斯身份通过，正常入城也可以的吧？」
　　进入王城后就一直保持着隐身状态，但三人中只有某位凶狼先生看不见的普拉卡卡，在旁边悄悄解释道。
　　「薇莉丝殿下，这城门附近不知道渗透了多少势力明里暗里的探子。现在王都戒严，进出是需要严格登记信息的，停留越久，就可能有越多眼睛看到您。」
　　「您在西疆与莉莉娅王女总是呆在一起，又展现出超绝的实力，早就被很多有心人调查过了，不少贵族或其手下都观看过您的画像，只有这种快速进城的方式，才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
　　说实话，薇莉丝找普拉卡卡出来接应，只是因为搞不清目前状况，加上尼克勒斯这个通缉犯存在，想避免闷头乱闯被卷进什么奇怪的麻烦里。
　　但，普拉卡卡虽然没有明说，从他如此慎重的举动来看，勇气之城目前的局势恐怕比想象中还要紧张，已经是一触即发，任何强烈些的外力注入，都会加剧这颗蓄到了极限的炸弹威力。
　　看来仪祭一结束，立刻就会爆发出惊天大乱啊。
　　呼呼呼 ~真有意思 ~

第四十二章：猜猜我是谁？
　　在僻静的巷内，四人停下，薇莉丝朝刚解除了隐身的普拉卡卡挥挥手。
　　「行了，你回去跟莉莉娅报告吧，我先在王都里随便转转，晚些时候会去找她的。」
　　「对了，把这家伙也带上，那丫头总喊我师父师父什么的，可我也不会玩剑啊，尼克勒斯就当给她的补偿吧，具体情况让他自己跟你们说。」
　　牧师小姐有点嫌弃地用法杖顶戳了戳凶狼先生腰部，薇莉丝可没兴趣在专门游玩的时候还带上个碍眼男人，正好把他打发走。
　　「额，这个倒是没问题，只不过王城内的局势，还请您出门时注意一些……」
　　普拉卡卡面露迟疑，不过并未把话说的太死，毕竟真正用力量令它畏惧与臣服的是薇莉丝，而非王女莉莉娅。
　　它现在虽然在帮王女小姐打工，但也是薇莉丝因为的意思，如果后者一定要那么做，普拉卡卡肯定是会以这边意愿为主的。
　　「哦，这个你倒是不必担心，我虽然……咳，倒也没打算故意去把矛盾彻底激化呢，掩饰身份对我来说其实并不难。」
　　薇莉丝从道具栏中取出一张半透明的人脸面具，轻轻给自己带上。
　　面具缓慢变形，完美贴合了少女的面部，并渐渐消失，最后变得彻底透明，已然完全看不出佩戴的痕迹。
　　「咦？您……」
　　普拉卡卡微微一愣，死死盯住牧师小姐的脸，面色惊疑不定。已经走到它旁边的尼克勒斯也突然睁大了眼，仿佛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在他们眼中，戴上那副面具后，眼前之人就突然变成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存在。
　　那是一种很诡异，又难以形容的感觉。
　　明明容貌和身材没有任何变化，都与记忆中的形象完全吻合，可他们就是无法把眼前的黑发少女与 「薇莉丝 」这个存在联系在一起。
　　就像是连接着二者的 「线 」被某种力量遮蔽，或者说，认知遭到了妨碍。
　　「是嘛，看来效果还不错呐 ~」
　　薇莉丝笑着，扶了扶脸上完全看不出形迹的【认知阻碍面具】。
　　这是【幻世】中，性质类似于临时改名卡之类的道具，能够在佩戴时屏蔽玩家的 id并一定程度上随机修改外观，以达到伪装身份的欺骗效果，用处很广。
　　来到这个世界后，薇莉丝脑袋上已经不会再浮现出 id，这件道具的阻碍认知效果自然也发生了变化，变成以一种更加粗暴直接的手段来屏蔽佩戴者的信息。
　　「您……应该是薇莉丝小姐才对吧？奇怪，我明明应该很确定这点的，可为什么……」
　　比起混乱的尼克勒斯，实力更强，阅历也更加丰富的前第七御座倒是冷静不少，也很快意识到了变化的原因。
　　「这是，法则吗？阻碍认知的法则？没想到薇莉丝殿下手中还有这等宝物，居然能独立创造出模拟法则……那就完全没问题了。」
　　见到二人不同的反应，以及自家宠物毫无波动的眼神，薇莉丝也大致理解了这件金色品质小玩意能做到的程度。
　　尼克勒斯毫无疑问是已经无法认知到她身份了，记忆与所见发生冲突，所以才会陷入混乱。
　　而传说级的普拉卡卡稍好些，但它也是因为提前得知了薇莉丝的所作所为，才能勉强抵抗一些干涉效果，只要牧师小姐消失于它视野中然后再度出现，估计立马就会认不出来了吧。
　　至于等级更高的晓光，则是完全不受影响。
　　但这二者间实力跨度太大，加上她们间还有紧密的契约联系，薇莉丝也无法确认面具的上限到底是在哪，保险起见，就认定为比传说更高的超越级可以看出端倪好了。
　　不过勇气之城里，想来应该是没有超越级存在的，就算有，也不可能刚好就是认识自己的家伙，不必太过担心。
　　晓光本身没在西疆战场中公开出现过，自然是不必佩戴面具的。
　　想着，薇莉丝暂时解除装备，在普拉卡卡与尼克勒斯面前恢复了 「身份 」 。
　　「喏，是我啦。」
　　二人略显紧张与迟疑的表情顿时放松下来，看着少女手里那张半透明面具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好奇。
　　能够将法则封存在装备里，即使只是模拟法则，这在他们看来，也已经相当不可思议了，真是涨见识。
　　简单告辞后，普拉卡卡就带着【凶狼】先生离开了。
　　薇莉丝也并不急着去见莉莉娅，现在情况特殊，而王女殿下无疑正处于风暴的中心，恐怕白天会很忙很忙吧，没必要急着去给她添麻烦。
　　另外，老国王的仪祭还有半月时间，在结束前，除非特殊情况，勇气之城应该都不会发生太大变数，既然如此，不如先好好转悠转悠。
　　说白了，薇莉丝对政治斗争之类的并不感兴趣，虽然因为友谊之类的，应该会站在莉莉娅那边，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得另看。
　　王女小姐本人，估计也不想她过多插手这件事。
　　否则，以最阴暗的角度去揣测，她应该主动暴露出薇莉丝身份，这样才能获得最大程度利益和敌人的畏惧。
　　但如果这样，薇莉丝在帮助她获得王位后，就会直接离开联合王国，不再与这位新任女王有任何交集 ——主动帮助与被强行利用，是存在本质上区别的。
　　薇莉丝很讨厌被强迫的感觉，哪怕利用情感的绑架，亦如是。
　　莉莉娅不可能知道薇莉丝心中想法，说明她的确没有依赖牧师小姐力量的打算，这一点让薇莉丝特别满意。
　　「小光，咱们走吧，先去找一家旅店落脚，另外，我对这边的冒险者总会也挺感兴趣呢。」
　　「嗯 ~」
　　小龙娘一如既往地乖巧点头，又皱了皱鼻子，淡金色竖瞳中露出些许困惑和好奇。
　　「另外，主人，我在这城里闻到了同族的味道。」
　　「同族？」
　　薇莉丝刚迈出去的步子一顿。
　　「你是说，巨龙？纯血巨龙？」
　　「对，但是……有点奇怪，气息比较微弱，而且掺杂了很多奇怪东西，搞不懂……」
　　巨龙小姐闭着眼，微微仰起鼻尖，在空气中辨别着细节，像是只专注于搜索的可爱小猎犬。
　　薇莉丝被这个话题勾起了兴趣。
　　纯血巨龙……既然出现在勇气之城，说明也跟晓光一样化作了人形活动吗。
　　原本就存在于王都，还是跟着某个势力一起混进来的？
　　不管怎么说，这还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得到神话种生物确切的情报，没的说，肯定得去找来看看啊！
　　但，晓光话音一转。
　　「味道消失了，对方估计是佩戴了什么隐藏气息的道具，可能刚刚因为向谁出手或暂时取下才泄露出来了一点，抱歉主人。」
　　「没关系，你可以找到它最后出现的地点吗，我们去看看。」
　　「嗯，走这边，主人！」
　　于是，重新戴上【认知阻碍面具】，牧师小姐与宠物巨龙身影转过巷的尽头，消失了踪迹。

第四十三章：女神信徒与龙的战场
　　在晓光的指引下，循着龙族气息而来的薇莉丝，最后停在了一间旅馆的门口。
　　「霞 —云 —亭？」
　　一字一句念出镌刻在正门招牌上的三个王国语大字，和仅有三层的小楼，牧师小姐歪了歪脑袋。
　　「就是这里？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龙族住的酒店，不应该更豪华，大气一点吗？」
　　「主人，气息之前就已经消失啦，我觉得可能是对方在这里出现过，对付了什么人，然后便离开了。」
　　对于这个世界遇见的第一位同族，巨龙小姐也表现得比平时稍微积极了些，竟然破天荒学着薇莉丝分析了起来。
　　「唔，也是呢，姑且先进去看看吧。」
　　进入这间三层楼，在王都应该只算中等规模的旅馆后，薇莉丝和小龙娘都立刻注意到，里面似乎有些混乱，不少人正来来往往跑动着。
　　而人群环绕的地方 ——二楼某个房间入口，墙壁被炸开了个直径米余的大洞，四周焦黑一片。
　　「主人，残留的气息就在那里。」
　　晓光指了指被房客和旅店工作人员围起来，不少人正指指点点议论着的破洞。
　　似乎因为目前混乱的情况，看板娘小姐也不翼而飞，大概去忙什么了，所以并没有人上来招呼薇莉丝二女，很轻松的，她们顺着楼梯抵达了事发地点。
　　凭借着上万点的力量值，牧师小姐轻松分开拥挤的人群，来到破洞边，盯着墙壁上焦黑的痕迹观察片刻，便做出了判断。
　　「应该是圣光系能量造成的，这种波动我太熟悉了。」
　　这个世界的神殿，虽然能力体系跟游戏里截然不同，但构成世界的魔力元素，也就是基本的光粒子却完全一样。
　　薇莉丝所使用的圣光系技能，与信仰系魔法驱动的圣光，以及正统法师召唤出来的光魔法，本质上都是同种东西，最多就是结构，强度上存在一些差异罢了。
　　这里残留的光元素被提炼得很纯粹，更像是神殿中人才能使用的标准圣光。
　　或者，神圣白龙？小光感应到的就是这家伙吗？
　　不对，自家宠物就是神圣白龙的上位分支，薇莉丝很清楚，如果是真龙出手，光元素的纯度和破坏力都应该会比现在更高。
　　看来，十有八九是神殿的什么人，那另一只龙发生了冲突。
　　上来的时候薇莉丝就观察过了，房间里并没有人，虽然应该发生了激烈冲突，但屋内的摆设都保存的比较完整，只有墙壁被轰出了这个大洞。
　　应该是战斗的某方不想引人注目，展开了类似结界的能力，但却因为过于激烈而被打破了吧。
　　战斗的结果……是谁胜谁负呢？
　　如果是成年真龙，按照游戏里的标准，应该至少也是伪神层级，人类应该很难与之匹敌。
　　但神殿侍奉着那个什么女神，讲不好能用某种手段去借取神的力量，未必就不能跟龙拼上一拼。
　　说到神殿和女神教，薇莉丝目前也接触过不少相关人物了，例如炎龙城的艾萨克主教，那位两度偶遇的，名为艾德文娜的圣骑士少女。
　　总体来说，神殿中人给牧师小姐感觉还是不差的，很有那种慈悲为怀救济世人的感觉，虽然可能古板了一些，但换个角度看，这种循规蹈矩的行为风格，也比较适合维持秩序与稳定。
　　要到里面去看看，进一步调查线索吗？
　　「让开让开，都让开！城卫军来了！！」
　　威严呐喊声从不远处传来，压倒了周围人们嘈杂的议论，也打断了薇莉丝的念头。
　　她拉着小龙娘，默默让开道路，放任那群身着黑甲的士兵涌入事发房间。
　　算了，没那个必要。
　　神殿的人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虽然对可能存在的龙有些兴趣，但既然对方已经离开，继续留在这里估计也找不到什么重要线索了。
　　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晚上再一个人去见莉莉娅。
　　对了，还有冒险者总会，本来就打算去那边来着，既然如此，过去看看，在那附近寻个旅店便是。
　　「我们走吧，小光。」
　　「好，主人。」
　　现在正值仪祭期间，官方对突发事件的处理非常严格，趁着事发点被城卫军彻底封锁包围前，薇莉丝带着小龙娘隐藏身型，悄悄离开了这间【霞云亭】。
　　不得不说，勇气之城真的非常大，甚至比薇莉丝曾经去过的西境重城万壑堡垒还要离谱，按照地图指示，光是从霞云亭走到同样位于城北的冒险者公会，就花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据说这座城市，驾马车从南城门沿官道行至北城门，要花上足足一整天时间。
　　由此，可见勇气之城占地面积有多广，这已经超过薇莉丝记忆中蓝星上的任何一个常规城市了。
　　就这，还不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天使之城，奥斯特帝国的帝都以及还有其他几座特别的大城，面积都丝毫不亚于勇气之城。
　　一路上，薇莉丝也见识到了这座联合王国王都的繁荣。
　　即使特殊时期，据称目前的客流量还不到平时一半，但在牧师小姐看来依旧是人山人海。街道，路边各类的商场，旅馆，小摊，店铺均忙得不可开交，人潮比肩接踵，好不热闹。
　　虽然可能跟北城属于王都经济中心，贵族和富人密度最大的闹市区有关，但想来其他城区，应该也不会差太多吧。
　　这王都，跟联合王国其他城市比，简直就像两个国家在统治一样啊，繁荣和经济发展程度都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难怪会被划分为区别于一线城市之上的独一档，就算是国王，也懂得要先把自己住的家庭打造得最好呢。
　　倒也算人之常情。
　　想着，薇莉丝与晓光一路玩玩看看，最后总算是抵达了勇气之城冒险者公会，这间全世界所有冒险者最大，最初的总会。
　　据说勇气之城总会，就是世界上最早建立的第一家冒险者公会，因此最初二字并不算夸张。
　　牧师小姐站在街边，仰头望着眼前足有十层高，如同巨兽般匍匐于地面的庞大建筑群，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不管怎么说，她姑且也算是个冒险者。
　　看资料，这冒险者总会，是勇气之城面积仅次于王宫的第二大建筑，坐落于北城区中心，至少有百万平米以上。
　　建国至今，这座建筑被不断翻新，加固，向外扩展，历经八百余年，最终才有了现在的规模。可以说浓缩了联合王国整个历史的精粹，是真正铭记了过往的纪念碑。
　　现在，薇莉丝便正要踏入其中。

第四十四章：多管闲事的圣骑士姬（加更）
　　艾德文娜小姐最近真的很倒霉。
　　自从在遗忘之地，被巧遇的薇莉丝小姐再次所救，并目睹了对方与其同伴超越想象的强大后，虔诚的圣骑士姬受到了很大冲击。
　　她有点想不通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是为了什么。
　　自己费尽心思，步履维艰求生的亡灵巢穴和诡异世界，对其他人而言，或许只是如闲庭信步的游戏，甚至举手投足，便可轻易毁灭百万之数的亡灵大军。
　　为何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存在？
　　为何都是女神大人赐下目光的生灵，大家会隔着如此堪称天堑的鸿沟？
　　什么作为毕生追求的超越级，对于那种存在而言，根本就与蝼蚁别无二致。
　　自己终其一生，真的还能触摸到她们的脚跟吗？
　　造物主，女神大人真的公平吗？
　　遗忘之城被神罚夷为平地，艾德文娜的锻炼计划自然也泡汤了。
　　虽然亲身体会过那种堪称神之力的气息后，加上之前的锻炼以及离开遗忘之地援救那些落难者的善举，让圣骑士小姐自身实力终于再做突破，抵达了天空级……
　　但，毫无实感。
　　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不过是型号稍有区别的虫豸罢了。
　　有些心灰意冷的艾德文娜一路向东，辗转来到了联合王国的首都勇气之城，打算在这里乘狮鹫转道，返回圣都天使之城。
　　她已经不想再进行什么无意义的历练了。
　　但有些出乎艾德文娜预料的是，她刚来到王都，便从城卫和当地居民口中听到了现任国王，安其洛 ·梅凯兰德病重驾崩的惊天消息。
　　虽然之前来时的路上就有类似耳闻，但圣骑士小姐当时心情低落，也没怎么在意，只当是民间谣传了。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安其洛国王真的走了，那这王都……
　　作为神圣帝国三大神裔家族之一，塞西莉娅家的二女，艾德文娜自然是对联合王国当前形势有所了解的。
　　王子们争位，为了排除异己，甚至将才华出众的第五王女都赶到了西境对抗兽人，却不料那位莉莉娅王女有如神助，反而大败敌军，借此获得了国内碾压般的支持和名望。
　　但即使如此，事关王位，所有人肯定都不会轻易放弃，莉莉娅王女的得胜归来只会让王都这本就浑浊的染缸，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正值此刻，唯一能稳定住局势的现任国王竟然好巧不巧陨落了……
　　这勇气之城，不能久留，必须尽快离开才是。
　　虽然艾德文娜是达到了天空级的圣骑士，但在这事关世界前五的超级大国王位之争中，真要被卷进去，也不过是粒随时会被车轮碾碎的尘埃罢了。
　　她虽然有点呆呆的，但可不是真傻，否则家族和师长也不会放心让她独自出门历练了。
　　但无独有偶，当圣骑士小姐前往城内飞行坐骑租贷处时，却得到了另一则令她头大的消息。
　【先王仪祭期间，任何人不得乘坐骑或直接在王城上空飞行，否则将被视作非法入侵者予以击落，死活不论。】
　　因此，至少在这一个月内，她是没办法离开勇气之城的，除非艾德文娜愿意花上近十倍的时间由陆路穿洛河星河而返。
　　没办法，艾德文娜只得先行回到旅店，打算等时间结束，就立刻离开这里，期间也尽量减少外出，避免被卷入什么奇怪的事件中去。
　　然而，艾德文娜小姐，是一位虔诚的圣骑士。
　　返程途中，她遇到了无法坐视不理的东西。
　　神圣帝国，女神教的教义中，是宣扬平等对待几乎所有智慧生物的，但有几种却不在此列。
　　首先，神的敌人，来自异世界的恶魔。
　　任何恶魔，无论形态，强度，是否友善，只要胆敢降临这个世界，所有女神教徒都有义务消灭它们。
　　这是千年前，神圣帝国建立之初便存在的，女神亲自下达的神谕，毋容违背。
　　它们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绝对的外来者，入侵者，胆敢召唤恶魔之人，也必将被女神所厌弃。
　　其二，神明规则下的逆者，违背生死法则轮转而苟存的亡灵。
　　法则是神明为了世界更好运转，而设立的规典，亡灵或不死者是本不应存在的东西，只会破坏平衡，加重世界负担。
　　所以，女神的教徒有必要将其净化，送回该去的地方。
　　剩下的还有一些传统中不敬或蔑视神明之徒，如吸血鬼，兽人，远古遗存而来的亵渎者，一些高阶魔兽等等，但这些优先级都不高，女神并没有明确规定对其的态度。
　　因此，只要不是对方主动掀起冲突，或嚣张到闯入供奉神明的神殿内，神圣帝国通常不会特意去针对这些种族，选择听之任之。
　　而艾德文娜感觉到的，便是第二种。
　　散发着尸朽气息的不死者。
　　见到对方的时候，那打扮的像是王国普通居民，隐隐约约尸气却根本无法骗过艾德文娜这位天空级圣骑士的家伙，正鬼鬼祟祟扛着个七八岁大，应该是勇气之城本地居民的小女孩在街背阴暗的巷子中穿行。
　　作为女神信徒与圣骑士的本能，她几乎下意识就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朝着那感觉和亡灵有点区别，但百分百绝非生者的男人砍了过去！
　　对方实力并不强，大概只有精金的程度吧，虽然有在竭力反抗，但面对完全克制它的圣骑士小姐，只两合就被夺下手中昏迷的女孩，并一剑砍断了手臂。
　　而后，逃之夭夭。
　　因为要照顾失去意识的小女孩，艾德文娜并没有继续穷追不舍，虽然净化亡者是每一位女神信徒的义务，但女神教义中，拯救永远比杀戮来得更加重要。
　　最关键的是，因为目睹薇莉丝二人那毁天灭地的伟力后，圣骑士小姐对自己的力量产生了质疑，失去了信心。
　　那个瞬间，艾德文娜退缩了，因为片刻迟疑，没能鼓起冲入黑暗的勇气，最后错失机会。
　　小女孩只是被药物迷晕了，用信仰系魔法将其救醒后，艾德文娜简单询问了她一些问题，但对方似乎也只是因为不小心落单，才被偶然拐走的。
　　关于那个不死者的信息，女孩一概不知。
　　毕竟只是个七八岁大的小丫头，能不被这种情况吓得哭个不停就已经很厉害了，指望她注意到什么也是白搭。
　　带小女孩回到人来人往的大街，找到她亲人之后，艾德文娜便背着欢快奔向父母的女孩，悄悄离开了。
　　坦白说，她现在没什么心情布教，也希望尽量避免与麻烦的事扯上太多关系。
　　可惜，有人却并不会就这么放过多管闲事的艾德文娜小姐。
　　回到旅店的房间后，推开门，本应空无一人的室内，暗蓝色长发的高挑背影映入了圣骑士姬眼中。

第四十五章：超越者
　　「……请问你是旅店的工作人员吗？我应该叮嘱过老板先生，未经允许不要让人进我房间吧？」
　　表面上客客气气地询问着，艾德文娜却悄悄将手伸向腰间配剑，另一只腕上悬挂的圣印，也开始散发出淡淡光芒。
　　这个女人，很诡异。
　　艾德文娜感觉不到她的实力强度，推门前，也完全没察觉里面有人。
　　要么，是对方掌握了什么特殊的秘法。
　　要么，实力远在艾德文娜之上。
　　但无论哪种……
　　「来者不善啊……」
　　圣骑士少女呢喃着，握紧剑柄，体内力量也积蓄到了极限，警惕地注视着那始终背对她，着黑色连身短裙，暗蓝长发披肩的女性。
　　「你是，欧若拉的信徒吧，胆子倒是不小，敢管我们的闲事。」
　　女人说话了，她的声音很奇异，飘逸而虚无，像是千百个杂音混合在一起，又有着明显的动听嗓音。
　　「什么！？」
　　没时间去在意对方的古怪，艾德文娜俏丽的脸蛋上顷刻间浮现出愠色。
　　直呼女神名讳，这种事除了在特殊祭典上，就只有厌弃神明的那些逆教者才敢去做。
　　这已经不是单纯信否的问题了，光光此举，便已是莫大的亵渎！
　　是敌人。
　　这种时候，出现在自己房间中，又对女神大人出言不逊，绝不可能是抱着善意而来。
　　倒不如先发制人。
　　「看剑！」
　　光芒爆闪，一记圣耀斩已当着诡异少女的后背当头砍下。
　　圣耀斩是大部分圣骑士必学的招牌技能，经典而强力，可塑性极佳，并且对邪祟有着明显的克制作用。
　　传说中，圣国曾经就有位裁决圣女，将这招千锤百炼了几十年，在某场讨伐异端的战斗中，一剑秒杀掉三位公爵阶吸血鬼，名声大噪。
　　艾德文娜虽然没有达到那种程度，但圣耀斩也练的算是炉火纯青，凭借她天空级的实力，加上蓄势待发的全力一击，这已经是圣骑士小姐短时间能用出的最强攻击了。
　　敌人过于诡异，加上心里还未散去的，对强者的阴影，她不敢有丝毫留手。
　　「这下倒是不赖，你应该是圣国年轻一辈的精英了吧，可惜，依旧太弱了。」
　　铛！
　　少女终于转过身来，邪魅，带着肆意笑容的娇颜上，墨色的竖瞳中光芒微闪，抬起左臂，竟用肉躯硬生生接住了圣骑士小姐的圣耀斩！
　　「？！」
　　艾德文娜瞳孔收缩，她快速用余光扫过敌人抵在剑刃上的小臂，发现那里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暗蓝色鳞片。而她那被教皇大人赐福过，紫色品级的珍贵圣剑，竟然没能在上面留下丝毫痕迹？
　　化形的魔物！
　　心中顷刻做出判断，艾德文娜抽身急退。
　　她并没有一定要跟眼前少女分出个胜负的意思，这里是联合王国王都，高手云集，只要稍微闹出点动静，跑到街上，她不信对方光天化日下还敢继续纠缠不休。
　　若真那么有底气，这女人也不会特意跟踪，还提前绕进无人的房间里埋伏自己了。
　　但是……
　　砰！
　　急退几步，圣骑士小姐突然后背一阵钝痛，只感觉撞上了什么坚固的墙壁，撤退的步伐也被迫停止下来。
　　她这才发现，整个房间不知何时已经被暗蓝色的光幕所笼罩，正好将艾德文娜与眼前的少女关在了狭小空间之中。
　　「结界……？」
　　「没用没用啦，我的奥术壁垒，没有六阶以上水准是绝对无法破除的，哦，你们人类好像是管这叫超越级来着？」
　　超越级！又是超越级！？
　　艾德文娜心中骇然。
　　从对方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消息，加上轻松抵挡天空级圣耀斩的表现，很有可能，这少女也是位抵达了人类极限之上的存在。
　　明明只有神话种生物才能轻易登临超越，为何短短月余，自己会接连遭遇这么多顶级强者！？
　　「你好像并没有那么害怕呢，奇怪，一般人类在发现与我实力差距的时候，都是满脸难以置信的惊恐样子，是欧若拉把你调教的太好了吗？」
　　「……」
　　惊讶过后，艾德文娜没有继续开口，而是在心中默默思考着突破困境的方法。
　　这个女人虽然强，但并没有给她带来薇莉丝小姐和她的女仆晓光一样，令人窒息般的战栗与难以抗衡感。
　　感觉上，应该跟持有【仲裁圣剑】，三圣女中的裁决圣女，自家大姐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实力相差无几。
　　也就是说，刚刚抵达超越级的程度。
　　如果对方麻痹大意，应该还是有一丝机会逃走才对，毕竟艾德文娜也并非完全没有保命的底牌。
　　「好啦，还是尽快解决吧，虽然这城里根本没人是我对手，但还是有几个麻烦家伙存在的，被发现了我也会很头疼呢。」
　　「噬。」
　　蓝发女人抬手，五指成爪向着圣骑士姬遥握，艾德文娜顿时感觉浑身力气在快速消退，就连精神，与体内的圣光能量都衰弱了下去。
　　这是……什么诡异的招数？！
　　简直闻所未闻！
　　但圣骑士小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抵抗着敌人吸收，突然握紧缠在手腕上的朴素圣印，一口逆血直接喷在方形印章之上。
　　光芒暴涨，圣印上被镌刻的几十枚字符同时散发出浩然神圣之伟力，冲开了女人对艾德文娜的压制，令其面色微变。
　　而后者并未趁着这个机会向对手发动攻击，双方实力差了足足两个层级，就算动用老师寄放在身上的力量，也未必能伤到这疑似超越级的魔物。
　　艾德文娜的选择是。
　　转身，将金光万丈的圣印直接烙在了后方的暗蓝色屏障上。
　　滋……滋滋滋……砰！！！
　　刺耳的摩擦声中，结界与墙壁被圣力强行破开了一道足足半人长的巨大裂口，双方交战的气息也顺着这里迅速外泄。
　　虽然那蓝发女人面色剧变，立刻冲了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说到底，这家伙太托大了，因为艾德文娜只有天空级，就没放在心上，甚至站那动都不动，完全抱着戏耍这位女神信徒的想法，所以才会被反将一手。
　　「找死！」
　　咚，腰侧一股巨力传来，艾德文娜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整个人便被踢得倒飞而出，撞在另一处屏障之上，又连喷两口鲜血，手边圣印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了下去。
　　「咳……咳咳……」
　　气急败坏的对方并没有任何留手，艾德文娜斜躺在地上，只觉得整个腰部都传来折断般的剧痛，已经动弹不得，再加上之前被吸收的大量体力和精神能量，眼前更是一阵发黑。
　　余光中，腰侧部分的白色圣骑士甲甚至全都凹陷了下去，可见对方那一击发挥出了多么强横的力量，超越级，不愧是超越级……
　　到此为止了吗？
　　自己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而那女人突然暴怒，证明之前行为的确会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但也就这样了。
　　果然，自己还是太弱了啊……
　　难道，已经没办法再回到故乡，不能再侍奉神明了吗。
　　请……原谅我的罪，女神大人……
　　在外界渐渐响起的嘈杂声音中，艾德文娜失去了意识。

第四十六章：你们该不会是那个吧（加更）
　　壮阔，宏伟。
　　这是薇莉丝踏入冒险者总会后的第一感觉。
　　这里真的太大了，光是正厅的空间，薇莉丝就看见了约莫一百个柜台在同时运作。
　　饶是如此，所有柜台前依旧都排起了长队，年轻貌美的看板娘们个个忙得脱不开身。
　　这里，包括冒险者，工作人员和委托者在内，恐怕至少有数千，甚至是近万人同处一室。
　　真不愧是世界上所有冒险者的总部啊，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难听，但炎龙城冒险者公会比起此地，简直就跟破旧的茅草屋一样。
　　正当薇莉丝刚带着晓光走进大厅不到数秒，还在左顾右盼，想着哪里人比较少时，凑巧有一名刚从员工区域出来，穿着工作服的看板娘小姐注意到她们，快步走了过来。
　　「二位下午好，看样子，你们应该是第一次来勇气之城冒险者公会吧，我是总会的看板娘丽贝卡，不知有什么可以帮您？」
　　「嗯……？」
　　薇莉丝给对方热情的态度与笑容搞得愣了一下，才堪堪反应过来，顺手取出自己和小龙娘的冒险者身份徽章递给对方。
　　「嘛，也没什么特别大的事啦……就是听说过这里的名气，想着难得到了王都总得来看看吧，顺便瞧瞧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委托可以接。话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第一次来？」
　　丽贝卡小姐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逝，也不知因为看见了薇莉丝隔空取物的本事，还是她看起来一副贵族大小姐的模样，却跑来当了冒险者。
　　但自来熟的看板娘小姐还是拢了拢鬓角垂下的暗蓝色发丝，好好用双手接过身份证明，大致扫了几眼。
　　「都是秘银级冒险者……这样，我先带你们去校对一下记录，再慢慢细谈如何？哦，关于为什么知道两位是第一次来，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以前并没有见过你们。」
　　「……？」
　　薇莉丝额头上冒出几个大大的问号。
　　什么叫，以前没见过她们？勇气之城人口数以百万，这丽贝卡，难道还能记住里面每一个人的长相和对应名字吗？不管怎么说也太离谱了吧！？
　　像是看出了薇莉丝古怪表情下的想法，蓝发黑眸的看板娘小姐立刻解释起来。
　　「哈哈，请别误会，我虽然记性还行，但也不可能认识城里的每一个居民嘛。不过总会经常进进出出的就那些，我天天在这里搞接待工作，基本也都认识，突然看到生面孔，自然就产生类似推测了。」
　　喵喵喵？这个家伙，为什么能一脸轻描淡写说出那么离谱的事啊！？
　　什么叫进进出出就那些人……光现在薇莉丝看见的都有近万了，这总会经常流动的人员至少也得十万开外吧，你的脑袋是电子计算机吗？
　　不过，对方似乎无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当即侧身，向二女摆出引路的姿势。
　　「那么两位，请随我来吧。」
　　虽然还是有点好奇，但薇莉丝并非那种胡搅蛮缠的人，既然丽贝卡避开了话题，第一次见面，她也不会不识趣地反复追问，便与晓光一起跟了上去。
　　不知为何，丽贝卡并没有带薇莉丝二女去某个柜台前排队，而是直接来到标着 「专用 」 ，空无一人的桌前，先拉开两条靠椅示意其请坐，然后才来到柜台后方。
　　「两位请稍候，我马上调取身份徽章上的对应信息。」
　　丽贝卡从桌下取出一件银白色方形仪器，将薇莉丝的秘银级徽章摆入凹槽中，里面随即响起滋滋的读取声，十余秒后，一份纸页从仪器内部缓缓伸了出来。
　　这是……储存和打印功能？
　　卧槽，这么高科技？不是说好了中世纪魔幻世界吗？
　　此时，薇莉丝突然想起了在那枚从亵渎之茧中得到的蝙蝠胸针里，看到的名为阿芙拉的血族大公零碎记忆，以及那个 「神明遗留 」的实验室。
　　说不定，那份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科技，并没有随着辉煌之城毁灭而彻底消失，还有一些残余之后的残余留存了下来。
　　比方说炎龙城曾经订购的那批防护服，勇气之城冒险者公会的这种信息储存打印器之类。
　　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所谓神明遗留下来的产物，会是那么高端的科技？神也喜欢搞科学发展？
　　而且这些东西为何都消失殆尽了，没有丝毫遗留下来的文明，只剩下这小猫两三只呢？
　　薇莉丝又联想起了，兽王国黑河中那只龙龟奈萨瑞安口中的 ——魔神奥莉薇娅。
　　从这块还呆在自己背包里吃灰的【魔神宝玉 (残片 )】和老乌龟描述来看，魔神应该是纯粹的法师型强者，没有玩出过什么奇怪高科技来着。
　　搞不懂，难道这些科技其实并非神所留，而是其他什么东西的遗物，只是误传了？
　　罢了，信息过于零碎的现在，无论怎么猜都只是臆测而已。
　　说到底，还是走过的地方太少了，这次王都事情告一段落后，差不多也该去其他国家看看了吧。
　　另一边，丽贝卡如法炮制，也拿到了记录着晓光信息的纸张后，对比着薇莉丝的那份，反复端详半天，姣好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
　　「一个多月前刚刚注册，注册地为炎龙城冒险者公会，初试判定等级即为秘银，至今只在炎龙城完成了一个任务，目前等级为……墨钢？」
　　看板娘小姐抬起头，面色古怪地看向柜台另一边两位少女。
　　「薇莉丝小姐，你们这……」
　　「欸？我墨钢了吗？咋回事儿啊？」
　　牧师小姐也进入了懵逼状态。
　　她和晓光自从完成了炎龙城娜丝塔亚发布的任务后，因为旅途那些城市均未发现什么有意思的大事，便不曾多做停留，自然就再也没去过当地的冒险者公会了。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和小光还是秘银级呢，怎么稍不留神就跳到两级之后了？
　　「嗯……档案上记载，你们唯一完成的任务，委托者娜丝塔亚二等伯爵大人给了高度评价，根据完成度与任务难度，才破格连升两级的。」
　　说到这，丽贝卡突然悄悄偏过头，小心翼翼试探道。
　　「你们，该不会跟那位大人是……」
　　看板娘小姐比了个薇莉丝看不懂的奇怪手势，很快又突然 「啊 」地反应过来，尴尬地迅速收了回去，搞得她满脸问号。
　　「所以到底是什么？」
　　「没，没什么没什么！那个，你们是想接新的委托对吗！墨钢级的话，已经能有不错的权限了，这是委托目录，请随便阅览吧！」
　　盯着丽贝卡慌慌张张的羞红脸蛋看了半天，牧师小姐虽然有些狐疑，但最终还是没有多做计较，进而伸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册子。
　　或许是王都什么特有的流行文化吧，应该，也没啥特别的意义？

第四十七章：命运之神的小玩笑
　　薇莉丝接过看板娘小姐递来的厚厚档案簿，虽然只有墨钢级以下的委托，但以一页二十条目录来看，恐怕这上面至少也得有上万份。
　　也对，这里可是全世界所有冒险者的总会啊，如果不能保证委托的数量和质量，又拿什么来吸引和养活这一整城的冒险者们呢。
　　虽然估计冒险者群体中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不到墨钢级的中低阶存在，但毫无疑问勇气之城的常驻人类冒险者也是以万来计数的。
　　小至抓猫找鸟，大到讨伐恶魔，巨兽，联合王国里几乎在各行各业都能看见冒险者的身影，称一句万金油职业毫不过分。
　　粗略翻了几页，上面都是些中规中矩的收集，讨伐，跑腿之类委托，大概由于正值国王驾崩的仪祭，需要出城的任务倒是不多，城内的居民应该也想尽量避开这个敏感时期吧。
　　没意思。
　　如果换成普通冒险者，这种平淡却危险性不高，报酬尚可的委托可能会很合其心意，但薇莉丝对冒险者等级的升迁，和基本都是金币的奖励没什么兴趣。
　　说到底，都是些墨钢级就能处理的委托，难度自然也不会高到哪去。
　　「没有等级更高的委托了嘛，丽贝卡小姐……」
　　薇莉丝意兴阑珊地将档案放回桌上。
　　「啊？自然是有的啦，可按照规定，等级未达标准不允许阅览更高级的委托内容，建议两位可以先做些普通任务，把冒险者等级升上来再继续接取哦 ~」
　　丽贝卡可不是炎龙城冒险者公会那位，想跟牧师小姐拉上关系的艾琳诺小姐，她作为总会的工作人员，似乎也并非什么普通的看板娘，自然不需要主动去巴结薇莉丝。
　　说到底，这种规矩本身也是为了冒险者的安全考虑，防止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接了超过自身能力的任务，最后害人害己。
　　所以通常情况下，看板娘很少会使用担保权。
　　「哎呀，通融一下嘛，其实我……」
　　牧师小姐还想撒个娇，试试能不能萌混过关。
　　虽然内心深处感到了些许违和，但丽贝卡本身就是很可爱的美少女，又不是对男人做这种事，所以也无妨。
　　不过没等薇莉丝施展自己的计划，旁边却突然出现了不速之客。
　　「呵呵，有什么关系呢，只是看看而已，又没说真的要接，这种事对丽贝卡小姐而言应该算不了什么吧？」
　　「通融通融，便当卖我一个面子如何？」
　　又是卖你个面子？
　　被勾起某些讨厌回忆的薇莉丝闻声转过头去，便发现一名穿着锦绣长袍，显然是贵族的年轻男子正带着两名侍卫，缓步向这边靠近。
　　男子梳着天蓝色的短发，身高七尺开外，淡棕华服垂至腿肚，修身长裤下，踩着崭新的高筒皮靴，一枚暗紫色纹戒佩戴在他的右手食指，散发出淡淡的魔力气息。
　　男人装饰虽然高贵大气，却并不给人以臃肿的炫耀之感，脸上挂着和煦如春风般的微笑，看样子，年龄应该在三十余岁左右，正处于男性最有魅力的阶段。
　　配上英俊成熟的容貌，一眼就给人以极大好感。
　　「所以说，不行就是不……唉？是二……」
　　丽贝卡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可当她抬起头望见来者容貌时，却突然愣住，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男子不以为意地笑着摇摇头，只迈步继续走向穿着白色圣袍的薇莉丝。
　　不过，就在华服男子即将接近牧师小姐一米内距离时，一支白皙修长的手臂突然拦在了他面前。
　　「不想死，就别靠主人那么近。」
　　「额……？！」
　　被金发龙娘那双充满威慑力与杀意的凶眸一瞪，男子几乎不受控制后退半步，蔚蓝的瞳孔中闪过些许骇然与惊讶。
　　不过他显然身居高位多年，对自身情绪的调控能力极强，立刻就反应过来，借着后退的动作，顺势行了个标准的男士贵族礼，看起来就像他并非被吓退，而是为了礼貌，故意这么做的。
　　「失礼了，这位美丽的小姐，您的美丽气质就如同播撒在大地之上的春日暖阳，令我不由心生向往，还请原谅在下刚才突兀的冒犯。」
　　男子挥手屏退见主子被袭击，立刻想上前来保护的两名劲装侍卫，无视了龙娘小姐凶恶的目光，再度向薇莉丝微笑致意。
　　「我名班，是这城中的一名普通贵族，不知小姐您如何称呼，承自何家？」
　　「？」
　　薇莉丝歪了歪头。
　　谁啊这是，突然就冒出来，热情地跟这边打招呼，我们认识吗？
　　不过这家伙，估计身份地位不简单呢。
　　你看他出现后，丽贝卡小姐就一直十分拘谨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像见到了什么厉害人物的样子，明眼人都能瞧出不对吧。
　　而且普通贵族，出门能随身带着俩天空级的护卫吗？
　　无论他真有涵养，想要上来结交，还是只在做做表面功夫，至少……看起来是无懈可击的。
　　比起炎龙城那个什么弗朗西斯，无论笑容的亲和力或谈吐水准，都完爆了十万八千里。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表露了善意，薇莉丝虽然感觉很麻烦，也不好直接摆出张臭脸。
　　「薇莉丝，这位是我的伙伴晓光，一介平民罢了，贵族大人有什么事吗？」
　　薇莉丝倒不怕对方是与莉莉娅争斗的相关人士，从这个称呼中察觉到什么。
　　在【认知阻碍面具】的影响下，当着薇莉丝的面，即使听见了相同的名字，他也只会认为是完全无关的另一个人，完全没办法与面具下的本人联系起来。
　　果然，自称班的男子根本没意识到薇莉丝这个称呼有哪里不对，反而在意起了另一个问题。
　　「不是贵族？可您身上这份高贵的气质，普通人怎么可能……」
　　班微微一愣，眼中划过不易察觉的失望，但立刻就振作起来，微笑着屈身做出邀请的手势。
　　「呵呵，冒犯了，既然薇莉丝小姐是冒险者，那么想必所见所知甚广吧。」
　　「坦白说，我对冒险生活其实也相当向往，不才勉强达到了墨钢级程度，不知一会可否赏脸，让在下请小姐吃个晚饭，交流交流冒险中的心得？」
　　「？？？」
　　这人有病吧，上来就喊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出去吃饭？
　　这家伙，是不是情商不太够，脑干缺失啊，或者说，对他自己的魅力太有信心了？
　　不不不，与其这么说，不如讲他完全没考虑过被拒绝的可能性吧。
　　装饰，气质，随从的质量，还有这份谈吐习惯，这个班绝对是王都里地位极高的贵族。
　　哦！想起来了，莉莉娅好像说过，他的第二王兄，就叫班 ·梅凯兰德。
　　十有八九便是此人了吧。
　　嘿，还真是有够巧的呢。

第四十八章：大家一起倒霉
　　不过，薇莉丝并没有和一个男人跑去单独吃饭的兴致，如果是相熟的朋友……还能考虑考虑，何况这家伙明显目的不纯吧？
　　说什么交流冒险心得，我信你个鬼，勇气之城这么多冒险者不交流，偏偏来找我是吧。
　　其他女孩子或许会忌惮班第二王子的身份，或者被其温柔谦恭的表象所吸引，说不定最后直接交流到床上去了，但牧师小姐可不吃这套。
　　「既然丽贝卡小姐不愿意通融，今天就算了吧，麻烦你引路了，咱们改日再叙。」
　　说完，薇莉丝才转过头面向班，皮笑肉不笑道: 「那啥，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至于吃饭什么的……嗯，下次一定！」
　　说完，也不等眼前之人做出什么反应，黑发少女便拉着自家宠物小手，一溜烟跑不见了踪影，速度之快，令在场者均嗔目结舌。
　　「哇好厉害！原来真的有墨钢级之上的实力啊，我还以为是靠跟那位伯爵……咦？可薇莉丝小姐不是牧师吗……？」
　　丽贝卡有点傻眼地看着二女光速离去的背影，而第二王子班脸上温和的笑容，却略微阴沉了些。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连家族和爵位都没有的平民女人竟然敢拒绝自己的邀请。
　　虽然为了保持谦逊的对外态度，班并未主动表露自身王子身份，但勇气之城又有谁不知道王室几位直系的姓名？凡是有点眼力的，都能看出他身份不凡才对吧。
　　这位薇莉丝小姐看起来又不傻，班才不信她一点察觉都没有，也就是说，她明知自己身份，还故意如此薄待。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这薇莉丝到底是何方神圣，敢跟我装大牌？」
　　似乎因为【认知阻碍面具】的影响，她至今也没能把薇莉丝这个名字，和王女莉莉娅身边突然出现的那位神秘少女联系起来。
　　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低沉声音喃喃着，班来到丽贝卡面前，向着茫然无措的看板娘小姐露出 「和煦 」笑容。
　　「丽贝卡小姐，稍微麻烦你件事，把这两位的身份信息都帮我复印一份，应该……不难吧？」
　　……
　　离开冒险者公会后，薇莉丝并未继续走动，直接便在附近找了家能看过眼的旅店订了房。
　　稍微休息了一会，天色也完全黯淡下来。
　　接着，便该去见莉莉娅了。
　　想了一会，薇莉丝还是让晓光暂时回到宠物空间中。
　　虽然她并没有必须向王女小姐隐瞒自家龙娘存在的意思，但既然之前就没见过面，解释起来感觉也挺麻烦的，姑且就先避一避吧。
　　而且牧师小姐总有种感觉，刚久别重逢就带着小光和莉莉娅碰到一起的话，会出现很不妙的化学反应，还是别这么做为好。
　　虽然小龙娘看起来不太乐意，但她还是很听主人话的，简单安抚一会后，便乖乖回去呆着了。
　　很简单，晓光是知道薇莉丝与莉莉娅之间关系的，但王女殿下却不清楚自家师父身边还有这么只宠物在，说明牧师小姐对小龙娘，要比莉莉娅更加信任和亲密，这就足够了。
　　而后，薇莉丝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用技能遮掩身形，召唤出羽翼，从窗户离开了旅馆。
　　勇气之城整体共分为东，南，西，北，中五个区域，南城区主要为练兵场与城卫军，禁卫军的营地和政府设施，东西均为平民区，而北城区因为冒险者总会坐落于此，经济最繁华，居住着大部分贵族与富人。
　　中央，便是联合王国的王宫所在了，第五王女的鸣鸾殿则成拱卫之态建造于其外侧，从空中看还是非常显眼的。
　　不过……明显是女性居住的宫殿一共有两座，薇莉丝因为以前也没来过，并不清楚究竟哪座才是莉莉娅的寝宫，又懒得落地去找人问，便随便选一处，直接降了下来。
　　反正也是隐身着的，搞错的话直接离开就是了。
　　这里，似乎是一间露天后花园。
　　从空中看到的情况判断，自前门出去，应该就到王女的寝殿了，现在已经入夜，想来莉莉娅也不会到处乱跑了吧。
　　在五颜六色的繁花间穿行着，突然，两团生物的气息出现在薇莉丝感知中。
　　这本应很正常，王女寝宫里必然有大量女仆和近侍随奉左右，夜间巡逻或驻守之类十分常见，过来时薇莉丝也见到不少了，但……
　　唯独这两个，不太对劲。
　　或者说其中之一有问题。
　　那在牧师小姐感觉中，是状态介于生与死夹缝之中的……一名活死人。
　【永生御座】的狗。
　　调转方向，薇莉丝悄悄摸到了二者不远处，侧耳倾听他们明显在秘密进行的谈话。
　　两人都穿着直属王室女仆的服装，但其中之一却不太合身，似乎是临时从谁身上弄来的，而她们脚边，薇莉丝注意到了另一个倒在地上，只穿着内衬的年轻女孩，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怎么样了？」
　　「按照你们说的，我给殿下平日的盏茶里下了那种药，已经连服七日了，她并没有发觉……」
　　「哼，做得好，那小丫头也想不到，自己最信赖的贴身女仆会背叛吧，呵呵。」
　　「你……你们说能让我永葆青春，还有无尽的荣华富贵都是真的吗，可不能骗人啊！」
　　「放心，你不是已经目睹过了吗，我们伟大的永生之力，别看我这样，其实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是不是看起来比你现在还要年轻？」
　　「好，好吧，全听你们的，反正我也没有回头路了……」
　　「本当如此，只要控制住小王女梦娜，咱们对付莉莉娅那个 **的时候，就多了一张重要的底牌。行了，从今天开始改成三天服药一次，但记得时刻注意梦娜的精神状态，这东西还不成熟，别让她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来，明白吗？」
　　「我知道了，那……她怎么办？」
　　女仆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同事，夜色笼罩下，昏暗的眸光有些不忍，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对方的结局。
　　「还用说吗，她看见了我的脸，不能留下来。我会把她带去基地处理掉，正好实验体数量还不太够，最近王城戒严的太厉害了，莉莉娅那 **也在严打人口拐卖，进度都变慢了，啧。」
　　「可……好吧，我会帮你们处理好的，只是一个普通女仆失踪的话，应该不难压下去。」
　　「行，那就这么说，我先走了。」
　　明显是永生御座教徒的那名活死人女子弯腰，将被打晕的女仆装进随身麻袋里，转身从无人小路匆匆离去。
　　待另一名与其交谈的女仆也走远后，牧师小姐的身影才渐渐从黑暗中显露出来，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来，这里并不是莉莉娅的鸣鸾殿，而是第六王女 ——梦娜 ·梅凯兰德的居所，搞错了吗。
　　二选一居然也能蒙错，最近是不是有点倒霉啊，一直碰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
　　不过听她们的意思，是伙同这边内部的女仆，给那位小王女动了什么手脚吗？
　　既然是【永生御座】搞的鬼，那想必十有八九就是那位第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授意的了，这家伙看起来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这么狠，连自家亲妹妹都下手啊，啧啧。
　　对付莉莉娅还能说是不得已的王位之争，放在年仅十二岁的梦娜这里，就只能解释为将亲人都当作好用的棋子了。
　　是个狠人，不过那家伙也挺倒霉啊，居然能这样被自己偶然给撞破密谋……莫非是今天碰面后，霉运传染过去了吗？
　　谢谢你，好心的陌生人！

第四十九章：我是刺客，超凶！（加更）
　　薇莉丝并没有出手抓住这名背叛的女仆与混进来的永生教徒，她们都不过是上面人的工具与棋子罢了，牧师小姐才不信，班没有对失手的情况做任何准备。
　　现在动手，得到的无非就是一个断尾求生罢了。
　　何况薇莉丝也没有义务去帮名为梦娜的小王女，如果是莉莉娅被下了毒，她倒可能出手去救一救，第六王女嘛……
　　说到底，两人目前根本没有任何交集，面都不曾见过呢。
　　另外，薇莉丝还有一层考虑。
　　现在听到的只是这二人的片面之词，单方情报，并不能代表梦娜王女或莉莉娅对此没有任何察觉和准备。
　　说不定就跟初见莉莉娅时那样，这位精明的王女小姐早已准备好了应对的手段，是在故意诱敌人入套呢。
　　胡乱出手，可能反而会打乱别人的部署。
　　不过姑且，牧师小姐趁着那二人不注意，在被击晕的女仆身上做了定位标记，说不定可以带她找到王都中永生御座的据点呢。
　　只有这帮家伙，薇莉丝是早晚会亲自动手宰掉的。
　　「嘿嘿，意外收获 ~也该到离开的时候了，既然这里是王女梦娜的寝宫，那么想必另一间，便毫无疑问属于莉莉娅了吧。」
　　轻笑着，黑发少女展开白翼，在无人察觉到的情况下升入空中，转眼消失在夜色里。
　　……
　　联合王国第五王女莉莉娅，是当今储位之争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在明争暗斗中，以女流之身，一己之力将其他三位王子死死压制住了。
　　或许三位王子联手，倒还有与其对抗的可能性吧。
　　但今时不同往日，老国王已然身陨，下一任国王继位迫在眉睫，没有人会蠢到这种时候去相信自己的竞争对手。
　　大家互为敌人，无论谁倒下，对另外几人而言都是好事，最终的胜利者只会有一个，大家互不信任，所以合作也根本无从谈起。
　　还有半月。
　　仪祭之期已然过半，这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也变得愈发沉重，令人喘不过气来。
　　比起其他几位王子，莉莉娅的压力可以说是最重的，因为她占据着绝对优势，而其他人被逼得无可奈何，也必然会抛下底线，用尽手段，不再考虑这么做可能带来的后果。
　　毕竟输掉，就再也没机会了。
　　所以莉莉娅作为民望碾压般优势，基本等到仪祭结束便可自然登基的储君，不仅要提防其他几人搞事，还得分心维持王都稳定，镇压局势，搜捕那些趁机作乱的宵小之徒，每天都得处理事务到很晚。
　　如果不是实力和身体素质有了长足进步，这么消耗恐怕早就坚持不住了吧。
　　不过今天，王女殿下还是很高兴的。
　　自己的老师兼挚友，可靠又可爱的牧师小姐薇莉丝，今天终于结束了为期数月的旅途，抵达王都勇气之城来汇合了。
　　薇莉丝丢给自己，表示可以随意差遣的那只传说级，名为普拉卡卡的鼠人刺客，下午刚去接应了她，还带回来一个新的男人，据说是给自己准备的剑术老师兼手下。
　　但王女小姐这种时候自然是没有练剑的心思和余裕，吩咐手下给那位尼克勒斯准备了居所，好好招待后，便让他暂时待命了。
　　天空级巅峰，虽然在这场王位之争中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但也是相当有用的战力了，不得不说薇莉丝这一手还是帮了不少忙的。
　　只是普拉卡卡 「那位殿下暂时不打算一起过来，待时机合适，自会与您见面，请静候便可 」的说法，还是让期待许久的莉莉娅感到有些遗憾。
　　薇莉丝不来，莉莉娅也不可能在这种敏感时期，大动干戈去专门找她，而且以那家伙的本事，如果真的有意躲藏，自己这种普通人是绝对找不到的。
　　「唉……也不知道薇莉丝现在在干嘛，她该不会是在路上找了几个新的相好，把我冷落了吧。毕竟人长得那么漂亮，又厉害可靠，很难不让人一见倾心啊……」
　　「女孩子……也就算了，拜托可千万别是男人啊。」
　　王女小姐伏在桌案上，对着手边处理到一半的文件唉声叹气，活像是个被丈夫抛弃了的深闺小怨妇，哪还有平时作为领袖威严的样子。
　　不过这间卧室只有她一人，隔音性极好，外界更是被影卫层层把守着，就算是传说级强者，也别想随随便便闯进来，更不要说悄无声息地潜入了。
　　所以，这副姿态是没人能够看见的。
　　本来，应该是这样。
　　「什么别是男人？莉莉娅看上哪个男人了吗？」
　　「咿呀！！」
　　被突然冒出的清脆女声吓得漏出了高分贝尖叫，王女殿下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目光与突然出现在桌案另一边的白袍女子，那银蓝色瑰丽眸子对上了。
　　「你，你是谁！？」
　　莉莉娅微惊，顾不上尴尬，伸手握上就摆在桌边的长剑剑柄，锐利的眸子瞬间锁定住面前黑发少女，体内那股由薇莉丝教导和赐予的神奇力量已经全部调动起来。
　　气流绕着王女殿下娇躯旋转，拂起少女被宝冠收拢的天蓝色柔顺长发，但她很冷静，并未轻易出手。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又怎么混进来的，但擅闯王女闺中可是死罪，做什么之前，你最好想清楚。」
　　这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不比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要差，甚至同样是黑发白袍，但莉莉娅很确定，此人并非薇莉丝。
　　她也不太清楚如此判断的依据，但下意识就是这样认定的。
　　嘴上平淡地警告着，实际上莉莉娅早就用特殊魔法道具通知了因为局势莫测，现在已经住在鸣鸾殿中，保护她安全的传说级冒险者绯焰花。
　　虽然薇莉丝交予的那个鼠人普拉卡卡也是传说级，但对方好歹是雄性，又曾身为那个组织的第七御座，说到底莉莉娅并未完全信任它，薇莉丝本人也交代过不可尽信。
　　所以这种情况下，莉莉娅并未立刻通知对方，只请了花来。
　　这个女人能悄无声息摸到身边而令自己毫无察觉，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家伙，说不定也是个传说级高手。
　　只凭自己，对抗传说还是太勉强了，事实上莉莉娅已经实验过，如果花真的动用全力，她根本一箭都接不下来，那次直接就触发了【飞升之匣】的守护。
　　「啊？哦对……咳咳！」
　　那神秘少女像是突然愣了下，又立刻反应过来，神态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怎么说呢……给王女小姐某种奇怪的熟悉感，像是似乎在哪见过这种恶作剧般的似笑非笑来着。
　　但莉莉娅很确定，自己绝对不认识眼前之人。
　　「嘿嘿，其实嘛，我是某位老板雇来，取你性命的专业人士哦，这边劝王女殿下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乖乖趴……咳，乖乖等死，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呢。」
　　说着，这明明很美丽圣洁的少女，却装模作样地露出了大魔王一般的邪恶笑容。
　　但……怎么说呢，看到她这样，不知为何莉莉娅反而提不起一开始那样的警惕了。
　　她也不是没应对过某些人请来的杀手，其中甚至存在传说级高手，但从来没有哪个会和目标慢悠悠聊天浪费时间，甚至在动手前，主动暴露自己身份的。
　　总感觉，这个女人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第五十章：什么叫动静别闹太大
　　「你……倒也不像什么穷凶极恶之人，有这份本事，不如来为本殿效力。国内目前形势相信你也看到了，你的雇主恐怕没什么机会呢，否则又怎会频频派出刺客？」
　　一边用话语稳住眼前的神秘少女，莉莉娅缓缓后退，并维持着看似轻松，实则随时可以应战的姿势。
　　「如此，本殿可以既往不咎，饶你擅闯之罪。」
　　「噗。」
　　披着白袍的黑发少女像是听见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突然忍俊不禁地捂着肚皮哈哈大笑起来，姿态可谓破绽百出，看起来似乎在莉莉娅这个刺杀对象前，丝毫没有紧张戒备之意。
　　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王女小姐愈发困惑了。
　　「哈哈哈哈……你，你怎么还劝降起来了啊，有哪个傻子这种时候会……呜哇！」
　　少女话说到半程，卧室门骤然被砰一声撞开，缭绕着绯色炎火的锐利箭矢从屋外破空而来，直奔这古怪的刺客脑袋而去！
　　黑发女孩被吓了一跳，但她的表现并没有嘴巴上那么惊慌失措，直接将红色法杖收起，像是敲虫子般十分随意地，用手就将这传说级强者的蓄势一箭给拍到了地上。
　　「搞什么嘛，老喜欢这样突然冒出来吓人，而且你刚刚那箭是打算杀了我吧！第二次了哦，花小姐啊，你总是这样随随便便出手，以后很可能吃大亏的，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善良呐 ~」
　　少女偏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已如魅影般出现在王女殿下身边的红发游侠，但花并没有理会说着奇怪话语的她，面色冷凝，短弓上，已经搭好了另一支泛着寒芒的箭矢。
　　「保护殿下！」
　　哗啦啦地，门外直接冲进来了十几名影卫，将擅闯的不速之客团团围住，为首者正是莉莉娅麾下的副首领埃米莉。
　　这些影卫都是贴身守护王女的，最精锐战士，每个都有至少大地级以上的实力。虽然人数不多，但精于合作的她们加上传说级的绯焰花小姐，以及莉莉娅王女本人的手段，就算真来了个传说估计也得饮恨当场。
　　「没事吧殿下？」
　　当着外人的面，花自然不会直呼王女名讳，毕竟表面上她们还是有着上下尊卑的。
　　「没关系，这个人……似乎没有太强的敌意，也并未实质性对我出手过，有点奇怪。」
　　「不，她很强，强的离谱。不要大意，殿下，把那只老鼠也喊来。」
　　花紧盯着眼前的黑发少女，眸光微眯。
　　徒手接下她全力射出的第一式绯焰，这可不是通常意义上传说级就能做到的，说不定眼前之人，是个超越传说之上的存在。
　　若真如此，那就不是一个传说加上群大地天空就能对付的了，战力越多越好。
　　可王都究竟是从哪蹦出来这么个陌生强者的？
　　「好，我这就……」
　　「欸停停停！好嘛好嘛，不演了，摊牌摊牌了，是我啦。」
　　见莉莉娅真有继续召集援军的意思，花和影卫们也蓄势待发即将动手，那黑发少女故作凶狠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连忙摆摆手，将手附在脸上，取下了一块似乎完全透明的面具。
　　所有人都愣住了。
　　「薇，薇莉丝？」
　　王女小姐眨了眨眼，既喜且疑，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明明眼前之人样貌，身材，发色和装扮分毫未变，可在莉莉娅的感觉中，就是突然理解了对方的身份，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突然变成心心念念的那个她呢？
　　不，不对，她一直都是以原本样貌示人的，是之前没能将这份外表，与其对应身份联系起来的自己出了问题。
　　是……那个面具的效果吗？
　　这种神秘莫测的手段，不愧是薇莉丝呢。
　　不过……
　　「你真的是薇莉丝吗？抱歉，发生了刚刚那样的事，我也没办法一下确定了，但如果是你，应该知道不少我们之间的秘密吧？」
　　见王女殿下一副想亲近却又勉强克制着，小心谨慎的模样，牧师小姐像是看见什么有趣东西一样，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想了想，便随口提道。
　　「嗯……之前送给你的【飞升之匣】，还有好好戴着吧，强化效果估计是已经达到上限了。另外它的免死，莉莉娅可不能太过依赖哦，那并非绝对的无敌，是存在承受上限的，根据经验来看，伪神全力一击应该就能突破。」
　　「另外，之前借你的那副眼镜也该还给我了吧，这么长时间，书里的内容应该已经看完了才对，那个可没说要送给你哦 ~」
　　当着一群影卫的面，薇莉丝姑且还是没有提及更加机密的【幻世】技能系统和神器【拟似卡巴拉生命之树】，但这种程度也足以证明身份了。
　　毕竟很多事，就连花知道的都不是特别清楚，何况不认识的外人呢。
　　「真的是……」
　　王女殿下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激动与放松，不过好在她还知道避嫌，先挥了挥手，示意影卫们可以解除警惕退下了。
　　待莫名其妙的埃米莉小姐带着人手离开房间，关上门，只余莉莉娅与花后，王女殿下才兴奋地一下扑进薇莉丝怀中，用饱满的酥胸与牧师小姐有些平坦的可怜小土丘碰了个杯。
　　搞得后者心中一荡，神色尴尬，不过埋在她怀里的王女殿下并未看见。
　　「薇莉丝，你还知道来找我啊！人家心心念念地等了这么久，你倒好，进了城还得先跑去转一圈，我这个王女的吸引力难道还不如那些土鸡瓦狗吗？」
　　呃，土鸡瓦狗到底是在指代什么啊……
　　「这不是也没什么要紧事嘛，而且我想着白天莉莉娅应该会很忙，也不好随便来打扰你，安啦安啦。」
　　当然，还有部分理由其实是不想被卷进奇怪的麻烦里，但是当着王女小姐的面，某人肯定要捡好听的说。
　　「哼……那你刚刚……没听见什么奇怪的话吧？」
　　天蓝色长发的美少女突然面色微红低下头去，声音也变得有点底气不足。
　　「嗯？没有啊，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薇莉丝其实也是才隐身溜进莉莉娅的寝宫不久，一进来就听见后者趴在桌前嘀咕着什么男人女人的，好奇之下，便直接显出身形开口询问了，只是她忘了自己还戴着【认知阻碍面具】。
　　「没，没什么！什么都没说！」
　　莉莉娅看起来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似乎也有点失落。
　　「？」
　　女人心真是难懂啊，牧师小姐暗自腹诽着。
　　这边陷入了奇妙的尴尬中，倒是花很直球地开口直接询问起来，完全没有避嫌的意思。
　　「刚刚那是什么手段？真不可思议，我居然完全没有将你联系到薇莉丝这个人身上去，就像是某种认知被特殊手段给屏蔽了一样。」
　　似乎在确认某种猜测，花犹豫了一会才开口试探。
　　「法则？」
　　「哦，那个啊，应该算是吧？」
　　薇莉丝随口解释了几句【认知阻碍面具】的效果，虽然其实她也还没搞懂所谓的法则，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来着，又是怎么去判定的。
　　总而言之，简单寒暄过几句后，久别重逢的三人也渐渐重新熟络起来，开始分享些这段时间的经历。
　　莉莉娅和花，应该算是薇莉丝在这个世界中，目前唯一能平等对话的存在了，其他人在见识过她的力量后，行为或多或少都带上了些许恭敬。
　　薇莉丝也不清楚她俩为什么能保持平常心，但这并非坏事。
　　牧师小姐毕竟算曾经身为人类的存在，多少也还是需要些朋友的，不说完全亲密无间的伙伴和同类吧，至少得能够以正常态度与薇莉丝交流。
　　这样，也可以让她保持些过去的心态，不至于完全变成另外一种东西。
　　不过，这样的交流模式也带来了一个问题。
　　「薇莉丝，前段时间，那晚冲天而起，毁灭了整个遗忘之地的灾变是你搞的吧？知不知道最近王国都传疯了，各种谣言四起，莉莉娅最近为了处理这些忙得焦头烂额？」
　　绯焰花小姐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额头上似乎弹出几道黑线。
　　「我记得在万壑堡垒分别前，明明有叮嘱过你，【动静别闹太大】来着？」
　　「啊这……」
　　某位牧师小姐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第五十一章：重逢少女们的夜谈
　　不痛不痒地教训了某人一顿，并得到对方 「下次绝对悠着点 」的保证后，听薇莉丝描述了遗忘之地那段隐秘历史的花，也有些感慨，便没有再多提什么。
　　虽然薇莉丝愿意平等与她们相处，但这并不代表游侠小姐心里就没点 b数了，教育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这位经验老道的传说级冒险者还是拿捏得很清楚的。
　　毕竟，花也是把薇莉丝当成了同辈的好朋友，才会这么无拘无束跟她打闹。
　　聊了一会，花便离开了莉莉娅的卧室，将空间留给她们二人。
　　有些事，在旁边一直盯着是没用的，只能由莉莉娅自己来做出选择，她作为挚友该说的话已经说过了，也没办法干涉太多。
　　毕竟莉莉娅才是王女，甚至未来的女王。
　　不过临走前，游侠小姐突然若有所指地提了一句。
　　「关于之前那件事……我认为，如果连对强者出手的勇气都失去，恐怕我的箭，这辈子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不过薇莉丝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会好好注意的……谢了，两次都是。」
　　说完，花似乎是感到些许局促，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
　　什么嘛……原来这家伙也有坦率的一面啊，还以为她是那种八匹独角马都拉不回来的倔牛呢类型呢。
　　莉莉娅与牧师小姐相视，莞尔一笑，并未对此多做讨论。
　　交流过双方这段时间的见闻后，王女小姐也从初重逢时的激动中渐渐冷静下来，重新坐回桌案边，并顺便给薇莉丝也搬了个椅子。
　　「这样啊……薇莉丝还真是经历了不少事情呢，可惜我身为王国王女，注定没办法跟你一起四处旅行。」
　　莉莉娅单手拖腮，靠在桌上，偏头浅笑，呆呆注视着黑发少女圣洁的容颜。
　　「有时候我也会想，这王女身份带来无穷便利与权力的同时，又何尝不是一种枷锁呢。说实话，我其实还蛮羡慕你和花姐这样能够四处旅行的冒险者，那想必是一种别有滋味的生活吧？」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一种凡尔赛吗？」
　　牧师小姐笑呵呵地呛了回去。
　　「真是的，薇莉丝你又在说些我听不懂的词汇了，加上那些各式各样的神奇之物，我真的蛮怀疑你是不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呢。」
　　说着，王女殿下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眼窗外繁星点点的天空。
　　虽然她暗示的是另一种意思，但听在薇莉丝这个穿越者耳中，又不太一样了。
　　牧师小姐并不打算在这方面透露太多，便笑着打了个哈哈。
　　「嘛……也许吧，这种事无所谓吧，重点在于，我们现在都身处同一个世界，不是吗？」
　　「说的也是呢 ~」
　　「对了，这个还给你，虽然的确很好用，但我可不会腆着脸据为己有呢。」
　　莉莉娅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支看起来相当古板的，方形书呆子眼镜，将它放在薇莉丝面前的桌上，神色间并无任何不舍。
　　这是牧师小姐为了让她能理解那本技能介绍书上的游戏语言，而暂借给王女殿下的圣器级翻译道具。
　　虽然之前也是为了证明身份随口一提，但既然莉莉娅主动还回来了，薇莉丝也不会拒绝，毕竟这东西她也就一个，某些时候应该还是用得上的。
　　将黑框眼镜收回道具栏，薇莉丝又提到了她给王女小姐顺路找来的两个打工仔。
　　「对了，普拉卡卡这段时间有在卖力干活吗？它算不上什么好人，莉莉娅别心疼，尽管压榨它的剩余价值就是。当然，也别太信任这只老鼠，说到底是因为贪生怕死才归顺我的，同样的事情也有可能发生在别人身上。」
　　关于这位【永生御座】的前第七御座，薇莉丝本身是没什么感觉的，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在她看来就是只贼眉鼠眼的墙头草老鼠而已。
　　只不过它还有些利用价值，而且莉莉娅也急需高端战力支持，薇莉丝才会答应将它复活，丢来给王女小姐打工。
　　可以用，但不能尽信。
　　「另外，关于那个【凶狼】尼克勒斯，他好像是帝国什么疾风流的弟子，虽然实力一般般，但剑似乎玩的还挺花，莉莉娅不嫌弃的话可以跟他学一学。」
　　「这个人，我看品质和性格倒是还行，如果能突破到传说，也算个不错的打手了，如果能赦免他的罪，再好好待他，应该不会背叛才对。」
　　看着美丽的黑发少女自顾自，叽里呱啦描述着对二人的分析和长篇大论，莉莉娅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
　　虽然这些对薇莉丝而言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真的切实帮到了急需人才的王女殿下，无论普拉卡卡还是尼克勒斯，在现阶段都是足以成为她左膀右臂的强劲高手。
　　能遇到眼前之人，真是自己毕生最大的幸运呢，各种意义上。
　　想着，王女小姐浅笑开口。
　　「嗯，那家伙还挺老实的，大概是因为你让它重新拥有了鲜活的生命吧。普拉卡卡虽然贼了点，怕死了点，但还是懂得知恩图报的，只要不是涉及到什么重要机密，让它去做都没问题。」
　　「对了，那家伙前两天还偷偷溜进帕特里克……哦，就是第三王子的宫殿，把对方暗中准备的军火和装备偷烧了个一干二净，本来我估计他应该是准备不顾祖训，抢在仪祭结束前突然掀起政变的，现在无疾而终了呢。」
　　莉莉娅发出有些愉悦的轻笑声，薇莉丝闻言也笑了起来 ——那可真是够倒霉的。
　　「除非帕特里克打算让手下拿着烧火棍打架。」
　　王女殿下补刀了一句，又继续开口。
　　「至于那位尼克勒斯先生，我也会给他一份合适的工作，不过回头还得先测试下他的实力和性格，并非不信任你啊！只不过我得搞清楚详细情况才能物尽其用。」
　　「嗯，我懂的，别那么激动嘛。」
　　见莉莉娅分析得有条不紊，胸有成竹的模样，薇莉丝也没有继续在这方面班门弄斧。如何让手下心甘情愿打工这点，想必王女小姐比她这个半吊子更有心得。
　　「那么关于王位，最近还顺利吗，仪祭期结束，你跟那几个兄长就得分出胜负了吧，有把握不？」
　　提到这个话题，王女殿下收敛笑容，沉默片刻，耷拉下眼睑，指了指桌上堆积成山的文书。
　　「如你所见，压力还是不小的，何况事情未见分晓前，谁又敢说自己十拿九稳呢？」
　　「三位王兄各有底牌，据我调查，二王子班应该是借助了那个【永生御座】的力量;三王子帕特里克和军部一些人有染，可能在做兵变的打算，不过暂时被掐断了;至于老四德维特嘛……」
　　莉莉娅顿了顿，面露迟疑。
　　「坦白说，他看起来非常老实本分，似乎完全没有争夺王位的打算，聚拢起来的势力也是最弱最少的，但我总感觉这家伙很危险。」
　　「我怀疑，大哥当初的死，甚至父王重病和突然提前驾崩都跟德维特脱不开关系。但每当我试图深入调查时，都会发现当事人要么死要么失踪，或者反过来，十分轻易地就提供给我一些关于班或者帕特里克的假情报，唯独没有德维特的份。」
　　「就好像他的确置身事外，对王位毫无留恋了一样，可若真是如此，德维特当初就不会和其他两人合伙，一起设计坑害我去西疆。」
　　「总之，就是三个家伙都很不对劲是吧。」
　　牧师小姐直接进行了通俗易懂的概括。
　　见王女殿下点头，薇莉丝突然又想起今天在另一座宫殿里的见闻。
　　「那么，小王女梦娜呢？」

第五十二章：王女与她的誓约（加更）
　　「梦娜？她怎么了吗？」
　　莉莉娅微愣，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瞪大了眼。
　　「等等，你该不会觉得那丫头也有争夺王位的心思吧？别开玩笑了，她才 12岁啊，无论心理状态，手腕还是按照王国祖训，都远没到能继承的年纪。」
　　其实……莉莉娅自己也离法定的王位继承龄，也就是王国成年标准 18仍差两岁，但这种小差距，对于威望还是能力都远超兄长们的王女殿下而言，还算不上太大问题。
　　可如果是 12岁的梦娜，那可就远远不够了，无论如何都是没法服众的，加上莉莉娅与其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嫡亲姐妹，所以她从未考虑过这位小王女也会成为竞争对手的可能。
　　其他王子，应该也是持有着类似的想法。
　　「嘛，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啦，其实来见你之前，我凑巧听到……」
　　接着，薇莉丝大致说明了一下她误入第六王女寝宫，在后花园中听见的对话。
　　「什么？梦娜被人下了毒？！」
　　莉莉娅噌地一下站起来，连身后的椅子都撞翻在地，看起来被这消息惊得不轻。但她也已经不是初遇薇莉丝时那个还不太成熟的小女孩了，很快便重新恢复冷静，重新扶正靠椅坐好。
　　「你确定，是【永生御座】的人吗？」
　　「嗯？什么意思？对方倒也没表明自己的确切身份啦，不过活死人这种东西，除了那个臭名昭著的组织，还有其他地方存在吗？」
　　牧师小姐歪着头反问。
　　「不清楚……但现在王都太混乱了，势力全部混杂在一起，我也不能单凭活死人这个身份，就断定绝对是【永生御座】，薇莉丝觉得呢？」
　　「是嘛……」
　　薇莉丝不置可否，她倒是没考虑这么多，不过既然已经给那个被掳走的女仆身上下了标记，等有空去转转，自然就知道是谁在搞鬼了。
　　关于这一点，她倒是也告诉莉莉娅了，王女小姐的意思是……
　　「别急，先别急……等我好好集结一些人手，亲自去处理这件事。另外薇莉丝，关于王位的争斗，如果敌人没有出现常理之外的超规格对手，请你也别轻易出手帮我，可以吗？」
　　看样子，王女小姐对亲人还是很看重的，这点从王子们屡次三番给她下绊子，甚至要她的命，莉莉娅暂时也没有反过来互下杀手，以及对亲妹妹梦娜小王女如此紧张，便可见一斑。
　　那些人拿梦娜开刀，或许的确是捏住了莉莉娅的软肋呢，若非被薇莉丝恰巧碰见，真到摊牌时估计得吃个大亏。
　　不过……这事真有那么简单吗？
　　小王女梦娜怎么说也是王室出身，肯定不会傻到哪去，虽然才只有 12岁，但作为莉莉娅这个聪明女孩的亲妹妹，能给人连下七天药一点都没察觉到？
　　要么就是她真的很信任那个女仆，要么……故意不点破，静而观之，将计就计？
　　有这种可能吗？
　　薇莉丝并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王女殿下，她和对方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是站在半个旁观者的视角去观察的，肯定比身在局中的莉莉娅更加全面清晰。
　　如此，倒不如完全摆脱莉莉娅的影响，暗中自行了解，反正王女小姐都表示别插手太多了嘛。
　　她已经帮助莉莉娅很多了，如果这样，最终还是在王位竞争中失败，那只能说明王女小姐实力不济，并不适合这个位置，薇莉丝也不会强行帮对方登位，最多就是最后保她一命。
　　当然，如果谁谁谁真搞出什么乱七八糟，远超人类段位的东西来掀棋盘，牧师小姐也不介意教一下对方什么叫残忍。
　　「好，就按你说的来吧。那今夜我便先回去了，这是我住的旅馆地址，准备好行动的话，派人来找我就行。」
　　薇莉丝在桌上放下一张早已写好的纸条，用书角压住。
　　「啊？这么快？」
　　本在皱着眉头沉思的王女殿下竦然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满脸依依不舍地拉住黑发少女白皙手掌，娇声试图挽留。
　　「旅馆有什么好呆的呀，薇莉丝直接住在我的鸣鸾殿不就行了？多久都可以，而且想要什么，随时吩咐下人去准备就好了，都是小问题，不能再多陪陪我嘛 ~」
　　被拉住的牧师小姐顿时哭笑不得。
　　「不用了吧，我又不是莉莉娅的什么人，住在这对你影响总归不好，何况带上面具之后大家都不认识我，你也一样的，解释起来很麻烦。还是说，我暴露身份也无所谓 ~？」
　　「唔……这……」
　　见年轻可爱的王女小姐还是一副即将被遗弃小狗般的泪眼汪汪表情，薇莉丝只能伸手摸了摸对方天蓝色的柔顺发丝。
　　作为养尊处优的王女，莉莉娅精心保养的如同绸缎般顺滑秀发手感极好，完全不逊色于身为纯血龙族的晓光，牧师小姐忍不住就多撸了几下。
　　直到莉莉娅甚至开始发出因过于舒适而有些奇怪的呼噜噜声音后，薇莉丝才反应过来，连忙抽手后退，对着王女殿下怅然若失般遗憾眼神，尴尬地哈哈了几声。
　　「咳，总而言之，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在城里自由活动，默默注视着莉莉娅努力奋斗的，就按你说的，除非特殊情况，我一般不会出手。」
　　「所以，哪怕是为了不要让我失望，也得好好拿下胜利，成为尊贵的女王陛下呀。」
　　「嗯！」
　　莉莉娅深吸几口气，平复了略显急促的喘息，面色也由潮红渐渐转为正常，郑重点头。
　　「我一定会赢的，哪怕是为了薇莉丝你，也一定会！」
　　还沉浸在之前那种手感里的牧师小姐，并未听出这两句话间……微妙的差别，只当王女殿下是鼓起了干劲，便满意地笑了笑。
　　「那么，就暂时告辞啦，放心，有机会的话，会经常来找你的，不用太想念我哦。」
　　挥挥手告别，薇莉丝重新戴上【认知阻碍面具】，转身而去，推开门的瞬间便已不见了踪影。
　　少女离开后许久，身着华服宝冠，天蓝色长发披肩的王女殿下依旧愣愣注视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未有动弹。
　　半晌，她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本厚重手册，和另一本装订起来的记事簿，轻轻摩挲着手册黑色的封皮，面色柔和。
　　莉莉娅翻开记事簿，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娟秀小字，这是她利用薇莉丝暂借于其的翻译眼镜，一点一点将手册上翻译成王国语内容所誊写下来的复印版。
　　为了守护这份她与薇莉丝间独有的秘密，这些全是莉莉娅一人完成的，这几个月除了正事和练剑，她大部分空闲时间都拿来花在转录翻译文字上了。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独占那件神奇的翻译道具，所以早就做了准备，即使薇莉丝并未提过何时收回。
　　既然将眼镜还给了牧师小姐，这本已经看不懂的手册自然也失去了作用，但王女殿下并没有将其随意弃之，而是珍而重之装进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水晶盒里，又重新收回戒指中。
　　莉莉娅从怀中掏出挂在脖子上，与肌肤相贴，还带着淡淡体温与少女香气的匣型坠饰，轻轻在脸上磨蹭了几下，满足地呼出一口气，笑了。
　　「薇莉丝姐姐，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一定会成为女王的。」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重复了曾经允诺的誓言，蓝发王女的目光坚定……而悠远。

第五十三章；开门，送温暖！
　　接下来的几天，薇莉丝与晓光便在诺大的王城内从里到外转了一圈，就连常人禁止进入的王宫，也没拦住隐身了的玩家小姐和她宠物。
　　当然，薇莉丝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真就单纯是随便逛逛，欣赏下异世界王都的风土人情罢了。
　　每隔一两天，她就会只身去往鸣鸾殿，与王女莉莉娅聊聊天，吃吃饭，指导对方些关于游戏中技能系统的修炼和理解。
　　毕竟王女殿下是没有技能树的，想要进阶新能力，就只能依靠薇莉丝。
　　顺便，牧师小姐也在王女寝宫的豪华浴池里泡了几次澡，体验了一下上流人士的生活。
　　不过不知是否凑巧，每次她入浴的时候，莉莉娅也会正好想要洗澡，顺便……就一起了，让习惯了蓝星上单独生活的某人受到不小冲击，尤其是王女殿下脱光光跟她浸到同一个池子里的时候。
　　虽然也看过很多次自己这具游戏里堪称完美的身体了，但说实话，薇莉丝对于身为女孩子的自觉，还不是特别强烈，偶尔还是会冒出些原本的行为习惯。
　　比如，看到其他女生不穿衣服会感觉窘迫。
　　王女殿下那里……发育真的很不错，明明才只有十六岁，却已经相当有分量了，饱满，圆润，又并非大得特别离谱，属于那种刚好一手可握，很有活力的大家闺秀类型，大概在 c+左右吧。
　　比起牧师小姐的小土丘，实在是碾压级别的暴杀。
　　初见时，某人只能说既尴尬，又有点移不开眼，明明大家看起来差不多年纪，怎么那里差距就这么大呢？
　　完全忘记了这具身体数据，是自己亲手一点点捏出来的事实。
　　不过见过几次后，也就平常心了，至少不会被白花花的肌肤吓得脖颈僵硬，不知道往哪里转。
　　毕竟王家浴池范围极大，雾气那么浓，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出来后又会裹上浴巾，所以能看到全景的机会其实不多。
　　至于莉莉娅本人，对于和女生共浴应该是没什么特殊想法的，根据薇莉丝观察，每次进来时表情都挺坦荡，并未露出什么羞涩之类的情绪，视线落在她身体上的时候也十分自然。
　　所以王女殿下那种偶尔会往她身上靠，胳膊贴着胳膊的举动，应该也只是女孩子之间正常的打闹和交流情感吧……
　　大概？
　　穿越前是男性的牧师小姐，真的完全搞不懂女生心态啊……
　　总而言之，这段时间生活还是挺惬意的。
　　不过今天，也就是薇莉丝抵达勇气之城约一周后，莉莉娅表示她已经集结好了部队，准备突入那个给梦娜下毒的势力据点，将其一网打尽了。
　　不管究竟是不是【永生御座】手笔，光是向第六王女下手这点，在联合王国就已经是杀头的大罪，根据薇莉丝提供的情报，莉莉娅也已经在昨日晚暗中控制住了那名叛变的女仆，拷问出了很多情报。
　　这家伙其实也是被对方胁迫着做事的，她和她父母都给下了慢性剧毒，不听话，全都得死。
　　加上那些人许诺给的 「永生 」和荣华富贵，大棒加甜枣，最终还是成功令这名本对小王女梦娜忠心耿耿的贴身女仆做了叛徒。
　　被捕获的女仆表示，她也不知道这毒药的成分和具体效果，只是对方说，连续服用一段时间后，就能用特殊方式暂时控制住其精神，使之听从简单指令。
　　原本的打算，应该是通过操控莉莉娅最信任，毫无防备的亲妹妹，在关键时刻趁其不备捅她一刀，能杀掉自然是最好，不行，也能让王女殿下重伤或陷入混乱。
　　当然，这也只是对方一面之词，说到底那名女仆不过是个随时可弃的棋子，不可能知道什么太过重要的情报。
　　别说什么永生不永生了，恐怕此事一了，无论计划成败，她和她的家人都是被第一个处理掉的那批知情者。
　　至于小王女梦娜，莉莉娅亲自去试探查看过了，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异状，就是最近有点精神不振，应该是药物潜伏期的副作用。
　　不过这毒似乎很厉害，莉莉娅带去的王宫御医也没检查出有什么问题，只当梦娜是因为先王驾崩，悲伤过度导致精神萎靡，开了些安神滋补的药物。
　　关于这点，薇莉丝自然是有偷偷去调查过的，不过并未与小王女直接接触，只是在对方睡着时用技能扫描了一次。
　　结果，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但是，牧师小姐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莉莉娅，因为就连薇莉丝自己也还不曾摸明白，这第六王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莉莉娅这边，则暂时对梦娜隐瞒了女仆中出现叛徒，和她可能中了毒的消息，似乎并不打算将自己妹妹也牵扯到这场政斗里来。
　　虽然说了不打算过多干涉莉莉娅的王位战争，但唯独今天的行动，薇莉丝也会亲自参与。
　　事关【永生御座】，这些她一直都看着不顺眼的家伙们，牧师小姐可不会错过，另外，莉莉娅也需要通过她提前设置在那名被捉女仆身上的标记，来寻找敌人巢穴位置。
　　那个女孩应该还活着。
　　虽然不知道疑似永生御座的家伙们，为何要留着她性命，但想来估计也是为了准备什么恶毒的实验吧。
　　这次隐秘的行动，莉莉娅没有告知任何相关人员，提前得到消息的除了她自己和薇莉丝，就只有花。
　　部队的主力成员，包括五十名以上的影卫，莉莉娅直属精英骑士团两千人，花，普拉卡卡这两名传说级高手，加上天空巅峰，实力不俗的尼克勒斯，以及八九支可信赖的大地至天空级冒险者小队，同样约五十人。
　　最后是某位牧师小姐。
　　薇莉丝最后寻找到的标记位置，是城西一处孤儿院的地下，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大幅移动过了，应该是被关在什么地方。
　　除了两千人的骑士团正规军以巡查名义分批靠近，剩下的高手们，纷纷化整为零从各个方向暗中摸到了孤儿院附近，并未惊动附近任何人。
　　除了少数人员，大家也不是第一次参与类似工作了，自然颇有心得，知道该怎么做。
　　薇莉丝没有跟大部队一起行动，给莉莉娅指明了准确地点后，她就跟自家宠物独自从空中飞到了孤儿院的上空，从后方找了个位置准备降落。
　　也就是所谓的偷屁股。
　　看着下方占地颇广的孤儿院建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官方剿匪活动的牧师小姐，也稍微有些亢奋起来。
　　这里应该就是【永生御座】的据点了。
　　不过，说到【永生御座】，薇莉丝又想起了欧肯大峡谷那批被她随手干掉的眼线，这么长时间，对方如果是在里面找什么东西，目的也该达成了吧。
　　还有炎龙城的娜丝塔亚小姐，拿了对方不少东西，总得稍微干点活吧，这次就顺便打听下有没有那件【红龙之心】的消息好了。
　　那么，说干就干。
　　想着，黑发少女落在地面上，召唤出宠物空间里的小龙娘，才扯扯被风吹乱的长袍下摆，抬手轻轻扣响了面前有些破败老旧的木门。
　　嘟嘟嘟。
　　中空的敲击声听起来相当悦耳。
　　「打扰啦，我是来送温暖的，有人能开开门吗？」

第五十四章：突入，战场的开端！
　　另一边，由莉莉娅亲自率领的精锐部队，也与薇莉丝几乎同时抵达了孤儿院附近。
　　只不过，她们人多，自然走的是正门。
　　这是一间大型规模的孤儿院，登记在册的孩子数量足有数百余，但即使如此，也不可能容纳上千人部队在里面冲杀，而且内部情况尚未明朗，莉莉娅不会可让手下骑士随便进去送死。
　　所以作战主力，其实是平均实力更强的影卫加冒险者，以及莉莉娅为首的几名强者，大约一百余人，骑士团的作用更多在于压阵，以及开战之后残局的收拾及保证外界不会有人来干扰。
　　待银甲骑士们将贼巢围了个水泄不通后，王女殿下给身边的埃米莉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带着几名乔装打扮后的影卫敲响了孤儿院正门。
　　咚咚咚，咚咚咚。
　　厚重的木门发出几声闷响，不一会儿，就有位大约四十余岁，打扮朴素的中年妇女露出头来。
　　「你们是？」
　　「打扰了，请问这里是鸢尾花孤儿院吗？我们是执法司直属的调查团，奉命前来。」
　　王国官员打扮的埃米莉露出公式化微笑，不卑不亢地询问着。
　　「调查团！？这，这里就是鸢尾花孤儿院，几位官大人突然造访，是出了什么事吗？」
　　妇人一惊，畏怯地向后缩了缩。
　　她似乎非常胆小，就连门也只开了大约三公分的距离，屋内很暗，阴影从室内披洒在女人身上，有种深不见底的恐怖巢穴之感，完全看不出这里是提供孩童健康成长的教育之所。
　　倒像什么邪教的据点。
　　埃米莉收敛笑容，故意绷起张脸，压低了声音。
　　「执法司接到举报，有谋逆之徒藏匿于此处，请把门打开让我们搜查，放心，如果你与此事无关，我们是不会冤枉好人的。」
　　「不不不！谋逆，我我们怎么敢谋逆呢！这是误会啊大人，我们，我们……」
　　胆小的妇人被影卫小姐一诈，立刻被吓得六神无主，再也无法维持住神态的镇定，目光更是直接开始似有似无向屋内某个方向瞟去。
　　见她这副不打自招的模样，埃米莉等几名影卫悄悄对视一眼，已经确定了心中想法。
　　「别废话！误会与否不是靠你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否则还要调查队干什么？大白天把门关这么死，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立刻把门打开，否则我就要以阻碍执法的罪名将你逮捕！」
　　「噫噫噫！！」
　　女人只是个普通人，哪敌得过埃米莉这样精锐影卫的话术，三言两语下就被吓得完全崩溃，痛哭流涕跪倒在地上，没骨气地磕起头来。
　　「饶命，饶命啊！我真不是故意协助他们的，我只是不想死而已啊。敢反抗，报官的，统统都被杀掉了啊！昆特，西奥多，派恩全都，全都死了！我说，我什么都愿意说，只求您救救我！」
　　王女殿下说的一点没错，这里果然有鬼！
　　感觉到不太对劲的埃米莉面色骤凝，顾不得客气，直接一脚踢开虚掩的大门，惊觉竟然有人就站在那妇人内侧不远处，手中的细剑正朝她脖子刺去！
　　杀人灭口！？宵小之徒，被发现了不想着逃跑，居然当着执法人员的面做这种事？简直……
　　「猖狂至极！」
　　副首领小姐杏目圆瞪，早已藏于身后的两柄短剑齐出，一把架住阴影中那人的攻击，另一剑直奔其面门而去！
　　在真正开战前，莉莉娅也已经对所有部下坦言，这次敌人的真面目，很可能就是当初在兽王国塔佩亚盆地遭遇的那种活死人，因此，早有相关作战经验的埃米莉也精准地把握住了敌人要害 ——大脑。
　　「啧。」
　　阴影中传来低沉的咂舌声，那人似乎也不敢硬吃这一剑，立刻放弃了对妇人的灭口，转而回挡埃米莉攻击。
　　叮。
　　兵刃交鸣，埃米莉被震得连退两步，躲藏着的家伙也趁势后退，转瞬间就消失在了晦暗的孤儿院内部。
　　「殿下，确认目标！」
　　「了解，作战开始，全员按计划开始攻击！」
　　「是！」
　　唰唰唰，上百道速度极快的身影迅速冲开孤儿院大门，里面没多久就响起了密集的乒乒乓乓交手声。
　　魔法和战技的余波四散飞溅，外界的光芒也随着大开的门户投射进去，将大厅照亮。
　　「怎么样，埃米莉？！」
　　换上一身银白轻甲的王女莉莉娅快步来到副首领小姐身边，挥挥手，让骑士团把那名被吓坏了的女妇人带下去先看管起来，她们现在可没时间去慢慢审问这个疑似被胁迫的帮凶。
　　「殿下，那个跟我交手的家伙实力不弱，应该也是大地级，而且动手之后，那股隐藏着的朽臭味也溢散出来了，的确是跟当初塔佩亚盆地一样的东西。」
　　「果然没错吗……不过一个看门的竟然都能有大地级水准，【永生御座】这次到底派了多少力量潜入王都？该死，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不会把孤儿院里的孩子全都给……」
　　莉莉娅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她也从普拉卡卡嘴里听过这个组织那些 「光荣事迹 」 ，这种大型设施居然能被完全从内部控制而无人察觉，王国高层没谁暗中帮忙都有鬼了。
　　但现在还没到秋后算账的时候。
　　「埃米莉，我先进去了，骑士团暂时由你来指挥，记住，不要放任何一只老鼠逃走。」
　　说到 「老鼠 」这个词时，王女小姐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略显尴尬地偏过头看了眼某个方向，但立刻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嘱咐道。
　　「如果对方负隅顽抗，准你立刻斩杀，期间外界不管谁来，除非得到我的命令，否则绝不许放开包围圈，明白了吗？」
　　「是，殿下！」
　　看着自家手下转身而去的背影，莉莉娅满意地点点头。
　　「走，我们也进去，小心一些。」
　　说完，蓝发少女带着几名影卫，率先踏入孤儿院，其后，花，尼克勒斯和某只隐形的真老鼠也跟了上去。
　　她们没有管孤儿院正厅还在和影卫与冒险者们的纠察的小喽喽，而是直接拐过走廊，踏着有些磨损的石质地板，转眼便消失在了更深处。
　　这次的目标，是彻底歼灭盘踞在鸢尾花孤儿院中的地下组织，拯救可能还存活的无辜受害者。
　　虽然也有大地天空级的影卫与冒险者冲进了内部，但看情况，这里已经被【永生御座】占据很长一段时间了，恐怕陷阱和隐藏起来的密室都不会少。
　　而且，说不定里面会有【御座】。
　　这场战斗，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莉莉娅与班 ·梅凯兰德斗争的缩影，虽然现在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反应过来后，已经确认与永生御座有染的二王子班，必定会前来阻挠。
　　所以莉莉娅才要派手下去试探情况，以免误闯民宅，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而且，不能久拖，必须得速战速决。
　　迟则生变。
　　也不知道薇莉丝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第五十五章：小小的梦想（加更）
　　走后门而入的牧师小姐，也遇上了些小小的麻烦。
　　给她开门的并非想象中穷凶高大的邪教徒，而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男孩。
　　身材矮小，骨瘦如柴，头发乱糟糟地挤成一团，穿着破旧漏风的布衣，眼神更是黯淡无光，完全看不出掉孩子该有的活力。
　　「大姐姐……你是？」
　　男孩用细如蚊蝇的声音怯生生询问着，中气全无的音量令薇莉丝不禁怀疑，他会不会说着说着突然就趴倒在地上。
　　「之前不是说了吗，姐姐是来送温暖的哦，孤儿院的大人们呢？」
　　一边说着，薇莉丝直接侧身挤进虚掩的门内，而那男孩似乎也没有阻拦的意思，或者说，想拦也根本不可能拦得住。
　　「大人们，一般不会呆在这里，只有送饭或者吃药的时候，才会出现。」
　　小男孩睁着没什么光泽和生气的眼睛，似乎也不知道什么叫隐瞒，一股脑把情况给牧师小姐讲了个清清楚楚。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薇莉丝选择的这个后门，根本是不与外界联通的，周围直接用十几米的高大墙壁拦了起来，围成一个不算宽敞的后院。
　　说实话，给她感觉有点像饲养那些家禽畜牧用的猪圈。
　　除了会飞的薇莉丝小姐和她宠物，少有异族的联合王国根本就没几个人能跨过这么高的围墙，来到内部，而且这附近属于偏向僻静的郊区，也很少有居民会在围墙外来来往往。
　　不要觉得只要有翅膀，或者搭个梯子就万事大吉了，事实下来的时候，牧师小姐就感觉到围墙上方笼罩了一层强度蛮高的触发式结界。
　　正常看起来或许什么问题都没有，但如果有东西试图像她这样从空中进入内院，就会立刻激活反击魔法，同时将信息传递给孤儿院内部的某处，很显然是对这种情况早有防范。
　　薇莉丝有点搞不懂，既然不想让人从这走，为什么不干脆把后门直接堵起来呢？
　　好怪哦。
　　不过这种程度的法阵，对薇莉丝而言实在是太小儿科了点，她的职业专精之一可就是结界魔法，甚至连碰都没碰到，就直接跟晓光一起溜了进来。
　　「那么，能告诉大姐姐你叫什么吗？」
　　牧师小姐蹲下身，笑眯眯地给小男孩递了个从王都里买来的糖果。
　　男孩微愣，眼神立刻就被彩色的糖衣给牢牢吸引住了，但他并未像正常的孩子那样笑着伸手接过，反而怯懦地低下头，竟有些害怕般后退了半步。
　　「真，真的可以给我吗？每次孤儿院的大人们送给谁糖果，就表示他很快会被拉去做很疼事，或者……有些甚至就没有回来过了，大姐姐，你该不会也要拿我去扎什么针吧？」
　　「……」
　　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男孩话语中透露出的阴暗，即使是变得比以前淡漠了许多的薇莉丝，也依旧感到不太舒服。
　　不过她并未做出什么明显的表示，只是又晃了晃手中彩球，像是安抚被逗猫棒吸引的可怜野猫那样，将男孩的眼神也引得来回晃动。
　　「没关系哦，是姐姐送给你的，不会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啦。既然你不太放心，那么就带我去见见那些被关……从外面住进这里的人，权当是糖果的报酬如何？」
　　「那……好！」
　　见薇莉丝这样说，加上她身上散发出的圣洁亲和气质，与很容易带来好感的美丽容颜，小男孩似乎也终于放心下来，小心翼翼接过少女指尖捏着的小糖果，拨开彩色糖衣。
　　他没有丢掉色彩缤纷的花哨外壳，而是轻轻叠好，像保存什么珍宝般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这才将露出的糖块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品味着。
　　「唔嗯 ~好甜，好好吃呐！谢谢你，漂亮的大姐姐，对了，我叫伊莱！」
　　看起来年仅七八岁的男孩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就连黯淡无光的眼睛都焕发出几分新的光泽。
　　这对大部分勇气之城，甚至是王国居民孩子而言，都不算太难得到的普通小糖果，对伊莱而言似乎已经是某种莫大的快乐和恩赐。
　　有时候，幸福就是这样简单的东西。
　　爱剑者能得到一柄绝世好剑是幸福;相恋之人能克服千难万险，最终走到一起是幸福;甚至仅仅辛苦工作之余，在闲暇时喝上口温热的牛奶也能称之为幸福。
　　说白了，幸福就是缺少，渴望某样东西的心灵。在得到无比期待之物那个瞬间，产生的极致满足罢了。
　　而这个孤儿院的小男孩伊莱，他缺少的东西无疑太多了，或者说，他几乎已经什么都被拿走，仅余一条性命。
　　真是个……令人不快的地方。
　　没有让脸上露出厌恶的波动，薇莉丝依旧保持着那份并不算太亲切的简单笑容。
　　「那么小伊莱，现在该出发了吧？」
　　「嗯，好的大姐姐，记得一定要跟紧我哦，院里很多地方都是不能随便去的，乱跑的话，会被黑暗中的怪物抓走吃掉哦！」
　　拿到糖果的伊莱，似乎对牧师小姐亲近了不少，做出有些孩子气的幼稚警告后，他转过身，摇摇晃晃地开始在前方引路。
　　薇莉丝与晓光毫无紧张感地跟在后面，穿行于昏暗的孤儿院走廊，巨龙小姐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跟自家主人悄悄聊天。
　　「您似乎对人类的幼崽很友好呢？」
　　「嗯？有这回事吗？」
　　「是的，如果换成其他情况，主人肯定不会这么有耐心地去安抚对方，还送小礼物吧？我说错了吗？」
　　「嘛……也许吧。」
　　没什么自觉的牧师小姐显得并不在意，顺便给自己剥了颗跟之前同样的糖果，塞进嘴里，也递给晓光一颗。
　　「就那样吧。」
　　感受着嘴里扩散开的清甜味，薇莉丝简单锐评了一下。
　　「以前，我就挺喜欢小孩子的，她们天真，可爱，还未被世俗的钱与欲所污染，显得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利益的味道。」
　　「看到她们，我也不禁会想起已经有些模糊了的童年记忆，虽然现在看来是可笑又无知的梦想，黑历史，但即使羞耻，又何尝不是比钻石水晶更加纯洁而无暇的珍宝呢？」
　　晓光似乎不太理解自家主人的感受，眨了眨金色的竖瞳，反倒有些好奇另一件事。
　　「主人小时候应该也超级可爱吧，毕竟您现在是如此美丽而璀璨，像无垢的光辉一样。真想看看您孩童时的模样呢，可惜我从龙蛋里出生的时候，主人就已经是成年姿态了。」
　　「额……」
　　看着小龙娘面带憧憬的样子，薇莉丝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解释，自己现在这具身体是用游戏系统捏出来的，根本没有所谓童年。
　　而真正的幼年时候，其实是个有点傻里傻气的小男孩这件事。
　　如果被自家宠物知道，那作为主人威严的一生也就结束了吧……？

第五十六章：狱中的圣骑士姬
　　艾德文娜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间昏暗的牢房中了。
　　「唔……我没死吗，这里……」
　　身下是冷硬的木板床，只随意铺了点茅草，散发出一股奇怪的陈馊味，还有些湿漉漉的，似乎是因为被潮气长期浸染之类。
　　圣骑士少女抬头向四周望去，周围是面积仅有十余平米的肮脏潮湿石质地板，三面为墙，仅有正面立着一根根黝黑的金属栏杆。
　　牢房无窗，墙壁上点着一盏快要烧尽的火烛，投射出仅能覆盖周围数米的黯淡光芒。
　　除了醒来时躺着的这勉强可以称为床铺的东西，以及摆在角落的便桶，整个室内就再也没任何多余物品了。
　　「那个女人这样都没有杀我，而是选择了囚禁？为什么……？」
　　天真的圣骑士姬，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对方不愿意杀人，但转念想想，这理由也太过牵强了，连她自己都不信。
　　艾德文娜虽然有些单纯古板，但并不是傻子，那蓝发女人很明显跟之前她打跑的古怪不死者是一伙的，加上对方身上那种无法抑制的邪恶混乱的气息，要没杀过人都有鬼了。
　　那么，就是有什么特殊目的，所以才留下了自己的性命吗？
　　她到现在也还没搞清那蓝发女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跟之前散发着尸朽气息的怪人不同，却又不像正常的活人，总感觉混杂了很多奇怪的东西在里面。
　　不过，现在也不是仔细研究那些的时候。
　　得逃出去才行。
　　艾德文娜简单检查了下身体状况，腰部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似乎由于昏迷了很长时间，加上对方那一脚并未造成真正的骨折，已经勉强可以行动了。
　　但是……
　　剑与盾，还有铠甲和储物用的戒指，以及圣徽，圣印全都被拿走了，现在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可用的武装，只穿着一身白色内衬。
　　还好，内部的衣物似乎尚未动过，应该是没有在昏迷时被做什么奇怪的事。
　　虽然部分圣骑士专属的信仰系魔法，能够不借助任何外物祈求出来，但没有配套圣物与武器，效力肯定会大打折扣，加上伤势还未完全复原，自己一身天空级的实力现在恐怕连三分之一都很难发挥得出。
　　人类的力量是有极限的，所以需要借助外物来增强自己，无论赤铜秘银，大地天空，哪怕是传说级的强者，丢失惯用武器的话，也会像失去利爪的老虎那样受制于人。
　　艾德文娜来到栅栏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望了一会，发现外面空荡荡的，似乎并没有狱卒之类的存在。
　　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她所处牢房也并非这里的唯一，昏暗的走廊很长，大约几十米外，才能看见高处用短阶与此处连起来的一扇铁门。
　　还有很多其他人也被关在这里吗？
　　是了，之前看到那个黑袍人时，对方的确正扛着昏迷的小女孩，也就是说，这伙人一直在王都暗中掳掠无辜民众前来此地。
　　「有谁在吗？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见四下无人看守，圣骑士小姐壮着胆子偷偷放开点音量，靠在石壁上向另一边发出询问。
　　可艾德文娜连续重复了三遍，旁边的牢房里只是最开始传出有人轻微移动的声音，之后便重新恢复了安静，更没有人开口回应她。
　　「？」
　　少女有些奇怪，旁边绝对是有人的，无论是直到现在都还在响起的呼吸声，以及最开始被她声音惊动的表现，都证明了这一点。
　　可对方为什么无视她呢，明明大家都是身陷囹圄的落难者，更应该多多交流，互相帮助，鼓励不是吗？
　　艾德文娜无法理解，她正打算继续说点什么，外界却突然传来哐啷一声刺耳巨响，那扇连结着外界的厚重铁门被人从另一边用力推开了。
　　几个穿着完全遮掩了面貌和身材的黑袍，不明男女的家伙，从外面蜂拥而入。
　　他们似乎在对照着手里的什么东西，很快来到艾德文娜不远处的另一间牢房前，用钥匙打开狱门，进入其中。
　　随后，死寂的狱中响起了女人的刺耳尖叫。
　　「啊！！不要，不要再选我了！我已经不想打，也不想再变成那个样子了，这次真的会受不了的！饶了我吧，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调查什么了，真的！！」
　　听声音，这个女性的年纪并不大，最多也就二十来岁，只是她的音调由于极度恐惧显得分外高昂尖锐，超强的穿透力，让艾德文娜忍不住想起了在遗忘之地讨伐过的怨魂女妖。
　　但，这也侧面证明了对方不俗的底蕴和身体素质，普通女孩是绝对无法发出这般中气十足哭喊声的，她恐怕至少也有精金级以上的实力。
　　可有些诡异的是，无论那惊恐的女孩怎样哭喊哀求，几名笼罩在黑袍阴影下的人都没有任何回馈，只是一声不吭，默默拉扯着她离开牢房，强行向外拖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咕呃呃呃……」
　　似乎是嫌女孩拼命挣扎抵抗的样子太麻烦，将她拖到半路时，其中一人突然掏出枚泛着寒光的针筒，噗呲扎入其脖颈，也不担心出现什么失误意外杀死她，直接毫不留情将里面的药液挤了进去。
　　也不知道那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药效立竿见影到离谱，短短数秒，这名至少有着精金级实力，冒险者打扮的短发女孩就口吐白沫，抽搐着倒了下去，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这一幕，好巧不巧正发生在圣骑士姬的牢房前，被她清清楚楚看见了全过程。
　　「住手！你们想带她去干什么……不对，要先给她止血啊！这样乱扎万一刺破大动脉会很危险的！喂，喂喂，听到我说话了吗！」
　　艾德文娜奋力敲击着金属栏杆，撞得哗哗直响，但几名黑袍人就跟没看见她似的，毫不理会，自顾自将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着的冒险者女孩沿昏暗走廊拖了出去，从大门处离开。
　　砰，厚重的铁门再次被用力关上，将艾德文娜愤怒的咆哮全部镇压回了暗牢之中。
　　「可恶！这群目无法纪的家伙，就算是对待囚犯也得讲最基本的人道吧，女神大人一定会给你们降下圣罚的！」
　　圣骑士小姐靠在栏杆上，用她所知最恶毒的话语无力咒骂着。
　　「……没想到你也是个神殿信徒？省省力气吧，那些人根本没可能回应你的，只不过是些无理智的傀儡罢了。不光他们，你我早晚也会变成相同的样子，或者干脆死在实验中。」
　　隔壁牢房，传来低沉沙哑，却依旧很好听的女性声音，令沮丧的艾德文娜精神顿时一振。
　　「哦哦！！终于肯搭理我了吗！？前辈你好，我叫艾德文娜，是一名圣骑士，来自天使之城。前辈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是怎么进来的？知不知道那些人是谁，或者怎么才能逃出去？这里发生的事太惨无人道了，必须得通知给王国官方才行！」
　　「……？」
　　隔壁牢房的女声沉默了一会，似乎是被这位圣骑士小姐独特的脑回路搞的有点无语。
　　半晌，她才强忍着些许烦躁无奈吐槽。
　　「我说你这人，到底有没有搞清自己的现状啊？！」

第五十七章：另一名圣骑士
　　经过一番单方面有些艰难的交流，反射弧略长的艾德文娜小姐，才终于从这位自称娜塔莉的女性口中，大致了解到此处情况。
　　这里是一个名为【永生御座】的组织，暗中在王都勇气之城建立的实验场。
　　它们似乎在利用这座大都市中丰富的物资，测试和研究很多匪夷所思的恶毒药物，禁忌魔法，而王都的民众，自然就成为了源源不绝的最好实验体。
　　娜塔莉现年二十有七，是勇气之城的常驻天空级冒险者，虽然还不如那几位传说级的大人，但在本地也相当有名。
　　由于娜塔莉年轻又漂亮，骁勇善战，加上她同时也是一位信仰女神的圣骑士，经常在任务中穿着全身白色骑士盔甲，便被好事者起了个 「纯白狮子 」的称号。
　　大约月前，娜塔莉和她的冒险小队接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委托，是要求冒险者公会帮忙寻找其失踪的儿子。
　　这则委托虽然在奖励和难度上判定只有 c级，但却吸引了这位天空级冒险者的注意。因为作为本地人的娜塔莉，近期已经不止一次在公会见到过十分近似的委托，频率实在太高了些。
　　小孩失踪这种事，在幅员辽阔，人口数百万的勇气之城里，并不算稀罕，人贩子之类的家伙，纯白狮子小姐也抓过不止一个了。
　　但这次……感觉有点不太一样。
　　那些失踪案的描述都太过近似了，看手法明显是同一团伙所为，而且以这种高频率的人口失踪，应该早就已经有人报官，由执法司着手调查了才对。
　　可是没有，一直悄悄关注着这件事的娜塔莉发现，王都执法司对这部分人口失踪像是瞎了眼一样，统统视而不见，甚至那些发布的搜寻委托，也会在不久后因某些外力的介入被当事人取消掉。
　　娜塔莉有暗中去寻访过，可那些失去了孩子的家庭要么缄口不言，一问三不知，要么干脆举家消失在勇气之城。
　　待得询问其邻居后，圣骑士小姐得到的居然是 「搬家了 」之类的解释？
　　孩子失踪了不去找人，反而直接搬离王都？
　　此后，越是向深处调查，娜塔莉就愈发觉得这件事之下涌动的暗流很深很深，甚至有某些力量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开始干扰调查，甚至直接恐吓警告其不要多管闲事。
　　但是娜塔莉小姐是什么人？圣骑士啊，圣骑士最典型的特征就是头铁，绝不向黑恶势力低头，即使她作为王国人，本身只是神殿的编外人员，并不直接与勇气之城神殿关联也一样。
　　因此，考虑再三后，娜塔莉决定和小队一起接下这个委托，正式介入调查。
　　为求保险，她也写了一封信，将近期发现的异状告知了勇气之城的神殿大主教，讲明原委。
　　娜塔莉在信中直言不讳，表示如果自己最后也在调查时失踪，就说明事态必然已经牵涉到了地位相当之高的人物或强大存在。请正式将此事揭露给王室，寻求近期风头正盛，品行端正的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帮助。
　　她虽然不认识莉莉娅王女本人，但娜塔莉的朋友，传说级冒险者绯焰花却与其私交甚密，花这家伙为人正直，眼光应是不会有错。
　　本来娜塔莉是想直接将此事告知给花的，但自从对方由西境而返后，不但实力有了明显提升，同时也变得相当忙碌，经常一连好几天都不见人影。
　　所以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同样值得信任的虔诚女神信徒，神殿大主教维德 ·海伍德。
　　做足了准备后，娜塔莉才开始正式深入黑暗，挖掘此事的内幕。
　　调查意外的顺利，那些阻力不知为何全都突然消失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明察暗访，最后她们终于找到了城西的鸢尾花孤儿院，这个很可能是贼巢的最终地点。
　【永生御座】这个名字，也是调查途中娜塔莉偶然所得知。
　　又写了一封信，将接下来的行动地点和具体计划告知大主教后，她便带着两名同样是天空级的队友共同潜入了此处。
　　然而，她们遭到了埋伏。
　　对方明显早有准备，娜塔莉等人遇到了足足六名天空，和一位传说级强者的围攻，两名队友当场战死，她本人也重伤被擒，最后关押到了这里。
　　也正是因此，娜塔莉得以接触更多关于此地的秘密与黑暗，只不过，是作为实验体。
　　被抓住之后，实力和身体素质都相当优秀的圣骑士小姐，被强迫着参与了一种似乎是用来制造战斗傀儡秘药的实验。
　　具体原理她也不太懂，但就像之前那个被拖走的，同样是因为调查人口失踪而被抓来此处的女冒险者那样，被注射了药物后，就会头痛难忍，感觉天旋地转，漫长的痛苦后，最终失去意识。
　　等醒来时，就会再度回到牢房中。
　　娜塔莉在接连参与了好几次实验后，近期也发现自己偶尔会出现恍神，意识无法集中的情况，显然是药物开始逐渐起作用了。
　　不过她作为实力强大的圣骑士，对这种东西似乎有不俗抵抗力，才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而那些黑袍人，原本都是被抓来此地的冒险者，据说是并不能算成功的 「半成品 」 ，因为连续实验，已经丧失了自我意识，只会像行尸走肉一样按照固定指令行动。
　　所以无论艾德文娜怎么喊，都是没有意义的。
　　她们这些拥有一定程度实力的强者，都会被拿来进行类似实验，转化成类似人偶一样的战斗傀儡，而普通人似乎另有用处。
　　经过这么长时间，娜塔莉原本也差不多也认命，放弃希望了，因此不是很想搭理这位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艾德文娜小姐，只不过后来发现她居然也是一位圣骑士，才起了交谈的心思。
　　听到这，艾德文娜就有些不明白了，隔着厚厚的墙壁向另一侧的女冒险者问道。
　　「不对吧，娜塔莉小姐不是提前给维德大主教寄信了吗？失踪了这么久，他应该早就察觉到异样，开始行动了才是啊？」
　　「大主教……哼……」
　　纯白狮子小姐冷哼一声，用有些低沉的声音，给还不太明白世间险恶的年轻圣骑士姬上了一课。
　　「我在调查途中极为谨慎，当初前往此地的时间也是完全随机，敌人怎么知道我们要来鸢尾花孤儿院的？难不成这么多高手，每天闲着没事就蹲在老巢里哪都不去？可能吗？」
　　「欸？！你的意思难道是……」
　　嘴角漏出有些难以置信的惊呼，即使艾德文娜反应再迟钝，听到这也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对，十有八九是维德那个混蛋出卖了我！」
　　「就是因为感觉这件事应该牵扯到很多大人物，所以我才很谨慎地，唯独告诉了同属一教的维德。没想到这老混蛋居然敢违背女神教诲，偷偷跟邪教徒勾结，他简直是疯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维德大主教可是侍奉女神殿下三十多年的资深神官，整个勇气之城神殿上千神职人员的领导者，怎么会……」
　　砰！
　　墙壁另一侧传来略显烦躁的重重敲击声，连艾德文娜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愤怒与暴躁。
　　「你问我，我特么问谁！」
　　半晌，娜塔莉似乎平复了些心情，低沉着道。
　　「总之，那边就不要去指望了，就算维德真没叛教，肯定也是被什么绊住手脚，难以援助，否则这么长时间早该有动静了。」
　　「你叫艾德文娜对吧，我有个想法，或许能逃出去，但一个人办不到。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拼一拼，碰碰运气。」
　　沉吟着，纯白狮子向年轻的圣骑士姬发出了邀请。
　　「大家都是天空级的圣骑士，我想，有些东西就不必多言了吧，一句话，干，还是不干？」

第五十八章：越狱行动，开始！
　　与娜塔莉商量好后，艾德文娜又在昏暗的牢房中呆了大约三天，大致摸清楚了这边的情况与敌人活动规律，静待时机。
　　看守者有两种，一是像她之前看到过那些，披着黑袍，看不清面容的被改造傀儡。另一种，则通常装束较为随意，打扮成王国常见居民样子，似乎拥有完整的理智，但离得很近时能够闻到淡淡腐败气息。
　　后者，应该就是艾德文娜曾经交手过的，那种掳掠了小女孩的东西，也即是所谓【永生御座】的正式成员了。
　　那些被药物控制的傀儡，似乎就是听从这群似死非活之人指挥而行动的。
　　不过活死人们并不会经常来阴暗潮湿，环境极差的牢房，大部分工作都是由傀儡代劳。
　　这，便是娜塔莉所言的机会。
　　哐铛，铁门又一次被重重推开。
　　四五名黑袍傀儡鱼贯而入，核对着手里的表格，走走停停，最后来到了艾德文娜牢外。
　　为首者从口袋中掏出一大串金属钥匙，慢吞吞找到对应眼前之门的那把后，打开栅栏门，挨个走入，将盘膝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的圣骑士小姐团团围住。
　　他们没有开口，只是静默无声地，伸手去拉扯面容因为三天艰苦牢狱生活，整体略显憔悴的金发少女。
　　傀儡们不知何为怜香惜玉，拽得十分用力，直接把艾德文娜扯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而后者也低着头，并未抵抗或开口怒斥，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希望。
　　由于艾德文娜十分配合，傀儡们便也没有给她注射那种能让人失去意识的奇怪药物，两方一拽一走，慢悠悠出了牢房，开始向外界移动。
　　但只会执行简单命令和判断的几只傀儡，并未注意到圣骑士姬不断微微开合的唇角，以及被她刻意压制在身体内部的纯净圣光波动。
　　旁边牢房的被关押者，有着银白色及肩短发，但略显散乱的另一位年轻女人，正靠在栏杆上，默默注视着向外界走去的一行人，正如她曾经每次展现出来的那样。
　　只不过，她的嘴角也在微微掀动，似乎对应着圣骑士姬的吟唱。
　　而当队伍全部离开艾德文娜牢房，经过隔壁栏杆前的瞬间，变化陡生！
　　「万能吾主，赐予吾等您的伟力吧！/慈悲的女神啊，请降下纯洁之光！
　　无声的念诵骤然转为高亢祈求，两团浓郁金芒同时从牢内外的圣骑士们身上扩散而出，化作纯净的圣光之力。
　　「联结祈祷 ——全异常净化之光！」 x2
　　艾德文娜召唤出的光向外扩散，形成了覆盖她自己与周围所有傀儡的金色结界，而早已蓄势待发的娜塔莉，则在同一时间将金色光辉注入帷幕之中。
　　无形的光雾充斥了结界内部的空间，在两位天空级圣骑士联手咏唱下，这个高位信仰系魔法瞬间就发挥出了全部效果。
　　反应有些迟钝的几个傀儡并没能立刻做出应变，其仓促发出的信号也完全被结界阻隔，光雾弥漫，他们像是如遭雷击般突然僵硬在原地，然后……
　　叮铛，啪嗒啪嗒啪嗒。
　　刀剑落地，傀儡们也哀嚎着瘫倒下去，像是溺水的鱼一样不断剧烈抽搐，罩在头上的兜帽也在动作中散落开来，露出了真容。
　　「欸？你是……」
　　正在从为首男性身上翻来翻去摸钥匙的艾德文娜，无意中瞥见其中之一样貌后，震惊得张大了嘴，动作也下意识停顿片刻。
　　这个扎着马尾的短发女孩，不正是她刚醒来时见到那个，被抓去做实验的冒险者吗！？
　　那次之后她就再没回来过，没想到才仅仅三天，当初还在极力抗拒，生龙活虎的冒险者就已经变成这种死气沉沉的样子了，艾德文娜之前甚至一直都没注意到。
　　女孩也跟其他被白雾波及到的傀儡一样，在地上惨嚎挣扎，抱着头痛苦地来回打滚。
　　娜塔莉与艾德文娜联手施展的【全异常净化】并不会杀死她，而是削弱了药物对其的影响，两方同时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就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这也跟娜塔莉预计的一模一样。
　　比起当初偶然瞥见时的样子，她明显又消瘦了几分，清秀的脸蛋也略显苍白，不太合身的黑袍和裸露处肌肤沾满了脏黑尘土，手臂和颈部更是残留着不少针孔注射过的痕迹。
　　女孩翻着白眼，涎液无意识地向外流出，口中只能发出 「嗬嗬 」的沙哑悲鸣，明明只是被使用了净化异常的无害魔法，却会直接变成这种模样，可见身上遭受了多少虐待和残酷实验。
　　「该死，该死的！这群毫无人性的混蛋！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绝对要把他们全部送上火刑架！混蛋！！！」
　　艾德文娜用拳头愤怒地敲击着地面，不顾上面溅出的丝丝殷红，现在的她，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心中的强烈负面情绪了。
　　「行了，别无能狂怒了，有意义吗？快帮我把牢门打开，有什么事逃出去再说。」
　　另一位圣骑士小姐就显得相对淡定许多了，应该是已经见惯类似场景，本身阅历和心智也比艾德文娜更加成熟。
　　「啊……抱歉，我一生气就忘了，马上！」
　　手忙脚乱地翻出钥匙，让娜塔莉也重获了自由后，这对难姐难妹便开始按照计划，准备逃离阴暗的牢笼，以及其外的鸢尾花孤儿院。
　　虽然很不甘，但是她们现在并没有救助其他人的能力。
　　有实力的毕竟只是少数，这上百间牢房中关押的，大部分是被虏掠而来的普通王都居民，甚至年纪基本都不大。
　　因为简陋的环境和粗暴待遇，加上各种实验折磨，他们已经极其虚弱，甚至走路都有点困难，两位圣骑士姬自身尚且难保，又怎么可能得了这么多拖油瓶逃走呢？
　　她俩本身就已经是这里最强的囚犯了，而且是因为同为圣骑士，才能保持互相信任，随便带上其他人的话根本无法预估后果。
　　毕竟往往越是这种危难之际，对人性的考验就越真实。
　　当然，这是娜塔莉小姐提出，并早就与艾德文娜商议好的合作条件，否则以后者天真的傻瓜脑回路，还指不定会干出什么蠢事呢。
　　既然已经说好了，艾德文娜也不会再恬不知耻地再讲什么 「救大家一起出去 」 。
　　「娜塔莉小姐，你知道我们的装备和随身物品都被放在哪吗？没有武器，恐怕很难从这里冲出去啊。」
　　本就被折磨得十分虚弱，刚刚又一下释放出高位信仰系魔法，有些回不过气的【纯白狮子】小姐，平复着呼吸节奏，缓缓点头。
　　「知道，被拉去做实验的时候，偶然瞥见过别人正好把新抓来受害者物品，放进某个房间，如无意外，我们的东西应该也在那，跟我来。」
　　「好，麻烦你啦。」
　　不舍地回头看了眼已经陷入昏迷的几名傀儡冒险者，又将目光扫过牢房中那些用希冀之色看着她，但虚弱到几乎已经无法动弹或大声说话的无辜者们……
　　年轻的圣骑士姬回身，与同伴一起，迎着铁门外照来的微光，快步而去。

第五十九章：最简单的开门方式是什么？
　　薇莉丝在孤儿院中的前进速度，并不能算快。
　　那个叫做伊莱的男孩十分小心谨慎，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四处打量，观察有没有东西出现在附近，或者身后的两位大姐姐是否已经跟上来。
　　大概是由于正门王女殿下的攻击吸引了敌人大部分注意力吧，走了足足十几分钟，在孤儿院深处绕来绕去的三人，由于小伊莱熟练的引路和躲避，竟然奇迹般没有遭遇任何永生御座的活死人。
　　与伊莱打扮近似的孤儿院孩子倒是碰见很多，不过他们都跟前者一样，整个人无精打采的，目光黯淡，即是看见了薇莉丝和晓光这两个陌生的外来之人，也完全没有上来搭话或叫喊的意思。
　　就那样，站在阴影中的黑暗里，像幼小的幽魂般默默注视着。
　　他们不主动靠近，薇莉丝倒也乐得清闲。
　　一个伊莱也就算了，要是这么多小孩全得靠她来安抚，岂不是麻烦的要命，牧师小姐最讨厌的就是麻烦了。
　　最后，男孩停在了昏暗走廊的拐角。
　　「等一下，薇莉丝姐姐。」
　　「嗯？」
　　虽然面露不解，但薇莉丝还是按照小伊莱说的，止住迈出的脚步，并顺手示意完全没有打算理会的小龙娘也停下来。
　　「怎么了？」
　　小男孩有些畏怯地看了眼拐角后一扇扇闭合大门的阴影，轻声解释道。
　　「前面是实验场，没有大人们陪同，我不能随便靠近的，抱歉只能带到这里了。穿过实验场走廊，就有一扇特别特别大的铁门，那些跟我们一起做实验的哥哥姐姐们，每次都是从门里出来的……」
　　伊莱的行为逻辑很好懂。
　　他大概记事后，就从未单独接触过外面来的人，并不清楚薇莉丝和那些永生御座成员的区别，加上牧师小姐的善意示好，所以很自然地同意了带路。
　　但同时，孤儿院中的 「规矩 」对他而言也是绝对铁律，即使被薇莉丝带着，也不敢进入禁止区域，这里便是伊莱能够抵达的极限了。
　　看似莫名其妙，其实也很合理，说到底，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加上缺乏基础教育，脑子里的想法可以说非常非常单纯。
　　「……」
　　看着小男孩怯生生低着头，似乎害怕薇莉丝责难的样子，牧师小姐犹豫片刻，最终也并未继续多说些什么。
　　没必要把他继续牵扯进来。
　　「那就到这里吧，你现在回去自己住的地方，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随意出去探寻，懂了吗？」
　　少女清脆温和的声音中，这次带上了一缕命令和威严的味道，薇莉丝明白，对于这种心智未开的小孩子，强硬的语气有时候比温声劝导更有效果。
　　相逢一场便是缘分，虽然只是个路人，但牧师小姐也不希望伊莱，莫名其妙就死在【永生御座】与王女莉莉娅战场的余波中。
　　「啊？可是大人们说，每天必须要……噫！」
　　伊莱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当他抬头对上黑发少女那淡漠的清澈银蓝色眸子后，心中不由自主便升起本能般的恐慌与战栗。
　　就像是，忤逆眼前少女的意志，便会带来某种极其恐怖的结果一般。
　　「我，我知道了薇莉丝姐姐！那，下次再见。」
　　说前半句时还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失措，可讲到 「再见 」后，男孩语气中又浮现出了些许不舍。
　　小孩子的心态便是如此变幻莫测，或者对伊莱而言，薇莉丝算是他记忆中，最漂亮，亲切的 「大人 」了吧。
　　「嗯，下次再见。」
　　可惜，不会再有下次了。
　　少女心中划过一闪而逝的想法。
　　毕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孩子，只是因为牵扯到了【永生御座】，才会在机缘巧合下与薇莉丝相遇。
　　此次过后，即便伊莱能侥幸存活，双方也不会再有交集了吧。
　　这并非立什么旗子，而是按照事实与常理，推断而出的必然。
　　萍水相逢，互为过客，不外如是。
　　想着，牧师小姐最后蹲下，朝着眼前瘦小的男孩笑笑，转过身时，表情便已重新变得淡漠，无甚留恋地快步而去。
　　「谢谢你，薇莉丝姐姐……」
　　伊莱摸出怀中还带着体温，色彩缤纷的糖衣，无神的眉间闪过一抹温馨，而后，渐渐走回了黑暗中……
　　……
　　离开了小男孩伊莱，按照他临别前指引的方向，薇莉丝二女大大咧咧踏出拐角，来到一扇明显是后期改建而来的大铁门前。
　　这里，应该就是所谓的实验场了。
　　门外无人把守，但有一股怪异的气息，正从里面不断溢散出来，惹人生厌。
　　这是种很极端的精神能量，非要冠以确切之名的话，大概是 「怨气 」吧。
　　这个世界上，人类如果在死亡时抱有强烈的负面情绪，灵魂就有一定概率会变为怨灵，这是种有形又无质的特殊精神体，通常归属于亡灵的范畴。
　　当初在遗忘之地，薇莉丝就见过不少类似东西，但那要比目前所她感受到的这些更加强大，凝聚，可以通过依附生者的肉体，甚至是直接显化来进行活动。
　　而门后这些，感觉则非常散乱，似乎就只是普通人灵魂破碎后单纯化为的精神怨念罢了。
　　要说比较特别的地方，就是总量相当惊人，而且真的 「怨恨 」到了极致。
　　虐杀，只有以最残忍的手段将人活活虐杀致死，才能产生这种程度的怨灵吧。
　　真是有够恶心。
　　就是不知道，【永生御座】刻意制造出这些极致的怨念，究竟想拿来做什么？
　　「主人，里面有不少虫子，怎么办？」
　　龙娘小姐皱了皱鼻子，轻易便捕捉到那股浓郁的聚合尸臭味，哪怕一般很少在意低等生物的她，对这些不人不尸的玩意，似乎观感也相当负面。
　　「统统杀了，跟这群东西没什么好说的。」
　　说着，牧师小姐抬腿，很不淑女地直接一脚便踹在门上。
　　砰！
　　那扇厚重而巨大，目测至少有数吨重，甚至需要机括来辅助开关的金属门，竟被薇莉丝毫不客气的一脚直接给踢得向内凹陷，而后与墙体分离，带着碎裂的石屑，旋转呼啸着向内飞去！
　　而所谓的实验场，则是一处散落了大量记录数据，魔法仪器与手术器材的巨大房间，摆着五六张还沾有暗红色血迹的金属台，角落上是几个盖着黑布的巨大金属笼，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快快快！动作都麻利起来！把东西收走，马上就要启动实……呜噗！」
　　薇莉丝 「破门 」而入时，一个看起来是头头的白大褂男子正站在房间中央，手舞足蹈指挥着十几名显然是永生御座成员的活死人，搬运和整理那些散落在各处的纸张与仪器。
　　不过，因为他位置角度正好对着铁门，那疾飞而去的厚重金属板好巧不巧，直接就砸在了他身上。
　　男人虽然貌似地位很高，实力却稀松平常，竟没能做出任何抵抗，被那大门板击中后，连人带门直接印进了另一边的墙体里，再也没了声息。
　　静。
　　所有忙碌着的活死人同时停了下来，一脸茫然地看向入口处原本是门的那个大洞，以及正慢悠悠从外面走进来的两位美少女。
　　「嗯？开门的时候是不是砸到什么东西了？算了……反正结果也一样，小光，给我上！」
　　「是，主人！」
　　直到此时，这群傻眼的家伙，才意识到眼前二人是来自外界的入侵者，连忙慌慌张张拔出随身武器。
　　「该死，是敌人！那帮白痴不是说敌人还在前堂吗，怎么这么快就到实验场了！？」
　　「管他呢！她们杀了利奥波德大人，绝对不能放走！否则大家都得完蛋，一起上！」

第六十章：撕裂时空
　　因为薇莉丝给出了明确的指令，巨龙小姐在闪身迎上时，便已经真正意义上 「放开手脚 」了。
　　修长有力的白金色龙尾一转，直接便将三名离得最近的活死人炮弹般抽进墙里。
　　晓光可不会去管什么脑袋肚皮之类的弱点，纯粹而蛮横到极致的力量只一击，便将这三名生命力顽强的活尸彻底送走。
　　虽然因为不愿自己精心保养的尾巴被沾上恶心液体而使用了巧劲，但从那三位嵌进墙里兄台在空中的状态来看，已经不可能再有机会爬出来。
　　「半，半龙人！？」
　　「搞毛啊，居然连这种东西都混进勇气之城了吗！」
　　「能不能有点常识你们这群白痴，兽王国半龙人的鳞片可是黑色的，这女人绝对不是……」
　　「别特娘的废话了！成年半龙人可是传说级，还不快去请御座大人来！」
　　「呃，两位大人早上都刚好出门了……」
　　不得不说这群人脑回路恐怕都有点问题，面对强敌，他们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怕，反而叽叽喳喳讨论起龙娘小姐的物种来。
　　难怪都穿着白大褂，说不定活死人里也是有职业分配的……
　　不过晓光突然展现出的恐怖力量，与部分龙族的身体特征还是镇住了十几只嚣张的活死人，见识到那三名冲最快家伙的惨状后，剩下冲到半路的永生御座成员立刻来了个原地急刹车，看起来还挺滑稽的。
　　小龙娘的威压技能可是实打实升满了的，一经开战，即使这些活尸前身基本是与龙族无关的人类，也不可能承受得了，毕竟等级差距摆在那。
　　而它们自以为的窃窃私语，完全暴露在了两位高等级存在敏锐的听觉中。
　　「那就喊援军！光凭我们这十几个，对上传说不是送菜吗？皮利，你速度快你去，我们先尽量拖着。」
　　而后，其中一名瘦小的男子，便借着同伴身形的掩护悄悄后退，隐身向外溜去。
　　这种小动作自然没可能瞒过牧师小姐和她宠物，不需要薇莉丝吩咐，晓光便已化作金色残影，瞬间越过敌人形同虚设的防线，出现于男子身后，以掌为刀，龙爪下斩！
　　噗嗤！
　　在力量与速度的绝对碾压下，这应该实力不俗的精英活死人刺客，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从上向下一分为二，化为两半残尸。
　　「我靠！」
　　「皮利居然都被秒了？那家伙可是天空级啊！？」
　　「打你吗，快跑！」
　　看起来，活死人的疯狂与悍不畏死也是有一定极限的，或者说，它们更擅长恃强凌弱。
　　而面对绝对碾压己方的上位者时，那种畏怯死亡，自私自利的本能便被完全激发了出来。
　　不知是谁一声呼喝，原本似乎还打算拖延时间的十几只活尸顿时化鸟兽散，各施手段向被薇莉丝一脚踢出来的唯一出口冲去！
　　有两个看起来地位更高的家伙，身上更是亮起了空间传送的光芒！
　　不得不说，这群玩意实力一般，逃命还真有几下子，哪怕是两个传说在这里，也未必能同时拦下它们所有人。
　　可惜，它们面对的，是远超凡人之智的存在。
　　「逃得掉吗？」
　　巨龙小姐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残忍与杀意的冷笑，以利爪在空中斜斩。
　　「超 ·时空裂痕。」
　　咔嗒。
　　某处响起了古怪的，仿佛被无限拉长的切割声，金发少女话语轻吟之末，整个实验场的空间便突兀般染上一层灰白之光，如同掉了色的彩漆。
　　而伴随着这份异象，一切都停滞了。
　　奔跑时被扬起的纸张定在空中，敌人为了牵制而甩出的暗器也瞬间凝固，角落铁笼上的布被风掀出诡异弧度，露出了其后昏迷着的十几名孩子们。
　　而那些活死人，同样纷纷停在了各自的姿势之上，化为一尊尊活灵活现的肉体雕塑，甚至它们脸上惶乱，或阴狠，或凶厉的表情，一应纤毫毕现。
　　只有撕裂空间维度，制造出时空裂隙的晓光自己，和身上自动爆发出一团金光，阻挡了黑白色侵蚀的牧师小姐，依旧保留着丰富的色彩与灵动神态。
　　小龙娘甚至犹有余裕朝不远处的一脸无奈的自家主人眨眨眼，讨好般吐了吐粉嫩的舌头，才转身，以对于她而言算是相当悠闲的速度，挨个来到那些被时空锁定住的敌人面前，挥下龙爪。
　　处理完所有敌人，顺便把那两张已经开始散发出银白色光芒，却依旧被时空之力固定的卷轴合起拿走后，巨龙小姐起身打了个响指。
　　啪。
　　黑白之力迅速消退，色彩重新填满了整片空间。
　　然而。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无数漆黑污血从每一只活死人周身激射而出，逃跑的，反击的，传送的，统统在这个瞬间化作一地碎肉，被巨龙之力碾杀殆尽。
　　嘈杂的实验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萦绕其中那股略显污浊的血腥气，与依旧无法散去的未明浓烈怨念。
　　「主人，杀完了。」
　　巨龙小姐拍拍丝毫未被血污沾染的白皙手掌，回到薇莉丝身边，表情依旧淡定，只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这些都是精锐了吧，感觉里面有好几个天空级的样子，顺手处理掉它们，莉莉娅那边应该也会轻松不少。」
　　薇莉丝将余光瞥向之前在时空裂隙期间，偶然看到的那些被黑布所遮掩的小孩。他们年纪比伊莱这些孤儿院本身的孩子大上一些，装扮也有所不同，应该是被永生御座抓来的城内居民。
　　出现在这里，是打算拿他们来做什么实验吗？
　　薇莉丝并不打算救醒或带走这些小孩，人太多了，反正都还活着，这里的敌人也已经杀光了，倒不如留给很快会赶来的莉莉娅她们处理。
　　不过，她还是有点在意，这帮活死人到底在悄 **地研究什么玩意？
　　吩咐了自家宠物随意活动后，牧师小姐便在实验场中开始四处翻看，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纸页，上面基本都是密密麻麻的记录与数据。
　　薇莉丝随便拾起一张。
　【新历 1372年 10月，第 167次战斗傀儡实验记录。
　　实验素材:精金级，男性，年 34，身体无明显缺陷。
　　药物改造次数: 5次。
　　战斗对象:秘银级，女性，年 25，未改造。
　　战斗结果:败。
　　评价:依据身体状态及战力判定，实验体本应拥有接近百分百胜率。但似乎由于药物削弱了思维及反应速度，以及实验体与战斗对象来自同一小队，存在某种特殊情感关系，导致战斗时出现严重迟滞现象，最终落败。
　　由此观之，傀儡药剂与预定效果仍存在较大差距，目前依旧无法批量制造出等同于第四御座，巴尔克与巴克尔两位大人所创造出尸儡的战士，需要进一步改良，继续实验。】
　　傀儡制造……这个药，莫非就是【永生御座】用在小王女梦娜身上的那种？
　　嗯？刚刚是不是有什么曾经听过的名字出现了？
　　等等，巴尔克，巴克尔……不是被自己一棍子敲死的那俩木乃伊吗？
　　搞半天，居然是从那俩不堪一击的东西身上弄来的灵感吗，有种突然就没兴趣了的感觉……
　　随手将纸张丢掉，牧师小姐又从桌上拾起另一本摊开的笔记。
　　「嗯？这个是……？」
　　这本笔记的署名，是利奥波德。
　　从那些活死人的交谈中，不难判断，它就是之前被门板给砸死的那个倒霉蛋，同时，应该也是这个实验场的主导者之一。
　　它的笔记，应该会很有价值。
　　薇莉丝翻到封面，几个手写的黑色大字映入眼帘。
　【融合怨灵，传说级量产计划】

第六十一章：阴影的一角（加更）
　【融合怨灵，传说级量产计划】
　【新历 1366年 7月 9日，为了进一步提升吾等永生者掌握的力量，并更加深入研究灵魂与生命的关系，正式开启此具有重大意义的特殊实验。
　　研究发现，智慧生物在极度怨恨或恐惧的情况下，死亡所诞生出的怨灵，往往能够奇迹般拥有远超生前的力量，原因尚未解明。
　　而融合怨灵计划，指在通过人为制造大量同质化怨恨之魂，将其以百，千甚至万为单位进行聚合，使成体拥有堪比传说级的强大力量，并加以控制。
　　通过与联合王国第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的合作，组织得以获取足量实验体，想必实验很快便可以达成突破性进展。】
　　接下来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利奥波德在详细描述制造怨灵的细节与方法，例如怎样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感到极致的痛苦，什么时候杀掉效果最好，事无巨细，写了足足上百页的笔记。
　　而且从行文的措辞中，不难看出写这份记录的人对类似行为，并未抱有丝毫负罪感或迟疑，反而让阅读者有种它口中的 「实验体 」并非真人，而是什么批量饲养的猪狗牛羊的错觉。
　　然而，这本资料后面的确花大量篇幅，详细记录了每一个实验体的性别年龄，状态变化，形成怨灵的品质，甚至还在接近末尾处得出了 「小孩子灵魂纯度极高，虽不适合制造怨灵，但可作为供样品进行滋补 」的结论。
　　想来，这大概就是那些孩子会被关在这里的理由吧，只是怨灵究竟在哪？
　　这里的怨气虽重，但都很散乱，坦白说，应该并不具备明显的威胁性才对。
　　而且又是怎么一个供给的方法？
　　薇莉丝虽然还不清楚，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温和的手段。
　　说实在的，现在无论看到【永生御座】搞出什么天怒人怨的花样，牧师小姐都很难再感到惊讶，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这群家伙与正常人根本就是不一样的。
　　活死人制造是一种并不完善的 「延寿 」之法，恐怕在它们身上，早已不存在所谓的人性，甚至价值观都被扭曲得十分混乱，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正常罢了。
　　难怪感觉普拉卡卡复活之后，性格与之前貌似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至少，塔佩亚盆地那时它是绝对没胆子调侃牧师小姐的。
　　如果把还是御座时那只老鼠表现，判定为怕死程度 100分的话，那现在大概只有 70分吧，变勇了一些，行为逻辑也不再仅仅是为了单调地求生，这才是正常活物应有的状态。
　　不过，牧师小姐倒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只不过借用那只老鼠，来推断永生御座这群疯子的心理状态而已。
　　在这份记录的末尾，薇莉丝注意到，经过大量人体实验，永生御座貌似还真搞出了几只强大的融合怨灵。
　　不过那些东西要么毫无理智，只懂得疯狂对周围无差别攻击，要么根本就维持不住稳定的状态，没过多久便自行分解了，真正能够留存到现在的成功者唯有一只。
　　至于成功的原因，和具体信息，薇莉丝翻过应该是记载着这些的最后一页，却发现……
　　大概是由于合订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封皮，这最后一页刚好压在最底下，刚才混乱中，沾上了不少仪器倾倒洒出来的奇怪液体，大部分内容都已经看不清了。
　　「搞毛啊？到关键地方就给我玩这手？」
　　牧师小姐不爽地皱了皱眉。
　　盯着模糊不清的纸页看了半天，薇莉丝最后也只能辨认出半个隐隐约约的名字。
　　「丽……什么来着？」
　　这信息也太简略了，完全跟没有一样嘛……
　　算了。
　　说到底，也就是厉害点的怨灵罢了。这些御座哪个不是来源乱七八糟，花里胡哨，就像那俩裹尸布御座，看起来诡异的很，可实际上真的开打，实力也就一般般。
　　最好别不长眼出现在牧师小姐面前，否则这种靠无数人生命凝聚而成的罪恶产物，薇莉丝也不介意帮其物理净化。
　　又在一片狼藉的实验场里随便转了转，翻看了些实验记录，尽是残忍至极，且在薇莉丝看来毫无意义的尝试，很快，她就失去了兴趣。
　　虽然还未找到与【红龙之心】或是欧肯大峡谷那帮家伙有关的活动记载，但薇莉丝也没有继续深入探索下去的欲望了。
　　「没意思，走吧，去别处看看。」
　　「哦哦，好的主人！」
　　向更早一步对这里感到无聊，已经跑到边上去磨爪子，并满脸好奇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究竟在看些什么的小龙娘招招手，薇莉丝虽然没找到所谓的怨灵，但姑且还是给关着那群孩子的铁笼施加了只有生者才能接近的结界，以防万一。
　　而后，牧师小姐便带着自家宠物从墙壁上开出的大洞里，离开了一地碎尸，怨气似乎变得更加浓郁的实验场。
　　二女回到实验场外的走廊，按伊莱描述，从这里向后，应该就是关押那些被抓倒霉蛋的牢房了。
　　事实上，根据薇莉丝之前给那位女仆做的标记判断，她现在的确就身处附近，所以应是不假。
　　本来是想抓个头领拷问下【红龙之心】相关情报再宰掉的，谁知道直接那货就被门板砸死了。
　　其他小喽喽，薇莉丝也没兴趣去接触，毕竟【永生御座】费尽心机搞来的龙族宝物，肯定摆在很重要的家伙身上，说不定就是御座。
　　听之前实验场那些家伙说，这里的两名御座都恰巧不在，而莉莉娅现在率军强攻据点，对方肯定也不会再随意回来露头。
　　别觉得【永生御座】有十二名传说就很了不起，比起真正的世界大国，它们空有尖端战力优势，却怎么也不可能与举国之力正面对抗。
　　而且，只有傻子才会觉得整个勇气之城真的就只有三名传说级强者，或者联合王国一点传说之上领域的底牌都拿不出来，国家的底蕴，从来不会摆在明面上。
　　所以，这次行动十有八九得空手而归咯。
　　一边想着些有的没的，薇莉丝脚下的步伐倒丝毫不慢，很快就和晓光来到了另一扇更大的铁门外。
　　这种又厚又重，普通人需要机括辅助才能开启的门，通常都是用来封锁密室，或关押重要人物防止出逃的，标记的反应在门后，就是这里了。
　　不过让薇莉丝有些侧目的是，这扇门居然是半掩着的，看起来倒像谁急急忙忙出去时顺手带了一下，但因为太重没能完全合上的感觉。
　【永生御座】的家伙，做事这么丢三落四？就这还严谨机密的地下组织呢？
　　因为怕又闹出什么乌龙，而且门也没锁，这次，牧师小姐姑且便放过了对方，老老实实用手推开之后，便沿着短旋梯走了下去。
　　阴暗潮湿的霉气扑鼻而来，薇莉丝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现在虽然对这种玩意抗性很高，但并不代表就会喜欢了。
　　倒是小龙娘适应力更强，感知敏锐的她，立刻就将淡金色竖瞳锁定在了囚牢走廊远处，几个像失去梦想的咸鱼一样趴倒在地的黑袍身影上。
　　「哎呀主人，看来有人比我们抢先了一步呢。」
　　「……哈？」

第六十二章：你这么傻，我很担心啊
　　艾德文娜与娜塔莉组成的二人逃狱小队，费了不少手脚，总算是绕开巡逻和暗哨，找到了后者所说的那间储藏室。
　　不知道为什么，圣骑士小姐总觉得这里的防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密，偶尔跑过一两个敌人也都是步履匆匆，很容易就避开了。
　　虽然搞不懂原因，但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
　　大概是由于经常会有人进来取放东西，储藏室大门虽然关着却并未上锁，二人在堆得乱七八糟房间里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翻出属于各自的物品和装备。
　　整体都还在，艾德文娜与常人不同，那更加珍贵的圣徽与圣印因为绑定的她本人，短时间内无法开启而得以原封不动保留。
　　六翼圣徽是具有储存功能的，圣骑士小姐一些特别重要的东西都放在里面。
　　而娜塔莉那身装备明显在这堆放有一段时间了，上面都已经压了不少东西，不过也还能用。
　　穿好圣骑士铠甲，拿起武器，重新佩戴上只有女神信徒能使用的圣物，虽然身体状态还没完全恢复，但这对难姐难妹也多少取回些战斗能力了。
　　「娜塔莉小姐，这里你比我熟，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比较好？」
　　年轻的圣骑士姬一边活动着身体，尝试轻轻挥舞兵器，一边很干脆地把决定权丢给了前辈。
　　同样换回一身白甲，显得英姿飒爽的纯白狮子小姐则沉吟着看了看虚掩的门外，面露思索。
　　「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路上那些邪教徒的密度不应该这么低才对，而且大多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莫非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哦！会不会是维德大主教带着援军来救我们了啊？」
　　艾德文娜似乎还是不太相信，一位虔诚的资深大主教会跟邪教徒勾结，努力试图以最美好的角度去设想事态发展。
　　对于这种天真的设想，娜塔莉倒并未立刻出口反驳，她抖了抖肩膀，胸前那对夸张饱满一阵晃动的同时，许久未穿过的盔甲也终于完全适应了身体。
　　「也许吧，但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这都是个绝好的机会。正面攻击永生御座的据点，在这王城之中，能做到类似事情的势力屈指可数，要么是神殿，要么就是王国官方，这些都是友军，我们可以试着冲出去来个里应外合。」
　　「就算不是，也可以趁着双方狗咬狗，偷偷逃走，你看如何？」
　　「行，都听娜塔莉小姐的！」
　　二人达成共识后，便悄悄离开储藏室，按照娜塔莉记忆中的路线，开始向鸢尾花孤儿院正门移动。
　　这间孤儿院整体分成四个结构部分，前厅，学区，生活区和后厅，像关押她们的那片改造后地下囚室，以及永生御座用来实验的区域，都在后厅范围。
　　生活区是那些邪教们主要呆的地方，而学区和前厅，则尽可能保留了孤儿院原本的样貌，配上那些被胁迫或控制来打掩护的原本人员，伪装出这里一切正常的表面现象。
　　也就是说，离开这里，很快就会进入敌人最密集的区域，即使正面那些不明身份攻击者吸引了对方绝大部分注意力，也不可能再会像先前那样一片坦途了。
　　这一点，没多久便得到了应验。
　　「！」
　　在前方摸索着前进的娜塔莉突然顿住脚步，背对着艾德文娜，伸手打出警示标记，早已全神戒备的后者也立刻反应过来，侧身藏入墙柱角落的阴影内，并向身边同伴投去询问的视线。
　　大概是怕声音惊扰了敌人，经验娴熟的冒险者小姐没有说话，只连续指了指外部两个位置，又向艾德文娜打了个 2的手势。
　　顺着她的指引，艾德文娜凝神静听了一下。
　　果然，有微弱的呼吸声和一丝淡淡腐臭，但没有心跳，这是那些奇怪活死人的独有标志。
　　离得很近，至多十米左右，只是在远处已经能够听见些许的嘈杂脚步和爆炸声中，不太明显，没想到娜塔莉能这么快注意到。
　　真不愧是经验老道的成熟冒险者啊，比起自己这刚晋升天空的菜鸟可靠多了。
　　比了比大拇指，艾德文娜与另一位圣骑士小姐用眼神互相交流片刻，已经定下了决意。
　　这里的环境太阴暗了，她们作为圣骑士，一旦动手，光芒会立刻暴露出自身位置。
　　而这两个暗哨所处的交叉视点，正好覆盖了走廊的必经之路，注定二人无法再像之前那样不着痕迹地绕过去。
　　从听见的交手声来判断，那些进攻此地的部队，恐怕已经突破前厅，推进到学区附近了，离两位圣骑士目前位置已经不远。
　　既然如此，干脆就拼上一把！
　　按照之前便商量好的，遇敌时应对策略，娜塔莉留在原地，而艾德文娜则在阴影掩护下，悄悄移动到了距离其中之一暗哨更近的某处视线盲区，圣力开始灌入手中长剑。
　　「四，三，二，一……」
　　默数着口中的倒计时，年轻的圣骑士姬凝神静气，催动了她最熟悉，最朴实无华的那一招。
　　而当计时归零的那刻，两名圣骑士同时暴起！
　　「圣耀斩！」
　　「圣耀斩！」
　　金色的剑芒如惊鸿，一闪而过，照亮了昏暗的走廊，映出两名活死人脸上的错愕神情，最后掠过它们颈部。
　　噗，噗。
　　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的两道利刃划开肉体之声中，活死人的头颅高飞而起，污秽黑色污血被剑身所附着的炽热圣光灼烧得滋滋作响。
　　直至两名暗哨在艾德文娜与娜塔莉的联手袭击中同时倒地，才渐渐有黑血从颈部的断口流淌而出，蔓延至少女们脚下。
　　年轻的圣骑士姬略显惊讶地，看着脚下迥异于人类的黑血，这还是她第一次亲手斩杀类似生物。
　　虽然之前闻到那股腐尸臭时，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些邪教徒正常外表下的诡异之处，但亲手将其斩杀的感觉果然会更加真实。
　　在储藏室里拿回装备的时候，娜塔莉就告诫过她，如果打起来，一定要瞄准对方的头部攻击，否则是无法快速杀死那些诡异东西的。
　　这都是当初她在战斗中，用惨痛代价换来的教训。
　　「哇……这到底是些什么啊，连血都这么恶心，感觉也不像亡灵，女神在上，它们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挥挥剑上的黑血，艾德文娜小姐有些嫌弃地向边上移动了些距离。
　　娜塔莉也毫不掩饰对这些活死人的厌恶。
　　「这些玩意早就没有正常的生物概念了，感觉更像被某种邪力驱使的尸体，比正常意义上的亡灵更加亵渎，哼……」
　　「不过，你这家伙虽然脑子有点微妙，实力倒的确还可以，看来找你合作是对的，走吧，接下来恐怕是场硬仗。」
　　「嘿嘿……娜塔莉小姐过奖啦，我其实很弱的，还差的很远很远呢。」
　　艾德文娜不好意思地笑着理了理颈边金色的长发，似乎完全忽略了队友前面半句评价。
　　「……？」
　　收回前言。
　　这种天然呆家伙，到底是怎么活着从圣都来到勇气之城的？
　　没给人骗到沟里去还真是个奇迹啊！

第六十三章：终于交汇的轨迹
　　莉莉娅率领的攻势，并不算特别顺利。
　【永生御座】驻扎在这的力量比她预想中还要强不少，虽然之前普拉卡卡已经调查出大致成员实力情报，但实际交手起来，却还是出现了很多变数。
　　并非实力预判出现了误差，但……怎么说呢，这里的活死人，跟兽王国塔佩亚盆地那些明显不太一样。
　　虽然大部分都只是处在精金左右水准，但却十分狡猾，甚至还会使用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来辅助战斗。
　　比方说，它们手中都持有能够让实力短时间内暴增的特殊药物，只要战斗陷入下风，立刻就会毫无顾忌地使用，试图扭转局势。
　　精金级直接跳到墨钢，再服用则进一步拥有堪比大地的实力，甚至再吃可能还会变得更强。
　　虽然涨到一定程度后，这些活死人的身体就会先一步像炸弹般 「砰 」地炸开，死无全尸，但自爆也是会产生很强杀伤力的，这些疯狂家伙的亡命反扑，的确给莉莉娅等人带来了不小麻烦。
　　还有些邪教徒，直接将身体都改造得面目全非。
　　例如移植从强者身上掠夺而来，被锤炼得更加坚韧的肢干，有些干脆就换成金属制造的特殊躯体。
　　甚至更离谱的，莉莉娅还见到过不知用什么手段，变异得与植物融为一体，挥舞着几十根巨大枝条同时攻过来的诡异女人。
　　不过那奇葩，被看不下去的绯焰花小姐给一箭射了个对穿。
　　什么情况啊？以前在兽王国，也没见这群活死人整那么多花活啊，难不成同一个组织成员在不同国家也有这么大差别吗？
　　一剑砍死只打着打着，突然开始浑身长毛，肌肉隆起爆衣，甚至跟狗一样扑上来咬她的家伙，王女殿下实在是忍不住了，眼角抽搐着示意周围的几名影卫和花，尼克勒斯等人暂停前进。
　　「普拉卡卡！这都什么鬼东西，你给我解释下？」
　　莉莉娅朝着空无一物的侧边低声开口，那是对方目前所处的位置。
　　这里毕竟是战场，人多眼杂，王女殿下也可不可能让作为鼠人的前御座先生，就这么光明正大跟在身后。
　　她本身自然是看不见隐身之后的普拉卡卡啦，但这家伙从第三王子帕特里克那里盗来的宝贝中，有一件能够通过两方同时佩戴，来感知互相位置并提供属性加持的不错魔法装备。
　　这东西，另一半现在就戴在莉莉娅身上，所以她是目前场上，唯一知道这只传说级鼠人刺客具体位置的人。
　　「呃……殿下，永生御座虽然疯，但也不是变态，一般成员不会这样的，兽王国那些才是正常情况。」
　　「这里的家伙，应该是利奥波德手下那些，那群玩意即使在组织内部，也算最疯狂的一批了。」
　　身边传来普拉卡卡同样压低了声音的尴尬回应，它一直都隐身跟在莉莉娅这支小队后方，但并未出手过。薇莉丝的意思，主要是让它跟着保护王女殿下，以免发生意外，而且，这只鼠人也的确不适合频繁抛头露面。
　　「利奥波德？那是谁，御座吗？」
　　「不是，但这家伙比御座更麻烦，它是个天才，疯狂研究者。之所以加入永生御座，似乎是因为人类的寿命不够它使用，想研究更多有价值的东西，虽然本身实力一般，但它捣鼓出的那些玩意，哪怕是超越级也会感到头疼。」
　　「疯狂……研究者？」
　　王女殿下忍不住嘴角抽动了几下，光听到这个称呼，她就一阵头皮发麻，也大概理解这里的永生御座成员，为什么一个比一个奇葩了。
　　「对，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甘愿跟随利奥波德的家伙，本身多少也沾点问题，有这种表现并不稀奇。我失策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潜伏进了王都，以前明明都是在帝国总部那边活动的。」
　　「所以它们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实验？」
　　「……您不会想要知道的，殿下。」
　　有普拉卡卡这个特别熟悉永生御座的带路党，简单交谈了几句后，莉莉娅也大致搞清楚了怪事的原委。
　　班还真是够拼的，居然把这种危险的家伙都请到勇气之城来了，他就不怕一个不好，酿成什么巨大惨祸吗？
　　难以想象，连普拉卡卡都不愿意提及的实验，会有多么恐怖和灭绝人性。
　　看来，此人会是劲敌。
　　「尼克勒斯。」
　　「在，殿下。」
　　「按照计划继续推进吧，不要再留手了，这里的诡异程度，可能还在我们想象之上。」
　　「是。」
　　奥斯特帝国的疾风剑圣，莉莉娅自然是早就大名听得如雷贯耳了，那可是以纯粹人类之身超越传说的真正传奇，世界上最强的几位人类之一，帝国的定海神针。
　　尼克勒斯这位疾风流高徒，虽然各方面肯定不如他师尊毕维斯 ·伯纳尔德，但一身疾风剑术也算练得炉火纯青。
　　以风为耳目，在场中，他是感知力最为强大的存在，即使传说级的绯焰花和普拉卡卡，光论这方面也不及尼克勒斯。
　　因此莉莉娅特意让他打前锋，以减少伤亡。
　　一行人继续向前推进，又经历了几场遭遇战和袭击，但都被尼克勒斯提前察觉，上来就全力以赴，没给对面整出花里胡哨的机会，直至……
　　「等一下，殿下，前面有战斗在发生。」
　　尼克勒斯将风中传来的讯息，告诉了身边的王女小姐，顺便补充道。
　　「被围攻的一方是生者。」
　　莉莉娅原本已经迈出去的步子突然顿了顿，诧异地回过头。
　　「前面？可我们应该已经是推进最快的小队了，怎么会有人更在我们之前……薇莉丝吗？」
　　「……不像是薇莉丝小姐，坦白说，如果是那位，根本不可能出现被人围住无法脱身的情况，而且对方用的是标准信仰系力量，感觉更像神殿的部下。」
　　闻言，王女殿下惊讶更甚。
　　「怎么又跟神殿扯上关系了？神殿在勇气之城的领导者，那位维德 ·海伍德大主教前段时间不是意外猝死了吗？新指派的继任者还没到呢，不会是他们……自由信仰者吗？」
　　说起大主教维德意外死亡这件事，其实也挺蹊跷的，先不谈对方本身就是堪比天空级的强大圣职者，而且作为专精治疗的高等神官，怎么会突然说猝死就猝死了呢？
　　这里面肯定牵扯到了什么阴谋。
　　虽然感觉事有古怪，但此刻正值老国王驾崩的仪祭期间，神殿这种政治敏感势力，莉莉娅也不好直接去接触调查，便只能放任他们内部自行处理了。
　　现在……突然又在【永生御座】的据点里，出现了与女神教相关的交战者。
　　巧合吗？
　　「莉莉娅，要不要帮忙？」
　　见王女殿下迟迟未动，身边的红发游侠催促道。
　　这还用说吗。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无论是谁，既然她们在与永生御座战斗，莉莉娅就不可能置之不理。
　　倒不如说，那两人反而起到了将敌人聚集起来，方便这边一网打尽的作用。
　　「帮，当然要帮！立刻给其他搜寻中的小队发信号，让他们全部往这边靠拢，不要管周围那些零散的小鱼小虾了！」

第六十四章：降临的绯焰与暴风（加更）
　　艾德文娜和娜塔莉这对难姐难妹二人越狱小队，还是被敌人给拦住了。
　　这很正常，如果【永生御座】麾下的重要据点，任谁都能随随便便就跑出去，它们的秘密恐怕早就暴露得人尽皆知了。
　　斩杀了两名暗哨后，那些诡异的似生非死之人，便如同闻见了血腥的豺狼，立刻顺着圣光气息方向蜂拥而来，与两位圣骑士姬展开了激战。
　　艾德文娜二人边打边冲，奈何这些家伙手段实在太过离奇了。
　　不但要防备敌人涂在武器上剧毒，随时可能丢出来的暗器和远程魔法，对面还经常一言不合就吞下能让战力暴增的药物，即使是天空级的她们，被一群精金围着也打得相当局促。
　　而且正如娜塔莉小姐所说的那样，除非砍下头颅，寻常的身体伤害对【永生御座】成员似乎根本无法致命，战斗很快就陷入了僵局。
　　「圣耀斩！」
　　泛着金芒的长剑挥斩而过，眼前的高大男子则以双臂交叉横挡在脆弱脖颈边，架住了艾德文娜的必杀一击。
　　经过长时间鏖战，本身状态本就并非最佳的圣骑士小姐，这记攻击上缭绕着的圣光强度已经比最初削弱很多了，导致天空级的全力斩击，竟然没能破开这个大地级敌人防御。
　　那金色的剑，只砍入了男子手臂三分之一的深度，而后者则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疯狂狞笑着，竟打算用肉体夹住艾德文娜的剑，强行令其无法抽身而退！
　　而与此同时，围攻中另外三人手段齐出，法杖挥出暗色火球，朝被钳制住的圣骑士姬后背而去！
　　三发四阶魔法【暗炎爆】，如果直接靠肉身硬吃下来，恐怕立刻就会重伤！
　　「艾德文娜！你在搞什么！」
　　同样已经有些黯淡的金色光芒缠绕在盾牌上，娜塔莉勉强逼退与其缠斗的敌人，抽身帮队友挡住三枚火球，并借势后退数步与其汇合，只是气息在刚才那下之后明显更加衰弱了几分。
　　艾德文娜也靠其拉扯出的空间，急中生智，模仿这位前辈之前的打法，一脚踹在敌人裆部！
　　「嗷呜！」
　　趁着男子脸色急变，力量松弛的瞬间，圣骑士小姐连忙抢回武器，后退与娜塔莉靠拢。
　　这招还挺好用的？这就是前辈的经验吗，学到了！
　　某位纯洁的圣骑士姬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谢谢娜塔莉小姐！帮大忙了！」
　　艾德文娜急促地小声与同伴交流，就是不知道她究竟在指什么……
　　「别说废话，小心应战！」
　　那高大男子被斩开部分的手臂，在圣剑脱离后便自行蠕动着愈合了，虽然他之后一直脸色苍白地捂着胯下没敢动弹，但其他人可不会客气，完全没给二女喘息的空间，继续轮流发动着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两位圣骑士姬只能背靠背互相支援，勉强支撑着。
　　「娜塔莉小姐，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得想办法冲出去！」
　　「我知道！但是没关系，现在只需要坚守阵线，把敌人都拖在这里，援军很快就会来的！」
　　「你是说外面那些人吗，可你怎么确定对方一定会……」
　　「听我的，不会有错！我感觉到了她的气息，咳咳……」
　　低吼着，娜塔莉再次一剑斩退手臂像蛇一样伸来的诡异敌人，急促喘息了几声。
　　她的状态并不比艾德文娜好到哪去，甚至更差，但与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家族之女不同，以冒险者为本职工作，常年浴血拼杀，陷入绝境的娜塔莉小姐，毫无疑问战斗经验和意志素养都更在艾德文娜之上。
　　一身圣骑士战甲的她，就像是真正的纯白雌狮，直至耗尽最后一滴力量前，都不会露出丝毫颓态。
　　现在这种情况，说实话也基本在娜塔莉预料之中，她从没想过光凭己方二人便能硬冲出这危机四伏的据点。
　　原本，娜塔莉是另有计划的，只是注意到一些事后，才临时选择了更稳妥的手段。
　　娜塔莉感觉到了，在那不断接近的人群中，那股极为熟悉，如绯焰般灼热而耀眼的火光。
　　是她来了
　　「其之二，焚天。」
　　宛如晨钟暮鼓般的低吟，不知为何清晰传入了战场上每一个人的耳中，而后，昏暗的穹顶被绯焰照亮，降下了漫天缭绕的火雨。
　　一箭分百千，纷纷扬扬的箭与火落入那些因全力战斗而变得千奇百怪的敌人阵中，顷刻间，便将它们化为了剧烈燃烧着的火球。
　　「啊啊啊啊啊！！！」
　　「这火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灭不掉！？」
　　「敌人打到这里来了！全员迎战！」
　　被炙烤的活死人们哀嚎惨叫着，而处于包围圈中央的艾德文娜与娜塔莉，却奇迹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绯焰花！果然是你！」
　　娜塔莉惊喜地看着撕开敌人阵型，向这边极速突进的人群前方，那熟悉的红发身影。对此刻的她而言，传说级的花，简直就像是久旱之人突逢的甘霖，沁入心脾。
　　「小心，两位女士，危机还没解除呢。」
　　流转的清风拂过身际，着便服，黑色短发，似乎刚刚将胡子剃了个干净而显得精神奕奕的中年男子，一往无前，率先突至二女身边，迎上了想要趁其分神偷袭娜塔莉的敌人。
　　「风起，云涌！」
　　狂风骤起，那持短弩的女性邪教徒被吹得连连后退，一时竟被压制得连眼都难以睁开，射出的劲矢也被强行偏离角度，扎在了另一名活死人身上。
　　错愕之际，男子翩然而出，如流风般轻盈荡至女人身后，长剑划出飘逸的弧度，已然将对方四分五裂，优雅，而迅疾。
　　如同一场风中的舞蹈。
　　「好，好厉害！」
　　艾德文娜瞪大了眼睛。
　　从对方展现出的速度和攻击力来看，恐怕实力还要在她之上，就算没到传说，也得是天空的巅峰了。
　　关键在于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风之剑术，同为天空，艾德文娜竟然肉眼捕捉起来都有些困难。
　　而且刚刚那天降火雨，一招就杀了至少几十名敌人的存在，娜塔莉小姐喊她绯焰花，那不是举世闻名，勇气之城三大传说之一的绝强弓箭手吗，连这样的大人物都出现了？
　　究竟是谁在攻击这里？
　　如果说艾德文娜和娜塔莉瞬间如释重负，那对于永生御座的邪教徒们而言，目前的处境，便可称为灾难了。
　　「敌人太多了！怎么回事，前面的部队都全灭了吗？」
　　「不是，利奥波德大人呢？还没有整理好实验资料吗，怎么到现在都不发出撤退指令？！」
　　「别管那些了，跑路吧兄弟们！」
　　「跑个屁！外面都围成铁桶了，没有利奥波德大人能往哪跑？他奶奶的，先把这两个女的给我干掉！」
　　疯狂，畏怯，更多则是陷入了混乱的活死人们，在似乎是中层指挥者的号召下，嚎叫着向包围圈中央的目标发动了冲击。
　　为了围攻两位圣骑士，这些活死人的脆皮法师和后排都处于包围圈外侧，全都暴露在了王国强者们的利刃之下，瞬间便死伤惨重。
　　而那些主近战的强者们，也反过来被艾德文娜她们牵制住，难以回援，只能破釜沉舟抢先干掉处于战阵中心的敌人。
　　「嘿，来的好！」
　　驾驭风的剑士大笑着，如一团旋转着的暴风反冲向敌军，所过之处，尽皆人仰马翻，甚至连同为天空级的邪教徒，都无法阻止他的移动与杀戮。
　　疾风流，最善群战，这种环境下尼克勒斯的作用甚至不亚于真正的传说。
　　紧随其后，越来越多的黑衣女刺客与高阶冒险者也抵达战场，发动了猛攻。
　　诺大的厅堂化为无情绞肉机，黑与殷红的鲜血四散飞溅，而在依旧不断从外界赶来加入的高手支援中，整体实力明显逊色的邪教徒们开始陷入颓势，接连倒下，阵型更是乱作一团。
　　胜局已定。

第六十五章：夺魂者，囚室惊变
　　这地下长廊的两边，建造了很多窄小牢房，关押着至少数百人，有大人也有小孩，或是冒险者装束的家伙。
　　薇莉丝看到他们的时候，大部分都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连站起来活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即使看到两位少女从外界经过，也没什么太大反应。
　　来都来了，薇莉丝便丢了几个治疗低级魔法，打算吊一吊那部分看起来最没精神，感觉随时都可能会死掉家伙的性命。
　　可当技能发挥出作用，他们状态依旧没有太大改变后，牧师小姐才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这些人身上，有古怪。
　　身体状态或许的确很差，但真正导致他们如此萎靡不堪的原因，却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更深处的某些东西。
　　「不是身体，精神……或者说灵魂吗？」
　　意识到这点，少女精致的脸蛋上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但随即，就化为了见猎心喜的兴奋。
　　「嘿，这才有点意思嘛！」
　　说实话，牧师小姐对灵魂相关的东西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了解，【幻世】中也很少涉及相关内容，至少没有系统性的技能树，至多就是近似的精神魔法。
　　但这应该是有所差异的。
　　上次接触到灵魂，还是复活昆尼尔和鼠人普拉卡卡的时候，但那也是复活技能自动执行的程式，薇莉丝对其本质依旧一无所知。
　　真实世界，总不可能什么都拿游戏中的那套理论来解释。
　　那么，就来尝试治好他们吧！
　　治疗的第一步，首先是搞清楚对方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他们的灵魂，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思索再三，薇莉丝最后找到了那位，她曾经在小王女梦娜寝宫中见过一面的女仆小姐，对方就被关在这里的某间牢房中，看起来也不太精神。
　　大家都是女性，治疗和接触起来也会比较方便，而且她刚被抓来不久，至少身上还没变得臭烘烘的。
　　钥匙……自然是没有的，或许那几个不知道被谁放倒的家伙身上能找到吧，但牧师小姐有更简单的开门方法。
　　「小光，上！」
　　「了解！」
　　给身边的自家宠物使了个眼色，巨龙小姐立刻会意，上前，双手分别握住牢房的一根栏杆。
　　滋滋滋咔咔咔滋滋滋……
　　在比薇莉丝还要高出数倍的力量属性加持下，小龙娘轻易便将这不知用何种材质打造，直径达到半公分左右金属栏杆，像捏橡皮泥一样拉成了奇怪的形状，创造出能供成年人类随意出入的门。
　　呜哇，力量值高就是爽啊……
　　薇莉丝的力量大约在 15000点左右，在【幻世】里，大概是 lv60—lv70战士的普遍属性，虽然能一脚踢飞数吨重的铁门，但想要像晓光这样徒手捏钢，只凭肉体还是有点勉强的。
　　别忘了，龙娘小姐可是拥有一半钻石水晶龙血脉的，那是只凭肉体，就足以撕裂时空的恐怖种族。
　　顺着小龙娘打开的通道，薇莉丝来到已经被刚刚恐怖场景吓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的女仆小姐身边，也不管对方同意与否，便将手搭在了少女肩膀上。
　　「情报探测。」
　　牧师小姐微微皱了皱眉。
　　不用不知道，这位女仆的身上，竟然存在着一种单方面供给的特殊链接？
　　按照技能传回的情报，这种古怪的精神链接，正像真正的寄生虫一样，不断吸取着眼前少女的灵魂力量，传递到另外某处。
　　吸取灵魂以供养某物，这种感觉，倒有点像遗忘之地的那个尤里西斯所化的【亵渎之茧】。
　　难道，【永生御座】也是打算利用这些人，来孕养什么东西？
　　孕养……孕养……？
　　突然，灵光在心中一闪而过。
　　「嘶，难道……？」
　　之前偶然找到的那本笔记中，是不是……也记载着用人类的灵魂来滋养怨灵之类的手段？
　　虽然一路过来并没有看到什么怨灵，但实验场里那种浓郁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强烈怨气，却给薇莉丝留下了很深印象。
　　虽然那本笔记上说，小孩子的纯净灵魂滋养效果最好，但也不代表成年人就完全没法用了吧？
　　而且薇莉丝记得，关于那例唯一成功的融合怨灵，虽然最重要信息已经丢失，但早期内容中却也提过其制造方法。
　【考虑到融合怨灵的不稳定性，现提出一种假设。如果将少量怨灵改造为纯粹无意识怨念集合体，再摘取纯净之魂以供养，资其成长，最后用单一可控之魂与之融合，是否能得到既强大，又服从命令的稳定灵体？
　　———新历 1369年，利奥波德记】
　　明白了。
　　原来如此，这整座鸢尾花孤儿院，竟然就是一间巨大的灵魂供厂。
　【永生御座】夺取这里，最主要的目的恐怕就是进行怨灵制造实验。
　　难怪感觉这牢狱之中，大部分被抓来的都是小孩子。
　　可是，按照笔记上内容，和之前在实验场里所看到的景象来推断，实验应该还处于早期的滋养阶段，并未来得及投入具备主体思维的灵魂。
　　或许那个利奥波德是打算借由此次机会，牺牲某人，完成制造来尝试融合怨灵的力量，并趁机突围。
　　但，他被秒杀了，并没有来得及做什么。
　　所以应该不会……
　　「呃啊！」
　　还没等薇莉丝确定猜想，眼前那虽然吓得哆哆嗦嗦，但状态本还算不错的小女仆，却突兀地倒了下去。
　　清纯可爱的面容因为痛苦而陷入扭曲，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更是如断崖般迅速跌落。
　　「嗯？！」
　　薇莉丝的情报探测还未收回，所以她第一时间就了解了对方身上正在发生的事。
　　有什么东西，正在主动急速吸收女仆的灵魂之力！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怨灵并没有来得及被制造出来才对！
　　「啊啊啊！！！！」
　　「噫呃！」
　　「好痛，头好痛啊！！」
　　与此同时，其他囚牢中，那些因为灵魂缺损而处于恍惚状态下的人们，也接二连三爆出了骇人惨叫，只有少数人没有受到影响，应该是被拿来做其他实验了。
　　「……」
　　牧师小姐缓缓站起身。
　　额头上仿佛冒出了几个代表愤怒的井字符号。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但你这混蛋，是不是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啊？」
　　金光一闪，牧师小姐手中赤红色的【净耀之火】已换成真正的专属武器。
　　她有点生气了。
　　薇莉丝举起手中【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圣杖顶端开始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夺目光辉。
　　哪怕是在【幻世】里，也没有几个玩家敢说，能在薇莉丝的治疗过程中杀死她选定的目标！
　　你算老几啊！？
　　「听从我的召唤，降临吧，天穹之音！！」

第六十六章：灵魂之秘，创生流霞
　　不同于圣光系标准的金色，这次，在黑发少女手中，圣杖焕发出了五光十色的彩霞。
　　流光如天赐般降临，化为彩色的音符，在神妙的仙乐声中，飘落于所有因被剥夺灵魂而陷入痛苦的人们身上。
　　怨灵的灵魂剥夺无疑是很猛烈的，根据情报侦测传回来的讯息，完整的成年人，大概不到一分钟就会被吞吃殆尽，小孩子则更快，何况这些本就灵魂受创之人呢？
　　然而事实上。
　　三秒，这是眼前女仆小姐姐灵魂被填补完整所花费的时间，而其他人，最慢也就是再多花了三秒。
　　都说杀人易，救人难，可这些绚丽的天穹之音，却硬是以远超掠夺十倍以上的速度，几乎顷刻间治愈了所有人。
　　十阶魔法 ——【创生流霞】
　　这是一个大范围的群体治疗技能，作用却并非是补充常规意义上的 hp或 mp。
　　sp值，这是只有 lv100满级以上玩家，和部分高阶 npc及领主 boss才能拥有并使用的属性。
　　它的作用，通常是拿来驱动【幻世】中常规意义上的最高阶技能 ——奥义魔法，也就是达到 lv100，并学会单系全部可见技能后才能得到的终极杀手锏。
　　另外，玩家持有的 sp越高，各种技能的威力和效果也会得到部分增幅。
　　反之，如果 sp完全耗尽，玩家就会陷入类似眩晕的 debuff中， npc或怪物也会出现【极度虚弱】这个标识，战斗力大幅减弱，可以说是一把有利有弊的双刃剑。
　　因此在游戏后期，高端玩家群体里，补充 sp的手段是非常重要的，恢复途径也远比常规的 hpmp更稀有艰难，大部分情况只能通过时间流逝缓慢补充。
　　不过，薇莉丝恰恰就是掌握了这种手段的玩家，甚至她持有恢复 sp的方法还不止一种。
　　例如当初在万壑堡垒，以半实验性质施展的 9阶魔法【天降的祝福】，就具备了恢复 sp的效果。
　　但【天降的祝福】只是一个单体魔法，并且只能以自身为目标施展。虽然覆盖范围内的单位都能享受到同样的回复效果，但说实在的，这点点扩散性，放在百人甚至千人团战里根本没什么意义。
　　而【创生流霞】之所以是十阶，便在于它能够一瞬间对至多千人的目标同时释放，虽然只能恢复 sp，但只要薇莉丝 mp没有耗尽，便能够在技能 cd前持续补充下去。
　　看似有些鸡肋，比其他十阶魔法恢弘庞大的场面差上很多，但只有真正达到满级，并且体会过 sp作用的玩家，才能理解这个技能有多么重要。
　　即使是薇莉丝这个 lv110的顶级牧师，能够补充 sp的手段也相当有限，至多七八种的样子，甚至比复活魔法的数量更少。
　　一直以来，她都不太理解 sp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为什么驱动奥义魔法会需要用到这个，又为何会产生增益与负向减益效果？
　　但来到这个世界，接触到灵魂的说法后，经过不断尝试，尤其是今天这段见闻，薇莉丝忽然有点明白了。
　　sp，就是魂，灵魂之力。
　　所以，【创生流霞】补充的，便是生物的灵魂。
　　这一点，她已经在周围那些渐渐恢复了精神的人们身上，得到最好印证。
　　但，光治疗是不够的。
　　「小光，你留下看着这些人，如果有什么情况就用契约告诉我，好吗？」
　　「是。」
　　小龙娘乖巧地点点头，但表情转瞬又变得有些狐疑。
　　「但主人，您要去做什么？找那个莉莉娅吗？」
　　嗯？
　　这小妮子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虽然莉莉娅十有八九也的确在那边，但自己明显是去干正事的好吧，怎么搞得像幽会一样？
　　抛开奇怪的地方不谈，小光最近倒变得越来越有自我想法了呢，虽然偶尔会有点头疼，但总归来说是好事，有种自家傻女儿终于长大了的感觉，呼呼呼 ~
　　在心中发出老父亲般的痴笑，但擅长表情管理的牧师小姐，明面上却依旧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当然不是啦……这些人虽然被我暂时保住了性命，但如果不除掉吸收他们灵魂力量的源头，终归是治标不治本。」
　　说到这，牧师小姐总是玩世不恭的脸上，也浮出些许郑重与严肃。
　　「你明白的吧，我是牧师，这并不仅仅代表着一份职业。」
　　「？」
　　金发的巨龙小姐微愣，很快无奈地笑了起来，脸上的怀疑之色也渐渐散去。
　　「……真是很有主人风格的发言呢，明白了，那这边就放心交给我吧，不管谁来，我都会把他们打趴下的！」
　　「嗯，谢啦小光，最喜欢你了哦 ~」
　　薇莉丝挥动法杖，留下足以维持【创生流霞】一段时间的代施法节点，踮起脚摸了摸自家宠物小脑袋，便转身迅速离开。
　　待她远离，因为被摸头而舒服地眯起眼的龙娘小姐，才缓缓睁开金色如宝石般的竖瞳，脸上笑容更加浓郁了几分。
　　「我也一样哦，主人 ~」
　　……
　　送走部分伤员后，王女殿下的讨伐队伍便继续向深处推进，因为【永生御座】此处据点的主力已经被基本歼灭，莉莉娅便没有继续将队伍拆开。
　　近百人的至少墨钢级强者，以战士，骑士在外，弓手与法师，神官在内的阵型，谨慎向前推进着。
　　另外，虽然那位娜塔莉小姐已经因为力竭，和持续的药物实验而被送出去治疗，但状态更好些的艾德文娜小姐，却自告奋勇地要求了加入，目前也身在队伍之中。
　　经过一段时间休息和治疗，她的伤势已经基本恢复了，虽然损耗过大的圣力没法立刻充满，但战力也不会太弱，天空级的她，多少还是能帮上些忙的。
　　主要是，作为唯二从牢狱中逃出来的人，艾德文娜目前是唯一清楚孤儿院内部路径的人，有她指路，可以节省很多探索的时间，所以莉莉娅才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当然，王女殿下姑且也是有好好问清楚这位圣骑士小姐的底细，并做了一些试探，确认过她没什么问题的。
　　现在，艾德文娜正跟队伍中另一只眼睛，名为尼克勒斯的中年剑士边走边随 **谈着。
　　「原来如此，尼克勒斯先生是帝国人啊，疾风流的高徒，难怪一手剑术使得如此出神入化，恐怕放眼天下，也少有人能轻易战胜您了吧？」
　　「呵呵，艾德文娜小姐谬赞了，在下不过一粗野武夫，剑术也只是得了师尊的皮毛，如何配的上出神入化四字？」
　【凶狼】苦笑着，右手五指按在腰间剑柄上，微微律动，身处敌营，保持着随时可以出剑姿势的同时，嘴里的话语却并未停歇。
　　「世界之大，强者可谓不计其数，更是有着仅靠一根手指便将我碾压的绝强存在，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欸？一根手指，将您碾压……？这不会是夸张的说法吧？」
　　艾德文娜惊讶地偏过头，她可是亲眼见过这位疾风流剑士实力的，天空级巅峰的强者，不谈圣，称一句 「剑豪 」却也毫无问题。
　　是什么存在，能够那样碾压般击败尼克勒斯先生？即使超越级的疾风剑圣先生也做不到吧？
　　突兀的，少女心中浮现出两道少女的身影，便又像是理解般释怀了。
　　「是啊，这个世界存在着真正的强者，我们都还差得很远呢。」
　　「呵呵，艾德文娜小姐所言甚是，现在的年轻人，能有这般谦恭心态……真是颇为难得。」

第六十七章：阴影中的窥伺者（加更）
　　说实话，尼克勒斯刚见到眼前这位有些傻兮兮女孩的时候，是有点不以为然的。
　　这种，一看就没经历过社会毒打，深闺里跑出来的家族千金，通常都对自己的能力拿不清准确定位。喜欢逞强，蛮干，把家里那一套带到外界来，尤其对真正的恐怖之物没有足够的敬畏之心。
　　基本上，都要挨过几次深刻的教训，她们才会学乖，一个不好，就可能在这过程中丢掉小命。
　　尤其是当他听说这位艾德文娜小姐明明受了不轻的伤，几乎力竭还要强行跟着讨伐队过来时，类似的想法就变得更加强烈。
　　在尼克勒斯看来，正确的做法就是像那个娜塔莉小姐一样，乖乖认清自己伤员的身份，老老实实躺着休息，而不是跑来给人添麻烦。
　　但，艾德文娜之前的那句话，却令凶狼先生始料未及。
　　她……居然能够理解那种和绝对强者之间的深刻差距？
　　天空级，在联合王国或神圣帝国都是相当高阶的存在了，就连自己也是遇到那两位后，才清晰理解了曾经的不知天高地厚，莫非艾德文娜小姐也遇到过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虽然有点好奇，但类似经历对每个人而言，应该都是秘密或不愿提及的惨痛创伤，尼克勒斯自然不会主动去开口刺探。
　　最终，二人也只是对视一笑，互相间竟有了几分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之感。
　　队伍缓步推进，顺便清除着沿途的漏网之鱼，最终，他们来到一个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地方。
　【永生御座】的实验场。
　　因为娜塔莉之前表示，这里是整个邪教组织高端战力最集中，最诡异的地方，所以她俩当时绕开了。
　　现在攻守之势互换，艾德文娜自然会第一时间，带大部队来这明显是敌人老巢的地方。
　　但是……
　　莉莉娅走上前，盯着那似乎被某种巨力连门带墙开出来的大洞，眼角略微抽搐了几下。
　　用脚想，都能知道这种时候，有能力做到类似事情，又跟永生御座是敌对关系的家伙是谁了。
　　看来，她已经提前来过了啊。
　　头疼，就不能用稍微正常点的方式开门吗，这要不是提前知情，也太吓人了吧。
　　「咳……那个，可以进去了，这里或许是敌人某个重要的场所，都小心点，记得别破坏了重要的证据和线索。」
　　在王女殿下指挥下，被这幅景象震住的影卫与冒险者们，才小心翼翼从开出的大洞钻入实验场中。
　　于是，他们见到了被战斗余波破坏得一片狼藉，有些混乱的房间，以及似乎被某种恐怖力量硬生生撕碎的满地尸体。
　　「这……」
　　艾德文娜与尼克勒斯还有几名冒险者，来到那全场最显眼，直接深深凹进了墙体里的巨大铁门，以及被夹在墙与门之间的 「肉夹馍 」 。
　　尼克勒斯试着用剑撬了撬墙体里的铁门，想看看这玩意究竟是不是实心的。
　　纹丝不动。
　　毫无疑问，这东西至少也得有好几吨的重量，别说是他了，就算传说级战士也未必能举得起来吧，更别说以这种暴力的形式直接砸进墙里……
　　凶狼先生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恐怖生物，在他们之前入侵了此地？
　　牧师小姐自然不会特地告诉尼克勒斯，她也要来参加这次围剿行动，作为知情者的莉莉娅王女肯定也是守口如瓶。
　　但即使毫不知情，遇到如此匪夷所思的景象，尼克勒斯脑海中依旧不受控制浮现出那对主仆看似纤瘦的身影。
　　如果是那个金发少女，或许的确能……
　　「天呐，你们快来看，这三个人，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样的敌人啊……」
　　身边传来圣骑士小姐难以抑制，甚至夹杂着恐惧的惊呼，尼克勒斯心中一跳，连忙和几名同伴赶至艾德文娜身边。
　　那是三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邪教徒，同样被某种力量重击而嵌进了墙里。
　　但匪夷所思的是，明明作为脑袋不被斩下就无法真正死去的活死人，这三个家伙却保持着身体的完整而失去了气息。
　　它们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中还倒映着未散去的惊骇与不解，黑血从身体的各个角落同时流淌出来，整个人似乎都瘪了下去。
　　「我靠！」
　　尼克勒斯上前细细查看，恐怖的真相却吓得他差点没把手里的剑扔在地上。
　　这三个人，竟然除了一层表皮外，内部的骨骼，脏器全都被震成了肉沫！
　　那些经验老道的高阶冒险者们检查过后，也纷纷面露骇然，忙不迭地退开几步，显然是受到了不小惊吓。
　　这里，太恐怖了，不仅是这一幕幕超越人类理解的景象，那种萦绕此处，令人不自觉头皮发麻的寒意，也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在场之人的心脏耐久度。
　　到底是什么样的强者，抢先一步将这里的敌人给屠戮殆尽了？是敌是友，她还会回来吗？
　　而唯一知道真相的某位王女殿下，和隐约猜到了些许的两位传说级高手，也都面色古怪，眼角抽个不停。
　　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讲道理啊。
　　好在，大部分资料都保存了下来，莉莉娅简单翻看过后，也基本明白了这边的情况，并在角落的几个大铁笼子里，找到那些被关在此地用以实验的小孩。
　　简单核对后，讨伐队也确认了，这都是曾经莫名失踪的那些王都居民孩子。
　　虽然过程因为某人的插手而变得有些离奇，但只要再去一趟艾德文娜提到过的囚牢，把剩余的人们解放，本次行动就算大功告成了。
　　剩下的【永生御座】残余，外面的骑士团会一个不落抓捕或击杀。
　　可是……为什么没有看到御座？
　　松口气之余，莉莉娅也感到些许不解，她本来都做好了这里有至少一名御座的打算，把手下能调动的传说级和高端战力都带来了。
　　可事实上，一路过来虽然遇到些麻烦，却并没有遇到太多天空，甚至传说的高端强者。
　　难道是被薇莉丝给提前干掉了？
　　不无可能……
　　这本应是好事，可不知为何，王女殿下心里一直有种隐隐的不安，而且进入这个房间后，后背就一直微微发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怀好意地盯视着她。
　　就在此时。
　　「啊！！！」
　　一声尖锐的惨叫，打破了紧张有序的搜查，本就因此地恐怖景象而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所有人，更是立刻如临大敌地抽出兵刃，第一时间将视线投向声音来源。
　　那是，一名刚从笼中被救出，明明醒着，却不知为何有气无力，连话都说不出口的男孩。
　　以他为起始，整个实验场里顿时响起了接二连三的哀嚎与惊呼。而后，所有被救出铁笼的孩子，全都失魂落魄地倒了下去，再也发不出丝毫气息。
　　「殿，殿下！这究竟怎么回事？！」
　　艾德文娜心急如焚地给其中之一施加了治愈祈咒，但根本毫无用处。
　　不仅是她，就连队伍中大地甚至天空级的冒险者神官出手，也无法救醒那些明明没有任何外伤，却已经停止了呼吸的孩子。
　　最后，阅历尚浅的圣骑士，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同样年轻但已威望颇盛的王女殿下。
　　莉莉娅面色严肃地蹲下身，仔细检查了艾德文娜怀中这孩子的状态，又跟绯焰花以及似乎空无一物的旁边低声交流了几句。
　　「他们，全都死了……」
　　与此同时，那股被窥视的寒意，也变得愈发严重，令王女殿下……如坠冰窖。

第六十八章：渗入骨髓的【恐惧】
　　检查过在场死去的所有孩子后，莉莉娅总结出了他们的死因。
　　灵魂枯竭。
　　灵魂与肉体，是密不可分，互相依存的共同体。
　　肉躯承担魂的载体，灵魂则是驱动身的源头，这些孩子们，他们的灵魂已经彻底溃散，就算是神圣帝国救赎圣女的复活神术，也不可能再有回天之力。
　　艾德文娜作为知情者，不止一次见那位因死者消逝太久，灵魂散去而表示无能为力。
　　说到底，普通人的灵魂还是太脆弱了，假若正常死亡或许还能留存一段时间，可他们明显是遭到了灵魂层面的直接攻击……
　　「怎，怎么会……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在离成功只差临门一脚时被无情杀死所有人质，这简直就像一个巴掌，重重甩在了己方全体的脸上。
　　不仅艾德文娜一时难以接受，就连沉稳镇定的王女殿下，那张精致而高贵的脸蛋上也难以抑制浮现出怒意。
　　但，莉莉娅终究还是保持了理智。
　　「不知道，灵魂一途太过玄奥，我带来的人也只是略懂些许。但……他们之前的样子就有些不对劲，恐怕早就被人动了什么手脚，只是现在突然引爆了。」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救不了这些孩子的。
　　众人纷纷沉默，气氛也陷入了低谷，正当莉莉娅按耐着那种被注视的不安感，思考要不要先前往牢房那边，确保其他人质安全的时候……
　　「殿下，你觉不觉得，这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阴冷了？」
　　名为尼克勒斯的剑士，突然仰头看了眼高高的实验场穹顶，手下意识按在了剑柄上。
　　「确实有这种感觉，但这种程度还在……」
　　没等说完，王女殿下顷刻间瞳孔倒缩，浑身汗毛炸起，一股远超先前的凉意与强烈危机感涌上心头，那种阴暗的注视感攀升到了极致！
　　有人在她身后！
　　「谁！」
　　莉莉娅本能般回身，直接一剑砍去！
　　「……？」
　　那里空无一物，只有阵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缭绕吹拂，被王女殿下长剑上萦绕的气流卷起。
　　可无论怎么转身，即使可靠的同伴就在身后，那股仿佛被恐怖之物盯视的，令毛孔收缩的战栗感，始终挥之不去。
　　王女殿下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不对，很不对劲，这里绝对有什么东西！在哪，究竟在哪！
　　「莉莉娅，静心凝神！」
　　一声轻喝，如重锤般敲击在王女殿下被恐惧支配的惶乱内心上，令她顿时清醒过来。
　　花的箭矢已然搭在了短弓之上，她明显也受到了此处诡异环境的影响，虽然不至于像莉莉娅那样六神无主，但眼神也已变得凝重而锐利，正来回扫视着四周空旷的场地。
　　「！」
　　「我刚刚……」
　　可靠同伴带来的安心感暂时压下了恐惧，莉莉娅也迅速意识到自己之前状态有点不对劲。
　　此时，她才发现，讨伐队里大部分人也纷纷出现了异样的状态。
　　瞳孔收缩，浑身打颤，下意识握住了自己的武器，紧张地四处张望，如果不是王女在场，加上理智还勉强压制着本能，恐怕已经因为极度恐惧而疯狂地开始胡乱攻击了。
　　更强一些的天空级，如艾德文娜，尼克勒斯和几名顶尖冒险者或影卫略好一些，但呼吸也变得十分急促，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似乎只有传说级的绯焰花小姐受到影响最小，还能镇定分析局势。
　　「花姐，这到底是……？」
　　「法则，模拟法则，从效果上来看，应该是【恐惧】。」
　　花小姐头也不回地应道。
　　恐惧……？
　　难怪。
　　说到模拟法则，莉莉娅并不陌生，当初在塔佩亚盆地，与那只传说级狐狸刺客梅维斯战斗时，少女就曾经面对过她称之为 「狐灵秘术 」的模拟法则。
　　的确，即使只是模拟出来的力量，莉莉娅回顾那场战斗，至今也仍旧想不到任何办法去抵挡，更不要谈后来梅维斯召唤出的，名为【死兆星】的恐怖存在，那真正的【死亡】。
　　若非薇莉丝出手，恐怕自己当初早就殒命于异乡了吧。
　　这种绝对的情感，并不是说意志坚定之类就能抵御的，只有靠强大实力才能削弱受到的影响。
　　「普拉卡卡，别藏了！有什么头绪就快说出来！」
　　过了一会，鼠人那有些猥琐的声音才在王女殿下耳边响起。
　　通过道具，莉莉娅感觉到这家伙早在法则刚刚扩散开时，就第一时间躲到了墙角去，明明是传说级，感觉比其他人受到的影响似乎还大？
　　「殿，殿下！是利奥波德的研究产物！怨灵，绝对是融合怨灵啊！」
　　「这感觉非常像，我的妈呀，它居然真的成功了！不是之前的机缘巧合，真正稳定创造出了拥有模拟法则的怨灵！」
　　「叫什么叫！给我镇定一点！」
　　莉莉娅用力踢了空空如也的身边某处一脚，虽然勉强抵抗着那股发自内心的恐惧，但她的行为也不可避免有些焦躁起来。
　　「怨灵又不是无敌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得找到它的本体！」
　　身为王女，莉莉娅的知识储备无疑是很丰富的，正常来说，怨灵要么靠依附，掠夺他人的肉体而存在，要么保持着生前形象，直接以灵体的形式显现。
　　可为什么，这只怨灵却能在己方完全找不到它的情况下，随意用法则来干扰大家心智？
　　这也太赖皮了吧！
　　「莉莉娅！」
　　关键时刻，还是绯焰花小姐发挥了作用。
　　她收起短弓，将一串白色手环迅速戴在莉莉娅右手手腕上，并以极快的语速说明道。
　　「听着，现在存在于此的，只是怨气，而主导其的怨灵意识体，尚未完成全部融合，还在以极快速度变强，必须得打断它的进程，明白吗！」
　　「呼……」
　　手腕上的环链散发出淡淡白光，王女殿下深吸几口气，终于彻底冷静下来。
　　现在局势不明，普拉卡卡被恐惧法则激发了天性，不堪其用，就只有花能对抗这只明显同为传说的怨灵了。
　　而王女殿下身为指挥者，能做的就是尽量不给她添麻烦。
　　「我明白了花姐。」
　　「全体！天空级以下人员，立刻退出房间，其余做好战斗准备！」
　　不得不说，莉莉娅在这群人心里的确威望极高，即使被模拟法则所压制，大部分人还是立刻执行了王女殿下的命令。
　　少数心理承受能力较弱，陷入极度混乱的冒险者，也被影卫敲晕带到外面去了。
　　大部队退出房间后，实验场便只剩下了寥寥十人余人。
　　莉莉娅，花，想跑但不让跑的普拉卡卡，艾德文娜，尼克勒斯，三四名天空级影卫和几名精英冒险者。
　　做好迎战的准备后，绯焰花提起短弓，瞄准了她早就注意到的，实验场正上方穹顶。

第六十九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天空级以下，在对抗传说的战场上起不到任何作用，就只是单纯的送死而已。
　　甚至由于【恐惧】法则的覆盖，反倒可能添乱，所以莉莉娅才会把大部分人手都调遣出去。
　　坦白说，她虽然由于法则影响，陷入了恐惧状态，但本身其实并不认为这场战斗会失败。
　　虽然传说级之间也可能存在较大差距，但绯焰花和普拉卡卡都是传说中的强者，加上莉莉娅自己和十余天空级高手的辅助，打赢这只怨灵应该不难。
　　王女殿下担心的，是对方可能会抵达超越。
　　方才仓促之下，莉莉娅也看了些这里的档案，对 「融合怨灵量产计划 」有所了解。
　　怨灵靠掠夺他人灵魂为成长之养分，那些孩子无疑就是被它吸收而亡，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为什么这东西的力量还在不断增长？
　　究竟是什么在给它提供源源不绝的给养？
　　「花姐，拜托了。」
　　绯焰花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缓缓拉开手中短弓，指向实验场的天花板，箭身上涌起的，却是无色火焰。
　　这是花在领悟了红莲之四 ——流光，这份属于神之领域力量后，领悟出的新招数。
　　法则，说白了就是名为【神】的存在手中掌控的力量，因为其绝对的强大而具有绝对效力。
　　而模拟法则便是凡物对神明的拙劣模仿，因此，以蹊径踏足神之领域的绯焰花，现在同样能够模拟出法则之力。
　　「虚无……之焰！」
　　似乎有些艰难地喊出那四个字，红发游侠弓弦轻颤，被无色焰火包裹住的金属箭矢破空而去瞬间，竟然自身也化作了透明的无形无质之箭。
　　无声，无息，扶摇直上，刺入某种同样不可见之物内，消失了踪迹。
　　射出这箭，花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几分，将凡物化为精神之箭，无视任何物理上的阻隔，直接攻击敌人灵魂，这一式【绯焰】的变招，对她而言消耗甚至比【流光】还要大。
　　如果薇莉丝在场，大概就会立刻明白，花刚刚消耗了属于她自己的，所谓 sp。
　　如果真要给这份模拟法则起个名字，那应该便是【虚无】的法则吧。
　　但绯焰花的攻击，毫无疑问起到了效果。
　　原本脱离于众人视野之外，悠哉吸收掠夺着不知为何堪称无穷无尽源头的无形怨灵，突然扭曲，翻滚起来，发出了刺耳的尖啸！
　　它终于展现出属于现实物理世界的形迹，无数黑色气流自四面八方汇聚而起，如滚滚黑云笼罩了整个实验场的上空，魔法灯尽皆熄灭，陷入压抑的昏暗中。
　　「云层 」涌动着，渐渐形成了一个完全由黑色气流组合成的模糊男人脸部，居高临下俯视着在场之人，口中发出嘶哑疯狂的咆哮。
　　光听声音，都能感受到他极致的怨恨与不甘。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啊！！！！你们都该死啊啊啊啊！！！！」
　　「竟然敢破坏我的实验，我的实验啊！！明明就快要成功了！该死的女人！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利奥波德？！它怎么变成怨灵了？」
　　莉莉娅眉头微皱，身边却突然传来普拉卡卡难以置信的惊呼，似乎认出了这张脸的主人。
　　「利奥波德？」
　　这个名字，王女殿下至今记忆犹新，毕竟在普拉卡卡之前的描述中，它可是相当难对付的麻烦人物。
　　「没错殿下，这张丑脸，化成灰我都不会认错的！」
　　认出怨灵的真实身份后，这家伙貌似反而没那么害怕了，语气也变得啧啧称奇起来。
　　「很奇怪啊殿下，活死人应该是不可能成为怨灵的，被转化的那一刻起，就彻底固定死了才对。除了那位的通天手段，我想不到还有谁能……」
　　「都说了是疯狂研究员了，这种事也不稀奇吧……风刃！」
　　话音刚落，王女殿下急挥长剑，五六道气流组合成的无形气刃，同时向空中的人脸急袭而去！
　　可那似乎已经陷入癫狂，失去理智的利奥波德怨灵，却并没有任何抵挡的意思。
　　疯狂大笑声中，风刃直接穿透那些黑色气流，撞在了更上方的天花板上，带出几道深深的刻痕，却未给怨灵体造成任何影响。
　　「啧，不行啊，只能看见，却依旧没法攻击？花姐，你那种手段还能继续使用吗？」
　　绯焰花再次搭上一根箭矢，点点头又微微摇头。
　　「可以是可以，但这招我也才刚刚领悟不久，消耗很大，最多三箭就会彻底力竭，所以不到最后关头，最好避免使用。」
　　「这样啊，那怎么……哇！」
　　没给她们继续慢悠悠交流的机会，似乎是被方才王女殿下的试探所激怒，那以利奥波德为主导的庞大怨灵融合体，已经分出千万道黑色箭矢，疯狂咆哮者向着下方的人群攒射而来！
　　莉莉娅立刻侧身躲开一箭，又连挥手中长剑，拨开好几根黑色气流凝结成的箭矢。
　　说来也奇怪，明明被打的时候完全没有碰撞体积，可那些黑气化为箭后，却又能造成结结实实的伤害，着实离谱。
　　不过，能留在这里的也没有一个是弱者，当即各展手段，或躲或弹，或撑开防御壁垒，抵挡着怨灵释放出的漫天箭雨。
　　「哈哈哈哈哈哈哈！！！！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本以为这只不过是一波爆发攻击，谁料怨灵竟然毫无停歇之意，不断分化出新的箭雨如瓢泼般洒下，甚至越来越密集，愈发势大力沉，每接一下都会带来不小负担。
　　感受着抵挡起来渐渐费力的黑箭，莉莉娅心头微沉……
　　被动挨打不是办法。
　　这些怨灵分化出的箭根本没有任何成本，只要落地或被挡开，就立即会重新消散成黑气，回归到融合体之中，却不断消耗着众人的体力。
　　而且黑箭里，似乎也蕴含着一丝怨灵所掌握的【恐惧】模拟法则。
　　每次接触箭身，都会有股诡异的力量顺着莉莉娅的剑传入体内，令那股后背发凉的惶恐之意愈发强烈，即使腕上花的那串手环不断散发出温暖柔和波动，莉莉娅也开始有点吃不住了。
　　其他人的情况应该也是大同小异。
　　可继莉莉娅之后，大家尝试的各种攻击，例如投掷兵刃，火球闪电，甚至花试探着射出的普通箭矢，都没能对怨灵产生丝毫伤害，全都砸在了更顶端的天花板上。
　　虽然花那一箭无形之矢后，怨灵就再也能没通过吸收灵魂继续变强了，但现在，恐怕至少也已经达到了传说巅峰水准。
　　就在王女殿下苦恼之际，一道金色光芒突然如骤起的璀璨星辰，笔直升上了天空。
　　那道金光以势如破竹之景，撞开迎面而来的层层箭雨，直刺入利奥波德怨灵那张巨大面庞的中央，爆发出的强烈辉光，至少消融掉了其附近直径一米左右的黑气，而后才接着冲势插进天花板，光芒渐渐消散。
　　「啊啊啊啊啊啊啊！！！！该死！！该死的圣光！！！杀了你们！！！！」
　　被创伤的怨灵，猛然爆发出极度愤怒和惨痛的咆哮，那密不通风的箭雨却因为其受创而削弱了些许。
　　此时，莉莉娅才看清金光的本体。
　　那是，一把剑。
　　被人投掷出去的剑。
　　圣骑士艾德文娜左手持盾，还保持着仰头掷物的姿势，本应拿剑的右手却空空如也。
　　见大家纷纷将惊乍的目光投来，圣骑士小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傻笑起来。
　　「欸嘿嘿，没想到圣耀斩居然还能丢出去当飞剑，我也是灵机一动才想到的啦……」

第七十章：偷学者与偷窥者（加更）
　　王女殿下眼前一亮。
　　攻击的形式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艾德文娜的即兴之举，让她们找到了真正能够对这只诡异怨灵造成伤害的力量。
　　神殿，或者说女神赐予的圣光。
　　是了，这种力量，与纯粹怨念所聚合而成的邪灵，根本是截然相反的两面，必然会产生极大的互相克制。
　　「用光属性攻击试试！」
　　莉莉娅一声令下，人群里立时爆发出四五道白光或金芒，直奔惨叫滚动着的怨灵本体而去！
　　但那些由魔法师施展，纯粹靠热量和穿透力进行杀伤的白色极光对怨气效果很一般，唯有两道由冒险者神官掷出的金芒，才展现出了较为可观的杀伤力。
　　「啊啊啊啊啊啊！！！！！」
　　利奥波德那张由黑气凝聚成的巨大人脸，再次爆出令人毛孔收缩的恐怖惨嚎，似乎就连它的声音，都蕴涵了几分【恐惧】的力量在里面。
　　但莉莉娅敏锐地发现，那两道天空级神官发出的四阶制裁之光，已经是他们能够使用的最强攻击魔法了，虽然强度上明显比筋疲力尽的艾德文娜方才那下更高，效果却也只有其一半不到。
　　换句话来说，就是它们克制怨灵的力度，并不如艾德文娜这位圣骑士姬。
　　为什么会这样？
　　耿直的艾德文娜小姐，自然是没向众人隐瞒她的姓氏，莉莉娅作为王女，对 「塞西莉娅 」这个神圣帝国三大神裔家族之一，也是有不少了解的，或者说比常人知道的更多。
　　神裔并不仅仅只是一种表面上的称呼，他们虽然并非真正神明的后代，但家族传承的神之祝福是一种非常神奇的力量，甚至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改变了他们的种族，所以才能够通过血脉继承下来。
　　这是一种介于神与人之间的种族，准确来说，应该可以叫神使，虽然大部分情况和普通人类基本没有差别，但修炼圣光系力量的天赋更强，而且淬炼出的光也比寻常女神信徒更纯净。
　　难道是因为光元素的纯度，才使得出现了如此明显的差异吗？
　　也就是说，在大家都无法造成有效伤害的情况下，这场战斗恐怕只能以艾德文娜这位神裔圣骑士为核心进行了。
　　「神官，立刻给艾德文娜进行加持，其他人掩护辅助她，继续像之前那样进攻！」
　　「是！」
　　大家都是至少天空级的顶尖强者，战斗素养和意识极高，在莉莉娅的调动下，十余人的队伍立刻改变战术。
　　盾战士将艾德文娜挡在身后，尼克勒斯则挥剑拦下了所有刺向圣骑士小姐的箭雨，刺客和其他人则站在附近，躲避怨灵攻击的同时，也保持着随时可以进行援护的距离。
　　那两位天空级神官，则同时抬手，法杖顶端投射出各色流光，注入面露疲惫的圣骑士小姐身上。
　　神官作为号称世界最顶级辅助职业，能力非常全面，恢复和强化效果可以说涵盖了方方面面。
　　在那一男一女似乎是夫妻组合的全力加持下，艾德文娜因为连续战斗，本已再度有些枯竭的圣力，顿时如涌泉般开始快速恢复。
　　身体仿佛焕发出了用不完的力量，视野变得清晰开阔，即使在昏暗的实验场里似乎也能够清晰捕捉到一切。
　　艾德文娜的战斗意识并不弱，见到之前的景象后，也已经立刻明白了王女殿下的方针。
　　没有犹豫迟疑，讨伐亡灵是每一位女神信徒绝对的职责。
　　「拿着，艾德文娜小姐！」
　　「嗯！」
　　接过尼克勒斯抛来的另一把剑，艾德文娜干脆把圣骑士盾都收了起来，刚恢复些许的圣力全部注入剑中，再次发动那一式熟到不能再熟的 「圣耀斩 」 。
　　并将其奋力投出！
　　在神官支持下，这次剑上附带的金光远比之前更加强烈，璀璨到了几乎耀眼的地步，如一道金色雷霆直奔空中的巨大人脸而去。
　　但这一次，以利奥波德意识为主导的混合体怨灵也不再毫无防备，同样发动了反击。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愤怒凄厉地尖啸着，气流凝结为与圣耀斩近似的黑色长剑，反向坠落而下，向艾德文娜投出的攻击迎面撞去。
　　「其之一，绯焰！」
　　在黑金二色长剑碰撞前，萦绕着绯色炎火的箭矢便破空而来，抢先一步撞在黑剑侧面，将其震得歪斜而去，插进了实验场边缘的墙壁中，重新化为黑气消散。
　　而艾德文娜投出的圣耀斩，也在绯焰花援护之下，得以再次正面命中怨灵本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卑鄙！！！你们太卑鄙了！！！！」
　　不出所料，这次攻击效果更佳，直接蒸发掉了整个融合怨灵体近十分之一的黑气，甚至那剑直接便穿透了实验场的穹顶，破空而出，只留下一道从外界渗入黑暗中的阳光。
　　「干得好，继续攻击！」
　　完全没有理会怨灵愤怒指责的意思，凶狼先生比出个大拇指，又再向艾德文娜抛去新的剑。
　　反正有十几个天空级强者和王女殿下作为支撑，几把剑的消耗实在是太不足挂齿了，何况除了艾德文娜最开始丢出去那支她自己的，还插在天花板上的紫色品质圣剑，其他都只是白或绿色的量产装备而已。
　　关键在于圣力，而非装备品质。
　　「圣耀斩！」
　　艾德文娜如法炮制，再出一剑，这回利奥波德的怨灵面庞依旧凝出了近似的黑剑试图反击，同样，花后发先至，一式【绯焰】撞了上去。
　　可是。
　　「什么！？」
　　在场数人同时发出惊呼，绯焰花的脸色更是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那怨灵内部竟然也飞出了同样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箭矢，与【绯焰】两两相撞，同归于尽了！
　　失去了花的帮助，艾德文娜这记圣耀斩也没能再取得之前那样的建树，虽然还是刺破黑剑穿透了怨灵躯体，但威力已经十不存一。
　　「它……竟然在学习？学习我们的招数？」
　　事态发展，第一次彻底超出了王女殿下预估。
　　之前利奥波德怨灵分化出箭雨的时候，王女殿下就感觉……似乎跟花专用的箭矢有点相似，后面它又创造出与圣耀斩极度近似的黑色剑刃。
　　现在看到连【绯焰】都被复制过去，莉莉娅终于确定了这份猜想。
　　传说级的强大，就在于他们能力的多样性，例如绯焰花的红莲六式，普拉卡卡堪称可怕的隐身等等，本身身体素质并未碾压性强于天空级，依旧局限在自身种族的范畴内。
　　所以，如果有哪个传说级可以做到快速掌握任何对手的能力，那么他完全可以称上一句。
　　超越之下……无敌手！
　　众人纷纷色变，只是并没有人注意到，某个白色身影，正在实验场阴暗角落中，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少倾，女孩嘴角勾起了愉悦的弧度，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点子，一闪身，便消失了踪迹。

第七十一章：牧师不爱打打杀杀
　　现在这种情况，已经跟面对超越级存在没有本质上差别了，如果是正常对手，或许还能在怨灵学会足够多能力前靠数量将其压死。
　　可在只有艾德文娜能对其造成有效伤害，输出效率被大大压制的情况下，恐怕己方底牌尽出也未必能把对方击杀，反而会塑造出某种极其可怕的东西。
　　如果再让怨灵吞噬到更多灵魂，超越极限，整个王都都必将陷入腥风血雨之中，除非是……
　　莉莉娅摇了摇头，将不自觉出现在脑海中的某个身影藏进内心深处。
　　真是的，怎么能一遇到危险和困难就想着依靠薇莉丝呢，这样我的决心不就跟笑话一样了吗。
　　但是，光靠现有力量，王女殿下已经没把握消灭掉这只传说级融合怨灵了。
　　稳妥起见，最好是暂时撤退，并将此地封锁，待召集到更多传说级高手后，再来决一死战。
　　不过这样一来，怨灵造成破坏将无可估量，那些被关在此处，生死未明的其它人质也将难以幸免，必然会让本就暗流涌动的勇气之城横生更多变数。
　　要退吗？还是把筹码压在艾德文娜的发挥上？
　　正当莉莉娅心中衡量着利弊得失，两难之际，连续发动几次攻击无果的圣骑士小姐也不得不暂停下来，即使是得到两名天空级神官的帮助，她的力量也并非真正无限，需要时间回气。
　　「哈哈哈哈哈哈！！！！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遮天蔽日的黑色箭雨再次浮现，甚至比先前更加密集强大，还缭绕上了些许黑色火焰。
　　这种范围攻击，肯定没法每支箭都达到花小姐【绯焰】的强度，但威力也绝对比普通的箭矢更强。
　　众人纷纷握紧了自己的武器，将最重要的艾德文娜保护在中央，但即使如此，也难免心生无力之感。
　　「可恶……难道它的力量是无限的吗？」
　　眼见此景，王女殿下终于下定了决心。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作为上位者，必须要拿出取舍和牺牲，否则只会造成更大损失。
　　「所有人，撤……」
　　「没有那个必要哦 ~」
　　熟悉的声音，如仙乐般在莉莉娅耳边突兀响起。
　　即使之前再怎么下定决心，不去依赖那位神奇的少女，可听到她在耳边轻语的刹那，浓烈的安心和喜悦还是顷刻间淹没了王女殿下。
　　「是……薇莉丝吗？」
　　王女殿下强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压低了声音呼喊着，刚想转头四处打量，空置的左手便已被另一只细腻而温暖的小手给握住。
　　「是我啦，别声张哦。怕你搞不清，我没戴【认知阻碍面具】，所以暂时隐身了。」
　　「嗯……真不好意思，或许又得麻烦你了。」
　　被薇莉丝主动牵起手，莉莉娅娇嫩的脸蛋上顿时浮起一抹红霞。
　　不过王女殿下显然也很擅长表情管理，表面上依旧是那副冷静威严的可靠模样。
　　虽然会感到些许不甘，但作为王女，莉莉娅其实也很享受这种可以全身心依赖某人的安全感。
　　所以……没关系的，再多一点点就好，这都是……为了王城的百姓们，而非自己无法按耐心里的那份情感。
　　「薇……」
　　「嗯？不麻烦不麻烦，反正我又不打算出手嘛。」
　　「哦……欸？」
　　王女殿下当场傻眼，差点连表情都没绷住，幸好怨灵为了积蓄下一波更强的攻击，暂时停止了箭雨射击，否则莉莉娅小姐早就露馅了吧。
　　而另一边，牧师小姐则摆出理所当然语气，义正言辞道。
　　「这不是当然的吗，我又没义务去消灭这只怪东西，还是说，长得丑就是原罪？」
　　那你专门跑来这里是干嘛啊！你还我感动啊啊啊啊！！！
　　其实，薇莉丝一开始还真是打算，来把这不停抽着灵魂力量的玩意给按死的，但她到达此处时，却发现王女殿下一伙人已经跟它打起来了。
　　尤其是，牧师小姐在人群中，发现了某个跟她非常有缘分，短短时间竟然三度相遇的圣骑士姬，她的圣光力量让薇莉丝产生了某个猜想，因此临时改变了计划。
　　「不过……」
　　某人话锋一转。
　　「虽然不会主动出手，稍微帮点小忙倒也是可以的，毕竟我本身就是为了这丑东西专门赶过来的嘛。」
　　「小忙？」
　　王女殿下对这个形容词的程度产生了些许质疑。
　　「嘿嘿，莉莉娅忘了我是一名牧师吗，牧师，擅长的可不仅仅只有治疗哦，你只管放手去做，剩下的全都交给我就好。」
　　说完，与王女殿下五指相扣的那双细腻小手，便轻轻挣开了她，留下一缕余香的同时，也带来丝丝落寞。
　　「啊……」
　　莉莉娅惋惜地下意识向前伸了伸手，试图抓住对方，可那道身影……早已便不在原处了。
　　心里，空落落的。
　　但很快，王女殿下便重新振作起来。
　　「全员听令，全力以赴！绝不能让这只邪祟踏出此地一步！」
　　「是！」
　　既然王女都下令了，众人也不再迟疑犹豫，更没有注意到这位殿下前后态度的微妙变化。
　　唯有离莉莉娅最近的绯焰花小姐，从刚才王女殿下怪异的举止中嗅到了些许端倪。
　　「是她来了？」
　　花一边按照莉莉娅的指示指示，继续与怨灵进行远程对抗，援护队友，一边悄悄向身边的蓝发少女投出询问般视线。
　　「嗯。」
　　莉莉娅并未隐瞒这位亲密的闺友，将大致情形告诉了她:
　　「辅助……？那家伙，真的有辅助别人的必要吗？」
　　花小姐抽了抽嘴角，虽然某只黑发少女一直有在强调自己牧师的身份，但在她看来，薇莉丝其实更像无所不能的强大法师和魔战士，治疗能力反倒是附带了。
　　毕竟绯焰花可没见过哪个牧师能一脚将几吨重的巨大铁门踢得直接与墙体分离，还反过来嵌进另一面墙里。
　　「总而言之，信她准没错的！」
　　莉莉娅给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继续将精力投入到对战局的关注中。
　　与此同时，空中那蓄到了极限，无数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箭矢，也终于落下！
　　「死吧！！！！！」
　　此刻，奇幻之景亦随之降临。
　　嗡 ~
　　璀璨而绚丽的金色帷幕拔地而起，竟将整个实验场下半空间与上方硬生生隔开。
　　那漫天的黑色焰矢落入其中，只泛起阵阵肉眼难以察觉的浅薄涟漪，便瞬间消融殆尽，甚至没能像之前那样化为黑气回归怨灵本体。
　　「什么？」
　　「我的女神啊！」
　　「这，这种力量……？」
　　顺着金光释放的源头，众人瞪大了眼望去，却看到名为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的圣骑士姬，正攥着手里光芒还未散去的圣印，一脸茫然。
　　「欸？」

第七十二章：神明投下的视线
　　「艾德文娜小姐？真有你的啊！居然还藏着这么厉害的底牌？这就是神殿祈求之力吗？」
　　原本严阵以待，打算帮身边圣骑士姬挡开箭矢，掩护她攻击的凶狼先生直接愣在原地，盯着艾德文娜手中金光闪闪的圣印看了半天，露出 「原来如此 」的表情。
　　「我，我不是，我没有……」
　　受到震撼最严重的，似乎反而是身为当事人的艾德文娜小姐自己，她本打算投出长剑的动作直接僵在原地，跟见了鬼一样四处打量着，似乎想要寻找什么。
　　刚刚，她的确是激活了圣印中的附带能力，想要帮大家挡一波敌人的攻击，可就在魔法即将发出的时候，一股难以想象的沛然巨力，突然以少女无法理解的形式直灌入其体内。
　　在恐怖力量的推动下，圣印释放出了艾德文娜甚至闻所未闻的此般绚丽之景。
　　这种横跨数百甚至近千平米，同时接下数千发箭雨都纹丝不动的屏障，别说是之前圣力亏空的情况下，就算十个全盛状态的艾德文娜堆在一起也不可能凑得出来啊！
　　艾德文娜对神官的能力非常了解，那两位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令她达到这种程度的。
　　谁在帮忙？
　　下意识的，艾德文娜想找到那位不知踪影的强大援助者，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才能让自己瞬间连跨两级，释放出堪比第六位阶的魔法。
　　可，这里是战场。
　　「艾德文娜小姐，把握机会！」
　　王女殿下的呼喊令圣骑士少女猛然反应过来，意识到了什么才是现在的最优先事项。
　　「好！」
　　曲膝，蓄力，手中长剑焕发出炫目到刺眼的金色光芒，艾德文娜可以确定，这一记圣耀斩，也绝对达到了超越级的层次。
　　强大力量如同甘美的佳酿，令从未体验过这份感觉的艾德文娜有些沉迷。
　　「圣耀……呜哇！」
　　但就在她即将挥出这有生以来最巅峰之击的时候，又一道纯粹而柔和的光无视了穹顶阻隔从天而降，落在艾德文娜身上，把她吓了一跳。
　　但这光并未产生任何伤害，反而令圣骑士小姐心中油然而生出无限孺慕与极致的满足。
　　在光中，她仿佛看见了女神在向她微笑，用白皙的五指缓缓划过她脸颊，在额间送上轻吻的祝福。
　　艾德文娜的心脏在颤抖，她从未感觉自己像现在这样接近神明的气息，仿佛已经置身于纯粹光的海洋，圣洁之力不断流入身躯之中，带来脱胎换骨般的舒畅。
　　无色的纯净之光很快便融入圣骑士姬体内，消失无踪，而艾德文娜的光，也随之改变。
　　金色在渐渐淡化，却并非是削弱，反而像千锤百炼后的精金，变得更加纯粹，圣洁，更加接近真正的 ——光。
　　「光明……不，是……光耀？」
　　念叨着突然浮现于脑海中的至高尊讳，在从那种神奇状态下脱离而出的瞬间，艾德文娜仿佛理解了什么。
　　「光耀的……女神吗？」
　　她并不清楚这位恍惚间感受到的神之名讳，与一直以来信仰的光明女神欧若拉殿下是什么关系，但这并不影响圣骑士姬献上纯粹的感激与虔诚。
　　因为，这份光实在是太纯净无暇了，即使是圣国那些女神曾经留下的遗址，或传承神器中，艾德文娜也从未感到过如此令她如沐春风，如沉眠在母亲怀抱中的安逸与舒适。
　　如果说，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位代表光的女神，那必然，也只可能是现在这位赐予视线与神力的至高存在。
　　「艾德文娜小姐？你没事吧，刚才那又是什么？你用了圣国的秘法吗？」
　　见少女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尼克勒斯担忧地晃了晃她肩膀。
　　因为那屏障的存在，大家倒是暂时获得了喘息的时间，另一边的怨灵虽然无能狂怒地疯狂攻击着，但似乎暂时完全无法突破。
　　圣骑士姬转身，勾起唇角，轻露皓齿，似乎被那股圣洁气息影响后，艾德文娜的性格和气质都暂时发生了细微的改变，少了几分平易近人的随和，却更加高贵，无暇，令人不自觉想要仰望。
　　「尼克勒斯先生，我只是太高兴了。你知道吗，就在刚刚，女神，祂亲自向我投下了慈爱与神圣的目光，你知道这对于一个信徒而言，是多么巨大的荣耀吗？」
　　「啊？呃……可能？」
　　尼克勒斯又不是女神教徒，怎么可能理解那种东西，在他看来，神就是力量与境界远超人类的某种生灵罢了。
　　比起那些，尼克勒斯更在意的是，明明之前还比他稍弱，初入天空级的艾德文娜，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可怕。
　　刚刚圣骑士小姐转身微笑的那个瞬间，他甚至有种看见了师尊疾风剑圣 ——毕维斯 ·伯纳尔德的错觉。
　　那种独属于强者的气场。
　　「不说这些了，让我们结束战斗吧。」
　　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带给了艾德文娜无与伦比信心，她感觉自己的眼界瞬间变得开阔，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东西也随之变化，甚至这只原本认为极难对付的传说级恐怖怨灵，也显得不值一提起来。
　　圣骑士姬举起手中长剑，剑上如之前无数次那样，亮起了光芒。
　　透明的，淡金色辉光，如萤火般微弱，那股绝强气息却令在场的强者们纷纷面露惊骇。
　　「第六位阶？！」
　　如果说之前扩散开的屏障，还能解释为某位强者储存在圣印里的力量，但这次超越级的气息，可就是艾德文娜真真切切亲手所展现了。
　　一个天空级，突然连跨数阶抵达了超越？！
　　要知道，就算是之前两位天空级神官同时全力加持，也只是让艾德文娜恢复满状态，并达到了天空巅峰的层次而已啊，这……
　　艾德文娜突然变强的同时，甚至两位神官的加持魔法也被某种无形力量给直接弹了出来，可失去他们的帮助，圣骑士姬身上散发的气势却没有半分减弱。
　　而后，惊天一剑斩出。
　　「光耀……斩！」
　　原本只有米长，一指宽的长剑，竟然在投射过程中极速放大，最终化为比那利奥波德怨灵之面更加恢弘伟岸的光剑，破开无数黑色的剑，直插云霄！
　　「啊啊啊啊啊啊！！！！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的女人！！！又是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巨大光剑横穿而过，怨灵整个身躯百分之九十以上黑气瞬间轰然溃散，连形体都无法再保留，彻底净化，侥幸逃离的部分也失去了依凭，被空气中浓烈的光元素快速溶解着。
　　轰轰轰轰轰……
　　光剑撞开实验场的穹顶，倾斜着的剑身破出直径至少几十余米的可怕空洞，最后不知飞去了哪里。
　　被遮挡的阳光毫无保留倾泻而下，照亮了昏暗的实验场，照在艾德文娜，和每一个人身上，驱散了不甘萦绕的黑雾。
　　「该死的……黑发女人……」
　　被彻底毁灭的怨灵，最后只留下了一句意义不明的低沉诅咒，但已经无法再引起在场众人的注意了。
　　「真有你的啊，薇莉丝……」
　　王女殿下苦笑着，虽然过程一波三折，甚至谈不上多么完美的结果，但她还是举起长剑，大声地向属下宣告了胜利。
　　「先灵庇佑！」
　　「哦哦！！！」
　　欢声震天，可如释重负的大家并未注意到，身为最大功臣的艾德文娜小姐，那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变得极为精彩的脸色。

第七十三章：圣骑士的蜕变，与选择（三千字
　　杀死怨灵后，那股突然不知从何处泉涌而出，将艾德文娜推到了超越级高度的力量也开始渐渐淡去，她的境界一路下跌，最后停在了……
　　「欸？」
　　圣骑士小姐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因为即使那位光耀女神殿下赐予她的力量散尽，实力也并未掉回原本的天空级，反而牢牢稳定在了某种少女曾经梦寐以求的境界。
　　这就是……神赐的力量吗？
　　不可思议。
　　艾德文娜下意识牵过鬓角一缕发丝，突然注意到自己原本神圣帝国人类标准的纯金色长发，竟然也发生改变，化为了与之前施展出圣力时类似的通透淡金色。
　　如澄澈的水晶，亦如……光。
　　光元素在身边雀跃，舞蹈，向艾德文娜散发出纯粹的倾慕与依恋，只需要稍稍引导，就会自发涌入体内。
　　光更加亲近自己了，不对，应该说，是自己变得更加趋近于光？
　　神之祝福。
　　这个只存在于圣国历史记载上，千年前曾由女神亲自赐予三大神裔家族创始人的，无上殊荣，浮现于艾德文娜脑海中。
　　自己得到了真正的神赐，成为了和家族先祖一样，最初的神使。
　　可……
　　本就是神裔家族后代的自己，为何还能再得到祝福？而且，女神为什么选中了自己？明明名为艾德文娜的圣骑士还那么弱小，不够成熟……
　　就在圣骑士小姐手足无措之际，清脆悦耳的天籁于耳边翩然响起。
　　「吓了一跳吧，你很有意思哦，各种意义上。这是送你的小小礼物，勿忘初心，好好使用它吧，那么回见 ~」
　　这个声音是……
　　「薇莉丝小姐？！」
　　艾德文娜急忙将视线转向声音传来的位置，可那里却空无一物，仿若天穹降下的圣谕。
　　而牧师少女的声音，也再没有响起过了。
　　「原来……是这样吗……」
　　女神并没有抛弃自己，正如神谕昭示的那样，她从最开始，就默默注视着每一位虔诚的信徒。
　　在自己受到蒙骗，自以为是时出现，给予当头棒喝的教训;
　　误入亡灵巢穴时，如天神般降临，展现出难以想象的恢弘伟力，将亡者们毫不留情净化;
　　又在陷入危机的此时，再度显圣，赐予神明的祝福与力量……
　　这次，自己甚至连对方的身影都没有看见，就像祂站在遥远的天空彼端，向大地上的生灵投下目光。
　　薇莉丝小姐……就是欧若拉女神吗？
　　「光明女神，光耀之神，原来这才是您真正的名讳，何等荣幸……」
　　圣骑士姬虔诚跪倒在地，向着女神消失的方向五体投地，致以最复杂崇高的礼节。
　　即使濒临死亡也不曾哭泣的她，此刻却无法抑制眼角滑落而下的清泪，开朗活泼的声线亦变得有些哽咽。
　　「感谢，感谢您，三番两次点拨指引迷茫的信徒……女神殿下，您的辉光照耀大地，您的意志便是吾等前进的方向，您是世间一切的光，您是至高的真主……」
　　「艾德文娜，即使穷尽此生，也必不负您赐予的荣耀，恪守神使的职责与信念！」
　　太蠢了，自己真是太蠢了，居然因为嫉妒，妄图与隐藏了身份的女神殿下，和她的守护者相提并论，变得颓废，妄自菲薄。
　　已经不会再迷茫了。
　　艾德文娜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眼中的失落已然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变得生机勃勃，精神焕发起来。
　　离得最近的尼克勒斯先生，用略显古怪的眼神看了圣骑士姬一眼。
　　莫名其妙爆发出出那种突破天际的力量，就已经很炸裂三观了，而且战斗结束后，这位艾德文娜小姐不是欢呼雀跃，也没有因为秘术副作用之类昏倒，反而跪倒在地开始祷告？
　　总不能……她刚刚那爆种一样的战斗力真是神赐予的吧？
　　六翼神使都这么离谱的吗？
　　要不自己也去信个神试试？
　　不过想归想，凶狼先生行为还是很有分寸的，并未对艾德文娜的怪异宗教行为乱嚼什么舌头，朝站起身的她点点头，便离开参与到战斗后续的处理中了。
　　另一边。
　　王女莉莉娅王女和传说级冒险者绯焰花，也已经来到了艾德文娜这位建下奇功的少女附近，她们并未打扰圣骑士姬的祷告，见她终于平静下来后，才打开话题。
　　「这次，真的多谢你了，艾德文娜小姐。如果不是你，我国恐怕得付出很大代价，才能斩杀掉那只传说级的怨灵。」
　　王女殿下朝艾德文娜微微躬身，这对一位大国的王族而言，已经是相当郑重的礼节了。
　　但艾德文娜本身就是神圣帝国三大神裔家族的直系，其实就相当于是半个王室，加上她刚刚的贡献，做出这种举动并不算过分。
　　虽然二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某位牧师小姐在暗中操盘，但出手的的确是艾德文娜没错。
　　何况……
　　绯焰花与莉莉娅对视一眼，前者端详着圣骑士小姐身上发生的变化……主动开口试探。
　　「艾德文娜小姐，恕我冒昧，你莫非已经……见证传说了？」
　　「呃……」
　　艾德文娜先是急急忙忙向王女殿下低头回礼，才转身答复了绯焰花小姐。
　　「好像是这样啦，但是很抱歉，因为涉及到一些重要机密，所以我没法透露详情……」
　　圣骑士小姐也不是真的什么话题，都会毫无保留跟外人说的。
　　她坦言相告，是因为认为那并非什么值得保留的秘密，而对于真正重要的事，例如之前薇莉丝叮嘱她保密的，遗忘之地相关内容，一直都有好好守口如瓶。
　　何况此事事关女神本尊，可以说是神殿最最重要与核心的机密了。
　　所以艾德文娜的语焉不详，王女殿下并未感到芥蒂，倒不如说她很满意这个笨笨的圣骑士姬懂得替薇莉丝保密。
　　二女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居然真的传说了……」
　　毫无疑问，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也只可能是某位牧师小姐搞的鬼。
　　王女殿下和花小姐也没想到，薇莉丝居然能直接，瞬间永久提升一个人的实力上限。
　　但莉莉娅自己这个更不可思议的实例就在那摆着，似乎一切也都合理。
　　确认了艾德文娜情况后，莉莉娅上前一步，看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这边的事，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那么艾德文娜小姐，不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啊……」
　　脑袋大概并没有因祝福变得好使的圣骑士小姐想了想，便把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
　　「不瞒殿下说，我这次来勇气之城，本来是因为发生一些事，打算借租此地狮鹫，转道回圣都天使之城的。」
　　「但是现在，我却已经不急着回去了，后面应该会在王城继续呆一段时间，看看这边的后续发展，然后继续四处游历……之类的吧。」
　　王女殿下轻笑一声，直接把握住了少女说辞中的本质。
　　「就是说，没有详细计划咯？」
　　「呃……也，也可以这么说吧，哈哈哈。」
　　艾德文娜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于是，莉莉娅趁胜追击，向这位新晋传说的圣骑士摊开了底牌。
　　「说实话，我认为艾德文娜小姐是一个可信可靠之人，所以……要不要接受我的雇佣？报酬好说。当然，是以你个人身份，而非塞西莉娅家族的一员。」
　　「欸？王女殿下的雇佣？您的意思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清楚联合王国当前处境的圣骑士姬，自然立刻领会了眼前王女的意思。
　　帮助她，争夺王位。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王女小姐指了指王宫的方向，直言不讳。
　　她很明白，对待花，薇莉丝或者艾德文娜这样真正的强者，一定要坦诚，开诚布公地将条件和目的全部摆出来。巧舌如簧的欺骗或许能暂时起到作用，但最终一定会被反噬。
　　艾德文娜有些犹豫。
　　她明白这并不是以往的打打闹闹，轻易参与到王室腥风血雨的政权斗争里，一个不好可是会真正丢掉小命的。
　　哪怕现在，莉莉娅王女明面上占据着绝对优势，也不能说就十拿九稳了。
　　但……
　　女神的教诲再次于耳边响起。
　　「勿忘初心……吗？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是谁人，着银甲亲身上阵，赴险来拯救自己这些落难之人？
　　是谁人，在先王崩殂之际，努力以女儿之身，维持着偌大王都的稳定？
　　又是谁人，赴西疆，阻百万兽人大军进犯，在战场上拼死搏杀？
　　又想到眼前这位五王女曾经的种种事迹与作为，以及民间对她的赞誉有加。
　　「好，我答应你，以圣骑士的名义。」
　　金发少女单膝下跪，向王女致以效忠的骑士之礼。
　　无关身份，无关力量，因为圣骑士姬相信，这就是最正确的选择，她的初心 ——尽己所能，带来和平与公正。
　　王女殿下笑了，静静承受了这位少女的效忠与期许后，伸手，与站起身，铠甲破破烂烂，但眼神真诚而纯净的金发圣骑士姬交握。
　　「合作愉快。」
　　「嘿嘿，合作愉快！

第七十四章：卖我个面子！
　　离开战场后，薇莉丝小姐戴上【认知阻碍面具】，绕了个圈又向自家宠物守卫的牢房赶去。
　　这次的尝试，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在辅助艾德文娜对抗那只怨灵的时候，牧师小姐一共使用了两个技能。
　　第一次，是【幻世】里超经典，几乎所有牧师类职业都会学习的圣光系 5阶魔法【共战契约】。
　　这个技能，效果是将释放它的玩家与另一个指定玩家进行无形链接，后者将视前者的智力属性，无条件获得全属性提升。
　　简单，粗暴。
　　虽然只是 5阶魔法，但【共战契约】真的非常好用。
　　链接一旦成立，就会开始持续消耗释放者的 mp，直到其主动解除或 mp耗尽为止，无法被任何常规手段抵消，也没有所谓的持续时间限制。
　　因为【共战契约】这个技能一对一绑定的特性，【幻世】里还搞出了 「固定奶 」 ， 「固定组合 」之类的东西，甚至有些玩家直接就以此为契机，发展成了各种各样的 cp甚至是奔现。
　　不过……
　　这个技能终归品阶低了些，还是有一部分局限性的。
　　假设施展【共战契约】的玩家，和被链接玩家属性差距太大，那就会产生一个增幅的上限。
　　薇莉丝在游戏里做过测试，最多大概是能提升到被辅助者原本 7倍全属性的样子，换句话来说，【共战契约】这个技能的增幅，最高就是这点。
　　在这个世界里，明显也存在相同的限制，所以艾德文娜只是从初入天空级攀升到了大约超越级巅峰，换算成等级就是 lv35—接近 lv70的样子。
　　第二个技能，是薇莉丝突发奇想，看到艾德文娜身上的圣光力量，才决定尝试的 9阶魔法【光明之吻】。
　　这个技能，有两种不同的效果。
　　第一次对玩家或 npc使用，会一定程度上永久增幅对方的全属性，并提升【幻世】里名为【光元素亲和度】的东西。
　　再次使用的话，同样会有提升全属性和光元素亲和度的效果，虽然可以与第一次叠加，但无法像之前那样永久存在，效果也会减弱很多。
　　可以说，【光明之吻】这个技能最大的价值，就在于首次使用上。
　　又因为其获得难度极高，游戏里甚至存在很多牧师或光系职业，直接通过材料装备交易，乃至花费现实中的金钱向拥有这个技能的玩家求上一次机会。
　　属性什么都是次要，但【元素亲和度】提升的机会，真的非常非常珍贵。
　【元素亲和度】是【幻世】里一种较为普遍的系统，很容易理解。
　　基本上，亲和度是跟技能树里的各系元素魔法相对应的，越高，施展出对应属性魔法的时候，威力就会越大，消耗却反而减小。
　　这个属性，除了选择技能树时获得的固定初始数值，一般只能靠隐藏任务，或者某些无法重复作用的极稀有技能来提升。
　　像薇莉丝释放 100万次圣光系技能，完成那个名为【光化】的特殊成就后，亲和度就上涨到了封顶的 100%。
　　而普通的牧师玩家，能达到 50%就算不错的大奶了，大部分人都在这个数值之下，甚至很多别系玩家直接就是 0。
　　根据牧师小姐刚才的实验，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世界的生物，也存在着类似属性。
　　艾德文娜原本的光元素亲和度根据换算，大概是在 30%左右，在她目前见过的人类群体里，已经算非常高了。
　　炎龙城的艾萨克主教，以及莉莉娅队伍里那两个天空级神官，估计只有 15%-20%。其他一些薇莉丝旅途里见到的神殿人员，也很难超过这个数值。
　　而得到了【光明之吻】的艾德文娜，也如薇莉丝预想中那样，光元素亲和度进一步上涨，提升到了 50%的样子。
　　牧师小姐现在没法像游戏里那样看到别人具体的属性数字，所以也只能靠这种方法，通过艾德文娜前后攻击威力的差别来判断变化。
　　如此一来，很多猜测也得到了证实，神圣帝国这个所谓的神裔家族，恐怕就是得到过类似祝福，所以光元素亲和度比常人更高，这样一种特殊的传承吧。
　　推开有些生锈的地牢大门，薇莉丝一眼就看见了某只超不耐烦站在那的龙娘小姐，和十几名正将她围在中央的影卫与冒险者。
　　小龙娘脚底下，已经躺了好几个冒险者，哎呦哎呦地呻吟着，好像是还活着。
　　来的路上，晓光就用契约向薇莉丝传达过有入侵者的消息了，牧师小姐这才想起，可能是王女殿下的布置。
　　无奈，她只能叮嘱小龙娘稍微留点手，至少别把人给打死了。
　　以小光那个脾气和交流能力，想不起冲突几乎是没可能的，总不能让自家宠物挨打不还手吧？
　　薇莉丝可舍不得，打就打了呗，反正又不是不能治。
　　虽然小光脾气差了点，但也不是是非不分的类型，真要被她揍了，多少自己也沾点问题！
　　「主人！你终于回来啦！」
　　见到薇莉丝推开门，原本还满脸烦躁的金发少女顿时眼前一亮，屁颠屁颠就朝她跑了过去。沿途那些影卫和冒险者也不敢阻拦，反而面面相觑地提前让开了道路。
　　没办法，这女人实在太恐怖了。不但衣着怪异，速度更快得连影子都看不见，四五个大地级好手围攻，居然被她一瞬间全部放倒在地，这合理吗？！
　　不管是什么程度的高手，甚至有很多人在怀疑这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根本不是人类。
　　但，至少这群被莉莉娅从战场上提前派出来，接应地牢中人质的手下，完全不敢当着小龙娘的面提什么 「联合王国，异族 」之类的屁话。
　　实力被碾压了还主动去触老虎霉头，那不是找死吗？
　　「乖 ~委屈你了，这里就交给我吧。」
　　揉了揉小龙娘手感极佳的脑袋，也不管那些听到 「委屈 」二字，眼角疯狂抽搐，一脸欲言又止表情的冒险者们。
　　薇莉丝主动上前，将自己与晓光的冒险者身份徽章，递给其中一名似乎是领头的影卫小姐姐，微微一笑。
　　「影卫，对吗。受王女殿下之命，我和同伴暗中潜入此地进行调查，我叫薇莉丝，这是我的队友晓光，看来发生了些误会，真是对不住啊。」
　　「我们的身份，可以找王女殿下进行核实，至于发生冲突的事……咳，不如卖我个面子，就此揭过如何？」
　　看见没有，这就叫学以致用！

第七十五章：三位传说与冒险者之议（加更）
　　「呃，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和自家宠物一起坐在长桌边的薇莉丝小姐，看着列满了两排的一群生面孔，还有点搞不清，究竟为什么事情会发生这样戏剧性的突变。
　　因为好好解释了自己二人的身份和来此目的，在薇莉丝出手，光速治愈那几个被晓光放趴下的倒霉蛋后，她们最终还是成功混入了这批救援部队之中。
　　虽然对方十有八九还是在怀疑薇莉丝和晓光的身份，只是因为实力差距太大而不得不忍气吞声，但牧师小姐不在乎。
　　解救了所有被关押在牢房里，已经没有再被掠夺灵魂的人质后，一行便向外而去，正好与朝这边赶来的王女殿下等人碰了面。
　　领头的影卫简单解释过事情原委后，经过牧师小姐看似不经意的暗示，莉莉娅立刻就理解了她的身份，并与之配合。
　　只不过，王女殿下明显盯着某只漂亮的龙娘小姐，狐疑地看了很久，毕竟莉莉娅可从来没在师父小姐身边，见过这位据说超能打的金发少女。
　　部队最后推进到了薇莉丝刚进入孤儿院的那个小后院，确认再没有遗漏后，便返程而回，并发出了信号，让外界的骑士团进驻善后。
　　可出去后，却发现门口多了几个生面孔。
　　其中之一就是眼前这个。
　　「对了，说起来，还没有正式请教两位美丽小姐尊姓大名？在下弗纳尔 ·斯蒂芬斯！幸会幸会，哈哈哈哈！」
　　冒险者总会最高层，最大也是唯一的议事厅中，坐在牧师小姐身边的黑发男子，很风骚地摆了个大概只有他自己会觉得帅气的姿势，一双桃花眼 「哔哔哔 」地放着电。
　　这不是比喻，他眼睛里真的有电流在冒出来。
　　抬手按下某只龙娘已经扬到半空的爪子，薇莉丝满脸黑线地扭过头去。
　　这货虽然有点怪，看起来还很蠢，但在联合王国可谓名声赫赫，几乎所有冒险者都听过他的事迹。
　　弗纳尔 ·斯蒂芬斯 ——传说级冒险者，勇气之城三大传说中当之无愧的最强者，甚至是整个联合王国无数人心目中的偶像。
　　他的人生，可谓比传奇还要传奇。
　　五岁便可玩剑，七岁达到赤铜级，成为王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冒险者，十岁突破大地，五年后，登临传说。
　　今年 21岁的弗纳尔，不但是联合王国某位公爵的独生子，庞大家族的未来继承人，而且他还被上天恩宠，拥有堪称离谱的天赋能力【武器精通】。
　　任何物品，哪怕只是根破木棍，甚至一支花一片叶，在弗纳尔手上都能成为战斗的利器。
　　任何武器，他只要拿到手上，立刻就会使用，玩上几天，便可成为那个领域的大师。
　　这份能力，即使放在【幻世】里，也可以说是相当离谱了，当初听莉莉娅提起此事时，就算是薇莉丝，也感到难以置信。
　　这个世界特有的【神眷者】的确挺有意思的，无论弗纳尔，还是当初炎龙城娜丝塔亚城主的【观气】能力，薇莉丝都完全搞不懂运转的原理，是真正意义上另一种系统的力量。
　　另外，弗纳尔还是与莉莉娅一样，同时拥有魔力和近战能力的混合战士，擅长以电系魔法攻击并快速移动，人称【雷光】。
　　薇莉丝已经看出来了，这个世界所谓的魔法天赋，实际上就是出生自带的元素亲和度。
　　也就是说，弗纳尔同时拥有极高的雷电亲和与【武器精通】这个战斗天赋，难怪能闯下这般赫赫威名，可谓令人羡慕嫉妒恨。
　　弗纳尔成为冒险者十余年，处理了上千件委托，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曾经数次斩杀抵御过侵袭王都的恶魔和邪教组织，可谓王国真正的守护神。
　　薇莉丝看得出来，他已经很接近超越级了，如果说王国目前谁最有可能达到那个层次，无疑便是眼前的这个弗纳尔 ·斯蒂芬斯。
　　说不定莉莉娅会走上魔法剑士的路，也是受到了这家伙的传奇事迹所影响。
　　不过，这并不能成为牧师小姐对他假以辞色的理由。
　　毕竟这货实在是太骚了，又整天吊儿郎当的，可以说跟一本正经的绯焰花小姐形成了鲜明对比，完全没个传说级强者该有的样子。
　　「咳咳，弗纳尔先生，我们的名字之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还有，会长先生在瞪你哦。」
　　薇莉丝似笑非笑地指指会议桌正前方，名为赫伯特的，勇气之城最后一名传说级冒险者，也是这里资历最老，年近 5旬的冒险者总会长大人。
　　而对方那威严且愤怒的高分贝咆哮，也在恰到好处地在此时响起。
　　「弗纳尔！你特娘的又在会议期间调戏女冒险者，真当劳资已经退休躺进棺材了吗，再这样就给我滚出去！」
　　砰！
　　老会长那蒲扇般长满了茧的大手重重拍在桌上，带起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也把得意忘形的【雷光】先生吓得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非常对不起！！」
　　弗纳尔果断窜起身，标准而熟练地极速低头道歉，却在重新坐下时，又背着赫伯特会长，无视了薇莉丝和宠物小姐像是看笨蛋一样的表情，笑嘻嘻眨了眨眼。
　　显然，他下次还敢。
　　「那么，现在继续之前的话题。这次我冒险者公会支援第五王女殿下的行动，可谓取得了圆满成功。虽然出现了一些伤者，但所幸先灵保佑，无一人阵亡。说实在的，这其实有些出乎我意料。」
　　赫伯特威严沧桑的目光扫过在坐几十位大地，天空级以上冒险者，这都是参与了围剿鸢尾花孤儿院内【永生御座】据点的知情人士。
　　也是整个勇气之城冒险者总会，半数以上的核心精锐。
　　另一个角度上，他们可以说都是站在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这个阵营的 ——支持者。
　　传说级冒险者【绯焰花】，传说级冒险者【雷光】弗纳尔 ·斯蒂芬斯，冒险者总会会长，传说级冒险者【狂战士】赫伯特。
　　勇气之城三大传说，都在西疆之战结束后站到了莉莉娅的身后，所以王女殿下才能调动这么多高阶冒险者一同参与作战。
　　赫伯特继续朗声开口。
　　「这都多亏了大地级冒险者，圣骑士艾德文娜小姐，以及现墨钢级冒险者的薇莉丝小姐和晓光小姐。」
　　「艾德文娜小姐的功绩大家有目共睹，而后面两位……是她们抢先一步突入敌人据点内部，找到并守住关押着人质们的牢狱，保证了其生命安全。」
　　「另外，薇莉丝小姐还以其精湛的治疗魔法，拯救了很多受伤的人质和冒险者同僚，实在是居功甚伟。」
　　会长大人和坐在边上旁听的某位王女小姐交换了下眼神，在薇莉丝一脸问号的眼神下，直接单方面做了决定。
　　「经讨论，总会高层一致认定，将艾德文娜小姐，薇莉丝小姐和晓光小姐的冒险等级，破格擢升为天空级！」

第七十六章：混乱之始
　　一片哗然。
　　就像在场内投下了颗巨型噪音炸弹，众人议论纷纷，表情各异，端庄威严的议事厅，直接变成了嘈杂的卖菜市场。
　　原因无他。
　　别看冒险者谁都可以注册，但其实是非常严肃，讲究规矩的职业。
　　并不是说你有天空级实力，就一定能成为同样等级冒险者的，需要经过严格的能力，责任心，素质等各方面考核。
　　冒险者可以说是联合王国的标志性职业，天空级已经可以算影响力极大的顶层部分了，基本上能够接取百分之 99以上委托，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
　　如果真出现那种空有实力，但是人品素质却很差的家伙搞出什么事来，对整个总会都是不小的打击。
　　就像前几年那个暴打贵族，杀人越狱的尼克勒斯，就让赫伯特会长在当时承受了很大压力。
　　虽然这件事吧……其实也有隐情，主要怪那贵族太狂太嚣张了，属于恶人自有恶人磨，就算尼克勒斯不出手，早晚也会有人收拾他。
　　而且听说最近莉莉娅王女已经宽恕了他的过错，准其戴罪立功，但大部分民众却不可能知道这些。
　　他们只会看到，拥有极高待遇与权限的，王国顶层天空级冒险者目无法纪，因为一点小冲突就行使暴力肆意妄为，责难公会审查不力云云。
　　虽然无奈，但这就是事实。
　　所以，天空级以上冒险资格是不能随便授予的，那位艾德文娜小姐也就算了，她的确刚立下大功，而且本就是大地级冒险者，人品和实力也都得到了证明。
　　可这薇莉丝和晓光两位墨钢级的冒险者……
　　说实话，在场中大部分人，对这两名少女的所作所为都毫无实感，甚至没怎么接触过。
　　何况，会长大人说的这些，也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完全就是找了个借口给她们升职。
　　内幕！绝对有内幕！
　　冒险者本就是自主性和能力都极为出色的群体，即使三位传说共同到场，加上王女殿下旁听，也无法避免这些高阶冒险者脸上浮现出的困惑和不满。
　　赫伯特会长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悄悄瞥向王女殿下的余光有些无奈。
　　但再怎么说莉莉娅殿下也是未来的女王，一点小要求，总不能驳了人家面子吧？
　　「咳咳，肃静！我知道破格提升这种事很少见，我可以与另外两位传说共同进行担保，承担全部后续责任。相对的，任何人也不准再偷偷嚼舌头，给劳资听到的话，哼！」
　　软硬兼施，加上赫伯特作为冒险者总会长和三位传说级累积下来的威望，总算是压下了在场冒险者们的骚动。
　　这样，就算是默认了。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因为自己拼死拼活才升上去的冒险等级，被别人一步登天超过有些不爽而已，没几个真是在全心全意考虑着整个群体和规矩之类东西的。
　　「薇莉丝小姐，还有晓光小姐，你们自身的意愿呢？」
　　会长大人的语气，明显缓和了几分。
　　看王女殿下的态度，这位黑发少女肯定跟她关系匪浅，说不定……就是未来的王妃，虽然老赫伯特对女女之间这种事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并不影响他提前打好关系。
　　小龙娘撇了撇嘴，并没有理会赫伯特，明显是对这些不感兴趣，还是薇莉丝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勉强牵起嘴角点了点头。
　　「只要规矩没问题，我们自然是乐意接受的。」
　　十有八九是莉莉娅搞的鬼，早知道就不那么快跟她坦白身份了，这也太招人妒了吧，说不定会惹上些恼人的麻烦……
　　不过吐槽归吐槽，提升到天空级对薇莉丝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再去接任务的时候，就不会因为等级被卡住了吧？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后续问题会有专人与两位交接，现在进行下一个议题。」
　　赫伯特顿了顿，面色渐渐严肃。
　　「关于，第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与邪教组织勾结，将大量无辜王国子民用于残忍实验这件事，诸位有什么看法吗？」
　　「！？」
　　场内，突然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甚至有不少人，偷偷将视线投向端坐于上位，面带微笑的王女殿下。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询问……作为冒险者总会会长的赫伯特，公然用这种批判类说辞来描述第二王子，这代表了什么？
　　须知，虽然从西疆凯旋归来后，冒险者公会就已经开始暗中支持莉莉娅王女，但作为影响力极大的公众组织，并未公开表明过对各个王储的明显倾向。
　　而毫无疑问，今天这便是公开的站队。
　　此举，必将彻底引爆几名王储间脆弱的平衡关系。
　　要开始了吗？
　　仪祭尚有一周时间剩余，莫非王女殿下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决定出手摘下胜利的冠冕了？
　　半晌，反而是平时看起来最没个正形的【雷光】弗纳尔 ·斯蒂芬斯率先起身，脸上也没了平时的嬉笑之色，严肃表明了态度。
　　「身为王室，身为贵族，本当恪尽职守，在享受万民拥戴的同时，尽到保护自己人民的责任，二王子此举，我认为已经是严重的渎职。」
　　在拥有传说级冒险者这个身份的同时，弗纳尔也是公爵之子，本就相当于仅次王室的最大贵族，二者相辅相成，由他带头开口批判王子班 ·梅凯兰德，是十分合理的。
　　他虽然看起来嘻嘻哈哈，但也跟赫伯特这位会长合作了十余年，自然明白此时对方最需要的是什么。
　　而这番发言，便代表了……
　　传说级冒险者，王国第一天才【雷光】弗纳尔 ·斯蒂芬斯，站队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
　　「我认为，此事应由王女殿下提案，召开最高代理议事会，当众公开第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的罪行，并施以惩戒。」
　　坐在另一边，离莉莉娅最近的花小姐也淡淡开口，直接提出了明确的处理方法。
　　传说级冒险者【绯焰花】，站队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
　　于是，在三位传说的牵头下，大家纷纷开口附和起来。
　　「对！这次二王子做的实在太过了，不能再任由他胡来！」
　　「我同意，不能让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王子成为国家领导者。」
　　「惩戒！惩戒！」
　　这些话既是表态，亦是最后的站队，从现在开始，在场的这些至少大地级精英冒险者们，就与莉莉娅的战船完全绑定在了一起，荣辱与共。
　　聪明人也都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要卡在刚好剿灭那个大型邪教据点，王女殿下气势正盛的时间赶着开会，为何三位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说悉数到场，甚至殿下本尊亲至。
　　为的，就是能确保冒险者公会这份联合王国影响力最大，覆盖范围最广的力量，能够被牢牢把握在王女手中。
　　恐怕在剿灭邪教的行动开始前，王女殿下就已经算到这一步了吧，给薇莉丝和晓光两名冒险者额外破格授予冒险等级，不过是用来分散注意力的手段。
　　冒险者公会，公开支持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
　　即是说，从此刻起。
　　王都的政变，开始了。

第七十七章：三月传说
　　当晚，第五王女鸣鸾殿。
　　夜色正浓。
　　三颗皎月，以犄角状排列在夜幕中，微弱银芒投射而下，给陷入黑暗的世界带来了些许光亮。
　　刚刚沐浴完毕的蓝发王女仅着一身宽松睡袍，慵懒倚靠在女仆们准备好的软椅上，凝望着夜空中繁星点点，以及像左右侍从般将中央那仿佛永远圆润皎洁的正月拱卫，却明显小上几号的两枚弯月。
　　「莉莉娅，你似乎有点着急了？」
　　身后突兀传来某位牧师清脆的声线，似乎近在咫尺，可不知为何，守在庭院外的影卫却没有对这位闯入者产生丝毫反应。
　　王女小姐并未惊讶，她已经有些习惯这位神秘的亦师亦友少女，这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又一声不吭消失了。
　　就像她正在注视着的，那看得见却摸不着的月。
　　莉莉娅没有立刻回头，视线依然停留在那银月上，伸出手，似乎想要遥遥将其触摸。
　　「呐，薇莉丝，你知道三月与三神的传说吗？」
　　「那是什么？」
　　显出身形的牧师小姐撩起白袍，笑着在王女身边轻盈坐下，明明是黑色的长发，却在同样的夜色中散发出不易察觉的微弱荧华，似乎她本就是一个永远向外散射着光明的奇迹化身。
　　令人为之侧目。
　　莉莉娅换了个更舒服的躺姿，双眼微合，像是在回忆。
　　「传说中，这三月上，各居住着三位神明，中间那最大最圆，永恒不变之月的主宰，是月与群星的女神露娜。而其他两颗伴月上，则是露娜女神的守护与侍从之神，却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为什么？」
　　王女小姐突然提起的这个故事，勾起了薇莉丝的好奇心。
　　之前，莉莉娅从未提及过类似东西，似乎在她看来，神话毕竟只是神话，都是没有依据，缺乏真实性的东西，王女殿下并不相信。
　　「因为那两颗伴月上居住的神明并非固定，似乎是由露娜女神的喜好，每隔一段时间从众女神里随机挑选的。」
　　「露娜女神是至高主神，神力强大，即使众神中也鲜有能与之匹敌者，地位极高。」
　　「除了仰慕她的强大力量外，露娜女神的美色，也令无数神明为之着迷。因此，那些普通小神们都渴望着能被她选中，成为伴神，哪怕只是暂时的。」
　　「呵呵，那位露娜女神玩的还挺花啊，这不就是开后宫吗，然后呢？」
　　随便听着，牧师小姐又随口点评了两句。
　　莉莉娅侧眸看了身边的丽人一眼，轻笑道。
　　「被选中女神的任职期，是按照这两颗伴月的变化规律来确定的，从细小弯曲的初月开始，直到其变为圆满的正月，再退化为最初模样结束，时间，刚好是一年。」
　　「所以，就是说这位月之女神，每年都会更换一次伴侣咯？感觉有点像那啥呢，继续继续？」
　　薇莉丝饶有兴致催促着，可王女殿下却笑呵呵地把手一摊。
　　「没了。」
　　「啊？」
　　不是，这也能叫传说故事？这不就是只开了个头，刚讲到一半然后直接给断在那了吗？
　　按照套路，接下来不应该是，某某女神因为什么什么理由不满现状，搞出了什么事来，然后谱写出一段可歌可泣的传奇，或者酿成某种大祸？
　　结果你告诉我什么都没有？
　　差评，投诉！
　　「不是，莉莉娅你说这个到底想表达什么啦？有必要澄清一下，我可没开后宫哦。」
　　「我也没在暗示你呀，就随口说说而已。」
　　王女殿下调皮地眨眨眼，坐起身，脸上的慵懒之色渐渐褪去，换上了谈正事时的表情。
　　「知道吗，我二哥正在暗中调查一个，叫薇莉丝的冒险者哦。」
　　「调查……我？不对，难道他……」
　　被调查的某人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拾起放在旁边石桌上的【认识阻碍面具】。
　　对哦……
　　自己唯一一次与第二王子见面，应该就是那日在冒险者总会，由丽贝卡小姐接待时的偶遇。
　　当时戴着这东西，所以班看到的，应该是身为冒险者，与莉莉娅毫无关系的另一个 「薇莉丝 」 。
　　等等，那货想干嘛，自己好像也没惹到他吧？单纯见色起意的话，王都美女这么多，非得吃力不讨好地揪着一个不放吗？
　　果然这家伙脑子有点问题吧？
　　莉莉娅似乎忍着有点想笑的表情，指了指石桌上早就压着的薄薄纸页。
　　「可惜，由于薇莉丝你这个古怪面具的效果，他能找到的，根本就只有关于 『冒险者薇莉丝 』少到可怜的那点信息而已，甚至连出身地，亲属关系和履历都一概不知，把班气得不行。据说当时还发了不小的火，觉得丽贝卡小姐骗他呢。」
　　听王女殿下的描述，薇莉丝突然也有点好奇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二王子，真的气急败坏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样了。
　　而且……
　　「听你的意思，莫非认识那位看板娘丽贝卡吗？」
　　从一开始，薇莉丝就觉得这位丽贝卡小姐有些不同寻常了，毕竟普通人怎么可能拥有那种反常的记忆力，还能未经允许随意使用特殊柜台呢？
　　「丽贝卡小姐？哦，薇莉丝还不知道吧，她是赫伯特会长的女儿哦，小时候就是王都有名的神童。关于她的事，两三句也说不清，薇莉丝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直接给你调一份档案。」
　　「好，那就麻烦莉莉娅啦。」
　　牧师小姐的确对这位神奇的看板娘有些兴趣。
　　不过，这也并非目前重点。
　　短暂沉默后，薇莉丝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
　　「话说，你还没告诉我呢，突然这么急着摊牌，难道已经十拿九稳了吗，不是说那三个王子都挺麻烦的？」
　　「差不多了吧，现在，朝中重臣和贵族，至少有一半以上都已经确定会支持我。剩下的，部分是铁杆中立，部分是三位王兄死忠，也没什么可能继续争取，不必浪费时间。」
　　「王都最强大的民间势力，冒险者总会已经并入我麾下，三万禁军也都在我掌控之中。虽然还有十万城卫军，但这支军队构成太过复杂，无论我还是哪个王兄，在登基前都没可能调动其全体力量，难以在政斗里起到决定性作用。」
　　王女殿下笑了笑。
　　「只有帕特里克那样的肌肉脑子，才会觉得能靠策动城防军兵变，来达成夺位的目的吧。」
　　的确，莉莉娅说的这些，已经是勇气之城中联合王国明面上绝大部分力量了，光看这些，其他王子的确是没任何可能与她抗衡。
　　王女殿下继续耐心地给薇莉丝分析道。
　　「帕特里克有勇无谋，不值一提。禁卫军被我掌控后，他基本就已经出局了，就算真破釜沉舟拼命一搏我也早有准备，这个可以直接排除。」
　　「二王子班虽然深谋远虑，城府极深，但他最大的倚仗【永生御座】今天也被我突袭重创，最多就剩下些零散在外的杂鱼。」
　　「当然，考虑到还有【御座】的存在，以及部分我尚未查明的隐藏底牌，班也姑且算一个威胁，所以我打算借由这次在鸢尾花孤儿院中找到的那些资料和罪证，来进一步打击他。」
　　「如果顺利，应该可以彻底剥夺他继承王位的可能性，这样，就只剩下老四德维特了。」
　　「我虽然不清楚德维特究竟在盘算些什么，又是谁在背后支持他，但傻等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主动出击，逼对方暴露出底牌，然后见招拆招，薇莉丝觉得呢？」
　　「呃……」
　　因为莉莉娅分析得实在太有条理，头头是道，几乎把所有可能因素都考虑进去了，牧师小姐想了半天，也没能补充什么意见。
　　说到底，莉莉娅现在的底蕴早已不比初见时，变得相当丰厚了。
　　达到传说级的艾德文娜这只圣骑士姬，也加入王女殿下阵营后，算上花，普拉卡卡，冒险者公会那俩，莉莉娅麾下现在有足足五名传说，哪怕真出现超越级对手，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用蓝星上的话来说就是，飞龙骑脸怎么输？

第七十八章：生命的重量（加更）
　　结束了这个话题，莉莉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试探着望向身边刚霸占了她的露天躺椅，手上还捏着王女特供奶油蛋挞边晃边吃，看起来十分悠闲惬意的牧师小姐。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出口。
　　「薇莉丝，你在潜入鸢尾花孤儿院时，身边那个叫晓光的金发女孩是谁？能跟我说说吗？」
　　「噗咳咳咳！」
　　被王女小姐话语中隐含的幽怨吓得噎了一下，某黑发少女费了半天劲，才把嘴里的蛋挞咽下肚，镇定地笑了笑。
　　好在白天偷偷向王女殿下暗示身份时，薇莉丝就已经准备好解释的说辞了。
　　「小光啊……你可以当成一直陪着我走到现在的伙伴和守护者吧，是我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亲人，她可是很强的哦。」
　　「最重要的，亲人吗……」
　　眸中划过不易察觉的羡慕和好奇，似莉莉娅这等聪明的女孩，谈到这种程度就已经能推测出很多东西了。
　　「这么说，最初见面时，那道划破天空的白色光束，所谓神罚，就是出自这位晓光小姐之手了？薇莉丝呀薇莉丝，你可瞒得我好苦呀 ~」
　　「欸嘿嘿……」
　　某人笑着挠了挠头，却并没有多解释什么，毕竟言多必失嘛。
　　而且说到底，她也不存在任何事都悉数告知莉莉娅的义务，两人虽然是要好的朋友，但夫妻之间尚有私密，何况她与王女殿下呢？
　　虽然有 「君子坦荡荡 」的说法，但反正现在自己又不是君子对吧！
　　「算了……反正我自始至终都是在接受薇莉丝的帮助，也没资格去非议你与其他女孩的关系，或者要求你什么啦……」
　　「对了。」
　　话音一转，王女殿下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你在潜入鸢尾花孤儿院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叫做伊莱的男孩？」
　　「嗯？」
　　牧师小姐想了想，随意点点头，才继续伸手去拿另一块奶油蛋挞。
　　「的确有这么回事，他应该也被救出来了吧，之前分别时，还有特意好好嘱咐那孩子躲在自己房间里别到处乱跑来着……」
　　「他死了。」
　　薇莉丝伸向甜点的手，僵在了空中。
　　轻轻吐出三个字，就像交托某种脆弱易碎的水晶，莉莉娅从戒指中取出一张被精心保存着，抚得整整齐齐的五彩斑斓糖衣纸，放在石桌上。
　　然后，向着黑发少女阴错愕的精致娇颜，柔声解释。
　　「薇莉丝也去过那间实验场，应该看了利奥波德的笔记吧，如果我没猜错，伊莱就是那个预定将成为怨灵主体意识的……实验体。」
　　「或许是拥有某种天赋，他的灵魂强度，比一般孩子高了很多，也因此能够在利奥波德怨灵的掠夺中坚持最久，等到我的部下抵达，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知道我为什么力排众议，也要给你和晓光小姐连升两级吗？这可没有徇私舞弊哦。」
　　「整个鸢尾花孤儿院，除了你们所在的地下牢狱，其他所有孩子，人质几乎全灭。如果不是薇莉丝你出手，剩下的这部分恐怕都无法保全，你说，是不是大功一件？」
　　王女轻盈……又沉重的低语在夜空中缓缓散去，良久，薇莉丝才略显艰涩地张了张嘴。
　　「所有孤儿，都死了？」
　　莉莉娅点了点头。
　　是吗……
　　早该想到的。
　　既然【永生御座】都特地去抓王都里的小孩，用他们的纯净之魂来供养融合怨灵了，这些本就呆在孤儿院里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幸免于难？
　　倒不如说，之所以把据点定在鸢尾花孤儿院，就是抱着类似的想法吧。
　　难怪伊莱和那群孤儿院孩子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精神涣散的样子，他们身上恐怕也存在着那种精神链接……
　　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注意到这么简单的事？
　　灯下黑？
　　不对，并非想不到，而是根本没有在意这种小事。
　　自己从始至终，就没有把那些孩子的性命真正摆在心上过，认真救治牢房里的人，也只是因为机缘巧合，加上起了争胜之心。
　　以前的自己，有这么冷漠无情吗？
　　薇莉丝隐约感到了惶恐，但这份负面情感却也因神族过于平稳的精神状态而难以泛起波澜，很快她便重新镇定下来。
　　说到底，她跟伊莱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相处的时间也很短，虽然对方可怜的遭遇激起了薇莉丝些许共感和同情，但并不代表就能在牧师小姐心中留下多少深刻痕迹。
　　薇莉丝并没有拯救伊莱的义务，倒不如说，她本身就已经对其施以了援手。
　　就算牧师小姐不出现，这头身处牢笼中的被饲养幼崽，最终结局也就只有被制造为怨灵，或是在王国部队进攻中，以同样的原因被杀死两种。
　　就算真的苟活到了最后，【永生御座】离开时，会好心地放过他吗？
　　不可能。
　　所以，虽然是因为薇莉丝出现小失误而错过了拯救他的机会，但伊莱的死，责任却并不能归咎到牧师小姐头上，否则便是典型的 「好人就该被拿枪指着 」命题了。
　　深吸几口气，薇莉丝继续将蛋挞塞入口中，感受着舌间扩散开的甜味。
　　有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却带上了些许苦涩。
　　虽然感到懊恼，但事情既已发生，薇莉丝也不会强行用复活魔法去挽回那个男孩的生命。
　　如果二人的交情再深一些，或者不是处于目前这种状况，也许薇莉丝会抱着 「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的心态去做吧。
　　但莉莉娅袭杀，以迅雷之势剿灭【永生御座】据点的公开行动，已经在勇气之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拍手叫好的人们，因失去亲眷而悲伤的人们，痛恨邪教徒的人们，因动乱惶恐不安的人们，大家都将视线集中在了这里。
　　这种时候，去复活一个在众目睽睽下确认了死亡的孩子，会给薇莉丝这个始作俑者增添多少麻烦呢？
　　有人会感到不公，有人会觊觎这份奇迹，甚至会有悲伤的家伙来拼命恳求，靠感情牌试图让薇莉丝也救回他们所珍视的人。
　　或许可以偷偷去施展魔法，然后一走了之，不被任何人知道。
　　但，那对伊莱而言，真的是好事吗？
　　人的恶意，有时候甚至比死亡更加可怕。
　　只是，这次的事件也给牧师小姐敲响了警钟。
　　或许自己的心态，正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细微转变，更加冷静的同时，也在变得冷漠无情。
　　这或许会让自己忽视掉一些看似无所谓，但实则很重要的东西。
　　必须……要时刻警惕注意这种变化带来的影响才行。
　　打定了主意后，薇莉丝将那张糖衣，或许是某人留在世间最后的痕迹收入道具栏，放进了空荡荡的某个角落之中。
　　逝者如尘，不足道也。

第七十九章：高天之灵，万灵审议
　　三天后，王宫，万灵殿。
　　万灵殿是位于王宫深处，平时禁止任何人员进入的特殊场所。
　　殿内共二十根石柱，上面雕刻着无数精巧而繁复的花纹，这些图案，都记录着联合王国一位先代国王的生平传奇故事。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石碑置落于各处，这些都是曾经在王国历史上，做过杰出贡献者的纪念碑。
　　万灵殿是联合王国所有先代王室，英雄的供奉之所，也是唯一能对王族进行审议的神圣殿堂。
　　在高天之灵们的注视下，不容谎言与暴力，一切罪责，都将被陈列而出，由代理议会进行最终的判决。
　　是祠堂，亦是最高的法庭，在最极端情况下，万灵殿甚至可以审判当代国王。
　　这次开启万灵殿，要审议的是。
　　联合王国第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
　　剿灭了盘踞在王都阴暗面的邪恶组织【永生御座】后，莉莉娅直接将那些其与第二王子班所勾结，秘密进行的残忍实验公之于众，激起了一片哗然。
　　这些连薇莉丝都会感到不适，堪称灭绝人性的行为，即使是一名王子与之牵扯在内，也不得不承受人民与舆论滔天的怒火。
　　倒不如说，正因为作为王子，甚至有可能是未来的国王，这种行径才更令人难以接受。
　　没有谁会希望由视人命与子民如草芥的暴君来统治自己，在莉莉娅及其派系的暗中推波助澜下，事件一石掀起千层浪，短短几天，对二王子不利的各种流言便已呈现出泛滥之势。
　　阻无可阻。
　　不得不说莉莉娅的突然袭击的确打了班一个措手不及，在国内支持率被大幅压制的情况下，他原本大部分谋划，应该都是通过【永生御座】这个外部组织来运行的。
　　活死人们遭到剿灭的现在，班几乎像是被骤断双臂，行为不得不处处受制于人，竟然没能对莉莉娅的舆论攻击做出任何有效抵抗，甚至在其搬出的无数确凿证据下，被迫参与了这场审议。
　　虽然这种过于顺利的情况，稍稍出乎了王女殿下预计，但即使对方真有什么阴谋，也并非畏足不前就能避开的。
　　国王驾崩仪祭期间，通常事务本应是能推则推，一切等到结束再行处理，但这件事影响实在太大，民怨沸腾，加上多方配合，竟真被莉莉娅破例开启了万灵殿。
　　当然，这也跟王女殿下的影响力在国内越来越强势脱不开关系。
　　除了主审的第二王子班，其他王子，包括身体欠恙，看起来精神不振的小王女梦娜都悉数到场。
　　上百名王国高等贵族，勇气之城那些影响力巨大的人物例如三位传说，各职业公会会长，以及赫赫有名强者们也纷纷受邀前来旁听，此刻正环坐于大殿四方。
　　万灵殿的审核机制是公投表决，或是先灵的强制判决，后者的优先度，更高于前者。
　　此外，殿审还设有三名最高审议官，进行主持与维持规仪。
　　因为前任国王安其洛新丧，审仪官位置，便由勇气之城最德高望重的三人来承担。
　　王国宰相，现年 87岁，在政六十余年，即将成为三朝元老的葛里菲兹 ·图尔斯。
　　世代习武，几乎每位继承者都能抵达传说级的王国传奇家族当代族长，安格斯 ·斯蒂芬斯，刚正不阿的王国守护大公，也是传说级冒险者【雷光】弗纳尔的生父。
　　最后，便是镇守勇气之城三十余载，声名远播的传说级冒险者，冒险总会会长赫伯特。
　　虽然由于他为人粗旷，喜好自由，并未接受安其洛王授予的姓氏与爵位，建立家族，但赫伯特的威望的确更在前两位之上。
　　三人并排落坐在中央高处的代审席上，面色肃穆，身后便是代表着王国至高威严的祖灵之碑，先辈国王们和那些英雄的石柱石碑，则是环绕灵碑而建。
　　而第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则位于其下方审议席，似笑非笑遥望着正对面的发起者莉莉娅 ·梅凯兰德，似乎并未因目前的处境而感到焦虑。
　　戴着【认知阻碍面具】的薇莉丝就坐在王女殿下边上，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她们身边则是花，尼克勒斯，艾德文娜等人，这些都是以第五王女近侍的身份前来旁听的。
　　晓光则因为身份特殊，加上性格不适合这种场景，薇莉丝就没带她一起来，而是让巨龙小姐留在了宠物空间观看。
　　因为面具的作用，除了提前知情的莉莉娅，在场自然是没人能意识到薇莉丝真实身份，但既然王女殿下本人都表示这位黑发少女可以信赖，其他近侍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只不过开场前，牧师小姐就发现，二王子注意到坐在莉莉娅身边的她时，眉眼中闪过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联想到莉莉娅所说对方暗中调查她的事，薇莉丝很快便明白了。
　　这家伙，该不会是在嫉妒吧？
　　「肃静！万灵审议现在开始，全体起立，恭请先灵显圣！」
　　坐在中央的赫伯特会长以他特有的高分贝嗓音，庄严宣告着，与另外两名审议官一同站起，在他们引导下，万灵殿内众人也齐刷刷地立直了身躯。
　　哪怕是最吊儿郎当，刚刚还在跟旁边漂亮贵族女孩嘻嘻哈哈的弗纳尔先生，这种时候都不敢有丝毫放肆，同样绷紧了身体，认真注视着三位审议官身后更高处，那散发出不同寻常气息的黑色宏伟灵碑。
　　嗡……
　　石碑散发出淡淡的白色荧光，以光柱形式向顶端升起，在空中化为直径约一米，看起来模模糊糊的球状光团，无形的意念，笼罩了整个万灵殿。
　　三名审议官高声颂唱。
　　「赞美您的降临，高天之灵，请您带给这场审议带来绝对的公正！」
　　「请带来绝对的公正！！」
　　不约而同的，众人齐声开口，声浪滚滚，却出奇一致，就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共同做出的举动。
　　薇莉丝自然并未受到那种奇特力量影响，虽然也站起来了，但实际只是嘴皮装模作样地掀了几下，便算应付了事。
　　除此之外，牧师小姐发现，在场似乎还有个傻乎乎的圣骑士姬，也没被这股力量所牵动。
　　她的身上，冒出了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淡金色光芒，覆盖在体表，阻隔了波动的影响。
　　注意到艾德文娜身上的异状，以及她一脸茫然左顾右盼的傻样，牧师小姐感觉有点好笑，便悄悄伸手捏了下穿着便服的圣骑士小姐，那很有弹性的腰肢软肉。
　　「哎呀！」
　　吃痛的后者低声惊呼，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向薇莉丝投出感激之色，并用明显慢了半拍的速度跟大家一起念出祝祷语。
　　不过薇莉丝也有点好奇，她自己就算了，为什么同为传说级，其他人都不可避免被那种奇怪的力量所影响，唯独艾德文娜能够豁免呢？
　　因为她来自别的国家？
　　不不，怎么想都不可能吧，这里又不是只有艾德文娜一个外国人。
　　那么，就是她自身有哪里特殊吗？
　　可这傻姑娘，除了脑子明显不太聪明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了吧？
　　搞不懂。

第八十章：未被鉴定的虚言
　　白色光球的出现，似乎只是令在场所有人自动发出了方才的宣言，并在皮肤表面镀上一层同色的微弱光芒，而后很快便渗入体内消失不见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那种扩散开的奇异波动，感觉上倒是与遗忘之地周边，曾经会把生者置换入镜像世界的那种东西有点像。
　　那应该并非亵渎之茧本身的力量，而是构成倒影世界的，其他体系之力，只是二者混合在了一起而已。
　　更接近于死亡之灵，死兆星的那种【法则】。
　　联想到众人刚才异口同声说的话……
　　测谎，或者说，必须说真话之类的法则吗？
　　这倒是有点意思。
　　难怪要到这万灵殿来进行审议呢。
　　身为旁听者，薇莉丝或者艾德文娜自然不会是万灵殿中的主角，没有谁会在这种时候刻意去关注她们，因此即使表现出了些微异常，倒也影响不大。
　　于是，在那白色光球高高悬浮着的奇特光景下，审议正式开始了。
　　作为三位审议官之首的赫伯特会长，先低头向高处的白球行礼，才转过身来，重新面对众人和王子王女们。
　　「在高天之灵注视下，吾等所言皆为真实。那么，请审议的发起者，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殿下首先开始阐述观点并举证。」
　　王女殿下站起身，面容肃穆地从戒指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厚厚文件档案，将其堆放在桌上。
　　「正如大家所听闻的那样，现在有充分证据表明，联合王国第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伙同邪教组织【永生御座】，为了其不可告人的目的，纵容甚至主动指使该组织成员，几年内在我国境内犯下至少上万起罪案。」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杀人罪，抢劫罪，人口买卖，毒品交易以及非法拘禁，践踏国民基本人身权利等等二十余条，可谓罪恶滔天，目无王法。」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受害者群体至少已有十余万人，遍布全国各大城市与村镇。然而在第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的极力掩饰下，民众报案无门，伸冤，求助者反而会受到更加剧烈的报复，令消息最终石沉大海。」
　　「然蒙先灵庇佑，偶然机缘下，我得以在数日前寻获盘踞在王城深处的敌巢据点。一番鏖战，斩邪教徒三百余，俘十余，缴获非法物资与邪恶实验产物无数，初见令人触目惊心。」
　　「我认为，班 ·梅凯兰德此举，已然亵渎了身为王室成员的最基本底线，视人命如草芥，职责为垢土，不再适合继续享有王族身份，申请剥夺其一切政治权利，发配偏乡。」
　　「以上。」
　　「……」
　　莉莉娅一番声情并茂的举控，并重新坐下后，万灵殿内短暂沉寂了几秒。
　　并没有出现薇莉丝想象中的全场哗然或吵吵闹闹之景，比起冒险者总会议事厅那会，万灵殿的人们在听闻这等堪称爆炸性的宣言后，反而都表现得相当镇静，甚至少有交头接耳。
　　一方面，他们都是王公贵族，或某个庞大组织的首领，成名强者，城府和阅历自然并非教育程度参差不齐的冒险者们可比。
　　另一方面，大家都是圈内人，这些事早前便通过自己的渠道有所了解，有些人甚至比莉莉娅都更早知道内情。
　　但无论场中的贵族们，势力首领们支持哪方，打着什么算盘，既然高天之灵已然显圣，那他们说的就都不算数了。
　　在这神圣威严的万灵殿内，真正拥有最高决定权都，只有高天之灵 ——这无数前代先灵化身的意志。
　　也唯独祖灵，才有资格废除一名纯血的正统王室。
　　所以，哪怕坐在上方的三名审议官，某种意义上其实都是莉莉娅的人，也并不代表她就能随意操控这场审议的过程和结果，为所欲为。
　　卫士将莉莉娅提交的一大摞罪证全部提交上去，赫伯特则将其摆上身边的供桌，待空中的白色光球降下光芒，扫过这些档案后，会长大人才一本正经地，将视线转向坐在下方左侧的班 ·梅凯兰德。
　　「那么，二王子殿下，你对五王女殿下的指控，有什么要辩解或反驳的吗？这些罪证已由高天之灵亲自观看，辩明了真伪，如果认为莉莉娅殿下说的有哪里不对，现在可以提出来。」
　　「但是谨记，先灵注视之下，任何谎言与虚妄都是极大的冒犯，开口前请想想清楚。」
　　赫伯特这话说的……其实并不算温和。
　　班虽然是王子，但说实话，除非他成为真正的国王，否则比起冒险者总会会长，加传说级强者的赫伯特，实际地位还真高不到哪去。
　　高等级存在拥有的特权，无论在哪都是非常宽裕的，何况会长大人身后还有冒险者公会这个庞然大物做支撑。
　　赫伯特本身就不是好脾气的类型，加上他已经公然站队莉莉娅，自然不会给班好脸色看。何况这位二王子纵容【永生御座】干的那些事，的确算得上天怒人怨，民心尽失。
　　一定程度上，赫伯特也是因为看到了那些被害者的惨状和罪证，才会决定全面支持明显更加年轻有为的莉莉娅王女。
　　面对询问，班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在意，只是淡淡地瞥了眼高台上的三位审议官，以及空中悬浮着的光球，双手在桌前交叉相握，露出一如既往的谦和微笑。
　　「关于这件事，恐怕王妹和诸位是误会了，我并未听闻或接触过【永生御座】之类的组织，更不曾指使它们去做什么。」
　　「大哥身陨，我即为长子。这段时间，本殿一直忙于为父亡守丧，并按照【先王无诏，长子继位】的传统，殚精竭虑准备着着继承大统的前期工作，又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去跟什么邪教混在一起呢？」
　　「？？？」
　　班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色变，尤其是属于莉莉娅派系的那部分贵族与强者，表情更是显得极为难看。
　　就连王女殿下本人，都禁不住挑了挑眉。
　　他居然敢在这种严肃场合，公然否定自己的罪行，甚至直接表示出对王位的觊觎？还搬出那种根本没人会在意，早就不知道是哪代先王随意定的废弃规定来做凭借？
　　班 ·梅凯兰德，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然而更令大家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说出如此明显的谎言，在空中俯视着万灵殿中每一个人，绝不容忍任何虚假的高天之灵，竟然没有丝毫表示？！
　　这……怎么可能呢？
　　「给我等下！」
　　不等莉莉娅或哪位审议官开口，边上旁听的第三王子帕特里克首先就绷不住了，噌地一下站起来，指着班鼻子便破口大骂。
　　「说什么蠢话呢！狗屁的长子继位，大哥当初能成为王储，是因为父王钦定，跟出生顺序有个屁的关系？」
　　「今天本殿就把话放这了，争王位我无所谓，大家各凭本事，谁抢到算谁的。你要是想借着这种扯淡理由上位，我帕特里克第一个跟你没完！」
　　「唔噢噢噢哦哦哦！！！」
　　话音刚落，空中的高天之灵便一道白光打在第三王子高大魁梧的身躯上，激得他像是触电似的浑身抖个不停，脑袋上甚至冒出了黑烟。
　　与此同时，一道威严的中性声音瞬间传遍了整个万灵殿。
　【先灵重地，不得妄言妄语，出口成脏！】

第八十一章：谎言与真相
　　我们亲爱的帕特里克王子，用自己实际经历向大家证明了，高天之灵的确正在注视着这里，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禁妄言虚语，暴力杀戮】
　　这是万灵殿内的四条规则，或者也可以理解成名为【守序】的法则，因此，没有人可以在这里说谎。
　　那么二王子班刚刚是怎么回事？
　　他并未被高天之灵所惩戒，莫非代表着……真的不曾说谎？
　　或许他的话听起来很狂妄无理，但恰恰是这样，反而更能证明其真实性。
　　毕竟，几位王子王女争夺上位之事，在联合王国的贵族圈里已经是心照不宣，班刚才并未否认这点，虽然所谓 「长子继位 」一说听起来荒诞可笑……
　　但有没有可能，他真是这么想的呢？
　　也就是说，第二王子的确不曾与【永生御座】勾结，而是打算用其他手段来争夺王位，做出那些残忍之事的，另有其人。
　　一念及此，在场很多中立人士的视线，都不禁悄悄扫过旁听的其他几位王子王女，甚至是发起这场审议的莉莉娅王女本人。
　　在对高天之灵的绝对信赖下，即使是看起来再不可思议的事，似乎变得合乎常理起来。
　　这整件事，在外人眼中，也开始显得扑朔迷离。
　　不得不说班的确是有所倚仗的，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如何瞒过了先灵的注视，但仅仅简单几句话的反击，便让莉莉娅的处境变得有些不利。
　　好在莉莉娅也早有准备，见局势微妙，立刻不慌不忙地抛出第二张底牌。
　　「你说不曾与【永生御座】勾结，那么请问，为何这个组织的教徒，会多次持你的专属谕令在王国境内行方便之事？这件东西，也是在敌巢深处找到的。」
　　说着，王女殿下将一枚令牌从戒指中取出，向在场众人展示后，放在面前的桌案上。
　　这是与莉莉娅当初赠予薇莉丝那枚，代表第五王女亲临徽章一模一样的东西，显然是经过同道工序雕琢成的独有工艺品，只是那枚宝石的位置换成了第二顺位。
　　「这……的确是二殿下的飞鸟令，这东西即使每位王室也仅有一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莉莉娅殿下手中？」
　　「就是啊，这该算铁证如山了吧，可先灵的判断也不会有假，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部分中立派和另外两位王子派系的吃瓜人员窃窃私语着，属于莉莉娅麾下的贵族强者和班那部分却面色沉凝，不敢胡乱说话，生怕干扰了自家主子间的无形交锋。
　　薇莉丝知道，这东西，的确是王女殿下从【永生御座】据点中，那个叫利奥波德的家伙尸体上找到的。
　　即使经过那样大力的撞击，甚至持有者本人肉体都被压成肉饼，可这枚不知用什么金属制成的徽章却依旧完好无损，可见其质地之坚硬。
　　看起来，利奥波德应该是【永生御座】与班的合作交易中，相当重要的负责人员，否则这枚令牌也不会存放在它身上。
　　听后来普拉卡卡和少数被俘虏的邪教徒描述，这个利奥波德是整个【永生御座】后勤与研发部门的总长，地位非常之高，几乎可以堪比任何一位御座，也并不比普通传说级强者好对付。
　　若非被薇莉丝突然撞破门冲进来，蛮不讲理地直接秒杀，否则莉莉娅等人应该是很难抓住或击杀那家伙的，甚至会给围剿行动造成很大阻碍。
　　事实上，即使被杀死，利奥波德依旧用未知方法化身为了那团怨气的主导者，以怨灵身份凭一己之力抗衡了上百位大地天空级的高手。
　　虽然当时花和普拉卡卡都没有倾尽全力，但利奥波德的麻烦程度，由此依旧可见一斑。
　　大概班也没想到，那个狡猾的家伙竟然会真的死在莉莉娅组织的围剿中吧，看到这枚本属于他的令牌，眉头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但是班很快便重新组织好了措辞。
　　「呵呵，关于这件事，其实本殿当初有将自己的飞鸟令交予一位得力部手，让他替我外出去办某件事。而不幸的是，那人在公干时因意外被杀身亡，携带着的飞鸟令也随之丢失。」
　　男子看似不经意地摸了摸手指，温和一笑。
　　「想来，这令牌兜兜转转，不知为何就到了那帮恶人手中，才会产生如此巨大的误会吧，难怪大家都会认为这件事是本殿在幕后指使，实在有些冤枉。」
　　班刚说完，在场众人便纷纷将视线转向空中悬浮着的白色光球，想要借此判明对方语言的真实性。
　　尤其是莉莉娅的亲近部下和朋友，大家几乎心知肚明，班这番话绝对是在信口开河，无论如何高天之灵都应该要降下虚妄之罚了吧？
　　可是……
　　毫无动静。
　　「……？」
　　这次，就连莉莉娅本人都用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万灵殿高空。
　　她不理解，号称绝不会被任何虚假之物所蒙蔽的先灵化身，为何会三番两次容忍班的谎言？
　　难道他真的没有说谎，是自己在调查过程中哪里出了问题？
　　不可能啊。
　　无论普拉卡卡的证词，从鸢尾花孤儿院中找到的大量证据，以及那些邪教徒供言，全都将矛头指向了这位第二王子，怎么可能不是他？
　　莉莉娅并非那种傲慢自负的人，认为自己所知绝对就是真相，但她也是做足了准备，确定与【永生御座】相勾结者百分百就是班 ·梅凯兰德的情况下，才会申请发起万灵审议的。
　　不行，局面有点乱了，必须得重新整理下思路。
　　「我……申请暂时休议。」
　　虽然手上的确还握有几份其他底牌与证据，但目前的情况太过诡异了。
　　高天之灵迟迟没有动静，若非知道这由先灵之意志凝聚成的集合体并无独立人格，绝对公正，之前也的确惩戒了骂人的第三王子帕特里克，否则王女殿下真会觉得是这东西出了什么问题，在包庇于班。
　　按照万灵殿的规则，发起者的确可以进行一次中场休息申请，虽然审议才刚刚开始没多久就休息感觉有点奇怪，但莉莉娅的发言无疑是符合规定的。
　　与另外两位审议官简单交流了会意见，本就是王女殿下支持者的赫伯特会长当即点头，敲响了桌案上的木锤。
　　「申请通过。那么，即时起，全体休息三十分钟，之后审议继续！」
　　三人转身，恭敬地向高天之灵行礼后，理解了现状的那团光球也暂时下落，重新回到高大灵碑之中。
　　莉莉娅与身边的几名亲信，尤其是某位黑发的牧师小姐用眼神交流片刻，又凝视了对桌第二王子那似笑非笑地嘲讽表情，深吸口气，也转身离开了万灵殿。
　　她们必须要在这半个小时内，搞清楚真相。

第八十二章：得蒙恩赐之人
　　万灵殿侧厅，小巧典雅的休息室内，蓝发及腰，头顶贵冠的王女莉莉娅正靠坐在沙发上，沉闷地托腮思索着。
　　她身边，绯焰花，埃米莉，艾德文娜等几名值得值得信赖的亲信强者或坐或立，薇莉丝小姐则靠在墙边，百无聊赖随地拨弄着光滑的指甲。
　　牧师小姐依然戴着【认知阻碍面具】，所以她现在的身份是 「冒险者薇莉丝 」 。
　　说到底，在莉莉娅已经彻底摊牌的现在，再隐藏也已经意义不大，薇莉丝也只是抱着 「既然都做到现在了 」的心态，顺手为之罢了。
　　「呼……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有什么想法，畅所欲言吧。」
　　沉默了片刻，还是王女殿下首先打开话题。
　　第一时间，空气中就传来某只鼠人略显急不可耐的声音。
　　「咳咳，首先澄清下啊，我可没有骗人。当初在永生御座里干活的时候，的确不止一次听利奥波德和克萝曼丝谈起过跟这个班合作事宜云云，绝对不会有错，那俩家伙总不可能合伙故意放假消息给我吧？」
　　虽然直接，但普拉卡卡话说的的确在理。
　　种种迹象都表明，班就是【永生御座】的合伙人，如果说这是有心之人想要栽赃陷害他，那对方也太过手眼通天了一点。
　　这段时间干活一直非常卖力，负责处理了很多情报的凶狼先生点点头，接上普拉卡卡的证词。
　　「我也认为，不会是证据出了问题，虽然难以相信，但唯一的解释，就是高天之灵的测谎能力在二王子身上失效了。」
　　他并非王国出身，对于这里世代信奉的先灵虽然有敬畏之心，但却谈不上多么盲信，立刻提出了可能性最大的猜测。
　　几乎在王国土生土长，阅历丰富的绯焰花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摇头否定道。
　　「高天之灵是王国无数先辈灵魂的化身，在这个国家里，本身就代表了一种绝对的法则，不是寻常手段能够突破的，若非如此，万灵殿审议也不会具有这般的公证力。」
　　「花小姐的意思莫非是，二王子说的句句属实，都是真话？再退一步，我们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被某人耍的团团转？」
　　据理力争的尼克勒斯，并未因对方实力高于他便展露怯色，虽然几年前逃离王都时，花曾饶他一回，相当于有着救命之恩，但此是此，彼是彼，假的也不会变成真的。
　　「我并没有这么说，只是……」
　　游侠小姐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下面的话，因为她根本想不到在高天之灵没出问题的情况下，解释班 ·梅凯兰德说出那种话却安然无恙的理由。
　　但如果要说真的有谁能避开那种堪称绝对的力量，在花的阅历中，也只有……
　　但是她不可能去帮助班才对。
　　抬手制止部下们的争论，王女小姐看向旁边正襟危坐，却一直插不上话的某只圣骑士姬。
　　「好了好了，你们的想法我都了解了，艾德文娜小姐，你是圣国的圣骑士，从神殿角度来说，会有能够规避高天之灵【守序】法则侦测的手段吗？」
　　「呃？」
　　艾德文娜努力地思考了半天，最后只答非所问地回上一句。
　　「那个……能不能问一下，大家从刚才开始就在说的什么测谎啊，法则啊究竟是指什么？我完全没有感觉到类似东西啊？」
　　「？？？？？」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就像是突然有人跑出来问，【你们究竟是怎么呼吸的啊？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周围有空气？】……之类的情况。
　　最后还是曾经与艾德文娜近距离并肩作战过的凶狼先生实在看不下去，指了指万灵殿主殿的方向。
　　「艾德文娜小姐没听说过王国人敬拜的祖灵之力吗？之前高天之灵现身的时候，那种无形无质的强制力量就已经扩散至万灵殿的每个角落了，你感觉不到？」
　　金发少女只是一脸茫然地摇头。
　　见艾德文娜那副完全对不上电波的样子，王女殿下反而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美眸微眯，抬手制止了尼克勒斯接下来想要说的话，直接指示圣骑士小姐道。
　　「艾德文娜，请你现在大声在我们面前，说出【我是一个奸诈狡猾，诡计多端的女人】这句话。」
　　「？？？」
　　「殿，殿下！我哪里奸诈狡猾了啊？」
　　面对某人的严辞抗议，莉莉娅只能无奈苦笑，用适合笨蛋理解的方式向她解释。
　　「别激动啦……我当然知道艾德文娜小姐是个诚实的好孩子了，这只是个测试，你就把它当成一段魔法咒语或祷言，可以吗？」
　　「莉莉娅，你的意思是……」
　　绯焰花眉头皱起，但终究是没有阻止王女殿下。
　　「嗯，试试吧艾德文娜小姐，你只要大声说出来就行，最好多说几遍。」
　　「呜……既然王女殿下都这么说了，好吧……」
　　像是认命似的，可怜的圣骑士姬闭上眼，休息室里很快响起了艾德文娜有些滑稽的呐喊。
　　「我……我奸诈狡猾！诡计多端！我奸诈狡猾，诡计多端！诡计多端诡计多端！行了吧！」
　　静……
　　直到金发的圣骑士姬一脸羞耻地，将那句话连续重复几遍，可过去好一会，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后，几乎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这……」
　　花小姐直接猛地站起身来，像是受到了相当程度的震撼。
　　尼克勒斯，埃米莉这些曾经长期生活在勇气之城，耳濡目染此地文化的人表情也相当精彩。
　　高天之灵绝对的【守序】法则，真的能够被凡人规避。
　　王女殿下深吸几口气，将那份受到冲击的价值观丢进了下水沟。
　　「果然……根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东西，这么说来……」
　　感受着体内因为仍处万灵殿范围，依旧存在的那份制约之力，莉莉娅将视线投向从最开始就没做出任何发言，只是笑 **看着她们争论不休的牧师小姐。
　　「薇莉丝，你一定也能豁免这份法则之力，对吧？艾德文娜的情况，你有什么头绪吗？」
　　「嘛……算是吧，如果你们说的，和我感觉到的是同一种东西，那其实挺好理解的。」
　　灵这种东西，牧师小姐并不是第一次见了。
　　无论兽王国的死亡之灵，还是联合王国这只高天之灵，它们使用的法则，所谓 「绝对 」的力量，本质上只是因为绝大部分生物都无法达到突破的阈值罢了。
　　也就是说，只要同等程度，甚至更高的力量介入，法则就并非绝对无法抵抗或规避。
　　虽然具体不太清楚，但艾德文娜应该就是类似的情况。
　　班，亦如此。
　　既然这种高阶力量都牵涉进来了……
　　「稍微，帮你们点小忙吧 ~」

第八十三章：小样，就你会作弊啊？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众人自外界再次涌入万灵殿，各就各位，以赫伯特为首的审议官也重新请出了那团高天之灵。
　　「那么，审议继续。」
　　「呵呵，我已经说了，所谓【永生御座】组织的事，本殿一概不知。万灵殿内所言所行，皆为真实，这应该已经没什么好质疑的了吧？」
　　几番无意义的开场拉扯后，二王子班无奈笑笑，摆出十分无辜的表情。
　　「相反，我倒有些奇怪，这个邪教组织在王都盘踞已久，根深蒂固，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被发现，为何五王妹却能精准地，在这个时候找到它们？」
　　正坐在王女殿下身边，盯着那团白色光球猛瞧的薇莉丝心里一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喔唷喔唷，倒打一耙啊，这下暴露出真面目了吧。
　　「这消息，是我一位朋友提供的，身份清白，王兄不妨有话直说。」
　　莉莉娅面无表情地与班对视着，看到对方温和笑容深处隐藏的那份阴狠，也已经差不多猜出了这位二哥的意图。
　　「朋友？不错不错，王妹真是手段通天，竟然连邪教组织的成员也能化敌为友……我可是听说，最近鸣鸾殿里混进去了些不太好的东西呢。」
　　微微停顿片刻，班直接抛出蓄谋已久的重磅炸弹。
　　「你手下，有曾经是【永生御座】的家伙，对也不对？」
　　此言一出，不等莉莉娅反驳，全场顿时哗然。
　　「什么？王女殿下竟然也跟邪教徒有染？」
　　「我就感觉这件事有哪里不对劲，你们说会不会是贼喊捉贼啊……」
　　「慎言！殿下还没有开口说话呢，这件事未必就是你想象中那样！」
　　「没错没错，莉莉娅殿下那般英明神武，爱恤子民，怎么可能跟残忍的邪教徒沾上关系！何况之前她还亲自带队将其剿灭，没必要做这种自相矛盾的事吧？」
　　见在场贵族和强者们议论纷纷，支持者与怀疑者皆有之，班又笑着给这把刚刚点燃的火苗添了几捆柴薪。
　　「不仅如此，这位朋友，甚至曾经还是邪教组织的首领 ——御座之一呢，更为重要的是……」
　　宛若胜卷在握般，二王子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极度痛惜地低声道。
　　「它，是异族，一只兽人。」
　　莉莉娅本人还好，上位者的城府令她依旧面色平淡，可王女殿下身边几位知根知底的亲信，却不禁面色微变。
　　原来这家伙打的是这个主意。
　　总所周知，人类联合王国是极度排斥异族的，非人种族不能以任何理由停留在国境内，否则无法保证其生命安全。
　　而身为王族，更是要起到以身作则的表率作用。
　　所以，如果王女真的与兽人有所勾结，还将其带入王都，将会是比邪教徒之流更加严重的立场问题。
　　视情节程度，最严重甚至会失去王位的继承权，贬去他乡。
　　或许也有部分人对这条规矩不以为然，但无论大家暗地里究竟是怎么做的，在这庄严神圣的万灵殿中，规则就是绝对，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真要这样，那可就是戏剧性的反转了。
　　「如何，王妹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班笑眯。眯将视线投向面沉似水，一言不发的王女殿下，看得出来他废了很大的劲，才忍住没有大笑出声。
　　很明显，这是个早有预谋的毒计。
　　对方恐怕早就通过蛛丝马迹，判断出普拉卡卡在替莉莉娅效力的情报了。
　　在得到王女殿下率军攻破【永生御座】据点，将其彻底剿灭的消息后，恐怕班就已经决定利用这点，来筹划着反击。
　　难怪当时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莉莉娅将这批好用的盟友和棋子一网打尽，那两位御座也从未出现过。
　　当莉莉娅申请开启万灵殿，进行至高审议的时候，班更是认命般没有丝毫抗议，就差主动表示支持了。
　　就像王女殿下计划利用万灵审议来击垮班一样，他也打算用这场 「不可能说谎 」的绝对公正审判，反过来扫除莉莉娅这个继位道路上最大的障碍。
　　班早有倚仗。
　　而王国内部，排斥异族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并非每个人都能像莉莉娅这样开明地接受其他种族生物，尤其是一些年龄较大，思想古板但德高望重的资深贵族和大臣，更是达到了极端的程度。
　　比方说，现在正端坐于审议台右手边的王国宰相葛里菲兹 ·图尔斯，就是反异族派的扛鼎人物，即使身为莉莉娅派系的支持者，此刻看着王女殿下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可见这份歧视，有多么严重。
　　所以，莉莉娅一直都不准普拉卡卡在人前显出样貌，就是为了防止横生变数。
　　如果换成其他场合，以莉莉娅的手段，这件事也不是没法圆过去。
　　但这里，正被高天之灵注视着。
　　唯独万灵殿，【规则】是绝对的，任何触犯它的人都必须被惩罚，哪怕王女也不例外。
　　「王妹呀，一直保持沉默是没用的哦，按照万灵殿规则，如果对于提出的审议相关问题始终缄口不言，可是会被以默认处理的 ~」
　　见场内气氛越来越古怪，隐隐有些难以遏制之势，赫伯特会长虽然心中暗呼不妙，但也只能依法履行审议官的职责。
　　他敲了敲手中木锤，镇压下议论纷纷的人群，硬着头皮，以尽可能柔和的声线提醒面色沉凝的莉莉娅。
　　「咳……五王女殿下，因为涉及到本次审议的核心议题，还请你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
　　「……」
　　莉莉娅缓缓起身，抬头与一脸得意的，同父异母兄长对上眼神，深吸口气。
　　然后，突然笑了。
　　「还当是什么事……真是无聊的臆测，既然王兄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
　　于是，王女殿下无视班突然僵住的笑容，朝着高空中的白色光球，朗声开口。
　　「我，联合王国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从未与任何非人异族有过深交，更不曾将其收为麾下，我之部属与朋友，均为纯血人族，以上……」
　　「皆为真实！」
　　少女的宣言掷地有声，比起班说话时轻声细语，谨小慎微的姿态，明显要堂堂正正太多。
　　短暂的寂静后，万灵殿中顿时爆发出惊天欢呼！
　　「哦哦！说得好！不愧是我人类联合王国的直系王室，王女殿下实乃严于律己的优秀典范！」
　　「呼……我就说，莉莉娅殿下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二王子的猜测多少有些过分了，说白了，根本就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嘛。」
　　「就是，人家王女殿下每次指控前都搜集好充足证据，而后才会放到台面上来，二殿下真的就是全靠一张嘴了，也不知道他这般无意义的污蔑，究竟是何居心？」
　　万灵殿内支持莉莉娅的人群本就占据绝对上风，抓到这么个机会后，几乎是毫不留情地开始疯狂炮轰二王子班，搞得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乎下不来台面。
　　这下，他可笑不出来了。

第八十四章：鼠人的复仇！（加更）
　　眼见莉莉娅大声说出方才的宣言，却无任何异动出现后，班难以置信地转头，盯着空中的高天之灵死死看了许久。
　　可是，不管他怎么去瞪那团白色光球，对方依旧还是那样老神在在地漂浮着，丝毫没有理会班的意思。
　　「为什么……高天之灵会毫无反应？明明那女人说过，那只老鼠正在……」
　　像是有所忌讳，班突然缄口沉默，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让正在悄悄利用超常感知力偷听的薇莉丝小姐感到有些遗憾。
　　那女人……是哪个女人？
　【永生御座】的某个御座？
　　是普拉卡卡提到过的，那个超越级，它也无法找到的前三位之一吗？
　　至于莉莉娅为什么能那么底气十足地随口扯淡，自然也跟某位牧师小姐脱不开关系了。
　　十几分钟前。
　　「你说有办法让我也避开万灵殿的谎言检测机制？可我并没有信仰什么神明啊，应该没法像艾德文娜小姐这样……」
　　薇莉丝随意地摆摆手，打断了王女殿下。
　　「哎呀，不是信仰的问题啦。说到底，这东西也就是种具有特殊效果的法则而已，真想去做的话，对抗方法其实还挺多的。」
　　说着，黑发少女来到莉莉娅身边，将手轻轻搭上她肩膀。
　　后者只觉得浑身一暖，似乎有道金色光芒流入其体内，驱散了那种殿内无处不在之力的影响，并形成一层肉眼不可见的薄膜，覆盖在皮肤表面。
　　「这是？」
　　因为绝对的信任，王女殿下直等到薇莉丝完成魔法，抽身离开后，才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
　　「一点小把戏而已，有了它，你就能想说什么说什么了。这样，以莉莉娅同学的聪明才智，想必也能轻松应对各种局势了吧，嘻嘻 ~」
　　其实，薇莉丝小姐也没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就是把当初释放在那只虎人昆尼尔身上的七阶魔法【光元素圣灵召唤】，以特殊的形式依附在王女殿下身上罢了。
　　光元素圣灵是最高 lv70的召唤物，等级并不比高天之灵低，能不能击败对方两说，但只是阻碍个大范围的法则效果的话，可以说轻而易举。
　　时间回到现在。
　　正因为计划中的栽赃陷害没能成功，而陷入无能狂怒的二王子殿下或许没有发现……
　　在薇莉丝视野中，那位他口中的异族，也就是鼠人普拉卡卡先生，现在就站在王子殿下身后，一脸贼笑的样子。
　　万灵殿禁妄语虚言，禁暴力杀戮，但没说禁止隐身啊，所以即使普拉卡卡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那，高天之灵也没有任何表示。
　　而鼠人先生要做的事，也十分简单。
　　班又不是薇莉丝，也并非艾德文娜那样的神使，不可能凭自身力量就规避掉伪神级的法则探查，所以他必定是靠什么道具，或特殊物品来达成这种效果的。
　　之前牧师小姐就注意到了，班几乎在每次开口前，都会状似不经意地用左手去触碰右手指上，一枚紫色的奇怪纹戒。
　　一两次也就罢了，频率这么高，明显很不正常，猫腻极有可能就在那上面。
　　关于这点，之前在休息室里，她就已经提醒过普拉卡卡。
　　莉莉娅开口为自己澄清过后，审议也再次陷入了僵局。
　　毕竟第二王子说了实话，证明他是无罪的，五王女莉莉娅也用实际行动驳回了班的质疑，那这场审议，还有继续下去的意义吗？
　　总不能把其他王子王女们也挨个叫出来询问吧，说实话那也太过僭越了。王室终归是王室，没有直接证据的话，即使是万灵审议也不能随意对他们指手划脚。
　　审议官赫伯特会长也意识到了这点，与宰相大人及守护大公商议过后，同时站起身。
　　「看来这场审议的双方都是清白者，虽然很遗憾，但目前也只能宣布……」
　　「且慢。」
　　赫伯特话音一顿，十分机智地立刻闭嘴，将视线转向喝止他的蓝发少女。
　　「还有什么事吗，王女殿下？」
　　「没什么，不过既然我作为审议发起者都被迫证明清白了，礼尚往来，二王兄是不是也能回答我一个……与本案关系不太直接的问题呢？」
　　虽然依旧在笑着，但名为莉莉娅 ·梅凯兰德的王女投在正对面席位上的目光，已经不再掩饰眸中的那份冰冷，敌意……和自信。
　　就像，她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胜利。
　　在被证实是污蔑的情况下，班之前那番话的确太过惹人非议了，无奈，有些被打乱方寸的王子殿下，也只能勉强应战。
　　「当然可以，不知王妹又想要问什么？如果是关于【永生御座】的话题，我想已经……」
　　莉莉娅抬手，无形的威严扩散而出，就连同为王室的班 ·梅凯兰德都为之一滞。
　　随后，少女缓慢，但步步紧逼喝问道。
　　「我的问题很简单，班 ·梅凯兰德，请你回答我……两年前，联合王国第一王子，储君托伦 ·梅凯兰德之死，与你有无关系！？」
　　宛若被一把利剑直插入心口，面相温和的二王子脸色微僵，任由他再怎么机关算尽，也没想到……莉莉娅竟会借着机会，问出这么个问题。
　　难道她调查出什么了！？可当初那件事，应该办的非常隐秘才对！
　　下意识擦了擦额头上不受控制流下的冷汗，班勉力让自己保持表面上的镇定自若，刚想去触碰右手上的某样东西，然后矢口否定……
　　可一种陌生的触感，和目标毫无反应带来的错愕，彻底击穿了王子殿下仅存的镇定，令他面色剧变！
　　班不顾仪态地低头看去。
　　才发现，他手上那枚极其重要的暗紫色纹戒，不知为何……竟变成了另一枚他从未见过的朴素戒指？！
　　「你！」
　　二王子怒目圆瞪，不用多想，便能猜出这必然是莉莉娅的手下在捣鬼，她已经看出这其中的玄机了！
　　「怎么了，我的好王兄？你似乎脸色很难看呢，难不成，是今天早上吃坏了肚子？」
　　莉莉娅反过来有些嘲讽地微微一笑，话锋顿时变得锐利，极具攻击性起来。
　　「对了，那个规定怎么说来着？一直缄口不言的话，可是会被判定为默认哦 ~」
　　「你……我……」
　　班不信邪地又摸了摸手上那枚平平无奇的黑色戒指，终于确定……这就是个没有丝毫魔力波动的凡物，那残留的些许妄想也终于沉入心底。
　　深吸了几口气，这位已过而立之年的王子，慢慢的……再度换回了那副游刃有余的从容模样。
　　正当莉莉娅心里一跳，以为对方还有什么深藏着的底牌时，班却突然开口，直言不讳道。
　　「呵呵，不错，托伦 ·梅凯兰德之死，的确是我一手推动的。可以说，就是我杀了大哥。」

第八十五章：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此话一出，不仅是那些莉莉娅派系或中立派的贵族，就连很多班自身的支持者都满脸难以置信，表情变得精彩起来。
　　王室同族操戈，至其一方死亡，这可是重罪，真正的大逆不道！
　　论情节严重程度，并不在勾结邪教组织，残害无数百姓之下。
　　虽然历史上，也并不是没有王子王女靠兵变，斩杀兄弟姐妹上位之事……
　　但，这里是万灵殿。
　【同族相残，罪不容恕，当判永囚之刑！】
　　高天之灵中性威严的声音，在班承认罪行的下一刻，便响彻全殿。
　　悬浮于空中的白色光球，照射在下方的班 ·梅凯兰德身上，于右手背留下了一道鲜红锁链印记。
　　这代表着，先灵亲自判定了二王子的弑兄之罪，并对他下达了裁决。
　　一切已成定局。
　　他输给了竞争者莉莉娅 ·梅凯兰德。
　　虽然这个结局，本就在很多贵族预料之中，否则王女殿下的支持率也不会如此遥遥领先……但真正来到这一天的时候，还是给人以强烈的不真实感。
　　会不会太容易了一些？
　　班并未倒在原本提出，关于【永生御座】的议题上，反而因为莉莉娅殿下突然转向的，可以说与这场审议毫无关联的大王子之死而彻底栽了跟头，可以说是戏剧性变化。
　　所以这两位，究竟是谁在算计谁？
　　虽然跟大部分人预计中的发展都截然不同，但终归，第五王女还是达成了本次审议的最终目的。
　　也就是说，现在她的竞争者，只剩下了第三王子帕特里克和第四王子德维特。
　　而这二者的威胁，似乎都不如班 ·梅凯兰德来得大，至少在支持率和威望上是如此。
　　被王宫禁卫带走，即将受到关押的班，在离去前，路经莉莉娅身前时，脸上却并无失败者应有的沮丧和愤怒，依旧保持着那副谦和微笑。
　　「你赢了，王妹，真是精彩的翻盘，看来当初将你送去西疆战场反而是个错误的决定，那让你得到了蜕变，不是吗？」
　　比起失败却仍然笑着的班，莉莉娅反倒并未为自己的胜利展露笑容，她认真注视着华服男子脸上的表情，似乎想从中捕捉到哪怕一丝丝愧疚和悔意。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大哥也好，我也好，那些因此而罹难的无辜人们也是，为了一顶王冠，值得连亲人，子民，甚至为人的底线都弃之不顾吗？」
　　「呵……」
　　班咧了咧嘴，也不在意旁边还有很多投来视线之人，直言不讳道。
　　「大哥就是个蠢货，不过仗着比我早生几年，更得父王宠爱罢了。他那套所谓仁道，在这群雄并立的世界根本就行不通，国家要强大，不是靠巴结那些所谓的庶民，而是力量！」
　　「莉莉娅，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那是你难以想象的力量，能够支撑一个国家的力量。」
　　「……因为这种理由，你就杀了大哥？班……你还真是不可救药。」
　　王女殿下眸中的失望之色，更添几分。
　　「哈，成王败寇，你赢了这局，随便怎么说都可以。」
　　「但是，王妹啊，你最好搞清楚，能一直走到今天，走到这一步靠的是什么 ——还不是力量吗？即使是你，不也被逼得丢掉了那无意义的仁慈，提起屠刀方能与我等抗衡？」
　　班张了张嘴，比出几个模糊口型。
　　只有离他最近的莉莉娅与薇莉丝才看的出来，那是 —— 「别以为这就是最后一局了 」 。
　　而后，穷途末路的二王子张开双手，撕碎了谦和的伪装，肆意大笑。
　　「莉莉娅，可别输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班已远去，那笑声仍如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还好吗？」
　　薇莉丝拍了拍身前少女的肩膀，将她从沉思中惊醒。
　　虽然旁听了两位王室兄妹间的全部谈话，但薇莉丝并没有插嘴或反驳的意思，倒不如说，虽然看不起对方手段，但刚刚这家伙说的部分意思，也蛮符合牧师小姐观念的。
　　只可惜，他借错了力量，并且抛弃了自己的底线，唯有这点，薇莉丝不敢苟同。
　　做任何事，都要有一个底线。
　　「没事……只是有点在意他的态度罢了，我们也回去吧，这边的事，差不多就告一段落了。」
　　「好。」
　　罪责已定，由三位审议官请回那被称为高天之灵的白色光团后，万灵殿内众人也渐渐散去。
　　随着班的落败羁押，这场王位之争最激烈的两方，也尘埃落定。
　　似乎，最终的结果已然渐渐清晰明朗起来。
　　距离仪祭结束，还有最后三天。
　　……
　　夜晚，旅馆的大床上，薇莉丝正盘腿坐于中央，打量着手中暗紫色的纹戒。
　　龙娘小姐展现出了惊人的肢体柔韧性，以鸭子坐姿趴在边上，双手撑着床板，身后白色大尾巴一晃一晃地规律摇摆着，看起来很好 rua的样子。
　　「主人，这是什么？」
　　在宠物空间中，晓光亲眼目睹了白天的那场万灵审议详情，因此，薇莉丝也省了很多与她解释的功夫。
　　「班手上的那枚戒指哦，他应该就是靠这个来阻隔高天之灵法则探查的，估计是个很有意思的装备吧。」
　　要说这东西……究竟是怎么被普拉卡卡那只鼠人，从第二王子手上硬生生偷下来的，其实也很简单。
　　普拉卡卡那身从三王子帕特里克小金库里偷来，乱七八糟的魔法道具里，有一件非常奇葩的紫色装备，名为置换之戒。
　　虽然属于装备的范畴，但这却是件一次性消耗品，它的作用，是在使用者与他人身体接近到一定程度后，可以无条件将这件装备，与另一件对方佩戴着的指定物品置换位置。
　　虽然限制距离几乎要求接触身体是有点鸡肋，但一旦真正发动，效果还是非常霸道的，就算是这件能抵抗伪神级法则力量的装备，不也被换走了吗。
　　使用过后，置换之戒就会直接报废，变成没有任何魔力的凡物，现在想必还戴在那位二王子的手上吧。
　　不过这件装备，似乎有点奇怪，自然普拉卡卡将其成功偷来，却无法使用，也感觉不出具体品级。
　　莉莉娅后来干脆就把它送给了薇莉丝，说是今天帮忙的报酬。
　　王女殿下的真正意思，应该是觉得牧师小姐或许能破解这份秘密，物尽其用吧。
　　至于为什么其他人用不了，其实薇莉丝一早就看明白了。
　　这件装备，与班 ·梅凯兰德绑定了。
　　也就是说，用【幻世】里的规则来判断，这至少是比金色灵器品质更高的东西，因为金装以下，是没有绑定一说的。
　　而且不知为何，这枚暗紫色纹戒，总给薇莉丝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那么，就先试着调查看看吧。

第八十六章：魔神守护之戒与神盗
　　「情报侦测。」
　　淡淡的光芒如波纹般流过纹戒全身，很快，它的讯息便在薇莉丝练到了最高级的调查技能下，尽皆展示于眼前。
　【魔神守护之戒】
　【品级:伪圣器】
　【描述:魔神 xxxx亲手打造出的试作品装备，具有储物，遮蔽信息和展开防御三种功效，原本计划制作为圣器级，但由于技术不够娴熟而最终失败的半成品。
　　察觉到品质并未达标后，魔神 xxxx便没有将其留下，而是与内部装载着的其他素材一起，在某次茶会中作为附赠品将此戒送予了雷鸣之神 xxx。
　　后，雷鸣之神 xxx将此戒，又转赐于其守护之龙麾下刚出生的幼龙克拉拉，并伴随着该龙成长。
　　神之灾变发生时，雷鸣之神 xxx与其守护之龙尽皆陨落，失去神明庇佑的克拉拉，也在一次战斗中被亵渎者杀死。
　　千年后，联合王国一批冒险者，在雷霆巨龙克拉拉曾经与亵渎者战斗的遗迹中，偶然寻得破损的此戒，并在某次地下拍卖会中，由第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花重金购得。
　　班 ·梅凯兰德经他人点拨，意识到了此物来历非凡，便倾大代价将其重新修复，使用。
　　后，魔神守护之戒被鼠人普拉卡卡盗走，辗转之下又落入某位存在之手。】
　　「原来是这样啊……魔神……」
　　恍然大悟的牧师小姐，从背包里取出另一枚黑色宝石，对比了一下。
　　难怪这东西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的确，从波动上来看，二者蕴含的力量十分相像。
　　也就是说，这枚【魔神守护之戒】同样是源自那位魔神奥莉薇娅的装备。
　　虽然或许因为对方境界太高，这份储存在装备上的记录中，无论是魔神奥莉薇娅或另一位叫雷鸣之神的存在，真实名字都语焉不详，但十有八九这里的 xxxx就是那四个字。
　　而且与这块自幽暗丛林中偶然获得，破损太过厉害导致信息残缺不全的【魔神宝玉 (残片 )】相比，【魔神守护之戒】里明确提到了 「神之灾变 」这个名词。
　　与黑河中的老龙龟，守护者奈萨瑞安口中，千年前某日后便一去不复返的魔龙与魔神，疑似遭遇的那场大战完美契合了起来。
　　所以说，千年前那些诸神，应该的确是发生了什么，导致大部分都在战斗中陨落了。
　　不过这个世界上，现在也并非完全没有神明踪迹。
　　例如最经典的，神圣帝国那位光明女神欧若拉，翼国与翼人所信仰的天空与自由之神米涅尔瓦，以及一些或许是谣传，但的确有名有姓的杂牌地方神明。
　　或许这些神，就是当初那场未明灾变后的幸存者，了解相关内情。
　　呃……可是要怎么才能见到祂们呢？按部分教义来看，神明本尊，似乎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吧？
　　简单整理了一下思路，薇莉丝决定暂时不去管那个所谓的神之灾变，毕竟都是千年前发生的事了，跟现在的牧师小姐关系也不大，有机会再慢慢收集信息也不迟。
　　她现在，正在办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看着自家主人反复将手中的戒指和黑色宝石碰来碰去，不停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龙娘小姐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主人，您在干嘛？」
　　「？这不魔法啊，按照套路来说，出自同一神之手的两件装备，碰到一起的时候不应该 biubiubiu地冒出什么奇怪光芒，开启某种隐藏着的秘密吗，咋没反应呢？难道是我姿势不对？」
　　薇莉丝不信邪地又换个角度碰了几下，可得到的就只有连声脆响。
　　「……？」
　　小龙娘早就注意到了，自家主人平时看起来挺聪明可靠的，可在一些奇怪地方上，却又耿直得不行，有种傻乎乎的感觉。
　　像什么 「隐藏任务 」啦， 「宝箱收集 」啦， 「拼装备碎片 」之类，尤其所谓的 「欧洲玄学 」更是一天到晚挂在嘴上，没事就要念叨几句。
　　真是让龙摸不着头脑。
　　好在，几次尝试无果后，薇莉丝貌似也终于放弃了触发所谓的 「隐藏任务 」 ，满脸不爽地将不争气的黑色宝石重新丢回虚空中，转而继续研究那枚紫色戒指。
　　「的确是绑定了班那家伙啊，高等级装备就是不一样，不过也问题不大。」
　　如果换成普通【幻世】中的玩家，或许即使达到 lv100，也对装备绑定无可奈何，只能选择冒着将其破坏的风险强行拆除，但薇莉丝……却有特殊的妙招。
　　挥手布下覆盖了整个房间的强力结界后，牧师小姐手掌平伸，掌心向上，如创世般玄奥的波动再次缓缓展现，由嫩芽开始，凭空生长出苍翠欲滴的袖珍古树。
　　神器，【拟似卡巴拉生命之树】。
　　这件以特殊形式绑定在薇莉丝身上的装备，最大特性就是能拟态变幻出任何薇莉丝接触过的，无生命，未达到神器品级的物品，百分之百重现其效果。
　　而作为神器，最离谱的一点就在于，即使是消耗性用品，【拟似卡巴拉生命之树】同样能够模拟，并且不会导致本身也被消耗掉。
　　虽然变化能力存在 cd，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能够无限使用的万能消耗品。
　　「主人，您这是又要用那个了吗？」
　　眨了眨眼，看着黑发少女手中玄妙的古树，晓光一脸好奇却无任何不适，她可不像某位王女殿下那么菜，连神器的外放波动都无法承受。
　　事实上，龙娘小姐也不是第一次见自家主人，用这棵树变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对，用那个最简单啦……给我变！」
　　一声令下，薇莉丝手中的古树立刻焕发出无限彩光，转眼再次出现时，便已如牧师小姐的心意那般，化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某物。
　　那是一支只有单手，不晓得用何种材质打造成的白色皮手套，上面镶满了五颜六色的宝石，手腕的连接处还围着一圈不算太尖锐的刺装凸起。
　　「嘿嘿，每次用这东西的时候，都感觉有点刺激呢。」
　　薇莉丝坏笑着戴上手套，将指尖搭在暗紫色纹戒的上方。
　　这件装备也终于出现了反应。
　　唰唰唰唰 ~
　　光芒连闪，床上顿时排列出了好几样奇形怪状之物，这都是班储存在【魔神守护之戒】中的随身物品，被牧师小姐绕过绑定，直接给偷了出来。
　　能做到这种事，自然就是那白手套的功劳了。
　　半神器 ——【妙手空空之握】。
　　这并非薇莉丝自己持有的装备，而是她曾经在【幻世】里，某次任务中遇到的一位高等级 npc，号称【神盗】的家伙身上所见。
　　这件半神器的效果，是只要以之与其他神器以下等级装备接触，就能够无视绑定效果，强行使用其自带的所有能力。
　　而那位 npc【神盗】还有一支同为半神器级别的手套 ——【偷天换日之握】，则是可以无条件立即偷取视野内目标身上的，一件神器以下等级装备，有点像普拉卡卡用过的置换之戒，但明显更加强力许多。
　　这两支手套配合，几乎是见什么偷什么，当时可给薇莉丝羡慕……咳，气坏了！
　【拟似卡巴拉生命之树】虽然能够任意变化，但同时只能拟态成一件装备，注定无法打出这套窃取 combo了。
　　可惜……实在是可惜……

第八十七章：三样物品（加更）
　　言归正传，偷到了【魔神守护之戒】的使用权后，薇莉丝便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取出，挨个检查起来。
　　毕竟是一位王子的随身之物，班肯定也想不到有人能将他贴身的戒指给直接偷走，所以还是放了不少好东西的。
　　首先，是钱。
　　大概班这个程度的贵族，已经很少会使用常见的联合王国铜，银，金三级货币了，戒指中除了少量零用的金币外，剩下都是拿来以物易物的高等级魔晶石和类似于银票一样的东西。
　　薇莉丝随便摸起两张看了看。
　　「我靠？」
　　这些 「银票 」 ，上面居然全都是以万为单位的金币份额，甚至还有十万这种规格！
　　光看这堆起来的厚厚一叠，估摸着至少得有几百近千万金币吧！？
　　这还没算那些薇莉丝不懂估价的魔晶石。
　　嘶……这货是真的有钱啊，他一个没有领地和税收的王子，到底是从哪搞来的这么多财产？
　　不过，既然都摆在薇莉丝眼前了，牧师小姐也只能在心里默默道声感谢，然后笑嘻嘻送出一句。
　　「拿来吧你！」
　　毫不客气地将这些巨额财产全都丢进背包，薇莉丝倒也没感到心虚。
　　莉莉娅在将戒指给她时，肯定就已经预料到了里面会有很贵重的东西，王女殿下的意思，便已经默认全部归属于薇莉丝了。
　　虽然牧师小姐平时也用不上什么钱，但有钱总不是坏事嘛。
　　咱现在也是个小富婆了呢。
　　笑 ~
　　至于这钱究竟是从哪来的，重要吗？就算真是什么民脂民膏，薇莉丝也没有归还的目标和义务，这点钱看起来很多，但对一个国家而言，真的只是毛毛雨。
　　说不定，这只是班的零用钱。
　　看过最平平无奇的东西后，薇莉丝又将视线粗略扫过几件目测为紫色的魔法装备，应该都是班自用或是拿来收藏的。
　　虽然对这个世界大部分人而言或许是至宝，但在牧师小姐看来，也没什么特别稀奇。
　　留着吧，或许以后可以拿来送人或者交易之类的，在这个世界呆的越久，薇莉丝就越意识到，【幻世】里的高等级装备还是太引人注目了。
　　今后还是得尽量避免当初，送给莱斯特大叔那面金色【黑骑士之魂战盾】类似的事。
　　说起来，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如何了？
　　灵器之所以叫灵器，就是因为已经具备了最基础的灵性，除了使用者，一般人光靠看是搞不清楚品级的。所以只要莱斯特不蠢到主动说出来，应该没什么人会知道那是金色的好东西。
　　牧师小姐肯定是懒得专门跑一趟的，等莉莉娅当了女王，有机会的话，倒可以让她派人去西尔城悄悄打听打听。
　　看过几件装备后，还剩下的东西也就不多了，这枚【魔神守护之戒】只是个半成品，主要功能在于隐藏气息和防御，储物空间相当有限。
　　还有三样东西。
　　一块莫名其妙的黑灰色令牌，一封信，还有……一把银色钥匙？
　　令牌就是个没有任何魔力波动的普通物品，应该跟莉莉娅送的，代表王女身份的飞鸟令一样，也是存在某种特殊意义的象征物，只是薇莉丝现在还没搞清楚具体作用。
　【情报侦测】这个技能，只能调查出活物，或是具有魔力波动，也就是至少紫色品级以上道具的信息，因为品级更低的话，那些信息就无法长期留存在道具上了。
　　像普通物品，调查起来最多就是显示，由 xxx制作而成，效果怎么怎么样，目前状态如何之类，没法进一步追根溯源，或是看到其过往的经历和来历。
　　这是薇莉丝穿越过后，反复实验得出的结论。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令牌上面……雕刻着一条碧绿色，盘绕起来的蛇，蛇信外吐，毒牙闪烁着寒光，看着便给人以汗毛倒竖之感。
　　薇莉丝还记得，炎龙城的娜丝塔亚城主也说过，那带领永生御座偷走【红龙之心】的家伙，手背上也纹着绿色之蛇，而且他并非活死人。
　　另外，前不久她已经想起来了。
　　当初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在幽暗丛林，跟踪的那个名叫卡尔 ·帕金斯的奇怪村人，也提到过 「绿色的蛇 」 ，薇莉丝也是在那里找到的【魔神宝玉 (残片 )】，莫非这之间存在什么关系？
　　有点意思。
　　这把银色钥匙，倒萦绕着某种特殊的气息，感觉规格还挺高，但薇莉丝研究了半天，也没有搞清楚究竟是拿来干嘛的。
　　调查技能显示的描述则是:【开启大门的三月之钥其一，需要集齐全部钥匙才能激活其力量。】
　　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
　　通常来说，出现类似语焉不详的叙述，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这件道具破损的太过厉害，很多信息都已经残缺了，【情报侦测】自然没法无中生有调查出来。
　　而另一种可能性就很有意思了。
　　这把钥匙蕴含的位格，或者说 「神秘度 」太高，即使是薇莉丝练到了满级的侦测技能也只能探查出这么点信息。
　　倒也并非不可能，毕竟薇莉丝本职是牧师，【情报侦测】这个通用基础技能即使练到满，肯定也不如那些游侠或盗贼倾向的玩家，进化过后的专属技能强力。
　　既然查不出来，也就作罢。
　　反正只是机缘巧合搞来的东西，现在钥匙也只有这么一把，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不如放平心态，随遇而安啦。
　　最后，薇莉丝打开那明显已经开封过的信函，将里面薄薄的纸页抽了出来。
　　班特地将这东西贴身存放，肯定是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说不定就藏着什么秘密。
　　将信纸在床上铺平，牧师小姐细细阅读着。
　【人类联合王国第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敬启:关于阁下在信中所言，与我国合作事宜，得兽皇陛下旨意，我方已同意进行。
　　然诚如阁下所言，百万大军调度，粮草等一应物资消耗非同寻常。为表诚意，请于一周内调集至少十万吨常备军粮送至我国塔佩亚盆地，我方将在点收后于近期，遣大军强攻西境防线。
　　其余具体事宜如下……】
　　「唔姆……」
　　薇莉丝将信重新放回床上。
　　这封 qqq信，是由兽皇指定，那位狐人大祭司察哈里特亲笔撰写的，后面的内容，基本都是班和察哈里特商讨的合作协议。
　　一言概之，就是兽人帮二王子强攻莉莉娅镇守的西部边疆，能在战乱中杀死她最好，不济，也要将她打得大败亏输，无地自容，班这边也会在国内提供协助。
　　按照约定，班会提供给兽王国充足的粮食和物资，以及至少五千万金币作为军费报酬。
　　但无论如何，即使真正攻破万壑堡垒，也不得继续挥军前进，否则班在国内早已聚集起来的大军会立即前进与之交战，并展开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
　　信纸的末尾，同时盖着专属于班 ·梅凯兰德和兽皇的徽印，是一份正式协议。
　　不假，这的确是具有公信力的文书。
　　班与兽人相互勾结，陷害莉莉娅这件事，薇莉丝早就已经知道了。
　　虽然这封信可以说是相当重要的证据，但在二王子已经被关入牢狱的现在，再让他罪加一等意义也不大了吧。
　　而且薇莉丝不明白，班为什么要把这罪证一样的东西，贴身保存着？
　　留着钳制兽人，以防止它们出尔反尔？
　　不可能啊，这东西一公布出去，先不提兽王国声望会如何，班自己在国内的名声就会立刻跌到谷底，这可是通敌卖国啊。
　　也就是说，他留着这东西是另有用途。
　　可……这能有什么其他用途？
　　等等……
　　薇莉丝脑海中，突然冒出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猜测。
　　换个角度思考，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信是除了班之外的其他人，故意放在戒指里的？

第八十八章：黑夜中袭来的暗箭
　　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这种思路一经开启，顿时不受控制地延伸拓展开来。
　　如果真的并非班本意，而是有谁故意将这东西放进戒指里，那人必须要满足两个基本条件。
　　第一:在近期接触过这件东西，是能够名正言顺呆在班身边，而不引起他怀疑的人。
　　第二:拥有拿到这封信，以及将其偷偷放入被绑定封锁的伪圣器【魔神守护之戒】的能力。
　　通常来说，往储物空间中放东西，比拿东西简单一些，只要做好掩护，短时间内不被班发现倒也是可能的，毕竟没有谁会天天闲着没事，反复检查自己的随身空间戒指。
　　但这也得是强者才能做到。
　　可与班联系较为紧密，能拿到这封信，又足够强大，手段诡异莫测的高手……
　　说实话，薇莉丝能想到的，只有【御座】。
　【永生御座】在偷偷给班下黑手？他们闹内讧了？
　　而且……对方究竟怎么知道，班拥有的这枚戒指会被普拉卡卡偷走，而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准备好一切，完成这起栽赃陷害呢？
　　说栽赃或许不太合理，毕竟这的确就是班所做的，应该称之为揭露，揭发。
　　无论如何，回头还是把这东西给莉莉娅……
　　不。
　　这么做的话，总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总感觉……有点不爽？
　　还是暂且先留着，观望下情况再说好了。
　　打定了主意，薇莉丝将那些东西，连带着【魔神守护之戒】一股脑全部收进道具栏里，看了眼悬在墙上的挂钟。
　　快到夜晚 11点了。
　　审议结束后，莉莉娅又在自己的鸣鸾殿里，跟亲信及可信赖部属就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和即将结束的仪祭商议了很长时间。
　　因为王女殿下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面带忧虑的样子，薇莉丝也就多留了会。
　　回到旅店时，已经快 10点了。
　　虽然神族的身体并不需要太多睡眠，但作为人类带来的习惯，让薇莉丝通常还是会在晚上睡个几小时。
　　何况勇气之城这段时间晚上是有宵禁的，不睡觉的话，也没什么其他事可做。
　　总不能一整晚都跟自家宠物 wan游戏吧。
　　「那，小光，准备熄灯吧，今天不准在床上滚来滚去，早上起来整条龙都压在我身上了哦，否则，下次就给我乖乖回宠物空间睡觉去。」
　　「呜欸？！」
　　听到前半句话的龙娘小姐，大尾巴刚兴奋地摆动几下，随之而来的警告又让她彻底蔫了下去，可怜兮兮地眨着湿润金眸，向牧师小姐摇尾乞怜。
　　「主人，人家睡着了，哪能搞清楚那么多嘛 ~都是梦里的下意识举动，呜呜……」
　　「下意识用尾巴把别人捆得跟粽子似的？」
　　无奈地摇摇头，薇莉丝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再怎么说，她也是相当宠爱自家小宠物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溺爱。
　　毕竟晓光已经是真正意义上，陪她穿越世界来到这里的唯一伙伴了。
　　「那至少别用舌头舔我脸，虽然你是龙，但也要讲卫生……嗯？」
　　噌！
　　话音未落，一道暗影，突然闪电般击穿旅店房间的窗户，直奔薇莉丝面门而来！
　　牧师小姐处变不惊，立刻下意识偏过头去，但还未等那黑影临身，身边的晓光便更快一步抢先出手，将那枚东西的本体牢牢抓在掌心。
　　那是一枚平平无奇的弩箭。
　　「哪个混蛋敢来坏事！？」
　　龙娘小姐瞬间暴怒了！
　　这种程度的东西，甚至远不如曾经初见时花那主要带有警告味道的一箭，就是个普通人类弓箭手的水准，估计秘银或者精金级就可以轻易将之拦截。
　　即使是特别重视主人威严的晓光，恐怕也很难将这视作一次攻击。
　　总感觉，巨龙小姐是在为别的事而生气……
　　不过，晓光终究还是懂得分寸，没有因为暴怒而直接将手中箭矢捏得粉碎。
　　因为上面，正挂着一枚明显是用来装东西的小巧皮袋。
　　「那边，小光！」
　　薇莉丝使了个眼色，小龙娘立刻会意，趴坐在床上的身影瞬间跃起，撞开被刺出个小洞的窗户，眨眼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瞥了眼自家宠物随手丢在床上的平平无奇箭矢，薇莉丝先将上面的小皮袋取下，才同样从窗户跳出，展开白羽追了上去。
　　待她赶到晓光所在之处 ——旅馆正对面，约莫几百米距离的建筑天台时，金发龙娘正站在寒风呼啸的夜色中，盯着围栏上的一架机弩直皱眉头。
　　「没找到人吗？」
　　薇莉丝收拢羽翼降下，却发现整个几十平米的天台上，就只有她和自家宠物两团生命气息，唯一连接下层的那扇大铁门也牢牢关着，并无可以藏人的地方。
　　「没有，主人，我赶到的时候，就只剩这么个玩具在了。」
　　顺着小龙娘的视线，薇莉丝来到那架机弩边，俯身研究了一会。
　　这东西的指向，毫无疑问正对着她和晓光居住的那个房间，之前的暗箭，十有八九便是由这里发射出去的。
　　如果说是谁操纵着这东西在黑夜中向她们房间中射击，而后便迅速逃离……说实话，薇莉丝觉得不太可能。
　　那箭击穿窗户，被晓光拦截下来的同一时间，牧师小姐就已经反应过来，并通过角度锁定了袭击者可能存在的位置。
　　当时，她就没感觉到特别明显的生命气息，毕竟此刻已是宵禁时段，街道上除了巡逻的军队，根本没有任何平民，所以也不存在混入人群一说。
　　以晓光的速度，如果说有谁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轻易逃开她这只神圣水晶龙的锁定，那要么是至少 lv100的强者，要么持有某种特殊神器。
　　比起这种事，薇莉丝倒认为，可能性更大的解释是，这里从始至终就没有人。
　　来的时候薇莉丝就看过，这里好像是一栋贵族的私人别墅，但似乎由于什么原因被废弃，目前并无人在此居住。
　　而那架机弩旁边，地面上有一道很长很长，盘绕起来像是蚊香燃烧后的痕迹。
　　燃烧物的残余，已经被天台顶上的劲风给吹走，但其末端，毫无疑问是连在什么东西上的。
　　「小光，你到附近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被烧断的东西，小心点不要惊动了巡逻的军队。」
　　「好，知道了主人。」
　　似乎还是有点不甘心，龙娘小姐恶狠狠瞪了眼那架搭在墙上的机弩，转身便从五层高的别墅天台上直接跳了下去。
　　趁着这个时间，薇莉丝又在周围简单搜索了一会，并未发现脚印或魔法之类的痕迹，看来，搭设这架机弩的人十分谨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会是谁呢……

第八十九章：鲜血之邀
　　「找到了，主人您看看是不是这个？」
　　没过多久，小龙娘便重新回到天台顶，将手中已经崩断成两截，明显打磨过卡棍递给薇莉丝。
　　如果跟预想中一样，恐怕这两个东西，都散落在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吧，大晚上的，普通人还真未必能找到。
　　「辛苦啦。」
　　牧师小姐将那断口处还带着明显燃烧后枯焦痕迹的木棍，拼合起来，放在机弩的凹槽上比划了几下。
　　完全吻合。
　　不会错的，这东西，之前就卡在上面。
　　那么具体的情形应该是这样。
　　今晚，甚至更早前，有谁来到了这里，在正对着薇莉丝房间的天台位置，架设好了这具机弩，并用卡棍抵住拉开的弓弦，令其暂时无法发射。
　　而后，对方用某种缓慢燃烧的延时装置，连接到卡棍中央，待其烧至末端时，便正好能够令木棍不堪重负崩断，弩箭激发而出，射向指定的位置。
　　没有任何魔法或超自然力量的痕迹，这完全是靠智慧与手工制造出的精巧设计，以至于甚至难以靠魔法来反向追踪。
　　说不定，对方连天台上的风和环境都考虑了进去，正好让这枚携带着某物的箭矢，能在深夜宵禁期间送到薇莉丝手上。
　　到底是谁？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其实，薇莉丝也是能想到几个怀疑对象的，但一时半会也无法妄下定论。
　　姑且将那架机弩当作某种证明暂时收入背包中，二女便回到了旅馆房间内。
　　「主人，这是在搞什么鬼东西？恶作剧吗？」
　　头脑比较简单的小龙娘，自然是没法像薇莉丝一样立刻联想到对方的手法和动机，她能看到的，就是不知道谁用那破玩意愚弄主人，还打断了期待已久的贴贴。
　　如果不是没找到人，暴脾气的巨龙小姐早就一爪子拍在对方脑袋上啦！
　　「别着急，我们先看看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对方的目的，应该不会是想着靠这简简单单一枚弩箭就杀死或伤到薇莉丝，而在于送出这个绑在箭上的皮袋，或者也可能是……一种警告。
　　拉开皮袋的开口，里面不出所料，是一张写着王国文字的，卷起来的白色纸张。
　　上面的内容很少，字迹也特意处理过，看起来就像是打印体般，难以辨别风格。
　【我知道你是谁，如果不想让你重视的人失去生命，就在今夜 12点前，来到此地。】
　　旁边是一份手绘的简易地图，看起来像是勇气之城南城区的某处，其中一栋建筑用鲜红色，如血般的水滴型符号标注了出来。
　　「主人，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啊？」
　　经过薇莉丝小姐的努力教导，现在小龙娘也是能够辨认出大部分王国通用文字的，自然理解了纸上的意思。
　　「有趣，这写信者还挺聪明的，故意把话说的不清不楚，让人自行脑补，摸不清底细。」
　　「邀请吗……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若拒绝赴约，岂不是太怂了些？」
　　「主人要去吗？明白了！有什么阴谋陷阱，统统由我来粉碎！」
　　虽然自家宠物趴坐在床上，举着小手，大尾巴晃啊晃，一脸斗志昂扬的样子很可爱，但可惜的是……
　　「不，这次我一个人去。」
　　「欸？」
　　龙尾巴，摇不动了。
　　「哎呀，你先别这么失落啦！听我说。」
　　见小龙娘泪眼汪汪，一副像是被遗弃小猫般的可怜样子，薇莉丝连忙解释道。
　　「虽然看起来像是对方的疑兵之计，但不得不说，这招的确是有用的。至少我现在完全摸不清送出这封信之人的底细和意图，既然如此，就不得不防上一手。」
　　「你想啊，如果敌人真的有什么厉害底牌或阴谋，那我们只要有一个人去踩就够了。另外一个，则作为备用援手随时应变，如果我俩同时落入陷阱，才真的会有麻烦，你说对不对？」
　　「那让我去踩陷阱，主人支援吧！怎么能让您涉险呢？！」
　　巨龙小姐焦急地大喊着。
　　然而，牧师小姐摇摇头，否决了自家宠物的提议。
　　「不行，这件事明显是针对我而来的，也只能我亲自去办。」
　　「呜……可是……」
　　小龙娘委屈巴巴地垂下脑袋，似乎很不甘心。
　　「好啦，乖，不会有事的。主人这么安排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我的手段你还不清楚吗？」
　　「好吧……」
　　一番简短的商议后，主仆二女很快就确定好了具体策略。
　　这约，自然是得去赴的，哪怕对方不拿什么 「重要之人 」之类东西来忽悠，这样挑衅，薇莉丝也不可能当做没看见。
　　而且正如她说的那样，牧师小姐其实并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从一些小细节上就能看出，对方根本就没搞清楚她的底细和具体能力。
　　拿什么失去生命来威胁，难道不知道她能用复活魔法吗？
　　真是笑死个牧师了。
　　展开纯白色的圣洁羽翼，黑发少女在夜空中极速飞行着。
　　虽然勇气之城夜晚实行了宵禁，但那些普通人类士兵总不可能管到天上来，偶然掠过的几道巡查探测性质的魔法，也被薇莉丝轻易躲开了。
　　一个小时，想要在宵禁期间，从北城的旅馆越过中城区，移动到相反的南城区，对寻常人而言无疑是很困难的。
　　或者说，几乎不可能。
　　虽然这对薇莉丝来说不算什么，但她也有理由怀疑，对方是故意卡在这个时间点才通知她，以测试牧师小姐有没有本事克服这个难关。
　【神之羽】带来的敏捷加成和飞行速度极高，如果薇莉丝全力施展，即使没有任何其他魔法加持，也能远远超过蓝星上任何一种型号的飞机，短短几十公里根本就是转瞬即至。
　　感受着契约另一端的目标也已经抵达预定位置后，薇莉丝才缓缓从空中下落。
　　按照计划，晓光会在一定距离外的空中保持警戒，只要薇莉丝发出求援信号或者失去联系，就会立刻强行突击其所处位置，内外夹击。
　　那张地图上标注的地方，并非勇气之城繁华地段，而是南城区一处属于私家所有的庄园，外部种植着大片果树，似乎是家酿酒工坊。
　　薇莉丝现在，就站在那片树林的边缘，向内遥望着。
　　虽然外界实行宵禁，但庄园内部肯定是不在管辖范围内的，将近 12点的夜晚，那被繁茂果树包围着的五层庄园建筑里，依旧在向外投射出点点光芒。
　　还真是一群夜猫子啊。
　　信上只是说让薇莉丝到庄园来，并未提及来了之后要怎么做。
　　既然如此，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想着，牧师小姐一头钻入果林，很快消失了踪迹。

第九十章：赐予生命的奇迹（加更）
　　一进去，牧师小姐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片小小果林，看似平平无奇，实则竟暗藏玄机。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迷阵。
　　如果不按特定的轨迹行走，闯入者就会在里面迷失方向，越走越乱，无论如何都没法离开这片林子，形成近似于 「鬼打墙 」的效果。
　　最有意思的是，如果薇莉丝没搞错，这个迷阵大概只会在夜晚降临，或其中枢主动开启的情况下生效，如果白天进入，就只是一片普通的果林罢了。
　　「哟吼，上来就是个下马威啊。」
　　随便转了几圈，发现自己的确已经迷失了方向后，牧师小姐顿时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至少这说明，她并没有找错地方。
　　其实关于 「重要之人 」是谁，如果对方不是在虚张声势，除了宠物小龙娘之外，薇莉丝能想到的也就莉莉娅这半个小徒弟兼朋友了。
　　其他人，虽然也有交集，但离那四个字还差了一些。
　　这时，薇莉丝才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明明已经考虑到这层，却因为时间仓促，居然忘记去看看王女殿下的情况，或者打个招呼了。
　　或许这也是对方故意把时间卡这么紧的原因之一吧，但问题并不大。
　　说到底，如果莉莉娅这么简简单单就能被干掉或抓住，那薇莉丝不在身边的这段时间，她早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好了，也不能一直就杵在这，跟群果树较劲，到庄园里面看看，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依靠群树建造的迷阵，精巧但并不强力，就像欧肯大峡谷那次一样，无论飞起来，或是靠蛮力强行破坏都是能够脱离的。
　　当然，那样做就太显眼了，在搞清楚这里的秘密前，薇莉丝还是打算稍微低调点。
　　随便在一株矮树边，踮起脚摘了颗这个世界名为 「香香果 」 ，但味道和外形都趋近于印象中苹果的红彤彤果实，薇莉丝用 「反正无论怎样都不会脏 」的【羽衣 ·格拉瑞亚】擦了擦，啃上一口。
　　「嗯，还挺甜。」
　　这个世界可没有农药之类的东西，树上的果子都是原生态的，洗干净就可以直接摆上桌。
　　不过，薇莉丝摘果子，可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把那刚被她咬上一口，缺了个小部分的香香果在地上摆正放好，薇莉丝举起为了保险起见，已经直接装备着的神器【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
　　「以世界之名，赐予汝生命。」
　　霞光绽放，飘零而下，渐渐融入果子体内，很快，令人惊掉下巴的一幕出现了。
　　那香香果，竟然从体内伸出了小小的双手和双腿，正前方也张开一对类似于眼睛的细缝与小口，整个果直接从原地蹦了起来！
　　「吖！」
　　果子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似乎在表达它的亲近与喜悦。
　　这幅景象，如果被薇莉丝穿越前那个国家的人看到，肯定得惊呼一声: 「苹果精！」吧。
　　某种意义上，这么说也没错。
　　但并非这枚香香果有什么特殊之处，而是牧师小姐赋予了它生命。
　　准确来说，是神器【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
　　比起薇莉丝的其他神器，诸如能进化技能，并带来超强防御力和各种妙用的【羽衣 ·格拉瑞亚】;能变化成任何物品，神秘莫测的【拟似卡巴拉生命之树】，这件主武器自然不可能就只是拿来敲人比较方便而已。
　　正相反，【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这把圣杖，才是某种意义上，薇莉丝手中最强的神器之一。
　　除了基础属性加成外，两层名字，就代表了它的两种主要功用。
　　特性之一:【永恒】，这是它无坚不摧，无法破坏的根本原因，但这只是【永恒】特性最简单的展现，除此之外还有更多深层用法，因为很复杂，所以暂且不谈。
　　这里更重要的，是另一个特性。
　【世界之心】。
　　它代表的，是无限的生机与未来。
　　持有【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时，薇莉丝的生命值会在本身自动恢复速度上，额外增添 10w/s的 hp自回复，换句话说，就是源源不断的治愈之力。
　　要知道，薇莉丝常态下总血量也就 227w，也就是说，即使什么都不做，只要拿着这柄武器待机半分钟左右，就能自动回满全部 hp。
　　而这同样只是【世界之心】特性的基础被动，真正厉害的能力在于它的主动技能 ——【创生】。
　　薇莉丝能够通过这柄神器级圣杖，赐予无生命之物以新生，并驱使其为她效命。
　　并非那种一次性创造物，而是真正，能够延续存在下去的生灵。
　　创生后的能力强度，智慧层级主要看其本身携带的数据量 ——这是游戏中的说法。
　　现实里薇莉丝还没太搞懂，但总体而言应该也就是年份，蕴含的魔力强度，自身质地之类东西吧。
　　创造的生命越强，需要消耗魔力也就越多。
　　而薇莉丝之所以突发奇想，决定赐予这颗香香果以生命，自然就是打算让它带路了。
　　不要看它只是一颗小小的果实，作为这片果林土生土长的孩子，对这里的环境可以说了如指掌。
　　……应该？
　　虽然搞不懂原因，但【幻世】里的确是这样的，薇莉丝经常在副本中搞出随便点化颗石头，让其带路绕过怪堆直奔 boss之类的事。
　　不过现实世界中，这也是牧师小姐第一次尝试。
　　毕竟创造生命并非儿戏，是需要负起相应责任的，总不能用完就丢掉不管了吧。
　　「喂喂？听得到吗香香，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吖！」
　　那长出了小手小脚的香香果精，兴奋地原地蹦了几下，缺了一块的身体上下摆动着，感觉像是在点头，看起来还挺可爱。
　　不要误会，之所以薇莉丝要啃它一口，可不是因为嘴馋了之类的。
　　或许有那么一 ~丢丢想尝尝味道的心思吧，但主要还是因为，【创生】这个技能释放，是需要对方与薇莉丝产生一定程度联系的。
　　比如说，假如是石头，就需要她揣在兜里放个半小时，梳子啊，杯子啊之类的则必须得亲自用过。
　　至于香香果这样的可食用品，自然是直接来上一口最方便快捷啦 ~
　　虽然拥有了生命，但作为颗普普通通的果子，等级其实是相当凄惨的 ——大概只有 lv5吧，这是【创生】点化后生命必定会拥有的最低等级。
　　用牙牙学语般的声音表达了意思后，香香果 ——薇莉丝图方便决定直接喊它香香，就屁颠屁颠地开始在前面给自家造物主带路。
　　虽然从小到大都一直挂在树上，但香香似乎的确对这里很熟悉，即使有搞不清楚的地方，只要停下来在最近的果树边 「吖 」几声，就能立刻辨认出方向，令身为始作俑者的牧师小姐啧啧称奇。
　　于是，在香香这个带路党引领下，薇莉丝轻易便突破了果林组成的迷阵。
　　踏出外围障碍后，那昏暗夜色中伫立着的庄园本体，也就近在咫尺了。

第九十一章：血之庄园
　　这座庄园，薇莉丝虽然没了解过，但从镌刻在正门墙壁上的家族纹章来看，应该是属于王国的某个贵族私人所有。
　　「？」
　　离开果林略行几步，薇莉丝便停了下来，靠着墙侧身向外小心翼翼观察。
　　而跟在她身后蹦蹦跳跳的那只香香果精，也有模有样学着牧师小姐摆出了近似的动作。
　　正门前，有守卫。
　　看装束，应该是类似于家族私兵之类的，因为不曾交手，又没有散发出丝毫气势，薇莉丝隔着这么远也难以判断对方实力。
　　目前情况未明，最好还是不要惊动他们。
　　得越过这两名守卫。
　　薇莉丝作为牧师，本身是没有任何隐身能力的，她遮掩身形全都是靠一件名为【变色龙斗篷】的圣器级装备，其实并不能算有多高明。
　　而且还存在不少限制。
　　比如隐身期间不能攻击或受到一定强度以上攻击，隐身后不能施法，而且如果遇上高等级的探查技能，大概 8阶左右，【变色龙斗篷】的伪装就会直接被识破。
　　虽然好处是技能无 cd，即使被破隐也只需要等个几秒就能再度生效，但其实也就是稍微有意思点的玩具罢了。
　　像之前在鸢尾花孤儿院辅助艾德文娜战斗时，薇莉丝之所以要等到战斗结束了才隐身跑出来跟圣骑士小姐交代两句，其实不是为了装逼，单纯在等斗篷的 cd而已……
　　毕竟牧师小姐在游戏里，几乎没有需要躲躲藏藏的时候，某些单人任务或许可以用隐身走捷径，但那都是需要极高明技巧的，只靠几件装备根本不可能做得到，干脆直接就摆了。
　　所以，说实话，薇莉丝真的很不擅长潜入。
　　虽然不认为这俩守卫能整出 8阶魔法，但问题在于，他俩现在就跟门神一样，杵在那本就不算很宽的入口正前方，占地面积极广。薇莉丝想在完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推开门进去还是有点困难的。
　　思考了半天，牧师小姐决定还是故技重施，像之前潜入王女殿下卧室那样，走窗户进去。
　　披上【变色龙斗篷】，薇莉丝绕着大半个庄园转了一圈，却发现最下层除了正门附近，几乎不存在任何窗口，只找到了几个网格状，普通人类根本无法钻进去的通风孔。
　　古怪……
　　一间酿果酒的庄园而已，就算是为了防盗，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这样一点光都渗不进去，里面的人难道大白天也要点着灯？
　　虽然也有可能最下层都是储酒的地窖，仓库之类，但无论如何，也总该要有几个人呆的房间吧。
　　好在，二楼倒是开了正常窗户，甚至还有那种敞开的落地窗，就像是专门为谁提供的通道一般。
　　绕开门卫和偶然路过巡逻小队的视线，薇莉丝仰起头，估测了一下那离地约莫十余米高的窗口，后退两步，屈膝……
　　嗖！
　　白色的身影一跃而起，不急不缓地，如叶片般轻飘飘落在阳台上，甚至犹有余裕张开双手，对着无人的室内做了个略显刻意的致以。
　　「嘿咻……满分！有人吗有人吗？我进来了哦？」
　　随口调侃了两句，薇莉丝将视线投向落地窗后，在夜色中却并不算昏暗的房间。
　　空中的三月正对着窗，淡淡的银色光辉投射而下，带来朦朦胧胧的光彩，加上牧师小姐出色的目力，看清里面的情况倒并不算难事。
　　这是一间相当高贵典雅的居所，颇有些欧洲中世纪贵族风味，或许比起王宫或莉莉娅的鸣鸾殿，少了几分恢弘大气，却更多些精致优雅。
　　此地的拥有者，一定是个深谙贵族文化的讲究人。
　　而且是个女孩子的闺房。
　　简单转了转，见到挂在衣柜里那玲琅满目礼裙，和桌上一堆薇莉丝完全看不懂的化妆品后，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但令薇莉丝有些惊异的是，这个房间里竟然没有常规意义上的床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古典大气，用黑木制成的……棺材！
　　棺木的做工非常精细，雕刻着大量莫名图案和花纹，并用细绒与丝绸装饰了起来。
　　上面那层馆盖并没有压实，薇莉丝可以看见里面铺着的厚厚软垫和枕头，感觉有点像是另类的床铺。
　　不是吧，这里的贵族那么猎奇，喜欢没事躺在棺材里睡觉？
　　等等，躺在棺材里睡觉……又不喜欢阳光？
　　怎么感觉既视感这么强烈呢？
　　不会吧，可这可是人类联合王国啊，怎么可能……
　　就在此时，一股特殊的能量波动突然出现，吸引了薇莉丝注意力。
　　因为身处敌营，情况未知，牧师小姐可以说是相当谨慎小心的，任何古怪之处都会立刻令她警觉。
　　黑发少女四下寻找着异常能量的来源，可一无所获，进一步感知才发现，居然是从她道具栏里传出来的！
　　「？」
　　不敢有丝毫懈怠，薇莉丝立刻将手探入虚空之中，摸索片刻，终于找到了异常的源头，并取出某样东西。
　　那是一枚血红色的蝙蝠形胸针。
　　这件装备，是薇莉丝从遗忘之地倒影世界里，那只亵渎之茧内部，取得的唯一物品。
　　被伪神阶的亵渎之茧以辉煌之城百万人的灵魂，甚至是它自身精华孕养了三百年之久，是一件非常强大，甚至更在【魔神守护之戒】上的，真正圣器级装备。
　　也是薇莉丝迄今为止，唯一在这个世界见到过的圣器级以上物品。
　　此刻，它已不复平常安静的样子，正在黑夜中一闪一闪地焕发出点点红光，并将某种带着清凉气息的模糊念头，顺着薇莉丝手心传递给她。
　　圣器级的装备，基本都已经具备了相当程度的灵性，虽然还没有诞生真正的器物之灵，但在某些条件契合的情况下，也能自主产生反应。
　　比如眼下的情况。
　　这件名为【血之黎明】的装备，如果薇莉丝猜的不错，其灵性的来源，恐怕就是那位名叫阿芙拉 ·康斯坦斯的血族大公爵。
　　准确来说，是其死亡后，肉体未散尽的部分灵魂被这枚胸针所吸收，在三百年岁月中渐渐融合成了一体。
　　所以，那时薇莉丝才会通过触碰胸针，与阿芙拉的部分记忆产生共鸣。
　　既然阿芙拉的灵魂出现了波动……
　　也就是说，这座庄园里，的确存在着什么与血族相关联的东西。
　　甚至更进一步，这里的主人，就是血族！

第九十二章：高贵者的聚会
　　说起来，这件装备虽然很不错，但薇莉丝其实是用不了的，否则也不至于一直放在背包里吃灰到现在了。
　　至于原因嘛……
　【血之黎明】
　【品级:圣器】
　【使用要求: 1，等级达到 lv50;
　　2，使用者种族为血族】
　【描述:血之始祖赐予第二亲王露西妮 ·康斯坦斯，并由其转赠予血族大公爵阿芙拉 ·康斯坦斯的随身物，原为紫色珍宝品质装备。
　　三百年前，阿芙拉身死，辉煌之城城主尤里西斯 ·弗雷德与【亵渎之种】融合，并提炼无数精粹力量注入被封存的阿芙拉 ·康斯坦斯遗躯内，希望以此唤醒血族强大的生命力，令其复活。
　　然，生死命定，非凡力所能更改，其大部分力量实际都被此阿芙拉随身携带的特殊装备所吸收，逐渐蜕变，进化，抵达如今层次。
　　某位特殊存在抹杀【亵渎之茧】后，便将此物收藏，目前无主。】
　　调查到的信息末尾，还有这枚【血之黎明】自带的属性和几个主动被动技能，但在薇莉丝视角中，全都是灰色的。
　　她不是血族，不满足这件装备佩戴的条件，所以即使拿在手上，也不会有任何效果，同样无法进行绑定。
　　而且这是一件标准的项链部位饰品，薇莉丝已经拥有更好的半神器级三件套 ——圣祈之愈项链了，无论属性还是契合度都远比这件圣器级装备更加优秀，没有强行去使用的必要。
　　正如介绍所说，她是以收藏的心态放在背包里的。
　　不过这会，倒是起了意料之外的用途，该说因缘际会吗？
　　感受着胸针传来的那种模糊信息……倒有点像是与另外某处的共鸣，并给薇莉丝大致指出了方向。
　　把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好奇东张西望的香香果重新丢进口袋里，薇莉丝将【血之黎明】攥在手中，重新发动【变色龙斗篷】的效果，从房间里溜了出去。
　　虽然一楼从外面看，似乎遮得严严实实，半点光都透不进来，但庄园内部却并不昏暗，反而到处都点着火烛与价值不菲的魔法灯，颇有种富丽堂皇的感觉。
　　这个与外界用落地窗接通的房间，位于庄园二楼的某处，与其他房间组合起来，以圆形走廊互相连接，铺着红毯，中间部分则是空的。
　　下面有螺旋状木梯将两层楼接在一起，而二楼之上，还有同样结构的第三层，第四层甚至第五层。
　　庄园整体，感觉就像是个巨大的中空圆柱，也不知道这种独特风格的建筑设计究竟有什么含义。
　　虽然已经是夜晚 12点，不过这会，一楼大厅里人还真不少，熙熙攘攘估计至少有上百之数。
　　然，数量虽多，却并不嘈杂。
　　这里的人素质似乎很高，举止彬彬有礼，井然有序，就像是经过最专业贵族礼仪培训的上流人士聚会。
　　他们有男有女，男的基本身着黑色燕尾服或修身的贵族长袍，女性则是清一色宫装礼裙，洛丽塔洋裙之类薇莉丝一看就头大，明显非常繁琐的着装。
　　尤其是，这些人的样貌均相当出众，随便拉出来一个，颜值在联合王国都能算上最顶层的那批。
　　这绝对不是正常情况。
　　虽然是站在二楼朝下张望，但薇莉丝凭借出色的目力，依旧能清晰看到那些男男女女们，身后毫不掩饰暴露出来的黑色蝠翼与水晶杯中那殷红液体，向外散发出的……血腥气。
　　吸血鬼，在场全部都是。
　　本已在大陆上基本销声匿迹，鲜有出现的血族，竟然在联合王国首都，勇气之城内聚集了上百之数。
　　原来，那地图上，以血滴标注的符号，是这个意思……对方早就知道这里藏着血族了吗？
　　或者说，其实就是这些血族故意将自己引来此处？
　　感觉不太像……
　　说实话，薇莉丝其实也是第一次真正接触血族，对他们了解很浅，遗忘之地那次只是看到了阿芙拉的记忆，和她被时光消磨殆尽后残留的倒影罢了。
　　这个暂且不提。
　　如此多吸血鬼全部在这个节骨眼上聚到一起，牧师小姐可不觉得他们是跑来开茶话会的。
　　夜晚 12点，难道这个时候会发生什么吗？
　　此时，站在大厅高处，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一名年轻男子，突然举起手中斟满了鲜血的高脚杯，吸引了在场所有血族的视线。
　　看起来，他就是这里的领袖，或者组织者。
　　「诸位同族，吾乃血族大公朱利尔斯 ·康斯坦斯，今日召集各位相聚于此，理由和原因，想必大家也都很清楚了。」
　　男子朗声开口，他的语调不急不缓，磁性而富有旋律，有种奇妙的魅惑人心之感。
　　「三百年前，我族遭逢大变，叛族者阿芙拉盗走【影之镜】，携带着圣殿与亵渎之种逃亡联合王国，长久的追逐与寻找后，最终在辉煌之城被我等发现。」
　　「那场战斗，对方违背祖训，卑劣至极地动用了亵渎之力，致使三位亲王陨落，我族也因此不得不放弃【造神】计划，蛰伏待机……」
　　说到这，他的语气骤然高昂。
　　「但，时代将变！叛逆者的亡灵之城被神罚彻底毁灭，这正是我等血族彻底崛起的时机！诸位说是也不是！」
　　自称朱利尔斯的年轻男子，虽然话语很有煽动力，但其他血族显然也都不是什么雏鸟，除了少部分高声附和外，其他并未因此做出响应，反而纷纷冷眼旁观。
　　半晌，一名穿着黑色洛丽塔洋裙，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精致暗红色长发女孩排众而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用折扇半掩面部。
　　「朱利尔斯，号召大家不远万里从世界各地赶来此处，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废话？别搞错了，我族隐居，是因为千年前血之始祖在神灾中不幸陨落，因而激流勇退以明哲保身，怎么到你口中就变了个样？」
　　女孩以折扇轻点四周，老气横秋地指道。
　　「这里，可还是有不少年轻人的，这般巧舌如簧，把你们激进派做的事强行套在全体血族头上，是不是太不把我们几个老家伙放在眼里了？」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名为朱利尔斯的血族大公比那黑发女孩年长了至少十岁有余，可实际上他却像是个真正晚辈般，态度表现得非常谦恭低顺，丝毫不敢在对方面前大声说话。
　　「哈哈，露西妮 ·康斯坦斯殿下，晚辈怎敢在您面前颠倒黑白呢，虽然我只是三代血族，不及您这位二代直系亲王，但您隐居已久，恐怕还不知道这联合王国目前的情况吧？」
　　「而今安其洛王已死，第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也在我们暗中扶持下，刚刚击败争位的最大劲敌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可以说，她已经是十拿九稳确定的下一任女王了。」
　　「而这一切，其实都在我等预料之中。」
　　「现在，便是启动最终计划，取代莉莉娅 ·梅凯兰德，让我族真正的合作者 ——德维特 ·梅凯兰德上位的最好时机！」

第九十三章：庄园密议（加更）
　　德维特 ·梅凯兰德？！
　　哦，原来是这货啊。
　　王女殿下对于这位第四王子的评价，纷纷流过脑海，很多东西突然都像是茅塞顿开般理解了。
　　难怪，这家伙根本就没有拉拢国内势力的意思，是因为他找到了血族这个强大的外援。
　　而且记得莉莉娅提过，她怀疑大王子托伦 ·梅凯兰德的死和老国王病重，都与四王子德维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虽然二王子班已经在今日万灵审议上亲口承认了，托伦之死是他所为，但这并不代表德维特就一定毫无关系了。
　　有可能是他们合作才害死的王储，就像之前陷害五王女莉莉娅那样，也有可能……班不过是个障眼法和幕前之人，替罪羊，而四王子德维特，才是真正策划这一切的黑手！
　　当然，这都不过是薇莉丝的猜测，但至少从眼前情况来看，德维特的确是对王位有所觊觎的。
　　另外……
　　靠近后，掌心的血蝙蝠胸针里，那股带着清爽凉意的反应也更加剧烈了，薇莉丝有种隐约感觉，这枚【血之黎明】所指向的目标，就是下面那个名为露西妮 ·康斯坦斯的血族亲王。
　　或者说，它曾经的主人，如今化为器之灵的阿芙拉 ·康斯坦斯，与之有着什么关系。
　　毕竟她，阿芙拉，还有那个叫朱利尔斯的血族大公，似乎都是姓康斯坦斯，这应该是个传承绵延下来的强大家族。
　　而且装备介绍上，也明确提到了【血之黎明】是露西妮赠与阿芙拉的，应该不会是重名。
　　下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真无聊……朱利尔斯，你完全没有搞懂啊，我们血族需要的，并非什么权势或地位，而是一位能够统领全族，比任何亲王都远远强大的血皇！」
　　另一名老者模样，虽然衣着整齐，但打扮得却十分朴素的男性血族站到露西妮身边，毫不客气地大声叱喝朱利尔斯。
　　「妾身要回去了，你们爱怎么闹便怎么闹吧，就如三百年前那样。」
　　穿着黑色洛丽塔长裙的血族萝莉更是直接懒得搭理他，直接转身便走，老者则与其并肩而行。
　　这两位似乎在血族中有着极高的地位，他们一带头，大厅里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数量也一起动了脚步，剩下那些则在左顾右盼。
　　「且慢！」
　　朱利尔斯一声急喝，血族亲王露西妮却只是稍稍顿了下身子，头也不回道。
　　「只给你一次机会，接下来说出的话，如果还不能令妾身满意，即使你是那家伙的孩子，也得为妾身浪费的这么多时间，付出代价……」
　　露西妮扬起白皙小手，一柄似乎由血液凝结而成的奇异长枪流动成型，带起人群中数声惊呼。
　　「弑神之枪朗基努斯！这不是我族镇族神器吗？始祖大人亲传下的圣物，原来在露西妮大人手中……」
　　「这可是堪比圣国三神器的至宝啊，恐怕即使那几位大人还在世，也不会是持有弑神之枪的露西妮大人对手。」
　　「是啊，看来大人是真的对那些激进派最近的动作不满了，这是在示威啊，二代血族，果然不是我等分支后裔能比。」
　　除了露西妮身边那朴素老者外，似乎其他血族，包括大公朱利尔斯在内都被小萝莉这一手镇住了，虽然她身高还不到一米五，但此刻……俨然已成为了全场的中心。
　　躲在一旁的薇莉丝也有些惊讶，那柄号称弑神之枪的血色长矛，的确散发出了非常强大的威势。
　　虽然因为没能近距离接触，感觉的不是很清楚，但估计至少不会比【血之黎明】，这枚被伪神孕养了三百年的宝物来的差。
　　露西妮的气势一下喷发出来，薇莉丝也感觉出了她大致的实力层级。
　　很强，恐怕有 lv60以上，甚至接近 lv70的层次，已经非常趋近于伪神了，但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卡在了瓶颈，始终无法突破那层界限。
　　除了曾经遇到的什么这个那个之灵，以及化身亵渎之茧的尤里乌斯，薇莉丝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生灵里，就数露西妮最强。
　　而且可能是错觉，牧师小姐总感觉，这个小萝莉刚刚是不是用余光瞥了眼她的方向？
　　朱利尔斯终究是堪比传说级的血族大公，在短暂被超越巅峰和镇族之宝的联合气势所震慑后，很快便反应过来，似乎并未因亲王殿下的不耐而惶恐，反而像是早有预料般笑了。
　　「露西妮殿下，还请您稍安勿躁，您是族内稳定派首领，放眼世界都数一数二的强者，寻常东西自然看不进眼内，但若是……神明遗赠呢？」
　　其他血族一脸茫然，似乎不明白这个词代表了什么意思，可露西妮和那位老者却一愣，诧异地回过头来。
　　「你找到了神明遗赠？是哪位神明，何物？」
　　一边说着，小萝莉居然主动收回了手中的血色长枪，看起来像是被朱利尔斯的话语所打动了。
　　「嘿嘿……」
　　血族大公狡黠地笑笑，也不避讳在场这么多耳朵，直言不讳道。
　　「殿下可曾听闻过，【许愿灵宝】的传说？」
　　「你是说……这个国家，那个什么峡谷里流传的故事？」
　　想了想，露西妮微微额首。
　　「略知一二。」
　　朱利尔斯又笑了，虽然露西妮这么说，但他却清楚，这位亲王殿下可不仅仅是略知一二的程度。
　　据其调查，露西妮殿下虽然云游四方，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惟独特别钟情于联合王国，曾经在最近数百年间，多次被目睹出现在王国境内，尤其是欧肯大峡谷及其周边附近。
　　要说她究竟在找什么……
　　「呵呵，殿下也知道，神明遗赠必须要诸神自身，或其直系亲属才能够使用。例如以生育方式诞下的后代，或您这样被始祖大人亲自初拥的二代血族，所以您是可以对【许愿灵宝】许愿的。」
　　朱利尔斯又补上一句。
　　「只要……能找到它。」
　　「……」
　　小萝莉沉默了很久。
　　「说说吧，你的计划。」
　　见这位强大的亲王殿下终于首肯，即使是本就相当有把握的朱利尔斯也不禁松了口气，大喜过望，当即侧身，以最标准的贵族礼仪躬身引路。
　　「咱们内室一叙如何？」
　　他很明白，自从三百年前，激进派三位亲王在辉煌之城同时陨落后，露西妮殿下的稳定派就成了当今血族最强大的主要力量，而这位萝莉亲王本身，也是六亲王中硕果仅存的三位之一。
　　她的意见，便代表了……血族的意见。

第九十四章：两名女仆
　　薇莉丝感觉脑子有点乱。
　　那个血族大公朱利尔斯口中的【许愿灵宝】，假设与她所知是同一件东西的话，不应该在欧肯大峡谷的某处吗？
　　就算真被谁找到拿走，当初出现在那的也是永生御座手下，怎么又跟血族扯上关系了？
　　还有【许愿灵宝】本身牵扯到的一些东西，也让薇莉丝相当在意。
　　要知道，某个疾风流的剑士先生，可是也接触并用这东西许愿过的，如果按照这些血族口中，【许愿灵宝】是什么神明遗赠，并且只有所谓直系才能使用的话，岂不是说……
　　信息量太大，牧师小姐一下都有点糊涂了。
　　但目前不是慢慢研究这些的时候，那个朱利尔斯马上就要带血族小萝莉露西妮，和另一个估计也是亲王的老头进去密谈了，摆在薇莉丝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不管他们，继续在这庄园里四处晃悠，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别的情报。
　　二:跟踪他们，进一步偷听这明显是针对某位王女殿下的计划。
　　……虽然不知道那设局之人，把她引来这里，目睹血族计划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光从目前来看，的确是起到了正面作用的。
　　毕竟之前，即使是薇莉丝也没想到这场政治纷争，居然把血族之类隐世已久的种族都牵扯了进来。
　　但其实目前这种情况，跟踪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或许只是一些感觉，但那位名叫露西妮 ·康斯坦斯的血族萝莉亲王，之前大概就已经注意到这边了。
　　还记得某只老鼠曾经提过，血族对生物体内气血的流动非常敏锐，那只曾经轻易将它重创的吸血鬼，就是凭借着这种手段识破了普拉卡卡的隐身。
　　光就隐蔽踪迹的手段上来说，其实薇莉丝并不比普拉卡卡高多少，所以对方作为血族最高位阶的亲王，的确很有可能识破她的隐身。
　　或者，是【血之黎明】这件阿芙拉的装备，能够被明显与她关系匪浅的露西妮感知到。
　　虽然目前对方展示出来的手段，并不足以对牧师小姐造成威胁，但她可没有忘记，在这之后还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暗中操纵棋盘走向。
　　或许，让薇莉丝进入此地，被这些血族发现，产生冲突打个两败俱伤也是对方计划的一部分。
　　嗯……两败俱伤这说法或许有点过了，但被人牵着鼻子走总是不爽的。
　　而且要说这里有什么东西，比那几位血族高层的秘密磋商更让薇莉丝在意的话……
　　那便是手上这枚【血之黎明】所指引的方向了。
　　接触过露西妮后，胸针传来的模糊信息突然发生了变化，已经不再指向这位血族亲王殿下，却转而向上，与这栋建筑高处的某个位置发生了共鸣。
　　决定了。
　　那个暗中之人再厉害，也不可能知道薇莉丝手中握有这枚【血之黎明】，所以按照胸针的指引走，是必然会超乎其意料之外的。
　　打定主意，薇莉丝不再去看下方刚刚走入一楼内室的几名血族，在【变色龙斗篷】遮掩下，开始顺着旋梯向上而去。
　　……
　　上去了之后才发现，这栋庄园建筑的整体风格和形状，说是圆桶，其实倒更像某种圆锥。
　　越往上，圆形走廊面积就越小，房间数量也随之减少……
　　到达最高的第五层后，这里的房间已经只剩下二层十分之一不到，刚好只有六间的样子，几扇门互相对立着，似乎构成了某种奇异的六芒星形状。
　　这东西，绝对不是随意设计的。
　　可一时间，薇莉丝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或许是所有血族都聚集到了最底层的大厅，这里和前面几层一样，也没有任何守卫。虽然房间门都是锁住的，但说实话，只要没人看着，这种程度根本难不倒薇莉丝。
　　用物理开锁法轻轻松松搞定后，牧师小姐走入这随便挑选的其中某间屋内。
　　「卧……」
　　一进门，某人就被黑暗中亮起的四点红芒吓得差点叫出声。
　　但很快，薇莉丝就发现，那红光并不是什么恐怖的畸形生物，而是眼睛，人的眼睛。
　　昏暗的屋内，靠墙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少女。
　　她们穿着标准的中世纪女仆黑白制服，双手贴于小腹，标枪般笔笔直直地站在那，年纪大一些的看起来约莫二十岁左右，小的估计才跟莉莉娅差不多岁数。
　　两个女孩长得很像，应该是姐妹之类的关系。
　　虽然没有点灯，但薇莉丝依旧能看出她们的头发与眼眸，全都是暗红色的，那种如同鲜血般的血族经典配色，加上这房间里昏暗的环境，突然冒出来的确有点吓人。
　　而且这两个女孩的状态，也让牧师小姐有点好奇。
　　首先，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呆在完全密闭的房间里，在一点光照都没有的环境中活动，哪怕血族，薇莉丝也没听说过有这种奇怪习惯。
　　他们只是畏惧或厌恶阳光而已。
　　而且，这对姐妹自从薇莉丝进屋后，就完全没有动过，从始至终都直愣愣地像个木桩一样杵在原地，即使因房间门被打开而投来视线，也没有走过来把门关上的意思。
　　她们肯定看不见披着【变色龙斗篷】的牧师小姐，所以这种表现才更显异常。
　　哪怕是留在房间内等候的女仆，看到上了锁的门突然凭空打开，也肯定会意识到不对劲吧，胆小点的说不定直接就尖叫出声了。
　　想了想，薇莉丝还是顺手把门给轻轻带上，让房间重新陷入黑暗，才移动到两位女仆姐妹身前，打算进一步观察。
　　先用结界覆盖住这间屋子，以免发生意料之情况后，牧师小姐摘下了身上的【变色龙斗篷】，显出形貌。
　　还是没有反应。
　　两名女仆空洞的暗红色眼眸，甚至连房门打开时那样的移动都不曾产生。
　　「？」
　　薇莉丝皱了皱眉，干脆手一挥，直接抛出个低阶照明术，将屋内的黑暗全部驱散，变得亮堂堂起来。
　　离谱的是，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这对姐妹依旧没有明显的举动，只是眼眸微微眯起，似乎有点不适应突然出现的强光。
　　「？？？」
　　「我还就不信了！」
　　不信邪的某人心一横，直接把指尖搭上那名看起来是姐姐的女仆肩膀，发动了【情报侦测】。

第九十五章：血奴
　　一如既往，技能很快便将这两名少女情报悉数调查清楚，传递给了薇莉丝。
　　首先，她们实力居然相当不错，至少也有 lv30，也就是这个世界大地级的程度。
　　而且这两位女孩既非人类，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血族。
　　她们是血族的眷属，或者叫做血奴。
　　传说中，吸血鬼的尖牙拥有特殊力量，能够将生物转化为它们同族。
　　但这其实是一种笼统的说法，往内细究的话，又分成很多种形式。
　　总体来说，就是两种大致情况。
　　一种，是将对方转化为与其相同的血族，初始便拥有相当程度的力量，理智和完整血族特性，这种情况一般称之为初拥。
　　初拥对于每位血族而言，都是相当郑重而严肃的事，需要消耗它们的精血，损伤元气，次数也是存在上限的。
　　某种意义上，可以看作与普通生物繁衍后代近似情况。
　　就像血之始祖分化六亲王，每位亲王再分出数量有限的大公，依次往下，构成了由少到多的标准金字塔型结构，除非特殊情况，实力也会逐渐递减。
　　但这些都是是正统血族。
　　而血族还存在另一种眷属，那就是血奴。
　　血奴也可以理解成不完全转化的吸血鬼，在拥有一部分畏光，不老等血族特性的前提下，还保留了部分原本种族的特点。
　　制造血奴，对吸血鬼，尤其是高等爵位的那部分而言，几乎是没有任何消耗和代价的，如果它们愿意，随时可以转化出大量类似的低阶仆从。
　　这也是血族的一大可怕之处。
　　血奴对创造其的血族是绝对服从的，又因为转化不完全，通常可以保留较多的原本特征和生物活力，会被当成血族的储备粮 ——也就是血液来源。
　　另一方面，制造血奴这种能力，也是某种意义上 「复活亡者 」的一种手段。
　　比如说，眼前这两名女孩。
　　虽然【情报侦测】不可能连她们的过往，来历等等都调查个一清二楚，但至少薇莉丝可以得知，这对姐妹是由于某种原因死去，又被某位高阶血族以制造血奴的方式转化，复活，最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和【永生御座】制造活死人的手段一样，血奴转化同样是种不完善，片面的复活之法。
　　其中最明显的缺陷就在于，无论前身如何，转化成血奴后，自我意识都会变得非常薄弱，几乎无法主动去做任何事情，也没有思考的能力。
　　有点像僵尸，或者【永生御座】那种傀儡药剂制造的傀儡。
　　但血奴的确是毫无疑问的活物，而且他们会像吸血鬼一样，畏光。
　　薇莉丝能感受到这两名女孩胸腔里跃动的心跳声，血管内流淌的液体，和她们鼻尖呼出的热气。
　　除了大概是由于不完全转化变成暗红色的长短不一头发，以及血一般的竖瞳，她们几乎跟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唯独眼神，是死寂般的毫无波动，甚至比那些灵魂被夺走之人更加虚无空洞，就像两尊精致的雕塑。
　　如果薇莉丝所料不错，大概只有创造她们的那名血族，才能驱使这对血奴姐妹行动吧。
　　怎么这个世界的家伙，都喜欢整那种花里胡哨的复生，转化之类把戏呢？
　　稍微有点不舒服。
　　薇莉丝早就注意到了，两姐妹白皙颈部手腕上的数道刀痕，那应该都是放血之后留下的痕迹。
　　本来还以为血族吸血会更加贴近故事里那样，直接用牙齿咬上脖子呢，难不成其实都是把血放到杯子里，像喝饮料那样慢慢品的？
　　这里面，难道有什么奇怪的讲究吗？
　　算了……也不能把她们放着不管。
　　看不过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血奴毕竟是活物，她们现在毫无动静，只是因为主人并未下达指令，或者在执行类似于 「待机 」的指令，不代表就失去视觉或行动能力了。
　　这点，从开门时女仆俩眼神的移动就能看出来。
　　只要那只吸血鬼回来，向她们问起，薇莉丝曾经来过这里的事肯定就会暴露。
　　虽然感觉就算被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某人还是有点不爽，自己精妙绝伦的潜入，居然因为这种蹩脚理由就暴露了的事实。
　　所以她决定了，要给这两只女仆动点手脚。
　　而且牧师小姐本身也想试试，这种死亡后被转化为血奴复活的情况，【幻世】里的魔法还能不能逆转乾坤。
　　「库库库……两位小姐姐，虽然很对不住，但就请你们变成我的实验品吧 ~」
　　故意模仿出动漫里大反派那样邪恶至极的笑容，但实际配上黑发少女超高的颜值和圣洁气质后，一身白袍的她那更像恶作剧时的小恶魔姿态，很难让人产生真正的危机感。
　　然而即使如此，两只女仆姐妹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这可不行啊，女孩子就是要笑着才好看呢。
　　想了想，薇莉丝决定还是先拿等级更高一些，或许承受力更强的姐姐下手。
　　因为她们本身就并非处于死亡状态，所以像昆尼尔和普拉卡卡时那样，单纯的 7阶复活魔法【苏生之祈祷】肯定行不通。
　　而这俩女孩目前的生命，是以【血奴】这个种族特性来维持的，如果将其抹消，姐妹俩也会重新死去。
　　所以，整体思路分为两个部分。
　　将她们从被转化的状态中剥离出来，同时给予复生之力。
　　而薇莉丝掌握的技能中，正好有一个可以完美符合这种情况。
　　比【苏生之祈祷】更高两阶的， 9阶复活魔法【时光回溯】。
　　请不要误会，【时光回溯】并不是所谓的时间魔法，这是个正统圣光系技能。
　　倒不如说，【幻世】里根本就没有系统性的时间体系技能。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主要是它的效果，实在是跟经典的时间回溯太像了，大概游戏设计师也存在着类似恶搞的心态吧。
　【幻世】里，死亡只是一种特殊的状态，而【时光回溯】这个复活魔法，则能够消除目标身上全部异常效果，并扭转其死亡状态，回到被判定为【完全正常】的情况。
　　很像，但它跟真正的时间回溯明显是有所不同的。
　　如果真正要打个比方，那么前者可以理解为读取某个只包含特定肉体状态的固定存档，而后者则是直接倒带。
　　就是说，【时光回溯】这个圣光系魔法，可能会使目标达到生前都未必存在的状态，即所谓的治疗过量……
　　呃，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第九十六章：羽翼，机缘巧合的相逢（加更）
　　「那么，开始吧。」
　　确认过结界的状态后，薇莉丝取出【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把口袋里的香香果放在桌上，嘱咐它不要捣乱后，便开始调动体内堪称浩瀚无垠的魔力。
　【幻世】中并没有名为血族的存在，所以薇莉丝也是第一次治疗这种状态的目标，保险起见，她也动用了真本事。
　　永恒权杖顶端渐渐散发出璀璨的光华，凝结为一盏精巧的沙漏幻影，金光不断注入其中，沙漏也变得愈发凝实，逼真。
　　恢弘的魔力潮汐于黑发少女周身涌动着，在薇莉丝全力催发下，仅仅是魔法波动带出的气流，便将白袍吹得飞扬而起，三千黑发也随风鼓动，猎猎作响。
　　「吖吖！」
　　原本桌上好奇观望着的香香，更是直接被迫趴了下来，以避免被吹飞的结局。
　　屋内精致的茶具，书架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不少直接砸在地上变成了碎屑。
　　薇莉丝虽然已经注意到，但【时光回溯】这魔法一向便是如此，也只能在心里向那个素未谋面的倒霉血族，说声不好意思了。
　　而即使变成了这种情况，那两名被转化为血奴的少女，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正在施法的牧师小姐，眼眸中古井无波。
　　「时光回溯！」
　　正当沙漏彻底凝实的瞬间，薇莉丝一挥圣杖，那道光影立时飘飞而出，悬浮在女仆姐姐的头顶三寸之处，仿佛有无形的丝线与其相连。
　　而后，沙漏倒转。
　　哗啦。
　　仅仅第一粒光之沙砾落下的顷刻，少女那自始至终没有产生过任何波动的眼神便骤然一震，划过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那是名为惊恐的情绪。
　　薇莉丝有些好奇，刚解除一点点血奴状态，就能产生明显的情绪波动，还是这种引人遐思的负面情绪，看来是有故事的人啊。
　　嘿嘿，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原本只是抱着追求 「完美潜入 」和实验心态，而随手救人的牧师小姐，也对这俩女仆姐妹的过去产生了兴趣。
　　当然，主要是因为她们真的蛮漂亮，论颜值甚至更胜外面大部分吸血鬼，比起某位王女殿下也不逞多让，否则薇莉丝才懒得管呢。
　　最初的惊恐过后，女仆姐姐很快就闭上了眼，双手下垂，表情也变得无比松弛，就像是陷入一场安宁的睡梦中。
　【时光回溯】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圣光系复活魔法，虽然名字和表现形式奇怪了点，但也不可能让目标特别痛苦。
　　沙漏不断滴下，女仆姐姐那如血般鲜艳的长发也开始不断褪色，整个人身上渐渐焕发出另一股与生命力截然不同的气息。
　　嗯？
　　薇莉丝眉头微挑。
　　这种气息，在感觉上稍微有点像薇莉丝在万灵殿曾经见过的那团高天之灵，但明显又别有差异，而且弱小了很多，真要形容的话，给牧师小姐的感觉是……
　　轻盈。
　　如高高翱翔于天际的飞鸟。
　　这时，那在归溯之力下完全褪去了血红色的长发，也开始显现出其原有色彩。
　　白发，并非迟暮老者那般苍白，而是如莹润宝玉般，纯净无暇的白。
　　最让薇莉丝大跌眼镜的是，在这之后，少女被长发遮掩的耳边，竟然渐渐生长出一对洁白的超小型羽翼，向后延伸，遮住了她的耳朵。
　　不仅如此，伴随着一阵撕裂般的破帛声，居然又有两道与之极其相似的白翼自少女背后延续而出，哗啦一声舒展开来！
　　「这是……翼人？」
　　薇莉丝总算搞清楚了，眼前这对姐妹，从始至终就并非什么人类，而是来自大陆极南国度 ——碧空之国，又称羽国的主要种族，翼人。
　　只不过，转化成血奴之后，她们自身的种族也发生了改变，所以才会被误认。
　　说明血奴，的确是一种程度相当彻底的转化，也就只有【时光回溯】这种不讲道理的技能才能起到效果了。
　　而且如果薇莉丝没记错的话，白翼在羽国，应该是相当高贵的种族，就如同兽王国的半龙人，只是数量没有那么少，平均实力也略次一些罢了。
　　难怪她们看起来年纪这么小，就达到了大地以上，接近天空级的水准。
　　哗啦，哗啦……
　　沙漏彻底流尽的刹那，便化为虚无消散在了空中，而那无论气质还是样貌都产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少女，也渐渐睁开了还有些迷茫的双眼。
　　她的眸子，也不复之前邪魅的血红之色，化为了通透清澈，与牧师小姐有些相似的银蓝瞳孔，只是整体更接近天空般的蓝色。
　　「我这是……啊！」
　　话未说完，少女便惊呼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瞳孔剧烈收缩着颤抖起来。
　　「别，别打我！我真的不敢再逃跑了！」
　　「哈？」
　　见薇莉丝无辜地摊了摊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任何攻击她的意图，过了许久，女仆姐姐才像是渐渐理解了现状。
　　「您是……对了！」
　　「蕾妮，蕾妮你没事吧！」
　　她急忙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头血红色短发，目光空洞的熟悉又陌生少女，焦急的神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蕾妮……？」
　　少女伸手在妹妹眼前晃了晃，又摇摇她的肩膀，可名为蕾妮的女孩，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应。
　　女仆姐姐失魂落魄地垂下手。
　　「是……这样啊，全都想起来了，我们在逃跑的过程中发生了战斗，被杀死，然后……」
　　「咳，我说，别无视我啊……」
　　牧师小姐略带不满的声音，把翼人少女从混乱中惊醒。
　　「对，对不起！我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是您救了我吗，我叫蕾拉 ·库尔克，请问您是……」
　　自报姓名的翼人少女连忙躬身，将两手和羽翼同时交叉，行了个大概是她们种族特有的礼仪，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叫我薇莉丝就好，嘛，这个之后再说，你先让开，我赶时间呢。」
　　「啊？让开……我，我明白了！那么一切就拜托您了，薇莉丝大人！！」
　　本以为还要多费几句唇舌，没想到这个叫蕾拉的翼人少女相当机灵，通过还是血奴时所见的记忆，立刻意识到了牧师小姐打算做什么，连忙移开位置，满脸希冀地在旁边乖巧等候着。
　　薇莉丝赞许地点了点头。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啊，不得不说蕾拉这一举动，立刻就让她在薇莉丝心中评分大涨。
　　「总感觉今晚的各种情况，就跟坐过山车一样不停地起起落落……算了，尽快解决吧。」
　　又一次施展出【时光回溯】，很快，在蕾拉带着惊异和激动的注视下，女仆妹妹蕾妮也如薇莉丝预料中那样，从血奴恢复成了同样高贵轻盈的翼人姿态。
　　好耶，实验大成功！
　　不过……如果薇莉丝没感觉错，这俩翼人姐妹的气息强度，是不是比之前暴涨了一大截？
　　嘶，不会真治疗过量了吧……

第九十七章：女人，你们打扰我解密了！
　　名为蕾妮的小女仆缓缓睁开眼。
　　然后。
　　「不，不要打我！我真的不敢了！」
　　……该说不愧是姐妹吗，她们的反应几乎如出一辙。
　　不过这回，未等蕾妮理解状况，姐姐蕾拉立刻便激动地抱了上去。
　　「蕾妮！呜呜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自由之神庇佑，我差点以为要永远失去你了！」
　　「姐，姐姐……」
　　似乎是渐渐回想起曾经发生的一切，小蕾妮的眼眶也湿润了。
　　「呜哇啊啊啊啊！！」
　　姐妹俩相拥而泣了很久，才不好意思地缓缓分开，看向无聊到已经开始逗弄香香果的牧师小姐。
　　「再造之恩无以为报，薇莉丝大人。我们姐妹如今已一无所有，如果您不嫌弃，愿终生随侍您左右，任凭驱使，至少我们的身子还很干净。」
　　被姐姐拉了下衣摆，妹妹蕾妮也立刻反应过来，恭敬地拜倒在地。
　　「感谢您，薇莉丝大人！请随意使唤我们吧！」
　　将香香重新放回口袋里上，牧师小姐随便找了个没被掀翻的椅子坐下，看了眼规规矩矩拜倒的女仆姐妹。
　　这个蕾拉，倒是机灵又聪明，她这番话既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在替无依无靠的姐妹二人寻找一个强大庇护之所呢。
　　虽然只是初遇，但光是薇莉丝之前施展 9阶魔法，那威势和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便已足以说明很多东西了。
　　不过……
　　「也不必如此，我又不是专门为了救你们才来的，相遇即是缘分嘛。虽然有点想听你们讲述一下曾经的故事，但很可惜我现在赶时间。」
　　从背包里取出纸笔，薇莉丝信手写下某个地名，放在桌上，解开笼罩房间的结界后，又指了指窗户。
　　「这里并不安全，你们先直接离开，随便找个地方藏着。明天这个时候，到纸上写的地点来找我，到时候再慢慢谈。哦，当然不来也可以啦，我也省得麻烦，行吧？」
　　蕾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姐姐蕾拉却抢先一步打断了她。
　　女仆姐姐恭敬地用双手取过摆在桌上的纸片，认真向牧师小姐保证道。
　　「我明白了，薇莉丝大人，一切谨尊您的意愿，我们姐妹会按时抵达的。那么，今晚就先告辞了，真的十分感谢您的帮助。」
　　说完，她便拉着妹妹的手，展开双翼，头也不回地从窗户飞了出去，如同两只轻盈的白色飞鸟，身姿倒是非常美丽。
　　「这个蕾拉，挺不错嘛……」
　　救下这俩女仆，本来就只是她率性的随手而为，至于那纸上所写地址，自然就是薇莉丝住的旅馆了。
　　实际上如果不是蕾拉和蕾妮，白翼翼人的身份和过往引起了牧师小姐好奇，薇莉丝甚至连这个机会都懒得给，直接便打发她们离开了。
　　探索过一圈之后，薇莉丝才发现这个血族庄园的防守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严密，想要悄悄送两个人离开还是很简单的。
　　此事暂且不提。
　　「好嘞，这样一来目击者就全都消失啦，完美的潜入，可以继续去找那东西了。」
　　重新取出【血之黎明】，捏在手心，大概是由于薇莉丝离某样东西越来越近，胸针上传来的模糊催促感也变得明显起来。
　　薇莉丝并不知道，这枚阿芙拉遗留下来的胸针究竟想带她去找什么，但考虑到之前【血之黎明】只对亲王级的露西妮 ·康斯坦斯产生了反应，想来会让它共鸣的东西也不会太简单。
　　很可能，就是这间血族庄园核心的秘密所在。
　　重新戴上【变色龙斗篷】，薇莉丝消去魔法留下的痕迹，走出一片狼藉，门窗大开的房间，在无人的第五层重新转了转。
　　这里的几个房间，都是跟最初一样属于某人的华贵卧室，只是风格略有不同，也没看到像那两姐妹般被放置在里面的血奴，很稀松平常。
　　奇怪……
　　胸针指引的位置，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为什么会找不到呢？
　　整个第五层就那么点东西，也不可能存在什么暗室夹层之类的玩意，那【血之黎明】在共鸣着的对象，究竟在哪？
　　……等等。
　　这种明明就在附近，却看不见具体东西的感觉……是不是在哪里遇到过？
　　对啊，镜中世界！
　　薇莉丝突然意识意识到了一件事。
　　从那份阿芙拉的记忆来看，制造出倒影世界的力量，与亵渎之种本身应该是不同的两种东西，更像看守者与被看守物之类的关系。
　　而且那明显来自于血族。
　　因为倒影和倒逆法则给人的印象太过近似，下意识就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念头，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搞不好，这庄园附近，也有什么镜相空间。
　　入口应该就在附近才对。
　　但第五层肯定没有，之前就已经全找过一遍了。
　　说起来，这里的空间结构……
　　薇莉丝站在环形走廊边缘，向下望去，突然感觉这种一层一层向上渐少的尖塔状模式，似乎也与口中东西有点相似。
　　如果……不是从下往上，而是反过来推导，一级一级数量逐渐增加的模式……
　　对了！是血族对应的爵位等级结构！
　　这第五层的房间数量，是六个，如果把它们看作代表六亲王的阶层……
　　那必然还有一个比之更高，对应着血之始祖的顶点。
　　顶点……顶点？
　　头顶！
　　是了。
　　薇莉丝终于意识到，这个一直以来被她忽略掉的视野盲区。
　　假设这座庄园就是仿照血族的种群结构而设计，那么将建筑继续向上延伸，必然会交汇到最终的点，也就是代表了所谓血族始祖的位置。
　　始祖是一切的源头和开始，也就是世界的入口。
　　难怪要设计成中空状的建筑结构，而且故意不封顶……
　　念头豁然开朗，薇莉丝也终于注意到了建筑上方，那三月悬挂的夜空中，隐约散发出异常波动的魔力点。
　　好精妙的设计啊，这个通道恐怕是单向的开口，只有从正下方进入，才能到达另一边的倒影世界，避免了空中生物误入的可能性。
　　而庄园本身的人，如果不知情，又只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建筑本身，根本无法意识到关键在于其更上方某处。
　　完全理解了原理后，牧师小姐不再犹豫。
　　找了个安全的角落，召唤出亮度最低的【神之羽】，等待【变色龙斗篷】的隐身效果再度刷新后，薇莉丝羽翼轻拍，立刻高飞而起，直奔空中那被隐藏起来的入口而去！
　　掌心【血之黎明】传来的波动急剧增加，更让薇莉丝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就是这里！
　　与遗忘之地那次不同，镜像世界并没有主体意识抗拒牧师小姐进入。
　　唰。
　　像是穿过了某层隔膜，短暂的空间扭曲和波动后，周围世界猛然一变，原本身在空中的薇莉丝，已经脚踏实地落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第九十八章：再遇，镜之倒影
　　「这里是……」
　　庄园的镜相，一座倒置的 「塔 」 。
　　同样是层层递进的环形结构，但这里却完全违逆了物理准则，六层中空塔楼，像是倒插在地的尖锥般伫立着。
　　而薇莉丝所处的位置，便是这座 「塔 」的正下方，仅有唯一房间的最底层。
　　甚至，这里连 「房间 」的概念都称不上，就只是个直接在地面上挖掘而出，数米长宽深的矩形凹陷罢了。
　　倒影世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任何血族停留在内。
　【变色龙斗篷】附加的隐身效果消失了，似乎是在穿越空间时，受到了某个防御机制的攻击。
　　强度倒可以，至少也有传说级以上的程度了吧，但还远远突破不了【羽衣 ·格拉瑞亚】的被动防御。
　　另一方面，【血之黎明】的反应也变得前所未有剧烈，几乎给薇莉丝一种想要脱手而出的错觉。
　　顺着胸针的指引，薇莉丝转过头去，发现了那摆放在这间凹陷地下室内，唯一的东西。
　　一尊棺。
　　水晶铸成的棺。
　　随手推开棺盖，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薇莉丝相当熟悉的娇颜。
　　「莉莉娅？！」
　　下意识低呼出声，可随即，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王女小姐没理由出现在这里。
　　先不提那些守护骑士团，光凭三名就住在鸣鸾殿里的传说，血族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将被层层保护的莉莉娅绑来。
　　更不要说莉莉娅本身就持有相当多的底牌和不弱实力。
　　那这究竟是……
　　伸手捏了捏那闭目躺在水晶棺中的蓝发少女脸蛋，又试着拍拍某处的饱满，不得不说，那滑嫩而充满弹性的触感都跟实物一模一样，如果光靠肉眼去看，恐怕真的完全分不出区别。
　　但，难不倒薇莉丝。
　　「情报侦测。」
　　熟悉的光芒流淌而过，为黑发少女带来了无数信息。
　　这样啊……
　　这一身长裙，如睡美人般躺在棺内的 「莉莉娅 」 ，是镜相。
　　巧夺天工，与本体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完美仿制品。
　　不过，这具镜相并不完整，就像是遗忘之地里血族大公阿芙拉 ·康斯坦斯留下的镜影一样，并不具备任何自主行动能力，就只是单纯的影子罢了。
　　血族是怎么搞出莉莉娅镜相来的？这种东西肯定不可能凭空制造，必然要依靠什么与王女殿下联系极为紧密的媒介才能办到。
　　总不可能是莉莉娅主动与之配合，那么……
　　王女小姐亲密之人里，有内鬼？
　　还有，血族搞这种东西出来，是想干嘛？
　　等等。
　　之前在庄园二楼，偷听到的那些对话……
　　那个朱利尔斯，似乎的确是有提过， 「扶持莉莉娅，并将其取代 」之类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这群家伙究竟什么时候扶持了王女小姐，但如果 「取代 」 ，是字面上意思的话……
　　他们该不会是打算拿这个镜像，偷天换日替代掉真正的莉莉娅吧？
　　哇……这是什么奇思妙想的黑科技啊。
　　不过放在这个魔法的世界，或许还真有可能。
　　也许，血族真的掌握了什么禁忌的魔法，能让镜像在服从命令的同时，完整获取复制对象的记忆和表面人格，那么……
　　是了，所以朱利尔斯要请露西妮 ·康斯坦斯帮忙。
　　如果超越级巅峰的亲王露西妮愿意出手，在不考虑薇莉丝的情况下，找到合适时机，的确有可能瞒天过海换掉莉莉娅。
　　原来如此。
　　这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四王子德维特 ·梅凯兰德，与血族的最终谋划了。
　　也就是说，最终无论哪位王储获胜，与血族结盟的德维特都可以用这种方法鸠占鹊巢，成为最终的获益者，所以他才会表现得像是对一切都毫不在意。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换掉老国王，而是选择未登基的新王下手，或许也是有什么隐情在吧。
　　但有一个问题让薇莉丝很在意。
　　朱利尔斯用来打动小萝莉亲王的，那件【许愿灵宝】，明明当初是【永生御座】在寻找，为什么会突然就跑到血族手上来了？
　　抢夺，还是合作？
　　可这代表着两个不同王子之间的势力，真的有在这种时候合作的可能性吗？
　　还是说，【许愿灵宝】其实不止一个？
　　啊啊，烦死了！到底怎么回事嘛！
　　薇莉丝很是头大，了解得越多，她越觉得这关于联合王国储君之争的一切事件，都有着某双至今仍未浮出水面的，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盘，将很多看似不可思议的东西，一件件联系起来。
　　甚至薇莉丝现在都还没搞清楚对方的目的。
　　那么，就引申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用暗箭将她引来此处的那个人，是谁？
　　对方，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幕后者，但他又是如何笃定，薇莉丝能够发现此地隐藏着的秘密？或者说，真的单纯是凑巧？
　　……
　　算了，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
　　思索片刻，薇莉丝将手中躁动不安的【血之黎明】，放在那具莉莉娅镜相的胸口。
　　她能感觉到，胸针一直在共鸣呼唤着的，就是这具躯体。
　　刚一接触，蝙蝠型胸针便瞬间爆发出浓烈血光，将整具王女殿下的镜相全部包裹了起来。
　　哇……感觉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呢。
　　随手用结界遮掩住那团耀眼血光，薇莉丝抬头打量着周围奇异的镜相空间，默默等待结果。
　　感觉上，似乎是【血之黎明】在吸收构成这具镜相的某种核心力量，来达成它自身的进化。
　　说起来，【血之黎明】之前就是那个倒影遗忘之地的核心，也就是说，这二者是同源之物。
　　进化到最后，又会变成什么呢？
　　大约过了几分钟，血光渐渐消散。
　　再度显露之时，那具镜相已经彻底凭空消失了，只剩下蝙蝠型胸针啪嗒一声掉落在水晶棺内，上面散发出的气息却明显比之前强了很多。
　　更有意思的是，这枚胸针外形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不仅蝠翼向上延伸翘起了一些，整体也变得更加精致灵动，似乎……越来越像只真正的小蝙蝠了。
　　薇莉丝用技能调查了一下。
　　依旧还是圣器级道具，但附带的属性的确增加了一些，同时，使用限制也变得更加苛刻，居然从下限 lv50变成了 lv60。
　　当然，依旧只有血族才能使用。
　　这说明【血之黎明】的品级的确在进化，毕竟【幻世】里半神器级别的装备，可是至少得 lv80才能使用的，部分甚至更高。
　　装备使用等级下限，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其强度的证明。
　　除了【血之黎明】外，水晶棺内还有另一样东西，应该是原本在那具镜相体内的。
　　一个巴掌大小，手工编织的，以莉莉娅为原型的小娃娃，做工并不算精致。
　　「这是……」
　　薇莉丝将其拾起，研究了几下，发现的确就是个很普通的娃娃，莫非这就是镜相构成的媒介吗？
　　可……
　　就在此时，一道信息突然通过契约连接，从晓光那边传入薇莉丝心中。
　　「主人，您那边情况如何？外面好像出事了，很多人类士兵在互相战斗，有些地方还燃起了大火，我该怎么做？」

第九十九章：王都兵变（加更）
　　「什么？」
　　这则消息，倒的确让薇莉丝吃了一惊。
　　士兵与士兵战斗，那不就是兵变吗？！
　　现在离仪祭结束，可还有三天左右时间呢，就连莉莉娅也只是开启了万灵审议，用相对温和的手段来打击班这个竞争对手，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在这期间闹事？
　　疯了吗？
　　薇莉丝还想问些具体情况，可镜像世界就如同遗忘之地那次一样，开始崩溃了。
　　看来，这里是专门用来保存那具镜相的空间，镜相本身就是空间核心。
　　「罢了，小光，可以过来与我汇合了。」
　　「是，主人。」
　　刚向自家宠物发出信息，倒立尖塔便开始迅速虚化，周围天地一变，薇莉丝已然回到了原本庄园上方的夜空中。
　　薇莉丝不再强行维持隐身，张开双翼令自身保持悬浮，并继续提升高度。
　　然后，她也看到了小龙娘描述的，陷入混乱中的王都。
　　看来，就是在牧师小姐进入庄园探索的宵禁期之后，才开始发生的。
　　放眼望去，整个勇气之城至少有六七处地点正在爆发大战，光薇莉丝认出来的就有王宫，莉莉娅的鸣鸾殿，冒险者总会。
　　还有其他几个正在燃起火光或交战的地方，想来也是什么重要的特殊设施。
　　正当薇莉丝心里快速思索着的时候，几道强横气息，已经从庄园中央通道极速升起，直奔薇莉丝而来，每个至少都有天空级的程度。
　　毫无疑问，是庄园内的吸血鬼们。
　　也是，镜相空间都崩溃了，要是血族还一点都察觉不到，那薇莉丝真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在硬演了，
　　就这样吧，潜伏游戏差不多也玩够了。
　　戴上【认知阻碍面具】，薇莉丝不再掩饰自己 lv110的气息，彻底张开身后绚丽璀璨的羽翼，【神之羽】自带的澎湃光明气息蜂拥而出，宛如夜空中耀眼的白日。
　　升空而起的几名血族速度同时一滞，在族中也算强者的他们，却被薇莉丝身上仅仅是散发出的恢弘气势，便压制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原本一往无前的身影也如同骤然撞上大坝的激流，被硬生生遏制。
　　薇莉丝没有继续做什么，只是如天神般悬浮于空中，默默看着吸血鬼们勉强爬升到与她近似的高度，向四周散开。
　　张开暗红色的蝠翼，将牧师小姐围在中央的吸血鬼大约有六七名，为首者，正是之前见到的那位血族大公朱利尔斯 ·康斯坦斯。
　　而那位超越巅峰的露西妮 ·康斯坦斯，和另一位老者外形亲王，却不知踪迹。
　　带着惊疑不定的表情，朱利尔斯勉强大声喝问道。
　　「你是何人！竟敢擅自破坏我族镜域？把镜之核交出来，今日之事我们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嗯……？」
　　薇莉丝没有理会朱利尔斯，而是顺着他们升起时的方向，将目光投向下方庄园，那里的果林，竟然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无数黑甲的王国士兵正冲过燃烧的树木，与庄园内涌出的吸血鬼和血奴们奋力厮杀，战斗刚开始就陷入了白热化之中。
　　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也遭到攻击了？
　　如果说，把这处庄园理解为四王子德维特的秘密基地，那加上正在被攻击的鸣鸾殿，四王子和五王女同时遭遇袭击，动手者会是谁？
　　「喂，小鬼，公爵大人问你话呢！」
　　见薇莉丝只是歪着头看向下方，迟迟未有回应的样子，终于有暴脾气的血族忍耐不住。
　　他们似乎，把薇莉丝和那些袭击庄园的部队看成了一伙。
　　「小鬼？」
　　牧师小姐嘴角抽了几下，额头上冒出数道黑线。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有不怕死的这样称呼她。
　　其实薇莉丝身材并不矮小，只能算高得不明显，主要是她略显平坦的胸部，就很容易让人产生 —— 「这小丫头年纪应该年纪不大吧，毕竟那里都还没开始发育呢 」的误解。
　　所以说她是小鬼，就等同于嘲笑她那里……
　　「谁是……小鬼啊！！！」
　　白翼爆闪，黑发少女以完全不符合牧师形象的高速，划过流光，瞬间出现在那名出口不逊的血族头顶，手中圣杖直接便照着脑门敲了下去！
　　「！」
　　那名气息上已经很接近传说的血族青年，被薇莉丝的速度吓了一跳，但战斗经验丰富的他还是立刻亮出武器，一柄修长血矛，横挡在永恒权杖下方。
　　然而。
　　喀嚓……
　　那柄似乎是仿照【弑神之枪朗基努斯】打造，已经达到了紫色品级的魔法武器根本无法抵挡神器的攻击，瞬间折断。
　　「噗噢！」
　　惨叫声中，修长奇异的圣杖势如破竹般敲在那家伙脑袋上，紧接着青年便以比上升时更快上数倍的速度，如折翼飞鸟般直坠而下，眨眼间便落入了下方那燃烧的火海中。
　　「狄克！」
　　「喂喂……假的吧？」
　　几名血族被牧师小姐过于恐怖的速度与力量完全震慑住了，一时间完全不敢动弹。
　　为首的朱利尔斯咽了口唾沫。
　　他看了眼下方正在激烈拼杀着的战场，勉强振作精神，将视线转向刚送走他们一名同伴的白袍黑发少女。
　　「我族并未与阁下这般强者结过仇怨，今日率众强攻我血族领地，莫非是承联合王国之意？若是如此，我们可以……」
　　「停！」
　　薇莉丝不耐烦地扬起手中圣杖，直接以物理威慑打断了对方的劝诱。
　　「别唧唧歪歪的，现在可是你们围着我，要么打，要么赶紧滚，我赶时间谢谢。」
　　朱利尔斯一愣，别看他这幅年轻的样子，其实已经是活了数百年的老家伙了，自然精于人际，立刻明白眼前这恐怖的少女，与那些攻击者并非同一阵线。
　　心生退意之际，可他又忽然想起，那不见踪影，极有可能已经被对方拿去的宝物……
　　那可是向亲王殿下反复担保，才借来的东西，原本完成此次行动后就要归还回去的，如果没了，即使他是大公，也必然难逃一死。
　　而且会比战死沙场凄惨无数倍。
　　心一横，朱利尔斯壮着胆子，尽可能诚恳试探道。
　　「我们可以走，但【镜之核】还请交还于我族。实在不行，以物易物换我们也能接受，唯独这点真的无法让步，还请您不要逼我。」
　　「啊？什么镜……」
　　刚皱了皱眉打算说什么，薇莉丝突然一愣。
　　她并非那种蛮不讲理之人，虽然的确溜进去搞了不少破坏，但对方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薇莉丝倒不是不能考虑。
　　主要是她很怕麻烦，也不想随便出手杀人。
　　自从意识到自身心态的转变后，牧师小姐就一直在克制着那种视生命如尘埃的漠然感。
　　……之前那货，是他自己口无遮拦，怪不得人啊。
　　可那什么【镜之核】，估计已经被【血之黎明】给吃了啊，总不能把这件圣器级的东西拿给对面吧？
　　没办法，某人也只能硬着头皮摇头。
　　「不行。」
　　「……是吗，那太遗憾了。」
　　朱利尔斯错愕，片刻，他低下头，暗红色眼眸中的光芒渐渐晦暗，拍动蝠翼，开始向后退去。
　　那几名天空到传说不等的血族，也立刻会意，同时向后飘飞。
　　薇莉丝眯了眯眼，她感觉到了那股渐渐溢散而出的，隐晦杀气。
　　是吗，的确有点遗憾呢。
　　就在吸血鬼们各自后退，抵达了某个特定位置的瞬间。
　　「动手！联合禁咒 ——血宴！」
　　「以吾之血，沸腾吧！」 x5
　　六名血族同时抬手，以近似于庄园五楼那六个房间的站位，在夜空中勾勒出了巨大的血色六芒星！
　　这是由血之始祖传于六亲王的，真正禁咒。
　　虽然大公级的朱利尔斯和几名实力参差不齐的队友，最多只能发挥出禁咒十分之一的力量，但也足以对抗普通超越级强者。
　　朱利尔斯的眼光很毒辣，这名白袍女子……最初那一下气势的确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可后面对狄克出手时展现的速度与力量，也就超越级高位的程度。
　　虽然她拿着的那柄武器模样，让大公殿下产生了一种……很不妙的联想，但此刻除了放手一搏也已经别无他法。
　　横竖都是一死。
　　只要能拖住她，等两位亲王赶到……
　　就在此时，血族们耳边传来了极速放大的嘹亮龙吟。
　　「吼！找死！！」
　　澎湃的白色极光如滔天巨柱横穿而过，在夜幕中划出绚烂弧线，瞬间将六名血族与血色的魔法阵吞没。
　　轰轰轰轰轰！！！！
　　白光划破夜空，连续击穿了数座拦在其必经之路上的高楼，最后消失在远方。
　　啊……
　　听着无数石块与地面撞击带来的庞大轰鸣，牧师小姐淡然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得，这下更乱了。

第一百章：鸣鸾之围
　　「主人！您没事吧？」
　　香风扑面，一只金色龙娘带着足以撞死传说级强者的势头，直扑进薇莉丝怀里，灵活的大尾巴直接就顺势缠在了黑发少女纤细腰肢上，委屈巴巴扭动着，仿佛在诉说其主人的担忧与倾慕。
　　「……」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担心。
　　本来想教训下这只不分场合胡乱动用龙息的笨蛋宠物，可见到小光这样，口中的斥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最终，薇莉丝也只是一如既往温柔地摸了摸，比她还要高挑几分的小龙娘脑袋。
　　「没事啦，主人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这群臭鱼烂虾怎么可能伤的了我，之前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唔唔……」
　　将脑袋埋在牧师小姐并不算特别柔软的胸口，巨龙小姐含混不清地嗡声解释道。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感觉突然从屋子跑出来了很多黑色盔甲的人类士兵，而且行为也有些异常，像是在有组织性地向某些位置大规模移动，然后某一刻，突然就打起来了。」
　　「是吗……」
　　薇莉丝皱了皱眉。
　　事有蹊跷。
　　黑甲的王国士兵，应该就是勇气之城的城卫军了，他们虽然有十万之众，但莉莉娅曾经说过，这股力量分别被好几个势力和派系钳制着，根本不可能共同进退战斗。
　　光凭部分城卫军，没理由造成这样几乎覆盖全城的大混乱，尤其是那些强者云集的场所……因此必然还有其他势力牵涉其中。
　　而且……军变刚好卡在今晚深夜，她探索完血族庄园的时间点，有这么巧的事吗？
　　那种仿佛有手在拨弄棋盘的即视感，愈发严重了。
　　薇莉丝漂浮在夜空中，将目光投向受到袭击程度最严重的中城区。
　　不得不说宵禁令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的，至少那些疑似城卫军的黑甲部队，并未主动将矛头指向躲在家中的无辜平民，冲突基本都发生在军队与军队，或是骑士团，冒险者这些战斗人员之间。
　　而那几座居住着王子王女们的宫殿，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其中以莉莉娅的鸣鸾殿最为严重，各种魔法和招式爆发出的光芒，即使隔着这么远薇莉丝也能看见。
　　似乎唯有第三王子帕特里克的居所，安然无恙。
　　是这家伙策动的吗？
　　不对，太明显了，这几乎就把 「我是罪魁祸首 」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虽然军变一旦发起，策动者本身就已经没什么隐藏的可能，但还是很不对劲。
　　借刀杀人？或者是……
　　几名王子王女的宫殿中，二王子班的明德殿甚至已经燃起了大火。
　　可那家伙应该正关在天牢里吧，烧一座空殿有什么意义？
　　「……」
　　「小光，我们走吧。」
　　说着，薇莉丝捏了捏赖在怀中蹭来蹭去的小宠物脸蛋，把她轻轻推开，背朝王宫方向，向另一个正在激战的区域迅速飞去。
　　「啊？哦！说起来，主人不去救那个莉莉娅吗？」
　　龙娘小姐连忙从后方追上，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似的神色，张开白金色龙翼，轻轻松松与牧师小姐保持着相对静止。
　　「嗯，没必要。」
　　薇莉丝并未向自家宠物慢慢解释，闷头快速飞行着。
　　时间可以说相当紧迫。
　　如果，刚才那突然冒出的猜想是正确的……
　　至于莉莉娅，牧师小姐并不认为她会这么简简单单就被打败，等验证了猜想之后再过去也完全来得及。
　　「走，去天牢。」
　　……
　　鸣鸾殿。
　　「殿下！紧急联络情报！城南兵营，王宫，天牢，冒险者总会和中城区各处都同时遭到了袭击，包括安格斯大公爵的府邸在内，很多高等贵族也同时被不明人士冲击，多方正在激烈交战！」
　　右手还攥着短刃的影卫埃米莉，快步从远方奔来，向正站在卧室正门附近，手持长剑，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强者的王女殿下汇报着。
　　「查清楚是谁了吗？」
　　莉莉娅点了点头，脸上不喜不悲，也没有露出明显的惊讶，似乎这种情况早已在她预料之中。
　　「是三王子帕特里克掌控的几个城卫军军团，但似乎还参杂了很多不明身份的高手，应该是趁着王都混乱被招揽或渗透进来的非法势力，境内境外的都有。」
　　「嗯。」
　　看了气喘吁吁的埃米莉一眼，王女殿下转头，鸣鸾殿深处，应该还有很多高手正在快速赶来。
　　其中包括传说级的花，艾德文娜，和尼克勒斯，影卫等中坚战力，王女殿下知道，他们估计都是在睡梦中察觉到异样，紧急动员起来的。
　　现在毕竟已经是深夜一点多，除了她还在忙于处理国事，仍未就寝外，大部分人肯定早已入睡了。
　　直到此刻，莉莉娅甚至还穿着白天万灵殿的那套裙装。
　　不过也因此，王女殿下才能第一时间从外界骑士团发出的预警信号中反应过来，抢先进行调度。
　　三王子绝对不是主谋。
　　帕特里克掌握了城卫军中几个军团，约三分之一的兵力这件事，她是知道的，但在那些准备已久的武器辎重被普拉卡卡一把火烧光后，三王子应该没有能力快速组建出一支新的强力部队。
　　光靠三分之一的城卫军，想要兵变完全就是个笑话，禁卫军那一关他们就过不去。
　　「其他城卫军呢？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行动起来？」
　　莉莉娅自己也控制了城卫军三分之一左右的兵力，而且是最精锐的那部分。照理来说，发生这种事，驻扎在同一城区的他们应该是最快反应过来的。
　　「殿下，南城区的巴洛将军已经传来消息，据说是有人在军队的水源里下了毒。现在整个城卫军，除了叛变这部分外，基本都已经瘫痪了，巴洛将军正在召集军医，紧急处理此事，但恐怕一时半会是没法动起来的。」
　　「玩的这套吗……也罢。」
　　王女殿下挥挥手，示意埃米莉暂且退下。
　　而此时，鸣鸾殿内几名最强者也抵达了莉莉娅所在的位置。
　　「没事吧莉莉娅！」
　　手持短弓，身着【蔷薇之纱】的绯焰花一马当先，其后是右手圣剑左手十字盾，身着全新圣骑士铠甲的艾德文娜小姐，以及从来就只有一把长剑傍身，布衣的疾风流男子。
　　普拉卡卡应该也来了，不过仓促之下，莉莉娅没来的及佩戴那件能感知其位置的魔法装备，所以暂时还搞不清楚这只鼠人具体在哪。
　　「嗯，大部分敌人都还在外面，被骑士团阻拦着，少数几个冲进来的也已经斩杀了，我一直防备着这种情况呢。」
　　指了指脚下几具服装各异的尸体，莉莉娅沉稳地将长剑上鲜血擦去，暂时收剑归鞘。
　　这些都是被影卫或王女殿下亲手斩杀的敌人，本来应该是抱着斩首的目的潜进来的，不过还未接近，便被早有准备的莉莉娅以气流魔法轻松找了出来。
　　说到被刺杀的经验，王女殿下可是深有心得，除了某个牧师那种不讲理的奇葩外，寻常传说级，都难以轻易得手。
　　「既然都到齐了，那就走吧，王都已经乱成一团了，这恐怕是……早有预谋的叛乱。」

第一百零一章：身后的阴影
　　当莉莉娅率领一众强者赶到殿外时，这里已经是杀声震天，无数银甲的王女骑士团与黑甲士兵掩杀在一起，其中还混杂了不少像之前袭击者那样，服装各异的人士。
　　这些人，平均实力都相当可观，而且打法风格各异，难以捉摸，给骑士团造成了相当大的损伤，看得出来正是因为有他们在，战斗才一直僵持不下。
　　「花姐，这些异人的招式，你能认出来吗？」
　　红发游侠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便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恶魔教派，天空之陨，断水流，亡灵圣殿，这几个太明显了，绝对不会有错。其他的，有些有点印象，少数没见过，都是王国境内及周边国家里臭名昭著，或没有明确归属的亦正亦邪组织。」
　　「是么……难怪剿灭掉几支混入王都的杂鱼后，剩下的都不见踪影了，原来是联合起来，在某人的庇护下藏匿着。」
　　王女殿下了然，如此一来，这起事件真正的幕后推动者就很明显了。
　　班 ·梅凯兰德。
　　原因很简单，如果这些人是因为班的掩护，才得以不被王国情报机关找到，那么在二王子事败被捕的现在，曾经安全的庇护所也必然会很快暴露，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剩两条路。
　　灰溜溜地逃离勇气之城，或者趁着还未彻底失败，抢先反戈一击。
　　而其所图，无非一个利字罢了。
　　这么说，是班留下的后手吗……他在今日入万灵殿前，就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一旦出现问题，这些人就会立刻着手准备强行兵变。
　　的确，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帕特里克那个肌肉脑子，会突然疯了似的在这个时间点破釜沉舟动手，恐怕他的这部分兵权，也早就被班动过手脚了吧。
　　成则成矣，即使失败，班也可以把责任全推给三王子，保住自己性命。
　　或者，这些人都不过是障眼法，被他推出来吸引火力的替死鬼。
　　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天牢那边……
　　心中想着，王女殿下的行动却丝毫不慢。
　　「花姐，艾德文娜小姐，尼克勒斯先生，你们和影卫一起出手，剪除掉敌人中难缠的硬钉子，城卫军既已谋反，亦可不必留情，就地击杀！」
　　既然莉莉娅开口了，身边众人自然也无意见，立刻便散开阵型，以两名传说级强者为首，强势加入了战团，只留下几名精锐影卫保护观察局势的王女安全。
　　敌人之中，也是存在传说级高手的，那分别是一名持骨杖的老者，和中年大剑剑士。
　　前者正在不断使用亡灵魔法杀死和复活骑士团的战士，已经有几十名莉莉娅麾下的骑士丧命于其手，被转化后亡灵构成的阵容也在迅速扩大，普通骑士根本难以与之对抗。
　　而后者，则是纯粹的肉体流战士，一把大剑舞得虎虎生风，又如流水般轻盈，兼具了威猛与刁钻的诡异感，这毫无疑问便是花口中 「断水流 」的首领了。
　　「光啊，请照亮黑暗！」
　　做为圣骑士，艾德文娜自然第一时间就对上了那名疑似亡灵圣殿高层的老者，剑与盾散发出的纯净辉光，在夜晚尤其显目，顷刻间就将大片被亡灵化的骑士和敌人直接净化。
　　不过，那亡灵法师老者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与圣职者战斗了，见势不妙，立刻指挥几名战力最强大的亡灵将艾德文团团娜围住，自身则完全没有与之交锋的意思，直接退入了人群之中。
　　「喂，别跑！」
　　圣骑士姬一边挥舞着金光闪闪圣剑砍瓜切菜般剁着亡灵，一边气呼呼地大喊，可对方根本不理会她，直接就溜了个没影，也不知是逃离了战场，还是在蛰伏待机。
　　毕竟圣职者本就天克亡灵魔法，艾德文娜还得到了某位牧师小姐的【光明之吻】祝福，圣光极其纯净，老者感觉到了厉害，自然不敢轻撄其锋。
　　另一边，花本想去对付那名传说级的断水流剑士，可不知为何，尼克勒斯却抢先一步主动与交战起来。
　　他虽然只有天空级巅峰，但在这个境界停留已久，几乎只差最后的突破了，而那名男子看起来也就刚登临传说不久，因此，差距并没有达到鸿沟般的程度。
　　疾风流本就擅长速度，游斗之下，凶狼先生竟然还真的勉强牵制住了这位传说级强者，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无疑给花创造了绝好的机会。
　　两位传说同时被牵扯住手脚，绯焰花顿时如入无人之境，化身移动炮台，在敌军中大开杀戒。
　　带着绚烂火焰的箭矢纷纷扬扬而出，几乎无任何敌人能承其一箭，而那些大地天空级高手们联合起来的反击，却根本追不上红发游侠灵动的身影。
　　原本勉强僵持住，甚至对进攻方更加有利的局势，在莉莉娅带来几十名顶尖高手的加入后，顿时急转直下，迅速落入颓势，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败着。
　　可即使如此，他们依旧没有退去，那名躲藏起来的亡灵法师也并未离开，反而在圣骑士小姐砍完几只亡灵战士后，跟艾德文娜打起了游击，目的明显是牵制她，让她无法全力参与到其他位置的战场中。
　　「……？」
　　下意识按住腰间剑柄，战场外的莉莉娅皱了皱眉。
　　奇怪，这种败局已定的战斗，对方究竟在期待什么？
　　说实话，从一开始，这群人就没可能彻底攻破骑士团的防御，给王女殿下的感觉更像是佯攻和某种牵制，
　　他们真正的目的在哪？
　　仅仅是绊住自己的手脚，给班创造做某件事的机会吗？
　　莉莉娅总觉得刚刚忽略了什么，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可一时半会却想不出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人站在灯光下……却看不到身后留下的阴影。
　　就在此时，夜空中骤然亮起的白光，吸引了王女殿下，甚至是战场上全部人的注意。
　　那是，与曾经初见某人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贯穿天地般的神罚。
　　炽白色光柱从天空某处勃然而出，摧枯拉朽，如白日，照亮了整个勇气之城。
　　那直径至少有几十米的恐怖光束，击穿了沿途数栋高楼，带来震撼人心的轰鸣，最后消失于天际。
　　「薇莉丝……？」
　　唇边漏出了难以自禁的呢喃，王女殿下突然想起，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那位从不错过任何好戏的牧师小姐却到现在都未出现？
　　她……莫非也遭遇了什么陷阱吗？现在又是在跟谁战斗？
　　虽然理智告诉莉莉娅，薇莉丝很强，强到不可思议，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对她造成威胁，但所谓关心则乱，一向理智的王女小姐，还是不可避免陷入了短暂动摇中。
　　而就在她心神失守的刹那间，战场上同时响起了数人惊呼和怒喝！
　　「殿下小心！」
　　「莉莉娅！身后！」
　　「你在做什么！」
　　一柄被白色极光照亮，散发着锋锐寒芒的短匕，从王女背后直刺而入。
　　噗呲 ~
　　「！」
　　剧痛袭来，莉莉娅条件反射般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影卫副首领 ——埃米莉那陌生的笑容。

第一百零二章：匣的救赎（加更）
　　「殿下！」
　　守护王女的影卫们目眦欲裂，对方速度太快，她们根本没来得及阻止，只能愤怒地挥刀砍向那偷袭了王女的背叛者。
　　而埃米莉一击得手，也不与她们纠缠，立刻松开那沾染着少女鲜血的刀柄，灵活地闪身后退。
　　「哈哈哈哈哈哈……哇靠！」
　　埃米莉一边跑一边狂笑，可还没等她得意几秒，一枚箭矢，便已带着极致的怒火咆哮而来，在夜空中化为暗红色火龙，直接便要取其性命！
　　红莲六式其之三 ——业火。
　　这是焚烧一切罪与恶的火，挡无可挡，避无可避，除了以更强的力量将其抵消外，没有任何对抗的方法。
　　「莉莉娅！！！」
　　绯焰花紧捏着短弓，不顾一切向缓缓倒下的王女冲去，甚至连瞬间强行发动业火带来的负担 ——指尖炸开的血花都已顾不上。
　　埃米莉似乎也深知这一招的厉害，咬咬牙，直接分出某道虚影向侧边滚去，本体却直接正面迎上那翻涌而来的火龙！
　　轰！
　　业火瞬间吞噬肉躯，带来波及了周围十余名叛军的恐怖爆炸，背叛者甚至连遗骸都没能留下，直接便在绯焰花的怒火中化为了灰烬。
　　但花小姐现在完全没空去管那些。
　　「莉莉娅！莉莉娅你没事吧！你醒醒啊，别吓唬我！」
　　被几名影卫保护在中央，由另一名副首领小心抱在怀里的王女殿下双眼紧闭，背后还在不断流出殷红的鲜血，对友人的呼唤没有产生任何反应。
　　花颤抖着给她喂下一管治疗药剂，甚至不敢去用手去探对方鼻息，生怕接受不了那惨痛的事实。
　　「嘿嘿，不要做梦啦，我可从来没有失手过 ~那一刀已经刺穿了王女的心脏，这对你们这些劣等物种而言，是绝对的致命伤哦！」
　　因王女遇刺而陷入混乱的战场上，突兀般再次响起埃米莉阴阳怪气的嘲讽声，她那被业火焚尽的残躯边，竟然又再度变出了另一个埃米莉，甚至身上影卫的制服都与先前丝毫不差。
　　「你不是埃米莉，你是谁！」
　　将莉莉娅挡在身后，绯焰花双眸通红地用短弓对准了敌人。
　　埃米莉只是个大地级的普通人类，不可能从堪比传说级巅峰一击的业火下幸存，也就是说，这个家伙从始至终就是其他人假冒的。
　　难怪她会向侍奉的主人突然挥出利刃，可这份伪装未免太过精妙，即使是传说级的花，也没能看出什么破绽来。
　　「嘻嘻，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所谓啦，【永生御座】第九御座，千变魅影 ——克萝曼丝，你们王女殿下可是把我家都给毁了呢，拿命来还也……」
　　噗。
　　尖锐的利爪穿胸而过，克萝曼丝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直接失去了光泽，颓然倒地。
　　诡异的是，直到那短短的三寸锐爪再度消失于空气中，也没人能发现究竟是谁出手杀了她。
　　更诡异的是……
　　那失去生命的 「埃米莉 」倒地后，竟然化为黑色的阴影融入地面，转眼间，又重新 「长 」出了新的，还是跟先前一模一样的 「埃米莉 」 。
　　「嘻嘻，普拉卡卡，你果然背叛了我们呢。之前帝摩斯大人就说过，你这家伙心性不坚，不可尽信，还真是一点没错。」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鼠人刺客分毫不让的回击。
　　「总比你这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一天到晚套别人影子的丑八怪强，我现在跟随的，可是比什么狗屁永生魔术师强大千万倍还要多的至高存在，蠢货。」
　　套着埃米莉外表的克萝曼丝脸色一僵，似乎是被戳中了痛点，但很快，她又笑得更大声了。
　　「哈哈哈哈！那又如何，你没杀成的目标，我杀掉了，没能保护好王女，你那新主子，恐怕会很生气吧？她会不会直接宰了你呢 ~」
　　「呵呵……真是蠢货。」
　　空气中只响起了不屑的嘲笑。
　　「你 tm才蠢货！」
　　这下，克萝曼丝真的绷不住了，直接气急败坏地，将手里新变出的短刀掷向声音最后出现的位置，可惜普拉卡卡早已不在那里了。
　　看来，她也没法找到这只神出鬼没的鼠人刺客行踪。
　　「普拉卡卡，你什么意思！！你不会觉得这个莉莉娅吃了我一刀还能活得下来吧？她可不是你我这样的永生者！」
　　「打住啊，别把我跟你们这群东西混为一谈，本大爷已经重获新生了，而你这个所谓的永生者，也不过井底之蛙，永远理解不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呢。」
　　说完最后一句话，普拉卡卡再次静默了下来，这里毕竟人多眼杂，它不适合展现出过多的存在感。
　　倒是克萝曼丝依旧满脸不服气的样子。
　　「哈？你说你 m……」
　　「咳咳咳！」
　　就在此时，一直闭着眼的王女殿下突然剧烈咳嗽几声，从影卫怀中猛地直起身来，惊得克萝曼丝直接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
　　「莉莉娅！」
　　绯焰花连忙回过头去，其他见状不妙赶回来的影卫也纷纷面露喜色。
　　没等她们开口询问，王女殿下就摇摇头，隐晦地向花指了指胸前露出一小截的某个挂坠。
　　「不要紧，还好她刀上没淬毒。」
　　嘴上这么说，但莉莉娅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后怕的。
　　一般真正的强者，尤其是达到了传说级之上的，除非本身就走的这个方向，否则很少会去玩毒之类的玩意，比起那种有可能反噬自身的东西，他们明显更加信赖自己的能力。
　　就像眼前的克萝曼丝一样。
　　你又救了我一命啊，薇莉丝……
　　感受着胸前那小巧匣子与肌肤相贴传来的触感，王女殿下在心里默默想着。
　　传说级的全力一击，即使是早有准备，莉莉娅目前也没有绝对把握能够抵挡，何况刚才她是从背后被偷袭了。
　　连同为传说的普拉卡卡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可见克萝曼丝那一刺是多么迅疾，势在必得，对方的自信，并非空穴来潮。
　　「埃米莉在哪？」
　　抽出腰间长剑，莉莉娅摆出了备战的姿态。
　　「啧……哈，谁知道呢？毕竟我都代替这个身份那么久了，估计早被哪里的野狗叼去吃了吧？」
　　克萝曼丝满脸不甘地咂了咂嘴，突然恨恨怒笑一声，随口这么说着。
　　「撒谎，你替代埃米莉身份的时间，就是今晚事发，我派她去探查情况的路上。」
　　之前埃米莉汇报情况的时候，莉莉娅就从对方的谈吐习惯和小细节中意识到了些许违和，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她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王都现状上，没怎么细想罢了。
　　现在回顾起来，果然当时的感觉并未出错。
　　轻易戳破了御座小姐的谎言，尤其是见到对方更加不爽几分的表情后，王女殿下完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也就是说，埃米莉很可能还活着。
　　那么，速战速决吧。

第一百零三章：另一名夺魂者
　　薇莉丝抵达天牢的时候，这里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
　　并非王国军镇压了骚乱，相反，守卫天牢的军队已经被尽数歼灭，外面到处都是穿着黑甲的士兵尸体，却没见到任何活人。
　　虽然也是城卫军，但这部分应该是专门负责镇守天牢的外围军队，大约一军之数，并不直属于莉莉娅，但在这场兵变中，也算同一阵营。
　　攻击他们的，则是各种身穿奇装异服，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家伙，从少数留下的尸体来看，应该是莉莉娅曾经提到过，那些趁着王都混乱，与某人达成协议，潜入进来帮助其争夺王位的民间或地下势力。
　　天牢的大门已经被打开，里面空洞洞的看不清情况，想来，那些家伙应该都冲进去了吧。
　　没有急着直接追上去，薇莉丝与晓光一同降下，收敛羽翼，在满地尸骸的战场上向前行走并观察着。
　　很快，她就注意到了异常。
　　牧师小姐蹲下身，用武器翻过一名黑甲城卫军的尸体。
　　有点奇怪啊，没有明显的外伤，也不曾流血，人却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沿途继续走走停停，薇莉丝发现，这里死掉的绝大部分黑甲士兵，都是类似情况，只有少数才是在与那些打扮各异的家伙们战斗中阵亡。
　　应该是同一者所为，而且实力相当可观。
　　而且这种死法，让薇莉丝想起了鸢尾花孤儿院中那些，灵魂被抽干的孩子们……太像了。
　　又是【永生御座】的残余吗，或者说，其他拥有类似手段的家伙？
　　根据从空中飞来时，看到的景象，目前发动兵变的共有两股力量。
　　一是被策反的部分城卫军，二，便是那些打扮各异，鱼龙混杂的家伙们了。
　　后者的平均实力明显更加强大，有他们出现的地方，战斗都会特别激烈，而那些城卫军则更加接近于佯攻和助阵，以及压制部分防卫力量相对薄弱的区域。
　　也就是说，天牢的确是敌方主要针对的区域之一。
　　或者说，他们的目标，是班 ·梅凯兰德。
　　「主人，这里的人类，好像还有少数没咽气？」
　　晓光转头在周围扫视了一圈，虽然这么说，但她的语气并未表现出什么明显波动，像是在陈述某种平平无奇的事实。
　　的确，薇莉丝也注意到了，这里除了那些被吸干灵魂，已经彻底死亡的士兵，的确还有少数在战斗中身受重伤，陷入昏厥的家伙留着口气。
　　不过，也离死不远了，显然是等不到救援到来的。
　　「不用管，反正也……」
　　刚随口吐出几个字，薇莉丝忽然心里一跳，想起了前不久偶然注意到的，自己正在变得愈发冷漠……这件事。
　　……
　　如果说以前的自己，会怎么做呢？
　　已经死掉的也就算了，群体复活无论是过程亦或结果都会很麻烦，但那些还有救的家伙，在这里视而不见，放任他们死去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吗？
　　「啧……好吧好吧，反正也只是举手之劳，哼哼，算你们走运了。」
　　打定主意后，牧师小姐举起手中的圣杖，高高指向天空。
　　「天使福音。」
　　这只是一个 6阶群体治疗魔法，除了范围大之外，并不具备什么其他特殊效果，但也足以让所有还未彻底死亡的，普遍等级只有 lv5-lv15的王国士兵恢复了。
　【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顶端瑰丽宝石上升起的金光，在半空的黑夜中化为了背生双翼的天使虚影，羽翼轻拍，便洒下无数细微光点。
　　对于已经失去生命的士兵，那些光点并未产生任何反应，反之，则会立刻融入其体内，飞速治愈着他们身上的各种伤势。
　　天使虚影只在空中维持了十秒不到时间，金粉洒尽后，便很干脆地消散了。
　　而薇莉丝与小龙娘，为了避免麻烦，也早已赶在那些幸存的王国士兵醒来前，提前进入了天牢之中。
　　……
　　这间关押着王国无数死囚，重犯的牢狱，建成已有三百余年，完全存在于地面之下，据说是当初某位闻名世界的机关与建筑大师亲自督造，防卫森严。
　　整个地牢共分三层，第一层基本都是些案情不算太严重，至多关个几年就会放走的小偷小盗，由王国派驻的狱卒进行看守。
　　而第二层，关押的便是那些犯了大奸大恶，罪不容赦的凶徒，恶匪，最轻的，手里至少也染过人命。
　　基本上被关进了这层，几十年内是别想放出来了，如果有例外，那就是案情太过严重，关一段时间便拉出来直接死刑的家伙。
　　能被关进第二层以下的，手里都有几把刷子，寻常狱卒是管不住他们的。
　　因此，看守这里的，是联合王国一种专门从小由专人培训出来，名为【守罪者】的群体。他们平均实力相当之强，即使是莉莉娅精挑细选的影卫，也未必就能一对一稳胜之。
　　这批精锐力量，是不会牵涉到任何政治斗争里，只负责【守罪】的，有时，他们也会负责抓捕那些普通人难以对付的穷凶极恶。
　　而第三层，则是真正号称 「进得去出不来 」 ，绝对凶险的死地，只有特殊身份，并犯下了真正重罪的人，才会被关进此处。
　　除了【守罪者】，没有人从里面出来过，自然也没人知道天牢三层究竟是什么样。
　　这些，都是王女殿下曾经告诉薇莉丝的，据说即使是她，在真正继承大统前，也无法令此地的【守罪者】们假以辞色，这群力量虽强，但绝不会被任何人掌握。
　　而班 ·梅凯兰德，便因为高天之灵亲下的判决，而被直接关进了最深的第三层。
　　「哇，有点惨烈啊……」
　　刚进入天牢第一层，薇莉丝就见到了很多倒在地上的狱卒尸体，有些甚至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便被杀死了，血流得到处都是。
　　看起来，似乎是因为外界战斗结束的太快，甚至消息都没来得及完全传入天牢内部，以至于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当然，以这些平均实力和装备都略逊城卫军的狱卒战力，就算准备充分也不可能拦得住入侵者就是。
　　天牢真正的力量和作用，主要都集中在第二层及其之下的【守罪者】们身上。
　　「主人，这里关着的那些罪犯们都死了，死因……也是被抽干灵魂。」
　　扫了眼寂静无声的一排排牢房内部，巨龙小姐很快得出了如上判断。
　　「是吗……」
　　应该跟外面大部分城卫军一样，也是被相同存在所杀死的，只是……那家伙出手对付守卫部队或狱卒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把这些罪犯也都杀掉？
　　单纯的嗜杀？
　　感觉不太像，如果是那种暴戾疯狂的家伙，应该会用更加残忍的手段杀人才对。
　　嗯……
　　一层没看到那些家伙的踪影，难道已经突破到更深处了？
　　但愿【守罪者】能多坚持一段时间……被莉莉娅吹得那么天花乱坠的家伙，总不至于一上来就被全灭了吧？

第一百零四章：黄昏议会
　　沿着天牢铺设起来的漆黑石路笔直向前，在周围微弱火烛的映照下，本就阴森的牢狱，更由于不断出现在视野中的残缺尸体，和战斗后飞溅出的鲜血痕迹显得狰狞恐怖，令怯懦者畏缩不前。
　　但这对于某位牧师小姐和她的宠物而言，并无法构成什么足够的冲击力，两名看起来如花朵般娇嫩的美丽少女，便在这与其格格不入的区域内信步行走着。
　　第一次来到勇气之城的天牢中，薇莉丝自然是完全不晓这个四通八达，建造得跟迷魂阵似的地方究竟该怎么走。
　　但只要从狱卒们和少量入侵者留下的尸体与血液痕迹来推测，追踪其行动路径便可以了，毕竟这里只是结构复杂，并未真正意义上设计成迷宫。
　　越往前，战斗留下的痕迹就越明显，越惨烈，尸体也越来越多。
　　看得出来，第一层的狱卒应该是从这个方向且战且退，一边抵抗着入侵者，一边向更下层的【守罪者】们求援的。
　　最后，二女来到了一处格外空旷，有宽阔石阶延伸向下的战场遗址，这里狱卒和入侵者留下的尸体也格外多，甚至薇莉丝还看到了几具倒在地上，身穿黑锦服，戴着遮住半张脸面具的尸骸。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守罪者】了。
　　前面有活人。
　　而且是敌人。
　　那是十几名手持巨镰，穿着似乎像某种宗教组织袍服的人群，他们后背绣的，那只生有双翼的八臂黑色恶魔在这种昏暗环境下尤为可怖。
　　而且这些人有个特点，无论男女，普遍都瘦骨嶙峋，像是那种被榨干之后极度健康不良的家伙，可他们实际散发出的气息，却又并不似表面这般孱弱。
　　另外，他们是活人，人类，而非永生御座的那些活死人，这点薇莉丝可以确定。
　　「什么人！」
　　薇莉丝看到对方的同时，这些绣着恶魔纹样的人，也同样注意到了丝毫不打算掩饰的两名少女，立刻警惕地举起手中锋利长镰，从各个方向围了过来。
　　不过对方似乎并不认识她们，加上薇莉丝二人的打扮也不像王国军队，因此倒并未第一时间受到攻击。
　　「哼。」
　　晓光迈步上前，正打算直接出手料理掉这群渣渣时，牧师小姐却突然灵机一动，拉住自家宠物小手，用眼神示意她等一等。
　　「主人？」
　　虽然不理解，但小龙娘还是很听话地立刻停了下来，悄悄偏头看去。
　　薇莉丝摇了摇头，从背包里取出某物，故意摆出傲慢又高深莫测的表情，一步步走向那些手持长镰的奇怪教徒，并伸手展示那件东西。
　　「你们胆子还真不小哇，敢对我亮兵刃？」
　　「？」
　　闻言，那群人纷纷一愣，可当他们看到薇莉丝手里持有的那枚黑灰色，雕刻着碧绿之蛇的令牌时，却顿时跟见到什么恐怖之物般浑身剧颤，毫不犹豫便集体跪倒，五体投地。
　　「不，不知尊使驾临！万望恕罪！」
　　他们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却不曾发现某位装模作样的黑发少女同样傻眼了，差点没绷不住露馅，显然，薇莉丝也没想到这突发奇想的举动居然效果那么好。
　　这枚令牌，自然就是薇莉丝当初在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那枚【魔神守护之戒】里，找到的三件特殊物品之一。
　　当时她就感觉，这东西或许背后藏着很深的含义，与【魔神】之类的存在千丝万缕联系。
　　所以牧师小姐才会想在这群不知从何而来，看起来神神秘秘家伙的面前，稍微尝试下，反正唬一唬，失败了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嘛。
　　结果，对方似乎不仅认识，而且给薇莉丝的感觉更倾向于敬畏……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准确来说，代表了什么身份？
　　虽然有点好奇，但她总不能直接问 ——【你们谁给我说说，这玩意是啥意思？】吧，靠力量严刑逼供也不是不行，但里面，绝对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枚令牌的底细。
　　所以没必要。
　　「咳咳……还算你们有点眼力，我是来帮忙的，其他人呢？」
　　看着黑发少女双手叉腰，一副 「可把我牛逼坏了 」的模样，教徒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为首那看起来像是队长的男人小心翼翼开口道。
　　「救援二王子的部队已经突入到下一层了，应该正在与里面的【守罪者】和天牢残余力量交战，另一位尊使大人也在下面……」
　　似乎是下意识的，他顺口说道。
　　「议会还真是重视这次行动啊，没想到一个联合王国，竟然派来了两名尊使降临，莫非是有议员大人也……」
　　「嗯？」
　　「！！！」
　　被关键词勾起了兴趣，薇莉丝无意义轻哼了一声，可对方却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突然满脸惊恐地向牧师小姐拼命磕头！
　　结实的石地板被他脑袋撞得砰砰直响，令薇莉丝不禁怀疑，这货该不会是练的铁头功吧。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只是太久没接触到议会高层，有点得意忘形了，绝无打听议员大人行踪的意图！万求您饶恕小人的冒犯！」
　　哈？
　　什么情况啊这是……
　　不过言多必失，薇莉丝也懒得跟这些家伙继续虚以委蛇，再次从鼻尖挤出一声牧师小姐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哼！」 ，便拉着自家宠物越过跪了一地的那些教徒，直接大大咧咧迈入向下的阶梯。
　　当然，自觉逃得一命的倒霉蛋们，也不敢多说半句废话，乖乖趴在那用敬畏的视线，恭送两位少女消失在了阶梯末端。
　　待她们走远，为首的男子才像是劫后余生般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背后已经是潮湿一片了。
　　「还好……还好啊，看来这位大人今天心情不错……」
　　有几名比较年轻，不明所以，只是被方才那股气氛震慑，才同样不敢发出声音的教徒忍不住上前，请教那为首的男子。
　　「伊诺克司教，刚才那两位究竟是谁啊？为什么大家都……」
　　「嘘！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用相当浮夸的动作制止了部下发言，名为伊诺克的男人小心翼翼打量了眼阶梯下方，早已看不见踪影的两名少女消失处，这才压低声音，用告诫般的语气警示这些年轻人。
　　「看到那枚令牌了吗？那是【黄昏议会】议员使的标志，每位议员使，都是堪称超绝的强者，而且性格都古怪至极，难以捉摸。」
　　「……别看那俩表面上人畜无害的样子，我告诉你，我的魔眼根本看不清她们中任何一个的实力，那两个女孩绝对不是人类，【黄昏议会】里的也根本就没有正常人类！一个不好，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懂吗！」
　　「之前跟咱们一起行动的那位议员使大人你们都看到了，抬手凭空瞬杀数百名精锐王国士兵！而议员大人只会比议员使更强，他们都是真正的……」
　　像是有所忌讳，伊诺克司教顿了顿，才用某种富含着敬畏的声线，宛若祈祷般念诵。
　　「神话！」

第一百零五章：开路！（加更）
　　天牢二层与最上层，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
　　刚进入其中，薇莉丝面前的景色顿时为之一变。
　　如果说，天牢一层整体设计与牧师小姐记忆中，蓝星的古代牢狱十分相像，给她某种似曾相识之感的话，二层以一言蔽之，便是……
　　军事基地。
　　除了部分地板和墙壁依旧是那种黑色的石头，这里简直可以被称之为钢铁森林。
　　墨钢构成的铁壁，机关箭塔，以不知名技术驱动的钢铁人偶，藏有尖刺的伸缩地板，用缆线挂在天花板上，荡来荡去已经被触发的巨剑和铁锤陷阱……
　　这里，几乎被打造成了内外兼顾的钢铁堡垒，光薇莉丝看见的机关陷阱就足足有七八种，大部分都带走了一至数名入侵者的生命。
　　自然，也出现了很多狱卒，和少量穿着黑锦服，头戴半片面具的尸体，但由于陷阱和机关傀儡的存在，伤亡倒是比第一层少了很多
　　让薇莉丝有点在意的是，没看到关押罪犯的牢房，而且也已经没有再出现那种被吸干灵魂而死的完整尸体了，大部分人都是死于直接的物理或魔法伤害。
　　根据从楼上一群看门的家伙口中骗出来的情报，那个特别强大，杀死了很多守卫和囚犯的，应该就是所谓的 「另一位尊使 」 。
　　他没有再对这里的人出手，消耗太大在恢复力量？还是说，被什么强者阻止了？
　　怀着这样的疑惑，薇莉丝带着自家宠物继续向前。
　　虽然大部分陷阱都已经被那些入侵者触发，但因为牧师小姐毫无规律的行走方式，偶尔也还是会有淬毒的弩箭从视野盲区突然射出，或是巨石，铁锤之类玩意自头顶 「咚 」得落下，很是吓人。
　　不过它们全都在接近薇莉丝之前，就被某只巨龙小姐随手拍飞，或者一拳轰成碎屑了。
　　沿着战斗留下的痕迹，又走了很长一段路，薇莉丝终于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兵刃撞击拼杀声，与一阵阵轰隆隆的不明所以声响。
　　看来是赶上了啊。
　　与晓光抵达战场边缘时，正前方，一处看起来易守难攻的狭窄入口附近，数百人的两方人马在激烈交战着。
　　其中一方，正是由那些奇人异士所组成，他们以各自的小派系为团体，十几人至几十人互相合作，手段其出不断向前冲击着。
　　而另一方，则是部分从第一层败退下来的狱卒们，和薇莉丝之前就看见过的黑锦袍面具人所组成，数量与攻击者相当，主要依托着天牢二层内的机关陷阱，牢牢拘守着那处狭隘入口。
　　而那轰隆隆的声响，也正是机关不断被启动发出的声音。
　　看来，这后面就是关押犯人们的牢房了，否则没理由设计成这种特殊地形，还放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陷阱在附近才对。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守罪者】中，有两名身穿银袍的男子格外强大，正在敌阵中单枪匹马地来回冲杀，竟无一人能与之匹敌。
　　传说级。
　　两名传说，竟然甘愿默默守在这种不闻天日的地方，名不见经传……
　　这就是联合王国潜藏在暗处的真正力量之一吧。
　　不过，他们这打得火热，倒把薇莉丝小姐也给拦住了，而且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见那个所谓的 「尊使 」 。
　　这群入侵者虽然平均实力很强，但却缺少顶点战力，最厉害的也就天空巅峰，甚至一个传说都没有。
　　如果想凭这种程度就突破至少有两名传说镇守的天牢二层，说什么也有些异想天开了。
　　只是牵制吗……
　　「呼……这种时候再偷偷摸摸也没意思了，那就放手大干一场吧。」
　　「了解！我已经等不及啦主人！」
　　听到这种熟悉的语气，十分了解薇莉丝性格的龙娘小姐，立刻便明白，主人是打算派她出场了，一向好战的小龙娘顿时也跃跃欲试起来。
　　黑发少女伸手，遥指前方战场。
　　「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哦，开出一条路来，阻挡者统统给我揍飞！」
　　「明白！嘿嘿，那我上了！」
　　嘴角咧起傲然般肆意笑容，不再压抑本性的人形巨龙一马当先，如金色的闪电，直冲入离她们最近的战团中，双拳齐出！
　　两名上身赤膊，挥舞巨枪的中年男子见有人袭来，顿时不假思索反身直刺。
　　「哈哈！一群渣渣！」
　　谁料金发少女狂傲大笑，居然不躲不闪，打算凭那甚至还没有枪尖大的，两双白嫩粉拳硬撼百炼之钢！
　　「狂妄！」
　　似乎是兄弟的二人感觉到了被蔑视，同时怒喝一声，肌肉虬结的双臂亮起金属般铁灰色光芒，那锋锐枪芒竟凭空分出另外两道，化为奇型三叉之戟，从侧面直插晓光空门！
　　百影枪流，传说由一位超越级强者所创，联合王国东部赫赫有名的传承势力，能够以体内之气劲化为有型枪芒，登峰造极者，甚至能同时分出百枪，一瞬袭杀敌人，防不胜防。
　　虽然仓促之下，他们俩只来得及分出三道，但天空级二人左右同时攻击，又出其不备，寻常同级高手，大意之下甚至可能被一招秒杀。
　　强者自有傲气，虽然嘴上怒骂对方狂妄，但看到眼前少女目中无人般的对敌手段，这百影枪流的兄弟俩反而提起了十分警惕，上来便拿出全力。
　　然而。
　　砰砰砰砰！
　　四道抢先出击的枪芒扎在金发少女娇嫩的皮肤上，竟然连划痕都没能留下便瞬间崩毁。
　　而后，那对粉拳以摧枯拉朽之势，迎着枪尖，将两柄巨枪直接在空中便碎裂为无用的铁块，当着二人惊愕骇然之色，将他们锤得倒飞而出，如炮弹般沿途撞倒了至少十几人。
　　最后撞在坚硬的混合金属墙壁上，带出两个巨大凹陷的时候，这对百影枪流传承者，早已死的不能再死。
　　「草！什么怪力！」
　　「都别靠近那个金发女人！用远程攻击！」
　　混乱的战场上，同时响起数声惊呼，但巨龙小姐才不管这群人类在那阿巴阿巴些什么，锤飞二人后，立刻向前疾冲，仅仅奔跑时带出的气浪，就接连吹飞了数名想要上前阻挡的守罪者。
　　正如薇莉丝预料的那样，这些天牢守卫并不会因为她们攻击了入侵者，就任由其接近牢狱深处，因为【守罪者】的职责，就是阻止任何未经允许者闯入大狱。
　　哪怕牧师小姐现在掏出王女殿下的令牌给对方看，恐怕也不会好使，因为说到底，莉莉娅还只是王女，而非女王。
　　不过无所谓，多揍几个人罢了。

第一百零六章：任何邪恶，终将被……
　　小龙娘化身凶猛的犁地机，一路向前推进。
　　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招式根本毫无意义。
　　所过之处，无论何种打扮装束，使用什么奇形怪状兵器，魔法的入侵者，都难以进行有效抵抗，他们的武器戳在金发少女身上毫无伤害，反而一个个如打保龄球般，被拍飞而出。
　　短短十几秒，就有近二十名各种流派的强者殒命于龙娘小姐之手，更不要说那些被倒飞出去身体撞倒撞伤的倒霉蛋，攻击阵型从后方被撕开了巨大的口子，顿时变得混乱起来。
　　这还是小龙娘考虑到环境和误伤问题，没有动用龙族魔法的前提下。
　　而那些守罪者们，虽然按照薇莉丝的意思，晓光并未主动出手攻击他们，但仅仅是巨龙小姐高速移动时造成的恐怖风压，便同样掀翻很多正在与敌人交战的黑锦服，有些直接便撞在墙壁机关上倒地不起。
　　好在守罪者们的领袖，那两名银袍男子还有点眼力，看出小龙娘的行动逻辑后，当机立断，高声命令所有部下主动避开那两名少女，以减少无意义的伤亡。
　　虽然【守罪者】的职责是阻止所有外人进入天牢深处，但在这种外敌大举入侵的情况下，还去恪守死规矩，将战力平白浪费在很可能是友军的单位上，无疑是非常愚蠢的。
　　只不过，遣退了部下后，两名传说级的银袍男子却互相对视一眼，放弃当前行动，后撤，毅然决然挡在了那狭窄入口的正前方。
　　薇莉丝的本意只是开路，并无越俎代庖，彻底屠尽这些入侵者的打算，她们来的快，去得也快，不过一分钟左右，牧师小姐就顺着小龙娘开出的通道，穿越战场抵达了终点。
　　晓光没有回头继续冲杀，也并未向那两名似乎视死如归的银袍男子出手 ——本来有那意思的，但是被薇莉丝阻止了。
　　于是，在像碾死虫蚁一般，连杀几十名世界各地有名流派高手后，巨龙小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重新面无表情地站回了主人身后，一如既往，甚至没有沾染上半分血迹。
　　「有事？」
　　站在入口，看着挡在必经之路上，却并未出手攻击或亮兵刃的两位传说，薇莉丝持着圣杖轻轻歪头。
　　别的不说，光是看到晓光展现出来的实力后，还有勇气站到她们身前，面无惧色，这两个人就相当不错。
　【守罪者】，名不虚传。
　　所以，薇莉丝也留了几分交谈的耐心。
　　「敢问二位为何而来？由此向后，便只剩罪恶，并无可观之物。」
　　站在左侧，看起来年纪更大一些，约莫四十余岁的男子不卑不亢出声。
　　他和另一人，与那些黑锦服一样，也带着相同款式的半脸面具，只不过换成了跟身上锦袍同色的银质，更添几分神秘与威严。
　　「名字。」
　　「？」
　　被薇莉丝答非所问的表现搞得一愣，但他还是立刻反应过来，这位神秘黑发少女是在询问他们姓名。
　　「我们内部只以编号互称，无名无姓，阁下可称我【左卫】。」
　　「【右卫】。」
　　另一名年轻些，但更加沉默寡言的男子也配合地报上称呼。
　　「哇……还挺有范啊……」
　　薇莉丝轻咳两下，无视了后方被打得满地找牙，正陷入混乱中的那群入侵者，随口解释道。
　　「薇莉丝，她是我的同伴晓光，姑且算冒险者吧，我是来找班 ·梅凯兰德的，因为对某些东西很好奇，所以打算搞个明白。」
　　「怎么样？想阻止我们也没关系哦，尽管放手攻过来便是，我会留你们一命的。」
　　「……」
　　左卫与右卫用眼神互相交流了片刻，身上气场数度变幻，最终也只能无奈苦笑。
　　「看来阁下完全没把我等放在眼内呢，果真是天外有天，强中自有强中手，如果放在平时，哪怕明知必败，说不得也得向两位讨教一番，但如今……」
　　将目光投向前方虎视眈眈的入侵者，而后，二人同时向两侧分开，让开了道路。
　　「【守罪者】只敬强者，这是两位应得的资格，请吧……然我有一言相告 ——身负罪恶之人，必须受到应得的惩罚，还请莫要心存怜悯。」
　　说完，左卫与沉默着的右卫同时低下头，如同雕塑般不再言语。
　　「呵 ~」
　　薇莉丝轻轻一笑，并未做出什么口头上的保证，径直与守护之龙踏步而入。
　　而后，两名银袍男子，再度亮出兵刃，杀入同样重整旗鼓，冲击而来的敌阵中。
　　……
　　第二层的囚室，并非薇莉丝想象中那般，是常见意义上以铁栏构建成的一间间牢房。
　　这里什么都没有，偌大金属房间中，只看得到无数悬挂着，刻着名字的铁牌，和下方对应的银色光圈。
　　「主人……是空间传送节点，人类的技术居然能达到这种程度？」
　　小龙娘向来对战斗与薇莉丝以外毫不在意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惊讶。
　　空间传送节点是一种【幻世】里，十分常见的技术。
　　举个简单的例子，很多游戏中副本，和高阶 npc的居住之所，就是以空间魔法开辟依附于主世界的小空间，然后以特殊节点与之相连创造的。
　　这种东西，跟遗忘之地，以及血族搞出来的倒影世界有点像，但空间节点连接的小世界，一般都是高等级存在创造出来的全新场所，与外部主世界并不存在直接联系。
　　这里关押罪犯们的牢房，应该也是应用了类似技术，开辟出大量独立小空间后，将其与这个房间以节点相连，是一种相当有创意性的设计。
　　安全，杜绝了任何常规越狱可能性的同时，也能节省出无数空间资源，难怪第二层被打造的完全不像个牢房，而是更接近于钢铁堡垒，原来整个天牢二层的罪犯，全都关押在这一个地方。
　　这么说，所谓的第三层，其实也就是与此处相连的某个更大空间？
　　毕竟这个房间，除了进来时的入口外，已经没有其他门或窗户了，是以魔法灯提供照明的。
　　问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怎么会使用【幻世】里的空间技术？
　　记得莉莉娅曾经说过，这间天牢，是三百年前某个建筑设计天才督造而成的，也就是说，这份技术，也很有可能出自他之手。
　　且不细究那名 「建筑天才 」究竟本身就是玩家，还是说，他只是继承了玩家流传下来的技术，但……
　　结合那条 「陨龙山谷 」里，被证明是【幻世】里红龙的龙骨，以及既视感极强的所谓【许愿灵宝】等一系列蛛丝马迹，至少有一点已经可以确定了。
　　绝对有除薇莉丝以外的，【幻世】中的玩家，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

第一百零七章：王国的守护者
　　这里的铁牌和对应节点，至少有近千个，可见天牢二层究竟关押了多少穷凶极恶的罪犯。
　　但那些都无法令牧师小姐投去目光，真正吸引了她注意力的，是一个格外瑰丽，远比其他节点复杂许多的圆形法阵。
　　直径数米有余，象征着空间力量的银色光芒不断在其周围来回流转，光是入口就有如此规模，这个节点对应的独立空间，必然相当庞大。
　　更令薇莉丝侧目的是，那复杂节点的旁边，此刻竟然盘坐着一名身穿金袍，看起来大约二十余岁的天蓝色长发少女。
　　关键在于，如果忽视掉气质和年龄的差距，她跟莉莉娅 ·梅凯兰德至少有五分相像！
　　这边将视线转去的同时，那名金袍蓝发少女似乎受到触动，也睁开了闭合着的眼，与薇莉丝对上视线。
　　她的瞳孔很奇异，并不清澈，亦无浑浊之色，反而像是通透的黑水晶，看似透明无暇，却又仿佛隐藏了无数的沧桑与过去。
　　一双代表着智慧的眼睛。
　　这个女人，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年轻。
　　「你是谁？」
　　一边问着，牧师小姐直接迈步向她走去。
　　与薇莉丝对过视线后，金袍少女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异色，但很快却又消弭于无形。
　　她并未起身，也不曾展露敌意，而是盘坐在那，朝着迎面走来的黑发少女温和地笑了笑。
　　「身为此地之主，这个问题，不应该由我来问比较合适吗，闯入者小姐？」
　　「嘛……」
　　薇莉丝并没有就这么乖乖报上名字，在离金袍少女只有数米的位置停下后，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若有所思道。
　　「你，应该是梅凯兰德家族的某位先祖吧？认识莉莉娅不？」
　　「莉莉娅……是说安其洛那孩子的第一个女儿吗？哦 ~自然知晓，安其洛还挺喜欢那小丫头的，怎么，小姐是奉她的意思前来？」
　　还未等薇莉丝回答，金袍少女便自顾自笑着摇头。
　　「呵呵，我可不觉得，一个小小王女，能驱使的了你们这样的强者呢。」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这位长得跟某位王女殿下特别像，疑似王室梅凯兰德家族某位先祖的少女，却如同老友见面般，十分自如地便与薇莉丝交谈了起来。
　　「是我自己想来的啦，不过看你的样子，莫非刚刚跟谁打了一架？」
　　金袍少女嘴角残留着些许血迹，身上本应规整的袍服也很散乱，存在多处破损，露出了不少下面雪白细腻的肌肤，这很明显是战斗留下的痕迹。
　　如果她真是联合王国很久以前的某位王室，能存活这么久而没有丝毫衰老，那么这名金袍少女，毫无疑问已经达到了真正的超越级。
　　而能将她伤到这种程度的对手，也必然会在超越级以上。
　　看来，那名所谓的 「尊使 」 ，的确已经提前进来了，难怪没有在外面看到对方。
　　「嗨，只是太久没有活动筋骨，被个小丫头给暗算，大意之下让她冲进幻梦空间里了而已，还死不了，何况她也并不好受。」
　　金袍少女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似乎想从地上站起来，但明显只是在逞强而已。
　　超越级强者虽然很难受伤，但相对的，一旦被真正创伤，恢复起来也是很麻烦的，低阶治疗魔法和药物能起到的效果相当有限，只能自己慢慢修养。
　　这点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难以理解，但作为从游戏里穿越而来的薇莉丝小姐，却再明白不过了。
　　不就是血条太长，普通奶妈一下补不满嘛，而且如果完全按照【幻世】中的规则来看，等级差距过大的话，低级辅助职业提供的增益和治疗效果也会衰减。
　　所以等级足够高，尤其是满级以上的治疗系职业才更加弥足珍贵，走到哪都很受欢迎。
　　「需要我帮忙治疗吗？」
　　看着金袍少女想起身，却怎么也办不到的狼狈样子，牧师小姐的奶妈之魂顿时躁动起来了。
　　「呼……还真是让贵客看到狼狈的样子了啊，那就麻烦你了，对了，我的名字是伊迪丝，伊迪丝 ·梅凯兰德。」
　　「嗯嗯，叫我薇莉丝就可以啦。」
　　嘴上这么说着，牧师小姐心里却在悄悄嘀咕，伊迪丝……这名字，记得从莉莉娅那里听来的王国历史中，好像是联合王国几位开国冒险者之一来着吧？
　　如果不是重名，或者传承之名……
　　鬼鬼，那这位 「少女 」岂不是活了八百年有余！？
　　妈耶！
　　一边想着，薇莉丝顺手挥动手中圣杖，发动了 6阶魔法【治愈之光】。
　　这是跟【天使福音】齐名，治疗系最经典通用的两个 6阶魔法之一，分别对应着大范围群体 hp回复和单体治疗，也是薇莉丝最惯用的两个小技能。
　　虽然都只是单纯补充 hp的低阶魔法，但主要优点在于 cd极短，可以瞬间起效，治疗强度高，即使放在 lv100以上的玩家群体里，也能起到不错的抬血效果。
　　随着技能发动，伊迪丝头顶立刻亮起一道金色的华丽符文，刚好将她全身笼罩的光束照耀而下，伴随着 「ping」的宛如圣钟鸣响声，金袍少女那原本有些虚弱的气息短短几秒内便暴涨起来。
　　达到了超越级这个境界，寻常外伤已经很难在身体上留下痕迹了，真正的伤势都潜藏在体内，以至于这会直接就省略了修复伤口的步骤。
　　感受着顷刻间已经完全康复的伤势，金袍少女拍拍下摆，站起身来，向薇莉丝行了个极为标准的王室礼仪。
　　「……真是难以置信，哪怕神圣帝国历代的救赎圣女中，也鲜有人能将治疗魔法修炼到这种境界，薇莉丝小姐，你真的很有意思。」
　　比起那些见到牧师小姐出手就吓得大呼小叫，丢人现眼的家伙，活了八百多年，阅历非凡的伊迪丝明显更有眼界，虽然也难掩惊讶之色，但却要淡定许多。
　　「感谢帮助，那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伊迪丝 ·梅凯兰德，【守罪者】领袖，此地的守护者。」
　　没有细究薇莉丝二人的来历，真实实力，伊迪丝开门见山地问出了最关键问题。
　　「不知，你们两位这样强大的存在，寻找我那不听话的后代是有何贵干呢？」
　　伊迪丝说的，应该就是班了，她虽然呆在这牢狱深处，但似乎信息并不阻塞，早已经知道这起风波的推动者是谁。
　　「只是有些问题需要他解答罢了，当然如果那家伙不识抬举，我也不排除动用武力的可能哦。」
　　既然对方都这样问了，牧师小姐也懒得拐弯抹角，直接便道明了来意。
　　伊迪丝沧桑而通透的黑眸中，并未流露出意外之色，反而若有所思地点头。
　　「原来如此，看来那孩子的任性妄为，终究是招惹到了他难以想象的可怕存在啊……时也命也……罢了。」
　　隐藏在暗中的，王国真正的守护者侧开身子，让开了通向深处的道路。
　　「那么，两位请便吧。」

第一百零八章：新生之火（加更）
　　鸣鸾殿正门。
　　激烈的厮杀已经接近尾声，说实话，虽然那些从世界各地被招揽来的奇人异士不好对付，但习惯了之后，其实也就那样。
　　虽然平均实力或许不及对方，但无论战斗意志还是配合默契度，王女骑士团都远远凌驾于敌人之上。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这些乌合之众空有实力，却很怕死。
　　说到底，他们只是被利益吸引而来，并没有为此把命都交代掉的想法，而莉莉娅的骑士们，则早就做好了为王女殿下奉献生命的觉悟。
　　尤其是，之前王女就在他们面前被当众刺杀，所幸先灵庇佑，没有成功，而殿下现在又身先士卒，亲自领导战斗，这些骑士无论怒气或斗志都已经抵达了巅峰。
　　至于那些数量众多的城卫军，身为谋逆者，本身战力和士气就不如王女直属骑士团和影卫，在这片战场中能起到的作用相当有限。
　　说白了，班估计本身就没指望靠这群人击垮莉莉娅的骑士团，克萝曼丝这个御座才是真正的杀手锏，但他也不可能知道，王女殿下会有一件能抵挡必死攻击的灵宝。
　　于是，在某个时刻，又一支小团体构成的队伍被包围，全歼后，袭击者们本就摇摇欲坠的阵势崩溃了。
　　「cnm不干了！那个王八蛋根本就是在卖我们！」
　　似乎是独行侠的某个壮硕男子终于抵挡不住步步逼近的骑士团军势，和不断倒下的周围队友带来的恐惧，掉头便跑。
　　「我也不打了！怎么可能打得赢王国正规军啊！」
　　「师傅，已经没有胜算了，我们也快走吧！」
　　仿佛一个信号，那些地下组织，教团和流派组成的小团体队伍中，至少有三分之一受到影响，抛下了阵型，各掀底牌开始逃跑。
　　更有甚者，直接撕开珍贵的传送卷轴，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失去这部分中坚力量，原本还留有战意的那些人也无法再维持战局平衡，一触即溃，纷纷被骑士团包围，抓捕，而那些负隅顽抗的，也接连遭到果断击杀。
　　最后，只有那名亡灵圣殿的老者，断水流巨剑男子和名为克萝曼丝的第九御座，三名传说级强者率领的一小部分精锐，拼死杀出重围逃得性命。
　　莉莉娅并没有让骑士团和影卫穷追不舍，她们这边虽然也有花，艾德文娜，普拉卡卡三名更强的传说，但击败对手不难，短时间内想要杀死或抓住同位阶存在，还是不太可能的。
　　她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追捕这一小撮难缠的敌人上。
　　可怜的埃米莉小姐，也还不知道在哪等着营救呢。
　　虽然嘴上不说，王女殿下其实还是很担忧，关心这位跟她几乎从小一起长大，忠心耿耿近侍的。
　　若非十分信任，伪装成埃米莉的克萝曼丝也不会轻易从背后得手，直接触发【飞升之匣】的死亡保护。
　　约莫十余分钟后，所有袭击鸣鸾殿的叛变城卫军和暴徒都已被尽数剿灭，除了数百人或俘或逃外，阵亡的尸体堆满了宫殿正门的广场。
　　血流成河，数千尸骸聚集散发出的凶戾之气，让王女原本瑰丽秀美的宫殿也沾上了浓烈血煞味道，仿佛一夜间化为了阿鼻地狱。
　　光是想让这些血腥味散去，恐怕就得花上至少数日光景吧。
　　但这都是后话。
　　「可恶！那个臭老头跑的真快，我差一点就能砍到他了！」
　　气呼呼的圣骑士小姐提着染血的剑盾，从战场上跑了回来，似乎还在不满于被对方用亡灵战士和魔法放了一整局的风筝。
　　「哈……咳咳……艾德文娜小姐不必如此，亡灵圣殿首领，亡灵大法师特瑞西 ·索尔，这可是成名几十年的老牌强者，你一个初入传说的圣骑士能把他逼得如此狼狈，已经很了不起了。」
　　比起犹有余裕，或是战果颇丰的艾德文娜，花等人，尼克勒斯先生就显得有些狼狈了。
　　以天空级巅峰的实力强行对抗传说，哪怕他的疾风流克制对方的断水流，加上其他强者辅助，也不可能跨越这么大的差距。
　　他的身上有好几处大大小小的剑伤，肩侧那一下更是差点把【凶狼】直接变成双狼，此刻正拄着剑坐在广场的石头上，接受治疗。
　　「呜哇，你没事吧？说真的，没必要那么拼命，非去挑战对付不了的敌人吧，又不是……」
　　给这家伙的惨状吓了一跳，艾德文娜连忙一个治愈祈咒丢在对方身上，不过她又不是某位牧师小姐，治疗自然不可能立竿见影地起效，只是让尼克勒斯身上惨烈的伤口稍稍恢复几分而已。
　　「无妨，都是皮外伤。」
　　「？」
　　看着对方肩膀上骨头都被劈开了半截的 「区区小伤 」 ，艾德文娜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凶狼洒然一笑。
　　「而且，你们一个个都那么厉害，我作为差不多年纪最大的老东西，也总得拼上几下吧，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薇莉丝小姐和殿下的再造之恩？」
　　圣骑士姬这才注意到，尼克勒斯虽然气息因为受伤而变得有些微弱，但他身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却变得更加飘逸，灵动了。
　　宛如真正的风。
　　「等等，莫非你……」
　　此时，拿下了赫赫战果的绯焰花小姐也从远处走来，略显惊讶地打量了眼交谈中的二人，尤其是某位身受重伤的疾风流剑士。
　　作为成名传说，她的眼力自然比艾德文娜更强，立刻就判断出了这家伙的情况。
　　「尼克勒斯，你见证传说了？」
　　男子微笑点头，也不隐瞒。
　　「幸不辱命，下次碰到那个男人，我不会再输。」
　　「……这倒是件好事 」
　　花没怎么表示，只是同样点了点头，便向前来到擦拭着剑上鲜血的王女殿下身边，检查了下她背后那用绷带扎起来的伤口。
　　「受了伤就别那么拼命行不？一个两个的都在玩命是吧？」
　　「哈哈，没事啦，情况如何？」
　　见莉莉娅笑着打算盖过这个话题，花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无奈道。
　　「已经问出来了，城卫军的确是三王子帕特里克下的命令。但攻击鸣鸾殿的这批乌合之众，却都不知道真正是在为谁效劳，有个自称 「使者 」 ，会变化万千的家伙负责率领他们，给了他们很大好处。」
　　王女殿下了然，将剑收回鞘中。
　　「肯定就是那个第九御座克萝曼丝了，这群人，毫无疑问是班的部下，他大概在被捕前，就留下了后手吧……哼，最后一局吗。」
　　「来人。」
　　「在，王女殿下！」
　　向着单膝跪地，等待命令的影卫，莉莉娅沉吟片刻，调度道。
　　「传我命令，禁卫军即刻全军出动，第一军团守卫王宫，谨防宵小之徒闯入;第二军团扫荡城内，清除作乱者，阻挠，违抗者，均视谋逆论处，即刻斩杀！」
　　顿了顿，王女殿下继续开口。
　　「第三军团，随我前往天牢，支援守卫，抓捕逆贼。骑士团分出一半，去确保其他几位王子王女的安全，尤其是梦娜，不能让她有丝毫闪失，明白吗！」
　　「是！殿下！」
　　「对了，再派点人手去找找埃米莉，她应该不会离鸣鸾殿太远才对。」
　　「是！」
　　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好在提前做过了准备，可以随时应变。
　　莉莉娅其实知道，以王都之前山雨欲来的态势，早晚会有一场大乱，这是她无论如何都难以阻止的，只能聚集力量，在灾祸发生时尽量减少损害。
　　但，这是灾难，亦是新生的烈火。
　　而能从中取得最终胜利，脱颖而出者，便是这个国家，新的王。

第一百零九章：往昔之忆
　　正如薇莉丝猜想的那样，天牢第三层，只是字面意义上的说法。
　　实际上，天牢地下，只有狱卒看管的第一层，和【守罪者】的第二层，这样两层组成。
　　所谓第三层，其实可以看作是第二层的延伸。
　　当着王室先祖，守护者伊迪丝的面踏入那格外绚丽的传送节点后，薇莉丝便于顷刻间来到了另一处世界。
　　恢弘，广阔的大厅。
　　人潮涌动，比肩接踵。
　　无数手持兵刃，法杖，打扮各异的人们排成长队，在那多达上百的柜台前或闹或静地等候着。
　　「这里是……」
　　天牢三层，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多人，而且……
　　薇莉丝移动视线，突然感觉此地的景象有点眼熟。
　　对了。
　　这里是勇气之城的冒险者总会大厅，而且是白天正热闹的时段。
　　她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空荡荡的，跟着一起进来的龙娘小姐已经不见了踪影。
　　但通过契约，薇莉丝依旧能感知到晓光的存在，而且位置离她并不远。
　　这种熟悉而强烈的即视感……
　　「又是某个人的回忆吗？」
　　无论莉莉娅，还是守护者伊迪丝，都并未向薇莉丝详细描述天牢第三层的具体情况，似乎这是一种比起嘴上说，以实际体验会更方便理解的特殊空间。
　　天牢三层，关押的囚犯绝对不会很多。
　　而且薇莉丝也不觉得，每个进来的人都得强制观看一遍里面谁谁谁的记忆，那也太蠢了。
　　也就是说，这是特殊情况。
　　罢了，反正在现实也不过是一瞬之间，看看也没什么损失。
　　正如预料中那样，眼前的画面开始自然转动，而且从视野的高度来判断，这份记忆的主人身高绝对不超过一米三。
　　而且她穿着可爱的小裙子，显然是一名女孩。
　　她站在某个柜台内侧，默默注视着冒险者总会大厅内，川流不息的人们，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一名高大魁梧，身后背着巨斧的中年男子与队友们豪放笑谈着，从正门走大步迈入。
　　「爸爸！」
　　她冲了过去。
　　女孩速度并不快，但周围的冒险者们像是都认识她似的，纷纷主动避让了道路。
　　而那名背着巨斧的男子，表情也瞬间柔和起来，蹲下身，张开双臂，像是在欢迎着女孩。
　　「噢，我的丽贝卡！有没有想爸爸呀？」
　　薇莉丝悚然一惊！
　　丽贝卡！？
　　难怪她总觉得这男人看起来有点面熟，仔细想想，不就是那位传说级冒险者，【狂战士】赫伯特会长年轻了十岁时的样貌吗！
　　也就是说，从主视角的方向来看，这个小女孩，就是年幼时的丽贝卡，而这份记忆同样属于她。
　　丽贝卡，就在这里。
　　一个普普通通，最多记忆力比较好的冒险者公会看板娘，会在这种时候，出现于防守森严的天牢深处吗？
　　想到那些从王女殿下手中得来，关于这位赫伯特之女曾经的资料，以及当初她们在公会的那次偶然相遇，薇莉丝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记忆还在继续。
　　「爸爸，你这次怎么出去了那么久呀，整整一个周没有回来啦，丽贝卡很想你。」
　　小丽贝卡扑在年轻的赫伯特怀里，奶声奶气地撒着娇，而这位人称【狂战士】的传说级强者，也只能无奈地笑着。
　　「没办法，总会人手紧缺，现在整个勇气之城就只有爸爸一个传说级冒险者，虽然几个年轻人天赋都不错，但还没成长起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抱歉呐宝贝女儿，等忙完这段时间，爸爸一定在家里多陪陪你，好不好？」
　　「呜……不要嘛，丽贝卡现在就想跟爸爸玩，人家没有妈妈，要是连爸爸都不要丽贝卡了……」
　　年仅七八岁的小女孩不依不饶地哭哭啼啼着，会长大人身边的队友也急忙扯了扯他衣服，轻声细语阻止了这个粗枝大叶的男人继续说话。
　　「赫伯特……你跟小孩子说这些，她哪能听得懂啊？这种时候要顺着她的意思，尽可能安抚丽贝卡，明白吗？」
　　另一名大约十五六岁，身穿白色盔甲，手持雪白色剑盾，几乎一身纯白的年轻女圣骑士也在旁边劝道。
　　「是啊赫伯特前辈，我也觉得你这段时间太拼命了点，虽然公会长的职责很重要，但为此而冷落了家庭可不行哦。对于小丽贝卡而言，你或许是她唯一的倚靠了，多为孩子考虑考虑吧。」
　　「居然连娜塔莉都这么说……」
　　会长大人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又看着扑在他怀里，娇小可爱的女儿。
　　「好吧，我尽量多陪陪这孩子，公会的事，还请大家多多帮衬了。」
　　「哈哈，说什么蠢话呢，这可是大家的公会，何谈帮衬二字啊！」
　　「就是啊，会长大人太见外啦！哈哈哈！」
　　众人纷纷大笑，年轻的娜塔莉也来到 **身边，温柔抚摸着女孩小小的脑袋。
　　「太好了呢小丽贝卡，以后就不会那么孤单了，娜塔莉姐姐也会经常来陪你玩哦。」
　　……
　　滋滋……滋滋……
　　纯白狮子小姐那如阳光般柔和的笑颜，在雪花片般崩碎的世界中渐渐消散，薇莉丝知道，这是一段记忆碎片的结束。
　　或许是丽贝卡自身出了什么问题，又或者此地与她的构联并不算稳定吧，能够展现在薇莉丝面前的，大概只有那些印象深刻的记忆。
　　那些……改变了丽贝卡人生的记忆。
　　世界开始重构。
　　这次，薇莉丝的视角，出现在了一处昏暗地牢中。
　　还是丽贝卡的记忆，但视野高度提升了不少，看起来，应该是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年吧。
　　这具身体的主人气息很衰弱。
　　并非常规意义上那种身体缺乏营养，或受伤导致的虚弱，完全带入进丽贝卡视角的牧师小姐感受的很清楚，这种同样似曾相识的情况。
　　灵魂掠夺。
　　这里是【永生御座】的实验场。
　　「为什么……爸爸不来救我呢？」
　　寂静空间突然响起的哀怨之声，把薇莉丝吓了一跳，下一刻她才反应过来，这是成长后的丽贝卡本人在说话。
　　听声音，大概是在十三四岁吧。
　　……正是，参加融合怨灵实验，最好的年纪。

第一百一十章：冰霜与奥术之龙
　　「这就是你们找到的，最适合成为种子的实验体人选？」
　　说话者，是名为利奥波德，薇莉丝曾经有过片刻印象的白大褂男子。
　　根据记忆发展中，他们互相间的交谈，薇莉丝明白，这里已经不在勇气之城，甚至人类联合王国境内，而是奥斯特帝国的一处偏远农村。
　【永生御座】打造已久的实验场与据点。
　　丽贝卡，是在一次赫伯特外出的时间段，在城内购买食材时，被刚来到勇气之城中的人口贩卖团伙所拐，用药物迷昏，一路运送至此地的。
　　那些愚蠢的人贩子，甚至不知道这次下手的目标竟是联合王国冒险者总会会长的女儿，也不晓得这些购买年轻孩子的神秘组织，究竟是打算拿她来做什么。
　　不过单纯为利益所驱使的无知之徒罢了。
　　或许他们早已遭到了归来后赫伯特，无比惨烈的报复吧，但丽贝卡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这些。
　　她只是被绑在实验台上，用余光注视着那些看起来神秘可怕的白大褂们，即使没有亲眼看见，薇莉丝也能想象到女孩此刻的表情有多么惊恐与不安。
　　「是的，利奥波德大人，经过一系列测试，这名女孩的灵魂强度，是所有实验体里最高的，甚至是断崖式的差距，她很可能持有某种特殊的天赋，是一名【神眷者】。」
　　「神眷者……」
　　留着书生气般黑色短发，看起来知性而文雅的利奥波德将视线转向丽贝卡，露出了像是看待可爱小动物般，温和的笑容。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丽贝卡……叔叔，你能不能放了我，我爸爸是很厉害的人，我会跟爸爸说，让他……」
　　利奥波德抬手，以毋容置疑的态度打断了女孩的虚弱求饶，露出了不带丝毫恶意，宛若朝圣者与求知者的质朴微笑。
　　「小丽贝卡，你可以叫我利奥波德，接下来，我需要你帮忙进行一项无比神圣，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深远影响的伟大工程。」
　　「它能让你变得强大，变得……超越你爸爸，超越你所知的一切那般……无比的强大！这是只有你才能办到的事，只有你才能驾驭的力量，与荣耀！」
　　「怎么样，是不是亢奋，期待起来了！」
　　男人双手高举，如同独角戏中的演员那般，肆意欢呼着。
　　从始至终，薇莉丝都没有从利奥波德身上感受到任何谎言，或是言不由衷的情感，这家伙是真心如此认为的。
　　真心认为他的实验，对丽贝卡而言是一种伟大的进化。
　　「可我不想变得强大……也不要什么荣耀，丽贝卡只想要爸爸，求你了，放我回去吧……呜呜……爸爸你在哪，救救我……你真的不要丽贝卡了吗？」
　　「呵呵，你们看看她，开心得都哭出来了，别让这孩子等太久，赶紧开始实验吧。」
　　「是！利奥波德大人！」
　　丽贝卡的哀求，并没有对失去了生物基本情感的活死人们产生任何效果。
　　而随着其中一人将某支药剂扎进她手臂，小女孩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了。
　　由于这里是丽贝卡的回忆，所以薇莉丝视野中的世界并未因女孩昏迷而陷入黑暗，相反，跟随着丽贝卡意识的她，来到了另一片空间中。
　　意识的空间。
　　也是人眼所无法看见的，不存在于物理上的，怨灵们的空间。
　　在这里，薇莉丝……或者说丽贝卡，目睹了成百上千盘旋，哀嚎着的灰色人脸，它们都是被【永生御座】故意残忍地杀死，制作聚集而成的怨灵。
　　怨灵们漫无目的游荡着，却被某种力量所限制，无法离开这个白茫茫的意识空间，而在此地中心，那赤裸着身躯，肌肤被蓝色鳞甲所包裹，背后生有龙翼的暗蓝色长发少女，闭目静静飘浮着。
　　能出现在这里，说明，她也是一道灵。
　　巨龙之灵。
　　或者说，龙魂。
　　「这里到底是……」
　　丽贝卡畏怯的声音在意识空间中响起，可没等她来得及做些什么，整个空间，突然剧烈旋转起来！
　　那龙灵女子的身躯，仿佛成为了一颗黑洞，怨灵们纷纷哀嚎咆哮着，被那股难以抗衡的力量迅速吸入，由近及远，而身处最外层的丽贝卡，也很快受到了波及。
　　「咿呀！」
　　女孩拼命挣扎着，身为灵魂体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来抵抗这股吸扯。
　　但在这空无一物的意识空间内，她只不过是无根浮萍，无论再怎么努力，也终究难逃同样的命运。
　　鳞甲少女凹凸有致的娇躯在眼前迅速放大，最后，丽贝卡撞了上去。
　　无数意念在女孩近乎溃散的意识中响起。
　【好恨！好恨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该死的叛徒！该死的邪教！你们通通都该死！世界上的一切都该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被留下来了！我不想死！不想死啊啊！！！】
　【救救我，谁能救救我！我好害怕！爸爸妈妈你们在哪！】
　　成百，上千怨灵们临死前纷乱的执念与怨恨，以及它们携带着的力量像是被混入了巨大的染缸，不断融合，凝结，被最强大的个体所吸收，同时也将其改变。
　　而这些声音中，最响亮威严，占据着绝对碾压之态的，则是一道如寒冰般冷冽女声。
　【吾乃冰霜与奥术之龙 ——亚莉克希娅，冰霜主宰亚历克斯之女！万物皆当臣服于吾！】
　　冰霜……与奥术之龙？
　　或许经历这个场景的丽贝卡本人没感觉到有什么，但薇莉丝，却对这个称呼分外熟悉。
　【幻世】的四大基础龙族，也同时象征构成世界的几大基础元素。
　【烈焰与生命之龙】对应为红。
　【冰霜与奥术之龙】对应为蓝。
　【雷霆与飓风之龙】对应为青。
　【大地与物质之龙】对应为黄。
　　如此分毫不差的称呼，如果说是巧合，那也太过自欺欺人了些。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这头名为亚莉克希娅的蓝龙之魂，与陨龙山谷中那条死去许久的红龙一样，都是来自【幻世】的龙族。
　　最不济，也是它们的后代。

第一百一十一章：唯一的成功者（加更）
　　怨灵，丽贝卡和蓝龙亚莉克希娅的灵魂，全部在外力推动下混合在了一起，无论她们本身愿意与否，融合之势都难以阻挡。
　　那些满腔怨恨的普通人之魂，即使再恨，也根本无法与坚实强大的龙魂相抗衡，纷纷被碾压，挤碎，化为纯粹的怨力被其吸收。
　　上千怨灵，不到数分钟便消散一尽，只有那股庞大的怨念之力依旧徘徊于意识空间中。
　　唯独某个看起来柔柔弱弱，不堪一击的小女孩，丽贝卡的灵魂，依旧顽强坚持着。
　　牧师小姐并不明白原委，但或许正如那些活死人们所说，丽贝卡的灵魂之力，远比她表面上看起来要强大太多了，甚至可以正面抗衡巨龙的残魂。
　　这场融合，最终变为了亚莉克希娅与丽贝卡的拉锯战。
　　或许是理解了，失败就会消失的命运，即使是懦弱的小女孩，也鼓起勇气拼命抗争着。
　　薇莉丝能够感受到徘徊在丽贝卡心中，支撑着她的那道执念。
　【爸爸一定会来救我的，我要坚持下去！】
　　渺小而卑微的愿望，却成为了阻挡巨龙的不屈脊柱。
　　而后，不知僵持了多长时间，或许是很久，也可能只有短短数分钟。
　【人类，你很有趣……罢了，没必要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吾等共存如何？】
　　蓝龙小姐威严而动听的声音，在这混沌一片的世界中响起。
　　「欸……共存……？你不伤害我了吗？」
　　丽贝卡的意识，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了，她虽然天赋异禀，但毕竟只是人类，一直都凭借着 「活下去，见到爸爸 」的执念才坚持了下来。
　【哼，吾等龙族，说一不二。能在灵魂层面不落下风，你赢得了吾的认可，吾愿与你化为一体，是与否，给出回答。】
　　「只要……能活下来，我愿意……」
　【明智的选择，那么，执吾之手。】
　　薇莉丝视野中，混沌无垠的融合世界里，伸出了一支小臂上生长着蓝色龙鳞，修长白皙的玉手，而像是理解了什么似的，丽贝卡伸手与其相扣。
　　轰轰轰轰轰！！！
　　以怨力构筑的世界翻滚涌动而起，如雷鸣乍响，两股强大的灵魂之力互相交织，记忆到此为止。
　　……
　　「主人？」
　　身后传来熟悉的，巨龙小姐的询问声，薇莉丝下意识回头，正好对上小龙娘关切的眼神。
　　「……没事。」
　　虽然已经不是初次了，但这种以第一视角亲身观看他人经历，尤其是足以改变人生的重要轨迹，或者说……悲剧时，依旧会给薇莉丝带来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小光，我们刚到勇气之城那天，你感觉到的龙族气息，能分辨出是什么龙种吗？」
　　「嗯？」
　　似乎不太理解自家主人为何这种时候突然提起，与当前处境几乎毫无关系的话题，白金色长发的少女歪了歪脑袋。
　　不过，她还是认真地回忆了一会，以不太确定的语气道。
　　「离得太远，我也不敢保证，但那股混杂了些奇怪东西的味道里，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应该是冰霜蓝龙，或者拥有部分这种血脉的混血龙吧。」
　　「果然吗……世界还真是小呢。」
　　薇莉丝苦笑。
　　如此一来，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勇气之城中，普拉卡卡无法探查到的另一名，更加强大的御座，那位超越级的前三御座，便是名为亚莉克希娅的复生蓝龙。
　　亦是……名为丽贝卡的，冒险者总会会长之女，看板娘小姐。
　　证据，除了方才由于不明原因看到的，丽贝卡的部分记忆外，还有当初在鸢尾花孤儿院，【永生御座】实验场里看到的那个，利奥波德留下的融合怨灵笔记。
　　薇莉丝清楚得记得，那上面记载着的，关于唯一成功，并成为了【御座】个体的名字，虽然已经被污垢沾染模糊不清，但第一个字的的确确是【丽】。
　　放在当时是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单字，但证据已然充分的现在，却成为了补齐拼图的最后一块碎片。
　　这么说来，当初在冒险者总会，丽贝卡之所以会主动找自己二人搭话，也并非单纯因为她口中的 「以前没见过你们 」这种理由，而是拥有超越级实力的御座小姐，察觉到了【认知阻碍面具】遮掩下的特殊之处，故意试探。
　　甚至更进一步，班会在那里遇到自己二人，也根本不是因为出来闲逛，他是特意去找丽贝卡这个【御座】商议某些事情的！
　　难怪，薇莉丝一直有点奇怪，班这种野心家，居然会在仪祭倒计时最后半个月，这种时间紧迫的关键期间，悠闲地带着俩手下跑到冒险者公会去搭讪女孩？
　　全是演戏和算计。
　　还记得……
　　王女殿下提供给牧师小姐的那份，关于丽贝卡的档案中是这样记载的。
　【新历 1368年 7月，赫伯特之女丽贝卡，于某次意外被地下贩卖团伙所掳。赫伯特暴怒，发动数千冒险者，在王室协助下全城大搜捕，最终于两日后破获其据点，斩，俘非法人员近百。
　　然，在其关押的孩童群体中，并未找到丽贝卡。后根据少量从赫伯特怒火中幸存的犯罪人士供述，证实丽贝卡与部分年轻孩童被贩卖给了奥斯特帝国境内，某个神秘组织，但具体信息一概不明。
　　新历 1368年 9月，赫伯特率数百精锐冒险者潜入帝国境内，顺着蛛丝马迹暗中调查，耗费近月之久，终于找到对方的据点，但那里已近乎人去楼空，只剩下几个濒死的孩子。
　　这其中便包括了赫伯特之女，丽贝卡。
　　不知为何，她原本继承父亲的黑色长发，全都转变为了暗蓝色，但所幸性命勉强得以保全。
　　赫伯特紧急将女儿带回王国，并抛下公会事务陪伴她修养了一月有余，丽贝卡终于康复。
　　新历 1369年 2月，为了从恐怖的阴影中恢复过来，丽贝卡开始着手承接公会看板娘工作，天生拥有惊人记忆力的她，很快便展现出卓越才能，被尊为神童。】
　　对于那段被抓的经历，据莉莉娅表示，丽贝卡曾经给出的说法是，从始至终就被关在牢狱中，见到的人也都以黑布蒙面，无法提供进一步线索，更不愿回想。
　　但如果那个神秘组织真的就是【永生御座】，毫无疑问，丽贝卡已经在那期间被迫与龙魂及无数怨灵融合，转化为了特殊的非人存在。
　　这还真是……令人难以提防的一招暗棋啊。
　　如果作为公会会长女儿的丽贝卡是敌方首领 ——【御座】之一，以赫伯特那种溺爱和亏欠的心态，恐怕任何秘密都不会对其隐瞒。
　　而且丽贝卡并非主动成为御座，她目前的精神状态还真不好说，想必这其中有不少隐情……
　　稍微有点难办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等待的二人与来访的二人
　　脚踏实地，薇莉丝向四周望去，这里是介乎虚与实之间，除了脚下大地外，什么都没有的白茫茫空间。
　　感觉上，倒是跟宠物空间里的景象差不多，但是那里更离谱，连真实的地面都没有，生物是直接踩在虚空之中的。
　　根据伊迪丝这位守护者介绍，天牢三层，并非一个单独的节点空间，而是当初那位设计天才以奇思妙想，通过特殊手段在同一节点上叠加了无数并列位点而产生的。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那个最大的传送节点连接了无数像这样空无一物，全部是复制而来，互相隔离开，本质上却是同一个空间的区域。
　　这里没有生物，没有风雨阴晴等自然现象，甚至连魔力元素都不会出现，那些拥有特殊身份的罪犯，会被关入单独空间中，在那里孤独地默默死去。
　　外人想进入对应囚犯的空间，没有特殊坐标指引是不可能办到的。
　　据说，这种设想，还是当初那设计师从世界之外的无限荒原中得到的灵感。
　　薇莉丝感受了一下，的确，这里真的在各种意义上都 「空洞 」到了极致，甚至脚下踩的土地，都给她一种莫名的虚幻感，没有丝毫土元素波动。
　　这里，说不定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物理空间，而是意识，或者说精神世界，所有人的真正本体，或许其实都在这片空间的某处，以特殊形式停留着。
　　最大的理由就是，薇莉丝发现无论她们如何移动，通过契约感受到的，晓光与她的距离都没有丝毫变化。
　　既是实体，又非实体，这种设计的确很有意思。
　　「主人，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见某个黑发少女一直在原地来回走走停停，不知道究竟在干嘛的样子，龙娘小姐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着急，只是在验证一些猜想，已经可以了，接下来我们直接去找到目标就好。」
　　进来前，伊迪丝就给薇莉丝二人提供了班 ·梅凯兰德所处空间的坐标，而与她战斗后，冲进第三层的丽贝卡很可能也在这里。
　　虽然王室的先祖大人表示，几乎不可能有谁在无坐标情况下精准定位到特定牢狱空间，但事无绝对，丽贝卡和班不可能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既然她敢来，必然是有所倚仗的。
　　而且，薇莉丝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只有她在进入空间时，看到了丽贝卡过去的记忆？
　　至少看小光的样子，她肯定是什么都没感觉到的。
　　拿出伊迪丝给予的 「坐标 」 ——一枚雕刻着数字的令牌，上面已经显示出了通俗易懂的方向标识。
　　这既是进入特定空间的媒介，也是在这里找到对应物品的凭依。
　　班的身上，也有一枚这样的令牌，供【守罪者】们找到他。
　　当然，二王子大人可以选择将其丢掉，不过那样，他恐怕没几天就得饿死或渴死在这里了。
　　说来也奇怪，如果这里真如薇莉丝设想的那样，是纯粹精神空间，那进食又有什么意义呢？
　　「走吧。」
　　按照坐标的指引，二女开始移动。
　　不得不承认这里的设计的确相当神奇，明明之前那样胡乱移动了半天，周围也没有丝毫变化，可按照令牌上的方向标前前后后走了几分钟，甚至大部分情况直感上都是在原地打转，但在某步迈出后，却突兀般出现了新东西。
　　那是，建造在无垠大地上的，一栋单层小木屋。
　　大约几十平米的样子，屋外有一石亭，内有人，分别是一男一女，男人端坐着品尝着杯中液体，而女人则坐在侧边。
　　因为没有任何遮挡物，薇莉丝看见对方的时候，那对男女也同样注意到了她与晓光。
　　那有着一头暗蓝色长发，身穿布袍的少女立刻站起，而男子 ——班 ·梅凯兰德却只是略带惊讶地看了牧师小姐一眼，并无动作，甚至举起手中杯盏向其遥遥示意。
　　薇莉丝没什么反应，她身后的小龙娘却突然以略带惊讶的语气低声道。
　　「主人！那个女人，好像就是我之前感觉到的冰霜蓝龙！」
　　「嗯。」
　　早已有所预料的薇莉丝反应相当平淡，只是轻轻点头，兀自加快了脚步。
　　这个女人，和丽贝卡长得并不一样。
　　虽然同样拥有一头暗蓝色长发，身材近似，但她的五官和气质，与那位公会看板娘比，明显高贵冷冽了许多，如同凛然不可靠近的冰山雪莲。
　　是了，那份记忆中，丽贝卡与名为亚莉克希娅的冰霜蓝龙，达成了共存的关系，也就是说这具身体里应该寄居着两个灵魂，对应着人类和龙姬的形态。
　　现在应该便是更倾向于蓝龙亚历克希娅的形态了。
　　这种情况，更像是一具身体中，同时诞生出了并蒂的两朵意识。
　　当然，这只是薇莉丝根据之前看到的记忆，做出的个人猜测而已，实际如何还得再看情况。
　　亚莉克希娅并未将太多注意力投放在薇莉丝身上，或许是因为这片空间的特殊性，晓光突然能够感受到对方龙族气息的同时，这只复生的龙姬，同样意识到了金发龙娘的来历非凡。
　　虽然双方其实在冒险者公会已经见过面，不过此刻，她们却很有默契地并未开口说话，只是互相打量着。
　　「欢迎欢迎，说真的，我设想过很多第一个来到此处的人，伊迪丝先祖，我亲爱的莉莉娅王妹，某位冒险者公会的传说……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神秘的薇莉丝小姐。」
　　班摇晃着杯中紫宝石般通透的酒液，面上依旧是那般一如既往的谦和微笑。
　　「是我先来，让你失望了吗？」
　　预料中的战斗并未发生，既然如此……
　　毫不客气地在石亭桌边坐下，薇莉丝瞥了眼面前摆放的精致糕点和酒壶，便随手拾起块比较合眼缘的，咬上一口。
　　酥软醇香，这货还挺会享受的嘛。
　　薇莉丝可不相信【守罪者】会提供给班这些东西，十有八九，是他特意让丽贝卡带来，摆着撑排场用的。
　　「呵呵，怎么会呢，不如说我们之间还真是挺有缘分的。当初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感觉薇莉丝小姐气质非凡，有超然之姿，如今看来，果真一点不假呢。」
　　班微笑着，状似不经意问道。
　　「不过，我有一点不解……王妹她究竟哪里吸引了你，或者许下了何种报酬，能够让对我不假辞色的薇莉丝小姐你，甘心投入其麾下？」

第一百一十三章：牧师与王子的宴谈
　　虽然大概是想尽可能保持平静，但薇莉丝依旧从班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嫉妒与攀比之意。
　　「……呵。」
　　这个问题，或许不同的人会有各种不同回答吧，诸如举例莉莉娅的人格魅力，赞赏她的才能与见识，甚至是倾慕王女殿下的美丽无双。
　　但薇莉丝，却并未提及这些。
　　「因为我乐意啊。」
　　「……？」
　　虽然班立刻就露出了 「你 tm在逗我？」的表情，但关于这件事，牧师小姐还真没说谎。
　　从始至终，她帮助莉莉娅的核心理由，就是 「乐意 」 。
　　因为感觉很有意思，想要帮，所以就帮了。
　　无论初遇时答应保护王女殿下的约定，或来到勇气之城后所做的一切，无外乎都是这样简单的理由。
　　薇莉丝从来，就没考虑过什么国家人民，民族社稷之类的大事。
　　她只会帮自己看好的人，做让她感兴趣的事。
　　盯着黑发少女清澈坦然的银蓝色美眸死死看了半天，二王子大人才终于确定了，对方并没有在信口开河。
　　饮尽杯中的酒液，班抿了抿嘴，面露苦涩。
　　「……还真是任性的理由啊。所以，你也是为了这种原因，甘愿冒着生命危险，突入此地替莉莉娅来对付我？」
　　「？」
　　这货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啊。
　　「嗯……你是从哪里得出，【我冒着生命危险过来】这个结论的呢？而且坦白说，只要二王子殿下不掀桌，我并不打算对你出手哦，来这里，无非想确认一些猜测罢了。」
　　「呵呵。」
　　班无所谓地笑笑，又给自己再倒上半盏美酒，指了指身后依旧在跟小龙娘大眼瞪小眼的冷艳少女。
　　「薇莉丝小姐真的很有自信呢，既然如此我来介绍下吧，【永生御座】第二御座，【双生龙姬】亚莉克希娅小姐。」
　　「这可是，连老祖都未必能对付的，真正超越级强者，就算出手了，你又能奈我何？」
　　「嘛……」
　　牧师小姐不置可否，并未急着去反驳什么，口头上的争执并没有意义。
　　而且……
　　看了眼班手边桌上，明显带有空间波动的某件奇型装备，薇莉丝了然点头。
　　「既然还有些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替小女子解解惑如何？说真的，这整件事里，我的确还有几个要点没摸清楚呢。」
　　双方心里各有倚仗，都自认有恃无恐，班倒也不着急，当即笑眯眯点头。
　　「薇莉丝小姐但说无妨。」
　　「嘿，就等你这句话呢！」
　　某人毫不客气地，立刻抛出第一个问题。
　　「首先，外面的兵变是你策划的吗？」
　　「如果薇莉丝小姐指的是城卫军 6， 7， 9军团和亡灵圣殿，恶魔教派等那批人，的确是我安排的后手，想必现在城内已经兵乱四起了吧？」
　　一边品着美酒，班如指点江山的谋者，笑着与美人高谈阔论。
　　「计划进行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坦白说，我虽然也有策划些今晚针对莉莉娅和其他几个弟弟妹妹的行动，但他们各有手段底牌，我也没指望一定成功。城内之乱，只不过是为了让我脱身的掩护罢了。」
　　「哦对了，顺便陷害一下耿直的帕特里克，毕竟兵是从他那借来的嘛。」
　　班的说法，正好与薇莉丝的猜测对应上了。
　　「脱身……你是想逃出勇气之城？」
　　「不不不，怎么能用逃这个词呢？」
　　男子当即反驳道。
　　「这是战略撤退啊薇莉丝小姐，事到如今，我以正统之法继位的可能性已然不大，那也只能另谋出路，割地为王，手底下见真章了不是么？这都是莉莉娅逼我的呀。」
　　「所幸，这王国之东，仍有半数土地，百万大军愿听我调度，既然先灵不愿承认于我，那要这灵又有何用？不如另建正统。」
　　班微微一笑。
　　「我看，【永生教派】就很不错。」
　　「哇，你还真是够疯的呢……莉莉娅说你有割据之心，真是一点没猜错。」
　　牧师小姐毫无顾忌地吐槽着。
　　「呵呵，薇莉丝小姐过奖了，做人，总得给自己留下几条后路不是？」
　　见班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薇莉丝也懒得继续讽刺他，便接着问道。
　　「给小王女梦娜下毒，是你的意思？」
　　「哦，那个啊，只不过机缘巧合随便准备的后手罢了。说起来，还是亚莉克希娅小姐给我带来的灵感呢，只不过被莉莉娅识破了，无足轻重，无足轻重啊！哈哈！」
　　浑不在意地大笑着，班像是好不容易能找到个倾诉对象般，嘴里滔滔不绝抖露着各种堪称绝密的消息，根本没有平时那副寡言少语的沉稳模样。
　　说不定，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性格。
　　而被提到的蓝龙亚莉克希娅小姐，也站在班身后，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但没有开口。
　　「机缘巧合……？啧啧……」
　　注意到这点的薇莉丝，眉头微挑，却同样并未提出什么异议，而是从怀中摸出一张薄薄信纸，放在桌上。
　　那是绑在之前弩箭上，写着意义不明威胁内容，将薇莉丝引去血族庄园的纸信。
　　「这封信，还有弩箭，是你架设的？为了让我知道四王子德维特与血族的计划，借刀杀人？」
　　这次，班终于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愣了愣，似乎并未理解牧师小姐话中的含义。
　　「什么信，弩箭？我是知道德维特跟那群蝙蝠有所牵扯，之前还跟他合作对付过大哥，但我有必要把这些特意告诉你吗？说到底，咱们只有一面之缘……怎么，还有别人也知道这些？」
　　短暂疑惑后，城府颇深的二王子立刻就解明了薇莉丝透露出的信息，眸光也变得深邃起来。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老三那个白痴可以直接排除，老四没理由自己给自己搞事，莉莉娅跟你是一伙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梦娜还小，又不是我……莫非王室之外的哪方势力牵扯到了这里面来？」
　　班的这幅反应，已经足够了。
　　将信纸收回，无所谓地摊摊手，薇莉丝随口吓唬他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大王子冤魂不散，来找你们报仇呢。」
　　「呵……就算真如此，也没必要通过你这个默默无闻的冒险者吧。」
　　短暂惊讶后，恢复了原本姿态的班，饮下杯中最后些许酒液。
　　「时间也差不多了，在告辞之前，薇莉丝小姐还有其他问题吗？今天我心情还不错，只要是能说的内容，都可以告诉你。」
　　「嗯，的确还有最后一个。」
　　不等班点头，薇莉丝直接提出了，埋在她心中最后，也是最深的疑问。
　　她将那张兽王国与班缔结，盖上了双方印章的正式文件从道具栏取出，铺平在桌上。
　　「知不知道，这是谁放在你随身戒指里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内鬼（加更）
　　「嗯？这是……」
　　面露好奇，班伸手拾起那份文件，打算大致阅读一番。
　　可刚看第一眼，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这不是我……不可能啊，不可能的！我明明亲自将其销毁了，怎么会还有一份？复制品……？不不不不，这……」
　　砰地一声，二王子大人双手重重按在石桌上，不顾掌心传来的阵痛，班双眸通红地大声向眼前黑发少女发出咆哮！
　　「薇莉丝！这东西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立刻告诉我！！」
　　「放肆！卑贱的……」
　　见到主人被吼，小龙娘立刻龇牙咧嘴地抬手，准备用爪子把这得寸进尺人类的脑袋拍成西瓜瓤，不过薇莉丝提前一步，浑不在意地挥挥手。
　　「小事，我原谅他了。」
　　「哼……」
　　巨龙小姐这才不情不愿地缩了回去。
　　说着，牧师小姐看了眼班身后始终无动于衷，只对晓光投来好奇眼神的亚莉克希娅，才转回目光，轻描淡写解释道。
　　「别那么激动嘛，不是说了吗，这是在你的戒指里发现的，诺，就是这个。」
　　将【魔神守护之戒】拿出来，在对方眼前晃了晃，薇莉丝立刻便收了回去。
　　开玩笑，这东西她可没打算还给班，好歹也是个伪圣器呢。
　　「我的戒指里？」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班深吸几口气，很快平复了情绪，并将那份记录着他与兽人勾结的证据卷起收入怀中。
　　薇莉丝并未阻止他，这破玩意对牧师小姐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
　　至于那枚对这个世界普通人而言相当于至宝的【魔神守护之戒】，班虽然也已经辨认出来，但只是淡淡瞥了眼，并未多说什么，也没有让薇莉丝 「物归原主 」甚至是令身后的龙姬出手抢夺。
　　似乎这个东西的重要性和冲击力，在他眼里远远不如那一封信纸来的大。
　　「呼……没想到，莉莉娅把这东西都送给你了，还真是够煞费苦心的，薇莉丝小姐也挺有两下子，居然能解开它的限制……呵，也罢。」
　　像是在确定似的，班又开口重复了一遍。
　　「你说，这是在我戒指里找到的，此事属实？」
　　「当然啦，我可没有随便骗人的习惯哦。」
　　「是吗……」
　　班点了点头，重新回到原本那副谦和的模样，仿佛多年相交的好友般，温和一笑。
　　「无论如何，还是感谢薇莉丝小姐告诉我这些，如此，咱们便算是扯平了。」
　　一直摆放在桌边的，那枚如同梭般的十几厘米长小物件，散发的银色光芒已经越来越亮。
　　班伸手将其拾住，本人也随之起身，理了理因为方才举动而略显散乱的华服。
　　「那么，便要告辞了，薇莉丝小姐真的不来试试阻止我吗？虽然不认为你能做到，但就这么放我走，王妹那边恐怕不好交代吧？」
　　「嗯哼 ~」
　　鼻尖挤出一声可爱的轻哼，牧师小姐甚至依旧坐在石椅上，如仓鼠般慢悠悠啃食着手边的粉色糕点，告别似的摆摆手。
　　「我可不需要向谁交代什么，如果能活下去，那是你的本事，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来这里只为求解，而现在……我已经全都明白了。」
　　「所以，再见啦，祝你好运，野心勃勃的王子哟。」
　　「那还真是可惜……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们不会再是这般敌对的立场。」
　　班无奈摇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视线重新投向黑发少女。
　　「对了，回答了薇莉丝小姐这么多问题，不知能不能也满足我一个小愿望呢？」
　　「说说看？」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我会完全调查不出你的来历和过去？」
　　「唔……这个啊。」
　　拖着腮想了想，薇莉丝还是点头允诺。
　　「也是，都这个时候了，就让你看一眼吧。」
　　说着，黑发白袍的牧师小姐伸手，摘下了脸部那外人完全无法察觉的透明面具，第一次将信息毫不掩饰地暴露在对方面前。
　　二王子脸色微变。
　　「薇莉丝……薇莉丝，原来是你，有意思，我之前竟然完全没意识到这点，果然不与你发生冲突是对的，罢了，这姑且也算是一种回答吧。」
　　「虽然还是很在意你更深之处的真正身份，但太得寸进尺的话，在女士面前可就有失偏颇了。那，咱们有缘再见吧，薇莉丝小姐。」
　　「嗯，这次真的要说拜拜啦。」
　　白袍少女笑着挥手，眼睁睁看着那股强烈的银色光芒从梭上亮起，覆盖住班 ·梅凯兰德和他身后的亚莉克希娅，到最后，甚至都没有开口主动与这同样名为丽贝卡的少女搭话。
　　就这么，默默注视着他们在银色光芒的包裹下消失在了天牢第三层，这个神奇的空间。
　　很显然，班早就准备好了从这里脱身的手段，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
　　……但，真是如此吗？
　　「主人，您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小龙娘略显困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而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的牧师小姐，唇间却勾起些许古怪笑意，和略带惋惜之色，摇头晃脑道。
　　「不是说了吗，我从来就没有随便骗人的习惯，而且，我为什么要特地出手去杀他？就因为赶来此地花了很多时间？或者他干了很多坏事？我又不是什么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正义使者。」
　　说着，薇莉丝口中的话题，却突兀拐去了另一个方向。
　　「小光呀小光，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太多了，但谁都不可能事事算无遗策，有言道 ——【身在局中不知局，知时已是局外人】……嘿，可笑，可叹呐。」
　　「……？」
　　「嘛，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的……啊！糟了，忘记问班那枚令牌的事了！」
　　黑发少女笑到一半，突然脸色尴尬起来。
　　小龙娘以手捂面。
　　……
　　勇气之城外，冒险者之原的某处林茵间。
　　唰。
　　银光流转，强烈的空间波动一闪而过，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已经凭空浮现出来。
　　空间传送的眩晕感消退后，班 ·梅凯兰德打量了眼周围的环境，满意点头。
　　「……嗯，是预设的位置，【黄昏议会】那群家伙虽然宰人狠了点，但东西质量的确没的说，这【裂空梭】居然真的能从天牢三层带人脱离出来，多亏你帮忙了，丽贝卡小姐。」
　　脱离了那种奇特的环境后，以龙姬形态隐瞒身份的丽贝卡，也重新变回了看板娘小姐的样子。
　　虽然还有些虚弱，但作为以特殊手段制造出来的超越级强者，【双生龙姬】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二魂分伤，只受到原本一半的伤害。
　　再加上些特殊原因，丽贝卡并未像与她两败俱伤的伊迪丝小姐那般不堪，依旧还保有部分战斗力。
　　但也正是因为丽贝卡受伤了，班才没有与薇莉丝等人发生冲突，以求稳妥。
　　「没事，这都在预订的计划之内，二殿下。」
　　「呵呵，也对，那咱们快走吧，出去之后就有部队接应了。让莉莉娅慢慢去处理勇气之城这堆烂摊子，我们便可趁机起事。」
　　「另外，那张被复制的契约我也很在意，虽然运气好成功回收了，但也说明，咱们阵营里可能出了内鬼，得尽快找出来才行。」
　　说着，班率先踏步而去。
　　只是满脑子都在思考接下来策略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少女那愈发冰冷憎恶的目光。
　　空洞的寒意，仿佛在注视着……一个死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二王子之殒
　　勇气之城，天牢二层。
　　金袍蓝发的守护者伊迪丝 ·梅凯兰德站在那最大的传送节点之前，如雕塑般静默等待着。
　　身为勇气之城，乃至人类联合王国的真正创始人之一，伊迪丝是当初那批冒险者中，唯一留存至今的最后之人。
　　超越级的力量赋予了她不老容颜与长达数千年的寿命，岁月几乎没有在这位王室先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除了那双饱经沧桑的眸子。
　　虽然堪称不老不死，但超越级依旧会被杀死，就像伊迪丝的某些同伴那样。
　　因为超越级并非金字塔顶端，其之上，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伪神，甚至真正的神明。
　　刚见面的第一眼，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便让伊迪丝意识到了，那结伴而行的两位少女，便是如此境界，远超她之上的存在。
　　所以，她未曾阻拦对方。
　　更逞论那名为薇莉丝的黑发少女，还带着善意治疗了伊迪丝。
　　名为班的后裔虽然犯下大错，但他真正的错误，是没有理解身为凡物的渺小，轻易招惹了那些真正上位的存在，能不能活下来便只能看命数了。
　　两道银袍浴血的身影，从身后走入遍布了节点的房间，躬身行礼。
　　「首领，敌人撤退了。」
　　「……看来薇莉丝小姐那边已然取得进展了呢，不知……哦，她们出来了。」
　　伊迪丝话音未落，瑰丽的传送节点内光芒骤闪，金发与黑发的少女已脚踏实地出现在三位【守罪者】面前，姿态一如她们最初时的模样。
　　「哟，都在呢。」
　　牧师小姐向着眼前【守罪者】中，地位最高的三人挥了挥手，面色轻松地打了个招呼。
　　「欢迎回来薇莉丝小姐，不知对我联合王国这处奇景，评价如何？」
　　同样回以柔和微笑，伊迪丝没有急着询问她们此行的结果，反而开口提起了更接近于家长里短的东西，就像她完全不在意班的死活似的。
　　「还行吧，挺有意思的。伊迪丝小姐，有机会的话能抽空跟我坐下来好好聊聊吗，我对那个建造这里的设计师，还有王国当年历史还蛮感兴趣呢。」
　　「呵呵，自然没有问题，这是我的荣幸。」
　　伊迪丝略作思考，从袖中取出一物交给薇莉丝。
　　「持此物，守罪者自然会明了你的身份。」
　　「那我就不客气啦 ~嗯……」
　　收下信物，又稍等了一会，见对方三人似乎都不打算主动开口……无奈，薇莉丝也只能试着活跃下有点僵硬的话题。
　　「你们俩怎么跑这来了，外面打完了？」
　　闻言，身穿银袍，年纪较大的左卫终于接口道。
　　「是，承蒙薇莉丝小姐之前援手，总算是打退了敌人，不知您这边……」
　　「基本算搞清楚了吧，感觉你们也没啥事……那我就走了，外面估计还忙活着呢。」
　　话虽这么说，薇莉丝却没有立刻抬脚。
　　「话说伊迪丝小姐你们这么多战力，真的不出去帮帮忙吗？」
　　大家心知肚明斤，这里的你们，其实主要就是指两位传说和守护者伊迪丝，尤其是后者，她不仅是存活了近千年的活化石级王室老祖宗，更拥有着超越级战力。
　　在薇莉丝不出手干涉的情况下，伊迪丝的存在可以说是拥有扭转乾坤之力的。
　　然而……
　　先祖大人微笑摇头。
　　「【守罪者】的责任，是看守罪恶，也只是看守罪恶，政权纷争并不在此列，除非王国真正陷入生死存亡，否则我是不会出手的。否则这八百年间，政变，兵乱何至一二之数，我每次都要出面干涉不成？」
　　「嘛……说的也是呢。」
　　越强大的个体，对权势斗争就看得越淡薄，薇莉丝是，那位萝莉亲王露西妮是，守护者伊迪丝也一样如此。
　　或许在先祖大人看来，只要王国还在，梅凯兰德家族还在掌权，具体为王者是谁，根本无所谓吧。
　　八百年太久了，足以抹平一个人的冲劲，让她变得淡漠如水。
　　想了想，薇莉丝还是没有向伊迪丝提起，班已经以特殊方法逃走，并打算分裂国家，自立为王的事。
　　「那，今晚就先告辞了，我……？」
　　刚抬起步子，薇莉丝忽然面色微动，露出了有些古怪，却又像是早有预料的神情。
　　「主人，您怎么了？」
　　时时刻刻都把注意力放在牧师小姐身上的晓光，第一个发现了她神态的变化。
　　伊迪丝等人也投来好奇的视线。
　　「班 ·梅凯兰德死了……就在刚刚。」
　　沉吟片刻，薇莉丝还是道出了这份事实。
　【守罪者】三人面色一变。
　　精于世故的王室始祖伊迪丝，立刻意识到了这句简短话语和薇莉丝神态中蕴含的意义，不过，她并未因子嗣的死去而多么伤感，反而追问道。
　　「薇莉丝小姐的意思是，你并未对那孩子做什么，反而有其他人杀了他？」
　　「差不多是这样吧，哎呀……告诉你们得啦。」
　　继续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薇莉丝便通过简洁的话语，大致说明了她与班相遇之后的事情，以及双方交谈内容。
　　「竟然还能以这种方式能逃脱【梦幻之牢】的封锁……」
　　皱着眉头喃喃自语两句，伊迪丝看向身前的黑发少女。
　　「这么说，薇莉丝小姐认为……」
　　「对，因为感觉到事有蹊跷，我在分别前，悄悄给班上了个侦测魔法，而就在刚刚，那种连接断了。」
　　牧师小姐直言不讳。
　　「他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注意到并解除我的魔法，唯一的解释就是，班 ·梅凯兰德已经彻底死亡，并且没有通过任何方式复生。」
　　而在那种情况下，能够抢先一步定位到他们的传送目的地，并越过超越级的丽贝卡保护，杀死班的人，就只有……
　　丽贝卡本人。
　　果然没错，【永生御座】……至少是丽贝卡，早就已经背叛了班 ·梅凯兰德，她的一切行动都是有目的的，以一种隐晦的方式，帮助二王子阵营的同时，又悄悄将其引至灭亡。
　　甚至在最后时刻，亲自出手将其击杀，以绝后患。
　　那封班与兽王国的秘密文件复印版，显然也是丽贝卡刻意保留下来，并趁其不注意偷偷放入【魔神守护之戒】中。
　　以她身为第二御座，超越级强者的本事，又得了班的信任，办到这点并不难。
　　所以，薇莉丝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手阻拦，或针对他们的想法，因为在了解到那些情报后，她就已经意识到。
　　巨大的计划已到了收网之刻，今晚，班 ·梅凯兰德必将殒命。
　　恐怕他到死都不清楚，从始至终都有一双更加隐匿，却无处不在的手，在暗中操纵着局势变化。
　　自以为深谋远虑的第二王子，其实也不过是他人手中，不自知的提线木偶罢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女神大人，你也不想…。。
　　当薇莉丝与自家宠物暂时告别守护者伊迪丝，走出天牢大门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正在爆发又一场大战。
　　交战的其中一方，自然就是那些进攻失败，从天牢深处退出的三教九流人士。
　　班安排他们的作用，本身就只是给丽贝卡的行动打掩护，应该从未指望能够真攻破【守罪者】的防线，如今班已脱离，这些人也就得到了撤退的信号。
　　而另一方，就有些意外了，竟然是无数身穿银甲，军容严整的王宫禁卫，与少量穿插其中的冒险者。
　　最重要的是，薇莉丝还在这批部队里看到了影卫。
　　要知道影卫，便相当于五王女的亲卫，她们出现便代表着莉莉娅本人必然也在此地。
　　果然。
　　「薇莉丝？！」
　　故意在没有被战斗波及到的天牢门口站了会，没过多久，不远处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甚至没来得及换上战甲，只着一身裙装，一把长剑便赶来此地的王女殿下，在气流魔法的加持下，不消片刻便从战场边缘冲到了牧师小姐身边。
　　「你……你没事吧？！发生这种大事，一点踪影都看不见，那白光我还以为……你怎么突然跑到这来了？」
　　看得出来，莉莉娅真的很焦急，仅仅是冲过来这短短数百米路程便已动用了全力，此刻还在微微喘息着，但她的注意力，显然都放在了眼前的黑发少女身上。
　　已经到了这种最后时刻，遮掩身份也毫无意义了，在班面前摘下【认知阻碍面具】后，薇莉丝就没有再戴上，所以莉莉娅小姐第一时间便将她认了出来。
　　看了眼因战斗和奔跑而面色略显潮红的蓝发王女，薇莉丝偏过视线，将手伸向莉莉娅缠着绷带的后背。
　　「你怎么又受伤了？唉，就不能学机灵点嘛……」
　　温暖的金光在牧师小姐指尖闪烁，那道被克萝曼丝扎出，虽然已经处理过不再流血，但并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便悄然消失。
　【飞升之匣】的保命效果，的确阻止了克萝曼丝一刀刺穿莉莉娅的心脏，但那由第九御座能力凝结成的武器，还是留下了部分能量在王女殿下体内，导致伤口一直没法快速愈合。
　　传说级的手段，对普通治疗者而言或许很难处理，但在薇莉丝面前，不过儿戏罢了。
　　「没事……一点小伤，被摆了一道而已，薇莉丝你来这里，莫非也是为了阻止班逃跑吗？」
　　「哦？听你的意思，是知道那家伙打算干什么？」
　　摆弄着鬓角的发丝，莉莉娅轻轻点头。
　　「看到他在万灵审议后的态度，我就猜，班十有八九是打算彻底跟这边翻脸，抛弃信仰先灵的立场，自立为王了。被高天之灵审判后，这已经是他维持手上权利，甚至真正成为国王的唯一手段。」
　　「虽然没想到他会这么果决，当天晚上就发动全城大暴乱，令我不得不四处救火，无暇顾及天牢，但我这边多多少少也还是有些准备的。」
　　「你从里面出来，应该已经见到伊迪丝先祖了吧，现在是什么情况，班逃走了吗？」
　　「这个嘛……」
　　对莉莉娅自然是没什么好隐瞒的，考虑着措辞，薇莉丝给王女殿下又讲了一遍之前发生的事。
　　「欸？丽贝卡小姐是御座，而且她还背叛了班，甚至杀了他？这……」
　　少女下意识用手捂住嘴巴，瞳孔微缩。
　　看起来，信息量过大，导致聪明的王女殿下脑袋也暂时陷入了宕机。
　　「这究竟……」
　　「喂，殿下！你怎么突然跑了啊？！」
　　莉莉娅还想继续追问些什么，可一只金发圣骑士姬突然从斜刺里杀出，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提着十字剑盾，铠甲浴血的艾德文娜急急忙忙赶到莉莉娅身边，一脸不满地教育着。
　　「我说殿下，你身上还有伤呢，之前被刺杀的时候都快把我急死了，现在又打着打着突然从身后消失，能不能别总是给我搞惊吓啊！」
　　「哈哈，抱歉抱歉……只是突然看到了很重要的人，身体下意识就动了。说起来，你们还是第一次这样见面吧，我来介绍，这位是……」
　　王女殿下转头侧过身，露出背后的白袍少女，和某只一脸不爽的龙娘小姐。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说出薇莉丝名字，圣骑士姬忽然一哆嗦，跟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般，吓得连退数步，差点连剑都扔在地上。
　　「女女女女女女……」
　　「女女女女女女？不用这样强调我的性别吧？」
　　薇莉丝满头黑线，王女殿下则是给艾德文娜突兀的举动弄得一脸问号。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笨蛋圣骑士突然又哪根筋抽着了。
　　不过，虽然王女殿下不清楚内情，但薇莉丝跟艾德文娜也是老熟人了，没什么好客气的，当即忍住想吐槽的心情，抬手向她打了个招呼。
　　「嗨，艾德文娜小姐，是我哦，又吓了一跳吧，抱歉一直瞒着你们身份啦，别见怪 ~」
　　「不不不不！怎么会呢，女……薇莉丝小姐能屈尊待在我们身边，已经是莫大荣耀了，以您的身份，稍作隐瞒也是必要的，那个……您……」
　　「？」
　　看着眼前少女支支吾吾，手忙脚乱的样子，薇莉丝总有种……蓝星上狂热粉丝见到了偶像的既视感，可这小丫头跟她也不是那种关系吧？
　　明明上一次在遗忘之地见面时，还蛮正常的啊……
　　噢，懂了，一定是之前好几次被自己所救，【光明之吻】又让她实力大增，所以重新见面之后，会感觉很不好意思吧。
　　这种感觉，就像是打游戏连跪十几把，怀疑人生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个超级大神，带你终结必败诅咒，甚至爽飞了一晚上，之后交流时就会不自觉混进一股敬畏和巴结……之类？
　　而且，艾德文娜也是见过薇莉丝真实实力的，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她比王女殿下了解得更深刻。
　　会有这种表现，倒也正常。
　　想着，薇莉丝决定还是安抚下这只傻乎乎的小丫头，再怎么说她们之间真的很有缘分，如果不是明白不可能，都要怀疑这只圣骑士姬有没有在偷偷跟踪她和晓光了。
　　「不用那么拘束啦艾德文娜小姐，把我当成正常朋友对待就好，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其实牧师小姐指的，是那天晚上在遗忘之地，嘱咐艾德文娜保守秘密的事，但完全不在同一个交流频道的圣骑士小姐很自然的，便理解成了另外意思。
　　「嗯！艾德文娜明白了！在您首肯前，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相关事宜的！那么从现在开始，便继续称呼您薇莉丝小姐吧，如何？」
　　「呃……好？」
　　被那股毫不犹豫，义无反顾的气势弄得微微一愣，薇莉丝下意识点头后，又皱了皱眉。
　　艾德文娜以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无能者的末路（加更）
　　并非所有人，都是天生的王者。
　　王族的血脉或许能带来荣耀和地位，但更多的东西，都绝非如此。
　　而德维特 ·梅凯兰德，便是典型的个例。
　　他是一个无能之人。
　　至少在四王子自己心中，他便是如此。
　　论心胸与名望不及大哥托伦，论手段狠辣不如二哥班，勇武远逊于老三帕特里克，机智与谋略更是拍马难及五妹莉莉娅。
　　也就年龄尚幼，表现暂时平平无奇的小王女梦娜，没有在某方面碾压般强于德维特。
　　但与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相比，未免也太过丢人现眼。
　　所以，德维特其实是一个有些自卑，容易被他人意见所影响的人。
　　或许是看上了他这份易掌控的性格吧，十四岁那年，一个特殊的势力找上了德维特。
　　那是自称为血族大公，朱利尔斯 ·康斯坦斯的男人。
　　吸血鬼说，能够帮助德维特，让他从一众王储中脱颖而出，成为真正的国王。
　　没有人不想成为至高无上，千万人敬仰的王国之主，即使是德维特，亦如此。
　　思考了足足三天后，契约达成了。
　　联合王国第四王子 ——德维特 ·梅凯兰德与血族大公朱利尔斯 ·康斯坦斯的联盟。
　　但之后，德维特其实什么都没做，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做。
　　他的所作所为，不过都是在朱利尔斯帮助下，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与世无争，碌碌无为的姿态。
　　也是他最真实的姿态。
　　正因如此，无人能够看穿德维特的伪装，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弄虚作假。
　　除了阴影中，由他与朱利尔斯商议后，血族们全权去处理的那些事 ——暗害大王子托伦 ·梅凯兰德令其身死;悄悄在安其洛国王的饮食中下隐毒，使之病重;将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排挤去战场上送命……等等。
　　除了不得不合作，而被察觉出些许端倪的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以及机敏过人，意识到了不对劲的第五王女外，德维特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无害的。
　　而今晚，德维特 ·梅凯兰德第一次在与血族合作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突 **况。
　　「还没有消息吗？」
　　坐在寝殿深处，卧室座椅上，穿着睡衣的德维特以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焦虑。
　　「抱歉殿下，并没有出现您所说的支援。这起兵变来的太突然了，听说王城很多地方都同时遭到了攻击，如果是禁卫军那边，恐怕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赶来，您看……」
　　「啧，我说的不是他们……」
　　四王子脸上的忧色，更添几分。
　　偏偏是今晚……
　　殿门外那群城卫叛军的情况，他已经看到了，并不能算强，如果放在平时，根本就无法构成威胁。
　　但今晚，朱利尔斯说有一场至关重要的聚会要在城南举行，很多强大血族，甚至两位超越级的亲王殿下都会亲自到场。
　　为表尊敬，所有暗中潜伏在德维特附近，或伪装成人类近卫，保护他安全的血族都离开了这里，去参加那场重会，其中甚至包括了另一名传说级的大公。
　　因此，唯独今天夜晚，是德维特身边防卫力量最薄弱的空隙，只剩下那些专门护卫四王子宫殿，由禁卫军中调派而来的士兵。
　　人数很少，只有最标准的基础兵力五百人，身边的护卫里甚至没有一个达到大地级的存在。
　　当然，这并不是说德维特真的连几个高手或一批部队都招募不来，作为王室，他是有资格组建最高不超过五千人私军的，就像莉莉娅的王女骑士团。
　　只不过唯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轻视他，并在真正摊牌的时候一鸣惊人。
　　四王子虽然比起其他几位王室能力逊色，但也并非一点眼力和判断力都没有，即使朱利尔斯不说，他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不应该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就算真是至关重要的聚会，也早该反应过来了才对……」
　　「呃，殿下，您在说什么？」
　　身穿铠甲，单膝跪地的近侍抬头，不解地看着德维特，但四王子只是烦躁地挥挥手。
　　「没什么，算了，既然不来，本殿也不能在这里干坐着等死。就按你说的，向王城方向突围，寻求禁卫军的庇护吧。」
　　「是！现在就出发吗殿下，可是您这身……」
　　看了眼德维特身上没有任何防护能力的睡衣，近侍作为侍奉了四王子好几年的老人，自然知道自家这位主子和五王女一样，是没有任何武力或魔法能力的。
　　只不过，莉莉娅殿下是天分所限，无法修习，而德维特殿下则纯粹因为无心于此。
　　「怎么，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需要本殿亲自与人战斗吗！」
　　心里有些六神无主的德维特，下意识就将怒火劈头盖脸发泄到了身边的侍从身上。
　　近侍倒也不敢生气，只能硬着头皮道。
　　「卑职等自当拼命护您周全，只是战场之上明枪易躲，流矢难防，没有护甲还是……」
　　一番苦口婆心劝诫，德维特最终还是穿上了侍卫从一开始就带来，摆在桌上的崭新轻甲。
　　虽然只是套蓝色精良品质的铠甲，但在德维特没有预先准备的情况下，这已经是侍卫能拿出的最好装备了。
　　准备完成后，一批最精良的百余人近侍，便护卫着德维特从侧门杀出重围，在大量黑甲叛军的围堵下朝王宫附近冲去。
　　德维特的表现，比最初亲历战场时的莉莉娅小姐还要不堪。
　　从小养尊处优的他何时见过这般浴血拼杀的尸山血海，光是那种迎面而来的恐怖杀气和不断倒下的周围守卫，便已吓得这位四王子双腿战栗，浑身无力了。
　　他几乎是被近侍拖着移动的。
　　到了后面，那位最初来到他房内的侍卫队长实在看不下去，告歉一声，便干脆将其背起，快步跑了起来。
　　战场上浓烈的血腥气，与侍卫奋力跑动时身上自然散发出的汗味混合成刺鼻气息，顺着风直灌入德维特鼻腔，加上不安带来的恐惧感，令他头晕目眩，几乎无法思考。
　　就在此时。
　　「嗖。」
　　只听得一声疾响，载着四王子奔跑的近侍应声而倒！
　　而被他背在身后的德维特也猝不及防，顺着冲势直接翻倒在地，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除了被铠甲保护着的部位，王子殿下脸上，手背上被坚硬的地面磕出了好几处伤口，翻倒时首先落地的左腿，更是传来骨折般的剧痛！
　　「呃……什么情……」
　　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抬头，映入德维特视野的，便是那脑袋被从左向右直接贯穿，瞳孔睁得大大的近侍尸体，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孔。
　　「啊啊……啊啊啊啊啊！！！」
　　德维特的心，被恐惧击溃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尘埃落定
　　勇气之城的夜空中，一老一幼两道身影在暗红色蝠翼的帮助下，静静悬浮着。
　　下方的战场，以及第四王子德维特 ·梅凯兰德的窘态，被他们从头到尾看在眼中。
　　「哼，真是狼狈啊，即使在人类中，这个家伙也算丢人现眼的那一批了。」
　　身穿朴素长袍的老者如此点评着，而他交流的对象，自然是那看起来完全可以当其孙女，实际年龄却相差无几的萝莉亲王。
　　「露西妮，你真决定要帮朱利尔斯扶植这么个废物上位？虽然人类如何对我等血族而言并无意义，但这毫无疑问会成为你生涯中的败……」
　　「回去吧奥古斯汀。」
　　「？」
　　名为奥古斯汀的血族亲王微愣，才领悟到露西妮话语中的含义。
　　「你……」
　　「我的确需要【许愿灵宝】，来完成一个等候了三百年的愿望，但，不是通过这种方式。」
　　说完，身着洛丽塔长裙，暗红色长发笔直垂拢的高贵小萝莉转身，轻拍蝠翼而去。
　　老者愣神过后，也欣慰地微笑着，紧随其后。
　　自始至终，这两位强大的超越级血族亲王，都不曾出现在王都众人的视野之内。
　　……
　　剩下的事，便是简单的收尾工作了。
　　班意外横死后，他安排的诸多本应给莉莉娅造成不小麻烦的后手，纷纷因为失去了后续调度和指挥，变得混乱不堪，各自为战，再难以产生威胁。
　　王家禁卫军在王女殿下的安排下，快速赶赴各处被袭击的场所，镇压兵变，救助受灾者。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由于莉莉娅不断出现在战场一线，亲自指挥救灾工作，她本就极高的声望更是进一步极速攀升，在很多人心中达到了无二程度。
　　拂晓的第一缕阳光升起前，整个王都的大混乱便已被彻底平息。
　　这次参与兵变的城卫军三个军团，共三万余人近四成被当场斩杀，剩下的也已基本投降。
　　根据被俘高级军官们的证词，命令他们发起这次政变的，是第三王子帕特里克 ·梅凯兰德。
　　而那些被班招募而来，趁着机会大肆掠夺并袭击重要地点，上千鱼龙混杂的势力成员，虽然这群鸡鸣狗盗之徒见势不妙纷纷想逃……
　　但由于莉莉娅早有准备，提前埋伏了数万大军在城外，构建了覆盖四门的包围网，这些仓皇逃窜的家伙正好被逮个正着。
　　一番混乱的激战后，至少有八成以上势力成员被杀被擒，只有少数精锐靠着特殊手段逃出生天，其中便包括了那克萝曼丝在内的三名传说。
　　这场混乱中，交战双方死伤总计达万人以上，二王子和四王子的宫殿更是直接被付之一炬。
　　但由于宵禁的缘故，平民伤亡很少，只有不到千人，大部分都是那些不法之徒趁乱造成的。
　　其中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某只龙娘放波的时候没有注意，轰塌了好几栋高楼造成的误伤。
　　但总体而言，以国家政变的规模来说，损失并不算特别严重，完全在莉莉娅预计的范围内。
　　倒不如说，结束的有些太过轻巧，让王女殿下和大部分原本准备好一番苦战的部下，都有些始料未及。
　　就像是，明明看起来很凶悍狠戾的敌人，真正对上时却像一触即破的纸老虎，似乎在打之前气就已经漏光了，有种戏剧性的微妙感。
　　但能顺利解决，自然是好事。
　　第二天，城外搜捕的部队带来回报，于勇气之城东门十余公里处某片树林中，发现了班 ·梅凯兰德的尸体，已经被证实死亡时间是在兵变当晚的夜里。
　　死因，则是从背后的心脏贯穿，加上多次补刀，手法非常残忍，尸体已经被破坏得残缺不全了。
　　听闻这个消息，即使是与这位二王子针锋相对，互相算计了很久的莉莉娅，也不免有些嗟叹与伤感。
　　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亲人，或许王女殿下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真正要了班的命，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在那天之后，丽贝卡也失踪了。
　　不过这次，她有好好给赫伯特留下书信，说明离开是为了周游世界旅行，增长见闻，已经请了可靠的同伴保护安全，并会定时寄回家书以报平安。
　　会长大人虽然一时无法接受，但终归是没有再闹出几年前那样的乱子。
　　值得一提的是，兵变当晚，冒险者公会也受到了叛变城卫军和班手下的袭击，但由于某位不知名的绝强者出手相助，击杀了一大批其中高手，这边反而是结束最早的。
　　后来，赫伯特便让【雷光】弗纳尔与【纯白狮子】娜塔莉小姐分别带队，前往支援被袭击的斯蒂芬斯公爵府与第五王女的鸣鸾殿。
　　当时薇莉丝在天牢外看到的那些，与禁卫军，影卫混杂在一起的冒险者，便是这批人。
　　或许很多人都不明白那位强者是谁，但并未亲临现场的薇莉丝却反而有所猜测。
　　十有八九，就是丽贝卡了。
　　而这一切背后的暗流，牧师小姐也已有了清晰的推测，只需要最后验证即可。
　　……
　　又一次从旅馆的床上醒来，薇莉丝揪住半个身体都压上来的龙娘小姐大尾巴，把她拖到旁边，自己则无视某龙可怜兮兮卖萌的眼神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起床。
　　简单洗漱后，外面也正好响起轻盈的敲击声。
　　「薇莉丝大人，您起了吗？」
　　「嗯，稍等哦。」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在牧师小姐帮助下掩盖了种族特征 ——背后和耳朵上共计 4只翅膀的翼人姐妹，蕾拉和蕾妮。
　　她们穿着近似的得体长裙，见薇莉丝开门，立刻急匆匆地将双手交叠，向黑发少女致以翼人族的特殊礼仪。
　　这个礼节，薇莉丝现在已经搞清楚了，是翼人们在面见高贵之人例如领主，皇室或家族之长时才会做出的，属于最郑重那一类，需要搭配羽翼来进行。
　　因此现在看起来有点不明所以。
　　其实，没了翅膀的话，这对姐妹俩看起来也就是发色特殊一些的人类罢了。
　　「向您问好，愿自由之神庇佑您，薇莉丝大人。」
　　「你们也早上好哇，今天要出门哦，都准备好了吗？」
　　姐妹俩同时微微一笑，神态尽显仪养。
　　「是，随时可以出发。」
　　薇莉丝朝房中看了一眼，确认了自家宠物也已经在不情不愿地慢吞吞起床后，才点头道。
　　「好，那么去吃个早饭，就一起出去吧。」
　　「今天，可是大日子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双翼的过往
　　蕾拉和蕾妮这对翼人姐妹，是在政变结束的第二天夜晚，如约按照薇莉丝吩咐来找她的。
　　在此之前，她们似乎是飞到了城西的一栋废弃小屋内，什么都没做，默默等到了夜幕降临。
　　翼人的身份在人类联合王国里很敏感，顶着对白色大翅膀，她们甚至不敢出去觅食，晚上来找薇莉丝时，可给饿坏了，还是牧师小姐提供的伙食。
　　对于薇莉丝这位救命恩人，姐妹俩没有任何隐瞒，强忍着不适详细讲述了一遍她们过去的遭遇。
　　翼人的社会结构，与兽人有些类似，虽然先进许多，但同样是以种族，即羽翼颜色来划分群落，聚集生活的。
　　这也是翼人之间的最重要区别。
　　翼人有十几个不同的羽翼种，红翼种，青翼种，黑翼种三者为最大最基础的构成类型，而其他则数量相对较少。
　　其中，要属蕾妮和蕾拉的白翼种，最为稀有和强大。
　　翼人的先祖，据说是天使与人的混血，而白翼便是继承了最多源初血脉，最趋近于那神话种生物天使的分支。
　　碧空之国当今羽皇，便是白翼翼人。
　　但与兽人的半龙人不同，碧空之国并没有所谓的子继长位一说，在这个国家，任何翼种都是可以继任羽皇之位的，只要足够强大。
　　另外，碧空之国之所以名宣如此，便是因为这里与世界上大部分其他国家都不同，翼人乃是居住于空中的。
　　或者说，居住在叫做浮空岛的地方。
　　这个世界的四个方向边缘，都存在着匪夷所思的奇景。
　　其中，联合王国与兽王国位居的西部世界，是一望无际，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完的的荒原。
　　东部沿海，海洋中生活着无数强大的魔兽，同时，这片 **本身，也是任何航船都无法探知到尽头的广袤之地。
　　北方之极为雪国，与西部荒原类似，这里继续向北，同样会陷入无论如何也无法走完的冰原，并且，还要额外承受极寒与无尽冰元素精灵的不断袭扰，堪称绝望之地。
　　而最后的极南碧空之国，这里阻断了生灵继续前进的是深渊。
　　深不见底，如万丈的至深之渊。
　　没有人知道深渊之下是什么，也没有谁能够在深入渊底后返回，哪怕身上系着绳索将人沿渊壁放下，放得再深再深，最后也只是绳尽的结局。
　　深渊延伸到无限的远方，但这里的土地并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至少很大一部分面积是如此。
　　它们升上了天空。
　　这就是碧空之国，连绵浮空岛的来源。
　　碧空之国有十万岛屿，大部分上面都生活着各种各样的翼人，或其他生物。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浮空岛可以升起，但即使是将其一部分凿下，也只会发现这些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石头，也无法单独漂浮。
　　而蕾拉和蕾妮，就属于生活在某个浮空岛上的一支白羽氏族。
　　碧空之国并非只有翼人存在，或许在其他外人看来，会把这里认为是类似联合王国的单种族国家，但实际上这里是属于混居状态的。
　　占据了碧空之国另一部分浮空岛的，是各式各样拥有飞行能力的魔兽和魔物。
　　其实翼人本身，也可以被称作魔物的一种，所以它们并不会像联合王国的观念一样，与魔兽见面就立刻展开激烈战斗，虽然也偶有摩擦，但总体还是相安无事的。
　　如果以严谨的角度来分析，将十万浮空岛全部视作碧空之国领土范围的话，那么这个国家其实有两个部分。
　　羽皇领导的翼人，与天空王统治的有翼魔兽，魔物们。
　　蕾拉和蕾妮虽然已经活了七十多年，但她们的年纪，在翼人中只能算还未成年的小孩子，而白羽传统里，有一项名为 「成年试炼 」的考核。
　　内容，是猎杀那些盘踞在浮空岛上，既不属于羽皇，又不听从天空王命令的凶暴生物，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白羽是翼人中最稀有尊贵的种族，并不仅仅因为血脉或数量，更因为他们各个都是一等一的强大战士，所以才会传承出这样一项传统考核。
　　但蕾拉和蕾妮的考核过程中，出现了意外。
　　简单来说，她们和一批同族伙伴参与考核的那个小型浮空岛，被某种外力击中，崩毁成了碎片。
　　这是前所未有的景象，即使在翼人内部，也从未出现过浮空岛整体崩溃的记载。
　　按照蕾拉的描述，当时有一道无比庞大的赤红色光束从深渊之底升起，直接击穿了整个浮空岛，岛屿四分五裂，大部分生物当场毙命，而她和妹妹则是被乱流的余波命中，重伤失去了意识。
　　她们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但醒来后，姐妹俩就已经身处某个不明团伙的牢房里了。
　　那些应该是人类的家伙，似乎想把这对珍贵的白羽姐妹调教一番后高价贩卖出去，她们还在那里见到了很多不同种族的女孩子。
　　但与大部分女孩不同，蕾拉蕾妮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白羽翼人，尤其是她们信仰天空与自由之神，最看重的便是 「自由 」二字，自然不可能就这么任人摆弄。
　　姐妹俩三番四次试图越狱，但对方似乎掌握了什么奇特手段，每次她们都会在即将逃走时功亏一篑被抓，并受到严刑拷打。
　　用刑之狠，在涉世未深的翼人姐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阴影，或许那些人是想借此来断绝她们逃走的心思吧，但对自由根深蒂固的渴望还是战胜了恐惧，促使蕾拉和蕾妮一次次尝试逃走。
　　大地级实力，想要生擒是相当困难的，最终，在某次越狱中，蕾妮被追捕者失手当场杀死。
　　而目睹了妹妹死亡的蕾拉，在那之后也跟疯了一样，不再逃跑，在战斗中拼了命地想替蕾妮报仇，最后同样被恼羞成怒的对方所杀。
　　之后，就是死亡的她们，被转化成血奴，替一名女性血族大公提供血液的悲惨日常了。
　　复活后，那部分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但大体上就是像物品般整天被放置在某个房间，需要的时候，就直接割破手腕放血，以及被命令着自行料理最低限度的生活日常。
　　如果不是被薇莉丝偶然发现所救，恐怕姐妹俩会就这么一直浑浑噩噩地继续下去，直到死亡或被厌弃处理掉吧。
　　所以，说再造之恩并不为过。

第一百二十章：新的女王（加更）
　　关于蕾拉和蕾妮所表示的，愿意一辈子侍奉牧师小姐的意向，薇莉丝本人是没什么想法的。
　　什么永远，一辈子之类的说法都太过宽泛，要知道翼人寿命最高可是能达到千年以上的，那么久的事谁能说得准呢，何况她对于姐妹俩的感官，目前也只是还停留在 「挺有意思 」的程度。
　　暂时收留下这对远在他乡无依无靠的姐妹，倒不算什么难题，反正挺可爱的，就当多俩跟班了，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看呗。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薇莉丝对所谓的碧空之国，无底深渊和浮空岛的奇景，还是很感兴趣的，有蕾拉和蕾妮这对白羽翼人在，如果要去那边转转，应该会方便不少。
　　不过这都是后话。
　　第二十一任国王，安其洛 ·梅凯兰德为期一月的仪祭，在昨日便已宣告结束了。
　　国不可一日无主，按照规定，在先王无嘱，又无储君的情况下，新任国王当由议会公投选出。
　　事实上，也没什么可选的。
　　大王子托伦 ·梅凯兰德两年前便已被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设计害死。
　　二王子班，因弑兄被关入天牢三层，后逃离而出，却由于内讧被部下杀死。
　　三王子帕特里克 ·梅凯兰德，命令麾下城卫军发动兵变，大逆不道，已被夺去权柄软禁，现居于殿内不得随意外出。
　　四王子德维特 ·梅凯兰德碌碌无为，虽在兵变当晚由禁卫军救下，但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已于近期公开表示放弃王位继承权。
　　六王女梦娜 ·梅凯兰德年幼，于理于法均未达到继承王位的条件。
　　能够拥有继承资格的，现在只剩下了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
　　何况，第五王女的才能与建树大家有目共睹，先平西疆兽人战争，后励精图治，剿灭无数邪教恶徒，拯救受难者，又以雷霆手段镇王都之乱，早已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莉莉娅 ·梅凯兰德当承王位，这是众望所归，大势之趋，已经没有谁可以阻挡了。
　　昨日的代理众议会上，更是全票赞成通过了这一重大事项。
　　今日，便是王女接过冠冕，正式登临女王之位的日子。
　　莉莉娅 ·梅凯兰德也是人类联合王国有记以来，第一任女性国王，可以说创造了新的历史。
　　勇气之城的王宫广场上，人声鼎沸，至少有三十万以上的民众聚集于此，共同观礼新女王的加冕。
　　虽然仍有些顽固者，认为女性不应担任国王云云，但比起莉莉娅的支持者，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声音甚至还没传入王女的耳中，便被山崩海啸般的欢呼淹没了。
　　薇莉丝带着小龙娘，身后跟着两位翼人姐妹来到此处时，王宫的高台上，莉莉娅刚好也正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了台前。
　　穿着……专属于女王的华裙。
　　头顶那本代表了王女身份的小巧冠冕，已经换成国王的纯金色宝冠，少女右手持杖，其上，有三只白鸟几欲腾飞而起。
　　这是王国三件灵宝之一，由初代留下，一代代继承而来，代表了国王身份与地位的【开拓之杖】，而曾经拿起它的人，都在联合王国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铛……
　　铛……
　　铛……
　　三声钟鸣，传遍全城，代表着又一件王国历史上具有纪念意义的大事发生了。
　　乐声大作，恢宏激昂的王国国歌响起，将现场气氛推上了又一个高潮。
　　就在音乐止息刹那。
　　年轻的女王，微笑着高举手中权杖，三只飞鸟离杖而出，盘旋着，散发出无尽光辉！那庄严而美丽的身姿，也在此刻印入了所有人的记忆之中。
　　新的国王，诞生了。
　　「女王陛下万岁！人类联合王国繁荣昌盛！！！」
　　不知是谁带头声嘶力竭地呐喊着，顷刻间，全场纷纷响应。
　　「女王陛下万岁！！！！！！」
　　「人类联合王国繁荣昌盛！！！！！！」
　　声浪滚滚，响彻云霄，一切已成定局。
　　而作为看着年轻稚嫩的王女，一路走到今天的朋友，薇莉丝也不免百感交集。
　　微笑着，牧师小姐转头，离开了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广场，踏向阴影中的小巷。
　　「主人？」
　　「薇莉丝大人，您要去哪？」
　　「办点小事，你们就在这乖乖呆着等我回来。」
　　言罢，黑发少女偏头，瞪了眼刚抬起脚的龙娘小姐。
　　「不准跟来！」
　　……
　　在无人的巷中召唤出【神之羽】，又戴上【变色龙斗篷】，薇莉丝腾空而起，往王宫附近的某个地方飞去。
　　在某个宫殿的上方，她停了下来，降落，轻轻地踏在高台上，摘下斗篷。
　　这里已经摆好了美味的点心与热茶，如同精心准备的淑女茶会。
　　而桌的另一边，娇小可爱的蓝发少女优雅端坐着，向突然出现的牧师小姐额首微笑。
　　这里是薇莉丝曾经偶然误入的地方。
　　第六王女，梦娜 ·梅凯兰德的霞梦殿。
　　身后绚烂圣洁的白色羽翼收拢而起，薇莉丝缓步走向茶会桌边，在早已准备好的另一张软椅上坐下，偏头向远方望去。
　　从这里，正好可以将王宫广场和登基大典中的情况一览无余。
　　而后，黑发少女饶有兴致地转身，向并未对此作出任何反应，只是一如既往微笑着看向她的小王女额首示意。
　　「梦娜对吧，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这样正式见面呢。」
　　虽然之前，已经通过各种途径听说，或是共处一厅过，但说实话，薇莉丝的确未曾与这位年纪最小的王室直嗣，莉莉娅同父同母的亲妹妹面对面交流过。
　　而且现在的梦娜，也完全没有在万灵殿那时，似乎精神不振，神情恍惚的模样，清澈的黑眸中，仿佛倒映着日月星辰。
　　其实在最初偷偷潜入梦娜寝宫调查她情况时，薇莉丝就已经发现了。
　　这位第六王女，从始至终就没有中过什么毒。
　　她骗过了【永生御座】，骗过了班，骗过了亲姐姐莉莉娅，却唯独骗不了薇莉丝。
　　「或许对您而言是第一次，但其实我已经在神谕中，无数次瞻仰您的身姿了呢。」
　　年仅十二岁的小王女缓缓站起，以幼小的身姿，优雅地，向白袍少女鞠躬行礼。
　　「那么，初次见面。联合王国第六王女，启示者梦娜 ·梅凯兰德，向您致以最诚挚的问候，伟大的……降临者。」

第一百二十一章：【启示】
　　联合王国第六王女梦娜 ·梅凯兰德是一名【神眷者】。
　　她从记事起，就能在不经意间，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人的未来。
　　在梦娜眼中，世界是一棵树，其所承载的每个种族，都是树上分出的枝干，而生灵，便是枝上之叶。
　　他们会像真正的枝叶一般，生长，茂盛，枯萎，凋零，而梦娜能够看见 「叶子将会长成的样子 」 ——未来的可能性。
　　所以，她能够通过预知事情的发展进程，提前做出针对性行动，以规避某些情况的发生，将其引向梦娜期待的结果。
　　梦娜认为，这是已经超越了先灵，唯有真正神明才能为她揭示的未来，帮助身为王女的她，将芸芸众生引上正确轨迹的启示。
　　因此，她称自己为【启示者】。
　　一直以来，对于自己拥有的这份超越常理之力，梦娜都如履薄冰，不敢向任何人透露分毫，更很少在非必要的场合随意使用。
　　而且，梦娜的【启示】，每次只能对单独生灵进行观测，考虑到他人隐私问题，小王女通常只会观看自己的未来，推断周边的发展规律，以微调现实。
　　直到……她十岁那年，大王子托伦 ·梅凯兰德意外横死，震惊了整个朝野，以及梦娜本人。
　　因为在她观测到的未来中，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安安稳稳地生活着，没有遭遇任何变故。
　　不应该会这样的。
　　梦娜终于感到了不安，她第一次将【启示】主动延伸到二哥班 ·梅凯兰德身上，并震惊地，看到了他那沾满血腥，骸骨遍地的未来，以及登临王座的姿态。
　　而后，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一观察了几位兄弟姐妹的未来，结果让梦娜久久难以平静。
　　三王子帕特里克 ·梅凯兰德率军掀起反叛，被早有准备的班以雷霆之势镇压，最终战死沙场。
　　四王子德维特 ·梅凯兰德与名为血族的存在勾结，试图抢夺班的王座，但棋差一招，事败后，血族杀人灭口，将与其关联的数百人尽数暗中屠尽。
　　五王女莉莉娅 ·梅凯兰德不满王兄间的党争，暗中积蓄力量，想要掌大统整治乱相，却因为自身实力不济，加上过于相信亲近之人，在即将成功时被班遣高手暗杀身亡。
　　到最后，整个王室六名子嗣，只会剩下班，和梦娜这过于年幼，毫无威胁的小王女。
　　梦娜无法容忍这种未来的发生。
　　其他人倒也算了，但唯独与其一母同胞，对她关怀备至的亲姐莉莉娅，小王女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就这么悲惨地死去。
　　于是，自那之后，梦娜便开始全力动用这份【启示】之力，试图改写命运。
　　但她很快便发现，由于莉莉娅的性格，和她与各个王子间力量的差距，无论梦娜如何调整现实，第五王女最后都难逃一死，更不要说击败其他人，夺取王位了。
　　而唯一渺茫的破局之法，便在两年后，某种机缘巧合下诞生的可能性。
　　通过对未来的不断模拟，梦娜发现，如果满足一定条件后，新历 1374年，也就是莉莉娅 16岁那年，意识到她威胁性的三位王子，会联手操纵代理议会，强行逼迫她去往西疆，抗击兽人。
　　同时，班也会勾结兽王国，通过各种手段强行令莉莉娅兵败，几乎无论如何，第五王女都会死在西疆战场上。
　　但，有一法可解。
　　或者说，是一个人。
　　梦娜观测到的未来里，看不见那人的长相，只能推测出，是人类女性的外形。
　　她从无垠的虚空中降临，背生圣洁双翼，身躯被耀眼的金色光芒笼罩，有白色巨龙在她身边腾飞，座下守卫着数道同样看不清形貌的人影。
　　仅仅是通过【启示】观测了她不到数秒，梦娜便感到头晕目眩，几欲昏厥。
　　梦娜不知道她是何许人也，但从观测到的无数莉莉娅未来可能性中，唯有此人，可以改写其陨落的结局。
　　于是，梦娜以【降临者】来称呼这位她在【启示】中看到的神秘存在。
　　无论如何，都要让莉莉娅姐姐邂逅那位【降临者】，否则她必死无疑。
　　此后，梦娜便为了促成这个目标，开始在暗中进行活动。
　　小王女没有试图招揽任何部下或聚集势力，因为在看到的未来里，她之所以能够于王都的汹涌浪潮中独善其身，就是因为年幼加上毫无力量。
　　一旦越过那条线，梦娜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不妙，哪怕拥有观测未来这样匪夷所思的力量，她也没把握绝对能瞒过所有人。
　　毕竟这份力量也是存在局限性的。
　　最终，梦娜只是通过旁敲侧击地暗示她亲姐姐莉莉娅，来间接影响其行动方针。
　　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特别明显的事，只要尽可能减缓莉莉娅势力的发展速度，让其没有超越其他王子那份忍耐的界限，自然就不会让事态在【降临者】出现前一发不可收拾。
　　在梦娜观测到的未来中，莉莉娅与【降临者】构建联系的机会，只有那仅仅一次而已，一旦错过，就万事休矣。
　　就这样，在梦娜的不断暗中调整下，时间流逝。
　　果然，一切都如【启示】所揭露的那样，崭露头角的莉莉娅终于引起了几位王子的忌惮，她被迫前往西疆。
　　但这恰恰是小王女期待的结果。
　　梦娜知道，班在那批护送莉莉娅的禁卫中动了手脚，他们会在行至半途时，发动兵变，试图伪造成盗匪作乱，杀死第五王女。
　　因此，小梦娜故意提示她的姐姐，让她去请冒险者公会的闺蜜，传说级冒险者绯焰花小姐同行，并额外带上了两千直属骑士团护卫。
　　绯焰花会在路上，提前发现部队的异常，并告知莉莉娅，设下圈套反吃掉叛军。
　　而这件事，会引起正好来到此地的【降临者】兴趣，让她与王女莉莉娅达成初步的联系。
　　绯焰花小姐的存在也是至关重要的，在梦娜看到的未来中，如果没有她，即使莉莉娅偶遇了【降临者】，双方也只会擦肩而过，无法产生任何交集。
　　这样，一切就准备妥当了。
　　说实话，其实分别时，梦娜是有些忐忑的，【降临者】的存在太过神秘，莉莉娅只要与之牵涉到一起，未来就会变得十分模糊，【启示】能看到的，也只有她不再会死亡这件事而已。
　　甚至在某个瞬间，梦娜动过将【降临者】和【启示】相关之事向姐姐和盘托出，嘱咐她无论如何都要与其搭上线的念头。
　　但如此一来的话，事态极有可能脱离她长久预设的轨迹，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所以梦娜最终还是放弃了。
　　怀着不安的心情，在王都默默等待了月余，前线终于传来第五王女大破兽人，即将得胜归都的捷报。
　　梦娜心里的大石才算落了地。
　　她知道，未来，已经被改变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唯一的协助者
　　再次见到姐姐的时候，梦娜便发现，其身上似乎已经笼罩上了一层只有她能看到的淡淡金色光芒，果然，这让原本清晰的【启示】变得有些模糊，再难以直接观察了。
　　但不要紧，即使看不清莉莉娅 ·梅凯兰德的未来，梦娜依旧可以通过观看她身边其他人的【启示】，来反向推测，继续计划。
　　让莉莉娅成为女王。
　　梦娜很爱她的姐姐，同时小王女也相信，只有莉莉娅，才是最适合成为联合王国主宰者的人。
　　神明之所以赐予她这份力量，或许就是为了让梦娜 ·梅凯兰德帮助她的姐姐改变未来，促成最好的结局。
　　那么，最重要的一点，依旧在莉莉娅本人身上。
　　在梦娜看来，姐姐太过优柔寡断，太仁慈了，尤其是面对她的亲人时。
　　即使已经与几位王子正式确立了敌对关系，从西疆归来后，莉莉娅潜意识里，依旧在试图维持局面的稳定，想要尽可能通过不产生激烈冲突，不流血的方式来完成上位。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在小王女从各个角度观测到的未来中，如果姐姐一直保持着这种不进不退的姿态，到最后，就是几名王子做足准备，引爆王都的大暴动，将国家四分五裂的结果。
　　姐姐的能力和智谋都无可挑剔，但她太追求完美，什么都想要保全，有一种近乎苛刻的责任感，这是莉莉娅的优点，也是她的缺陷。
　　既然如此，就需要有一个人，来帮她下定决心 ——快刀斩乱麻的决心。
　　那个人必须得对莉莉娅十分重要，而且能够绝对听从小王女殿下的安排。
　　所以只能是梦娜自己。
　　从【启示】中，梦娜找到了一种可能性。
　　等待到合适时机后，她略施小计，故意让野心最大的二王子意识到梦娜对莉莉娅的重要性，由此，想出控制住这位小王女，以准备关键时刻钳制莉莉娅 ·梅凯兰德的一张底牌。
　　果不其然，班手下，名为【永生御座】的组织在其授意下迅速行动起来，以威逼利诱的手段，收买了梦娜的一名贴身女仆，并指使其在小王女每日的下午茶中掺入药物。
　　早已通过【启示】看到了一切的梦娜假装不知，故意装成毫无怀疑的样子，每日当着女仆的面按时喝下带料的茶水，却在夜晚悄悄以其他渠道弄来的解药祛毒。
　　如此一来，局便设下了。
　　通过观测那名女仆的未来，梦娜知道，在几天后的某个夜晚，会有另一名女仆误入后花园，撞破她与【永生御座】探子的密谈。
　　而这整件事，又会以某种梦娜未明的形式，流入莉莉娅姐姐的耳中。
　【启示】并非无所不能，它通常只会揭示一件事的大致过程与结果，所以偶尔有看不清的东西，并不奇怪。
　　毕竟有【降临者】这个先例在前，梦娜多少也已经大致理解自己能力的极限了。
　　过程并不重要，但只要莉莉娅在 「无意中 」知晓了，梦娜被邪恶组织下毒，试图拿来威胁她这件事，一向重视亲人尤其是嫡亲妹妹的五王女，必定会勃然大怒。
　　如此，就能够促使姐姐主动出击，并以巧妙的方式，在梦娜本人 「完全不知情 」的情况下，以其为诱饵，令重要线索暴露在莉莉娅面前，又逼迫着班还未准备完全，便不得不与五王女彻底翻脸。
　　可谓一石三鸟。
　　只不过，梦娜也没想到，那位提供给莉莉娅线索的神秘人，竟然就是小王女一直心心念念的【降临者】本人。
　　在万灵殿见到薇莉丝的时候，她真的被惊得不轻。
　　普通人或许无法看破【认知阻碍面具】的遮蔽，但拥有未来之眼的小王女，却足以洞穿虚伪，看清其下隐藏着的本质。
　　她想要试着接触【降临者】，但又担心自己的随意之举，会给未来带去某些负面影响。
　　因此，也只能暂时忍耐，以相对隐晦的方式向其提供线索。
　　后面，事态便完全按照梦娜的预测，按部就班推进着。
　　盘踞在鸢尾花孤儿院的【永生御座】主力被剿灭后，班也在万灵殿事败判罪。
　　而后，他果然不甘就此沉寂，当晚便在全城范围内掀起暴乱，试图逃向东部，割地为王。
　　然而这些，全都早就被梦娜的【启示】，看得清清楚楚，或者说，就是小王女在暗中，一手将事态推动到了这种情况。
　　而能够做到这些，光靠梦娜是不够的。
　　她还有且仅有唯一的同伴。
　【永生御座】第二御座，【双生龙姬】，也就是常人所知的冒险者总会看板娘 ——丽贝卡。
　　梦娜是在班的未来中，注意到丽贝卡的。
　　如果按照最初的世界线，丽贝卡会是班 ·梅凯兰德手下一枚相当好用的棋子，因为某些理由，替他尽心尽力效劳。
　　但实际上，丽贝卡并不知道，她之所以会在王城内被人贩子掳走，卖去【永生御座】成为实验品，也跟班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她的父亲，冒险者总会会长赫伯特是个嫉恶如仇，性格豪爽的男人，与手段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班 ·梅凯兰德并不对付。
　　而班想要将冒险者公会，这股联合王国中流砥柱的巨大力量收归己用，就必须得排除掉【狂战士】赫伯特。
　　所以，他瞄准了赫伯特最珍视的独女丽贝卡，故意设计诱导一群蠢货干出那些事。目的，就是让赫伯特方寸大乱，为了追回女儿无暇顾及公会事务，最后慢慢失去声望被赶下台。
　　谁料人算不如天算，本应死在【永生御座】实验中的丽贝卡，竟然超乎班的预想，在执念中存活了下来，并与龙魂融合，抵达超越级，一跃成为了第二御座。
　　所以，班才临时改变策略，故意让赫伯特找回女儿，并花言巧语哄骗交好不明真相的丽贝卡。
　　方得一大将。
　　梦娜所做的，也只不过是在最合适的时机，以最合适的方法，将真相告诉了丽贝卡，并将自己的能力和目标，也对其坦言相告。
　　明白了一切后，丽贝卡陷入了暴怒。
　　她决意与梦娜联手复仇。
　　她不仅要杀死班 ·梅凯兰德，还要让这个阴险小人彻底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让他像狗一样狼狈逃离王都。
　　而后，亲手了结他！！

第一百二十三章：无法预测的未来（加更）
　　听完梦娜漫长的叙述，薇莉丝终于明白了一切的起因，经过和内幕。
　　不过比起正事，牧师小姐更在意的是……
　　「所以，你真能预知未来？」
　　虽然之前就有过类似的猜测，但亲耳听闻后，还是给薇莉丝带来了一种 「哇，果然这个世界很魔法 」之类的震撼。
　　「那你看看我，我的未来是啥样啊？」
　　薇莉丝伸手指了指自己，露出了 「那我呢那我呢 」的好奇表情，甚至另一只手上的奶油蛋挞都顾不上吃了。
　　小王女梦娜笑着微微摇头，或许是因为使用【启示】预知未来的次数太频繁，她看到了太多太多本不属于这个年龄的人心与可能性，以至于虽然年仅 12岁，却表现得相当老成。
　　真要说的话，在薇莉丝看来，的确有种漫画电影里见过的，那种占卜师一般神秘莫测的气质。
　　「很遗憾，降临者大人，我看不见。之前就说了，只要与您牵扯上关系的人，未来都会变得模糊不清，更何况您本人呢。」
　　梦娜抬起头，看向黑发少女宝石般银蓝色的双眸，如果是正常情况，【启示】此刻会将她带入另一个虚幻空间，在世界之树上，揭示出属于此人的可能性。
　　而无论她在那里看到了多少未来，于现实中，都不过是短短一瞬而已，就像薇莉丝曾经观看他人记忆的体验一般。
　　但正如梦娜曾经数次悄悄试图那么做的结果一样，从那双美眸深处，她能看到的，只有璀璨到极致的无数金色光辉。
　　下一瞬间，梦娜便被铺天盖地的光芒挤出了那个世界，脸色骤然苍白起来。
　　「呃，你刚刚……」
　　刚才，薇莉丝的确有种被正在被某物窥探的感觉，但那只持续了极短时间，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咳咳……」
　　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又喝下一大杯温茶后，梦娜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些。
　　「是的，我方才便向神明祈求了关于您的【启示】，依旧什么都没有获得。说实话，迄今为止遇到的所有生灵中，只有您这位【降临者】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还真是可惜……对了，别一口一个降临者的，听起来好怪哦，喊我薇莉丝就可以。」
　　「好的，薇莉丝小姐。」
　　梦娜倒也没什么意见。
　　刚听到【降临者】这个词的时候，薇莉丝还以为这小王女已经知道了，她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游戏玩家呢。
　　可实际听下来才明白，这里所谓的【降临者】，其实只是梦娜对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以其出现形式赋予的敬畏称呼罢了。
　【启示】之力虽然神奇，但果然还是存在局限性的，之前薇莉丝也探查过了，除却这份预知未来的能力，梦娜的的确确就是个真正的普通人，和她姐姐当初一样。
　　这么说来……
　　「预知到班的戒指会被偷走，并将那份契约书偷偷放进去的人，是你？」
　　小王女没有隐瞒的意思，额首承认。
　　「是我请丽贝卡去做的，那份文件，也是我早前故意让她保存下来，为的就是让班罪责更添几分，确保万无一失。」
　　薇莉丝想了想……
　　的确，假使班真的逃离王都并且侥幸不死，这份文件一旦公开，也会对他声望造成相当可观的打击，号召力大减。
　　至于为什么要特地放进班随身的戒指里，当然是因为这样更有信服力，或许小王女通过【启示】看到的内容，此举背后还有些别的考量，但现在也无关紧要了。
　　梦娜也说了，【启示】并不能事无巨细地预知一切，尤其是牵涉到【降临者】的未来，就像她怎么也想不到，薇莉丝会把那份文件还给班一样。
　　「那，将我引向血族庄园的箭……」
　　「是我安排的，那上面的内容，我也并非乱写，如果薇莉丝小姐不走一趟，那德维特相关的血族势力，后续还会在王都产生新的变数。」
　　「虽然我不知道薇莉丝小姐在里面究竟做了什么，但通过姐姐身上【启示】的变化，依旧能够判断出麻烦已经解决了，不是吗？」
　　「好吧……还有三王子，四王子的失势……」
　　「也都是我暗中策划，通过丽贝卡来调整班的计划，以达成的结果，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排除掉所有会阻碍姐姐成为女王的敌人。」
　　「怎么有种被拿来当枪使的感觉……」
　　说着，牧师小姐似笑非笑地摸了摸手边圣杖，散发出隐隐的压迫感。
　　「而且你应该知道这场动乱，可是死了不少人的，从某种角度而言，他们都是因你而死哦？」
　　薇莉丝其实明白，梦娜从始至终都没有主动策动暴乱，她虽然趁着班在狱中，调整了他的计划，但实际上没有小王女干涉的话，那天晚上只会死更多人。
　　某人只是气不过被算计了的感觉，故意出言刁难罢了。
　　哪怕她在见到班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大致原委，如果薇莉丝想，其实完全可以破坏梦娜的计划。
　　「关于这点……」
　　梦娜站起身，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切般，以近乎 90度的姿势弯腰鞠躬，低下属于王室的高贵头颅。
　　「我知道这对您而言是极大的冒犯，那些死难的无辜者，我也要负上一定责任，但除此外，已经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了……真的非常抱歉，如果薇莉丝小姐还不满意的话，取走我的性命，梦娜也毫无怨言。」
　　小王女这番话是发自真心的，她在筹划这一切之初，恐怕就已经为此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牧师小姐没有立刻应答，而是面色平淡地反过来问道。
　　「你不是会看未来吗，那你在说这句话之前，知不知道，自己之后能否活下去？」
　　沉默着直起腰，小萝莉与黑发少女毫无感情的银蓝色眸子对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看不见，未来是一片模糊，或者说，在得到您的决定前，梦娜 ·梅凯兰德的未来，根本无法被观测到。」
　　「是吗……」
　　抬起手，缓缓伸向小王女额头，薇莉丝能感觉到，梦娜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很显然，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镇定。
　　或许是对看不见的未来感到惶恐，也可能只是单纯恐惧着死亡吧。
　　看到这幅景象，薇莉丝笑了。
　　最终，她只是在少女光滑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带起声可爱的惊呼。
　　「咿！」
　　「看来，你的内心还并未被那些【可能性】变成冷漠的怪物，这次便原谅你了，好好利用这份能力，辅佐莉莉娅吧。」
　　顿了顿，看着可怜巴巴，被吓得泪眼朦胧的蓝发小萝莉，牧师小姐轻笑。
　　「有机会的话，把这些跟莉莉娅坦白吧，我想……她会理解你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飞翔吧，抵达万米苍穹之上
　　「对了，这个还给你，它对你应该很重要吧？」
　　说着，薇莉丝从背包中取出一只用料昂贵，但做工却略显粗糙的 「小莉莉娅 」娃娃，递到梦娜面前。
　　「这是……」
　　看到它，即使在死亡的恐惧前都能勉强维持仪态的小王女，却突然控制不住情绪，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哽咽。
　　「谢……谢谢您，薇莉丝小姐……呜呜……谢谢您能把它带给我……」
　　果然啊……
　　这个小娃娃，是薇莉丝当初在血族庄园，那个莉莉娅镜像体内找到的唯一物品。
　　有些东西，并不需要摊开讲明。
　　想要构建莉莉娅 ·梅凯兰德的镜像，必定需要与其联系极为紧密的东西，这种东西，寻常人无法轻易获得。
　　但梦娜 ·梅凯兰德，莉莉娅的亲妹妹却是个例外。
　　有语云，若要使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用最简单的方法来举例，如果不是因为成功构建出了莉莉娅的镜像，自认为势在必得，血族又怎会大肆聚集，让梦娜找到机会，诱导班的部下与其拼个两败俱伤呢。
　　薇莉丝也无法从中得知，他们与德维特勾结后制定的阴谋。
　　所以梦娜才会通过特殊渠道，偷偷将这十有八九是莉莉娅亲自制作，送给妹妹的小玩偶交到血族手上。
　　经丽贝卡之手，暗中让【永生御座】去寻找【许愿灵宝】，并放出消息给血族，肯定也是同样的道理。
　　可以说，一切都在梦娜的谋算之中，为了帮助姐姐，把这些埋藏在王都里的毒瘤一个个引出来拔掉，她连最珍爱的宝贝都放弃了。
　　看着小王女珍而重之地，重新将娃娃用小盒子装起来，又听着远处不断传来的欢呼喧闹之声，薇莉丝突然想到了一个有些在意的问题。
　　「说起来，【许愿灵宝】真的在你或者那个朱利尔斯手上吗？」
　　「那个啊……」
　　小萝莉擦干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永生御座】根本没找到什么许愿灵宝啦，根据在【启示】中偶然找到的信息，这件宝物似乎是每完成一个愿望后，就会随机移动到很大范围的另外区域去。我怀疑，这个范围很可能是整个世界。」
　　「所以，其实当时丽贝卡是根据我提供的信息，仿造了假的灵宝，把那个朱利尔斯给骗了，嘻嘻……」
　　随机移动，得，这下即视感更严重了。
　　薇莉丝扶额。
　　本来还想着，如果那玩意真的被小梦娜搞到了，说什么也要借来研究研究，看看究竟是不是【幻世】里的装备，使用限制又是怎么回事呢。
　　看来是没戏了啊。
　　「行吧，那我就先告辞……」
　　刚站起身，擦了擦嘴上的奶油，牧师小姐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对了，丽贝卡小姐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不会真跑出去旅游了吧？」
　　如果说这次王都动乱内部的操盘手是小王女梦娜的话，那丽贝卡毫无疑问就是那个执棋之人，或者说梦娜的代行者了。
　　没有这个第二御座倒戈，很多事情小梦娜办起来都会变得非常困难。
　　而且薇莉丝也很好奇，她跟那个蓝龙亚莉克希娅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又为什么会愿意成为【永生御座】的成员。
　　「丽贝卡啊……似乎是打算出去走走来着，不过现在还没离开，她在等你哦，薇莉丝小姐。」
　　说着，小萝莉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头顶湛蓝的天空。
　　薇莉丝也立刻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这样么……有趣，那我就接受这份邀请吧，拜拜啦，小梦娜。」
　　「嗯，祝您一切顺利，薇莉丝小姐。」
　　梦娜微笑点头，像是有所犹豫着，她又补充道。
　　「如果可以，还请您饶丽贝卡一命，她也是被卷进风波里的可怜被害者，很多事，都不是她能控制的。」
　　「嘛……我会判断的。」
　　言罢，白袍少女向后退开几步，站在天台边缘，转身，展开圣洁的双翼，如天使般腾空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梦娜视线中。
　　「看来，这便是终末了。愿你获得救赎，丽贝卡姐姐……」
　　年幼的王女双手合十，似是在向某人送去诚挚的祝福。
　　……
　　身体不断划破云层，排开扑面而来的气流。
　　这还是薇莉丝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上升到如此高度。
　　从直感来推测的话，恐怕已经离地面有近万米了吧。
　　皑皑白云被踩在脚下，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碧空，轻盈的风自远方吹来，有如仙境。
　　虽然气压已经变得很低很低，寻常人类在这里恐怕呆不了多久就会陷入缺氧的状态，但对于薇莉丝而言，并无任何不适。
　　说到底，她甚至怀疑这具身体根本就不需要呼吸。
　　达到了一万米的高度后，薇莉丝没有再继续上升。
　　虽然她也有些好奇，如果不断地升高，最后会抵达什么地方，是穿梭到所谓的天界，还是如蓝星上常识那样，冲破星球的大气层，进入浩瀚无垠宇宙呢？
　　但现在，很明显不是探究那些事的时候。
　　正如梦娜说的那样，有人在等她。
　　对方和薇莉丝一样，能够轻易，毫无负担地长时间停留在这离地万米的高空之上。
　　薇莉丝感知到她了，就在云层之上的另一边，上升时，牧师小姐就已经在有意地拉近距离。
　　对方并没有动。
　　两名少女相隔百米，在毫无阻碍的高空中遥遥对望着。
　　是丽贝卡的容貌，暗蓝色长发，一身朴素的长裙，比起初次见面时，却长出了龙角与龙尾。
　　显然，对方是在告诉她，现在站在薇莉丝面前的，并非赫伯特之女丽贝卡，而是【永生御座】第二座 ——【双生龙姬】。
　　「嗨，丽贝卡小姐，又见面了。」
　　薇莉丝率先打了个招呼。
　　虽然隔着不近的距离，但以双方实力而言，这种如平常交流的音量便已足够。
　　丽贝卡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薇莉丝小姐，很遗憾……会以这种形式与你再次见面。虽然初遇时，便觉得你们二位恐怕不同凡响，但没想到，你就是小梦娜心心念念的那位【降临者】。」
　　「你在西疆和王都的壮举，我已有所耳闻，你很强。」
　　对于一位超越级强者的承认，薇莉丝并未表现得多么在意，反而有些在意地歪了歪头。
　　「不打算辩解一下吗？说说你的苦衷之类？」
　　就算主要目的是为了帮梦娜剪除盘踞在勇气之城的危险势力，丽贝卡杀了很多很多人这一点，依旧不会改变。
　　薇莉丝清楚记得，仅仅是她看见的，被其以超越级力量大肆屠戮的便有那数百天牢守卫，和里面的无数小罪犯。
　　前者，如果说是为了进去找到班 ·梅凯兰德，亲手完成丽贝卡复仇的愿望而扫除阻碍，薇莉丝还可以勉强理解，毕竟她本身也不是那种把路人性命看得有多重的类型。
　　但那些天牢一层的罪犯，真的就有点过了。
　　他们都只是小偷小摸，罪不至死，而且也已经受到了惩罚，又不会对丽贝卡的行动产生任何阻碍，何必还要赶尽杀绝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霜龙与牧师的战场
　　如果换成其他某个强者，或许已经将丽贝卡认定为嗜杀暴虐，丧心病狂的恶徒，出手诛杀。
　　但曾经在天牢三层，因机缘巧合看到过小丽贝卡记忆，以及她成为御座过程的薇莉丝，却很清楚，丽贝卡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否则，梦娜应该也不会如此随意地信任她并与其合作。
　　可……
　　「事情既然已经做下，辩解也不过是苍白无力的求饶罢了，龙族，绝不向任何人低头，我宁愿一战。」
　　「龙族？」
　　薇莉丝念头一动。
　　「你是亚莉克希娅？丽贝卡呢？」
　　「……早就没有什么丽贝卡，亚莉克希娅了，还不明白吗薇莉丝小姐？【双生龙姬】从始至终都是单独的个体，统一的灵魂，我们的人生和一切，自那天起，便融合为一体了。」
　　龙姬亮出了利爪，鳞片亦开始在少女的身躯上蔓延。
　　「多说无益，我今日只求一战，虽死亦无悔。」
　　原来是这样啊……
　　难怪丽贝卡会在实验之后，同意加入【永生御座】。
　　对小女孩丽贝卡而言，对方是加害者，但于蓝龙亚莉克希娅来说，【永生御座】却是让她重获生命的帮助者。
　　薇莉丝不知道那帮活死人究竟是从哪找来的这条蓝龙残魂，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丽贝卡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
　　现在的她，既拥有属于原本人类丽贝卡的记忆，身体，也融合了属于蓝龙亚莉克希娅的价值观，力量和龙魂。
　　非人非龙之物，自然也不能以常理来判断她的行为逻辑。
　　也罢，既然想打，那就打吧。
　　说到底，拳头大的，自然话语分量也会够足，否则就只是空泛地动嘴皮子罢了。
　　「好啊，来……」
　【来】字还未落下，百米外的蓝发龙姬便已出现在牧师小姐身前，毫不客气地凌头一爪劈下！
　　但薇莉丝却以比其更快的速度，后发先至，轻松侧身躲过了丽贝卡的爪击，令其挥斩在空中。
　　「不讲武德啊你。」
　　「哼！」
　　没有任何交流的意思，丽贝卡一击不中，立刻变招，龙爪改斩为扫，打横劈向薇莉丝腰部。
　　同时，她的龙尾也没有闲着，龙爪横劈的同时，也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挥扫夹击而来！
　　显然，论近战武艺，丽贝卡远在身为牧师的薇莉丝之上。
　　虽然能够反应过来，但由于技巧匮乏，某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招架，干脆便将手中圣杖竖着一插，挡在龙爪的必经之路上，至于身后拍来的龙尾，直接就放着不管了。
　　叮！
　　龙爪撞在身为神器的【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上，自然不可能对其造成任何损伤，反而将丽贝卡震得手指发麻，难以寸进。
　　与此同时，那裹挟着呼啸风声，势大力沉的龙尾甩击，也重重拍在了薇莉丝背后，发出 「砰 」的沉重闷响！
　　丽贝卡心中微惑，虽然没想到这种简单招法，对方竟像个刚接触战斗的菜鸟般仓皇难以应对，但战斗就是战斗。
　　龙族的尾巴，可是完全不输利爪的武器，被这么来上一下的话，就算是【降临者】也该受点轻伤……
　　「嘿，打得不错，再来！」
　　谁料，身穿白袍的黑发少女以肉体承那一击，竟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朝丽贝卡露出几颗洁白的皓齿，朗笑着，转身便一杖向她砸去！
　　「！」
　　深知这武器厉害的龙姬不敢硬接，立刻抽身后退，躲开杖击的同时，与薇莉丝拉开了距离。
　　牧师小姐也并未追击。
　　通过刚才那几下，她已经大致判断出了这位【永生御座】第二座的实力。
　　超越级肯定是有的，但如果以【幻世】中更加精准的数值来评价的话，大概在 lv55—lv60的样子吧。
　　速度与力量，假如也估测一个数值范围，应该是 5000—10000这个区间。
　　作为纯牧师，薇莉丝本身的力量和敏捷属性，也就只有 7000不到。
　　但她拥有突破 lv100界限后，自带的名为【世界之加护】的全三维 +9999被动效果，所以实际常驻力敏是 15000左右，本身就已经高出丽贝卡不少了。
　　何况，现在她可是处于【神之羽】的附加状态中。
　　这个本身便已经品阶很高，又由唯一装备，神器【羽衣 ·格拉瑞亚】进化过的特殊技能，可以说已经成为无法用魔法品级来判定的，薇莉丝独有能力了。
　　效果，自然也并非只是赋予她飞行能力那么简单。
　　除了最基本的高速飞行外，羽翼本身就是一种相当强大的防御手段，同时，会给薇莉丝赋予极高的敏捷加成。
　　光这个技能附带的属性，就足以让牧师小姐敏捷翻上一翻，达到三万左右的程度。
　　而且，薇莉丝目前展示和平常使用的，只是【神之羽】最基础的形态，这个技能可以通过抬高等阶，增加羽翼的数量与形态来继续提升附加的属性幅度，甚至会额外增添新的效果。
　　当然，这样一来， mp消耗也会大大增加，所以薇莉丝除非真正全力战斗，否则是很少将技能开启到完全状态的。
　　以目前的程度，已经足以在速度上碾压丽贝卡了。
　　之前那样的攻击，薇莉丝当然可以直接张开防壁，或利用魔法来进行反击，但超越级这种程度的对手，还不足以逼得她动用真正的手段，权当是锻炼近战技巧吧。
　　这种在游戏世界里完全用不上的东西，的确是牧师小姐的短板，如果可以，薇莉丝还是想尽量熟悉一些。
　　思索间，龙姬已经又一次冲了上来。
　　不过这次，与之前已经有所不同了。
　　「奥术奔涌！」
　　身后拖出深蓝色的绚丽尾炎，丽贝卡速度骤然暴增，而她的变招，并未到此为止。
　　「霜域 ·幻龙爪！」
　　龙姬手臂高举，以她为中心的数千米范围高空，立刻刮起了冷冽寒风，明明身处云层之上，刀片般的雪花却密密麻麻舞动而起，向薇莉丝袭来。
　　与此同时，以丽贝卡手臂末端为延伸，百米长的冰之龙爪极速成型，携雷霆之势直奔其面门砸下！
　　「万魂噬！」
　　黑色气流冲天而起，在丽贝卡控制下与巨大的冰龙爪融为一体，仿佛镀上了一层暮色般纱衣，很显然，这是并不属于龙族，由融合怨灵实验赋予她的力量。
　　借由冲击的势头，三者合为一体，这便是，超越级强者的全力一击。

第一百二十六章：赠予诀别的终末（加更）
　　萦绕着怨灵与寒霜之力的冰之巨爪凌空拍下，周围的霜流也在这一刻变得骤然狂暴，与牧师小姐身上的白袍切割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很明显，对方是想要凭此，来限制着薇莉丝无法再靠那惊人的速度，规避丽贝卡的全力一击。
　　「硬碰硬吗……那就碰一碰好了。」
　　「光佑。」
　　从容不迫地抬起手中圣杖，同样横跨数百米的金色帷幕，正好在寒冰龙爪临身瞬间扩散而出。
　　纯净的圣光之力与冰爪上萦绕的怨力互相碰撞，如同水火不容的两方仇敌，爆发出滋滋滋的刺耳爆鸣！
　　然而……
　【光佑之护】制造的屏障不断向外扩张，另一边虽然尽力与之对抗，但同为 6阶，也就是超越级别的魔法，薇莉丝无论在属性数值，等级，装备和元素亲和度上都绝对碾压于丽贝卡，这场旗鼓相当的魔法对拼根本毫无悬念。
　　冰之龙爪被不断向后推去，上面附着的灰色气流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屏障上圣光所净化，几个呼吸的时间，【光佑之护】的范围就已经扩张到了千米开外。
　　甚至连过程中的丽贝卡本人，都被那股无可阻挡巨力击得倒飞而出，她释放的寒霜之领域更是早已被彻底驱散。
　　不过，由于【光佑之护】只是一个防御性质的魔法，丽贝卡倒没有怎么受伤。
　　最后，光之屏障在达到两千米直径后，便不再继续扩张。一方面是没有必要，二来，这个 6阶魔法的极限便是如此了。
　　被推飞出去的龙姬小姐，那冰之巨爪也在她像仓鼠一样空中咕噜咕噜打着旋儿的时候，就彻底崩毁散尽了，而现在虽然已经飞了回来，却依旧被【光佑之护】的屏障阻拦在两公里之外。
　　试了好几种手段都没法打破这恢宏的帷幕后，丽贝卡也意识到了事不可为，不再徒劳地攻击屏障，只能漂浮在外面干瞪眼。
　　经过刚才那一番乱七八糟地互相丢技能，龙姬小姐身上明显只是普通布料的长裙，自然是经受不住这样折腾，早就在能量潮汐中化为了碎屑。
　　好在丽贝卡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战斗了，衣服破碎的同时，就在身体表面制造出了一套蓝色寒冰凝结成的盔甲，加上那些少女肌肤上生长出的细密龙鳞，倒也没有走光的风险。
　　不过她这样，倒是让薇莉丝想起了自家宠物的终极战斗形态，虽然风格并不相同，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呢，该说不愧都是龙族吗？
　　「如何，丽贝卡小姐还想继续打？」
　　转了转手里的圣杖，牧师少女笑眯眯地开口问道。
　　由于双方已经间隔了两千米有余，这次薇莉丝姑且也用魔法扩散了她的声音，生怕对方听不见。
　　想了想，感觉这样也挺麻烦的，薇莉丝干脆便随手一挥，将完全成型的【光佑之护】重新收回，她相信只要丽贝卡还有理智，都已经能看出双方战力的巨大差距了。
　　果然，取消屏障后，龙姬小姐只是沉默着立在原地，并未继续出手攻击。
　　片刻，她由衷点头道。
　　「薇莉丝小姐，你确实很强，比我见过的任何强者都更强，哪怕【黄昏议会】里的那些议员，也没有带给我这样的难以抗衡之感。」
　　「黄昏议会？那是个啥？」
　　牧师小姐脑袋上冒出几个问号。
　　「一个麻烦的组织而已……没什么，我们的战斗，可还并未结束。」
　　歪了歪头，薇莉丝面露困惑。
　　「你还想打？刚才的战斗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吧，你打不过我的，继续下去也只是无意义的送命……」
　　「等等，你该不会……」
　　眉头一皱，牧师小姐似乎突然明白了，丽贝卡要在这里约战于她的理由。
　　「没错。」
　　事已至此，丽贝卡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打算了，通过亲身体验与薇莉丝的战斗，她已经深切感受到了对方的强大。
　　足以杀死一位龙族的强大。
　　「长久以来，勇气之城，联合王国为了这场纷争，已经有太多太多无辜者死去了，而在各种意义上，我都是这其中的始作俑者之一。」
　　「身为蓝龙亚莉克希娅的同时，我也是爸爸的女儿，冒险者公会的看板娘，必须要给所有信赖我的人一个交代。」
　　顿了顿，蓝发少女沉声道。
　　「……哪怕他们看不见。」
　　无关立场，无关力量，这是丽贝卡在向所有人，向自己证明，她的内心深处仍是人类。
　　如此看来，恐怕在答应成为【永生御座】第二座，成为【双生龙姬】的那一刻起，少女就已经做好了在必要时刻，用生命向所有受难者赎罪的打算吧。
　　这便是复杂又捉摸不定的人性。
　　「是吗……」
　　薇莉丝也沉默了。
　　话都讲到这个份上，再多说什么，也不过是玷污了眼前少女的决心而已。
　　薇莉丝并非受害者的其中之一。
　　她或许有力量能够击溃所有敌人，但在这件事上，却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对丽贝卡说出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之类的话。
　　丽贝卡杀了很多人，这是无争的事实。
　　在这个世界，强者或许能够蔑视律法的审判，但只要尚存一丝良知与底线，就无法忽视来自内心的谴责。
　　显然，丽贝卡便是如此。
　　「我明白了，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也不会拦着。但你有没有想过，丽贝卡死了的话，你父亲赫伯特会长，他又会如何呢？」
　　「……」
　　蓝发龙姬眼中闪过了些许动摇，但很快便重新平静下来。
　　「没关系，我已经谎称外出旅游，并请可信赖的人，每隔一定时间仿照我的笔迹与措辞给父亲写信了，想必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
　　「呵……」
　　对方所言，很明显是在故意逃避薇莉丝话题中的核心内容，但牧师小姐并不是丽贝卡的老妈子，也不可能像长辈那样耐心对其循循善诱，开导其心结。
　　她能做到的，唯有完成丽贝卡最后的愿望，用死亡来洗刷其手上沾满的罪恶。
　　「来吧，作为对你的认可，我会用出真正的本领，放心，不会很痛。」
　　「……」
　【永生御座】第二座，【黄昏议会】使者，蓝龙姬亚莉克希娅，冒险者公会会长赫伯特之女……拥有诸多身份的蓝发少女闭上眼，似乎忆起了自己过往的人生与一切。
　　转瞬，她睁开竖瞳，眸中再无眷恋，那份渴望与眷恋，已然被深埋于心中。
　　「舍生技，霜龙之吼！」
　　黑发少女轻轻地笑了。
　　她张开双臂，像是欲与某人相拥，而口中，也响起宛若代表着至理的真言。
　　「我说，要有光。」

第一百二十七章：微光（加更）
　　丽贝卡燃烧着，前所未有地剧烈燃烧。
　　冰蓝色的霜焰，焚烧着她的灵魂，肉体，无数怨灵聚合而起的力量，深重的罪孽，以及一切。
　　她的身影渐渐在焰中模糊，化为了几乎遮天蔽日，身长百米的蓝龙。
　　每一枚鳞片都纤毫毕现，宛若真正的实物，奥术与寒霜之力在巨龙周身舞动着，她的气息不断攀升，越过一个又一个高峰！
　　身为蓝龙之魂的融合体，原身是人类的丽贝卡，本应无法化为真正的龙族身躯，但这一击，燃烧了她的全部，是真正意义赌上生命的招式，以至于竟然靠纯粹的庞大能量，硬生生重构了亚莉克希娅完全状态的身体。
　　毫无疑问，至少此刻，她的力量已经抵达了超越巅峰。
　　哪怕是在寻求赎罪，龙族的骄傲也不允许丽贝卡随随便便放弃抵抗，被人杀死，所以，她才要等待，并验证薇莉丝这个【降临者】的实力。
　　于是，蓝龙咆哮着，向白袍少女俯冲而去！
　　「吼！！！！」
　　而后，无尽的光，降临了世界。
　　它们聚合成了，与薇莉丝容貌分毫不差的光之圣灵，自牧师少女背后升起，起初只有三米之高。
　　在那冰霜巨龙扑面而来的短暂片刻，圣灵便迅速放大，以比之前【光佑之护】扩散更快的速度，眨眼间便已达到百米以上。
　　她信手轻招，又有无数的光汇聚成了与之匹配的华丽金色圣枪，朝着即将临身的蓝龙，将其如标枪般投射而出！
　　「吼吼吼！！！」
　　丽贝卡所化之霜龙张嘴，喷涌出极寒的恐怖吐息，但在那道金色流星面前，却被势如破竹般正面撕开。
　　圣枪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巨龙身躯，从后背穿出，划出金色的弧线后，才渐渐散去。
　　与之一同消散的，还有蓝龙那僵硬在空中的庞大身躯，她的龙眸正在迅速失去光芒，但眼神深处，却并无怨恨，只有释然与解脱，和淡淡的留恋。
　　「谢谢……你，薇莉丝……小姐……」
　　「……不用谢。」
　【吾身为光】的圣灵重新回到基础的三米大小，飘飞至薇莉丝身后，没有再招出新的圣枪，她的主人，也放下了手中法杖。
　　战斗已经结束了。
　【永生御座】第二座 ——【双生龙姬】亚莉克希娅，被当场斩杀于勇气之城上方万米高空。
　　「这样……也算有个交代了吧，给你我自己的交代，别怪我，丽贝卡小姐。」
　　没有去看正在飞速溃散，已经注定了死亡命运的少女终末之景，黑发少女转头，落向云层下方。
　　……
　　与梦娜的茶会和空中战斗并未消耗太多时间，回到王宫广场的时候，热闹的国王继位大典仍在举办中，莉莉娅正站在高台上，进行着她登基后的第一场公众演讲。
　　只是，本应呆在这里的某只龙娘却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两只翼人小姐缩头缩脑地在那焦急等待着。
　　「嘿！」
　　「哇啊！对对对不起薇莉丝大人！我们没拦住晓光小姐让您失望了！求不要生气唔唔唔……」
　　刚从身后拍了拍蕾妮的肩膀，小丫头就被吓得浑身一颤，嘴巴跟连珠炮似的哗啦哗啦倒出来一大堆东西，等姐姐蕾拉意识到问题，连忙伸手捂住她时，已经来不及了。
　　薇莉丝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哦？小光那家伙没有乖乖呆在这？她跑哪去了？」
　　这倒是件稀罕事，虽然薇莉丝只是口头上警告三女不准跟着，并未下什么具有强制性的命令，但一向听话的小龙娘，居然会违背嘱咐偷溜出去？
　　十有八九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和担心，偷偷跟在了薇莉丝后面吧。其实，牧师小姐早就通过契约隐约察觉到了，只是懒得去管而已。
　　「呃，这……」
　　姐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熬不住牧师小姐目光中的审视，交代了 ——某只龙娘刚跟她们一起呆上不到十分钟，就抓耳挠腮地急个不行，警告弱小无助的姐妹俩不许告密后，便顺着契约联系急匆匆找过去了的事。
　　倒是跟薇莉丝的猜测相差无几。
　　她也并不是非得把梦娜的事瞒着晓光，只是以那小笨龙的智商，真未必能搞懂这么多，说不定回头又得问这问那，解释起来还挺麻烦的。
　　不过，若真是偷跟出去，小光应该比她更早回来才对，迟迟不见龙影，莫非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不太可能。
　　薇莉丝并不认为联合王国里，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 lv100的神圣水晶龙，何况小光也并未通过契约向她求救，真有什么事的话，这丫头还是分得清主次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理由了。
　　也罢，让她好好呆一会吧，毕竟是难得见到的同族呢，虽然只是蓝龙而已。
　　……
　　冒险者之原，洛河边，无人的小山顶上，一名暗蓝色长发的少女，正闭目静静躺着。
　　她头上长着深蓝色龙角，尾巴从后方延伸而出，拖在地上，身体虽然不着寸缕，却生长着一层暗蓝色的细密鳞片，如鳞甲般覆盖了那些关键部位。
　　她的胸口处，有道碗口大的贯穿伤，这也是她身上唯一的伤势。
　　没有血迹，仿佛血已经流干。
　　她已经死了。
　　无论从毫无起伏波动的胸膛，或是惨白的脸色中，都能看出这一点。
　　如果不出意外，几天内，就会有人发现这只不知为何客死于王国境内的异族，并将其就地掩埋，或直接一把火烧个干净吧。
　　这是名为丽贝卡的少女，在一切结束后本应面临的终末。
　　但……
　　一点金光，悄然在龙姬被贯穿的胸膛中绽放。
　　已经被灼热圣光彻底摧毁的筋肉与脉络，再度蠕动了起来，它们渐渐生长，互相盘绕，构建出脏器，肌肉，骨骼与肌肤，被恐怖力量蒸腾一空的血液亦重新在少女的体内开始流动。
　　她的面庞重新染上血色，胸口的空洞被弥补，愈合，变回少女应有的白嫩肌肤，并长出遮掩了春光的湛蓝密鳞。
　　最后，属于生命的重要象征之一，呼吸，也在这具本已死去的身躯上重新再现。
　　丽贝卡缓缓睁开眼，坐起身，露出了每个死而复生者必然会出现的表情 ——困惑与不解。
　　「我……不是被杀死了吗，为什么……这里莫非是炼狱？难道神明认为，仅仅一死，还不足以偿还我曾经犯下的罪孽……？」
　　试着握了握手掌，那股熟悉的力量感，让少女愈发茫然。
　　这时，微显冷漠的女声，悄然在龙姬耳边响起。
　　「差不多得了，给我站起来，别露出那副懦弱的嘴脸，丢了我们龙族尊严。」
　　「你还活着呢。」

第一二十八章：生与死的天秤（4。1加更）
　　常年战斗的本能，让听到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的丽贝卡，头也不回便一肘顶去，意图借此与敌人拉开距离。
　　超越级的力量何等强大，即使只是无意之举，并未动上太多力气，也并非传说级以下能轻易以肉体承受的。
　　意识到这点后，丽贝卡顿时一惊，连忙想收力停止，可还没等她付诸行动，手臂便已被另一只手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好强的力量！
　　下意识挣扎了几下，丽贝卡震惊地发现，她居然完全无法挣脱那只手掌的钳制，哪怕龙姬小姐现在只是单纯在凭肉体进行对抗，并未动用魔法或龙力，但对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不过好在，身后那开口说话的女孩，似乎并没有什么敌意，很快便松开了丽贝卡，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用那么紧张，既然主人选择给你一个机会，那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留在这里，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
　　「主人？你……？」
　　丽贝卡终于回过身，看见了后方那傲然伫立着的金发娇俏少女，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你是，薇莉丝小姐身边的那位，我记得是叫晓光来着？之前在幻梦空间里的时候，你似乎……」
　　仔细看了看金发的龙娘，丽贝卡感到有些疑惑，之前那次，她的确从这位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同族气息，可现在为什么又没有了？
　　「很奇怪吗？你能用特殊手段隐藏气息，暂时瞒过我和主人，我们自然也能做同样的事。」
　　也未见晓光做什么，她身上那股与人类分毫无差的气息突然消失，迅速转变为如太阳般炽热与恢弘，即使是丽贝卡都为之呼吸停滞的恐怖威压。
　　丽贝卡 ——亚莉克希娅很清楚，这毫无疑问是龙族的气息，而且是，最上位的成年纯血巨龙。
　　虽然亚莉克希娅死去的时候，在族中还是一头未成年的小龙，只有刚到超越级实力，出现比她更强的巨龙是很正常的……
　　但说实话，即使是亚莉克希娅那残魂中所剩不多的记忆里，也从未出现过如此强横恐怖，甚至连龙族本身都会为之战栗的强大族裔。
　　下意识的，少女语气便敬畏了起来。
　　「这种气息……莫非晓光小姐是一位纯血光龙吗？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神圣白龙行走于人世，请问你知不知道我们的族群，现在生活在哪？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过同族了……」
　　「？」
　　小龙娘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失望之色。
　　本来她特意留下等这头蓝龙醒来，主要就是为了问一问，知不知道这世界上其他龙族的消息，毕竟这已经是晓光为数不多感兴趣的东西了。
　　看来这家伙也不知道啊，莫非是龙魂破损得太严重，记忆丢失了吗？
　　「算了算了，靠你也是白搭，难得找到个活着的同族，多少聊聊吧。说起来，你知不知道主人把你复活的这个魔法……」
　　……
　　另一边，在广场上看完了整场登基大典，和女王的花车游行后，薇莉丝也没有在街上久呆，很快便带着蕾拉蕾妮姐妹回到了旅馆。
　　莉莉娅那边现在肯定很忙，牧师小姐并不打算现在就去打扰她。
　　坐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黑发少女才突然发觉，帮助王女小姐成功赢得王位后的现在，她突然有些无事可做。
　　说到底，薇莉丝与这里的居民并无太过深切的羁绊，也并不想产生过多牵扯，除了莉莉娅等少数几个人外，她几乎没什么可交流的对象。
　　就在此时，一道感应划过牧师小姐心头。
　　「嗯？已经被触发了吗？」
　　也就是说，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
　　丽贝卡被复活了。
　　在操纵圣枪贯穿霜龙身躯，将其毫不留情抹杀的时候，薇莉丝考虑到某些情况，给丽贝卡身体里额外植入了一个特殊的延迟复活魔法。
　【生与死的天秤】
　　这是一个与【幻世】中特殊隐藏系统【善恶值】挂钩的技能，它会在目标进入死亡状态后，对其并不显示在面板上的某个数值进行判定。
　　为正，则会将其复活，反之，甚至会加重玩家的死亡惩罚。
　　而【善恶值】这个系统本身，并没有在任何明面文字上写出来，它是玩家们经过反复摸索，最后取的名字。
　　虽然杀人会使这个隐藏数值变低，但能够影响它的，却并不仅仅只是这样而已，其判定机制截止薇莉丝穿越，都没有一个明确结论。
　　但之所以会被称为【善恶值】，其实是因为经过大量调查和技能反馈发现，喜欢帮助别人，行为友善的玩家这个数值一般都会是正数，反之，经常开红，抢怪 k头，引怪害人的玩家，基本都是负数。
　　没有人知道系统究竟是怎么判定的，但即使你做的好事坏事只有自己知道，也依旧会影响【善恶值】波动，是一种反映出个人行为倾向的最直观手段。
　　所以很多高等级玩家组野队前，都会通过特殊手段测试队员这个数值。
　　就比如薇莉丝之前用的这个【生与死的天秤】。
　　牧师小姐能感觉到，丽贝卡有很多事情都深埋在心底，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不认为放任这些秘密被死亡掩埋是完美的选择，但也不觉得应该直接将其复活。
　　说到底，杀了人就该死这种逻辑，根本不适用于这个魔幻世界，哪怕薇莉丝自己不也动过几次杀戮吗？
　　因为对方是恶人，因为对方先动手，所以我杀人没关系，而你就不行，不管有什么隐情，沾了人命就该死？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何况，丽贝卡也已经为此死过一次了，她不可能知道薇莉丝懂得复活魔法。
　　所以，薇莉丝选择将判定的权力，交给冥冥中的【善恶值】。
　　很显然，丽贝卡那些不为人知的所作所为，拯救的生命远比她亲手杀死的更多，所以【生与死的天秤】才会将她复活。
　　只不过牧师小姐也有点好奇，这位看板娘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又偷偷做了什么，才会得到如此判定呢？
　　还有，她为什么一定要求死？真的仅仅只是想逃避罪孽吗？
　　如果真是这样，丽贝卡完全没有必要非得等到薇莉丝出现，自己了结自己不就好了？
　　想来，恐怕跟【永生御座】脱不开关系。
　　罢了，有缘自会得知。
　　「唔……」
　　薇莉丝在空旷的房间里左顾右盼着。
　　小光也还没回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这个机会，去找隐居在天牢二层的王室先祖，王国守护者伊迪丝小姐聊聊吧。
　　说起来，丽贝卡之前提到的那个 「黄昏议会 」 ，薇莉丝也稍微有些在意呢，结合各种线索来看，很可能就是那枚雕刻着绿色之蛇令牌的幕后组织，甚至可能牵涉到了【魔神】这样的存在。
　　说干就干，吩咐隔壁房间的翼人姐妹们随意活动，小心别暴露了身份后，牧师小姐便轻巧地踏出了旅馆大门。

第一百二十九章：王城诸事
　　街上很热闹，大概是由于仪祭期间，很多原本被封禁的相关设施与店铺都重新开放了吧，加上新女王登基，据说要举办为期三天的庆典，各家商铺都设计了相关活动。
　　虽然前不久才刚刚发生过那样巨大的惨祸，但好在死难者多为军方士兵或相关保卫人员，牺牲者家庭的安抚与照料工作都在莉莉娅安排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对平民的影响并不算严重。
　　有魔法的存在，将战场上的遗骸与血迹清理干净后，除了那些在动乱中被付之一炬的建筑，已经基本看不出曾经大战的痕迹了。
　　为了尽快平息祸患，安抚民众内心的不安与恐慌，烘托气氛，莉莉娅还特地请了世界著名的歌舞和表演团队，三天内在王都各处巡回演出。
　　另外，新任女王登基的消息，似乎也由魔法通讯昭告各地了，虽然薇莉丝并未关心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没有班或者其他王子从中作梗，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
　　说起来，第三王子帕特里克，好像是因为带领军队祸乱王城的罪名，被贬去地方挖土豆了，昨天刚走，临行时只带了不到十个随从。
　　作为一名大国王子，这已经可以说是相当寒碜了，现在他权柄尽失行，莉莉娅也已经正式成为女王，手掌大权，想必帕特里克再如何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吧。
　　说到底，他本身就是个直脑筋的肌肉笨蛋，莉莉娅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个老三看作劲敌，如果不是班在背后阴了帕特里克一手，拿他的军队来搞暴动，这家伙应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凄惨。
　　至少能像老四德维特一样，继续住在王城，当一个有名无权的亲王，继续享受王族宽裕的生活。
　　那些吸血鬼，似乎也已经悄悄撤离勇气之城了，那场与城卫军的火拼对他们造成的损伤其实并不严重，死掉的多数都是最低等血族或血奴。
　　高阶吸血鬼的生命力非常顽强，不输给【永生御座】的活死人，寻常手段很难杀掉。
　　不过当时被某只龙娘小姐一口龙息淹没的几名高阶血族，也就是这次与德维特联合的主谋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彻底被轰为了尘埃，失去他们领导，剩下的也就化鸟兽散了。
　　到最后，都没有见到那个露西妮亲王出手，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其实薇莉丝对这只合法萝莉还蛮感兴趣的。
　　来到天牢门前的时候，这里已经派驻了新的城卫军，前两天那场大战留下的尸骸和血迹也已经全部清理完毕了，只是那股隐隐缭绕此处的死气，还未彻底散去。
　　说起来，薇莉丝突然想起，她当时在这里还救了一批没有咽气的王国士兵，大约几十人的样子，也不知道那些家伙后来怎么样了啊。
　　毕竟那晚再次从天牢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又变成另一片战场了，这种小事她也没怎么去关注。
　　算了，无所谓，反正她又不是为了携恩图报才出手救人的。
　　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戴上【变色龙斗篷】，牧师小姐便当着来来往往黑甲士兵的面，旁若无人地走进了天牢中。
　　天牢一层还是当初进来时的样子，虽然尸体和血迹同样都已经清理掉了，但却显得有些冷清。
　　毕竟这里的狱卒，有至少一半以上都死在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入侵中，关押着的数百罪犯更是由于丽贝卡的吸魂而全军覆没。
　　狱卒可以补充，但犯罪者，短时间内可不会凭空冒出来，现在关着的这些，都是在两天前王都动乱时，浑水摸鱼的小混混，数量并不算多。
　　那些与班勾结，制造动乱的真正罪魁祸首和强者们，应该都在天牢二层，被【守罪者】们看管着吧。
　　有【变色龙斗篷】的遮掩，已经来过一次的薇莉丝，轻车熟路按照上次的路线，很快越过偶尔巡视的狱卒们，进入了二层。
　　「虽然已经见过了，但再看到，果然还是会感觉很离谱啊……」
　　将重整后的钢铁森林印入眼帘，牧师小姐如此评价着。
　　考虑了一会，薇莉丝还是摘下斗篷，显露出了身形。
　　虽然并不觉得隐身会被识破，但这里可是处处陷阱的险地，一个人随便乱走的话，恐怕没几步就触发一堆乱七八糟玩意了。
　　与其到时候闹出乱子再解释，不如直接在门口把话讲明。
　　「什么人擅闯重地？束手就擒！」
　　果然，薇莉丝刚解除隐身，立刻就有四五名黑锦服从隐藏的角落中围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只很大的钢铁傀儡，看着相当吓人。
　　薇莉丝早就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了。
　　抬抬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敌意，牧师小姐从背包里取出那枚伊迪丝当时赠送给她，据说是某种信物的徽章，展示给那几名守罪者看。
　　「我是来找你们老大的，这个能证明身份吗？」
　　那枚以墨钢锻造成的沉重徽章上，有一张金色的面具型纹路，似乎跟这些守罪者脸上戴着的还蛮像。
　　见到这东西，几名黑锦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武器，选出一人上前道。
　　「想起来了……原来是您，首领大人的确说过，不日会有贵客携信物前来拜访，请跟我来吧。」
　　「好，麻烦你啦。」
　　「不敢。」
　　其他守罪者重回岗位，而那男子则有些拘谨地带着薇莉丝，绕过了诸多陷阱机关，最后来到深处的某扇门前。
　　「这里是……？」
　　牧师小姐歪了歪头，因为这名守罪者带她来的地方，并非当初那个连接着无数牢狱空间，伊迪丝所呆的房间，而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处区域。
　　男子回头，似乎不太习惯般咧了咧嘴，虽然戴着半片面具，但薇莉丝也能看得出他是在笑。
　　「前两日在战场上，我见过您和您的同伴，虽然当时或许有点误会，但无论如何，真的很感谢你们两位的帮忙，请容我代那些因此幸存下来的同袍们说声谢谢。」
　　说着，他深深朝黑发少女鞠躬，然后才像是放下心中某件大事般，指了指那扇门。
　　「首领大人就在里面，平时，她不会一直呆在中枢的。那么我就告辞了，您请自便，愿先灵庇佑于您，高贵的客人。」
　　而后，男子便默默退出了这个区域，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摘下面具，也不曾说出名字。
　　「还不错嘛……这帮人。」
　　无奈地笑了笑，牧师小姐推开门，踏入其中。

第一百三十章：树中人
　　轻微的空间扭曲后，本应铁血严肃，以黑与红为主色调的环境骤然一变，出现在薇莉丝面前的，是一片繁花似锦，青草遍地的园落。
　　「？」
　　稍微愣了下，她才反应过来，这里恐怕又是一个以空间手段创造的小世界。
　　看来，那扇门后并没有房间，门本身就是个特殊的传送节点。
　　这里是伊迪丝平时生活的地方吗？她还挺会享受嘛……
　　薇莉丝朝四周环视着。
　　这个空间并不算大，最多只有近万平米的范围，边缘处环绕着模糊的，像空气墙一般的东西，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头顶湛蓝的天空中，与外界一般无二的耀日放射出温暖的光和热，也不知道伊迪丝，或者说此地建造者是如何搞出这般景象的。
　　下方，无数薇莉丝似曾相识，或闻所未闻的花朵，植物争相开放着，粗看下至少便有上百种，青草如绒毯般铺满了整个小空间的土地，踩上去软绵绵的，很是舒服。
　　而空间中央，伫立着一棵直径至少三十余米，高数百米的参天巨木，郁郁葱葱的树荫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却依旧有被切割成零碎的光散落而下，看起来并不显得阴暗。
　　反而有种梦幻仙境般的美感。
　　巨树底部搭建着环绕而上的木梯，而其末端，离地面大约十米高左右的位置，树壳表面，竟有一扇木门般的入口虚掩，看起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很显然，王国的守护者，此地之主伊迪丝 ·梅凯兰德便居住在这棵巨木的内部。
　　薇莉丝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张开羽翼，腾空而起，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轻盈地落在了木门前方。
　　「有人在吗，我进来了哦？」
　　推门而入，薇莉丝立刻就与那位身着金袍，蓝发及腰，正坐在木桌边静静等待的温婉美丽少女对上了眼神。
　　对方似笑非笑地打趣般看向黑发少女。
　　「哎呀，先闯进别人家里，然后才出声打招呼，薇莉丝小姐的行事风格可真是凌厉又果断呢。」
　　「哈哈哈……抱歉抱歉，我看门没关嘛。」
　　不得不说，虽然看起来比某位王女殿下大不了几岁，但伊迪丝这位守护者小姐，就是会给人以一种成熟和稳重的独特韵味，像可靠的邻家大姐姐那般充满母性气息。
　　尤其是，她的胸部真的很伟岸，比莉莉娅这个发育尚未彻底完成的小丫头更加能够汇聚人心，难道这便是梅凯兰德家族的传承天赋吗？
　　那金袍被撑起的波澜壮阔弧度，让牧师小姐都不知道眼神往哪里放比较礼貌。
　　以至于，在不办正事，专门来闲聊的现在，竟然让薇莉丝感到了一丝窘迫。
　　不知道莉莉娅以后，会不会也发育到这种程度呢？
　　不过，伊迪丝也只是跟牧师小姐开个玩笑，并无细究的意思。
　　她的另一边，早已摆好了同样的木椅，只不过并未像梦娜小王女那样准备丰盛的甜点与饮料，仅有两只木杯，一壶茶。
　　在伊迪丝面前坐下，薇莉丝才终于有时间去观察周围的摆设。
　　很朴素的居所。
　　这里是那棵大树的内部，仅仅不过几十平米的空间，一张吊床，木桌木椅，摆放着十几本书的书架，一面铜镜，甚至连厕所都没有。
　　让某人忍不住怀疑，眼前这位活了八百多年的守护者小姐，平时究竟是怎么……
　　「薇莉丝小姐，你似乎在想很失礼的事情哦？」
　　「欸？你会读心术吗！呃……」
　　脑子里浮想联翩的牧师小姐悚然一惊，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刚刚那番话……
　　金袍少女掩嘴轻笑，姿态尽显优雅与涵养，坦言道。
　　「我可不会那种奇怪的能力，而且就算有，估计也无法对薇莉丝小姐这样的强者生效吧，只不过是活的久了，自然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而已。」
　　呜哇，年纪大的女人好可怕。
　　见薇莉丝讪讪不知说什么好的样子，伊迪丝笑着自然掩过了这个话题。
　　「说起来，薇莉丝小姐这次来找我这老东西，是有什么事吗，还是说，单纯来闲聊呢？」
　　喂喂，这家伙绝对会读心术对吧！
　　「咳……算闲着没事打发打发时间吧，不过我也的确是有些东西，想请教一下伊迪丝小姐。」
　　守护者小姐抬手，给黑发少女面前的木杯斟上了淡绿色的茶水，微笑点头。
　　「但说无妨。」
　　「好，那就先从不怎么严肃的话题谈起吧。」
　　试着喝了口伊迪丝特供的绿茶，沁人心脾的芳香，立刻在薇莉丝唇齿间扩散开来，令她不禁面露惊色与赞许，脱口而出的话也变成了。
　　「很好喝啊！这是什么茶水？」
　　又抿了几口淡绿色液体，薇莉丝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木杯，如果说最初只是因其味道而惊艳，细品之后，她却发现这种东西里，竟然蕴含着淡淡的生机和活力。
　　虽然对薇莉丝这种作为神族的存在而言只是好喝而已，但换成普通人，尤其是生命力衰弱的老人，经常喝这些的话，延年益寿四字并不为过。
　　「呵呵，感谢夸奖，不过这可不是什么茶哦。」
　　伊迪丝指了指头顶的木质天花板，也就是树屋之上。
　　「是这孩子凝结出的生命露滴，稀释而成的液体，也是我平时主要喝的东西。」
　　守护者小姐混不在意地笑着。
　　「毕竟年纪大了，总得多保养保养嘛，超越级的寿命也不是无限的，谁不想多活几年呢？」
　　「这样啊……」
　　忽略了对方管一棵树叫孩子的古怪行为，薇莉丝有些好奇。
　　能够凝结出蕴含着如此生命力的精华，看来这棵树，也并非凡品啊……的确，普通的树木，哪能长这么大呢？
　　不过，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探究，薇莉丝转而提出了真正感兴趣的内容。
　　「伊迪丝小姐，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承担【守罪者】的工作呢？」
　　如果没有搞错的话，按照史册记载，联合王国最初的创始人之一，伊迪丝 ·梅凯兰德早在建国的第 9年，即八百年前便已消失在了公众视野中。
　　几位创始人中，也只有她并未详细记载失踪或死亡的原因，关于这件事，联合王国史界一直是众说纷纭，各种阴谋论和说法层出不穷。
　　有人说伊迪丝 ·梅凯兰德是因为政见不同，最后被其他创始人排挤并暗中杀死了;也有人说她作为历史上最杰出的冒险者之一，只身前往了世界边缘，探寻世界之外的秘密，一去不返。
　　更有甚者，还根据历史上几位创始人之间的情感关系，编出了什么波澜壮阔，诡谲离奇的相爱相杀故事，离谱至极，狗听了都直摇头。

第一百三十一章：旧闻秘辛
　　恐怕只有少数王室内部成员才知道，这位强大王室先祖的真正下落吧。
　　就连莉莉娅，也只是告诉薇莉丝，天牢深处有一位强大的守护者，却并未明说其身份。
　　所以，牧师小姐很好奇。
　　「这个啊……」
　　无数故事的核心人物，传奇冒险者伊迪丝小姐无奈轻笑着。
　　「其实并没有多么深的理由哦，我当年之所以会成为冒险者，只是因为几个要好的朋友都去当了，而我自己也有那份实力，就想帮帮忙而已，和他们一起建立王国，也是同样的理由。」
　　金袍少女端起木杯，悠闲地小抿一口。
　　「我啊，是个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抱负的人，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吃吃睡睡，养养花，玩玩草，没什么负担地度过一生，最后躺进棺材里就够了。」
　　「所以当初一切结束后，我就功成身退，在王都找了个地方隐姓埋名生活。」
　　「那样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三百年前那一代国王突然找到我，说王国发生了些事，天牢深处需要个足够强大的守护者镇场面，问我能不能当个首领什么的。我寻思着，反正都是混日子，到哪不是混呢？也就答应了。」
　　咸鱼的守护者小姐指了指屋外。
　　「你也看到了，这里环境挺不错的对吧，我专门让艾富里那小子建的哦。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亲手一点点种起来的，它们就像我的孩子，日子过的很快啊，三百年弹指一挥间，想起来也有点感叹呢。」
　　这份答案，是实话有点出乎薇莉丝预料之外。
　　真相永远都比人们想象中更加简单，所谓的阴谋诡计，爱恨情仇，其实根本就没那回事。
　　之所以突然跑路消失，居然完全因为，伊迪丝就是个不想承担一大堆责任的躺平派啊！
　　说起来，之前在那个核心枢纽房间，薇莉丝问及这位守护者小姐的时候，她也表示过不打算干涉王国的内政，不会带领【守罪者】出去平乱。
　　当时这家伙还一本正经扯了半天，现在想想，不就是因为懒吗！
　　被黑发少女古怪的视线瞄得很是尴尬，先祖大人面上也有点挂不住了，只能轻咳一声，拍了拍波涛汹涌的胸部，言之凿凿道。
　　「别，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有好好履行首领职责的哦！三百年间，打退和镇压过不少次天牢里的暴动呢，我想想……两百年前那次恶魔召唤事件，我也有出手帮忙来着，还有六十年前……」
　　看着金袍少女手忙脚乱细数自己丰功伟绩的样子，薇莉丝满头黑线。
　　那种大姐姐的可靠形象，完全崩塌了啊！
　　无奈地轻叹一声，薇莉丝只能像哄某只金发龙娘那样，抬抬手打断了守护者小姐正在计算她三百年间，究竟一共外出过多少次的行为。
　　「好了好了，知道伊迪丝很厉害了，那么下一个议题。」
　　「咳咳，什么议题？请说。」
　　见终于跳过了自己摆烂八百年这个话题，金袍少女立刻精神一振，那股宛如邻家大姐般可靠气质也迅速回归。
　　「嗯……伊迪丝小姐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呢？」
　　「？」
　　见守护者小姐歪歪头，一脸困惑不解的样子，薇莉丝也马上反应过来，暗骂自己愚蠢。
　　她是因为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才能深刻意识到两个世界，以及这里与【幻世】这款游戏间存在的各种联系和异常。
　　但对于伊迪丝这样土生土长的当地居民而言，这些矛盾和诡异之处，却是理所应当的事实，就像她会很自然地认为，天上本应就有三个月亮，它们变化的周期是一年那般。
　　于是，薇莉丝压缩，精简了话题的宽度。
　　「比如说，你对【世界边界】这种东西，是抱着怎样的看法，或者说有何了结吗？」
　　「世界边界……薇莉丝小姐说的，莫非是世界东南西北四极的那些禁域吗？」
　　「算是吧。」
　　本来薇莉丝想说一说关于世界是一颗星球，陆地被海洋所包裹，不可能达成真正的广袤无垠这件事，但考虑到或许会被伊迪丝嗤之以鼻，也就没有立刻出声。
　　守护者小姐想了想。
　　「嗯，这的确是很多人长久以来津津乐道的话题呢。坦白说，我不清楚禁域之外是什么样的世界，更不曾走出去过，但禁域本身的来由，却略知一二。」
　　「哦？」
　　薇莉丝有点喜出望外，该说不愧是活了八百多年的活化石级人物吗，居然真的连这种秘辛都有所了解？
　　刚一开口，守护者小姐就爆出了惊天大料。
　　「禁域，是神明留下的保护，为了不让好奇心旺盛的生灵们，越过边界，去往不该去的地方而设立的禁制。」
　　伊迪丝停了几秒，有些诧异地看向沉思中的牧师小姐，她本以为听到这等消息，对方应该会表现得很惊愕，不解，没想到黑发少女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薇莉丝小姐以前就知道这些了？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啊？不……的确是很有价值的消息呢，只不过……」
　　这种答案，只能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哪怕考虑到魔法，也没有什么世界是真正绝对无限的，从各种理论上都说不通。
　　无人能走出那四方之极，要么就是出去的人被什么阻挡，没办法再回来;要么就是因为，他们全都陷入了一种笼罩范围极大，类似于鬼打墙般的结界中，被硬生生困死在里面。
　　而伊迪丝的说法，正好印证了薇莉丝的两种猜想。
　　如果是神明所为，的确有可能达到这种几乎笼罩整个世界全部边界的效果。
　　于是，薇莉丝很自然地将话题向下延伸。
　　「伊迪丝小姐，你以前接触过神明吗？」
　　金袍少女果断摇头。
　　「如果是神迹，神谕，神明遗留物之类的东西，我的确见过几次，但神明本身，我并未亲眼目睹过。有种说法是，神的本体，都在世界边缘，禁域之外，祂们都是通过代行者或谕令的方式来间接干涉世界的。」
　　「这样啊……」
　　有点可惜，如果是这样的话，看来短时间内，应该无法接触到那些神明了。
　　不过，既然守护者小姐都提供了如此有用的信息，薇莉丝决定还是透露一些她所知的东西，以作回报。
　　「那么你知道【大陆】这个说法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世界的两侧
　　「大陆？」
　　伊迪丝一愣，竟然肯定了薇莉丝的说法。
　　「八百年前，我还在跟同伴们冒险的时候，的确在大陆极西一处古迹中，从某本残破的书籍里见到过类似的内容。不过上面的文字不属于目前已知任何一种，我们只能把那些信息记载下来，后来放在王家藏书室里了。」
　　皱着眉头想了想，金袍少女以不太确定的语气，犹豫着开口。
　　「按照部分后续破译的内容里，我记得……上面提过，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以前是名叫【梦幻大陆】的地方。但因为翻译工作太过艰难，上面的内容也残缺不全，价值很低，后来就没有继续了。」
　　「梦幻大陆……？」
　　品读着这很有既视感的名字，薇莉丝连忙有些急切地追问道。
　　「那本记载了相关内容的抄录书籍呢？！现在还在王家图书馆吗？」
　　如果是，凭借着跟莉莉娅的关系，牧师小姐说什么也得去借来一阅才行，说不定这是相当重要的秘密！
　　有翻译眼镜在，语言上的隔阂并不是难题！
　　然而。
　　「呃，很可惜，大概在三百年前左右，就是天牢建成前段时间，王宫发生了一场大火灾。当时，很多珍贵典籍和收藏品都被付之一炬，其中就包括那本残籍的原本和抄录版。」
　　「因为大家都读不懂上面的莫名其妙的内容，我们也没有多做备份，恐怕已经失传了。」
　　伊迪丝眨了眨眼，面露好奇。
　　「薇莉丝小姐，莫非那上面的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居然烧掉了啊……
　　少女因激动而微微前倾的上半身，又靠了回去，半晌，才张了张嘴。
　　「说重要……也未必吧，只是我认为那东西可能记录着一些特殊的机密，有点感兴趣罢了，既然已经毁了，那也没办法。」
　　「抱歉呐，没能帮上忙，如果是王国语的内容，我说不定还能凭记忆帮你还原一部分。」
　　「没关系，能听到【梦幻大陆】这个名字，就已经是跨越式的突破了。」
　　这时，薇莉丝突然想起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一直在以各种方式接触的，所谓绿色蛇型印记的信息，以及从班那里得到，之前忘记问了的那件东西。
　　她取出那枚雕刻着绿蛇的令牌，摆在桌上。
　　「伊迪丝小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等了几秒，可守护者小姐依旧低着头，视线牢牢停留在那枚奇怪的黑色令牌上，一直没发出声音。
　　「？」
　　薇莉丝感觉有些奇怪，便加重了些声音。
　　「伊迪丝小姐？」
　　「啊！抱歉，我走神了……」
　　金袍少女抬起头，不知是不是薇莉丝的错觉，总感觉她的样子，似乎像是提起了些许防备？
　　不等牧师小姐开口，伊迪丝便主动，以相当严肃的语气看向她。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察觉到伊迪丝神色有异，薇莉丝也不多做隐瞒，便将她从班手里搞到此物的过程，那天从恶魔教派口里忽悠来的情报，及丽贝卡偶然提及的内容大致描述了一遍。
　　只是没有明说用半神器拆开戒指的手段。
　　顺便，她还把那枚银色钥匙也拿出来，请王室的先祖大人帮忙辨认。
　　听闻了这些后，金袍少女脸上的戒备也渐渐放松下来，头疼似的揉了揉脑袋。
　　「班这混小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什么东西都敢去接触……唉，看来你说的那个丽贝卡，就是黄昏议会的议员使了，难怪她能拥有连我都感到棘手的实力。」
　　反复端详研究了两件道具好半晌，伊迪丝将其放下。
　　「这钥匙，我以前并未见过与之相关的东西，也不清楚这是什么，但从它周围规整严密的花纹和棱角来看，应该是用来嵌入某个更大物体之内的。」
　　「嗯，我也认为是这样。」
　　伊迪丝的观点，倒和薇莉丝用技能调查出的那句 ——【三月之钥其一】的说法不谋而合，但如果连活了八百年的王国守护者都没见过这东西，恐怕也只有等到真正凑齐三枚钥匙，才能搞清其作用了。
　　别看守护者小姐在勇气之城宅了八百年，其实她早年，必然是走南闯北游历过大半个世界，见多识广，经历无数生死考验的，否则也无法以人类之身抵达超越之境。
　　见牧师小姐没什么后续反应，金袍少女顿了顿，重新提起了之前的话题。
　　「至于这枚令牌，正如薇莉丝小姐猜想的那样，是【黄昏议会】的议员使标志。而这上面的蛇，乃【噬界之蛇】耶梦加得，神话中，曾经吞噬日月星辰，令世界陷入黑暗与毁灭的巨兽。」
　　「神话具体情况已不可考，但【黄昏议会】的确是以【噬界之蛇】作为图腾和标志物的，而这个组织也是很久以前便已存在了。」
　　伊迪丝顿了顿，又补充道。
　　「至少比联合王国存在的时间更久。」
　　「跟前段时间袭扰王都的那个【永生御座】不同，【黄昏议会】人员很少，结构也相当松散，只有【议员】与【议员使】两种构成。」
　　「【永生御座】这个组织我有所了解，【黄昏议会】可以说远远比前者之流来的强大，或者说，二者完全无法拿来相提并论。」
　　「？」
　　守护者小姐 「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的发言，的确让薇莉丝有些惊讶。
　　要知道【永生御座】可是拥有足足 12位传说的超级地下组织，其前三位更是达到了超越的程度，虽然薇莉丝揍起丽贝卡来就跟教育小孩一样，但以对方展现出的实力，正常情况下打四五个传说还是很简单的。
　　如果【永生御座】的力量不是分散在世界各地，而全部聚集起来的话，恐怕放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里，都是能威胁到王权的存在吧。
　　如果这样都远远弱于【黄昏议会】，那世界各国和种族对其而言，不也同样只是个笑话？
　　很容易便看出了牧师小姐心中想法的伊迪丝，笑着出声纠正道。
　　「薇莉丝小姐应该是在想，为什么这么厉害的组织，却一直默默无闻，或者没有干涉任何国家内政，建立属于它们的势力对吧？」
　　「其实很简单，知道为什么【黄昏议会】有【议员】和【议员使】两种不同的构成吗？【议员使】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人间代行者，而【议员】本身，并不在这个世界。」
　　「它们，都在世界之外。」
　　「或许是被神明设下的结界阻隔，也可能只是单纯处于另一个空间，难以穿越而来，或什么我不清楚的原因……」
　　「但，【议员】是无法轻易来到这里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红龙之心与蓝龙之心
　　想了想，金袍少女提出了一个例子。
　　「薇莉丝小姐听说过恶魔召唤吗？其实就跟这个有点像，恶魔们作为异空间生物，本身是无法穿越空间壁垒，来到我们这边的。即使有人通过献上祭品，开启大门之类的方式主动召唤，也只能帮助那些弱小恶魔降临尘世。」
　　「我虽然不清楚【议员】真正的实力和身份，或所处位置，但它们的情况应该也是同样，太强了，所以过不来，世界不会轻易允许其降临。」
　　「噢……」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说得通了。
　　毕竟连【议员使】都是丽贝卡这样超越级强者的话，真正的议员，恐怕至少也得在伪神之上，甚至更高吧。
　　换算成等级，就是 lv70以上。
　　这个世界的生物，除了部分神话种，其他在正常情况下似乎是无法突破超越巅峰，抵达伪神的，就像血族亲王露西妮 ·康斯坦斯那样，生物物种的局限性将她牢牢限死在了这个范围之内。
　　这时，薇莉丝突然意识到一个盲点。
　　「等等，那班这枚令牌又是从哪搞来的？他应该只有墨钢级的水准吧，怎么可能被选为议员使？」
　　这个问题，似乎伊迪丝也早有考虑，立刻以带着猜测的口吻答道。
　　「我认为应该是那个叫丽贝卡的小丫头，把她的令牌给了班。之前说过，【黄昏议会】其实是一个相对较为松散的组织，【议员使】这个身份，更像是一种承认或赏赐，或许这是拿来博取那小子信任的投名状吧。」
　　「嗯……」
　　薇莉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的话，的确可以解释的通，不过虽然伊迪丝嘴上轻描淡写，但之前她初见令牌时那种凝重的表情，还是让牧师小姐有些在意。
　【黄昏议会】这个组织，绝对不是人畜无害的类型。
　　另外……
　　「还有一件事，你知道把绿色的蛇纹在身上是代表着什么含义吗？」
　　「嗯？」
　　金袍少女放下刚喝了一口，打算润润嗓子的木杯，有些惊讶地抬头。
　　「薇莉丝小姐遇到过这样的人？」
　　「不能说遇到吧，但确实通过一些渠道有所耳闻，他们也是【议员使】？」
　　「不是。」
　　守护者小姐毫不犹豫地否认。
　　「如果将【噬界之蛇】图腾纹在身上，那就只能是它在我们世界中的崇拜者，与【黄昏议会】算并列，但并不重叠的两种群体，而且更加松散，基本只会毫无组织性地以个体为单位自发行动。」
　　「这种人，一般都是邪教成员，对怪异之物有着非凡兴趣的亡灵法师，炼金师，魔瘾者，亵渎者之类群体，性格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
　　「或者说，崇拜，以及与【噬界之蛇】耶梦加得沾上关系的家伙，基本都是对这个世界持有恶意，期待着毁灭或所谓重塑到来的恶人，如果薇莉丝小姐遇到，可以不用犹豫顺手处理掉。」
　　「嘛……我尽量好了。」
　　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薇莉丝心里却并未将其直接划入敌对范围。
　　伊迪丝虽然对她很友好，也提供了很多情报和帮助，但说到底，刚才只是站在王国守护者角度上的主观发言。
　　可以参考，但具体如何，还得牧师小姐亲自与那些家伙接触后，再做判断。
　　薇莉丝从天牢里重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夜色并不能阻挡为新女王登基而欢庆的人们，远处依旧是灯火通明，唯有这天牢大狱，被军队严防驻守着的重地附近，才略显幽静。
　　戴上【变色龙斗篷】，在昏暗的巷中穿过，薇莉丝突然止步，将视线投向旁边的某个拐角。
　　「行了，出来吧。」
　　她没好气地说着。
　　「欸嘿嘿，主人……」
　　金色长发，身材姣好的高挑少女自角落缓缓走出，在外人面前向来冷漠高傲的她，如今却像个犯了事的小孩那般，讪讪挠着头，不敢与黑发少女对视。
　　「胆子够肥啊，连主人的话都敢不听了？一条小母龙就把你迷得半天不回来，这要的哪天遇上条帅哥龙，还不直接跟别人私奔了？」
　　「啊？不不不！怎么会呢主人！？我对雄性一点想法都没有的，倒不如说噗咳咳……」
　　晓光刚着急忙慌地辩解了几句，却似乎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赶紧闭上嘴，甚至因为动作太急，被龙娘小姐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了半天。
　　「？」
　　牧师小姐皱了皱眉。
　　「倒不如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口误而已！对，对了主人，看看这个是不是您要找的东西啊？！」
　　像是急着掩盖某种话题一般，小龙娘慌忙从随身道具匣里抽出某个小铁盒子，快步跑过来，讨好般递到薇莉丝手中。
　　「这又是啥？」
　　摸了摸铁盒子，薇莉丝能隐约察觉到里面似乎有某种高能量反应，感觉像是魔晶之类的东西，自家宠物哪里搞来的这玩意？
　　想太多也没意义，反正小光又不可能害她，薇莉丝便不疑有他地将盒盖稍稍打开。
　　轰！
　　「哇！」
　　一股灼热浪潮自狭缝中蜂拥而出，直扑在牧师小姐脸上，被【羽衣 ·格拉瑞亚】自带的防御护盾所阻挡，虽然没造成伤害，却把薇莉丝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盒子都给丢出去。
　　「呃！主人您没事吧！」
　　这时，晓光才像是从惊慌中反应过来，之前为了转移话题，她直接把东西给了薇莉丝，却忘记告诉自家主人这里面玩意的真面目了。
　　「没事，这是……」
　　挥了挥手，盯着不断向外渗出热流，导致周围空气温度都随之开始缓慢上升的小缝隙，黑发少女银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里面是一颗火红色的菱形晶石，约巴掌大小。
　　很强力的火属性宝物，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能从中感觉到一股与晓光身上十分类似，独属于纯血龙族的特殊气息。
　　如果要说薇莉丝在这个世界的所见所知中，有什么能与之对上号的话，便唯有一样东西了。
　　「这莫非……是娜丝塔亚小姐委托我寻找的【红龙之心】？你从哪里得来的？」
　　面对自家主人的询问，龙娘小姐自然是知无不言。
　　「那只小蓝龙给我的，她说，是为了感谢主人的恩情。而且这件东西本来就是【永生御座】为了中和她身上，不太稳定的怨力和寒气才特意弄来的，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
　【红龙之心】原来在丽贝卡身上吗？
　　也对，她再怎么说都是那个组织里实力仅次于【永生魔术师】的第二御座，虽然资历和上位时间都很短，但为了拉拢丽贝卡，【永生御座】给她搞来这种宝物也很正常。
　　「主人，亚历克希娅让我告诉你，她被怨灵化后的身体，必须要间接性摄入新的灵魂力量，否则就会无法维持稳定，变成失去理智的疯狂怨灵。」
　　「以她超越级的实力，这种事一旦发生，无论在哪都会造成恐怖的大灾难。」
　　「她作为半怨灵，是非常非常难以彻底死去的，如果直接自杀，只会造成类似的后果。」
　　小龙娘继续转述着另一位龙姬小姐的留言。
　　「而且如果受到创伤或消耗力量，这种冲动和需求就会变得更加剧烈，所以亚历克希娅一直在尽可能避免与强者战斗，以减少摄入灵魂的数量，但……总会有意外发生。」
　　「【红龙之心】也是她为了压制这种情况，而弄来的东西，但效果并不算很理想。」
　　「亚历克希娅说，告诉您这些，并不是想为她曾经的行为开脱什么，只不过这场噩梦与诅咒，和不得不为之的杀戮，一直都让她作为人类的良心饱受谴责，她很感激您带来的救赎。」
　　「大概就这些……」
　　老老实实说完必要的情报，龙娘小姐也乖乖闭上嘴，没有干扰牧师小姐的思绪。
　　晓光虽然把普通人类的性命看得不值一提，对丽贝卡的自责和愧疚并无什么共情感，但却知道自家主人，其实还是会在意的。
　　「是吗……」
　　的确是一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诅咒呢。
　　所谓的 「力量与进化 」 ，被扭曲了的永生。
　【生与死的天秤】在触发生之救赎后，会让丽贝卡脱离所谓 「永生 」的桎梏，变回纯粹的生命体，像正常生物一样归于轮回，那些怨力，也早就在她燃命的最后一击中，焚烧殆尽了。
　　虽然失去了怨力加持肯定会变弱一些，但丽贝卡也获得了成长的可能性，说不定还能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抵达新的高度。
　　所以，也不再需要【红龙之心】了吧。
　　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换成与丽贝卡相同的立场，薇莉丝自问，没有办法做得比她更好。
　　难怪丽贝卡要把战场选在万米高空之上，难怪她要等一个能够彻底杀死【双生龙姬】的存在出现。
　　因为超越级的存在一旦失去理智暴走，如果无人掣肘，造成数以百万计生命死亡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丽贝卡可以说是在以自己的身体为载体，封印着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巨型炸弹。
　　她虽然杀了很多人，但不这么做的话，丽贝卡又能怎么办呢？给自己一刀，然后什么都不再去管固然轻松，但背负着罪恶活下去，才更需要勇气。
　　没想到【生与死的天秤】连这都能判定出来，这已经是类似于因果律的规则了吧？
　　将【红龙之心】用明显是特制的盒子封好，放入道具栏中，薇莉丝明白，现在并不是仔细研究这件东西的最好时机。
　　「走吧，先回旅馆再说。」
　　「哦，好的主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下一站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周。
　　新王登基的欢庆氛围渐渐过去，曾经那场大动乱带来的影响也在王国政府的高效率处理中，以肉眼可见速度平息了下来。
　　勇气之城逐渐重回正轨，而全国各地的各个城市，也对第二十二代女王莉莉娅 ·梅凯兰德的地位表达了臣服与承认。
　　虽然还有一些班曾经残留下的余孽在作乱，但失去主心骨的他们根本成不了气候，想必没多久就会被彻底镇压吧。
　　这几天，莉莉娅可以说是忙的不可开交。
　　既要重整聚合被几位王子瓜分的贵族势力，又得重新组建在旧王死后，百废待兴的政府机构，按照王女……哦，现在是女王陛下的想法设立各种新国策。
　　此外，诸多周边国家也纷纷派来使者，正式恭贺人类联合王国新王的登基。
　　这既是表态，承认莉莉娅正统王权的地位，也同样是试探这位新女王的本领，以确定接下来对待联合王国的政策。
　　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务一下子压下来，甚至比动乱前夕，那种山雨欲来的环境更加繁重。
　　不过好在莉莉娅在王女期间，也已经提拔培训了一批新的年轻骨干，加上老臣们的全力支持，倒也帮她分担了不少压力。
　　女王陛下的影卫副首领，埃米莉小姐也已经找回来了，那个第九御座克萝曼丝居然真的没有杀她，而是把倒霉的埃米莉小姐敲晕装进了麻袋里，藏在无人的小屋中，也不知本打算拿来干嘛。
　　不过，终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听说这个消息后，莉莉娅也松了口气。
　　「哈啊……累死啦！薇莉丝你知道吗，我今天一天，面见了 12个大小国家的使者！又是朝贺又是送礼的，脸部肌肉都快绷得坏死了！」
　　躺在大到夸张的豪华浴池里，新任女王陛下正不断向身边那把脑袋全部缩进水里，朝外咕噜咕噜吐着泡泡的黑发少女大声诉苦。
　　因为已经登基为王，原本的鸣鸾殿自然也不再符合莉莉娅身份了，于是经过几天的大规模搬迁，除了建筑本身外，这个女王陛下曾经的根据地，已经从里到外移动到了王宫内。
　　甚至连那些花花草草，都通过魔法手段原封不动转移了过来。
　　虽然短短几天办到这种事，放在蓝星上听起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在魔幻的异世界，却没什么好稀奇的。
　　这几天薇莉丝也没怎么打扰莉莉娅，除了晚上跑到王宫来跟女王陛下一起吃吃甜点，聊天喝茶泡澡外，平时都是跟一头宠物龙加两只散养翼人跑出去闲逛，或找某位喜欢摸鱼的守护者小姐谈天说地。
　　「咕噜咕噜……哈！嘛……辛苦啦莉莉娅，不过也就刚继位这期间工作会比较重吧，坚持一段时间应该就好啦。」
　　在水里憋了足足五分钟气的牧师小姐哗啦一下冒出头来，理了理湿漉漉的黑发，脸不红气不喘地靠向身后软垫，又拿起女仆姐姐们早就摆放在架子上的饮料喝了一口。
　　有钱人的生活是真的爽啊。
　　「怎么可能啊……事情总是一波一波来个不停的，薇莉丝你不在我的位置，不知道每天究竟要处理多少事。偌大个国家，上千座大大小小城市，堆奏折都能堆死我啦！」
　　蓝发美少女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顺势便栽进了牧师小姐散发着热气的怀中，在她滑嫩的肌肤上蹭来蹭去，像只拼命撒娇的小猫咪。
　　「是你自己决定要揽下这些责任的啊，现在后悔可已经来不及咯 ~好啦，别闹。」
　　女王小姐湿润的蓝色长发弄得薇莉丝鼻尖痒痒的，肌肤与肌肤的互相摩擦和传来的热量也令她不禁有些尴尬。
　　虽然二女早就不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了，又同为女性，但几个月前还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薇莉丝，终究没到能完全习以为常的程度。
　　轻轻推开在胸口不依不饶的蓝发女王小姐，黑发少女往后靠了一些，又拉紧浴巾，想了想。
　　「其实可以多找些人替你处理那些不重要的国事啊，作为女王也不可能凡事都亲力亲为吧，当然我也不懂国政啥的，你当个参考就好……」
　　「那个早就有在做啦，但就算如此，重要的事还是有很多啊，毕竟联合王国实在太大了……」
　　被从微微凸起的柔软丘陵上推开，莉莉娅小姐先是露出了略显不满的表情，但很快便摇摇头，提起了另一件事。
　　「说起来，薇莉丝应该快要离开勇气之城，继续旅行了吧？」
　　「嗯？这个啊，是有类似打算呢，毕竟我又不是联合王国的国民，也不可能永远呆在这不走嘛，怎么，莉莉娅舍不得了吗 ~」
　　见牧师小姐话语中毫无迟疑之意，新任女王陛下也显得有些幽怨起来，但她毕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有太失落，当即抛出了诱饵。
　　「舍不得是肯定的啦，但我又不能把薇莉丝绑着不给你走，何况你也不是一走便永远不回来了……不过，你有考虑过，接下来往哪个方向继续旅行吗？」
　　这下，的确把薇莉丝给问愣住了。
　　略作考虑，黑发少女摇头道。
　　「还没，但最后应该会离开王国国境，去周边的某个国家看看吧，总得体验下不同的风土人情嘛。」
　　这个回答，也完全在早已做过充分调查，智珠在握的女王小姐预料之中。
　　她立刻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听听我的推荐如何？」
　　虽然猜到女王陛下可能是要套路她了，但想来，莉莉娅也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她便笑着点了点头。
　　「说说看？」
　　「薇莉丝听说过极南的羽国，碧空之国吗？」
　　当然听说过了，不仅如此，现在身边就跟着俩翼人小跟班呢。
　　虽然这样想着，但牧师小姐嘴上却是。
　　「略有耳闻。」
　　莉莉娅顿时笑得更灿烂了。
　　「既然如此，我近期打算派遣一支使团，远赴极南去访问碧空之国的羽皇，薇莉丝有兴趣跟着一起去吗？不算王国部下，只是同行而已，就像很多旅人都会做的借乘商队之类，另外，你也可以借此直接接触到那边的高层人士。」
　　「羽皇吗……」
　　牧师小姐确有意动。
　　碧空之国本身，也在她心目中几个预定目标之内。
　　主要是身边正好跟着俩本土向导，去那边的话，应该会比较方便。
　　但她并没有立刻承下来。
　　「我能问问，使团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吗？」
　　「嗯……」
　　莉莉娅并没有隐瞒牧师小姐的意思，她沉吟片刻，组织了下措辞。
　　「既然知道碧空之国，那薇莉丝应该也听说过【深渊】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深渊之下
　　向身后的防水软垫上靠了靠，女王小姐胸前丰盈的两团也随之 「噗哟噗哟 」抖动着，薇莉丝总感觉……莉莉娅在成为女王后，整个人的气质和风格似乎也随之水涨船高，连带着胸部都开始有点伊迪丝那味儿了。
　　这就是身份带来的即视感吗？王女和女王，虽然只是把两个字倒转过来，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呢……
　　勉强将视线从那晃人的凸起浴袍间移开，薇莉丝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接上了莉莉娅的话题。
　　「是碧空之国，十万浮空岛下方的无底之渊，也就是世界极南的界限吧，听人提起过，怎么了吗？」
　　「知道的话，解释起来就很容易啦。」
　　女王小姐拿起身边的饮料轻啜一口，面色也稍微严肃了些许。
　　「根据可靠情报，号称永不见底的【深渊】，近几个月，居然出现了从里面攀爬而出的怪异魔物。」
　　「具体情况我这边还不太清楚，但听说这些魔物对上方世界的各种生灵存在强烈敌意，只要见面就会立刻发动攻击，不死不休。目前，它们已经和羽皇统治的翼人们发生了激烈摩擦，天空王那边，似乎也在战斗。」
　　「【深渊】之下的情况，从来都是这个世界最大的谜团之一，这还是千年以来，首次有东西从里面爬出来，已经引起了各大国家和种族的高度关注。」
　　似乎是说的有些舌干了，蓝发少女又猛喝一大口饮料，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尽情展露了身体美妙的曲线后，才当着薇莉丝无奈的目光，继续之前的话题。
　　「这件事，我从西疆回来后就有所耳闻，但当时国内情势不明朗，王位争斗愈演愈烈，也无暇顾及那些东西。但既然如今我已上位，这件事也必须要派人去一探究竟才行。」
　　「毕竟我国本就处于大陆西南方向，南疆离碧空之国，也只是隔着一个无法地带而已，如果那边真出了什么大事，我们这边也很快会受到波及，得早做准备，未雨绸缪呢。」
　　「嗯……」
　　莉莉娅说的这个情报，倒是让薇莉丝想起了，她之前从蕾拉和蕾妮口中听到的，那道从深渊之底升起赤红色光束，击穿了她们试炼所处浮空岛的事。
　　深渊之下爬出来的怪物，和深渊之底发出的巨大光束，这两者要说毫无关联，薇莉丝是不信的。
　　有趣……
　　「先说好啊，我可不保证会一直呆在使团里，遇到特殊情况随时都可能会离开的，更不会承担什么团长之类的职务哦。」
　　「我当然没有让薇莉丝过分抛头露面的打算啦，你也不喜欢那种公开场合的繁文缛节吧。使团团长一职，我会安排其他人担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成公费旅游就好啦。」
　　说着，王女小姐调皮地笑笑。
　　「当然，如果真出了什么大事，你又正好还在队伍中的话，稍微出手帮衬一下，别让他们全死在外面就好，这对薇莉丝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似乎生怕牧师小姐产生哪怕一丝丝的反感，莉莉娅又将手指搭在自己的樱唇上，做出噤声的动作，连忙补充道。
　　「先说好，我可没有强迫你做什么哦，这次行动我会给使团配备充足的护卫力量和强者，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问题的，让薇莉丝随行，真的只是想让你有个方便的身份和搭个便车而已。」
　　「有什么要求你可以随便向他们提，我会提前打好招呼，只是万一中的万一……」
　　「好啦好啦，我明白的，这件事，我会放在心里，莉莉娅也别把我想得那么冷漠嘛。」
　　见蓝发少女手忙脚乱，焦急想要解释的样子，薇莉丝笑着挥了挥手，表示她并不在意。
　　薇莉丝本身，就不是那种斤斤计较，把利益看得很重的类型，只要对方没有带着恶意算计她，通常而言都不会特别生气。
　　因为她有足够的底蕴来应付这一切。
　　倒不如说，牧师小姐本来就在考虑该用何种方式前往碧空之国，游览一下那令她很感兴趣的十万浮空岛和深渊，莉莉娅这一手刚好对上了她的打算，不说雪中送炭，也算是场及时雨了。
　　旅程的形式，也并不一定非得靠自己两条腿硬走，搭便车也是个很有效率的方式嘛。
　　换成普通人，或许会觉得这是女王陛下在利用她的力量，但薇莉丝很明白，莉莉娅此举，是真正用心研究了她的喜好后，才能做出的判断。
　　既然如此，稍微帮衬一把也没什么。
　　「呼……那就好，既然如此，薇莉丝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我倒是不着急啦，莉莉娅没有预定吗？」
　　「呃……」
　　王女小姐噎了一下。
　　她总不能在这里说，之所以决定组建这支使团去访问碧空之国，主要就是为了能够间接搞清楚薇莉丝的动向，不至于让这位重要又难以捉摸的友人一入茫茫人海，便渺无音讯，再也找不到了吧……
　　至于什么深渊，怪兽，保护使团之类的，虽然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但都是次要目的，跟某位女王陛下真正的意图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但既然薇莉丝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
　　蓝发少女一咬牙，跟报价似的从嘴里挤出个数字。
　　「那就一个月！一个月后出发如何？」
　　虽然掺杂了不少私心，但莉莉娅这时间也不是随便信口开河的，眼下王国刚刚从为期数年的混乱中恢复过来，很多东西都还需要调整和修正，正是急缺人手的时候。
　　现在就派出大量政务人才远赴国外出访，的确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莉莉娅刚才所说，也只是她的设想而已，人选都还没定呢。
　　「一个月啊……有点久了，不过也无所谓吧，就当是在勇气之城多玩几天好了。莉莉娅应该不会嫌我天天跑来找你蹭吃蹭喝很烦吧？嘿嘿……」
　　说着，黑发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周围一应俱全，可以说奢华到极致的配置。
　　蓝星上，她洗澡可都是一个小房间一盏花洒就搞定了，哪还有这种东西。
　　「不不不，怎么会呢！薇莉丝想在我这里住多久都可以哦，好耶！！」
　　见牧师小姐竟然没有拒绝，而是一口答应下来，王女陛下顿时双眼放光，欢呼着直接扑了过去！
　　「喂，等等！」
　　噗通 ~
　　浴袍飞扬而起，两具白花花的玉体，同时翻滚着栽进了浴池里，带出个漂亮的水花。
　　新的旅程开始之前，稍事歇息也未尝不可呢。
　　第二卷:再启的旅程与王都纷乱完

第一章：新的旅程，从新衣服开始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白天带着宠物四处闲逛，找人喝茶聊天，或缩在旅馆里阅读从伊迪丝那淘来，记载着世界各种秘闻和野史的珍贵典籍。
　　晚上则跑去某位女王陛下那里蹭吃蹭喝，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听她发发政务上的牢骚，或者只有国家最高层才能得知的各种秘辛，倒也算轻松惬意。
　　于是，牧师小姐颓废摸鱼的一个月，很快便过去了。
　　明天就是使团正式出发的日子，薇莉丝正在莉莉娅这边，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说准备，其实薇莉丝也没什么好准备的，需要带什么东西，往道具栏里直接一丢就好。
　　这个世界的空间储存技术虽然已经有不错的发展，但似乎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缓食物或饮品的腐烂变质速度，放时间太久的话，还是会坏掉。
　　但薇莉丝从游戏里自带而来的玩家背包却不同，虽然同样装不了活物，但无论丢进去什么东西，拿出来时必然还会是原来的样子，似乎道具栏里的时间是被冻结的。
　　虽然搞不清楚原理，但这无疑非常方便。
　　在勇气之城呆的一个多月，薇莉丝已经补充了大量各种旅行途中可能会用到的物资，主要就是地图，美味可口的甜点等各种成品食物饮料，本地特产以及打发时间用的各种纸牌和玩具棋。
　　算上两只翼人姐妹，薇莉丝旅游团现在正好是四个人，已经能够满足大部分常规游戏的最低人数需求了。
　　顺带一提，蕾拉和蕾妮的武器，已经在浮空岛破碎当日便丢失了，一直以来她们都是手无寸铁的，所以当初才会在逃跑过程中被杀死。
　　既然跟着牧师小姐混，肯定不能寒碜了，薇莉丝给了她们充足资金，让姐妹俩自己去订购需要的装备，至于主武器，【魔神守护之戒】里就有班遗留的紫色现成品。
　　薇莉丝身上来自【幻世】的装备品级太高，考虑到一些因素，她暂时还不打算直接给姐妹俩使用。
　　总而言之，能买的都已经买了，反正有某位热心王子殿下提供的资金支持，钱完全不是问题。
　　硬要说还有什么东西没准备的话，大概就是服装了吧。
　　毕竟薇莉丝穿越之前，就对衣服什么的要求很低，基本能有两三套换洗的轮着穿便足够了，现在拥有了【羽衣 ·格拉瑞亚】这件内外兼顾，无论穿多久都不会变脏的方便神器，自然很少去关注那方面。
　　但是……
　　「不行！必须要选几套，女孩子出门在外，怎么能不带几件漂亮衣服随身备着呢！」
　　女王专属的豪华试衣间内，这个国家新的主宰，莉莉娅 ·梅凯兰德小姐正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瞪着眼前一脸无辜的黑发少女。
　　前者身后，还跟了十几名年轻秀丽，手里各提着一件长裙的女仆小姐姐，她们各个噤若寒蝉，不敢在动怒的女王陛下边发出半点声音。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没有意义啊，穿这东西又不能增加防御力或者提供属性，花里胡哨的还容易脏，有什么……好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还不行，试就试嘛，别嚎了……」
　　本想继续拒绝的牧师小姐，见蓝发少女又打算开始漫长的说教，无奈，与对方僵持了快十几分钟难分胜负的她也只能稍微服个软。
　　试就试吧，反正穿了也不会掉块肉。
　　大不了等出门了再换回来，反正天高皇帝远的，莉莉娅还能从勇气之城里追出来揪着她天天穿裙子不成？
　　见黑发少女点头，女王陛下立刻换上一副喜笑颜开的表情，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嗔目结舌。
　　「嗯嗯！这才对嘛，那薇莉丝你看看，喜欢哪种风格？这都是我请国内名匠，按照你的尺寸专门定制的哦！」
　　「尺寸？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算了……」
　　努力让自己忽略了女王小姐话语中透露出的某种信息，薇莉丝将视线转向那些女仆手里，花花绿绿的裙子。
　　来到这个世界好几个月了，薇莉丝对本土，至少是联合王国大部分文化和情况也都算有了不少了解。
　　这些裙子看面料，的确都是以相当珍贵材质织成的，手工也非常出色，可以说浑然一体，几乎看不出纺织的痕迹，十分漂亮。
　　甚至莉莉娅本人平时经常穿的裙子，都不是每件能达到这种工艺程度的。
　　可……
　　有点头疼啊，一想到要穿裙子什么的……
　【羽衣 ·格拉瑞亚】是属于中性的连身长袍，男女均可适用的那种，所以即使是已经在过去习惯了穿衬衣长裤的薇莉丝，也不会感到突兀。
　　虽然作为女孩子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快半年，薇莉丝基本不会再有什么违和感，但唯独小裙子，感觉穿上的话，就是彻底认输了……
　　罢了罢了，也没什么好斤斤计较的，不过是着装而已，早晚得适应新的生活不是吗？
　　简单浏览一番，薇莉丝从玲琅满目的裙子里，随便挑选了件相对比较朴素中性的白色连身洋裙。
　　「就它吧。」
　　「欸……这个，虽然也不错啦，但是不是跟薇莉丝平时的风格有点太接近了啊？」
　　女王陛下盯着那套白裙看了几眼，又试探着指了指旁边一件花纹和结构都超级复杂，光是裙摆就分成里外三层的洛丽塔式黑色连身裙。
　　「你看这件怎么样？是我个人最满意的一套，配上薇莉丝相对娇小玲珑的身材和一头黑发，有种暗夜中的贵公主之类神秘美感哦？」
　　「不，请容我拒绝。」
　　牧师小姐双手交叉，毫不犹豫摆出了 「no」的姿势。
　　开什么玩笑，这套跟之前血族那只叫露西妮的亲王萝莉身上穿的，不说完全相同，至少也有六七分相像了吧，放在露西妮身上的确很可爱，但要知道，那家伙可是只合法萝莉啊。
　　还 「相对娇小玲珑的身材 」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喂喂喂！
　　薇莉丝可没有 cos血族萝莉的兴趣。
　　推销计划失败的女王小姐，表情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
　　但这也只持续了短短数秒。
　　「好吧好吧，既然薇莉丝不喜欢，那也没办法了，还有其他看得上的吗？」
　　「嗯……选都选了，那就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吧。」
　　又选了几套感觉穿起来比较方便，色调也偏浅的裙装，莉莉娅便吩咐女仆将它们全部取来，给牧师小姐挨个试穿。
　　拒绝了女仆们和某位不正经女王要求的换衣服务，薇莉丝掀开独立更衣间的门帘，自己一个人钻了进去。
　　锁好门，黑发少女看着手上那套很有女孩青春活力气息的白色长裙，轻轻叹了口气。
　　「唉……尽快结束吧。」

第二章：菲莲娜·特罗洛普
　【幻世】里，自然是存在时装系统的，倒不如说这是玩家群体中非常非常丰富，饱受欢迎的一大乐趣，也只有薇莉丝这种醉心于属性和变强的性格才完全不当回事了。
　　游戏中的装备，通常都是自带外观的，像薇莉丝平时一直穿着的那件白袍，就是【羽衣 ·格拉瑞亚】的本体。
　　但同时，玩家还有另一种时装模式。
　　意念轻动，薇莉丝身上圣洁的白色长袍，连带着自动配套的内衬便缓缓消退，露出了其下粉嫩无暇，堪称造物主杰作的赤裸身躯。
　　她并没有取消对【羽衣 ·格拉瑞亚】的装备，只是通过进入时装配置模式，令其不再外显罢了。
　　平时洗澡，薇莉丝就是这样做的，可以说非常方便。
　　虽然看不见也摸不着，但防具加成的属性和自带被动依然会照常生效，说到底，神器级别的装备，本身就不可能只靠物理层面的手段来抵挡伤害。
　　就像平时敌人的攻击即使落在薇莉丝裸露在外的身体部位时，依旧会触发【羽衣 ·格拉瑞亚】的伤害减免一样。
　　「我看看，这玩意要怎么穿来着……」
　　拿着手里的白色连身裙比划捣鼓了半天，薇莉丝才发现这衣服穿起来，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很多。
　　比如说，她本来以为只要像穿毛衣一样，从下面的孔里往上一套就行了，可实际那么做的时候才注意到领口并不是伸缩的，脑袋很难直接探进去。
　　研究了一会，又把衣服翻过来，牧师小姐才注意到，原来背后还有花纹状的绳扣。
　　你说扣就扣吧，可这东西又好死不死做得特别复杂，仅仅解开就废了不少劲，裙子穿上身后，更是需要将手伸到背后，在视野盲区里摸索着将它们一个个重新系起来。
　　薇莉丝的力量相比这个世界人均水准而言，可以说鲜有存在能够媲美，但穿衣之类的事需要的完全是巧力，她就是把衣服给撕烂掉，该穿不上的还是穿不上……
　　废了好大的劲，花了足足快半个小时时间，牧师小姐才终于把这件白色礼裙给彻底降服，急得她汗都快出来了。
　　「这可比什么伪神巨龙难对付多了……」
　　薇莉丝总算明白，为什么电视剧和动漫里大家小姐穿衣服都需要侍女帮忙了。
　　「嘟嘟嘟 」
　　外面传来轻微的叩击声，和某位女王小姐略带困扰的询问。
　　「薇莉丝，还没有穿好吗？要不还是让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已经搞定啦，马上出来！」
　　重新正了正领口，体验着几乎完全契合胸围的怪异感，牧师小姐推开更衣室的门，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一出来，便与守在门口的蓝发少女对上了视线。
　　「哇 ~」
　　女王陛下眼神顿时亮了起来，果断掏出似乎名为留影石的东西，啪嗒啪嗒连按了好几下。
　　「很合适呀，薇莉丝，果然你是天生丽质呢，平时总穿着一身单调的白袍，虽然也很漂亮，但总会审美疲劳呢，现在这不是超可爱吗！」
　　「有那么夸张吗……」
　　对着铜镜里映出的身姿看了几眼，薇莉丝倒是没什么实感，毕竟这副样貌她在游戏里就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二女边聊边走，很快便出了内室，来到试衣间正厅，之前那些女仆大部分都离开了，只留下四个近侍似乎在等候吩咐。
　　不过，此刻这里已经又站了另一个之前未曾谋面的女人。
　　她穿着王国常见的高等骑士特制仪式铠甲，着天蓝色披风，腰间悬剑，一头干练的黑色短发，五官棱角分明，虽无女性特有的柔和感，却分外英姿飒爽，是个很有特色的攻气美女。
　　容貌大约在二十岁上下，还很年轻。
　　等等……
　　这个女人……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面熟啊，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她？
　　薇莉丝追寻着微妙的熟悉感，盯着对方那张很容易给人以压迫感的脸，努力搜刮脑海中记忆的角落，突然灵光一闪。
　　想起来了！她是……
　　「来，薇莉丝，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王家骑士团副团长，三等子爵菲莲娜 ·特罗洛普，之前一直在外率队调查抓捕我国活动猖獗的邪神崇拜者，最近刚刚收队回都。」
　　莉莉娅的声音，也恰在此刻响起。
　　「菲莲娜是很有才能的人，也算我心腹之一，这次访问碧空之国的外交活动，我打算任命她为使团长，统筹事务。」
　　是了，这个菲莲娜，薇莉丝的确见过。
　　就在她穿越此世时，初到的那片幽暗丛林。
　　那天晚上跟在村人卡尔身后，阻止了他释放魔兽企图，并将其抓获的那个便装女人，虽然打扮差距很大，但无论气质或样貌，都毫无疑问与眼前的菲莲娜是同一个人。
　　当时，她似乎是因为一个人处理不了那枚【魔神宝玉 (残片 )】，押着那个村人便离开了，而黄雀在后的薇莉丝小姐，才顺手牵羊拿走了供奉在祭坛上的宝玉。
　　这可真是……有点意外了啊。
　　看来王国高层早就注意到那些手上纹着【噬界之蛇】印记的崇拜者，派人手去暗中去调查处理了。
　　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不过魔神宝玉给薇莉丝顺走了，这位菲莲娜小姐去而复返时，估计气得不轻吧。
　　嗯，果然还是别提这件事好了……
　　「菲莲娜，这位是薇莉丝，之前提过的我最重要的挚友，也是一位非常厉害的超级强者。她会作为使团顾问，随队与你们一同前往，注意事项已经告诉过你了。」
　　狐疑看了看表情稍微有点心虚的某位牧师小姐几眼，菲莲娜郑重地点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接着，她又把视线转向另一边的女王小姐，以劝诫般的语气，语重心长道。
　　「陛下，您现在已经登临大统，与之前身份非同日而语，不能再用【我】这样轻佻的自称了，当称为【孤】，或【本王】才是，否则会被外人和臣子看了笑话，轻视于您的。」
　　「哎呀，这个……」
　　莉莉娅尴尬地摸了摸脑袋，看得出来她跟这位菲莲娜关系很好，举止完全没有任何架子，当然，也或许是因为女王陛下刚登基不久，还没有习惯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她挥了挥手，几名女仆立刻会意地快步退下，只留了薇莉丝，莉莉娅和菲莲娜三人。
　　女王小姐这才笑着打起哈哈。
　　「外人面前我肯定会注意啦，但菲莲娜和薇莉丝都是自己人嘛，下意识就……我知道你的家族很重视礼仪与上下尊卑，但偶尔也可以稍微放松放松嘛。」
　　「君臣不可无纲，陛下。」
　　穿着骑士铠甲，一脸严肃的菲莲娜小姐，只是回了这么一句，便静默伫立着不再开口。
　　哇，感觉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呢……

第三章：我开启传送门！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办。莉莉娅能帮我找个相对隐匿，但通行比较方便的地方吗？」
　　见气氛突然有些沉闷，牧师小姐便试着转移一下话题，顺便逃避掉后续的换衣阶段。
　　「嗯？嗯……」
　　没有问薇莉丝究竟打算做什么，女王陛下直接便拖着腮思索起来，半晌，她指了指脚下。
　　「这里应该就满足条件吧，专属试衣厅，直接连着我的居所，未经许可的话，任何人都是禁止擅入的。出去的话，直接就是谒见厅，去哪都挺方便的。」
　　「是吗……那就这吧。」
　　左右打量了一会，牧师小姐挑了个不怎么显眼的角落，移动到附近，然后从道具栏里取出了约莫手掌大小，刻有无数复杂花纹的圆盘，将其平放在地上。
　　因好奇而跟过来的女王陛下，以及骑士团副团长小姐盯着这玩意看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门道，前者只能老老实实开口询问。
　　「这是什么啊，薇莉丝？」
　　正蹲在地上调整圆盘位置，将它移来移去的黑发少女头也不回地答道。
　　「预置魔法刻印板，你当成魔法卷轴就行了，不过这里装载的魔法有点特殊，不是那种一次性使用的类型，所以需要更加稳定的载体来维持效果。」
　　「你手上宝物还真是层出不穷……所以这上面是个什么魔法？」
　　毕竟是搭建在莉莉娅的王宫里，薇莉丝想了想，觉得的确跟她讲清楚会比较好，便暂停手上的动作，起身解释道。
　　「隐形空间传送门，搭建完成之后，我就可以通过激活这里的印记，随时从其他地方快速移动到这里来。」
　　「但考虑到这只是一面单向传送门，还未与其他传送点互相连接，除非再设置另一扇传送门，否则我传过来就没法再回去了，所以暂时应该不会频繁使用，只是做个准备而已。」
　【隐形空间传送门】是【幻世】里一种空间系的上位魔法，在高阶玩家群体里应用非常广泛。
　　因为游戏地图里，系统提供的传送点非常少，基本只有整个大地图的各主城才会稳定存在，玩家想要去某个地方，就只能先传送到最近的主城，然后走路，或乘坐骑前往，很费时间。
　　而空间魔法虽然拥有完整的技能体系，但却是类似于隐藏职业一类的内容，并非想学就能够轻易学到的，完全看玩家的机缘，所以该系玩家数量并不多。
　　所以，在大部分情况下，有条件的玩家都会通过魔法刻印石板，将传送门之类的便利空间魔法储存起来，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或者高价贩卖给其他玩家。
　　恰巧薇莉丝认识的朋友里，就有一个跟她相当要好的空间系高玩，双方交换了不少储存着各自擅长魔法的石板或卷轴，存货很足，所以此刻才能没什么顾忌地拿出来使用。
　　这个世界似乎并未开发出完善的传送门体系，对空间魔法的研究也还非常浅薄。
　　她目前接触到的，都是一次性短距离传送或储物之类的粗浅应用，这种游戏里带来的消耗品可以说用一个少一个。
　　东西再多，也有坐吃山空的时候，所以对于这类不可再生资源，薇莉丝认为有机会还是得想个办法进行补充。
　　此事暂且不提。
　　「传送门……是跟某些强大恶魔降临时，那种献祭大门差不多的东西吗？那岂不是说有了这个，薇莉丝随时都能来找我！？」
　　总感觉某位蓝发少女瞬间就激动起来了。
　　「嘛……我又没见过恶魔之类的东西，没法比较啦，而且不是说了，这个只能单向传，所以得等我找个地方，再建另一个……」
　　「等等，我认为此事不妥。」
　　一道低沉严肃的女声，打断了牧师小姐。
　　从最开始就呆在边上旁听的菲莲娜小姐眉头皱得紧紧的，显然是有所顾虑。
　　「恕我冒犯，薇莉丝小姐这项传送门技术我闻所未闻，试衣厅比邻陛下圣居，几乎是走两步就能到的距离，还未验证过安全性的东西，岂能随随便便就建在这里？」
　　没有注意到身边女王陛下突然惊愕过后，迅速阴沉下来的表情，菲莲娜继续用她那特有的肃穆声线陈明着利害。
　　「何况即使真的安全，这种能绕过王宫森严守卫，直达陛下身边的通道也太过危险了，假如有什么不诡之徒想要借机行刺……」
　　「菲莲娜！闭嘴！！」
　　「！？」
　　突然爆发出的怒吼和威严气势，就连不动声色地听取着骑士小姐意见的薇莉丝都被吓了一跳，菲莲娜本人更是惊骇之下，直接单膝跪了下去。
　　「僭越圣意！下臣罪该万死！」
　　「嗯？莉莉娅？没关系的，她的担忧其实也不无道理，大不了我换个……」
　　「薇莉丝先别说话。」
　　勉强抑制着心中的怒火和后怕，女王陛下尽可能平静地对牧师小姐摇了摇头，才转向跪倒在地，完全不敢抬头的骑士小姐。
　　「菲莲娜，菲莲娜 ·特罗洛普，本王再，最后一次跟你强调，薇莉丝是本王最重要的挚友，对本王有着莫大的恩情，她不会，也绝不可能伤害本王，懂了吗？」
　　「是……下臣明白。」
　　菲莲娜低着头，薇莉丝发现她竟然在微微颤抖。
　　并非这位骑士小姐有多么胆小，只不过暴怒中的莉莉娅，散发出的那种恐怖压迫感，即使音量并没有多响，却连薇莉丝也会感到惊讶，更不要说本就是王国子民，女王下属的菲莲娜了。
　　这并非能量，或物种层面上的威压，而是单纯的气势，为王者的上位气势。
　　也直到此刻，薇莉丝才意识到，这位可以说是她一手帮助成长起来的小王女，已经真正成为了独当一面，威震天下的国家之主，女王陛下。
　　看来她之前对菲莲娜说的那些，并不是在吹嘘呢。
　　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 「滚 」字咽下肚，女王陛下偏过头去。
　　「若有再犯，你就别当这个副团长了。回去吧，明天按照计划准点出发。」
　　「是，下臣告退……」
　　从地上爬起来的骑士姬，躬身面对着女王的背影缓缓后退，直至撞到试衣厅的大门，才转身快步而去。

第四章：离别
　　「不好意思啊薇莉丝，管教不力，让你看笑话了，她之前说的那些你不必放在心上，尽管在这里设置传送门就是了，我会让专人全天侯严加保护的。」
　　「哈哈，倒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啦……」
　【隐形空间传送门】是普通传送门魔法的上位版，除了激活的情况下，其他时间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除非把刻印着魔法的石板给破坏掉，否则就可以一直存在于空间夹缝中。
　　「嗯……
　　想了想，薇莉丝决定还是说出口。
　　「莉莉娅，刚才那一下很帅哦，说不定以后我也得开口喊你女王陛下了呢 ~」
　　「？？？」
　　对着黑发少女似笑非笑的表情，女王小姐顿时羞红了脸，目光四处游离，像是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般，哪还有刚才朝菲莲娜发怒时那威严的模样。
　　「说什么怪话呢……还不是菲莲娜口无遮拦，我怕薇莉丝真的因此不建传送门了才……」
　　「哦 ~才什么？」
　　「你……可恶！不理你了！！！」
　　总而言之，经过一番波折和打闹，牧师小姐还是成功在女王陛下隔壁试衣厅建立了隐形传送门，并用小型结界将石板隐藏与保护了起来。
　　寻常手段，肯定是无法将其破坏的。
　　薇莉丝稍微尝试了一番，确定了这东西的确如预想中那样在正常运转。
　　这样，准备工作就全部完成了。
　　……
　　翌日。
　　王宫广场，数百人的使团成员，与足足三军护卫队已尽数整装待发。
　　勇气之城的军队，尤其是城卫军在一月前的那场变乱里受到了很大打击，被班策动谋反的那三个军团几乎已经有名无实，分崩离析，其他军团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亡。
　　所以，莉莉娅在登基后，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也因为想彻底消除党争在军队里遗留的影响，干脆撤销了原本十个军团的编制，将其全部打乱重组，与新招募的士兵混合在一起。
　　扩充后，以此组建了东，南，西，北四方集团军，每个集团军各三万人，正好与护卫中央王宫的禁军所对应，共十五万人，并由莉莉娅亲自指派了值得信任的将军，轮换领导。
　　由于这部分军队还在磨合的过程中，不适合现在就派到外界去，因此，护卫使团的三千人卫队，是从另一支军队里抽调出来的。
　　镇西军。
　　没错，就是由大将军雷顿统领，常年与兽王国交锋，战斗经验丰富，军备精良，军容严整，号称王国最精锐之一的这支军队。
　　当初雷顿派遣护送莉莉娅回都的那三个军团，为了保证王女安全，本身就是镇西军里平均战力相当之高的三万人，高手众多，而且完全听从莉莉娅调遣。
　　抵达勇气之城后，王女殿下并没有让他们就此返回，而是制造已经遣返的假象，却暗中令其在王都郊外潜伏下来，以待良机。
　　这就是莉莉娅安排的后手和奇兵。
　　变乱发生的当晚，这支军队立刻就得到了传令，从外界对王都四门进行围堵，并派出大量斥候在附近巡逻，还歼灭了似乎是班原本安排，用来接应他的一支千人私军。
　　即使丽贝卡当时不叛变，班想顺顺利利逃出重围，也是没那么容易的。
　　进行过表演性质的临行动员仪式后，换了一身不那么惹眼长裙的女王陛下，悄悄找到了即将出发的某位牧师小姐。
　　她在相对较为僻静的角落，与那位名叫晓光的金发少女，以及两位不知从哪捡来的白发可爱姐妹花悠闲地聊着天，身边已经停好了一架精致舒适的马车，拉车的鳞甲兽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
　　同样是金色长发，但色调却很浅，偏向于阳光般通透的淡金，腰悬圣剑，十字盾牌挂在背后，穿着白色的圣骑士铠甲，腕缠圣印，脖子上挂有六翼形态的圣徽。
　　正是圣骑士艾德文娜小姐。
　　她本身就不是联合王国人，只不过因游历到此，机缘巧合下接受了还是王女时的莉莉娅邀请，才加入其阵营之中，严格来说，只能算合作者。
　　如今王位之争已落下帷幕，艾德文娜也没必要继续留下来了。
　　正好，听说了女王陛下将派遣使团前往碧空之国出访的消息，圣骑士小姐也恰巧从某些自己的渠道，得知了【深渊】异动和怪物频出这件事，便打算随行去看个究竟。
　　据说圣国也派了使团前往调查，说不定里面还会有艾德文娜的熟人。
　　只不过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薇莉丝竟然同样加入了使团队伍当中，当即便屁颠屁颠地凑了上来，现在正坐在车驾上，与麟角兽打好关系呢。
　　「嗨，薇莉丝。」
　　王女陛下笑盈盈地打了个招呼。
　　「莉莉娅来啦，我就说嘛，这种时候你肯定会跑来道个别什么的，小光，你输了哦 ~」
　　「哼……」
　　站在黑发少女身后的小龙娘，轻轻从喉间挤出声意义不明的响动，瞪了某位女王小姐一眼，便偏过头不再吱声了。
　　蕙质兰心的少女自然看出了巨龙小姐的那点心思，也不点破或在意，只笑着来到薇莉丝身边，张开双臂，与穿着她所提供那身白色华裙的牧师小姐互相拥抱了一下。
　　便轻轻分开。
　　「不要太想念我哦，薇莉丝。」
　　「哈哈，这话应该反过来说才对吧。」
　　女王小姐无奈地笑笑，却也未反驳。
　　「好啦，这种时候我也不说什么长篇大论了，总之路上小心，虽然你很强，但这个世界还是存在着很多神秘的，别太轻敌了。」
　　「知道知道啦，怎么像个老妈子似的……」
　　虽然嘴上似乎嫌弃得很，但薇莉丝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对了，这个给你。」
　　莉莉娅从随身的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尊背生双翼，做工相当出色，几乎活灵活现的精巧女性雕像，只有十几厘米高，应该是以某种矿石雕刻而成的。
　　「这是……？」
　　左右环顾一番，见无甚外人后，莉莉娅才将石雕塞进薇莉丝手中，附耳轻声道。
　　「翼人们信仰的神明，天空与自由之神米涅尔瓦的神像，并非普通意义上的那种雕塑，而是约百年前，我国冒险者从深渊附近遗迹里发掘出来的。」
　　「这东西质地非常坚硬，寻常兵刃难伤其分毫，而且内部似乎存在一种未明的特殊力量，很长时间都没人能搞懂其原理，几十年前就放在王室藏宝库里了，我昨晚刚找出来的。」
　　「既然要去碧空之国，这东西或许会有什么用也说不定，你收着吧，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种事了。」
　　天空之神的神像吗……
　　看了眼蓝发少女被妆容掩盖的那点黑眼圈，恐怕莉莉娅为了从宝库里找到点能够帮助她的东西，一晚上都没睡吧。
　　有点感动，不过薇莉丝也没表露得太明显。
　　从这尊小石雕内，她的确感受到了些许类似于灵魂之力的波动。
　　先收着吧，有机会再慢慢研究。
　　「好，那就谢谢莉莉娅了。」
　　「跟我客气什么。」
　　女王陛下笑着，又抱了抱牧师小姐，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那……再见？」
　　「嗯，再见，玩得开心哦，薇莉丝。」

第五章；启示者的警告
　　辞行莉莉娅后，一行人便上了马车，由艾德文娜小姐亲自驾驶麟角兽，与使团和随行军队离开了勇气之城。
　　刚出城门，在官道上没走多久，正当薇莉丝考虑着旅途漫漫，打算给车内几位少女推销下几种有趣的卡牌和桌棋游戏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士兵的急促厉喝与艾德文娜拔剑声。
　　车也顿时停了下来。
　　「什么人！给我下来！」
　　少女们面面相觑，坐在最外侧的蕾拉第一时间掀开门帘，探头望去。
　　很快，便重新缩了回来。
　　「薇莉丝大人，有一个背后长着奇怪翅膀的女人飞到了车架附近，看样子，她的目标似乎是我们这里，但没有发动攻击。」
　　「长着翅膀的女人？」
　　蕾拉本身就是翼人，既然她称之为奇怪，就必然不是那种普通的羽翼，而要说薇莉丝认识的人里，还有谁拥有翅膀……
　　牧师小姐灵敏地跳下马车，一眼就看到了悬浮在离地大约十几米，既不攻击，也不退走的那名暗蓝色长发，气质冷艳的年轻少女。
　　她背后展开着标准的龙翼，两边相加至少有近十米长，的确很有威势，也难怪士兵们那么紧张了。
　　虽然对方并未散发出任何敌意或威压。
　　「是她？」
　　跟着一起跑出来的小龙娘惊讶地低呼一声，原本跃跃欲试的战意也迅速落了回去。
　　这人，她跟薇莉丝都认识。
　　「丽……亚莉克希娅，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抬手示意已经拿起十字剑盾，警戒着对方的艾德文娜不必紧张，那些围拢过来的王国士兵，见薇莉丝主动搭话也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着停止了张弓搭箭的行为。
　　这些从西疆战场上下来的士兵，很多都是见过薇莉丝展现实力的，对她自然是尊敬有加，既然是这位大人认识的人，那想必是误会。
　　唯独艾德文娜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反而侧身挡在了牧师小姐面前，用只有她们俩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警示着。
　　「薇莉丝小姐，这女人是【永生御座】的强者，至少有超越级实力，而且她还狂妄地直呼您名讳！之前，就是她把我抓去据点里的！」
　　「嗯？」
　　艾德文娜跟丽贝卡什么时候还交手过吗？
　　薇莉丝既然已经了解了龙姬小姐之前的处境，自然明白她不会随随便便就与什么人动手，更别说专门抓人去据点了，这么说来……
　　思考着一些相关的内情，大概明白了什么的牧师小姐，也并未注意到艾德文娜方才那番话中微妙的违和感。
　　现在不是慢慢询问的时候。
　　「没关系，有我在，亚莉克希娅翻不出什么浪花的，而且经过我的教育，她已经痛改前非了。」
　　「什么？竟，竟然！？」
　　圣骑士姬一脸震惊地转过视线，但很快又像是理所当然般点了点头。
　　「不愧是薇莉丝小姐，我明白了。」
　　虽然艾德文娜似乎还在那悄悄嘀咕些什么 「宽恕 」 ， 「伟大 」 ， 「博爱 」之类的怪话，但这家伙脑回路一直都有点不正常，薇莉丝决定当做没有听见。
　　「薇莉丝小姐，这个女人是你朋友？」
　　同样闻讯策马赶来的使团长，王国骑士菲莲娜小姐也按回了刚拔出一半的配剑，略显疑惑地看向黑发少女。
　　「硬要说朋友倒也不算吧……哎哎哎你别急着又把剑掏出来啊！她应该也不是我们的敌人啦，先试着接触一下如何？」
　　迟疑片刻，一身戎装坐在马背上的菲莲娜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薇莉丝小姐都这么说，那暂时便不治她冲撞仪队之罪了，异族……算了，您请自便。」
　　说话间，化身龙姬形态的丽贝卡也从空中落了下来，眼神略显复杂地望着黑发少女。
　　「薇莉丝小姐，能车内一叙吗？」
　　「嗯？可以哦，你进来吧。」
　　额首示意后，牧师小姐便先一步回到了马车内。
　　薇莉丝明白，无论是丽贝卡本人的身份，亦或她的合作者小王女梦娜，都是不能随意暴露出来的秘密，所以对方这个要求其实挺合理。
　　没多时，其他几位少女也纷纷回到了车架内，就连本应呆在外面的某只圣骑士姬也还是不太放心，跟着一起钻了进来。
　　丽贝卡当然也看到艾德文娜了，不过她并没有太过在意，而是一直低着头坐在边上，用余光悄悄打量向已经舒舒服服靠着软椅的牧师小姐。
　　「说吧，什么事？」
　　「这里的人……」
　　丽贝卡看了眼两名白发的翼人少女和圣骑士小姐，稍微有些犹豫。
　　「很重要的秘密？」
　　「那倒不是……」
　　「那就但说无妨，她们都是自己人。」
　　既然薇莉丝都如此保证了，丽贝卡也不是优柔寡断的小女生，便点头道。
　　「梦娜托我来告诉你，她在【启示】中看见了可怕的光景，让你此行一定要多加小心和注意。」
　　「可怕的光景？」
　　牧师小姐皱了皱眉。
　　倒不是因为她对所谓未知的恐怖未来心存惧意或忌惮，主要丽贝卡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语焉不详了，就这么简简单单五个字，薇莉丝就算真想提前防备，也根本无从下手嘛……
　　梦娜的【启示】，或者说对未来的预言，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虽然那位小王女曾经明确表示过，她看不见薇莉丝这种特殊存在的未来，但王都曾经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充分证明了她的能力。
　　既然特地让丽贝卡来传话，说明事态必然是相当严重的，或许不止使团本身，连西方的联合王国甚至整个世界都会受到影响。
　　「没有更具体一些的说法了吗？」
　　闻言，丽贝卡略作思考，沉吟道。
　　「详细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就在今早，我去找梦娜的时候，发现她一个人昏倒在床边的地上。我急忙把她救起，那孩子半梦半醒中，却断断续续地让我赶紧来找你，说什么灾难的源头就在南方……之类的。」
　　灾难的源头，可怕的光景……
　　等下，梦娜所预言的，莫非是【深渊】里爬出来的怪物，及其后续变化吗？
　　毕竟薇莉丝目前能想到的，或许会带来灾祸的未知之物，也就只有这些了。
　　而且梦娜这个【启示】的预言能力，说实话牧师小姐至今也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使小王女想要好好告诉她，那种感觉也很难用语言来描述出来。
　　似乎是某种观看影片般的未来视，但又并非亲身经历整个未来，而是像在做梦一般，如同隔着一层面纱，模模糊糊的感觉。
　　所以才会被梦娜称之为【启示】。
　　就像这次一样，明明之前一个月从来没听小王女提起过什么灾祸，可怕光景之类的东西，却在薇莉丝即将南行的这个时间点，突然急匆匆让丽贝卡赶来报信。
　　「说起来，梦娜没事吧？」
　　「嗯，她还好，只是受到剧烈惊吓，导致的昏厥而已。梦娜以前也看到过一些据说很恐怖的未来，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回格外严重罢了，修养几天应该就会恢复。」
　　「这样吗……总之没事就好。」
　　虽然牧师小姐并不畏惧什么灾祸，但既然是梦娜专程送来的情报，还是姑且留个心眼吧。
　　「我会注意类似问题的，麻烦你跑一趟了，亚莉克希娅小姐。」
　　「这没什么，既然话已送到，我就先回去了，还有那个……」
　　「嗯？」
　　从座位上站起来，蓝发龙姬向外走了两步，却突然回过身，红着脸，似乎有些羞涩般低声道。
　　「叫我丽贝卡就好，已经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还有，谢谢您不计前嫌的帮助，这份大恩，我会永远记在心里。如果有什么能为您效劳，请随时来找我吧，薇莉丝小姐知道在哪能找到我的。」
　　又行了一礼，丽贝卡像是逃跑般急匆匆掀开车帘，龙翼舒展，高飞而去。
　　「哼哼，主人还真是罪孽深重呢。」
　　身边，传来了只有薇莉丝能听到的，另一位龙娘带着笑意的调侃。
　　「？」

第六章：望渊
　　碧空之国与联合王国在世界版图上的位置，相距其实并不算远，最近点的直线距离甚至只有一千多公里。
　　经过约一月的长途跋涉后，使团终于跨越自勇气之城而始的漫长国境，抵达了联合王国南疆。
　　望渊城。
　　这里是人类联合王国南境，最大的军事与人口重城，由此向南再出五千里，便能看见一望无际，深不见底的极南之渊，因此而得名。
　　当然，此名也有守望，防范南方诸国与非人种族侵略的意义，在某种程度上便相当于西境的万壑堡垒。
　　由于王命早已先一步下达，使团一行在望渊城自然是畅通无阻，受到了热烈欢迎。
　　镇守望渊城的，是联合王国另一名威望颇盛的大公爵，柏特莱姆 ·格雷斯将军，他也是在莉莉娅西疆凯旋后，才决定转投其麾下的中立派之一，据说与雷顿是好友。
　　虽然只在入城时有一面之缘，但在薇莉丝的感觉中，其实是个跟雷顿区别挺大的男人。
　　首先，这位柏特莱姆大公并不擅长武力，他是一位以文从军，以奇谋与天马行空战略思想闻名的将军。
　　西境兽王国土地虽广，但多苦寒，加之兽人彪悍，骁勇善战，王国对这个方向的主要思路便是固守，因此由性格和战术都更倾向于稳重的雷顿负责统筹。
　　而南境则恰恰相反。
　　虽然望渊城离无尽深渊直线距离已经算不上非常遥远，但王国正南方向土地全部加起来，依旧有半个联合王国那么大。
　　这里的土壤和资源都非常肥沃，很适合人类生存，大部分都被诸多小国甚至是以城池为单位的势力所瓜分了。
　　这个区域，文化和种族全部混杂糅合在一起，非常混乱无序，战乱频发，基本上每隔几十年，国家的势力分布和版图就会出现大幅变动。
　　也被王国人称为 「极南无法地带 」 。
　　因此，作为世界西南方霸主的人类联合王国，自然不会对这块摆在眼前的肥肉视若无睹。
　　他们虽然很少直接派大军攻伐这里的某个国家，但如果其内部出现动乱，甚至部分派系主动向这个泱泱大国寻求援助，以割地或成为属国上贡之类的条件派来使者……
　　王国会怎么做，也就不言而喻了。
　　现在以望渊城向外扩散出的不少领土，和几个附属国，都是在这数百年中，不断以类似方式形成的。
　　所以，更年轻，更有野心和攻击性的柏特莱姆，最适合成为这里的将军。
　　不过，跟薇莉丝倒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反正她们也只是在望渊城停一晚上，暂时休整，明早就会出国境，穿越极南无法地带，前往碧空之国的领土。
　　夜晚，望渊城早已安排好的使团别馆内，薇莉丝和自家宠物呆在房间中，二女一盘腿一趴坐在床上，她们面前则站着出发时，从莉莉娅手里得到的那尊天空之神米涅尔瓦的石塑像。
　　之前在马车上一直移动，隐蔽性也不是很好，薇莉丝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来慢慢研究这东西，现在应该就比较方便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牧师小姐在观察中发现，随着她们不断向南靠近，这尊石像里蕴含的那细微灵魂之力也在变得慢慢活跃起来。
　　而抵达望渊城的现在，已经超过了某个相当特殊的峰值，薇莉丝能感觉到这东西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小光，准备好了吗？」
　　「主人放心吧，不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冒出来，只要发现攻击意图，我立马解决它！」
　　小龙娘摇着尾巴大声保证道。
　　薇莉丝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东西，毕竟可能牵涉到天空之神这个至今尚存的神明，薇莉丝也是第一次与类似存在的相关物品接触，无论如何还是得做好万全准备。
　　抬起放在身边的【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薇莉丝身上的衣服也因为嫌穿起来太麻烦又容易脏，早就换回外显的【羽衣 ·格拉瑞亚】了。
　　于是，一身白袍，严阵以待的牧师小姐，先释放了具有防御，隔绝气息和强化增幅等多重效果的复合结界，才将手指轻触在巴掌大的石像顶端，注入些许 sp。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情况，但既然是灵魂之力，试一试总不会有什么损失。
　　嗡！
　　「主人，它亮起来了！」
　　不用晓光提醒，薇莉丝也看到了那正在散发出盈盈青光，甚至渐渐将整座石像都渲染得如同璀璨碧玉般的改变。
　　她能感觉到，这石像似乎真的活过来一般，正在以某种并不算太强的力道，主动吸收薇莉丝的 sp，双方接触点附近的青光更是尤其闪亮。
　　「有意思……」
　　坦白说，这东西虽然意图不明，但其吸收 sp的速度对薇莉丝而言其实相当缓慢，甚至都不需要靠技能弥补，仅仅自动回复就完全足以供给了。
　　因此，牧师小姐并未立刻阻止或发动反击。
　　她想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之前在路上，薇莉丝就已经试着简单调查过了，石像并非通常意义上的装备，【情报侦测】能给出的回馈也非常有限，只知道应该是储存着某种灵魂之力的载体。
　　虽然没有那把三月之钥神秘度高，但肯定也是隐藏着某种大秘密的物品才对。
　　毕竟能直接从薇莉丝这里强行吸收 sp，哪怕是牧师小姐故意放任，不做任何抵抗的情况下，也非常了不起了。
　　灵魂之力的注入大约持续了近一刻钟时间，石像上的光芒也愈发炫目，整体材质和手感更是完全转化为了通透的青碧之玉。
　　就在光芒达到最极致的瞬间，一股微弱但层面极高的灵魂之力如波纹般扩散开来，被薇莉丝提前布设好的结界所阻挡。
　　而后，青光渐渐散去，石像也渐渐变回了原本黑灰色的模样，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正当二女一头雾水，面面相觑的时候，有些虚幻，却充满了神秘气息，宛若来自无垠辽阔之处的温厚女声，突然在薇莉丝脑海中响起。
　【真没想到，时隔千年，还能吸收到如此庞大而精纯的神魂之力，后裔的小女孩，你为何将我唤醒？】
　　「啊？」
　　薇莉丝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貌似是从石像里传来的声音，因为在这过程中，那玩意又同时泛起了微微的青光，只是没有之前显眼罢了。
　　看了眼身边的小龙娘，依旧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她似乎什么都未能察觉到。
　　是因为手指接触了这东西，所以才听到的吗？
　　想着，牧师小姐尝试将手自石像上松开。
　　果然，那声音立刻便从脑海中消失了。

第七章：石像里的声音
　　「这可真是……」
　　「主人，这东西怎么了？需要我把它毁掉吗？」
　　见薇莉丝神色有异，小龙娘立刻关切地凑了上来。
　　「没事……先别着急。」
　　黑发少女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刚刚与石像接触的白嫩指尖，这种类似于心念传音的能力，【幻世】里也存在，根据效果不同品阶有高有低，通常分属于精神系。
　　不过眼前这个，似乎还需要通过物理接触来进行传递，明显就落了下乘。
　　照理来说神秘度那么高的物品，手段不应该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啊？
　　姑且试着交流一下吧。
　　重新将手指贴在石像顶端，那种淡淡的青光果然再度亮起，神秘莫测的女声也重新在薇莉丝脑海里响了起来。
　　不过这回，明显带上了些许怒气。
　【你这小丫头，不知道在别人说话的时候随意打断，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啊？
　　这东西……说话方式意外的接地气啊，比兽王国那个神神叨叨的死兆星可好多了。
　【呃，那对不起？】
　　牧师小姐试着在脑海里，将类似的信息组合表露出来，虽然薇莉丝不会什么精神魔法，但仅仅这种程度的话，对于拥有庞大 sp力量的她而言并不算难事。
　　也不知道这家伙能不能听见啊？
　【怎么感觉诚意不足……算了，看在提供了那样庞大的精纯神魂之力，帮助此身苏醒的份上，便原谅你吧。说吧，为何将吾唤醒？】
　　哦，原来听见了吗！
　　不过，她似乎只能读取最表层的想法，后面那句吐槽好像察觉不到？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薇莉丝的错觉，总感觉这家伙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突然像是完全变了个人，那种装逼的气场瞬间就出来了。
　　就类似于动漫里那种【凡人！为什么唤醒我！】之类的感觉。
　　但就算她这么说……
　【所以，你是谁啊？】
　【？】
　【？】
　　互相打出问号以示友好后，最终还是石像里的声音先按耐不住。
　【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你花这么大代价将此身唤醒做什么？作为吾之……等等，仔细感觉的话，的确不是吾之后裔，只是沾染了近似气息而已，感知力被削弱太多了吗……】
　　「哈？」
　　因为对方说的话里槽点太多，薇莉丝一时都忘记用心念交流，下意识便从嘴角蹦出了莫名其妙的质疑。
　　但对方却没什么反应，果然物理层面的声音，那个女声的主人是听不见的。
　　对方或许只能跟与其有直接接触的生物进行精神沟通，以及较为粗浅的情报侦测。
　　从灵魂之力的强度上来看，不应该只有这种程度才对啊……
　　「主人？」
　　「没事，一会跟你解释。」
　　再次安抚了困惑不解的自家宠物，薇莉丝继续与石像中的声音沟通。
　【所以，你是谁？天空之神的神念吗？】
　　毕竟这是天空之神的神像，再加上对方言辞间偶然出现的那股傲气，薇莉丝做出这种猜测也是很正常的。
　【天空之神？哪个天空之神？】
　　欸？她连天空之神都不知道？
　　嗯……说起来，对方之前的确提过 「千年 」之类的词汇，或许她的认知跟现世有很大隔阂……
　【天空与自由之神，名为米涅尔瓦。】
　【米涅尔瓦……噗，米涅尔瓦哈哈哈哈！原来她现在自称为天空与自由之神吗……哈哈，这还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笑声太吵，薇莉丝选择直接把手从石像上拿开，等了一会后才重新建立连接。
　　这次，石像中的声音并未因牧师小姐的突兀举动而生气，反而用有些低沉的音调，带着某种奇特情绪喃喃道。
　【小女孩，现在外面是什么时代，能不能把你知道的，尤其跟米涅尔瓦有关的那些都告诉我？】
　　这种语气……看来有故事呐。
　　牧师小姐最喜欢的就是故事了。
　【这倒不难。】
　　不过，薇莉丝对那位碧空之国所供奉的神明其实也知之甚少，当下只能选一些打听来和从书上看到，较为可靠的神话传说展现在意识表层，供对方阅读。
　　石像里的声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有些唏嘘的女声才终于响起。
　【是这样吗……】
　【嗯，不过我也不是碧空之国的人啦，可能了解会有偏差，另外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谁呢。】
　【说实话……吾的具体身份，其实此身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
　【？】
　【吾之神魂，被分裂成了上百块，封印镇压在不同的地方，此身不过其中之一罢了，持有的记忆和源泉本就有限，更是在千年的岁月中，被磨损地相当严重。】
　【那你连自己都不记得是谁了，还记得米涅尔瓦？】
　　石像里的女音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话语中的恨意。
　【我当然记得，因为就是她，亲手以禁术将吾永恒不灭的神魂撕碎，以载体封印。如果我猜的不错，包括此身的外壳，也是带有米涅尔瓦印记的物品对不对？】
　　哦……
　　看了眼指下巴掌大的天空之神神像，薇莉丝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这玩意不是什么寄存着神念的载体，而是封印啊，那……
　　「如果把这东西砸碎，能放你出来吗？」
　　薇莉丝本打算这么说，但她转念一想，天空之神是翼人族供奉的正统神明，祂亲手封印的东西，层面必然也不会低，而且很可能牵涉到很多秘密。
　　虽然石像里的声音说，她只是原身百分之一的魂，甚至大部分记忆都残缺不全了，这内中似乎也另有隐情的样子。
　　但说到底，都只是对方的一面之词罢了。
　　且不论之前那些话有没有说谎，但薇莉丝能感觉到，这家伙绝对还有什么秘密没完全公开，至少不会像她表示的那样，真正一无所知。
　　她并没有完全信任薇莉丝，就像牧师小姐也同样如此一般。
　　既然如此，那也先不着急，试着多接触接触，再下判断吧。
　　毕竟现在都还没到碧空之国的国境呢，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我明白了，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你的情绪不太稳定，先冷静一下，有机会再聊。】
　【……的确，神魂分裂，似乎连情绪都没法好好控制了，真是头疼。接下来此身会沉睡以修养，你若有意，可像之前那样注入神魂之力，我自会苏醒。】
　【嗯，我记着了。】
　　而后，薇莉丝便收回了按在石像上的手。
　　只是在分开前，她又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吾之名为，西芙，莫要忘记。】

第八章：旅行轶事与开端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使团便照常踏上了继续前行的道路。
　　大将军柏特莱姆派遣的军队护送她们离开望渊城后，又伴行了足足三十公里，才掉头而返。
　　前面，就是联合王国真正的边境线了。
　　穿越国境，使团会进入一个名为克威，领土大约在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小王国，这也是联合王国的边境附属国之一。
　　克威王国的国土形状很有趣，南北长，东南极窄，从地图上看就像一根狭长的黄瓜，加上这里的确靠出口各种瓜果蔬菜等作物为主要经济来源，因此也被周边国家戏称为芋瓜王国。
　　这里的芋瓜，其实就是类似于蓝星上黄瓜的果实，只不过口感和细节上存在些许差别而已。
　　薇莉丝之前也尝过几次，怎么说呢，有点像是烤番薯味的香蕉，倒也算不上难吃……
　　作为联合王国的附属国，这里的王室自然也早已收到了使团将要路经此处的通知，提前派来护卫和接引的军队，此刻就守在边境线的入口上。
　　说实话，就算不提莉莉娅亲自挑选，最精锐的使团护卫部队，光是和普通的联合王国正规军相比，这些克威王国军队也算得上相当寒酸了。
　　光是接引使团的这大约一万人里，薇莉丝就看到了至少三四种不同的铠甲制式和番号，武器状态也良莠不齐，很多甚至只有联合王国里村镇卫兵那种，在薇莉丝看来相当凄惨的程度。
　　军容与气势，就更不用提了。
　　虽然明面上是对方护送她们，但薇莉丝总感觉双方真要打起来的话，使团这三千人部队几个集团冲锋，就能把那一万多人打得溃不成军，四散奔逃了。
　　要知道，为了保证行军速度和效率，以及展示大国尊威，莉莉娅安排的这支精锐部队，可全都是骑兵，而且等级至少在 lv10以上。
　　如果说 lv5相当于健壮但没怎么接受战斗训练的成年男性人类，那 lv10，就是经历过数场生死战斗，在普通军队里至少能当上小队长的人物。
　　即使同等条件下生死搏杀，后者换掉前者三个以上也是不成问题的。
　　这样，应该足以说明双方战力的差距了。
　　难怪克威王国需要靠依附于联合王国来寻求庇护。
　　交接之类工作自有使团长菲莲娜小姐去处理，薇莉丝呆在马车上，只是从窗户边遥遥望了几眼，就对这些克威王国的军队完全失去兴趣了。
　　有点无聊啊……
　　牧师小姐靠在柔软的躺椅上，对面是攥着一手扑克牌，眉头紧皱冥思苦想着的小龙娘，左右自然就是蕾拉蕾妮姐妹了。
　　她们正在玩蓝星上的经典游戏，四人斗地主。
　　不过，这可不是薇莉丝 「发明 」的，联合王国少数贵族内部，似乎早就已经有类似的游戏在流传了。
　　虽然规则和具体内容存在细微的差别，但这无疑，也是某位曾经来到过本世界的穿越者留下的痕迹。
　　这副纸牌，是守护者伊迪丝小姐在某次闲聊时送给薇莉丝的，不过很可惜，即使是她也不清楚究竟谁第一个发明了 「三人斗虎 」 ，只知道这个游戏是约三百年前开始出现的。
　　然而再经典的游戏，从勇气之城开始一路斗过来也会感到厌倦，更别说薇莉丝早在蓝星上就玩过无数次了，虽然小龙娘和蕾拉蕾妮还是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
　　「要，要不起！」
　　把手上几张背朝着大家的纸牌抽出来又放回去，巨龙小姐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她今天已经重复过很多次的话，而坐在晓光下首位的蕾妮也立刻无奈摇头道。
　　「我也要不起。」
　　「那，炸弹，我赢了。」
　　把手上最后四张牌一口气丢出去，黑发少女向后一瘫，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啊！可恶又输了！再来再来！」
　　「唔……薇莉丝大人也太强了，在哪边就是哪边赢呢……」
　　小龙娘气得把几乎没出几张的大把手牌 「啪 」一下全砸在了桌上，蕾拉也叹着口气，轻轻放下手里的纸牌，妹妹蕾妮更是赞同地不断点头。
　　「其实……唉，没什么，你们高兴就好。」
　　并非薇莉丝牌技精湛，而是这三个对手实在太菜了，比如都玩了快一个月，某只龙娘小姐还是会时不时拿炸弹去炸自家队友，或者两位翼人小姐把顺子拆开来一个个出这种情况。
　　而且不知为什么，薇莉丝的牌运总是非常好，玩了数百局，几乎没出现过卡手的情况，打出这种结果也是很正常的。
　　「那薇莉丝大人，还要继续吗？」
　　牧师小姐立刻扛不住似的摆了摆手。
　　「我出去透透气，让艾德文娜进来陪你们玩吧。」
　　「好吧……」
　　「欸？主人不玩了吗？再来一次嘛，这次我一定能赢的！」
　　薇莉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话我都听你说过至少十次了，也没见哪回真的赢过……我看你是玩昏头了，还是别找艾德文娜吧，你也给我出去转悠转悠，都快成宅龙了。」
　　亲密相处这么久，蕾拉和蕾妮自然早就知道晓光真身是什么了，薇莉丝也没有隐瞒她们俩的打算，这种事总呆在一起是根本瞒不住的，知道就知道吧，又能如何呢？
　　既然薇莉丝都这么说了，小龙娘也只能意犹未尽地点点头，站起身来。
　　「好吧，都听主人的。」
　　薇莉丝与自家宠物依次下了马车，两位翼人姐妹无事可做，自然也跟了上来。
　　车队正暂时停拔，由菲莲娜与克威王国军队的指挥官进行交接和身份验证，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
　　伸了个懒腰，呼吸着远处飘来因为久无战事，已经种植了大量瓜果蔬菜的清新田间气息，薇莉丝跟驾驶麟角兽的圣骑士姬打了个招呼，便沿着车队向前漫步而去。
　　因为她们的马车本身就在队列中央，离前头并不算远，没多时，薇莉丝就看到了正与几名克威王国将领互相交谈着，身着骑士铠甲的使团长菲莲娜。
　　等下……
　　看这架势，不像是正常交流，反而更接近于争论，或者说菲莲娜单方面呵斥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将军啊？
　　发生什么事了？
　　好奇之下，牧师小姐便与已经从后面跟上来的三女，甚至某只不知为何也混迹于其中的圣骑士姬一起，悄悄靠了过去。
　　「所以都说了，我们是代表着联合王国国威，出访他国的正式使团队伍，怎么可能因为畏惧莫须有的风险，就放弃预定路线绕道呢！？」
　　菲莲娜小姐富有压迫力的怒喝，从很远之外就传了过来。
　　而那几名将领被一个女流之辈劈头盖脸地骂，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只有为首者在相当无奈地恳切解释着。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抱歉使团长大人，我国也没想到【南灾】今年会提前苏醒，现在原定路线实在太危险了，万一出了什么闪失，我们真的承担不起啊……」

第九章：南灾幻云
　　「少给我找理由，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在传讯中表示万无一失，我们才按照你们所提供路线制定行程的？如今各处交接时间都已确定，你们却突然让使团改程？！知不知道这代表……」
　　「出什么事了，菲莲娜小姐？」
　　在旁边听双方争执了半天，薇莉丝实在是忍不住好奇，便凑了上去。
　　而见到牧师小姐出现的菲莲娜，也深吸几口气，勉强压抑了怒火。
　　这位，可是女王陛下点名要以最高规格对待的贵客，她虽然跟着使团，却并不属于王国麾下，菲莲娜虽然是团长，却唯独没资格对她们一行人指手划脚。
　　当初陛下暴怒的场景，菲莲娜小姐至今还心有余悸，她可从没见过那位宽厚儒善的殿下为了哪个人如此失态过。
　　因此，哪怕再有千般不解，菲莲娜也只能恪守臣子责任，将女王的命令贯彻始终。
　　「薇莉丝小姐怎么来了？抱歉，这边出了点小问题，其实是这样的……」
　　菲莲娜用相当精炼却明确的描述，向薇莉丝说明了情况。
　　简而言之，便是栖息于极南无法地带的【四灾】之一，今年不知为何，突然提前结束了冬眠，开始进行活动。
　　按照这次灾区蔓延的速度和方向，很有可能会在近期自东向西穿越克威王国境内，正好与由北向南行进的使团遭遇，所以克威王国方面才会提出暂缓行程或绕路，以避免与【南灾】接触。
　　但菲莲娜认为，此举会大幅延后使团抵达碧空之国的时间，贻误两国预先商议好的计划，同时，在非法地带的后续路程也会因为时间差而横生很多变数。
　　这完全是因为克威王国方面情报有误，没能提前通知联合王国导致的问题，所以身为使团长的菲莲娜，则在勒令对方必须拿出合理的解决方法，否则就要让克威王国承担全部后续责任。
　　薇莉丝很快就明白了。
　　其实这事吧，就属于那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问题，虽然联合王国使团的确因此受到了很大影响，但克威王国肯定也是因为事发突然，始料未及才会这样。
　　从那些杂牌军队的构成，薇莉丝就能看出这个国家处理情报和传递讯息有多迟滞了。
　　一昧怪他们，也没什么用。
　　菲莲娜作为被莉莉娅指名任命的使团长，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但她依旧抓着这个问题不放的原因……
　　无非就是为了维持所谓大国的尊严，毕竟以联合王国在世界上的国际地位，总不可能因为附属国一句 「不行，有困难 」就随意更改出访使团的预定行程。
　　这是政治上主从关系的问题，薇莉丝倒不是很关心，她更在意……
　　「【四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名词，薇莉丝在联合王国的一些书籍上的确看到过。
　　但不知为何，那上面只是提到，却少有关于所谓【四灾】的具体描述，以至于到现在牧师小姐依旧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四灾】就是……呃，你来回答！」
　　菲莲娜刚下意识回了一句，脸色却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显然，她跟薇莉丝一样，也不清楚所谓【四灾】究竟指的是什么。
　　而被使团长小姐指名的，那个穿着不错铠甲，似乎是克威王国军队总指挥的中年男子愣了一下，大概是没理解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贵气黑发少女，为何能如此理所应当地插入他们之间的谈话吧。
　　使团长小姐也立刻反应过来，以不容置疑的威严声线肃穆道。
　　「这位是薇莉丝小姐，女王陛下钦点的贵客，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懂了吗！」
　　「哦哦哦！原来如此！」
　　听到 「女王钦点 」四个字，将军大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得恭谨起来。
　　「那个，所谓【四灾】，其实是对世界上四种强大存在的统称。因为它们实力远超常规生物能够应付的范畴，又具备恐怖的破坏性，所以被冠以【灾】之称。」
　　「强大的存在？有多强，传说，超越？还是更高？而且我在联合王国，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类似的传闻？」
　　薇莉丝有点奇怪，这种特殊的传说或奇事，她可是一直有在打听的，既然都被称为世界性的灾难，联合王国没理由毫无记载才对啊。
　　「这……」
　　将军偷偷看了眼旁边的菲莲娜，见她面色如常后，才小心翼翼道。
　　「联合王国其实从未受到过四灾的侵害，虽然真正原因不明，但有流言称，是由于王国某位创始者，曾与【四灾】的缔造者签订过协议。」
　　「虽然流言只是流言，做不得数，但【四灾】绝不会踏入人类联合王国却是经过了验证的事实。」
　　「因为没有接触过，长此以往，联合王国内部，关于这份恐怖的记载自然便越来越少，甚少为人得知了。」
　　「至于【四灾】的实力……卑职就真不知道了，毕竟见过它们的生物基本都没法活着回来，不是吗？」
　　将军想了想，突然补充道。
　　「但根据我国记载，大约三十年前，无法地带曾有一位实力极强的传说，集合各国上百顶尖高手，数万精锐部队前往讨伐【南灾幻云】，结果却是全军覆没，尸横遍野，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
　　这样吗……
　　如果这个将军说的是实话，那联合王国里少有关于【四灾】的传闻，是很正常的。
　　这个世界虽然有便捷的魔法传讯，但那是需要消耗珍贵魔晶石，以及依赖专门研究这方面的魔法师才能达成的，寻常人，甚至很多贵族都未必有资格和条件使用。
　　大部分情报交流，还是通过书籍，官方发行的报刊和口口相传。
　　在世界各处旅行的人，又能有多少呢？何况联合王国还是极度排外的纯人类国家。
　　果然，很多东西，不出来是根本了解不到的。
　　至于这个所谓的【南灾幻云】，既然能做到全灭包括一名传说在内的数万人，那估计至少也有超越之上的实力吧，对这个世界大部分人而言的确是难以抵御的灾难。
　　当然，不排除有更强实力，或者其他特殊手段的可能性。
　　「明白了，那关于【幻云】，你们还能提供什么更具体的情报吗？例如其形态，能力效果，或者是可能存在的弱点之类？」
　　这次，还没等那位将军说什么，菲莲娜首先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请等一下，薇莉丝小姐，您打听这些做什么？」
　　牧师小姐理所当然地笑着双手叉腰。
　　「这还用说？当然是去会会这个【南灾】啊，在马车里蹲了一个多月，骨头都快生锈啦，难得碰到这种机会岂能错过？」
　　不等面色大变的几人开口阻止，薇莉丝便先一步强调道。
　　「而且，解决掉这东西的话，你们各自的难题，也就能迎刃而解了吧，这可是三赢哦。」

第十章：讨伐小队出击！
　　虽然菲莲娜一直在极力反对，但薇莉丝又不是她的下属，自然不用看这位使团长小姐的脸色行事，这是早在联合王国，就与莉莉娅协商好了的事项。
　　几番劝告无果，前者见牧师小姐似乎心意已决，虽然又气又急，但也只能按照女王陛下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全力支持薇莉丝 」的吩咐，果断转而对她将要展开的行动开始进行援助。
　　在那几名克威王国的将领努力下，他们找到了一名据说父辈有幸从远处目睹【南灾幻云】，曾经听其讲述过这种恐怖存在事迹的当地士兵。
　　虽然听说薇莉丝想要讨伐【南灾】时，那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当场吓得脸色惨白，口中直呼 「不行不行，绝对会死 」之类的话，但迫于几位大佬的压力，他也只能把所知的情报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而后，牧师小姐便带着几名女孩离开了大部队，独自往克威王国深处而去，开始寻找【南灾】。
　　而使团则会在后面以相对较慢的速度前进，等候薇莉丝的消息。
　　之所以会变成 「几名女孩 」 ，而非薇莉丝独行，主要是因为临行时，以艾德文娜小姐为首的三人突然了冒出来，强烈恳求带上她们。
　　而薇莉丝也考虑到……路上或许会有些不值得她和小龙娘出手，又比较难缠的麻烦出现，正好可以由她们三个来处理。
　　另外，薇莉丝的确也想找机会测试下蕾拉蕾妮这对姐妹具体的实力强度，看看之前那次过量的【时光回溯】魔法，究竟让她们产生了怎样的变化。
　　虽然这俩一天到晚屁颠屁颠跟在薇莉丝身后，总是默默无闻的样子，但其实蕾拉和蕾妮的实力，已经完全不弱于传说级的艾德文娜了。
　　至于原因……
　　首先【时光回溯】虽然是 9阶复活类魔法，但并没有提升属性的效果，而薇莉丝经过一番检查后，得到了某种推断。
　　或许是技能判定的【完全溯返】效果，让这两只翼人姐妹产生了某种意义上的 「返祖 」 ，血脉提纯，直接在种族层面上发生了飞跃，所以实力才会从大地级，突飞猛进到传说。
　　传说级对大部分人类而言，或许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巅峰，但在这个世界某些高阶物种眼中，只不过是成长的起点罢了。
　　就像明明还未成年，却已经拥有超越级实力的亚莉克希娅一样。
　　因此，最后讨伐【南灾】小队的成员，就变成了圣骑士艾德文娜，天空近卫蕾拉，天空法师蕾妮，战士晓光和牧师薇莉丝小姐。
　　如果忽略等级差距的话，倒是个蛮全面的队伍……
　　薇莉丝并没有直接快马加鞭，冲过去把【南灾幻云】揪出来一顿暴打 ——好吧，她的确有这种想法，但首先必须得找到对方才行。
　　而这就需要更进一步的情报。
　　按照那个父辈曾经见过【幻云】的年轻士兵描述，首先可以确定的一点是。
　【幻云】并非常规意义上的单独生物，而是类似于魔兽群的东西，只不过因为其出现时从远处观看太像地面上巨大的阴云团，所以才有此称呼。
　　至于构成【幻云】的魔兽究竟是什么，又有何习性与特征，就不是那个年轻人能知道的了。
　【南灾】的行动轨迹存在着大方向上的某些必然规律，这是人们根据过去无数年间的受灾状况做出的推测，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起点和终点的确是固定的。
　　没人知道【幻云】是如何移动的，它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极难提防。但通常而言，每次出现的地点间隔都不会太远。
　　所以克威王国的那些将军们能知道【幻云】不久后必将登陆其境内，却无法准确判断具体位置进行规避。
　　这个小国情报传递的速度太慢了，必须要精准得知【幻云】最近一次出现的地点才行。
　　于是，抱着这种目的，赶在使团前面的薇莉斯等人轻装急行，于傍晚前便抵达了克威王国的北部重城亚尼洛。
　　至于究竟如何提高速度 ——薇莉丝自然不会去骑什么快马，她们直接靠飞的。
　　当然，考虑到某只硬要跟上来的圣骑士姬并没有长翅膀，所以她是被两位翼人姐妹用绳子一左一右在空中吊着走的。
　　那酸爽……
　　亚尼洛城虽然已经是克威王国整个北部最繁华的城市，但人口也只有不到五十万的程度，在联合王国，其实连一线城市都算不上。
　　实际上整个克威王国，包括其首都在内，都没有任何一座达到了百万人口的城市。
　　而这种级别的大城，人类联合王国全境至少有十座以上，足可见两国国力差距之大。
　　在亚尼洛城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落下来，几人收好翅膀和各种非人的特征，便打算入城。
　　虽然克威王国并不像人类联合王国那样极端排斥异族，但毕竟是其属国，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那种风气的影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等待入城的人并不多，亚尼洛的守城士兵素质，明显也比薇莉丝在联合王国见到的差了一大截，看起来懒懒散散，连站姿都东歪西扭的，让牧师小姐忍不住怀疑……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到底来不来的及作出反应。
　　「你好，我们要入城。」
　　小等一会，终于轮到薇莉丝五人后，牧师小姐作为代表把她们的身份凭证递给了面前士兵。
　　莉莉娅帮薇莉丝准备的身份凭证一共有两种，像薇莉丝现在递过去的，就是普通联合王国国民标配，而另一本，则是能让其国内大部分人吓得立马跪在地上的，女王专使凭证。
　　有点类似于之前还是王女时，莉莉娅送给她的飞鸟令。
　　那名有些懒散的士兵接过册子，翻开瞄了几眼，又抬头打量打量貌美肤嫩，看起来分外娇弱的几位少女。
　　「就你们几个？没带保镖或护卫什么的？」
　　「嗯？就我们几个，有什么问题吗？」
　　薇莉丝总感觉，这句话一说出口，眼前那士兵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哼……行吧，入门费一人两银币，直接给联合王国制式的就可以了。」
　　入门费？
　　牧师小姐愣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听说进城得交钱的，不都是检查身份凭证就可以了吗？
　　不过这里毕竟是属于无法地带的城邦，有些特殊规矩倒也不难理解，几个银币对薇莉丝而言实在无足轻重，交钱省个麻烦也好。
　　「好，这是我们五个人的份。」
　　说着，她将一枚金币轻巧放入士兵伸出的掌心，却并未与其有丝毫接触。
　　验过金币成色，对方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还算识相，很多第一次从联合王国来的愣头青都得为这事吵闹半天……既然如此我就提醒你们一句吧，无法地带不比联合王国，没那么太平，如果你们没什么本事傍身，出门最好花钱请几个冒险者当保镖，破财总比……强，不是么？」
　　没给薇莉丝继续开口的机会，士兵挥挥手。
　　「好了，走吧，下一个！」

第十一章：女王陛下的小惊喜
　　守门士兵的劝告，牧师小姐自然是没怎么放在心上的，如果真有人把主意打到她们身上，那也只能说是对方命不好。
　　不过，他之前提到了冒险者……亚尼洛城里也有冒险者公会吗？
　　这倒是正好，薇莉丝刚愁着不知道去哪打听消息呢。
　　既已验明身份，几位少女自然不打算在城门口多留，便打算先入城再说。
　　可她们刚抬脚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和男人焦急的大声咆哮！
　　「让开让开！！别挡路！！」
　　嗯？
　　薇莉丝下意识回头，便见一行打扮风格有些面熟，约莫三十余人的队伍正拥挤着朝城门狂奔而来，感觉像是围着什么东西的样子。
　　有趣的是，那些亚尼洛城的城卫兵非但没阻拦这群人，反而纷纷面色微变地迅速让开道路，甚至有些士兵还主动架起长矛维持秩序，以防止不明情况的路人挡在他们前面。
　　明显是早就混的很熟了。
　　「这些人……」
　　「应该是这城市里的冒险者吧？薇莉丝小姐。」
　　艾德文娜在身边小声猜测着。
　　薇莉丝虽然并不畏惧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但她也没有幼稚到跟一群明显赶时间的路人找麻烦。
　　当下，她便挥挥手，让根本没打算让路的小龙娘向侧面避了避，自己也带着其他几位女孩站到路边。
　　在那群冒险者们极速跑过牧师小姐身边时，她终于看到了被人群围在中央的东西。
　　巨大的担架。
　　上面并列躺着三个人类，一女，二男，全都受了重伤，已经气若游丝了。
　　受伤，甚至在任务过程中死掉，对冒险者这种职业而言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事，如果只是这样，当然无法吸引薇莉丝的注意力。
　　但……
　　两群人擦肩而过，黑发少女却盯着冒险者们快速离去的背影，驻足沉思了很久。
　　「主人，那三个人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嗯。」
　　薇莉丝不是龙族，没有那种超常到离谱，甚至凭借气味来判断生物状态的能力，但她也能看出些那几个伤者身上的古怪。
　　虽然有多处撕咬或尖锐物穿刺的痕迹，但这些都不是真正重要的地方。
　　这些人身体里，有脏东西。
　　感觉有点像寄生虫，但似乎又不完全一样，因为观察的时间太短，薇莉丝也没法立刻就做出准确判断。
　　直觉告诉她，这是不容忽视的重要线索。
　　更何况她们一行本来的目标，就是此地冒险者公会。
　　「走，跟上去看看。」
　　……
　　亚尼洛城的冒险者公会，与联合王国本土那些还是存在一定区别的。
　　这里似乎除了提供冒险者方面的各种业务外，还兼任酒馆和旅店。
　　一进门，薇莉丝就看到了不少坐在角落，饮酒聚餐的男男女女，这会正是入夜晚餐的时间点，聚集在亚尼洛城冒险者公会的人似乎也格外多。
　　虽然肯定是比不上勇气之城总会那种人流量，但也有炎龙城那种二线城市的程度了。
　　站在点着魔法灯，还算明亮的大厅里左顾右盼了一会，薇莉丝并没有发现之前那批抬着伤者急匆匆离开的冒险者们。
　　「奇怪，之前明明看到他们进了这里啊？」
　　「薇莉丝大人，会不会是进内堂去了？这里的环境似乎也不适合进行救治。」
　　虽然并没有直接向几位女孩说明目的，但脑袋相当机灵的蕾拉还是立刻理解了薇莉丝的意图，并提出猜测。
　　「也有可能……算了，没必要强行去找，先看看这里的委托有没有什么线索吧。」
　　亚尼洛城的冒险者公会柜台并不算多，大约只有五六个的样子，或许是正值饭点，薇莉丝很轻松便找到了无人问津的其中之一。
　　不过让她有点惊讶的是，这个柜台的看板娘竟然并非人类。
　　这名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脑袋上，长着一对小巧的黑色三角猫耳，还特地把制服的帽子剪了两个口，将其大大方方露出来，瞳孔也如野兽般直立着的翡翠色宝石。
　　猫人，不过应该是混血的。
　　真正的猫人，兽化痕迹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也很难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人来人往的亚尼洛城冒险者公会。
　　之前也说过了，这里毕竟是联合王国的属国。
　　「几位晚上好，请问有需要吗？」
　　猫耳娘元气满满地朝走来的薇莉丝一行打了个招呼，耳朵也随之灵活地扑腾几下，让某人忍不住想起了蓝星上的招财猫。
　　而且她这话，是不是哪里怪怪的？
　　不过牧师小姐也明白，对方所指的，应该是饮食或住宿服务，这在克威王国估计是很常见的情况。
　　还是不要大惊小怪了吧。
　　「我们是从联合王国而来的冒险者，想在这边接点委托，能给我们看看任务板吗？」
　　「好的，那么请先提供您和您同伴的冒险者凭证。」
　　预料中的回答。
　　薇莉丝把早已准备好的她，晓光和艾德文娜三人冒险者徽章一起递了过去，她们都是天空级的冒险者，所以即使蕾拉蕾妮没有注册，应该也不会有人多管闲事到这种地步。
　　「请稍等，容我进行核对……薇莉丝，冒险等级……传，传传传传说！！？？」
　　可爱的小猫娘刚把徽章放在冒险者公会配套仪器上，办理手续的同时顺便瞥了一眼，当场吓得花容失色，连三角状的耳朵都很有情绪地 「噌 」一下立了起来。
　　「啊？」
　　当事人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还未等她说什么……
　　「传说！？哪里有传说？！」
　　「在哪在哪！亚尼洛终于有传说了吗！」
　　小猫娘这一声惊呼，顿时吸引了不少周围空闲同事的注意，一群好奇的吃瓜党呼啦啦全都围了上来！
　　「呜！等等啊你们！抱歉！真的非常抱歉，这位大人，我不是有意泄露您……」
　　自知一时失态惹下大错的猫娘小姐，好不容易才从热情的人群里挤出来，哭丧着脸向面色古怪的几位少女不停鞠躬道歉。
　　这种情况，说实话真的完全在薇莉丝预料之外。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突然变成了传说级冒险者，明明上次在冒险者公会的时候，赫伯特会长说的只是把她们提升到天空来着。
　　天空级冒险者和传说级冒险者，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概念，这点从那些热情的公会人员，和听到热闹纷纷开始聚集的冒险者们就能看出来了。
　　不用说，绝对是某位女王陛下干的好事，唯独她才有这个本事破格提升一位冒险者到传说。
　　薇莉丝满头黑线。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某位蓝发美少女，一脸狡黠地向她比出大拇指，嘴里还不忘说着什么 「这是薇莉丝应得的报酬哦 」之类狡辩……
　　莉莉娅 ·梅凯兰德！！！

第十二章：祸兽
　　话虽如此，这亚尼洛城的冒险者公会，人员素质也太低了一些，如果放在联合王国，就算真出现了传说也不可能闹出这么大混乱。
　　再退一步，也早该有人出来制止了。
　　「该说不愧是无法地带吗……」
　　薇莉丝苦笑着。
　　那些人虽然畏于 「传说 」的威严，不敢直接上来搭话，但也里三层外三层把几名少女堵在了中间，像围观某种珍稀动物一样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他们或许没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但这对于薇莉丝等人而言可就是莫大的困扰了。
　　「啧，主人，需要我把这群苍蝇全揍飞吗？」
　　脾气和耐心更差的巨龙小姐已经把拳头捏得咔啪咔啪响，薇莉丝估计只要她一声令下，这亚尼洛城冒险者公会，立刻就能变成历史遗址……
　　而始作俑者 ——那只淹没在人群中的猫娘小姐，早已被这种场面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了，指望她估计是没用的。
　　「倒不至于做到那种程度啦，不过现在这情况……」
　　如果是敌人，反而倒方便了，但薇莉丝还没有暴虐到为了这种小事就大打出手。
　　「算了，先……」
　　「都搞毛呢！给劳资该干嘛干嘛去！」
　　突然，一声野性十足的暴喝响彻全场，瞬间压制住大厅里吵吵闹闹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
　　「快走快走……会长来了……」
　　看清了来者身份后，他们也不敢继续围在一起吃瓜，本就是因看热闹而聚集起来的人群，顿时化鸟兽散去，只剩几个格外胆大的还留在远处偷偷观望。
　　这种倒无所谓了，不过……会长吗……
　　驱散围观者，从内堂里大步走出的是一只半兽人。
　　他和那只小猫娘一样，头上了着三角状的绒黄色尖耳，身后拖着修长的尾巴，不过比起猫，这家伙倒更像兽王国里的虎人。
　　亚尼洛城的冒险者公会会长，竟然不是正统人类？
　　能这存在一定程度种族歧视的联合王国附属国，以半兽人身份力排众议坐到这个位置，说明他一定是有些真本事的。
　　那混血虎人看了眼视线中略带好奇的薇莉丝，和她身后的几位少女，简单点头示意后，便来到躲在角落，眼眶一缩一缩，感觉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可怜小猫娘身边。
　　那些公会的内部人员，看到男人出来后，也早就回到了各自岗位，速度快到离谱，看起来是曾经经历过某些美好回忆的。
　　「怎么回事，小蜜儿？」
　　「呜呜……对不起埃德加大哥，我又闯祸了，明明是这种时候，还给你添麻烦……」
　　用完全不符合其威武姿态的温柔动作，混血虎人抹去猫娘眼角渗出的泪花，又揉揉她黑色短发上软趴趴的尖耳朵，笑着安慰她。
　　「没关系，大哥在呢，交给我来处理就好，刚才似乎听见那些家伙在喊什么传说？」
　　闻言，有些迷糊的猫娘小姐才终于反应过来，顿时 「哎呀！」地叫了出声。
　　「对，对了！埃德加大哥，来了几位贵客哦！这位……」
　　「好了，别浪费时间，我来说吧，是这样……」
　　薇莉丝主动走上前去，用简单的语言，描述了一遍她们来到亚尼洛城的目的，和之前骚乱的原委。
　　当然，牧师小姐可不会把自己被某位女王小姐坑了一手这事说出来。
　　「你们……想讨伐【幻云】？」
　　公会长埃德加虎眸微缩，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半晌，他无奈地摇摇头。
　　「别怪我把话说得太难听，就算你们中有一位传说带队，而且实力都不弱，也不可能解决的了【幻云】，这不是打不打过的问题，而是……」
　　说到这，埃德加似乎有所忌讳，并没有接着向下说，立刻话锋一转。
　　「总而言之，传说级的大人物如果想接任务，亚尼洛自然欢迎，但找【幻云】送死这种事，我们是不会提供帮助的。年轻人，要懂得天高地厚。」
　　「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有什么需要直接跟小蜜儿说就好，她会给你们最高待遇的。」
　　像是赶时间般，高大的混血虎人转身便走，而薇莉丝也并未开口挽留这位明显知道些什么的重要人物。
　　牧师小姐很清楚，有些东西，不是靠几句话就能简单说清楚的，尤其是埃德加这种自恃实力的高手，更加难以说服。
　　强行把对方留下来也只是徒增反感而已。
　　「我说，这位会长先生刚刚是不是生气了？总感觉他走的时候表情有点阴沉来着……」
　　艾德文娜在旁边小声吐槽着，蕾拉和蕾妮姐妹俩也纷纷点头赞同，她们都感觉到了之前气氛的变化，也只有小龙娘依旧是一副对此完全不关心的样子了。
　　「抱歉，几位大人，埃德加大哥他其实任人很好的……只是一旦牵涉到【南灾】的话题，他都会突然讳莫如深的样子，而且，公会刚刚出了点事……」
　　叫做蜜儿的小猫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个，你们还要看委托吗？」
　　看当然是要看的，毕竟这本就是薇莉丝来此的目的之一。
　　「当然，麻烦你了。」
　　「不不不！能替传说级的大人物服务，是我的荣幸哦！」
　　激动地连连摆手后，小猫娘将一本厚厚的册子捧着递了过来，上面记载的都是还未完成的亚尼洛城委托目录。
　　作为传说级冒险者，蜜儿拿出来的自然是最高规格，这应该是他们内部记录的总档，信息十分详细。
　　薇莉丝直接跳到最高难度部分，大致翻阅了一会。
　　说实话，亚尼洛城的任务其实还挺多的，而且有不少高难度委托积压着，大概是缺少足够的高等级冒险者来处理吧，虽然不少看起来都挺有意思，但真正让牧师小姐在意的……
　　「蜜儿小姐，这个【祸兽清扫】是什么意思？我看报酬挺高的，为什么很长时间都没人愿意接？」
　　「欸？祸兽吗？」
　　小猫娘耳朵扑腾了几下，一脸赞叹地点头。
　　「不愧为传说级的大人物，薇莉丝小姐真是慧眼如炬呢。您或许刚从外面来，还不太清楚，其实【祸兽】就是一种跟【南灾】息息相关的生物，或者说，是那种天灾肆虐后，遗留的产物。」
　　「按照公会记载，【南灾幻云】肆虐过后的土地，偶尔会有一些格外强大的魔兽幸存下来，这些魔兽似乎受到了【南灾】力量的影响，变得凶暴而无智，会无差别袭击周围的人或物，因此被称为【祸兽】。」
　　「至于为什么没人愿意去讨伐它们，一方面是因为【祸兽】通常都很强，不好对付，另一方面……」
　　还未等小猫娘说完，突然，几名身材高大，冒险者打扮的男子便急匆匆自内堂冲出，直接在公会大厅里便放声高呼起来！
　　「埃德加会长还没回来吗！【灾祸】马上就要萌发了，无关人等赶紧离开这里！！！」

第十三章：蔓延的【灾祸】
　　嗯？这几个人……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薇莉丝没有记错的话，的确是之前簇拥着那三名伤者的冒险者中一员。
　　果然是在里面吗？
　　「等一下，蜜儿小姐，【灾祸】是什么？」
　　薇莉丝清楚地看到，虽然那几个冒险者喊完就又冲回内堂去了，但不知为何，冒险者公会里很多人都纷纷开始惊恐地向拼命逃窜，没有逃走的，也放下了手中事务，掏出武器，面色相当凝重。
　　他们警戒的目标，很明显是那间内堂，但却没主动进入其中，像是十分戒惧的样子。
　　本来都已经从柜台里跑出去，打算跟工作人员合作疏散人群的小猫娘闻言一愣，见薇莉丝几人居然完全没有动脚的打算，顿时焦急地双手和尾巴并用，慌慌张张向牧师小姐比划起来。
　　「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薇莉丝小姐！那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使你是传说，被沾上的话也会很麻烦！不如先避一避吧！」
　　蜜儿急着想往外跑，但这次，薇莉丝可不会任由事态自然发展了，她只是轻轻揪住猫娘小姐毛茸茸的尾巴，就让这个等级不超过 lv10的小丫头 「呜喵 」一声立刻软了下来。
　　「先别慌，你看外面这么乱，万一跑出去被人撞倒可是很危险的，还不如留在这里。呆在我身边，至少安全可以得到保证不是吗？」
　　「不行的不行的！薇莉丝小姐没见过灾祸肆虐的样子，不知道它的厉害！必须得得到女神庇佑的神官大人们才能处理被灾祸侵蚀者，埃德加大哥之前就是去神殿请支援了，我们先……」
　　砰！
　　正当一片混乱中，大厅内堂的墙壁突然被某种力量从内部击中，破开了直径数米的大洞，某种死寂，宛若万物凋零般的淡灰色雾气弥漫而出，覆盖向整个冒险者公会大厅。
　　「是灾祸！快跑！快跑啊！！」
　　「啊啊啊啊啊！！它，它钻进我身体里了！救命！救救我！！！」
　　被那股灰雾所覆盖的人，实力较强的冒险者还好，只是脸色变得稍稍有些难看，还没什么明显变化。
　　但那些没来得及离开的低等级普通人，则倒在地上一阵惊恐地挣扎惨叫后，便开始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浑身静脉鼓胀而起，双眸化为死灰色，开始毫无目的与规律地向四周人与物疯狂扭打战斗起来！
　　这就是灾祸？
　　那些灰雾……
　　雾气自然也蔓延到了薇莉丝一行人身边，虽然小猫娘 「咿啊啊啊！救命！」地叫着想要逃跑，但牧师小姐先一步将她拉到身边，随手撑开了正好覆盖住己方数米范围的半圆形金色护罩。
　　虽然名为【灾祸】的灰雾几乎无孔不入，但在 lv110玩家撑开的防御面前，果然也逞不了丝毫凶威，被彻底隔绝在外。
　　「死了死了！这回真的死……欸？这是什么？」
　　自欺欺人般闭着眼等死的猫娘小姐害怕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身体似乎并未出现预想中的变化，这才心有余悸地睁开眼，盯着四周璀璨的金色防壁一脸呆样，似乎猫脑陷入了宕机。
　　薇莉丝虽然救下了蜜儿，却并未出手救助公会里至少数百的其他普通人，小龙娘和两位翼人姐妹或许觉得没什么，但某位向来见不得人受伤的圣骑士姬却当场急了。
　　「薇莉丝小姐！还有很多其他无辜者，请让我去帮忙吧！」
　　「嗯？」
　　刚准备继续向小猫娘询问【灾祸】话题的黑发少女偏了偏头，看向并未来得及完全疏散，已经陷入大混乱的公会正厅。
　　说实话，要不是艾德文娜提醒，满脑子都在思考【灾祸】相关问题的薇莉丝，还真没注意到那些被波及的普通人。
　　并非出手或不出手的问题，而是根本没产生过类似的念头。
　　又是……那种情况吗？
　　不过既然圣骑士小姐愿意出手，薇莉丝自然也没有阻止她的理由。
　　「想帮就帮吧，不过小心一点。」
　　艾德文娜怎么说也算自己人了，牧师小姐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这东西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对于无法百分百判定的东西，薇莉丝从来都是以尽可能谨慎的态度去对待的。
　　「是！那我去了！」
　　圣骑士小姐虽然忧心那些被波及的无辜者，但也不会莽撞地随随便便拿自己安全开玩笑，尤其是薇莉丝都特意提醒了的情况下。
　　她先在薇莉丝布下的结界内，给自己施展了信仰系防御魔法，准备完全后，才冲出超小型【光佑之护】只对外不对内的防壁，闯入了混乱的人群中。
　　弥漫在空中的灰雾，立刻笼罩而上。
　　薇莉丝之所以让艾德文娜去救人，其实也存着让她试一试【灾祸】力量的心思。
　　以艾德文娜传说级的实力，在人类群体里不说登峰造极，也算出类拔萃了，而且她还是一名纯正的圣骑士。
　　如果连她都难以抵挡【灾祸】的侵蚀，那薇莉丝对这份力量，及其拥有者【南灾】的水准，恐怕还得重新评估。
　　「还算……可接受范围内吗。」
　　牧师小姐清晰地看到，冲出她布设的结界后，艾德文娜体表金色的防御光膜立刻被镀上了一层浅薄灰色外壳，并以相当缓慢的速度向内侵蚀着。
　　很慢，哪怕不进行任何续航，应该也需要至少一个小时以上才能侵蚀殆尽。
　　看起来正如蜜儿所说，神殿信徒的力量，对【灾祸】拥有很好的抵抗力，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应该奈何不了艾德文娜。
　　这样差不多就够了。
　　圣骑士小姐正在和那些强大冒险者一起，将被【灾祸】侵蚀而变得疯狂的人逐个制服，暂时捆绑起来。
　　这【灾祸】的扩散范围，似乎也是存在一定极限的，越往外越淡薄，覆盖整个冒险者公会大厅已经很勉强了。
　　由于提前进行了疏散，很多人其实已经跑出去了，只要不出现意外，混乱应该很快就能平息下来。
　　这些小事就交给艾德文娜自行处理吧，薇莉丝更在意的，是刚才那几个男子跑出来的内堂，那应该就是覆盖此处【灾祸】真正的源头了。
　　就在那个大洞后面。
　　「走吧，我们去凑个热闹。」
　　「好的主人。/是，薇莉丝大人。」
　　没什么疑问，晓光和蕾拉蕾妮立刻便跟了上去，而看板娘蜜儿小姐应该是不太想进去的，但她现在周围全是灰雾，只能靠薇莉丝的金色屏障保护，也只能苦着脸一起移动了。
　　「薇莉丝小姐，您难道是想……」
　　薇莉丝没有向蜜儿解释什么，虽然她本想多打听些与【灾祸】有关的情报，但百闻不如一见，说与其说个半天，亲自体验一下岂不是更方便？
　　在牧师小姐精妙的操控下，少女们周围本应无法移动的屏障，也随着她们前进而不断延伸，消散，始终保持着原本的大小。
　　薇莉丝不想在这里表现得太过明显，之前那场轰动已经让她觉得很麻烦了。
　　很快，一行人就抵达了那个被轰出的大洞门口。
　　「蜜儿小姐，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我太远，明白吗？还有，别抱着我的腰不放，移动起来有点费力……」
　　「非，非常抱歉！」

第十四章：白羽初战
　　那大洞后方，是一个类似休息室的场所。
　　里面早已经被战斗的余波毁得破破烂烂，有两伙人依旧在里面激烈交战。
　　准确来说，是一方疯狂破坏，而另一边努力招架，并试图将其压制。
　　浓烈的【灾祸】气息，正是从那一女二男三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 「人 」了。
　　与之前薇莉丝看到他们的时候相比，这三人身上的伤口非但没有痊愈，反而开裂地更加严重，并未流淌鲜血，却从肉体里长出了类似植物枝干般的黑灰色藤条，如一道道狰狞的尖刺。
　　三人肩膀下侧，更是凭空长出了另一对手臂，但这手却并非肉躯，而是与那些藤条质感近似，宛若植物枝干般的 「手 」 ，力量巨大，质地坚硬，受到伤害似乎也能迅速复原。
　　最可怕的是，他们每个人都在无时无刻向外散发着肉眼可见的黑灰色雾气，靠近，尤其是与其肉体接触的人，都会不可避免沾上大量此物，就像三个移动的污染源。
　　与之相比，扩散到外界的不过是一鳞半爪而已。
　　「喂！你们是什么人？！算了……快出去，没看到灾祸已经暴走了吗！」
　　刚从大洞里钻进去，战斗的双方立刻就注意到了这些闯入者，那三个大概是被污染了的家伙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只是一昧与周围交战，并没有去管距离较远的薇莉丝等人。
　　而另一方中，某个身披铠甲，似乎是领头人的中年男子，则立刻向她们高声示警。
　　这个人，牧师小姐也有点印象。
　　之前在城门口喊话让路的，也是他。
　　初步判断差不多有大地级巅峰的水准吧，这在亚尼洛城乃至整个克威王国，都算数一数二的高手了，目前这个冒险者公会里比他强的，应该就只有之前那个叫埃德加的半兽人会长。
　　不过这家伙状态看起来挺糟糕的，气息紊乱，呼吸急促，眼眸深处也染上了一丝暗沉的死灰色。
　　尤其是他身上那几个大概是由对面造成的伤口，上面被灰雾附着的血肉竟然在不断蠕动着，似是有什么要破裂而出一般。
　　不仅是他，这批实力在精金至墨钢不等的冒险者，大部分状态都很差，尤其是产生了伤口，又被【灾祸】长时间近距离侵蚀后……
　【灾祸】侵蚀会让生物变成什么样，薇莉丝在外面就已经看到了，也没必要再靠这些人反复验证。
　　「好了，让你的人退下吧。」
　　没有多说什么，薇莉丝带着不断扩张的金色屏障向前走去，直至将暂时脱离战团，似乎是想要来阻止她们的中年男子也笼罩在内，才淡淡开口道。
　　不过，虽然牧师小姐还记得这个有一面之缘的家伙，对方当时却显然没有去注意一群路人的闲情逸致。
　　虽然被【光佑之护】笼罩后，他身上的灰雾立刻便被净化一空，脸色也顿时好转很多，似乎却还是有些狐疑。
　　「圣光魔法……几位是埃德加会长请来的神官吗？感觉打扮不太像的样子……而且亚尼洛城的神殿里应该没有你这一号人才对吧？」
　　牧师小姐皱了皱眉。
　　这个人怎么这么啰嗦，看不出她是来帮忙的吗？叫他让开又不是让他们去送死。
　　「再说一遍，叫你的人让开，否则误伤了可不关我们的事。」
　　感受着黑发少女似乎是有些不耐烦的语气，对方也皱起了眉。
　　「请等等，【灾祸】非同小可，还是我们双方一同出手……」
　　「艾文先生！你就听薇莉丝小姐的吧，她是传说级的冒险者，肯定不会有问题的！你不是也感受到这罩子的厉害了吗？！」
　　见牧师小姐脸色越来越难看，躲在边上的小猫娘连忙跑出来调解，这种时候，蜜儿也顾不上保密了，反正这在外面都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
　　她刚刚可是亲眼看到过跟在薇莉丝小姐身边那位金发圣骑士姬出手的，毫不夸张的说，恐怕比公会长埃德加大哥还厉害，而这位明显是话事人的黑发少女肯定更强。
　　艾文和他的团队也是亚尼洛城中流砥柱的一批冒险者了，蜜儿自然不希望双方起什么不必要的冲突。
　　男子自然早就看到混迹在几名少女中的这只猫娘小姐了，只是事态紧急，无暇去打招呼而已。
　　「既然身为公会人气看板娘，又是会长义妹的蜜儿小姐都如此保证……」
　　虽然艾文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大家都明白，真正起了关键作用的，还是那 「传说 」二字。
　　「好吧，但还请阁下若非万不得已，不要伤了他们姓命，这个人情我们风云冒险团必定铭记在心，拜托了。」
　　不是，谁稀罕你那破人情啊……
　　牧师小姐在心里撇了撇嘴。
　　说来说去，不就是怕这边出手没轻没重，宰了你那几个队友么，看你们那畏手畏脚的样子就知道了，都变成这样了还硬要保其性命，真是贪心。
　　不过，她本身就没打算靠杀死这三人来解决问题。
　　见那些碍手碍脚的家伙，终于在名为艾文的首领大声指挥下犹豫着散开，薇莉丝便朝身后的两名翼人姐妹和小龙娘使了个眼色。
　　「去吧，一人一个，别弄死了，我拿他们还有用。」
　　「是！主人 /薇莉丝大人！」
　　这三个受到侵蚀的家伙虽然诡异，但实际并没有强得多么离谱，即使被【灾祸】强化，依旧比那个艾文还稍弱一些，勉强够到大地门槛吧。
　　这群冒险者怕失手杀了他们，加上【灾祸】无差别的不断侵蚀，才会让局面落到现在的情况。
　　其实晓光一龙，便足够制服那三人了，只是薇莉丝想试试这俩新收的小跟班实力，才命令她们共同出手。
　　三女同时冲出【光佑之护】的屏障。
　　小龙娘自不用说，即使不做任何准备，【灾祸】也根本无法靠近她周身一丈之内，光滑白皙的足尖轻轻点地，便瞬间出现在那名被侵蚀的女冒险者身边，伸手在对方脑门上弹了下。
　　靠着速度的绝对碾压，那让十几名冒险者围攻且奈何不得的敌人，根本连反应都来不及，直接闷哼一声便扑倒在地，被强行震晕了过去。
　　整个过程，还不到三秒。
　　而另一边，蕾妮和蕾拉的战斗也并不算艰难。
　　蕾拉的天空近卫，是一种兼顾近战与远程攻击的职业，她以长枪为武器，使着一套似乎传承于白羽翼族，十分精练而有效的搏斗枪术，上来就把对方打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不是要留下这人性命，她应该三招之内就能将其杀死吧，新晋传说，依旧是传说。
　　而作为天空法师的妹妹蕾妮，则是纯粹的远程职业，天空魔法似乎是凭借召唤各式各样陨星来战斗的。
　　蕾妮根本没有靠近对方，便凭空唤出了直径数米的不规则巨石，轰隆一声将那狂暴的男子压在下面，令其动弹不得的同时，却巧妙避开了重要部位，并未致死。
　　身为攻击力强大的传说级法师，一招，便同样解决了战斗。
　　而她们俩也和艾德文娜类似，身体表面浮现出了可以暂时抵抗【灾祸】侵蚀的白光。
　　只不过，这明显并非常规意义上的圣光，而是薇莉丝都没见过的，另一种特殊能量。

第十五章：异物
　　战斗结束的比预想中还要简单。
　　薇莉丝考虑过，对方可能出现的狂暴化，二度变异之类的情况根本没有出现。
　　随着蕾拉一枪抽在那男子腿上，将其打得趴倒在地，又化出几柄幻枪将其牢牢禁锢住后，三处战场便全部尘埃落定了。
　　「传说？！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
　　从三位少女的表现中，隐约意识到了她们实力的艾文一脸难以置信。
　　如果说仅仅只是薇莉丝一个传说级，他还能勉强泰然处之的话，四名传说以上强者结伴而行，这无论放在哪个国家，恐怕都是会造成轰动的大事，何况克威这种一位传说都没有的小国呢？
　　她们究竟是何方神圣？
　　淡淡地瞥了不远处的艾文一眼，薇莉丝并没有搭理他。
　　这帮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从各种行为上来推断，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三个同伴之后会产生怎样的变化，可却依旧快马加鞭将其送回了冒险者公会里。
　　说来说去，无非是没把握靠他们自己救下同伴，想要借助公会里高手的力量罢了。
　　或者说，将其强行绑在同一条战船上。
　　说自私也好，精明也罢，但结果就是引发了外界那样严重的灾害，哪怕他们已经提前做出预警，并挡在了抵抗的最前线，也无法改变其要为此次事件负上责任的事实。
　　正是因为早就注意到了这点，薇莉丝才一直没有给艾文好脸色看。
　　带着身边仅剩的小猫娘蜜儿向前走去，薇莉丝来到三人中被晓光一弹指敲晕的那个，大概二十多岁的女冒险者身边，牧师小姐蹲下身，将手指搭在一根从伤口里突出的 「尖刺 」上。
　　哗啦！
　　明明本体都已经昏迷了，可接触到薇莉丝指尖后，那藤蔓状异物竟然陡然冒起，主动朝黑发少女身体扎去！
　　「找死！」
　　锋锐的白光一闪而过，还不等在场众人看清发生了什么，那袭向薇莉丝的藤蔓便已寸寸断裂，被切成光滑的十几截，掉落在地上。
　　巨龙小姐晃了晃只有瞬间转化为龙爪的白皙小手，面露不屑。
　　「主人，这东西也太不知死活了，需要我料理掉吗？」
　　「……先别急。」
　　外面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正在向这里靠近，但薇莉丝没有去管他们。
　　晓光说的 「料理 」 ，当然是指连人带藤蔓一起处理掉，牧师小姐肯定不会让她这么做。
　　「封镇。」
　　用手指在空中勾勒出某个特殊的符号，那金色光芒构成的纹路迅速下落，印在这名女冒险者眉心，形成了透明的光膜将其包裹。
　　那些蠢蠢欲动的藤蔓状尖刺，顿时被强行按了下来，动弹不得。
　　这是一个圣光系的封禁结界，只有五阶，但在眼下这种情况便已足够使用了，技能并不是等阶越高就一定最好的。
　　接着，她又连打两道相同的圣印，落在了被制服的另外两名感染者身上，那源源不断向外溢散的【灾祸】顿时被止住。
　　「薇莉丝小姐，你到底……」
　　「别吵！」
　　旁边的艾文正想说些什么，小龙娘却立刻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主仆二人心意相通，薇莉丝对这个家伙的厌恶，晓光也能感受到，虽然后者并未开启【威压】，但仅仅那双金色竖瞳里蕴含的凶意，便足以令男子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了。
　　薇莉丝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东西身上，她碰了碰被封禁的尖刺，确认不会再乱动后，才将手重新搭上去。
　　「情报侦测。」
　　光芒渐渐流转过对方那不复美丽，变得狰狞恐怖的身体，薇莉脸色也变得兴许盎然起来。
　　寄生型魔物。
　　就在这个女冒险者的身体里。
　　那些如同藤蔓的尖刺，甚至是构成了另一对手臂的物质，全部是它延伸到外界的部分。
　　而这个寄生魔物的本体位置，则在……
　　薇莉丝抬起手，瞄准了对方胸部中央靠右的某个位置，向下。
　　扑哧。
　　少女纤细白嫩的手指，瞬间穿透了女冒险者的胸口，带起一大片血花，半个手掌都没入其中。
　　「你干什么！」
　　艾文大惊，他之所以不计代价也要保全这三个同伴的性命，主要就因为这名女孩，那可是他的青梅竹马，情感深厚的女友啊，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穿透心脏杀死！？
　　「都说了，不许打扰主人！」
　　但是，还没等艾文来得及做什么，一股沛然恐怖的威压便已席卷而来，只凭气息便压制得在场所有人不受控制趴倒在地，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
　　男子勉强抬起头，仰望着那散发出骇人压迫感的金发少女，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止传说！
　　薇莉丝没有管周围发生的事，晓光的威压自然也不可能作用在她，和已经靠过来的蕾拉蕾妮身上，蜜儿小姐因为离得很近，同样逃过一劫，正躲在罩子里瑟瑟发抖呢。
　　在那名女冒险者的体内捣鼓了一会，牧师小姐突然捏住某样东西，将其向外一扯！
　　「吱吱！！」
　　一颗圆形，乒乓球大小，无眼无鼻，仅有一口状咬器，上面环绕了密密麻麻几十根尖刺状足肢的怪异灰色生物，被黑发少女几根手指捏着提到了空中。
　　它的身后，竟然还连着几十根延伸出去的同色藤蔓状长线，明显是由那些足肢演变而来，已经蔓延到了这名女冒险者的身体各处。
　　那尖刺和怪异的手臂，应该就是这些长线的末端。
　　别人或许不太清楚，但薇莉丝已经通过【情报侦测】看到，这东西之前就趴在那女孩的心脏上，靠足刺固定身体，并汲取血液中的养分，转化为那些向外扩散的【灾祸】。
　　这怪物凶悍至极，被薇莉丝捉住身体竟然毫不畏惧，或许是因为离体太远，封禁效果有所削减吧，那东西一获得自由，立刻张开那布满了锯齿状尖锐利齿的口器，直接咬向黑发少女手指！
　　「薇莉丝大人小心！」
　　在旁边好奇观望的蕾拉和蕾妮同时惊呼，前者虽然想出手阻止，但那东西实在太小，又被捏在牧师小姐手上，她的投枪实在难以精确命中，而且也赶不上。
　　这种已经来不及援手时候，反而小龙娘却不着急了，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家主人的实力。

第十六章：真面目
　　「呵，还挺横，怎么，难不成你连我都想寄生？」
　　薇莉丝轻笑一声，不躲不闪，任由那怪东西一口咬在她手上。
　　可在那覆盖在牧师小姐手掌肌肤上，隔绝了血液的淡金色光芒保护下，怪物看似尖锐的口器根本没能刺入其哪怕分毫，反而寸寸崩断，令其发出了堪称精神污染的惨嚎！
　　「吱吱吱吱吱！！！」
　　「有点吵……喂，给我安静点！等等，这玩意能不能听懂人话啊……」
　　考虑到或许语言之间存在障碍的问题，薇莉丝直接选择了使用肢体表达方式 ——直接亲切地捏住没有覆盖足刺的两侧，稍一用力。
　　怪物立刻发生了如同橡皮泥般的大幅形变。
　　口器被狠狠夹住，自然就发不出声音来了。
　　「还是这样管用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暴力不是万能的，但没有暴力是万万不能的，果然一点没错，那接下来……」
　　薇莉丝很想把这东西直接从女冒险者体内连根拔起，再拿来慢慢研究，但看这样子，恐怕它已经如树根般深深扎进了对方的身体各处，强行去拽，恐怕那画面会很美。
　　虽然就算死了，牧师小姐也可以用复活魔法把她救起来，但这种在普通人眼里堪称奇迹或禁忌的魔法，能少用还是少用为好。
　　随手打出一道治疗术，落在寄生的怪物被强行拔出后，对方鲜血正在不断向外喷涌的心脏部位，再不稳定一下的话，恐怕就得死了。
　　心脏上的创口虽然被薇莉丝快速修复了，但寄生的那些根系依旧还留在这女孩体内。
　　说起来，这种情况下，不用复活术走捷径的话，该怎么治疗比较好呢？
　　薇莉丝其实也是第一次遇到类似诡异的处境，不过，她很快想到蓝星上那种用来拔除肿瘤的手术。
　　「蕾拉。」
　　「薇莉丝大人，有何吩咐？」
　　黑发少女指了指球型寄生物身上延伸出，与这名女孩身体相连的大把藤蔓，面无表情道。
　　「把这些全都砍了。」
　　「欸？呃好的，我明白了。」
　　虽然被这种看起来很粗暴的行为吓了一跳，但薇莉丝的话对她而言还是信服力极高的，翼人小姐当即抽出备用的近战匕首，在球状物下方与女孩中间，仅有十余厘米的空隙处快速划过。
　　噌。
　　这些细小的脉络，并没有其末端那么坚硬，仅仅是蓝色品质的匕首便轻易将其全部割断。
　　「吱……」
　　怪球剧烈抽搐着又想放声惨叫，但被薇莉丝捏得几乎变形的它，却只能发出细若蚊蝇般的声音。
　　而那些被切断脉络的根部，却并没有飞溅怪物的血液，反而从断口处喷涌出了大量且浓郁的【灾祸】！
　　这股灰气不同于之前那些，不但颜色更深，竟然还像存在某种灵智般，立刻朝着离它最近的蕾拉面部直扑过去！
　　「唔！」
　　翼人少女猝不及防，震惊中下意识便想闪躲，但一根华丽的圣杖比她速度更快，先一步挡在了蕾拉与灰雾中间，展开纯金色的小型防壁。
　　双方刚刚接触，圣杖顶端的宝石立刻放射出夺目光辉，防壁延伸，反向包围了那片灰气，发出大片 「滋滋滋 」的接触声。
　　净化过程只持续了大约数秒，当薇莉丝解决掉这片灰雾，放下【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将视线转回另一只手上抓着的诡异寄生物时，却发现它已经如漏了气的皮球般彻底瘪了下去。
　　那些被斩断了连接的藤蔓，和女冒险者表面尖刺与第二双手臂，也纷纷快速枯萎，化为腐朽的灰粒飘散，只剩下气息迅速衰弱下去的女孩本体。
　　「薇莉丝大人，刚刚那是……」
　　蕾拉看起来略显心有余悸，而牧师小姐只是用眼神安抚了她一下，便将手里已经没什么价值的那破玩意丢掉，看向躺在地上的那个女孩。
　　这冒险者的生命力已经几乎被榨干了，如果维持着寄生状态，她大概还能活一段时间，甚至变得更强，可一旦解除，就会以极快速度死去。
　　不过这对薇莉丝而言，算不上什么难题。
　　不过就是空血的同时，多了个极度虚弱和 hp迅速流失的状态而已。
　　拍了个标准的治疗术后，牧师小姐又多给对方加了【缓慢愈合】，便拍拍手站起身来。
　　这里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比起这种小儿科的治疗，她更在意的是刚刚看到的东西。
　　看来那个球型的狞恶寄生物，也并非【灾祸】本体，真正的根源，恐怕还是那团颜色格外深沉的灰色雾气。
　　以一团【灾祸】为起始，通过转化，不断制造出更多的【灾祸】。
　　而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过是那玩意寄生进人体后，为了方便操纵，并吸收对方的养分和能量制造出的延伸物罢了。
　　否则薇莉丝真的很难想象，这样如脉络般错综复杂盘踞于人体全身的东西，究竟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成型的。
　　但如果它一开始的形态是气流，就很好解释。
　　而且这东西刚刚还想寄生蕾拉，明显是存在一定程度灵智，至少是生存本能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雾气，是某种活物。
　　薇莉丝转头，看了眼被小龙娘龙威压制得动弹不得，到现在还被迫像青蛙一样趴在地上的那群人，以及之前刚进入房间，就被殃及池鱼的那群穿着神殿神官服的倒霉蛋。
　　「可以了，小光。」
　　闻言，巨龙小姐才冷哼一声，收敛扩散出的威压。
　　人们面面相觑，满身是汗地慢慢爬了起来，似乎一时都有些搞不清状况。
　　「薇莉丝小姐，您的这位同伴可真是……」
　　那群神官的领头人，亚尼洛城冒险公会会长埃德加一脸复杂地走到薇莉丝身边，他作为拥有部分野兽血脉的混血虎人，对于强敌和危机的直觉更加敏锐。
　　刚刚，除了纯粹的能量压迫，这位金发少女给埃德加的精神压力反倒更大，就像是面前伫立了一头恐怖的巨龙，随随便便就能轻易碾死他们所有人那般。
　　但这个世界上已经很久没听说过纯血巨龙出没了，克威王国这种小地方更不可能有，所以埃德加只能认为，是这位金发少女拥有某种 「气势 」类的能力，而且实力极强。
　　薇莉丝抬了抬手，示意有话稍后再说。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那边两个感染者我也需要研……治疗一下，这里交给我就行。埃德加会长如果没事，不如先去外面处理混乱，我有个同伴也在帮忙，你应该看到了吧？」
　　简单交代了几句，也不等对方答复，薇莉丝便自顾自朝另一名已经被蕾拉制服，又由她亲手封禁的冒险者走去。
　　有些东西，还得再多确认一番。
　　从种种情况来看，这种名为【灾祸】的灰色气体，不说百分百，但十有八九是跟她当前的目标【南灾幻云】有所关联的。
　　「……」
　　埃德加并没有按照牧师小姐的意思，去外面进行善后，但也未阻止她的行动，只是请那些神官开始净化此地遗留的【灾祸】后，便默默跟在了薇莉丝后面。
　　见他如此，薇莉丝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想看，就看着好了。
　　而艾文他们，自然是赶紧去检查那名被薇莉丝治疗后的女性冒险者情况了。
　　接着，薇莉丝便以近似的手段，从这第二名男子心脏附近取出了同样的诡异寄生物，只不过她有点嫌弃男人，是直接从背包里掏出了早已在勇气之城准备的手术用具，破开胸膛抓取的。
　　反正可以复原，只要死不掉就无所谓了嘛。

第十七章：直到我膝盖中了一箭
　　同样制住那种恶心的球状物后，薇莉丝这次没有直接一口气切开它延伸出的所有脉络，而是试着只选了一根较为纤细的，单独让蕾拉斩断。
　　噗呲。
　　藤蔓断裂，向下跌落。
　　但这回，却没有那种灰气流出。
　　「？」
　　薇莉丝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嘴角渐渐勾起些许弧度。
　　「真有意思……」
　　这东西，竟然在栖身的脉络被斩断后，主动转移到了其他枝干里去，恐怕其智能，比预想中还要高上不少。
　　这绝对是一种拥有智慧的未知魔物。
　　接下来的时间里，牧师小姐又通过那两个被寄生的倒霉蛋，对这种奇特的灰气状魔物进行了不少研究。
　　这种东西攻击性真的非常强烈，几乎像是刻印在本能中的举动一样，或者说，是寻求宿体的意识。
　　它应该无法长时间在空气中存活，只要脱离了那种球状外壳，立刻就会寻找下一个寄生的对象。
　　而且它很狡猾，懂得趋利避害，偷袭目标，光这一点就已经很离谱了。
　　要知道，那只是一团无形的气雾而已。
　　不过面对薇莉丝这个更不讲道理的存在，任凭这东西再诡异，也终归翻不起什么波浪，研究完成后，牧师小姐便随手将其给抹杀了。
　　顺便，姑且把那两个帮了大忙的志愿者先生也给治好。
　　而这过程中，那些似乎是埃德加请来的神官们，也完成了空气中【灾祸】的净化。
　　虽然风头全被薇莉丝给抢走，他们看起来像专程跑过来打酱油一样，但似乎这些神殿教徒并无任何不满，看着黑发少女的眼神中反而充满了敬意。
　　毕竟薇莉丝展现出的那种纯净圣光，恐怕是他们生平仅见，应该是把牧师小姐当成什么云游至此的神殿高人了吧，薇莉丝倒也懒得解释，早就见怪不怪了。
　　快要结束时，在外面帮助受灾者的艾德文娜也终于平定混乱，心满意足地赶来汇合了，以她现在的实力，这种小场面自然不会受什么伤。
　　薇莉丝站起身，弹了弹手里那装着一缕灰气的特制水晶瓶，这是她特意保留下来的些许样品。
　　这种灰雾魔物很有意思，哪怕大部分都被净化，只剩下这么一点点，居然依旧存在着那种寄生的本能和部分智慧。这让薇莉丝有点好奇，它们中，到底是如何区分 「个体 」这个概念的？
　　或者说，其实是有着某个统一的意识？
　　没有搭理那些投来各异视线的冒险者或神官们，牧师小姐伸了伸懒腰。
　　「好啦，虽然和预定计划有些出入，但总归还是拿到了不错的线索，天色也晚了，先到城里找个旅馆住下，明天再……」
　　「请等一等。」
　　亚尼洛城冒险公会会长，半兽人埃德加突然开口，并以似乎蕴含着某种特殊意味的眼神，与牧师小姐闻声转来的银蓝色美眸对视一眼。
　　「薇莉丝小姐，还有几位，今天帮了这么大的忙，不知能否赏脸由在下做东，一起吃个晚餐？」
　　这是表面的托辞。
　　薇莉丝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亲眼目睹了薇莉丝等人的实力，这只混血虎人的态度，或者说他的气质，都发生了某些难以言喻的改变。
　　这也应证了薇莉丝最初的猜想。
　　他果然知道一些内情。
　　「行啊，正好天色也晚了，不过我们口味可是很叼的哦 ~」
　　埃德加微愣，随即露出苦笑。
　　「放心，必然能满足几位的需求。」
　　半兽人唤来还有些茫然的猫娘小姐。
　　「蜜儿，吩咐下去，立刻准备一桌晚宴，用最高规格的食材。」
　　「呃？好的！埃德加大哥，我这就去办！」
　　虽然听不懂二人间的加密通话，但蜜儿也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做，连忙小跑着冲了出去。
　　简单处理了一下公会里的事务，并请那些前来支援的神官们，开始对被【灾祸】侵蚀之人进行治疗后，埃德加便屏退闲杂人等，带着薇莉丝几人朝楼上包厢而去。
　　推开门，几人接连步入其中。
　　「小地方没什么条件，诸位勿怪，食物应该一会就上来了，先坐吧。」
　　虽然埃德加这么说，但这个包厢应该已经是整个公会最好的了。
　　占地超过上百平米，装修精致典雅，设备一应俱全，甚至已经早有人提前点好了淡雅的熏香，沏上热茶。
　　几名少女纷纷各自落座，埃德加也在薇莉丝正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包厢里没看到任何应侍仆从，除了薇莉丝等人外，就只有埃德加自己，会长先生进来时，还顺便带上了门。
　　很显然，他要谈什么秘密了。
　　「那么……我再确认一遍，几位来此的目的是讨伐【南灾幻云】，对吗？」
　　埃德加没有搞什么客套话，上来便开门见山。
　　「唔姆，这点我之前应该已经说过了，没有反复强调的必要吧？」
　　虽然薇莉丝语气并没有很客气，甚至算得上略冲，但之前是埃德加对其嗤之以鼻在先，这时候也挨两句讽，倒没什么动怒的资格。
　　男子深以为然地点头。
　　「如果真能除掉【南灾】，对整个极南无法之地，乃至世界而言都是大大的好事，我并不在意各位是从何而来，又为何要行此豪举……但还请容鄙人问上一句，诸位对【幻云】了解多少？可有准备应对它三大特性的手段？」
　　「三大特性？」
　　牧师小姐歪了歪头，小龙娘等人也同样满脸困惑，她们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这个概念。
　　「完全……不知道吗？」
　　混血兽人隐含期待的表情顿时失落了几分。
　　察觉到对方的情绪，薇莉丝决定直言不讳。
　　「我们确实没听过什么三大特性，这很奇怪吗？如果没猜错的话，埃德加先生也是当初与【幻云】一战后，才得知的这些隐秘吧？」
　　「你怎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男子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动摇与错愕，显然薇莉丝这句话，直接戳中了他心中最深的秘密。
　　看到埃德加的反应，其实只是诈一诈他的牧师小姐，也确认了那靠直觉和些许线索得出的猜测。
　　这个家伙，果然曾经与【幻云】交手过。
　　其实，之前在公会大厅，第一次见到埃德加的时候，薇莉丝就注意到了。
　　这个混血兽人身上有伤，隐伤。
　　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不断与埃德加互相对抗，并吸收他的力量，这导致本应该有传说级实力的埃德加，真正表现出来的只有天空左右水准。
　　这一点，或许普通人看不出来，但却不可能瞒得过有心探查的薇莉丝。
　　传说级别，即使在联合王国这种世界大国里，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更何况克威这样的小国呢？
　　这个埃德加，身份必然不一般，加上他对【南灾幻云】那讳莫如深的态度，薇莉丝立刻得出了某种猜测。
　　之前那个克威王国的将军，是不是提到过在这极南无法地带，曾经有一名传说率众讨伐【幻云】，最终却全军覆没，本人也彻底失踪？
　　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没死？

第十八章：阴霾
　　虽然薇莉丝并不知道什么三大特性，但她却凭借自己的方法，重新让埃德加拾起了对她们的信心。
　　静默了半晌，混血兽人沉吟着点头。
　　「薇莉丝小姐说的不错，是我太过想当然了，寻常人根本没有途径得知【幻云】相关的消息，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不错，我的确曾与【南灾】有过一战。」
　　讲到这里，埃德加脸上阴霾更添几分。
　　「或者说，单纯被那怪物所碾压，戏弄，最后落荒而逃……呵，真是狼狈。」
　　他轻轻摘下指上一枚不起眼的戒指，很快，原本十分符合兽人特征的魁梧壮硕身姿竟渐渐向内收缩，并非变得瘦弱，而是向着修长，均衡的方向，面容也有发生些许变化，明显英气年轻了不少。
　　「重新自我介绍下吧，埃普尼亚，出生于诺博斯铁血帝国的混血兽人，现年六十七岁。」
　　看起来最多而立之年左右的他如此说着，但这也并不奇怪，虎人的寿命本就在人类 2-3倍以上，其中强者还能活得更久，虽然埃普尼亚是混血，但也就差不多相当于人类三十岁左右吧。
　　「大约是三十年前，我战遍无法地带难逢敌手，见证传说，被当地人冠以【武痴】之名，正是意得志满之际。」
　　薇莉丝顿时 「哦 ~」了一声。
　　从那些将军口中听来的，关于曾经挑战过【幻云】的传说之名讳，的确就是【武痴】埃普尼亚。
　　那些后来死在【南灾】讨伐战中的高手，也大多是他曾经打败过，对【武痴】实力心服口服，才愿意跟随一试的同道或好友。
　　这还真是……
　　另一边，埃普尼亚继续讲述着他的过往。
　　「所以，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在听闻【南灾】恶名，和一些机缘巧合下，便广邀高手打算前往将其讨伐。」
　　「当时有很多朋友劝我不要意气用事，说我低估了【南灾】的可怕，再多考虑考虑，但我却没有听进去。常年的胜利，让我自信心过度膨胀了。」
　　接下来的结果，自然不必多说，讨伐队全军覆没，数万人丧命于战场，尸横遍野，【武痴】也不知所踪。
　　薇莉丝好奇地眨了眨眼。
　　「所以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埃普尼亚的虎眸中，露出了深切的恨意，与些许难以掩盖的恐惧。
　　「难以言喻。」
　　「【幻云】，是没有真正意义上实体的。」
　　男子顿了顿，似乎是在整理情绪，恰巧，此刻外界的敲门声响起，室内几人便暂时静默，等那丰盛的十余道菜肴纷纷端上桌，侍者退下后，埃普尼亚才继续开口。
　　「我们与【幻云】遭遇的地方，是在博尔特王国西部的一片森林中，当时我命大部队在林外等候，自己则带领数百人的高手入内探路，这时候，白天郁郁葱葱的林间，突然起了雾。」
　　「灰色的雾 ——庞大到足以覆盖一切的【灾祸】。」
　　「当时，我虽然自信心膨胀，但也不至于麻痹大意，早就提前做好了调查，立刻意识到我们恐怕已经与【幻云】本体接触了。」
　　「我当即命令部下，开始尝试用各种手段驱散灰雾，尤其是能够有效针对【灾祸】的神殿圣光之力。」
　　「其他三灾我不清楚，但无法地带偶然出现的【祸兽】，你们应该也猜到了，其实就是被【幻云】分裂后力量所寄生的魔兽，只有据说来自神明的力量才能彻底将其消除。」
　　埃普尼亚向脚下指了指。
　　「强行杀死【祸兽】，只会导致那些寄生的诡物转换目标，就像之前那样。」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幻云】本体的力量，与那些遗留的【灾祸】相比，根本不是同一层次，太强大了……那是远远超出我预料，真正可以被称之为【灾】的存在！」
　　「上百名神官啊，最低也是主教级别，几乎集合了半个无法地带的非神殿力量，可……」
　　「我带去那些神官发出的光就像黑夜中的萤火，不到数分钟便被彻底吞没，【灾祸】竟然也可以反过来克制圣光！」
　　「我们就像被吃进了【幻云】肚子里一样，无论往哪走，周围的灰雾都只会越来越浓。」
　　「失去了方向，可见度越来越低，周围的同伴也在快速减少，在那种环境下除非手拉着手，否则没走几步你就会变成孤身一人！」
　　埃普尼亚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似乎真的回到了当时那无助无力的过去。
　　「最可怕的是，即使聚在一起，那些灰雾也远比普通【灾祸】更加恐怖，无孔不入的渗透，无时无刻侵蚀着我们每个人。」
　　「我亲眼看到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渐渐抵抗不住，一个个在我面前哀嚎着，长出藤蔓般的枝干，变成怪物，而我能做的，却只有亲手将他们杀死！」
　　「你们能体会到那种绝望吗，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灰雾，本是来讨伐灾祸的我们，却被迫着自相残杀！从始至终我都没有伤害到【幻云】哪怕一丝一毫！我这引以为傲的武技，居然屁用没有！我就是个废物！！！」
　　怒吼着，咆哮着，淡淡的灰色雾气，不断从埃普尼亚皮肤毛孔中向外溢出，甚至他的眼睛也像那些寄生者一样，开始染上了点点灰色，看起来状态非常不对劲。
　　薇莉丝皱了皱眉，蕾拉等人更是下意识把手按在了身边的武器上，随时准备应变。
　　「好了，你冷静点。」
　　连法杖都没有动用，牧师小姐挥挥手，一道净化术自她指尖播撒而出，罩住了埃普尼亚，在灰气扩散之前便将其瞬间抹去，情绪异常激动的混血虎人也在她帮助下渐渐平静下来。
　　「抱歉……虽然那时候侥幸逃得性命，但我也被【幻云】的力量污染得非常严重，一身实力十不存一也就罢了，更随时随地都在被不断侵蚀着，稍不注意就会……」
　　埃普尼亚苦涩地笑了笑。
　　「这三十多年来，我改名换姓，逃到最北边的克威当了个冒险者，又一步步混到今天的位置。本来身体状态基本都稳定下来了，或许是之前吸入了不少【灾祸】，刚刚又情绪过于激动，才一下没控制住，多谢了。」
　　「没关系哦，举手之劳。」
　　理了理鬓角垂下的黑色发丝，牧师小姐随便夹起一块看起来比较清淡的蔬菜送进嘴里，刚才她不出手的话，这些精心烹饪的食物，可就要被搞坏了呢。
　　又吃了几口美食，她才重新抬起头，看向已经整理好情绪的半兽人男子。
　　「所以，你说的【幻云】三大特性，到底是什么？我得如何才能找到它？」
　　见薇莉丝即使说到这种程度，依然毫无畏色的样子，埃普尼亚也只能轻叹口气，点头道。
　　「首先，【幻云】是没有固定形态的，常规物理攻击和大部分魔法，都无法对其造成任何伤害，这是它的第一个特性，我称之为【虚幻】。
　　「另外，根据我的判断，【幻云】的本质，应该就是无数高浓度【灾祸】的集合体，它既是总和，又可以分裂成无数个体。」
　　「每个分体，都具备寄生和侵蚀之类的独自活动能力，目前恐怕已经遍布无法地带，几乎难以根除，这便是它的第二个特性，我称之为【无限】。」

第十九章：眼中之眼
　　「嗯哼？那第三个呢？」
　　见埃普尼亚突然顿住，迟迟未曾开口的样子，薇莉丝忍不住催促道。
　　「第三个特性……我也并未亲身体验过，因为凭我的本事还不足以让【南灾】展露出那一点。」
　　会长先生看起来有些犹豫。
　　「但是，我偶然从一本记载着【四灾】传说的古籍中看到过，【幻云】这种特殊魔物，恐怕不是凭空产生的，哪怕能够靠寄生进行增殖，也必然会有一个源头。」
　　「什么意思？」
　　薇莉丝有点搞不明白这家伙想表达什么，难不成【幻云】还有某种 「核 」之类的弱点吗？
　　「嗯……接下来的话，几位可以当成参考，但不必尽信，因为我无法保证这则消息的准确性。」
　　埃普尼亚略作停顿，似乎是在回忆。
　　「三百年前，神话种还未如现在这般销声匿迹，那本书上说，当时曾有一位神话般的伟大存在来到极南无法之地。他不忍此地生灵饱受【南灾】荼毒，便出手，以伟力将堪称无穷无尽的【灾祸】聚为漫天之云，并以焚天之火将其烧得一干二净。」
　　「据说这便是【幻云】一称的来由，在此之前，它都是直接被称为【南灾】的，而那一战后，【南灾】的确有近十年都未曾显现，大家都以为这东西被彻底消灭了……」
　　讲到这，薇莉丝已经能猜出后续发展了。
　　「所以后来不知道怎么，【幻云】又出现了，但那个存在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法再来消灭它一次，直到今天？」
　　埃普尼亚点点头。
　　「差不多便是如此，所以我会猜测，【幻云】其实有一个隐藏的源头，如果搞不清这点，即使真能将其彻底抹杀，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这一点特性，我称之为【不灭】。」
　　这个特性……对薇莉丝而言，其实倒无所谓。
　【南灾】又没偷吃她家大米，反正薇莉丝也不是非得把它赶尽杀绝不可，只是这玩意跑出来挡路，加上牧师小姐正好闲着无聊又感兴趣，才会跑出来调查的。
　　不过既然都好运地弄到了情报，不一次搞个清楚的话，未免也太过可惜。
　【虚幻】，【无限】，【不灭】，这三种特性的确有点棘手，按描述上来看，即使薇莉丝想把这玩意灭个干净，也是需要费点手脚的。
　　而且目前，她对【幻云】的真正强度还没有直观的认知。
　　拿埃普尼亚这种传说来做参照物，波动范围实在太大了，有点好奇那个当初所谓 「神话般的存在 」 ，究竟是什么级别实力啊？
　　而且有点奇怪，薇莉丝总感觉很多大事发生的时间点，似乎都是在三百年前这个时间段？
　　陨龙山谷黑鸟与红龙的死战，阿芙拉带着【亵渎之茧】叛逃血族，勇气之城建起了天牢二三层等等……这些都是在三百年前左右发生的。
　　如今，这个曾经剿灭过【南灾】的特殊存在，出现的时间也与之近似。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这么频繁地出现，那段时间究竟……
　　虽然有点在意，但现在不是详细研究这方面联系的时候。
　　目前的主要目标，还是【南灾】。
　　薇莉丝没有开口，静静等待着对方的下文，埃普尼亚肯主动邀请她们谈这些，绝对有所图谋，而且应该就是与【幻云】有关的事。
　　果然，他接着说道。
　　「几位的实力，我已初步有所感触，虽然比当初那个不成器的【武痴】更强，但仅仅如此，还不够……」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埃普尼亚一咬牙。
　　「如果你们能展现出更强大的力量，证明足以对抗【南灾】的实力，我可以豁出性命，为你们引路去找到它。我知道方法，甚至关于那个【不灭】特性的源头，也有一些猜测。」
　　「哦？」
　　这倒是……送上门的线索了。
　　埃普尼亚再怎么说也是曾经从【南灾】手中逃离的人，如果他愿意帮忙，的确会省很多功夫。
　　想着，牧师小姐笑了笑，又慢悠悠地吃了口菜。
　　「你想怎么证明？先说好，太麻烦的我可不干啊。」
　　「好！快人快语，我就喜欢薇莉丝小姐这性格。说实话，想要对抗【幻云】，肉体力量再强也毫无意义，必须拥有能够与之针对性的力量……」
　　「稍微冒犯一下。」
　　提醒过后，埃普尼亚将胸口裹得严严实实的外套拉开，向几位少女展示了里面的模样。
　　「我的天，女神在上！」
　　「这是……」
　　在旁边默默吃瓜的艾德文娜与蕾拉蕾妮姐妹，同时发出了低声惊呼。
　　薇莉丝和巨龙小姐虽然依旧能够保持镇定，但前者的瞳孔也微微收缩，明显难掩惊讶。
　　这只混血半兽人那锻炼得相当坚实的胸膛上，竟然长着一只深灰色的竖瞳！
　　看起来有点像纹身，但又与其截然不同，最明显的一点在于，这东西……是活着的！
　　那像是画在皮肤表面的纹路，竟然自行移动，并立刻与正前方的黑发少女对上了眼！
　　疯狂，孤独，死寂，无数负面情绪宛若不可名状的精神污染，如浪潮般向着薇莉丝蜂拥而来，普通人恐怕只要与其对视时间超过数秒，就会立刻陷入狂乱与恐惧之中。
　　难怪埃普尼亚要将其包裹起来。
　　最奇特的是，从这无智的疯狂之眼深处，牧师小姐竟然察觉到了一股微妙的被注视感。
　　有什么东西在通过这双眼，悄然观察着她。
　　相同又不同，无智而理智。
　　「哼！」
　　坐在薇莉丝身边的小龙娘同样感受到了这股视线，她的金瞳仿佛染上了钻石般的辉光，狠狠瞪在那只灰色竖眼上。
　　噼啪 ~
　　一道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断裂般声响中，那种注视感消散殆尽，而这声音，在场只有薇莉丝和巨龙小姐有能力听见。
　　「监视魔法吗……还是分身？」
　　牧师小姐若有所思地从那失去了神秘，只余死寂的竖眼上移开视线，而埃普尼亚却像什么都没意识到那般，指了指胸口的眼睛。
　　「这就是当初那一战，【幻云】侵蚀给我留下的影响，我用尽办法都无法根除，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前往神殿，请神官帮忙压制。」
　　「如果能够将其消除，我便可以重拾曾经的实力，也相信你们有能力对抗【幻云】，就加入你们，共同讨伐【南灾】，如何？」

第二十章：天降甘霖（加更）
　　「姑且问一下，没有其他要求了吧？」
　　薇莉丝就担心，治好了埃普尼亚之后，这家伙又以同样的理由要求这边帮忙做这做那，她可不是来这里帮人打工的。
　　「对，这是唯一，也是最后的考核，如何，能做到吗？」
　　会长先生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紧张，看得出来，他其实也相当渴望恢复实力，找【南灾】报那毕生之耻的。
　　他的存在固然给牧师小姐提供了很大便利，但反过来，薇莉丝等人的到来，又何尝不是埃普尼亚苦等几十年的唯一复仇希望呢？
　　「可以，那就这么说定了。」
　　没有多讲废话，金色圣杖凭空浮现于黑发少女掌握之中，她连站都没有站起，只是坐在那，朝桌对面的高大半兽人轻点杖尖。
　　「天之甘霖。」
　　金色水滴，宛如晨曦的朝露，穿越虚空而来，向埃普尼亚落去。
　　虽然只有仅仅一滴，但它出现的刹那，整个房间中的空气都顿时为之一清，污秽尽去。
　　男子下意识伸手将其接住，而露滴在接触到其手掌肌肤的瞬间，便已悄然融入，还不等埃普尼亚开口询问，他却突然浑身一震，站起身连退数步。
　　早就预料到会发生什么的牧师小姐，先一步用屏障保护住了己方五人和一桌饭菜。
　　而后。
　　「唔！」
　　无数灰气，如同被驱赶般自埃普尼亚全身爆发而出，正如之前在那三人身上看到的一样，竟朝着薇莉丝等人直扑过来！
　　「果然殊途同归啊，还好，没浪费这一桌食物。」
　　说着，黑发少女一边慢悠悠着吃菜，一边观察着会长先生身体出现的变化，神态毫无紧张之感，似是在看一出好戏。
　　那些活物般的溢散灰雾，比之前三名冒险者体内寄生物蕴含的，庞大浓密了至少数倍，但依旧无法对薇莉丝展开的圣光防御产生任何威胁，只要一接触，立刻就会被滋滋净化掉。
　　「薇莉丝小姐，埃普尼亚先生……他没事吧，看起来很吓人啊？」
　　看着跟腹泻一样全身噗噗噗喷出大片灰雾的半兽人，好心肠的圣骑士姬似乎有点担心，对于她这种性格，薇莉丝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莫急，手术还要见点血呢，这只是将他体内异物排出的必要过程。放心，我自有分寸，来尝尝这个，克威王国其他东西一般般，但蔬菜质量还真挺不错的。」
　　既然牧师小姐如此保证了，对她任何发言都深信不疑的艾德文娜也放下心里的担忧，受宠若惊般将薇莉丝亲手夹到她碗里的菜肴咽下肚，并默默等待着。
　　蕾拉蕾妮看起来对这场景也有些不适，食欲并不是很好。
　　唯独某位巨龙小姐毫不在意，盯着桌上的大鱼大肉一通猛吃，比起口味清淡，喜好素食的牧师小姐，晓光似乎倒更青睐肉食，荤菜大部分都进了她那堪称无底洞的肚子。
　　名为【灾祸】的灰气来的快去得也快，这些狡猾的东西见无法回到原本的宿主体内，又突破不了那金色屏障，居然纷纷掉头，往窗户和门缝钻去。
　　可惜，薇莉丝同样早有准备，逃跑的【灾祸】全都一头撞在了她覆盖在房间内层的另一道屏障上，顷刻间便被净化于无形。
　　几十秒后，黑发少女挥挥手，令内层屏障扩张，内外夹击，将房间内彻底净化一空，眼前便只剩下了一脸狂喜与震撼的会长先生。
　　他胸口上那诡异的眼型图案已经消失，气息也随之飞速暴涨，直接抵达了传说级的程度。
　　「三十年……三十年啊，哈哈哈哈哈！难以置信，实在是超越想象的奇迹！竟然只凭仅仅一滴液体就……」
　　埃普尼亚不顾体态地大笑着，甚至连衣服都忘了重新拉上，牧师小姐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什么叫仅仅一滴液体啊，【天之甘霖】可是实打实的 7阶魔法，【净化术】的上位版技能，虽然她的确偷工减料，把原本会下起甘霖之雨的技能变成了一滴，但本来也用不到那么多嘛。
　　7阶魔法在这个世界，通常可是只有伪神才能施展出来的，连超越级都很难办到，已经属于非人层面的力量了。
　　随手解除掉双层净化结界，薇莉丝敲了敲桌子，提醒乐得手舞足蹈的某位半兽人。
　　「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接下来就该换你履行承诺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哈哈，薇莉丝小姐尽管放心，我答应过的事，还从来没有反悔过！」
　　看起来，重新拿回传说级的力量，也让埃普尼亚丢失的信心再度返回，薇莉丝总感觉这家伙腰板都比之前直了不少。
　　兴奋过后，曾经的【武痴】也渐渐冷静下来，回到桌边坐下，开始思考真正要面临的挑战。
　　「我一会去把公会事务安排妥当，明天便可以出发，薇莉丝小姐意下如何？」
　　「嗯，那就明天早上动身吧，也没必要赶这一夜的时间呢。」
　　以使团那帮人的速度，光是抵达亚尼洛城就还需要至少三天时间，而【南灾】虽然具体位置不明，但肯定会在克威王国更靠南的方向出现，而不会来到这接近联合王国国境的地区，所以薇莉丝其实并不着急。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还得去准备下装备和一些道具。对了，既然要并肩作战，我冒昧一问，诸位都是什么级别的实力，如何称呼？」
　　埃普尼亚不傻，如果薇莉丝展现出的这份奇迹，以及那名金发少女凭气势便一人镇压全场的力量，说她们仅仅只是传说的程度，那真的就是自欺欺人了。
　　正是因为本身便抵达了传说，会长先生才更能理解传说级的局限性。
　　「什么级别啊……」
　　薇莉丝有些困扰地挠了挠头，虽然她并不想搞得太张扬，但既然对方都问出口了，也没必要扯谎骗人。
　　当下，她便让同为传说的艾德文娜，蕾拉蕾妮简单自我介绍了下，而轮到薇莉丝和宠物小姐时，她只道。
　　「说得太夸张也没意义，你把我们当成比超越级更强就好了。」
　　「远胜超越吗……」
　　埃普尼亚了然地点点头，虽然听起来或许像是吹牛，但坦白说，这个答案其实还挺符合他心里预期的。
　　若非如此，曾经惨败过一次的【武痴】，也不会鼓起勇气再度与这些女孩一起，向【南灾】发起挑战。
　　结束了一场晚宴后，双方便各自散去，准备临行的事宜了 ——主要是埃普尼亚，薇莉丝等人倒没什么特别需要做的。
　　会长先生直接在冒险者公会里替她们安排了贵宾房，今夜之后，便是对【南灾】的正式讨伐了。

第二十一章：探寻灾难之源（加更）
　　第二天一早，就有专人替薇莉丝一行送来了早点。
　　各自整顿后，众人便在冒险者公会大厅聚到了一起。
　　那个大洞，已经有人连夜补上了，昨天【灾祸】肆虐的事虽然导致很多人受伤，但好在艾德文娜即使帮忙，最终无人死亡。
　　闯祸的艾文那批人受到了降级和负责赔偿所有受灾者的惩罚，据说他们是在任务途中偶然遭遇了祸兽袭击，猝不及防才会导致那种情况出现，也算是倒霉了。
　　埃普尼亚并未戴那个改变形貌的戒指，【武痴】又已经消失了三十余年，周围也没几个人认识他。
　　这家伙换了一身便与战斗的行装，看起来精神奕奕，虽然没看见武器和行李之类，不过作为曾经战遍无法地带难逢敌手的【武痴】，搞个紫色品质的空间储物道具对他而言应该也不算难。
　　没有惊动太多人，只有会长先生收养的义妹，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小猫娘蜜儿哭哭啼啼地跑来送行，关于即将前往讨伐【幻云】的事，埃普尼亚只告诉了这个最亲近的家人。
　　而后，一行六人便自侧门而出，径直离开了亚尼洛城。
　　因为多了个人高马大的半兽人，再靠飞行赶路就有点麻烦了，加上薇莉丝又舍不得让小龙娘变出本体载人，本来，她们是打算去租辆马车代步的。
　　可谁知道听闻此事后，埃普尼亚先生竟然连称不必，带着少女们来到了城郊某处密林中，几声尖锐的哨音，便唤出了一头体长近十米，高三米有余的魁梧地龙！
　　地龙是神话种生物巨龙的亚种，拥有部分龙族血脉，像薇莉丝经常见到的那种拉车的麟角兽，严格来说也算地龙，只是血脉浓度太低，连及格线的标准都达不到而已。
　　真正的地龙，成年至少也是 4阶魔兽，即人类大地级的水准，拥有的龙族血统必须在 20%朝上，但通常很少超过 50%，否则便可称为飞龙或伪龙。
　　话虽如此，地龙也是存在着强大个体的。
　　按照联合王国记载，以前还出现过达到 6阶，堪比超越级强者的地龙之王。
　　地龙虽然比真正的纯血龙族多得多，但也不是随随便便走在街上就能看到的，除了少量可以被驯服外，一般都生活在各种魔兽栖息地或大森林中。
　　更别说埃普尼亚这只，已经达到了 4阶巅峰，即天空级的程度。
　　据会长先生表示，这是他作为【武痴】行走无法地带时，偶然收服的伙伴，陪他走南闯北立下了汗马功劳，感情深厚。当年他之所以能从【幻云】手下侥幸脱逃，这只地龙也功不可没。
　　在亚尼洛城定居后，埃普尼亚自然不可能把这种庞然大物带进城市里，于是便让已经通人性的它，生活在附近森林，定时去看望。
　　薇莉丝在人类联合王国里，也见到过几次眷养的地龙，但都没有这头强大，感觉上，它应该已经快要突破到 5阶，成为地龙领主了。
　　果然传说级高手的坐骑也不会是凡物呢。
　　埃普尼亚本以为这头桀骜不驯的老朋友需要好好交流一番，才愿意载上这些陌生人。，可没想到事情却出乎意料地顺利。
　　他刚传递出意图，地龙就立马匍伏下来，乖乖让几名少女爬上了它宽阔的背部，感觉甚至有点献媚的样子。
　　虽然事情相当不可思议，让埃普尼亚震惊了许久，但半兽人先生最终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如果连一头传说不到的地龙都搞不定，这几位还拿什么去讨伐【南灾】呢？
　　于是，在所有人都上了龙背后，他们便向着目的地博尔特王国开始移动。
　　博尔特王国是位于克威王国更南方，与其接壤的另一个小国，国土总面积相差无几，但并非联合王国的属国，其位置已经接近了极南无法地带的中央区域。
　　正是最动荡无序，乱象频发的混乱之地。
　　这个国家，据说也是【南灾】最常出没的地区之一，可以说饱受其苦。
　　地龙的移动速度相当快，耐力更是极佳，全力奔跑下，大约当天夜晚，薇莉丝一行就抵达了博尔特王国北疆。
　　博尔特王国很穷，比克威王国更穷，其人口，军事力量和强者都远逊于周边诸国与势力，但偏偏就是这个坐落于无法地带接近中央区域的弱国，却维持了两百多年至今尚存。
　　原因说来有点搞笑。
　　不是他们有什么底牌，只不过每次【南灾】现身，无论之后会向哪个区域移动，最初，都必然是从博尔特王国开始。
　　无论谁占领这个区域，都必须得接替博尔特王国，承受每年必然会出现的【南灾】肆虐，所以那些豺狼般的势力，对于这个积贫积弱却土壤肥沃的国家反而避之不及，根本没有任何出手的打算。
　　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没有选择进入当地城市，众人直接在野外挑选了个较为平坦的地势扎营，作为向导和唯一男性的埃普尼亚，很自然地去周围狩猎了几只野兔山鸡，搭起篝火慢慢烘烤着。
　　薇莉丝等人则坐在边上，等待着的同时，聊起了后续的计划。
　　「埃普尼亚，你说能直接找到【南灾】，是有什么线索吗？」
　　一边旋转着手上穿了肉的细签，高大的半兽人默默点头。
　　「首先，今年状况有些异常，按照以往的规律，【南灾】本应在入春，万物复苏之后，才会开始出现在博尔特王国南境，向周边随机移动，但现在才只是冬末。」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周围仍有些萧瑟的光秃秃树木，虽然薇莉丝几人包括埃普尼亚在内都是至少传说的强者，寻常环境温度对其影响很有限，但这个世界春夏秋冬四季的区别不仅是气候。
　　更重要的，在于按照一定规律进行循环的魔力潮流。
　　很多强大魔兽，都存在着类似于冬眠的习性，并非因为寒冷，而是为了减少自身魔力因环境因素大量消耗，里面有很复杂的原理。
　　想来【南灾】，也是类似情况。
　　「通常【南灾】每年只会在春季三个月进行肆虐，之后，就会渐渐消失，不知去往哪里，然后于来年的春季再度出现。」
　　埃普尼亚继续解释道。
　　「今年的反常，是我所知几十年中唯一一次，可能它自身，或与之相关的什么东西出现了变化，但原因并不重要，重要之处在于……」
　　「我们或许可以借由这次机会，探寻【南灾】不灭的真正原因，也就是它的源头。」
　　说着，会长先生将金属签架好，从随身的储物道具里取出一份地图，在旁边的石头上铺开。
　　这是一张，涵盖了整个无法地带全境的大地图，上面用红笔画了很多箭头状的长线。
　　众人好奇地投来视线，埃普尼亚则将手指向地图北方，如同黄瓜般由北向南贯穿了整张地图三分之一长度的狭长国家。
　　他将手指移动到 「黄瓜 」的末端。
　　「这里，克威王国与博尔特王国的交界处，也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第二十二章：缺漏的一环（加更）
　　博尔特王国的版图，正好位于克威王国正南方，是个不规则的球型，南北和东西横距相差不大。
　　埃普尼亚继续移动手指，划向其南部，接近整个地图中央位置的一片大森林，大量的红色箭头，最终都指向了此处。
　　「这是灾祸之森，整个博尔特王国内最大，乃至在无法地带中都算数一数二的原始森林，被开发的程度很低，
　　「而之所以会有这个名字，是因为这片森林中【祸兽】的数量格外之多，而且很多次【南灾】的目击报告，都发生在这附近。」
　　「同时，这是一处地脉的大型汇涌点，每年春季，此地魔力潮汐都会出现井喷般的态势，这点很重要。」
　　「灾祸之森吗……」
　　灾祸之森这地方，薇莉丝从那本 《世界百大未解之谜 》上看到过，是与遗忘之地并列的危险地带，只不过上面并未提及这里可能与【南灾】的关联性。
　　薇莉丝注意到，地图上这片森林周边的城市和村镇格外稀少，就连博尔特王国的首都，也在特别靠北的区域，离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还挺近。
　　十有八九，就是如埃普尼亚所说，因为此地【南灾】活动格外频繁，为了尽可能规避灾祸形成的人口分布吧。
　　会长先生继续讲述着他的计划。
　　「当年，我和一些朋友四处收集信息，经过反复推论，认为这片【灾祸之森】里，很可能隐藏着什么与【南灾】有关的秘密，所以才会带领大军前往讨伐。」
　　男子停顿了一下，抬头望向围成一圈，认真倾听着的几位少女，面色凝重。
　　「你们知道吗，当时我和强者们抵达灾祸之森的时候，最近一次的【南灾】目击报告，明明在距此地千里之外的东方某处，可【幻云】却在我们进入森林不久突然出现，将我等围困全歼。外围等候压阵，原本是准备用来对付祸兽的数万军队也全部被屠杀殆尽。」
　　「你们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少女们面面相觑。
　　「呃，莫非【南灾】不止一只？它留下了防守的力量在这里？毕竟之前也说过【幻云】会分裂嘛。」
　　艾德文娜首先提出了猜测。
　　「【幻云】拥有某种长距离快速移动的手段？类似于……空间传送这种？」
　　翼人姐妹中的妹妹蕾妮如此推断着，而心智更加沉稳的蕾拉，则看得更深一步。
　　「无论【幻云】是如何回到灾祸之森，这里应该的确存在某种对其很重要的东西，埃普尼亚先生是这个意思吗？」
　　半兽人不置可否，将视线转向一直没出声的牧师小姐和巨龙小姐。
　　「你们两位怎么看？」
　　「法则。」
　　小龙娘淡漠地吐出两个字，便低下头继续摆弄烤肉，不再言语。
　　薇莉丝则沉吟着，补充了她的观点。
　　「既然名字中带有一个【幻】，我不认为这是无的放矢。结合你之前的描述，以及很少有人目睹【幻云】移动过程，只能看到它大肆破坏，带来灾难这点……」
　　「有没有可能，【幻云】实际上与我们想象的，看到的都不一样，而是存在于一种更加特殊的空间维度中，是以类似于法则，无法用常理来描述的东西？」
　　「说的通俗一点，当初并不是【幻云】瞬间移动过来，而是你们被送到了什么地方去？」
　　这只是一个很粗浅，远远不够完善的推测，薇莉丝相信和实际情况应该是有出入的，但作为思维方向的切入点却已经足够了。
　　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天马行空般的猜想，主要是薇莉丝从【南灾】的各种特性上，联想到了当初在勇气之城，鸢尾花孤儿院遇到的那只暴走怨灵。
　　当时，莉莉娅等人也是完全找不到那东西的位置，只能单方面被动挨打，直至绯焰花通过特殊的招式将其击伤，才显露出了踪迹。
　　那正是因为当时怨灵的本体，实际上处于灵魂所在的特殊空间，一种存在又独立于物质空间的，类似于平行位面般的世界。
　【幻云】肯定不完全是这种情况，但应该可以作为参考。
　　「这……？」
　　像是突然受到某种启发般，埃普尼亚瞪大了眼，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黑发少女的视线中，敬仰之意明显更添了几分。
　　「……不愧是薇莉丝小姐啊，竟然能够提出这种奇思妙想？我之前也只是觉得这里面或许牵涉到了某种无法理解的法则而已。你说的很有道理，不，简直是一语道破天机啊！」
　　高大的半兽人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
　　「对！对啊！说不定真的就是这样！我们都以为那些灰雾便是【幻云】本身，说不定，那依旧只是它延伸出来的某种特殊手段而已！所以，当初那位存在即使灭尽了【灾祸】，也无法根除【南灾】！」
　　「嘛……」
　　薇莉丝挥挥手，示意这家伙先坐下。
　　「你也别那么激动，这只不过是我灵光一闪产生的推测而已，还没有任何依据作为佐证呢。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那座灾祸之森，对吗？」
　　好不容易平复了亢奋心情的会长先生，重新转了转火上的烤肉，点点头。
　　「嗯，无论如何，当初【幻云】横跨千里出现在灾祸之森的行为都太过反常了，即使真相的确是薇莉丝小姐说的那样，这里也一定存在着某种它特别在意，或者必须要守护的东西。」
　　「另外，地脉的流向也证明了问题，我的想法是，假如是因为今年灾祸之森的地脉泉涌提前爆发，才导致【南灾】在冬末便现身，就说明它的根据地，必然便是这里。」
　　「如此一来，我们没必要专门去找【幻云】，只要接触到那座森林里的秘密，【南灾】肯定会主动出现在我们面前。」
　　「嘛……能顺利的话，自然是最好啦。」
　　薇莉丝嘴上应和着，心里却总感觉似乎还是疏漏了哪些内容。
　　比方说，【南灾】究竟为什么要每年契而不舍地四处作乱，只是为了满足杀戮的本能吗？
　　它会不会其实有什么隐藏的目的？比如掠夺，吸收能量，通过寄生制造眷属，或繁衍更多同类……等等。
　　还有一点，从始至终薇莉丝都特别在意。
　【四灾】为什么不会进入人类联合王国？真的是因为所谓它们缔造者签订的协议吗，那这种天灾般生物又是谁人所创？
　　不明白，不理解。
　　搞清楚这点，也是薇莉丝愿意花时间和功夫去慢慢追踪寻找【南灾】的理由之一。
　　毕竟牧师小姐，对有趣的秘闻和探索从来都没什么抵抗力呢。
　　薇莉丝不太喜欢油腻的肉食，吃了几口后，便将剩下的烤肉都送给自家宠物了。
　　反正她作为神族，对饮食和睡眠等寻常生存必须的要素，都不是特别需要，之所以要保持这种作息，只是为满足口腹之欲，和让自己依旧留有那种生活在尘世中的实感而已。
　　无法地带的野外夜晚并不安全，盗匪和魔兽都喜欢在夜间出没，但这对薇莉丝一行而言并不算难题。
　　虽然埃普尼亚表示可以在外守夜，但薇莉丝直接用覆盖了整个临时营地的隐形结界，让他打消念头，老老实实回自己帐篷里睡觉去了。

第二十三章：举目皆敌
　　又赶路一日后，隔天下午，一行六人已经抵达了名为灾祸之森的森林边缘。
　　不得不说无法地带真不愧 「无法 」二字，即使带着埃普尼亚那头威风凛凛的地龙，一路过来，薇莉丝等人依旧遇到了数次袭击。
　　其中，有没眼力见自寻死路的山贼，也有正巧遭遇的古怪凶悍魔兽，挖坑，拌索，下毒种种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不过虽然看起来很吓人，但实际上都是杂鱼而已，连大地级以上的对手都没出现过，这种程度甚至都不需要女生们出手，直接某位会长先生和他的坐骑伙伴就轻松解决了。
　　唯一一次有些奇怪的，是昨天中午几人在官道上茶馆休息时，有几个衣着华贵的蠢货看上了少女们美色，居然故意上来找那种很不入流的茬，试图毛手毛脚。
　　而且其中四名看起来像护卫的家伙竟然实力相当不弱，每个都有标准大地级水准，其中之一更是达到了天空程度，这种配置不说整个无法地带，至少在这博尔特王国基本已经可以横着走了。
　　难怪如此肆无忌惮。
　　然后……那几名花花公子就被埃普尼亚一手一个，全部横着从窗户扔了出去，而那四位大地至天空不等的护卫，也被蕾拉一柄长枪统统放倒，步了他们主子的后尘。
　　最后还是让这几个家伙掏钱赔偿了店家的损失，埃普尼亚才放他们离开。
　　薇莉丝倒是不怎么生气，反正她又没被碰到，而且自从作为女性穿越到异世界，牧师小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经典桥段呢，感觉还挺新奇的。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自身魅力的一种证明……吧？
　　也就顺手制止了某只龙娘想直接把他们变成碎屑的打算。
　　不过，跑出一定距离的时候，牧师小姐似乎听见那几个家伙隐隐约约在放什么 「等着，帝国 」之类的狠话，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闲话休谈，既然已经抵达灾祸之森，那么讨伐【南灾】的行动也就算正式开始了。
　　其实薇莉丝并没什么长远计划，她所想的，无非就是把对方找到，暴打一顿，视情况再看看要不要宰了那东西而已。
　　不过狮子搏兔亦须全力，在不清楚【幻云】真实实力的情况下，牧师小姐也是做足了准备，随时准备大战一场。
　　世界级的灾祸，谁也不知道究竟还藏着怎样的底牌。
　　森林里的树木有些奇怪，虽然外形跟路上博尔特王国的常见品种近似，但薇莉丝就是能从这些东西里察觉到一股隐隐的违和感。
　　「诸位小心了，灾祸之森危机四伏，从现在开始，我们随时都可能受到袭击，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有过一次经验的会长先生如此叮嘱着，便主动在前面打起了头阵。
　　埃普尼亚的武器是一柄朴实无华的长柄大刀，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据说其实是已经陪他走过几十年的紫色魔法武器，曾经【武痴】就是一人一刀打遍无法地带难逢敌手的。
　　见他如此小心谨慎，同为传说级的蕾拉蕾妮和艾德文娜也不敢大意，纷纷拿出武器，做好了迎战的姿态，并将最重要的，定位为牧师的薇莉丝小姐保护在中央。
　　三人都心知肚明，这位实力比她们高出太多，这种举动或许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做了无用与做不做，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度。
　　于是，一行人缓缓开始向森林深处推进。
　　郁郁葱葱的林间略显昏暗，不知为何，明明是未开发的原始森林，这里却没有丝毫虫鸟野兽活动的气息与声音，空气中渗出诡异的寂静。
　　「等等。」
　　还未走出几分钟，最前方的半兽人便突然停下，并抬手向身后的队友们示意。
　　薇莉丝也若有所觉般，将视线投向不远处一棵看起来与其他植物相差不大，平平无奇的大树。
　　大约有十余米高，三人合抱粗细吧，是南方十分常见的树种，用王国的学名来说，应该叫【银杉木】，木质坚实耐腐，有股淡淡的香气，是一种建造房屋的普遍用料。
　　「怎么了，埃普尼亚先生？」
　　圣骑士小姐谨慎地向前，来到半兽人身边，举着十字圣盾向周围打量，似乎想找到他戒备的目标。
　　埃普尼亚没有说话，只是又紧了紧手中的刀柄，向前再踏出一步。
　　嗖嗖嗖嗖嗖！！
　　数十根成年人手臂粗细的藤蔓骤然从地下窜起，如匹练般向他突兀疾冲而去！
　　然而男子早有准备，大刀带着无匹的惨烈气势划出绚烂刀光，瞬间将所有灰色藤蔓同时绞杀殆尽，而另一侧的蕾拉更是立刻找到了攻击来源，手中长枪毫不犹豫爆射而出！
　　「在那里，蕾妮！」
　　「好！星光疾驰！」
　　璀璨流光自白色长发少女手中的法杖奔涌向前，后发先至地撞上了目标 ——之前薇莉丝便注意到的那棵，看似无害的树木。
　　刚才的攻击便是它突然发出，甚至在同一时间以无数藤蔓构建出了层层叠叠的防壁，试图抵挡蕾拉的反击。
　　但炽热的流星带着尾焰先一步撞在藤蔓之壁上，天空魔法附带的火焰虽然没能点燃这些怪异材质，但流星本体却硬生生撞碎了大量藤蔓，在那直径数米的防御障壁中央开出个大洞来。
　　而蕾拉的投枪，正好在怪树来不及补充藤蔓的刹那，从漏洞处直灌而入，撕开其本体，自另一面穿出。
　　姐妹俩的默契依旧一如既往。
　　「吱吱吱吱吱！！！！」
　　明明是树木，这怪东西却在被重创的瞬间，不知从何处，发出了与之前亚尼洛城那些诡异寄生物近似的高亢惨嚎。
　　无数灰雾从其被穿透的体内喷涌而出，张牙舞爪朝薇莉丝等人扑来，但早已见识过类似景象的艾德文娜也提前一步张开了圣光障壁。
　　她的实力和圣光纯度虽然都远逊于薇莉丝，但比起寻常神殿信徒已经强了太多，对付这种只会偷袭，真正实力却很稀松平常的玩意完全足够。
　　大量灰雾被纯净圣光所净化，那株蕾拉蕾妮姐妹联手秒杀的怪木也迅速枯萎，灰雾离体后短短十几秒内便已化为一触即碎的木渣，散落满地。
　　「呜哇……这是什么鬼东西啊？【灾祸】连植物都能感染吗？」
　　艾德文娜隔着铠甲，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规模相当可观的胸部，老实说，如果不是埃普尼亚提前察觉到异常，她还真没能发现这棵树居然是敌人。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不说直接就丢了性命，肯定也会因为被突然袭击而吃个大亏。
　　挥了挥手中的大刀，埃普尼亚脸色却十分平静，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类似场景了。
　　「三十年了，还是一点都没变啊。诸位请谨记，这里的任何东西，除了我们自己之外，都有可能是敌人，千万不要麻痹大意。」
　　「【灾祸】之所以被称为【灾祸】，便正在于这份可怕的侵蚀力，只要是拥有生命的东西，无论何种形态或体积都能够被寄生，【祸兽】和人类，不过是最基础的表象罢了。」

第二十四章：地脉
　　「我们继续前进吧，这只是刚开始而已。」
　　虽然埃普尼亚这么说着，但大家却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中央的黑发少女。
　　薇莉丝没说什么，只是稍稍点头。
　　她刚才虽然感觉到那棵树体内，有种熟悉而死寂的能量在流动，但的确没想过这东西会直接暴起攻击，毕竟牧师小姐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多个有经验的人带路，果然方便不少。
　　如果说，类似怪异感的来源是【灾祸】，那么从进入灾祸之森到现在为止，她们一行遇到的大部分植物，体内恐怕或多或少都存在着【灾祸】寄生，只不过这棵树侵蚀程度格外深，已经彻底变异了而已。
　　当然，这种寄生方式非常隐晦，对植物来说似乎是从地下的根系蔓延而来的，在场也只有薇莉丝和晓光这样实力超绝的特殊存在，才能察觉到端倪。
　　给身边的巨龙小姐使了个眼色，薇莉丝没有开口将其点明，只是继续和队伍一起向前行走着。
　　最开始的袭击仿佛是信号，接下来的一路上，她们又很快遇到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最多的，当然是如人类那般，魔兽被【灾祸】寄生后，身体里长出灰色藤蔓，发生不同程度变异的【祸兽】。
　【祸兽】的实力不弱，至少也有 3阶，也就是人类精金级以上的水准，这片灾祸之森里，已经完全找不到未被侵蚀的低阶普通魔兽或生物了。
　　这些【祸兽】在受到致命伤时，也会像之前一样，从体内突然爆发出大片灰色雾气，主动袭向正与其战斗的目标。
　　不过在场六人至少都是传说以上的高手，这种程度的偷袭，只要有所准备自然不难提防。
　　除了【祸兽】之外，薇莉丝等人还遇到了不少同样被【灾祸】深度侵蚀，会主动向靠近者发起袭击的怪树，各种植物，甚至是已经基本看不出人类形貌的类人生物。
　　最令人防不胜防的，还是一种会从地下暴起，直接袭击并寄生目标，与亚尼洛城那三人体内之物有点像，似乎是纯粹由【灾祸】构建成的诡异生命体。
　　这东西又小速度又快，虽然本身强度不高，但每次都会在战斗过程中，从视觉死角突然冲出来，实力稍差一些就很容易会中招。
　　至于这些【灾祸】没有依附某物，却能够直接形成肉体的原因……
　　恐怕正如埃普尼亚说的那样，是地脉在提供能量。
　　地脉是一种极度复杂的能量脉络，如植物的根系，遍布了整个世界地下各处，如果将世界整体比作某种庞大的特殊个体，那地脉便是其体内流淌着的血液和血管。
　　除了会长先生之前提到过的，能量潮汐随季节流动这点外，不同区域地脉的基础强度本身也存在着差异，就像人体有毛细血管，静脉，动脉，大动脉的区别一样。
　　地面上魔力浓度和土壤肥沃程度，在某种意义上便是一种具像化体现，像勇气之城之所以能成为联合王国的首都，便是因为整个冒险者之原，就坐落在一处巨型地脉的正上方，十分宜居。
　　还有当初在幽暗丛林里，发现的那个承载着【魔神宝玉 (残片 )】的黑色祭坛，虽然当时薇莉丝没有搞懂其意义，但随着对这个世界的渐渐深入了解，牧师小姐现在也明白了。
　　那个东西，或许是用来将地脉中能量抽取，注入【魔神宝玉 (残片 )】中，以达成什么目的的。
　　再举个例子的话，炎龙城的植物之所以会发生变异，也是因为当地的地脉受到了红龙之血和【红龙之心】的影响。
　　反过来说，植物的状态，基本就反应了当地地脉的情况。
　　而这里的树木，还有那些地底下突然冒出的怪物……
　　距离薇莉丝一行进入灾祸之森，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
　　她们当然不是漫无目的地在这里到处乱转，就像大部分魔兽聚居地和森林都会划分区域一样，灾祸之森也分为外圈和内圈。
　　事实上，随着前进，大家都有感觉到遭遇的敌人实力正在不断上升。
　　如果说最开始的【祸兽】和各种怪物基本是 3阶左右水准，在精金至墨钢浮动的话，那现在至少都已经接近，甚至达到 4阶的水准了。
　　哪怕是传说级的几人，也不可能抬手就瞬杀被【灾祸】寄生的大地级魔兽，就像当初在遗忘之地那样，一行人渐渐被愈发聚集的【祸兽】和各种怪物包围了起来。
　　如果是普通敌人倒也还不至于此，主要她们还得提防那些东西临死时，必然会出现的灰雾突袭，感觉就像周围全是炸弹，每个都带着自爆亡语一样，处理起来实在是有点麻烦。
　　一直在队伍中央未曾出手过的巨龙小姐偏了偏头，用眼神询问着身边的主人，显然她有点按耐不住了。
　　但薇莉丝只是摇了摇头。
　　这种情况绝对不正常。
　　按照埃普尼亚的说法，他当初可是带人突进到灾祸之森更深处，才遭遇【幻云】被团灭的，现在出手的虽然只有四名战力，但四位传说，可远比上百墨钢至天空不等的杂鱼更加灵活。
　　如果不是那家伙在吹牛，那这灾祸之森绝对和之前那时比发生了什么变化。
　　在搞不清楚情况的前提下，贸然让主战力出手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何况兵对兵，将对将，这些不过是【幻云】麾下的喽喽而已，小光动手料理未免也太掉价了。
　　「薇莉丝小姐，情况有点不对劲。我们目前只是刚进入内圈范围，没理由出现这么多敌人才对，而且这里有几种从地下冒出来的怪物，连我都没见过，你看现在怎么办比较好？」
　　奋力斩下一只四阶祸兽头颅，赶在灰雾爆发前便飞速后退的埃普尼亚回到战阵中，背对着牧师小姐急促开口。
　　现在周围隐隐约约围拢过来的敌人，恐怕已经超过了上百个体，死亡时爆发的【灾祸】不断向空气中溢散，让整片区域都已经开始变得灰蒙蒙起来。
　　这种相似的场景，无疑激起了半兽人心中最深的无力感和阴霾。
　　而且说到底，薇莉丝才是此行的领导者和最强者，埃普尼亚不过是充当向导而已，这种关键时刻自然要以牧师小姐意见为准。
　　黑发少女瞥了眼周围的战况。
　　蕾拉蕾妮和艾德文娜都在不断斩杀着袭来的怪物，虽然并不费力，但她们消灭的速度明显比敌人聚集得慢了不少。
　　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谁也不知道灾祸之森里究竟有多少类似东西。
　　稍作思考，薇莉丝已经做出了决定。
　　「继续向前突进吧，别担心，我也没打算和一群杂鱼僵持不下，嘿，果然团体作战还是少不了辅助支援啊。」

第二十五章：圣光十耀
　　「圣光十耀 ·辉煌。」
　　黑发少女轻声呼唤着，也不见她如何动作，脚下的土地，却骤然亮起以其为中心，向外蔓延开的亮金色光纹。
　　光纹构成了直径约三米的特殊图案，看似在地面上画出的魔法阵路，却并不复杂，更像某种特殊的符号，以类似于呼吸般的频率，一明一暗伸缩闪烁着，看起来分外绚丽。
　　而她身边的所有队友，包括小龙娘在内，身体表面，包括武器都被立刻镀上了一层由纯粹光芒凝结成的加护。
　　原本需要两三个来回才能斩杀的 4阶【祸兽】，在这层金光附着的武器攻击下，竟然纷纷被一击秒杀，而那些名为【灾祸】的灰雾，更是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便溃散于空中。
　　明明薇莉丝依旧站在那里未动，团队压力却顷刻间大减。
　　蕾拉蕾妮和艾德文娜，早已知晓牧师小姐的强大与各种神奇力量，虽然惊讶，但并没有对此感到特别奇怪。
　　也就只有还不太熟悉薇莉丝手段的埃普尼亚，在战斗间隙，朝脚下蔓延着神圣光纹的黑发少女投去了惊乍中带着敬畏的视线。
　　毫无疑问，这就是方才薇莉丝对他提及的 「辅助支援 」了。
　　虽然从结果和过程而言，都的确是纯粹的辅助手段，但薇莉丝仅仅是站着不动，信手拈来就提供了如此恐怖的增幅，还是让这位曾经的【武痴】大受震惊。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神官之类的职业，能同时对四五个人提供范围性无差别支援，这种光纹状的力量更是闻所未闻。
　　埃普尼亚的惊异，并非妄自菲薄。
　【圣光十耀】，这个技能哪怕在【幻世】里，也是被尊为神技的超强力魔法，能够掌握全部十耀的玩家，整个服务器都数得过来。
　　这是一个很特殊的魔法，它的位阶并不固定，而是根据玩家掌握十耀的数量，从 1阶至 10阶浮动。
　　它代表着十种光环。
　　除了最基础的三种外，剩下全都需要通过做不同类型的隐藏任务才能获得，而且有很复杂的学习前置条件。
　【幻世】里有一个传闻，如果谁掌握了全部十耀，再经过某种特殊方式的蜕变，就能够将十种光环合而为一，转化为某种更加强大的东西。
　　但截至薇莉丝穿越，似乎还没有哪个玩家做到这点，即使是薇莉丝自己都不行，感觉像是缺了点什么一样。
　　当然，即使不搞那种玄乎的融合，十耀本身也已经足够强大了。
　　这些光环的效果，几乎涵盖了方方面面。
　　就比如薇莉丝现在使用的辉煌光环，它的效果便是赋予大范围队友辉煌之光，提升其攻击力和防御力，并进行圣光附魔。
　【光环】是一种区别于常用辅助魔法的特殊增益，它最大的特点便在于，无论目标有多少，有多强，只要处于光环的覆盖范围内，只要被识别为队友，就会获得固定的百分比提升。
　　就像现在无论晓光这只 lv100的神圣水晶龙，亦或艾德文娜等不超过 lv50的传说，得到的都是 30%攻防提升一样。
　　不要觉得 30%很少，首先这个技能，最重要的其实在于圣光附魔效果，另外……
　【圣光十耀】的十种光环，是可以互相叠加，并且作用在范围内所有人身上的，这也是它被尊为神技的原因。
　　虽然同时维持十种光环效果需要耗费不小的 mp，但对于它恐怖的大范围叠加增益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何况十耀里，本身就有加速 mp恢复效果的光环。
　　这个技能基本是薇莉丝全力战斗时的标配，她自己也能享受到全部光环效果。
　　光芒临体，小龙娘伸了伸手臂，舒爽地眯起了眼，虽然身处危机四伏的战场，但她却毫不在意，反而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撒着娇。
　　「说起来，好久没享受着主人的【十耀】，全力战斗了呢，这个世界的生物实在都太羸弱了，根本不堪一击。」
　　「呵呵，谁说的？我看这次这个【南灾】就很有意思，说不定会是劲敌呢，到时候小光可得记得保护我这个柔弱的牧师呀 ~」
　　虽然只是带着打趣意味的调侃，但巨龙小姐却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主人，无论对手是谁，在我倒下前，都不会让它伤害到您分毫！」
　　「嗯嗯，小光真是可靠呢。」
　　这边在毫无紧张感地打情骂俏，而另一边，战况也发生了大幅度的逆转。
　　虽然只是展开了十耀之一，赋予队友固定百分之三十的攻防提升，但那种圣光附魔却完全是来自于薇莉丝高达满值的光明亲和度，自然远非这些普普通通的【灾祸】所能对抗。
　　薇莉丝的【圣光十耀】早已练到了最高级，哪怕不刻意扩大范围，也可以将光环效果覆盖到千米范围开外，所以无论艾德文娜等人如何战斗，也不会失去加护的效果。
　　得到了如此强有力的后援，四人精神大振，尤其是某位圣骑士姬，亢奋得就跟磕了药一样，几乎是人挡杀人，鬼挡杀鬼。
　　于是，四位传说很轻易地便撕开了【祸兽】和怪物们的重重围堵，向更深处突进而去。
　　然而，让薇莉丝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即使她们在这灾祸之森里如此大打出手，横冲直撞，那名为【幻云】的【南灾】，却始终没有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直到她们打穿了整个灾祸之森，又从另一侧重新回到中央地带 ——一处不知为何光秃秃的，没有生长任何植物的方圆数千平方米土地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周围躺了不少【祸兽】死亡后彻底崩溃腐朽的残骸，艾德文娜等人也因为一整天的战斗显得有些疲惫，但【幻云】却依旧没有冒头。
　　「不可能啊……难道我的推测是错误的？当年只是机缘巧合而已吗？」
　　埃普尼亚将染血的长柄大刀插在地上，困惑地四处打量着，似乎想找出什么线索。
　　可这里的确什么都没有，打退刚才那一波袭击后，天色渐渐暗沉，【祸兽】和怪物们不知为何也没有再攻击过来了。
　　可能是某些特殊原因，也可能是单纯怕了吧，毕竟薇莉丝一行今天宰掉的各种不明所以生物加起来，恐怕得有上千了，那种灰雾魔兽明显是拥有理智的，不会白白送死。
　　但找不到【幻云】，杀再多【祸兽】也是白搭，因为它随时可以制造更多这种东西出来。
　　「会不会是怕了我们啊？毕竟【南灾】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跟薇莉丝小姐对抗吧……」
　　某只圣骑士姬如此推断着，她可是知道牧师小姐 「真实身份 」的，【四灾】虽然凶名在外，但终究只是凡间的灾害罢了，如何能与神明抗衡呢？
　　艾德文娜还清楚记得跟随在女神大人身边的这位晓光小姐，一招毁灭遗忘之地上百万亡灵的可怕场景，【南灾】无论如何，肯定是没法随便做到相同事情的，否则极南无法之地早就没几个活人了。
　　这家伙的发言虽然耿直，但也不无几分道理，其实薇莉丝也是考虑到类似原因，才刻意只让几名传说级出手的。
　　但……
　　「我觉得不太可能，先不说薇莉丝小姐至今都未直接出手，暴露实力，哪怕真的不是对手，【南灾】也不会未战先怯的，否则三百年前那位存在又是如何将其剿灭的呢？」
　　埃普尼亚以不太确定的语气反驳着，而蕾拉和蕾妮这俩姐妹明显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能在旁边默默吃瓜，以恢复连番大战损失的体力。
　　只有话题的当事人，某位牧师小姐皱着眉头，盯着脚下光秃秃的地面若有所思。
　　这地方，有点怪。

第二十六章：云雾已至
　　准确来说，是这里的地脉流动十分异样。
　　地脉本身并没有形状和固体，它们只是能量在极深地下汇聚成的流动网络而已。
　　正常情况下，即使是薇莉丝身为 lv110的感知力，也很难清晰把握到至少数百，乃至千米地下的地脉流动，最多就是分辨出强弱差异罢了，毕竟探查并非她的专长。
　　但这里不同，这里的地脉能量太强了。
　　有什么东西阻滞了地脉，令其汇聚，堆积在一起。
　　宛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是字面意义上的 「即将喷发 」 ，这股汹涌的能量如果被引爆，恐怕足以掀翻大半个灾祸之森。
　　因为能量浓度过高，反而不适合植物生长，所以才导致这片区域看起来光秃秃的。
　　「都让开一点。」
　　虽然不明白薇莉丝打算干什么，但众人对这位牧师小姐自然相当信服，当即按照她的吩咐，向着突兀的空地边缘散去。
　　唯一没有动的，是某只龙娘小姐。
　　「主人？」
　　晓光自然也感觉到了这里的不同寻常，她作为龙族，感知能力远比薇莉丝更强，只是不太明白自家主人的打算。
　　但没关系，薇莉丝会教她该怎么做，就如无数次曾经并肩战斗时那样。
　　「小光，用你的龙息往这轰，能量聚集一点，轻一点，不要波及到太远。」
　　黑发少女指了指脚下空无一物的土壤。
　　「直接轰击吗？我是没问题，但这样一来的话，恐怕会引发……」
　　薇莉丝立刻用手势，阻止了巨龙小姐继续往下说。
　　她们都明白，以此处地脉的状态和堆积情况，如果再受到强烈的外界攻击，那必然会引发比单纯地脉暴动更加恐怖的大爆炸。
　　薇莉丝和晓光或许能扛下这样的攻击，但其他几人，和这片森林内圈的一切都必将灰飞烟灭，除非牧师小姐出手庇护。
　　「不必多问，相信我。」
　　「好。」
　　虽然能够联想出这么做的可怕后果，但薇莉丝的命令对宠物小姐而言便是一切，哪怕她让晓光去送死，后者也不会有丝毫迟疑，何况这种其实无法对她们构成威胁的东西呢？
　　主人这么做，必定有她的考量，自己只需要听从命令就够了。
　　于是，在已然入夜的漆黑森林中，金发少女展开了属于龙族的宽阔白金色双翼，显露出龙族特征，缓缓升上天空，朝着薇莉丝已然避开的空地，酝酿起了毁灭性的恐怖龙息。
　　被巨龙小姐口中渐渐汇聚而成，极具破坏力的白色光芒所引动，此地本就庞大凝聚的能量集团顿时剧烈波动起来。
　　滋滋滋……滋滋……
　　乌云弥漫，空中闪烁着白色的激电，接连降落在森林某处，带起轰隆隆的巨响与大片火光。
　　宛若灭世之景和空气中弥漫的压迫，令森林中除了薇莉丝之外的所有生灵，包括艾德文娜四位传说在内，连呼吸都变得有些难以为继，面露骇然。
　　如果平时遇上这种天灾般的景象，她们肯定掉头就跑，或者拼尽全力，向始作俑者发起搏命一击了，但薇莉丝还在这，这份恐怖的场景也是由她们同伴所造成。
　　因此，还能勉强保持镇定。
　　一口龙息对成年巨龙而言，实在是简单不过。
　　「吼！」
　　短暂蓄力后，直径被强行压缩到了只有数米宽度的炽烈白色极光，自金发少女身前的法阵中喷涌而出，而汹涌的雷鸣，也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万雷齐响，灭绝将至！
　　这本应是即将发生的不争事实，就连牧师小姐，也已经皱着眉微微举起了手中的神器。
　　然而，就在此刻。
　　那些大量祸兽死去后，隐隐约约弥漫在空气中的灰雾骤然膨胀，如同自不知何处，宛若另一个空间的裂缝中蜂拥而出。
　　它遮住了天空，遮掩了大地，将整片灾祸之森内圈尽皆囊括其中，如同灰色的云，包裹住了一切，就连那道带着澎湃激电的白色龙息，也在撕裂大片灰云后，从下方穿出。
　　却没有带来任何后续声音。
　　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灰雾，将能见度降低到了极点，就连薇莉丝只凭视觉，也无法再看到远处几名队友的身影。
　　凶名赫赫，给世界带来无数灾难和恐惧的【四灾之南】。
　【幻云】，出现了。
　　薇莉丝对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轻轻放下手里的圣杖。
　　「果然啊，你没法放任这地方被毁掉，种子……这就是【幻云】能出现在任何地方的真正原因了。」
　　从开始介入，并了解到关于【南灾】的各种相关信息后，薇莉丝就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幻云】要契而不舍地每年到处肆虐，并且在各地留下类似于【祸兽】的痕迹呢？
　　即使【祸兽】被杀死，灾祸也不会消失，除非用特殊手段净化，否则只会转移到新的寄生个体中去。
　　这些【灾祸】的意义，或者说，它们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现在，薇莉丝已经明白了。
　【灾祸】，就是【幻云】，它们都不是真正的【幻云】，但也都可以成为【幻云】。
　　它们都是【幻云】的种子。
　　就像某些植物，会利用飞鸟，将后代播撒向世界各地一样。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个名叫【幻云】的整体意识，和它诞生的无数种子，它们全部互相连接在一起，总量是确定的。
　　通过遍布世界的种子，这个意识可以主动控制任意种子在必要时刻成为【幻云】，通过吞噬，通过寄生，蔓延，让【幻云】变得更多更强。
　　所以【幻云】可以在无人目击的情况下快速移动，甚至瞬间横跨千里，回到灾祸之森。
　　所以【幻云】几乎无法彻底被杀死，因为只要种子不被灭尽，它就终有一天会卷土重来。
　　而那股能让任意种子，瞬间成为【南灾】的意识，或者说源泉在哪呢？
　　就在这脚下。
　　在地脉之中。
　　对方并没有借助地脉之力，而是将掠夺来的力量，以某种形式储存在了地脉里。
　　至于【南灾】每年只在春季活动的缘故，想来便是在通过休眠，令这股积攒起来的力量，不会被地脉流动而带走吧。
　　现在剩下的问题，就只有找到，并搞清【幻云】意识的本质了。
　　以及……
　　薇莉丝转头环顾四周。
　　战胜敌人。
　　那些远比寻常【灾祸】浓郁的灰色雾气虽然完全无法近她之身，但却严重阻隔了视线，不仅如此，就连声音，能量传播，甚至是方向感在这雾中都变得相当错乱起来。
　　十几秒前，晓光应该还在她头顶上，但现在契约传来的感应中，方向竟然是在脚下。
　　这便是所谓的 「幻 」了吧，某种尚未解明的特殊法则或能力。

第二十七章：盛放
　　可惜，即使薇莉丝不知道该如何针对这种手段，她依旧能够以蛮力破之。
　　同级别之间的战斗中，场景与战斗环境是非常重要的，客场作战无论何时都是需要尽可能避免的事。
　　而场地，或者说结界魔法正是薇莉丝的专长。
　　惯用的【光佑之护】作为六阶魔法，最大范围只有两公里，品阶也太低了，在这种条件下或许有些捉襟见肘。
　　牧师小姐略作思考。
　　几名队友中，最弱的也有传说级程度，高等级魔法带来的信息流伤害应该不至于太严重，那便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她张开双臂，如花朵般盛开的澎湃光焰，于脚下绽放。
　　「永恒庇护之光。」
　　光焰之花将薇莉丝娇小的身躯笼罩，她以身化为花蕊，而后，透明澄澈，如辉光般的金色水晶波纹骤然绽放！
　　那光壁无止境地延伸着，向着四周，向着空中，向着远方不断生长，伴随着绽开的一层又一层新的花瓣，生长着，生长着。
　　无限地生长着。
　　它破开了压抑的灰云，驱散迷雾，将世界化为至圣至高的光辉殿堂。
　　夜晚的黑暗根本无法压制这无限的纯净之光，眨眼间，金色花朵迸发的光幕便已蔓至千米之高，将黑夜映照得犹如璀璨白昼。
　　整个灾祸之森，内圈，外圈，数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在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被这圣洁光幕彻底笼罩。
　　其散发的余晖，甚至照亮了整个博尔特王国南境。
　　而后，无数层层叠叠，构成了光幕核心的绚烂之花中央渐渐展开，一身白袍的黑发少女在羽翼拍打下翩然升起，从空中俯瞰着四周。
　　那些灰色的浓雾已经在 10阶魔法的力量下，被净化得连渣都不剩了，作为至高的几种圣光系与结界魔法的融合技能，【永恒庇护之光】的威能毋庸置疑。
　　但……
　　「？」
　　对于这手段诡异莫测的【南灾】，薇莉丝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已经拿出了十分的谨慎态度，是当作同等对手来应付的，否则也不会上来便已 10阶魔法起手。
　　这样就被消灭了？不应该啊？
　【永恒庇护之光】虽然强大，但却是一个纯粹的防御与结界魔法，本身并不具备攻击力，哪怕【幻云】只有 lv70左右，也不可能被其附带的净化效果瞬间抹除，最多就是陷入虚弱而已。
　　毕竟这是由内向外释放出来的，而非【幻云】直接对其进行攻击。
　　黑发少女环顾左右。
　　周围依旧是浓雾弥漫前，灾祸之森的中央地带，甚至薇莉丝在空中一眼就看到了地面上不知所措的艾德文娜几人，和正在向她急速飞来的小龙娘。
　　但那道龙息，却已经消失得连影子都看不到了，也并未给地面造成任何破坏。
　　晓光的龙息，虽然只是类似于她初始天赋技能之类的能力，但所谓招不在新，好用就行，即使未尽全力，威力至少也能堪比 8，甚至 9阶以上的攻击魔法。
　【幻云】能将其不着痕迹抵消，却扛不住一个 10阶的防御系结界魔法？
　　这明显不合理。
　　「……跑了吗？」
　　整片灾祸之森所有【幻云】留下的种子，也就是那种名为【灾祸】的灰气，应该都已经被薇莉丝所净化，祸兽之类暂且不提，但大部分植物估计已经恢复正常了才对。
　【南灾】绝对没被消灭，它在诈死。
　　之前路上的很多地方，薇莉丝都隐约察觉到了一种类似于埃普尼亚胸口那只眼睛上，被注视的异样感，这灾祸之森里更是尤为显著。
　　而现在，那种感觉也并未消失，只是变得相当微弱了而已，就像是……偷窥。
　　「主人！您遇到袭击了吗？！」
　　小龙娘自然是认识【永恒庇护之光】这个 10阶魔法的，这已经是薇莉丝在不动用 sp前提下，最强的几种结界之一了。
　　刚赶到薇莉丝身边，晓光就立刻焦急地用名为【龙之眼】的技能调查了牧师小姐的 hp，见其是满值后，表情才渐渐缓和下来。
　　「没有，只是客场作战不太方便，我就想着先释放个场地魔法，增加我方优势而已，结果这……算了，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类似战术，主仆二人以前经常使用，晓光自然没什么疑问，便点了点头。
　　「刚才发出吐息的时候，周围环境出现了特殊的变化，感觉应该是被临时转换到了类似于结界的特殊空间中，龙息也没有命中物体的实感，而我正打算进一步试探的时候，主人就先动手了。」
　　「嗯……果然是这样吗。」
　【幻云】出现那段时间，薇莉丝自始至终都没感觉到空间魔法的波动，她和晓光本身也是拥有空间传送抗性的。
　　之前，应该是【幻云】以某种特殊方式，原地构建出的临时虚幻空间，类似于薇莉丝【铁血角斗场】那样的能力。
　　只不过这个虚幻空间层级并不算高，被同属于结界类魔法的【永恒庇护之光】给直接挤碎了。
　　也就是说，那果然不是【幻云】真正的全力，它只不过被逼得不得不出现后，用类似方法制造出了落败的假象而已。
　　狡猾的东西……
　　「先下去跟她们几个汇合吧，事情可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好，主人。」
　　刚一落地，薇莉丝就看到艾德文娜几人，正站在【永恒庇护之光】的光焰之花最外层花瓣边，向这里投来视线。
　【幻云】布置的虚幻空间被驱散后，本身就在附近的四人自然是第一时间看到了自那百米开外，绚烂夺目的千瓣奇花中，星辰般升起的黑发少女，也立刻明白了这是薇莉丝的所作所为。
　　不过牧师小姐却感觉，他们的眼神相比平时，明显有点不太对劲。
　　除了敬畏，惊叹和难以置信这种薇莉丝已经习以为常的情绪外，四人的神态中，都带上了不同程度，宛若凡人面见神明时的虔诚，其中以本就是女神信徒的艾德文娜最严重。
　　少女铠甲下的身躯微微颤抖，因过于激动，甚至可以说是泪流满面，一幅此生无憾的样子。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薇莉丝怀疑她会毫不犹豫地跪下来祷告。
　　奇怪……
　　艾德文娜，或者蕾拉蕾妮也就算了，她们毕竟都是某位神明的信徒，对于这种对神或超越理解之物有着刻在骨子里的敬仰。
　　但埃普尼亚之前可明确表示过他是无信仰者，总不可能因为看到个 10阶魔法就突然信神了吧？
　　这绝对不正常。
　　是……信息流的污染吗？
　　心念电转下，薇莉丝立刻想到了真正原因。
　　看来即使是传说级，也无法完全规避 10阶魔法带来的影响啊，果然，当初尽量避免在低阶生物面前使用高阶魔法的选择是对的。
　　这种信息流污染并非单纯的负面状态或伤害，后果也完全未知。
　　说实话，即使是牧师小姐，目前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手段，或者能否将其快速消除。
　　不过联想到当初目睹了 9阶魔法【天降的祝福】，后续却没什么异常反应的莉莉娅等人，感觉应该问题不大吧？
　　等等！
　　这时，薇莉丝突然想起，她当初似乎因为一时上头，在鸢尾花孤儿院的牢房里，对着一群普通人施展过 10阶魔法【创生流霞】。
　　只是当时那些人都在半昏迷状态，给不出什么反应。x治好后，薇莉丝也没有再去关注过后续了。
　　这样说起来……
　　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算，算了！雨我无瓜！

第二十八章：共鸣的碎片
　　「你们没事吧？」
　　被几人那种灼热的视线盯得有些不太自在，薇莉丝只能硬着头皮先扯开话题。
　　不过好在埃普尼亚等人都是心志坚毅的传说级强者，虽然初见时被那种难以言喻的氛围和景象震慑得心神失守，但薇莉丝一开口，那种感觉似乎便迅速淡化了下去。
　　同行记忆中的熟悉感渐渐涌起，宛若仰视神明般的敬畏心态也被藏进了心里，哪怕信仰最虔诚的艾德文娜，也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态度。
　　「咳……嗯，没事。【幻云】出现时，我们四个都呆在一起，没有被分割开，这种手段我经历过一次了，早有防备。」
　　受到影响最轻的半兽人先生以尽可能平静的语气，简单讲了讲他们之前的情况。
　　薇莉丝击退【幻云】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几乎就只是一分钟不到的功夫，加上她们中还有艾德文娜这个传说级圣骑士，四人都没受到【灾祸】侵蚀。
　　「说起来，不愧是女。。薇莉丝小姐啊，强大的【南灾】，竟然在您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太厉害了！难道它已经被彻底消灭了吗？」
　　因为情绪还有些亢奋和激动，一不小心差点说漏嘴的艾德文娜连忙捂住嘴，及时改口回来，才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消灭……哼，有那么简单就好了，这东西可狡猾得很呢。」
　　重新将视线转回绽放出【永恒庇护之光】的光焰之莲，薇莉丝挥了挥手，那奇幻绚丽的光之花便悄然淡去。
　　这朵花是结界缔造过程的附产物，如果打个比方，就类似于发射炮弹前制造的炮管，虽然在施法过程中的重要性无可替代，但在【永恒庇护之光】已经成型的现在，却已经可有可无，只余观赏性了。
　　当然，也有伪装成结界核心，诱骗内部敌人进行攻击的作用，然而实际上打掉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永恒庇护之光】的核心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薇莉丝本人。
　　千瓣光莲消散后，那片光秃秃的平地便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只是薇莉丝能感觉到，里面那股庞大的地脉能量明显削弱了一小截。
　　果然这就是【幻云】力量的来源，但这种程度，不过蜥蜴断尾罢了。
　　那么，要怎么做呢？
　　之前让晓光攻击这里，只是将【南灾】逼出来的手段而已，牧师小姐并没有真的要毁灭这片区域的打算，何况现在整个灾祸之森的【灾祸】，都已经被她净化一空，变回普通森林了。
　　同样的手段，再来一次恐怕也没什么用了。
　　挖个地道下去，看看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倒也不是不行，但总感觉那样好蠢啊……
　　就在薇莉丝苦恼之际，道具栏中，突然传出某种微弱的波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嗯？」
　　要知道，玩家的个人背包，在这个世界可是类似于独立，甚至是时间暂停空间的场所，能够跨越这份阻隔，让薇莉丝注意到，普通物品肯定是做不到的。
　　至少也得橙色品级以上的装备或道具才行，就比如血族庄园那次的【血之黎明】。
　　而这种级别的东西一旦主动产生反应，都是相当重要的信息。
　　薇莉丝将手伸入虚空中，顺着感觉来源摸索了一会，最后，当着众人好奇的视线掏出来的，是一尊只有十几厘米长，以某种黑色石头制成的小巧石雕神像。
　　见到这东西，其他人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唯独蕾拉蕾妮这对翼人姐妹立刻惊呼出声。
　　「欸？这不是米涅尔瓦大人的神像吗？」
　　「难道薇莉丝大人也信仰……」
　　蕾拉话说到一半，又看了眼空中将夜色映照得如同白昼的奇幻景象，似乎是感觉不太可能，便犹豫着改口道。
　　「随身携带自由之神大人的神像，莫非……您和那位冕下有过交集？」
　　「喂喂，你不要产生一些奇怪的联想啊……」
　　牧师小姐满脸无语，毕竟这里还有个埃普尼亚，考虑到莉莉娅的立场，她也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是一位朋友送给我的，你们先等等。」
　　说着，黑发少女便将手指，轻轻触在散发出莹莹青光的石像之上，那道栖身其中的女声，也在片刻后于其脑海中响起。
　【许久未见了，小女孩。】
　　薇莉丝愣了一下。
　【许久？可距离我们上次交谈，不是才过了几天而已吗？】
　　石像里的声音，也迟滞了片刻。
　【是吗……或许被封印的日子太久太久，此身对时间概念产生了一些混乱吧，这不重要，小女孩，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薇莉丝没有立刻回答她。
　【别一口一个小女孩啦，听起来怪怪的，你说你叫西芙对吧，我的名字是薇莉丝。】
　【好，薇莉丝。】
　　西芙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架子，很自然地便喊起了牧师小姐名字。
　　没有让对方再问一遍，薇莉丝直接将灾祸之森的位置浮现在思维表层，意念交流，就是这点比较方便。
　【灾祸……之森吗，我记忆中并没有这么个名称，周围那些国家也都未曾听闻过，应该存在时间并不长才对。薇莉丝，能帮我一个忙吗？】
　【是什么？】
　　牧师小姐并不意外，西芙难得主动与她联系，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对其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
　【你所在之处的附近，有一种我非常熟悉的气息和共鸣感，那很可能是吾被封印的另外一部分神魂，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带着此身去找到它，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你能感受到外界的情况？可明明我直接说话的声音你都听不见，西芙，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石像中，西芙的声音再次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
　【薇莉丝，我没有说谎，此身目前的确对外界的感知力极弱，照理来说，即使两个封印着吾之神魂碎片的物品相遇，只要不近距离接触，都是察觉不到的，但现在这种情况……】
　【我只能认为，对方已经挣脱了部分封印，直线距离亦不远，并且刚刚，做出过某些会令气息大幅增长的事。】
　【薇莉丝，你要小心，虽然我们都是西芙的一部分，但构成并不完全相同，千年的封印和分裂，恐怕已经让各个碎片的经历与思想都产生了严重分歧，对方……未必是友善的。】

第二十九章：深埋地下之神
　　西芙的灵魂碎片在这种地方，还是解除了部分封印的那种？
　　说实话，信息量实在太大，让薇莉丝很难不去向外联想。
　　比如说，对方是靠什么来解开封印的？还有，与埃普尼亚的描述相比，这里的【灾祸】是不是比三十年更强了？
　　因此，她产生了一种很不可思议的假设。
　【西芙，你听过【南灾幻云】这个称呼吗？】
　【那是什么？】
　　「……？」
　　并非西芙吗？不，可能是她被分裂封印之后……
　　算了。
　　现在想那么多也没有任何意义，薇莉丝决定用实际行动去了解真相。
　【你说的附近，在方向上呢？】
　【嗯……四处都有，但要说最强烈的，应该是正下方吧，具体不太确定。抱歉，此身对外界的感知实在太过模糊了。】
　　这样就够了，看来无论如何，这地下也得走上一趟了啊。
　　薇莉丝将石像暂且放进口袋里，跟西芙精神交流的这段时间里，她也已经想好了挖掘地道的方法。
　　反正 10阶魔法都已经用了，也没什么好再遮遮掩掩的。
　　于是，苍翠欲滴的【拟似卡巴拉生命之树】再度于牧师小姐掌心生长而出，并当着艾德文娜等人的面，凭空变成了一对看起来有点可爱，如同猫科动物肉爪那样的黄色小拳套。
　　薇莉丝面无表情地将其戴上，然后招招手，示意几名队友都靠过来，待不明所以的所有人各就各位后，双爪同时按在了地面上。
　　噌。
　　「哇啊！！」
　　爪套接触到的地面，以不科学的方式瞬间消失，开出了直径三米，深数米的规整圆形空洞。
　　于是，在向来动静最大的艾德文娜小姐惊呼声中，六人同时向下坠去。
　　薇莉丝什么都没有做，就只是将戴着那对猫猫爪套的双手在脚踏实地后，再度立刻按向地面，下方的立足点便会凭空消失，带着她们继续向下坠落。
　　虽然达到一定深度后，土壤已经变成了坚硬的岩石层，甚至是富含元素的魔力矿石，但依旧阻挡不了这对看似普通的猫猫爪套力量。
　　如此重复了上百次，终于，破开的岩石下方不再是更加坚硬的地面，周围的空气与环境骤然一变，薇莉丝等人直接落向了某个空旷的室内。
　　石室的天花板与地面间隔只有十几米，虽然猝不及防，但众人还是纷纷调整姿态，平稳地踩在地面上，只有某只倒霉的圣骑士姬，因为身上铠甲和十字盾牌的重量而 「砰 」一声砸了下来。
　　「疼疼疼，我的屁股啊……欸？这里是……」
　　虽然登场时动静很大，摔得也很惨，但艾德文娜小姐还是拍拍身上的灰尘，跟没事人似的迅速爬了起来，像其他人一样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灾祸之森数百近千米的地下，竟然有这样一处人工开凿出的石室。
　　薇莉丝将【拟似卡巴拉生命之树】幻化成的装备收回，观察着此地环境的同时，也与石像内的西芙悄悄进行心念沟通。
　【怎么样，有感觉接近你的灵魂碎片吗？】
　【嗯……共鸣感非常非常强烈，应该已经离此身很近了才对，小心点薇莉丝，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好。】
　　这里，是类似于某种祭场的地方。
　　所谓祭场，就是这个世界人们用来祭拜先祖，英灵或神明的场所，一般根据其用途不同，风格也会存在差异。
　　这个祭场，大约有五百多平米范围，在这至少千米深的地下，已经是相当厉害的工程了。
　　二十余根特制粗壮石柱，以规整严密的排布罗列四周，支撑着祭场天花板，整体风格庄严而肃穆，唯独薇莉丝等人落下来的那个洞口看起来稍稍显得突兀了点。
　　石柱和周围的墙壁上，刻印着大量精美壁画，虽然薇莉丝只是粗略扫了一圈，但从那些时不时出现的巨大怪物，和与其战斗者的奇异身姿，也能看出应该是某种神话之类的故事。
　　祭场里没有人，唯独中央的祭台上，供奉着一尊高约三米，同样是以某种石头雕刻而成的女子塑像，感觉似乎就是那些壁画描绘的主人公。
　　她的头发很长很长，长到几乎拖在了地上，周身独特而华丽长裙，分化为无数丝状裙摆，遮掩了她的双腿，脚踝，向四周蔓延而去，与身后过长的长发融为一体，仿若大树的根系。
　　她带着百花编成的花冠，双眼闭合，手臂张开，似有无数代表着新生的未来之种自其掌间洒落，浓郁的【神性】自雕像中蔓延而出，即使没有任何人的诉说，目睹它的生灵也能立刻明白。
　　这是一尊神像。
　　但这绝不是薇莉丝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神话中，任何一位神明的姿态。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被历史与时光所遗忘，失落的神明。
　【西芙，你能认出这尊神像的身份吗？】
　　薇莉丝将眼前的景象，通过她庞大的灵魂之力在脑海中重构，以达成接近于和对方共享视野的效果，虽然她并不懂要如何灵活使用 sp代表的力量，但这种简单操作还是能办到的。
　　西芙声称她记忆损失了很多，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但毫无疑问这并非全部，至少她还知道，是天空与自由之神米涅尔瓦将西芙所封印。
　　再结合她之前那些话，薇莉丝对这尊神像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有些猜测的。
　　漫长沉寂后，闪烁着青翠光芒的石像中传来了回音。
　【薇莉丝，看到这个，我似乎想起来一些了……这份姿态……是了，这就是西芙真正的姿容 ——大地的母神，大地女神西芙，被此身遗忘的那份真相。】
　　果然啊……
　　从第一次接触，对方脱口而出 「神魂 」这个词的时候，薇莉丝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而且西芙论及天空与自由之神米涅尔瓦的态度，也很像那种称呼平辈的语气。
　　西芙的真实身份，是一位神明。
　　名为大地母神的，被其他神明撕裂并封印，未被后世记载的已死之神。
　　虽然很在意这些神明之间的过去，以及西芙会与米涅尔瓦战斗，并落到如今地步的原因，但目前这丝残魂显然是无法为薇莉丝解惑的。
　　就连她自己的身份，都是刚刚 「看到 」这具曾经的为神之姿后，才终于回想起来。
　　那么，西芙之前所言，那另一份已经脱离了部分封印的神魂碎片，必然就在眼前的大地母神神像之中。
　　神像亦是封印，而因为已经解除了一部分，才会产生这种【神性】气息。
　　那股之前感受到的庞大地脉能量，也正是从这尊神像中散发出来的。
　　正当薇莉丝思考着该如何处理这东西，以及其与【南灾】可能存在的关系时，祭台上大地母神的神像，突然睁开了眼！
　　漫天灰雾，却如同纯粹瑰丽的灰色宝玉之光，骤然笼罩了整个祭场。
　　薇莉丝下意识抬手欲挡，但她紧接着便惊讶发现，周围的同伴包括晓光在内，又一次消失了踪迹。
　　少女微微眯起了双眼。
　　这是……【幻云】制造的虚幻空间。
　　第二次。

第三十章：逆鳞
　　虽然与之前外界被灰色浓雾笼罩时的景象略有不同，但宠物契约中传来的那种方向错乱感，却跟面对【幻云】时一模一样。
　【永恒庇护之光】内部虽然有禁止空间传送和构成虚幻空间领域的效果，但在千米深的地下，效果也被大幅削弱了，毕竟薇莉丝在释放时也没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只按照最低标准，覆盖了地表下三百米的范围。
　　薇莉丝没有急着再次以相同手段突破空间，一方面这里实际是地底，乱搞的话很可能会引起些麻烦情况，另一方面，她也想看看，对方究竟打算做什么。
　　很快，有些朦朦胧胧的灰色空间便稳定下来，景象迅速变得清晰明朗。
　　薇莉丝身处的地方，是一座恢弘而壮阔，立于大地之上的神殿门前。
　　奇怪的是，晓光和艾德文娜，埃普尼亚等人，竟然也出现在了牧师小姐身边，对方似乎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分割她们的打算。
　　唯独蕾拉和蕾妮，这对翼人姐妹失去了踪迹。
　　「啧。」
　　小龙娘有些不爽地歪了歪头，用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黑发少女。
　　显然，被三番两次以同一招戏弄，还弄走了已经陪她打上一个多月扑克，姑且算玩伴的两名女孩，暴脾气的巨龙小姐已经有点忍不了了，对方不会真觉得她拿这玩意一点办法都没有吧？
　　「乖，稍微再等一等，这里应该就是最后了。」
　　薇莉丝没有保证，或多说什么，只是踮起脚温柔地摸了摸自家宠物脑袋，便大步向着殿门而去。
　　与主人心意相通的小龙娘自然理解了她的意图，便暂时收敛了将这里彻底毁灭的冲动，快步跟上。
　　艾德文娜和埃普尼亚先生略显无奈地互相对视一眼，也连忙跟在了后面。
　　虽然他们是大部分普通人一辈子都只能仰望的传说级存在，但在这种神秘莫测的地方，似乎却已经完全派不上用场了呢……
　　虚幻空间构成的神殿很大，但摆设和布置却与之前那个地下祭场几乎如出一辙，甚至壁画所描述的主人公，也依旧是大地母神西芙，只不过更加详细精致了许多。
　　如果这座神殿是的确曾经存在过的景象，那么之前的地下祭场，便显然是仿照其建成的了。
　　被放大了十几倍的神殿中央，同样伫立着一座祭台，而上面站着的，却不再是石像。
　　长发与裙摆宛若树根盘绕的大地母神西芙，正端立于神台之上，淡灰色的空灵美眸凝望着从殿门中走来的四人，或者说，单纯在看向黑发白袍的牧师小姐与她身后的巨龙。
　　「朝神之人，为何不礼？」
　　神性之音，虽不响，却瞬间跨越神殿，回荡于四人脑海之中，被这股宛若世间真理般的意志所震慑，半兽人埃普尼亚眼神一虚，几乎下意识便要跪倒在地。
　　艾德文娜虽然也受到了些许影响，眼神显得有些茫然，但就在此时，她的身体表面却突然覆盖上一层单薄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辉光。
　　如同神明赐予的加护，令圣骑士姬神色瞬间清明起来，并连忙拉起身边已经拜倒在地的埃普尼亚。
　　「哼，装神弄鬼！」
　　或许朝拜之礼对神明而言，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仪式，但听在本就心情不爽的巨龙小姐耳中，却无异于莫大挑衅。
　　加上身边的薇莉丝并未展现出阻止她的意图，晓光哪还能忍得住。
　　龙角与龙尾展现的刹那，以金色竖瞳为始，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压瞬间爆发，几乎摧枯拉朽般击溃了神殿中弥漫的神性意志，连带着祭台上大地母神的身影都顿时虚幻了几分。
　　薇莉丝依旧没有阻止她。
　　这东西，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大地母神西芙，就像牧师小姐口袋中，被封印于石像的那道残魂一样，千年时光，早已让她们分裂，改变，形成了一个个近乎单独的个体。
　　大地母神西芙，早就已经消亡了。
　　既非神，又有何资格自称为神？承敬神之礼？
　　不过是，伪神罢了。
　　如果对方愿意放下身段与架子，好好说话，薇莉丝倒也不介意给她个机会，毕竟这家伙应该是知道很多情报的。
　　然而……
　　「渎神者，你这是大不敬！当承万劫之死！」
　　被小龙娘狠狠来了一下，这块由西芙灵魂残片形成的意志终于产生了动摇，虚假的神性顿时不攻自破，而就在她竭斯底里般喊出这句话的瞬间。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另一边，因为瞬间凝滞的气息，作为凡人的二人也终于完全脱离了神性压制。
　　「这……什么情况？」
　　没什么存在感的半兽人先生小声嘀咕着，但在神殿陷入异样的氛围中，却显得细若蚊蝇，还是艾德文娜连忙向他比出了噤声的手势。
　　圣骑士姬能感受到，周围所有光元素，都在刚刚那个瞬间，随着它们的主人一起，迸发出了惊天的怒火。
　　女神大人，生气了。
　　「万劫之死吗……」
　　薇莉丝面无表情地向前迈出步子。
　　「辉煌。」
　　光纹扩散而出。
　　「勇气，智慧。」
　　又是两道绚烂光环，自黑发少女身后浮现。
　　「戒律，泉源，坚韧，守护，翱翔，圣反，永恒。」
　　她的脚下和身后，五光十色，炫彩纷呈的光不断蔓延开来。
　　每念出一个词，就会有新的光环加诸于少女之身，让她的气势，包括始终紧随其身边的金发龙娘，和不知所措呆在原地两名冒险者在内，同时飞跃般攀升着。
　　至强的气息，第一次彻底，毫无保留地展现于这个世界之上，以至于薇莉丝前进一步，大地母神的身影便会在压迫中不得不向后退去。
　　踏至祭台前方，黑发少女停下脚步，面对着已经踩在祭台边缘，退无可退的伪神。
　　宛若真正降临尘世的神明般，在身后，脚下绚烂纷呈的弧光映衬下，牧师以不带丝毫情感，却令人呼吸都为之停滞的淡漠声线缓缓开口。
　　「所以，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大地母神的身影如身处风暴的小船，在威压中虚幻摇曳着，美丽神圣的容颜上，闪烁着的却是如凡物般惊疑不定的神色。
　　但她最终似乎还是无法忍受被这般压制。
　　「你们这些亵……」
　　「光。」
　　轻轻一个音符，璀璨圣枪自黑发少女身后破空而出，直扎入大地母神胸膛，倒飞而出，连人带枪镶在了神殿的墙壁中。
　　就像她身后，壁画上，被西芙以树枪镇压的恶兽。
　　薇莉丝继续向前走着。
　　哪怕是最桀骜不驯的巨龙小姐，此刻也被白袍少女毫无保留散发出的威势所震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金色的光之圣灵自薇莉丝背后升起，在【圣光十耀】的重叠增幅下，哪怕薇莉丝并未施展任何一个单体增幅技能，那恐怖的 lv110气息便已令整个神殿都在颤抖中不断虚化。
　　被光芒簇拥着，少女抵达遭到圣枪贯穿，却并未死去，只能悬挂在空中徒劳挣扎的伪神脚下。
　　虽然在仰视着，但她的眼神，却如同俯瞰卑微蝼蚁的主宰者。
　　「所以，你再说一遍？」

第三十一章：三件蠢事
　　被圣枪穿透胸膛，大地母神浑身闪烁着金色的激电，却只能如被挂在墙上的鱼儿般拼命扑腾着。
　　「你真以为，自己是站在云端，拨弄凡人生死的神祇？呵，不过神的一块碎片而已。」
　　「碎片……？！你到底……」
　　「你一共做了三件蠢事。」
　　薇莉丝伸出三根纤白如玉的手指。
　　「第一次，在亚尼洛城，通过寄宿在埃普尼亚身上的种子观察我们的是你。当时小光就给了你警告，然而并没有当作一回事的你，依旧在一路上不断通过沿途的【灾祸】继续窥伺。」
　　「你以为我没有发现，以为自己很安全。」
　　牧师小姐不屑地撇了撇嘴。
　　「知道吗，我最初并没有一定要从根源上灭绝【南灾】的打算，不过是想搞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罢了，所以你越是偷窥，反而愈发加深我的好奇心。」
　　她收回了其中一根手指。
　　「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谨慎，即使我或小光均未出手，察觉到不对劲后却依旧打算避而不战。」
　　「之前迫于无奈下，让【幻云】出现引开小光那一击，故意摆出吓人的阵势，又在我的反击下迅速溃败，以伪装成【南灾】似乎已经被讨伐。可笑，我看起来有这么好骗吗？」
　　说到这，薇莉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唇角突然勾起一抹弧度。
　　「说起来，你三百年前貌似还真用这招骗过一个家伙来着，难怪会想要故技重施呢。」
　　「其实我并不讨厌惜命的人，谁都想要活下去不是吗？你可能不知道吧，我从来就没想过真让那一口龙息击中地脉，本打算最后关头【幻云】都不出现的话，便出手阻挡的。」
　　「这是一次警告。」
　　「假如你因为害怕我，老老实实缩在地底下，短时间内不再出来闹事，或者哪怕控制【幻云】真正大战一场，我本都不打算继续深入探究，毕竟你我无仇无怨，没必要赶尽杀绝。」
　　「结果非要自作聪明，跟我耍这些小心眼，呵……」
　　「你……」
　　似乎在力量与智慧上被全方位碾压，令大地母神西芙的碎片意志感到了极度的耻辱和愤怒，她不顾在金色电流环绕下愈发虚幻的身体，更加剧烈地挣扎，并大声怒斥起来！
　　「你……是你！这种令人作呕的算计，神明般的力量，以及知道灵魂碎片封印……米涅尔瓦，是你对不对！」
　　「你竟然敢以化身降临尘世，难怪，难怪会带着两只继承了纯血的后裔随行侍奉……卑劣者！背叛者！你该死，该死啊！！！」
　　关于对方将她指认为天空与自由之神的化身，以及身后某只半兽人投来的不可思议视线，薇莉丝并未开口辩解。
　　凡是有逻辑和智慧的生物，在遭遇不可思议之事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逃避，并以自己认知之内的最契合答案来进行解释，哪怕仔细思考后会发现漏洞百出也一样。
　　类似情况，薇莉丝来到这个世界后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
　　就算是神的碎片，看来也无法避免这种可笑的臆测呢。
　　她缓缓地，举起最后的手指，那是一根中指。
　　「如果说前两次的自以为是，我都能够原谅，但你唯独，最不该装成什么高高在上的神明，用那种恶心的腔调来吓唬，或试图逼退我们，我最讨厌别人颐指气使地装什么大牌。」
　　「别说你不过是西芙的一块碎片，就算大地母神本尊在此，也没资格在我面前，对我的宠物下达判决。」
　　「万劫之死？你……算个什么东西？」
　　承受着黑发少女眼神中毫不掩饰的蔑视，与极尽嘲讽的措辞，自诩为神的大地母神的残片意志，彻底疯狂了。
　　「米涅尔瓦！！你这个该死的混蛋！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
　　被圣枪钉在墙上的神祇虚像轰然溃散，化为无数灰色浓雾 ——它的本质，名为【灾祸】的力量。
　　而后，这笼罩神殿的无尽灾祸，飘扬着融入墙上壁画之中，那些恶兽，巨龙，神话中各式各样的怪物竟纷纷跳跃而出，以【灾祸】凝结的躯体，向中央四人咆哮着齐冲而来！
　　这才是真正的【南灾】，为祸世界数百年的【幻云】，全力以赴的姿态。
　　非神，是为【灾】。
　　「艾德文娜小姐！ 「
　　「嗯！要上了！女神大人的辉光照耀着我们！」
　　在【圣光十耀】全力增幅下，战力至少已经达到了超越高位的艾德文娜和埃普尼亚自信心爆崩，即使被无数灾兽包围，依旧毫无畏惧地举起了兵刃准备战斗。
　　但还未等那些灰雾之兽冲到他们面前。
　　两只白嫩的小手，却突然从后方一左一右抓住了他们领子，像拎小鸡一样将二人同时向牧师小姐身边丢去。
　　「哇啊！」
　　「别在这碍事！」
　　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原本位置的金发龙娘，感受着体内被十种光环增幅，源源不断奔涌而出的强大力量，嘴角扬起了肆意狂放的笑容。
　　「天！！！空！！！碎！！！裂！！！！！」
　　修长龙爪化为无可抵御的锋刃，在天空中，大地之上，无尽的虚幻空间内，划出了代表着极致破坏的裂痕。
　　整座神殿……不，是整片空间皆被瞬间一分为二，连带着其路径上，神殿内外无数灰色魔兽尽皆湮为虚无。
　【天空碎裂之爪】虽然是装备附带技能，本身并不具备神圣水晶龙的圣属性，但【灾祸】也从来就不是只有圣光才能清除的。
　　只要攻击的强度超越一定阈值，根本不必在意什么克制与否。
　　在【圣光十耀】加持下，晓光这一爪，毫无疑问已经突破了她本身能够达到的极限。
　　被小龙娘丢出去的二人，一开始还满头问号，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但下一刻，他们就明白了。
　　碎裂的天空，化为了漆黑空洞和吞噬的巨口，被撕成两半的神殿，包括其内的灰雾恶兽，甚至石柱，墙壁在内，全都在无可抵御的吸力中飞速消失。
　　自然也涵盖了身处其中的，圣骑士姬和半兽人先生。
　　「哇啊啊啊啊啊……欸？」
　　刚因为强烈的吸扯，无法控制身体的移动而嚎了几嗓子，还未等艾德文娜全力抵抗，金色光罩便立刻笼罩了她和埃普尼亚。
　　「别大呼小叫，怪丢人的……」
　　不同于面对大地母神残片时那副冷酷淡漠的样子，牧师小姐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某个笨蛋闭上嘴，便重新将视线投向四周。
　　小龙娘这一爪的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除了【十耀】的增幅外，或许也因为身处虚幻空间的缘故，本应持续时间有限的空间裂痕并未自动修复，反而在吞噬中扩张得越来越大。
　　别说那些打算攻击她们的灾祸魔兽，就连神殿空间本身，都开始随之快速崩毁，眼看着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本打算与真正的【南灾】鏖战一番的牧师小姐，最终只是默默收回了身后的光之圣灵，用结界保护着身边二人不被晓光误伤，等待重返现实世界。
　　说到底，不过是伪神以其力量法则构建的临时空间而已，单论稳定性，甚至还不如血族以特殊手段创造的镜像空间。
　　而后，神殿空间崩溃。
　　与【南灾】的最终决战，就这么朴实而无华地结束了。

第三十二章：尚未解明的疑云
　　就像之前的龙息那般，【天空碎裂之爪】创造的空间裂痕与破坏，并未延伸到现实世界中来，重新回到地下祭场后，周围的景象依旧别无二致。
　　蕾拉和蕾妮正站在不远处，掩藏的白翼已然展露，前者身上有着好几道灰气缭绕的伤口，作为魔法师的蕾妮看起来消耗也很大，脸色有些苍白。
　　很显然，她们刚才还身处激烈战斗之中，已经动用了全力，见到场景突然变化和出现在身边的同伴，纷纷愣住了。
　　「薇莉丝大人？您没事吧？」
　　明明自己才是带伤的一方，蕾拉却反而急匆匆来到薇莉丝身边，关心起她来。
　　「哇，还以为死定了……」
　　妹妹蕾妮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松了口气。
　　牧师小姐犹豫片刻，还是安慰般揉了揉翼人少女雪白色短发的脑袋，并给她治疗和驱散了侵蚀入体的【灾祸】气息，点点头。
　　「不必担心我，你们之前到哪去了？」
　　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这对不翼而飞的翼人姐妹，但并不代表薇莉丝就完全不关心蕾拉和蕾妮的死活了。
　　在行动前，考虑到【南灾】凶名在外，手段难以预料，薇莉丝早就提前给除了小龙娘之外的人施加了守护魔法，这能够帮助她感应到目标大致位置，并且在危急时刻保对方一命。
　　复活魔法并非万能，薇莉丝自己就能想到好几种让人死后无法被复活的方法，所以她从未因拥有类似能力就肆无忌惮。
　　正是感应到蕾拉和蕾妮身上的守护一直并未被触发，薇莉丝才判定她们安全无忧，没有过多提及。
　　如果薇莉丝没有猜错，她们俩应该是被传送到了另一个与她们独立的虚拟空间之中，硬要去找是很麻烦的，但其构成的核心，却都是【幻云】，或者说大地母神的碎片意志。
　　果然正如牧师小姐预料的那样，空间破碎后，几人自然而然就回到了原点。
　　「您没事就好，那个古怪神像睁眼后，我和妹妹就突然出现在了一个类似于斗兽场的地方，不断有灰色的怪物疯了似的从四面八方冲出来攻击我们，不得已，我们只能飞起来暂避。」
　　蕾拉看起来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然而那些灰色魔兽里，竟然很多也拥有飞行能力，强度也非常之高，打着打着，不知为何突然就回到这里了，薇莉丝大人，这究竟……」
　　「嗯……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回头再慢慢说吧，你们先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简单交代过后，薇莉丝便独自向着祭台之上的大地母神神像而去。
　　这块西芙碎片意志，对待蕾拉蕾妮和己方另外几人的态度，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如果这边一开始只打算威吓，那翼人姐妹俩，就明显是铁了心要取其性命了。
　　记得之前，那个假西芙将姐妹俩称之为纯血后裔，还将她们作为薇莉丝是天空之神米涅尔瓦化身的重要根据，莫非这其中有什么说法吗？
　　这尊用不知名石头雕刻出的塑像，虽然依旧是那副神圣般姿态，但其中蕴藏的神性，却已经弱小到几乎无法察觉了。
　　这就是【南灾】的本体，大地母神西芙灵魂残片之一的寄宿物，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将其当作一件特殊的高阶道具或装备，之前薇莉丝在神殿里看到的，便是它的灵。
　　被无数生灵憎恶，却又深深恐惧着的灾厄。
　　那么，将石像本体破坏的话，其灵又会如何呢？
　　深吸口气，黑发少女抬起手中的圣杖，而后，重重抡下！
　　砰！
　　并未展现出什么意料之外的变化，这东西再特殊，再坚硬，也不可能强过真正的神器，石像应声碎裂，从中央部位被断为两截，上半身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
　　毫无迟疑地，薇莉丝又连补几下，将这尊不知谁人雕刻而成的神像彻底砸成了无法修复的碎块，才终于收手。
　　那股残余的神性与意志，也随之彻底溃散。
　　死了……吗。
　　薇莉丝甚至懒得再与其多做交流。
　　「哼……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做完这些后，她才重新掏出怀中的另一尊小巧石制神像，将意念探入其中。
　　刚才发生的一切，牧师小姐都用画面的方式让里面的另一块西芙碎片看得清清楚楚。
　　毕竟这是与其息息相关的半身，薇莉丝认为对方有必要和资格知道这些。
　【抱歉，用了这种粗暴的手段。】
　　虽然之前嘴上说的头头是道，但若非有这里面的西芙碎片示警和提供信息，薇莉丝说不定还真会被对方唬住一阵子，将其当作某种神秘的未知神明来对待。
　　毕竟牧师小姐从未见过所谓真正的神。
　　但即使之前西芙就提醒过她，这里的碎片或许态度并不友好，甚至可能会发生战斗，但当着西芙的面消灭掉另一块同源灵魂碎片，多少还是会让人感觉有些微妙。
　【……没关系，我也没想到吾之其一会变成这般不堪的样子，虽然已经不记得了，但当初的西芙应该不是这种性格才对，难道……不，或许千年真的太久太久了吧。】
　【另外薇莉丝，因为你消灭掉了这块碎片的意志，它根源之力已经自动与距离最近的此身融合，我也多少恢复了一些能力和记忆，你想听听吗？】
　　哈？都被打碎成这样了还能融合？
　　这玩意……不会借此搞什么秽土转生之类的东西，又重新变出来吧，埃普尼亚之前提到的【不灭】特性，虽然已经解明，但其实还是让薇莉丝有点在意的。
　　似乎感受到了薇莉丝心里这份怀疑的意念，石像里西芙的声音温和解释着。
　【不必担心，只是神魂最本源的部分而已，其衍生的意志已经被你彻底粉碎了，此身想起的这些记忆，也只是大地母神本应拥有的那些而已。】
　【……好吧，所以是什么记忆？】
　【嗯……简单来说的话，大地母神西芙，其实是一个双面之神。祂拥有两份截然不同的权能与神魂 ——代表了创生与慈爱的生机之力，和代表了凋零与无情的灾厄之力，怎么样，想到什么了吗？】
　　西芙似乎有些调皮地，故意没把话直接讲完，但薇莉丝依旧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灾祸】的本质，就是灾厄之力？那么之前这个残片所代表的就是……】
　【对，她应该是吾死之面分裂出的神魂，而此身，正如你所想的那般，则是生之面的残魂。我们本是不同性格的统一存在，但这份性格上的差异，却在千年岁月的分裂中被无限放大了。】
　　这么说来，【南灾】的本质，实际上就是大地母神死之面脱离封印后的产物？
　　曾经抵达过神之领域的力量，难怪会成为世界级别的灾厄，无人能治……
　　但还是不太对劲。
　　如果【南灾】是大地母神的残留，那其他三灾又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南灾】活动的目的，是为了收集力量突破封印，那最初将这份意志从封印内唤醒的又是谁？这个地下祭场是谁人所建？
　　从自己身边这个西芙的状态来看，封印中的碎片，本身应该是无法做到任何事的。
　　以及最重要的。
　　天空之神米涅尔瓦，为何要杀死并封印大地母神西芙，甚至将祂从历史中抹除？
　　这些问题，或许只有在真正抵达碧空之国后，才会有机会弄明白吧。
　　但此间之事，到此便已落下帷幕。

第三十三章：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从已经没有什么探寻价值的地下祭场重新回到地面后，周围依旧是【永恒庇护之光】将黑夜映照成白昼的光华。
　　薇莉丝并不打算把这东西一直留在灾祸之森，太惹眼了，总感觉会引出一大堆麻烦来。
　　正如其名字描述的那样，如果薇莉丝不解除，这个笼罩了整片森林，照亮大半个博尔特王国的恢弘屏障会永远存在下去。
　　因此，在艾德文娜略显惋惜的视线中，牧师小姐收回了结界，令黑夜重新降临。
　　重新掩埋那深达千米的坑洞，清除痕迹后，一行六人便直接离开了灾祸之森。
　　看得出来，一路上艾德文娜几人，尤其是对薇莉丝了解最少的埃普尼亚先生心情一直相当复杂，亢奋，难以置信，恍若隔世和深深的敬服混杂在一起，让半兽人的表情有些滑稽。
　　其实不怪他，任何人在经历目睹过这番神明之间的碰撞和战斗后，表现都好不到哪去，更不要说薇莉丝之前可是当着他们的面，连用了好几个凡人是要看到就会受影响高阶魔法。
　　精神暂时性的紊乱是很正常的，等冷静下来，应该就会恢复了，再怎么样也是传说级的强者。
　　在附近找了个合适的地带休息一夜后，第二天，一行人便乘着留在灾祸之森外的地龙返回了亚尼洛城。
　　因为不用赶时间，这次薇莉丝放慢了一些速度，顺道游览着当地的风土人情。
　　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薇莉丝并没有大肆宣扬【南灾】已经被讨伐的消息，首先是她并不确定那些遗留在无法之地各处的 「种子 」有没有死灰复燃，诞生另一个【幻云】的可能，另外，也没必要。
　　回到亚尼洛城后，看起来相当感慨的埃普尼亚重返冒险者公会，而薇莉丝等人则是径直去找到了按照约定，暂时停留在此地等候的联合王国使团。
　　按照行进速度来看，他们应该也是刚到亚尼洛城不久才对。
　　而后，便由艾德文娜代劳，简单给使团长菲莲娜小姐讲述了讨伐【南灾】的简要过程，不管她信或不信，反正薇莉丝是打过招呼后，便带着自家宠物回去休息了。
　　既然阻碍已经排除，想必使团不日也将继续启程吧，时间已经耽误掉不少了。
　　当天夜晚。
　　薇莉丝呆在菲莲娜安排的房间中，挑着夜灯，慢悠悠阅读着手中厚重的封皮书，桌边则摆放了一尊正散发出莹莹青光的巴掌大石制神像。
　　旁边的二人床上，金发龙娘已经蜷缩着双眼微合，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嘟嘟嘟。
　　柔和的敲门声自屋外响起，薇莉丝念头一动，不必去看，也感觉到了来者是谁。
　　她放下手中的书籍，又在石像脑袋上按了按，那青光便迅速暗淡下去，变回了原本的灰黑色。
　　「进来吧，门没锁。」
　　此地是使团专用的馆驿，这间屋子作为高层人士特供的豪华居所，寻常人等，是根本连靠近都做不到的，因此薇莉丝完全不担心会有蠢货闷头闷脑地突然闯进来。
　　敲门声停歇，片刻后，两名留着长短不一美丽白发的少女旋开把手，露出了二人精致的娇颜，她们穿着一模一样的宽松睡衣，下方粉嫩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尤其是那两对足以令牧师小姐咬牙切齿的丰满丘陵，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更是有小半沟壑都暴露在外，如果这里是男性卧房，恐怕很容易便会令人浮想联翩吧。
　　「打扰了，薇莉丝大人，还有……呃，抱歉，打扰您休息了吗，晓光大人？」
　　走在前面的蕾拉一进门，就与正好睁开眼睛，金色竖瞳投向入口处的巨龙小姐对上了视线，神情顿时尴尬起来。
　　「哼，是你们啊……没关系，本来我也不需要每天进行休眠，只是没事可做而已，你们是来玩【三人斗虎】的吗？」
　　三人斗虎其实就是这个世界斗地主的魔改版叫法，因为这里并没有 「地主 」之类的存在，而且大部分国家仍处于中世纪封建阶层的社会结构，这种容易传播逆反思想的称呼自然不被允许。
　　所以就改成了对抗魔兽。
　　这是薇莉丝的猜测。
　　虽然总是败多胜少，但某位小龙娘似乎还是对这个游戏念念不忘呢。
　　蕾拉面露难色。
　　「这个……抱歉，我们其实是有点事情想跟薇莉丝大人商量，游戏的话，明天可以吗？」
　　「不是玩游戏？啧，那你们谈吧，我换个地方。」
　　似乎是对接下来要展开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小龙娘对这俩相处了月余的玩伴也还算比较放心，便通过契约直接回宠物空间睡觉去了。
　　蕾拉和蕾妮自然也早就见过晓光这种突然消失的手段，并未感到奇怪，倒不如说巨龙小姐愿意主动避嫌，她们其实是很感激的。
　　于是，姐妹俩关好门，规规矩矩移动到了一脸好奇的牧师小姐身边，感觉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这副表情，是有什么心事吗？」
　　看这俩小丫头一脸严肃的样子，应该是要说什么很重要的内容吧。
　　蕾拉和蕾妮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更加外向的姐姐首先打开话题。
　　「是这样的薇莉丝大人，您也知道，我和妹妹的身体，在您出手救助的时候发生了一些特殊变化，不仅实力获得了大幅提升，而且……」
　　「而且什么？」
　　蕾妮接上了姐姐的话。
　　「而且我们在那之后，脑袋里偶尔会冒出一些很陌生，不明所以的奇怪场景与人物，我们不知道那究竟代表着什么，对身体状态似乎也毫无影响，便没有告诉您……」
　　姐妹俩同时惭愧般低下头，似乎不敢与牧师小姐对视，但薇莉丝却并没有很生气，反而无所谓地笑了笑。
　　「这有什么，每个人都会藏着一些自己的隐私吧，你们又不是我的奴隶，没必要什么都向我汇报的，所以，为什么突然又想告诉我了？」
　　「嗯……其实，前几天在那座古怪的斗兽场里，我和妹妹听见一个天空中传来的女声，对我们说了些让人相当在意的话。」
　　「女声？」
　　薇莉丝瞬间明白过来。
　　蕾拉指的，应该就是那块大地母神西芙的残片意志吧，虽然当时她本体化身在跟薇莉丝对峙，但既然是对方亲手创造的虚幻空间，心分二用，隔空对姐妹俩说说话也不奇怪。
　　毕竟连薇莉丝身边，被封印在石像里的这块西芙碎片都能通过心念进行传音，何况是作为【南灾】肆虐了数百年的伪神级碎片呢？

第三十四章：来自远古的传承
　　「所以，她说了什么？」
　　蕾拉犹豫了一会，才以某种相当困惑的声音道。
　　「她将我和妹妹称为后裔，又喊我们背叛者，但我和蕾妮才降生七十多年，除了这几年外，基本只接触过族内同胞，怎么可能背叛谁呢？所以我猜想，会不会是因为我们的血脉出现的变化，导致对方误认成了其他什么？」
　　「后裔吗……」
　　这倒是有点讲究。
　　薇莉丝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唤醒天空之神神像里的西芙碎片时，对方就提过，牧师小姐身上混杂了后裔身上的味道，导致她搞错了。
　　虽然当时没怎么在意，但现在想想，莫非是指蕾拉和蕾妮？
　　姐妹俩身上的血脉出现了返祖，或许沾上了一定程度翼人最初始祖 ——天使血统这件事，薇莉丝是知道的。
　　但她实在想不明白，这跟大地母神又有什么关系？
　　天使这种存在，传说中是由诸神创造，并派遣到人间，传达神之恩惠的圣洁生灵，虽然不比真正的神明，但也是能够达到伪神级的强大物种。
　　随着神话时代落幕，众神渺无音信，不再直接干涉凡世，天使的活动频率也开始快速降低，基本上是跟血族在同一时期销声匿迹的，现在联合王国已经很少有关于这种生物的详细记载了。
　　所以薇莉丝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有人或许会知道。
　　「你们稍等哦。」
　　黑发少女将视线转向桌边的天空之神神像。
　　自从吸收了另一块碎片的本源力量后，西芙的感知范围和记忆也有了明显增长。
　　现在她已经能够观测到小范围内的现实景象和声音，即使不接触到其本身，只要处在周边一米范围内，薇莉丝这样本身就与之建立过一定联系的存在，也可以直接隔空交流了。
　　虽然会比前者稍微费力些，但这样也有个好处，就是更加隐秘。
　　目前而言，薇莉丝还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这个神像，和大地母神相关的那些秘密。
　【西芙，你听到了吧，能想起来什么吗？】
　　片刻，一道相比直接接触时略显微弱的声音传入薇莉丝脑海。
　【嗯，其实这部分我从开始就记得一些，只是现在完善了很多。看这两个女孩的样子，应该是纯血翼人吧，薇莉丝，你知道翼人最初的祖先是怎么来的吗？】
　【不是天使的混血吗？】
　【是，但混血，通常指两种不同血脉的结合，你只看到了其中一半，可曾想过除天使外的另一部分是什么？】
　【嗯？不是人类？】
　　西芙轻笑着，似乎对薇莉丝的脱口而出的错误猜测感到了愉悦。
　【自然不是。】
　　啊？
　　翼人……原来不是天使和人类的混血吗？
　　其实并非薇莉丝想当然，主要翼人这个种族，在联合王国几乎所有典籍里的描述，都将其视作人与天使的混血儿，甚至翼人除了那对翅膀之外，本身几乎和普通人类看起来一模一样。
　　不仅联合王国这边，似乎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包括碧空之国基层的普遍认知都是如此，联合王国这种奉行人类至上主义的国家，更是将翼人看作与兽人近似，混合了魔物血脉的亚人。
　　西芙并没有卖什么关子，直言不讳解释道。
　【天使可是神明创造的第七位阶生物，少数甚至能达到临神的第八位阶，而人类不过是世界上最普遍低等的下位种族，双方平均实力，寿命，位阶和认知都有着天差地别，又不是龙族那种滥交狂，怎么可能会结合在一起？】
　　虽然这话说得并不算客气，甚至有种贬低人类的味道，但不知为何，曾经身为人类的薇莉丝心里却并未产生多少反感，反而思考起了西芙这套说辞中的可能性。
　　的确……有点道理。
　　从人类的视角上，他们或许会把自己这个种族视为万物的基础，灵智与创造性都无可替代的世界核心。
　　但愈是深入了解这世界上的各个种族，薇莉丝就愈发感受到人类本身的渺小和孱弱。
　　寿命短暂，团结性差，平均实力低下，想突破到高位更是难上加难，也就只有成长时间短和数量较多这两方面可圈可点了。
　　虽然薇莉丝不太认可 「低等种 」和 「下位种 」这类带着蔑视的称呼，但人类本身的确并非世界无可取代的核心，被很多高位种族看不起，甚至视作食物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人类联合王国的排外，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自保。
　　她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与西芙过多讨论。
　【听你的意思，莫非已经知道翼人的另一半血脉来源是什么了？】
　　西芙毫不犹豫。
　【神人，神明诞下的子嗣，也是人类这一种族的真正源头，人类本身就是神人血脉多次劣化后衍生出的种族，或者叫基础种族，所以在外形上会非常相似，被误认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
　【其实，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种族，应该都是以自然诞生的诸多神明为源头，经过各种衍化逐渐产生的，但真正能够称为神之子的，就只有神人这种神明通过特殊方式，直接创造的血脉延伸。】
　　神人吗……
　　思索着这个听起来很厉害的称呼，薇莉丝想起的却是当初在血族庄园里，那个朱利尔斯大公提起的，所谓神明遗赠的使用条件。
　　神的直系血脉什么……是不是有点像？
　　不过他当时表示露西妮 ·康斯坦斯，这个二代血族亲王也满足使用神明遗赠的条件，莫非露西妮也是神人吗？
　　那这神人的概念可有点广啊。
　　还有据说曾经使用过许愿灵宝的某位尼克勒斯先生，薇莉丝很确定他是百分百的人类，这又是怎么回事？
　　算了，思维发散的有点广，目前还是把重心放在蕾拉和蕾妮身上吧。
　【所以她们姐妹俩，在你看来就是天使和神人的混血吗？】
　　为了让西芙能感受得更清楚，薇莉丝还示意蕾拉和蕾妮又靠近了一点。
　【什么叫在我看来？算了……虽然此身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不清，但这种明显混合了大地与天使气息的经典物种，我绝对不会弄岔。不过有点奇怪……已经过去了千年，世界上为何还会留存有如此弱小的纯血？】
　【嘛……有机会再给你说明吧，谢啦。】
　　继续下去就没完没了了，薇莉丝暂时中断话题，转向默默等待了很久的姐妹俩。
　　如果西芙说的是真的，那现在蕾拉和蕾妮，在本质上应该已经可以被划分到神话种的范畴，而她们所说那些脑海里的破碎场景，应该就是高等物种特有的传承记忆之类吧。
　　可是，该怎么向她俩解释呢？

第三十五章：各自的选择
　　考虑再三，薇莉丝还是决定将获得的已知情报向二女和盘托出。
　　这是蕾拉和蕾妮早晚会接触并面对的问题，与其瞒着，不如早点告诉她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久等啦，这件事说来话长，其实……」
　　姐妹俩默默听牧师小姐讲述完了整个原委，与被埋藏在历史尘埃下的秘辛，脸色也渐渐变得精彩起来。
　　「所以……我和姐姐变成神话种了？甚至还是神，神明大人的血脉？」
　　留着雪白长发，相比姐姐而言气质更加清纯内向的小蕾妮，这次却是率先反应过来的。
　　而蕾拉还是一脸呆滞的样子，表情就像每天月薪五千，一周干六天，年底无奖金的苦逼打工人，突然就中了千万大奖一样。
　　牧师小姐无奈地点点头。
　　「大概就是这样吧，你们也不必用那种奇怪眼神看着我啦，血脉是你们自己本就拥有的，我只不过机缘巧合，将其提纯放大了一下而已。」
　　「您这话说的未免太过轻描淡写了……」
　　蕾拉苦笑着，回头看了眼自己背后刚刚释放出来的莹润雪白双翼，又伸手抚摸着从发丝间延伸向外，遮掩了耳朵的另一对如装饰般的小巧翅膀。
　　「我就感觉这段时间哪里不太对劲，不仅实力突然飞跃，而且哪怕没有刻意锻炼，身体素质也在以远超之前的速度缓慢提升着，还有这对用途不明的新羽翼……如果按照薇莉丝大人说的这样，倒是可以解释了。」
　　「时间也不早了。」
　　姐妹俩交换下视线，朝薇莉丝行了一礼。
　　「我们……需要花点时间整理情绪，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薇莉丝大人。」
　　「嗯，那明天见？」
　　「明天见。」
　　目送着蕾拉和蕾妮离开房间，并从外面带上门，薇莉丝也没有开口去劝慰她们。
　　这种鲤鱼跃龙门，野鸡变凤凰之类的奇遇，无论是好是坏，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并非一下子能够接受的，让她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至于之后，是选择继续跟随薇莉丝，还是借由这份机遇在碧空之国争取地位或其他之类，都随她们自己。
　　就像牧师小姐一直以来秉承的观念那样。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
　　翌日早晨。
　　薇莉丝带着自家小龙娘从房间里出门，慢悠悠沿着木梯来到一楼大厅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使团成员。
　　蕾拉蕾妮，艾德文娜等人正坐在一起吃着早点，见牧师小姐出现，连忙向她招了招手。
　　大家都是熟人了，也没什么好客气的，薇莉丝便与晓光一起去拿了些自助餐点，来到她们身边坐下。
　　克威王国盛产蔬菜水果，这座为联合王国使团专门准备的馆驿，厨师制作的早餐也相当不错，估计是一早起来准备的新鲜食材。
　　薇莉丝口味向来清淡，只盛了一碗稀粥，一颗卤蛋，几片水果和某种类似于油条，但没有那么油腻，似乎是以这边特有面料制成的配菜。
　　至于作为纯血龙族的晓光，自然是拿了一堆乱七八糟肉食了，反正她也吃得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饮食口味，薇莉丝并不打算多嘴什么。
　　「薇莉丝大人，晓光大人，早上好。」
　　坐在对面的姐妹俩放下餐具，同时向牧师小姐二人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薇莉丝也笑着点头回应。
　　「早上好，昨晚休息的如何？」
　　这里人多眼杂，蕾拉和蕾妮血脉返祖的秘密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薇莉丝并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用了比较隐晦的讲法。
　　「嗯，冷静下来后，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啦，无论如何，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让薇莉丝大人挂心了。」
　　蕾拉微微一笑，坐在她身边，较为内向的妹妹蕾妮也如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
　　「是吗，能想通自然再好不过了，行了，先吃东西吧。」
　　薇莉丝能看出来，姐妹俩并非拿这种说辞来应付她，而是真心如此认为的，那应该就不必继续多费神关注她们的精神状态了。
　　这件事说到底，牧师小姐自认为也是有一定责任的，何况蕾拉蕾妮现在也相当于她的半个近侍或朋友之类，薇莉丝虽然怕麻烦，但也并非冷漠无情。
　　加上坐在牧师小姐身边的艾德文娜一起，五人边吃边聊，很快就结束了早餐。
　　此时，一身正装的使团长菲莲娜小姐也已经抵达了。
　　既然薇莉丝昨天回来后便表示，【南灾】已经不会再跑出来作乱，可以放心动身，那菲莲娜也没什么好再顾虑的。
　　虽然那几名克威王国的将领明显对这边的说辞持怀疑态度，但联合王国的使团，自然没有去受附属国将领掣肘的必要，菲莲娜硬要走，他们也是完全没办法的。
　　于是，在早上八点钟左右，成员全部集合完毕后，使团便离开馆驿继续出发了。
　　一行车队沿着亚尼洛城主道自北而行，很快便抵达了城市的南门。
　　因为菲莲娜昨晚便已打点好了行程，这里早有亚尼洛城的守军清理出道路，守候于路边，以防止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说起来，克威王国其实也挺不容易的，自使团抵达后便鞍前马后，忙里忙外，生怕怠慢了分毫或者出点什么事。
　　没办法，谁让联合王国是老大呢。
　　坐在马车里，薇莉丝百无聊赖地掀起窗帘，伸出半个脑袋朝外面观望着。
　　虽然还是早上，但联合王国使团路经此地的消息人尽皆知，路边已经有很多亚尼洛城的居民在两侧好奇地等待观望着了。
　　有不少人，甚至还举着各种横幅和鲜花，大声欢呼，以展示亚尼洛城人的 「热情 」 。
　　当初那个城卫兵好心的警示还犹在耳边，如果不是已经提前来过一次，见识了此地真正的风土人情，恐怕薇莉丝还真就相信，这里是比联合王国境内更加热情好客的友善城市了。
　　想来，十有八九也是克威王国方面特地安排的吧，这种操作倒也不稀奇。
　　不过让薇莉丝有些惊讶的是，即将临近南城门时，她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大票同样在夹道欢送的冒险者，领头人赫然是长着三角状兽耳，人高马大的前【武痴】埃普尼亚先生。
　　这次，他没有戴上改变形貌的道具，而是选择了以本来面目示人，周围的冒险者们也并未因此表示什么。
　　想来在与薇莉丝等人分别后，他那边也发生了不少事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呢，这家伙也算得偿所愿了吧。
　　混血猫娘蜜儿小姐站在埃普尼亚身边，薇莉丝看见他俩的时候，对方也正好将视线投了过来。
　　蜜儿眼前一亮，随即有些不舍地朝这边挥了挥手，像是在告别，而埃普尼亚则显得潇洒很多，只是拱了拱手，微笑着，用口型说了一句。
　　「祝您旅途顺利，尊贵的大人。」
　　而后，车队驶过城门，离开了亚尼洛城。

第三十六章：旅途中的奇思妙想
　　离开亚尼洛城后，使团便按照预定路线一路自北向南，穿过克威王国全境。
　　接下来，她们并不会进入接壤的无法地带中央区域博尔特王国，这个国家并非联合王国属国，而且中央集权力量太弱，局势过于混乱，容易产生各式各样的变故。
　　菲莲娜的规划是绕点小路，从博尔特王国的邻国，一个已经屹立于此地三百余年，在整个无法地带都能跻身前三之列的国家借道而行。
　　这个国家虽然同样并非联合王国属国，但两国平时也多有来往，算是合作关系，已经答应了联合王国方面提出的请求。
　　对于路线该怎么走这个问题，薇莉丝自然是没什么所谓的，反正她也不可能一趟就逛完无法地带全境，只要最后能抵达碧空之国就可以。
　　使团借道的国家名为诺博斯铁血帝国。
　　虽然相对比较强大，但比起联合王国其实也只是个小国而已，领土面积大约在联合王国十分之一左右，刚刚达到百万平方公里的门槛。
　　这个诺博斯铁血帝国，当初是以暴力手段强行打下来的江山，国内如今也实行着半军事化的管理，尚武之风盛行。
　　人口数量虽然只有两千多万，但国民多为混血种族，彪悍勇武，连不少女人出门都会随身带着刀剑。
　　由于其中半兽人比例极高，这个国家也被称作【极南的小兽王国】，当初的【武痴】便是诺博斯人，在此以武会友，击败了诸多强者，名震一时。
　　因此，使团进入诺博斯铁血帝国境内后，周边整体氛围顿时为之一变，纯种人类的比例明显大幅降低，遇上的生物也变成了诸如半兽人，各类混血甚至是少量的翼人。
　　不过彪悍归彪悍，诺博斯铁血帝国的居民也并非傻子，不可能当着几千真刀真枪的护卫军队面前整出什么花活，也就只是用好奇的眼神，在路边看着使团浩浩荡荡前进罢了。
　　一路上，薇莉丝虽然基本都呆在马车上，却也听到不少擦肩而过的路人们，甚至是使团本身成员或护卫，谈论起了前段时间将黑夜映照成白昼，净化了整个灾祸森林的神迹传闻。
　　他们说的，应该就是【永恒庇护之光】了。
　　即使在诸多圣光系 10阶魔法中，【永恒庇护之光】也算是范围和动静都格外大的那种。
　　虽然当时薇莉丝只是将其扩散到大约笼罩整个灾祸之森便停止，并未全力催动至极致，但在那种夜晚中，高千米，覆盖上万平方公里的巨大光罩，恐怕大半个无法地带，甚至周边很多地区都能轻松目睹到吧。
　　会引发这种轰动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薇莉丝早有考虑到类似情况，提早跟同行的几人，主要是亚尼洛城冒险公会会长埃普尼亚先生打了招呼，叮嘱他不要把事情到处宣扬，尤其是别暴露出薇莉丝这个名字。
　　否则以牧师小姐的行事风格，恐怕用不了几次类似事件，大名就能传得举世皆知了，那无疑会很麻烦。
　　而现在，虽然很多人都在议论纷纷，讨论这件事的原委，甚至敏锐地将话题与许久未出现的【南灾】联系在了一起，却鲜有人知晓其始作俑者是谁。
　　这正是薇莉丝最想要的结果。
　　虽然无法地带对寻常人而言可以说是危机四伏，但作为联合王国派遣，有足足三千强军和高手护卫的庞大使团，寻常宵小自然望而却步，甚至会主动躲避。
　　加上以莉莉娅和菲莲娜为首的统筹者早已规划好了最安全的路线，自然一路无忧。
　　相比于薇莉丝轻装数人深入博尔特王国的那段路程，跟着使团前进虽然安逸，却也有些无聊。
　　虽然晓光和蕾拉蕾妮，还是对牧师小姐提供的几种卡牌游戏乐在其中，但薇莉丝本人却又开始有些闲不住了。
　　尤其是，车队在诺博斯铁血帝国走了足足半月，却连一次战斗甚至摩擦都没出现过的情况下。
　　因此，薇莉丝决定给自己找点乐……找点新事情做，以打发过于平淡的行程。
　　在马车里，牧师小姐取出了当初在亚尼洛城，从那三名冒险者身上提取到，被封存在特制水晶瓶里的【灾祸】样本。
　　自从【幻云】的幕后操纵者，大地女神西芙那块藏在地下的神魂碎片被薇莉丝击碎后，这些【灾祸】里蕴藏着的那种灵性便大幅消退，即使是被封存在瓶子里都能感受到这种变化。
　　换句话来说就是，已经不再是拥有部分智慧的特殊魔物，更接近于某种单纯能量体了。
　　按照天空之神神像里另一个西芙的说法，【灾祸】本身其实是大地母神死之面的权能具现，类似于以法则创造出的衍生物或象征物。
　　既然控制它的主人已经消失了，那薇莉丝便在想，自己能不能接管，甚至培养和使用这份力量呢？
　　薇莉丝很强，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她从未狂妄到认为自己便是绝对无敌的存在了，【灾祸】是这个世界独有，【幻世】里闻所未闻的力量体系，研究它，说不定能帮助已经满级的牧师小姐在能力理解和开发上更进一步。
　　虽然【灾祸】的表现形式看起来很恐怖，但力量本身是并无善恶正邪之分的，关键只在于其操纵者的心态，不是吗？
　　见薇莉丝取出那枚装着少量灰色雾气的小瓶子，旁边还在埋头研究怎么出牌的一头龙娘和两只翼人也纷纷转来好奇的视线。
　　她们自然都认得这是什么。
　　「主人，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想做个小实验，小光能陪我出去下吗？」
　　巨龙小姐立刻将手中的一摞纸牌放回桌上，毫无迟疑地点着头。
　　「当然没问题，现在吗？」
　　「嗯，你们俩要不要来？」
　　想了想，牧师小姐决定还是询问一下蕾拉和蕾妮。
　　「好的，薇莉丝大人，请容我们稍事整理。」
　　说着，姐妹俩迅速将桌上散乱的一大堆纸牌重新理齐堆正，并放入专门配套的包包内，数百张卡片，整个过程却只用了一分钟左右，显然她俩也已经玩得很熟练了。
　　只限于洗牌技术。
　　而后，她们向车外驾驶麟角兽的艾德文娜小姐打声招呼，便暂时脱离了使团。
　　反正实验也要不了多久，以车队那相对如龟爬般的速度，回头再追上去就是了。
　　事关【灾祸】这种外人看来不详的东西，还是尽可能找个僻静的角落吧。

第三十七章：解明法则之力
　　薇莉丝等人暂时脱离车队的位置，是在诺博斯铁血帝国南境一处农庄附近。
　　此时正值上午艳阳高照之刻，春季的大部分村民，都在周边农田里耕土播种，薇莉丝本着尽可能避开人群的想法，向外多移动了一些距离 ——大约十余公里，直至山林间的近郊处才停下来。
　　「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打扰了吧。」
　　四下环顾一圈，薇莉丝找了个较为空旷的角落，蹲下身，将那个装着少量【灾祸】的小水晶瓶放在地上。
　　「薇莉丝大人，我还是不太明白，您究竟打算实验什么？」
　　默默跟在身后的翼人小姐忍不住出声询问，看起来即使是她，也对【灾祸】这种力量相当忌惮呢。
　　「嘛……说起来可能有点复杂，蕾拉你看着就好，放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紧接着，白袍少女轻轻拧开瓶盖。
　　似乎是被关得太久，有些失活，也可能是【幻云】本体被消灭的缘故，瓶内的灰色雾气并未像预想中那样一窝蜂猛地冲出来，而是先迟滞了片刻，才好似正常气体那般开始缓缓外溢。
　　当然，薇莉丝并没有放任这些【灾祸】四处乱跑，而是立刻用圣光凝聚出了小小的圆形罩子，将其全部收容在内。
　【灾祸】代表的死亡气息与薇莉丝拥有的纯净光明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力量，刚一接触，明显较弱的灰雾就开始快速消散，正如曾经无数次曾经相遇时那样。
　　只不过，薇莉丝刻意控制了光罩的强度，这实际上是个连一阶魔法都算不上的单纯能量外放，那些稀薄的【灾祸】才没有被立刻消灭。
　　见情况的确如预料中那般正常发展着，薇莉丝不仅没有松口气，神色反而渐渐凝重起来。
　　接下来，就是验证猜想的时候了。
　　她将一缕 sp，透过包裹着灰雾的光，注入其中。
　　还在游戏里的时候，薇莉丝和大部分玩家的想法一样，认为 hp和 mp才是重中之重的属性，而 sp则只是用来驱动奥义魔法，大量失去时还会导致自身陷入虚弱的鸡肋数值，有些不以为然。
　　但来到这个真实的世界，接触了游戏里不可能切身体验和感受到的灵魂存在后，牧师小姐才渐渐意识到，这个代表着灵魂之力属性的重要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sp甚至是比 hp， mp更加重要，且应用途径和强度都大得多的东西。
　　如果将生物的存在划分为【体】与【魂】两个组成部分，那无论生命值，魔力值甚至是穿戴着的大部分装备，都应该属于【体】的范围，而【魂】的强度，则完全取决于 sp。
　　这个世界的很多顶级强者，尤其是达到了伪神阶以上的各种法则，以往薇莉丝虽然能够凭借等级碾压来轻松对付，却始终无法从根源角度上去理解其手段。
　　这很可能就是因为，牵涉到了牧师小姐一直没有太过关注和研究，在她看来十分玄乎的灵魂层面。
　　伪神层面的手段或许可以靠暴力对抗，那更在其之上的真神，甚至或许存在的更高层次某些东西呢？
　　举个最近的例子，【幻云】的根源意识 ——那块大地母神西芙分裂出来的碎片，可以通过【灾祸】种子偷偷观察薇莉丝，而牧师小姐虽然察觉到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向追溯或攻击。
　　如果薇莉丝对灵魂之力，也就是 sp的应用更进一步，或许可以通过种子与本体的那种无形链接，远隔千里从另一个层面直接解决掉对方，也不必跑那么远去亲手料理了不是吗？
　　若因为自身的强大而肆无忌惮，放任着短板不管，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这份傲慢吃上大亏。
　　所以薇莉丝才会想要新的尝试。
　　她打算以自己的灵魂之力为线，控制住这些无主的【灾祸】，令其为己所用。
　　这是已经完全脱离于游戏，牧师小姐根据在真实世界所见所闻，而做出的全新开创。
　　薇莉丝的灵魂之力很强，强大到她连自己都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因为 sp本身在游戏里就是一种很抽象的数值。
　　并非以单纯的数字来作为标识，而是会在玩家达到 lv100后，面板右上方出现与玩家本人十分相似的纯色 Q版小人来衡量。
　　小人的颜色越深，就代表这个玩家 sp数量和强度越高，而消耗 sp则会使其同步变浅，如果小人消失，就表示玩家 sp已经耗尽，已经无法再进行战斗。
　　薇莉丝在游戏里的 sp小人是与其标准代表色完全相同的亮金色，而来到现实世界，失去了大部分游戏面板的现在。
　　这个小人，她依然能够看到。
　　因为这就是薇莉丝的灵魂，代表着薇莉丝本质的真正核心。
　　薇莉丝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 sp，至少当初在喂养天空之神神像里的西芙碎片，被其称为 「如此庞大 」的那部分灵魂之力，根本没让牧师小姐感受到任何灵魂小人颜色的变化。
　　但就是如此强大的灵魂力量，却在小小的【灾祸】种子上碰了壁。
　　sp的延伸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凭空多出了无数肢干一般，虽然只是极少量，但薇莉丝却通过这种接触方法，以某种难以言喻的方式，感受到了【灾祸】，或者说这种大地母神死之力的本质。
　　这其实是一种十分类似于她最熟悉的光元素，以及各种常规元素的特殊魔法元素，如果硬要给个称呼，薇莉丝愿意将其称为【凋零】。
　　这并不是单纯的死亡，【死亡】乃终点，而【凋零】却是过程，生与死是一种轮回，【凋零】的终末，带来的便是新生。
　　这恐怕便是曾经真正的大地母神西芙，所拥有权能，或者说法则的本质吧。
　　所以被【灾祸】寄生的生物会长出古怪枝芽，而其寄生体却会在【灾祸】脱离后快速死亡，这是因为【幻云】代表的只有大地母神死之面的力量，是一种不完全的权柄体现。
　　诞生与凋零的轮回。
　　而薇莉丝无法控制这种力量。
　　用游戏里的术语来解释，就是她【元素亲和度】不够。
　　薇莉丝并不是全能的，她很强大，但并不代表她能够掌握一切元素，做到任何事，这是一种必要的平衡。
　　就像她从始至终都是牧师，也只是牧师那样。
　　几番尝试无果，最终，那点【灾祸】还是在圣光的照耀下彻底散尽了。

第三十八章：已然抵达的外来者
　　「啊……」
　　见到灰雾彻底湮灭，而薇莉丝手中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出现，即使不太清楚她想要干什么，小龙娘也明白自家主人的实验恐怕是失败了。
　　蕾拉和蕾妮也一脸担忧地看向白袍少女，似乎是生怕这次失败会影响薇莉丝的心情。
　　不过让三人有些意外的是，牧师小姐非但没有沮丧，反而像是收获颇丰般笑了起来。
　　「干嘛都那样看着我？安啦，我又不是什么受不得挫折的玻璃心，实验就好做好失败的准备嘛，而且这次，整体结果其实还是相当不错的。」
　　坦白说，薇莉丝从最开始就没有指望随便试试，便能掌控一位神明遗留下来的力量，假若成功自然是最好的，失败了也无所谓。
　　她真正的目的，其实还是通过这种尝试来研究 「法则 」本质，以及探索 sp的应用方法。
　　仅仅一次，便理解了大地母神西芙创生与凋零之权柄的真相，这已经是飞跃般的进步和意外之喜了。
　　能轻易做到这点，感觉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拥有强大到超常的灵魂之力，这种很可能就是用来驱动【法则】的力量源泉。
　　既然薇莉丝都如此表示了，神态不似逞强，关心她的三名少女也渐渐放松下来。
　　「好啦，作为转换心情的实验，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就先回去……嗯？」
　　话音未落，牧师小姐突然眉头一挑，晓光也像是察觉到什么般，几乎同时将目光转向南方的某个角度，动了动可爱的小鼻子。
　　蕾拉和蕾妮实力相对较弱，感知能力也远远不如薇莉丝主仆，但看她俩神色有异，也立刻明白恐怕是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薇莉丝大人？」
　　「还不太清楚，但是有古怪，小光，你闻到什么了吗？」
　　小龙娘作为战士系的纯血龙族，单就感知力而言是远胜于薇莉丝的，拥有多个靠龙眸或气味来施展的探知被动。
　　而薇莉丝之所以这次能与自家宠物同时察觉到异样，则正是归功于她刚才结束 sp应用实验后，偶然的突发奇想。
　　灵魂之力，是一种远比单纯视觉，听觉之类更加全面和多角度的情报感知手段。
　　仿照着与那些【灾祸】，或者说【凋零】元素接触的方式，她尝试着将庞大的灵魂力量以自身为圆心扩散开来，形成了类似于雷达那样的特殊探查网络。
　　借由这种方式，薇莉丝才惊觉自己竟然可以在集中注意力的情况下，清晰听见这座山山脚下，相隔如此遥远的那些耕种农人的交谈，视觉可抵达的范围更是轻松超越了十公里半径。
　　也正是因为这种尝试，薇莉丝隐约察觉到了更远的某处，似乎是使团之前路径那座村庄附近，一股明显不属于正常生物的古怪回馈。
　　「我也不太确定，但空气中有种很讨厌的味道，像是一盘肉里塞进了棵臭大葱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用很符合她风格的比喻描述了一下，小龙娘又开口补充道。
　　「我是指，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吗……」
　　薇莉丝托腮沉吟着。
　　灵魂之力带来的反馈也有种近似的感觉，晓光的比喻很合理，但如果要牧师小姐来描述，倒更像一面白色墙壁上，突兀画上了赤红色印记……之类的。
　　那是个什么姑且不谈，这种以灵魂之力发散的探查手段真的很好用，可惜即使是薇莉丝，也不可能无时无刻维持着这种大范围监视状态。
　　并非 sp不够用或消耗太大，主要是很显眼，太显眼了。
　　被注视是会有感觉的，尤其是，当投来视线的存在位格远超于你的时候。
　　哪怕那些普通人，牧师小姐都能看到，在灵魂之力扫过的瞬间，他们都不约而同露出了惶乱和惊恐的表情，有些心智不坚或是信神者更直接就地跪倒拜。
　　这还是在地广人稀的村庄郊外，如果换成某个大地方，这灵魂力量一旦发散出去，恐怕整个城市都会被被惊动，骚乱起来吧。
　　应该会有隐蔽性更好的使用技巧才对，回头有机会再慢慢研究，或者找懂这种手段的强者请教吧好了。
　　说实话，薇莉丝对那种会让世界都产生排斥的东西，稍微有点在意。
　　其实，她是有一些猜测的。
　　来自异世界的恶魔，据说就会在降临时，以及身处此世时引起世界本身排斥，所以它们无法轻易来到这里，即使抵达也很难随意发挥全力，恶魔越强，排斥力便随之水涨船高。
　　所以一些格外强大的恶魔有时即使献上大量祭品，也只能将部分肢体例如手啊，脚啊之类的探入这边世界，更有甚者，几乎一点都进不来。
　　难道小光察觉到的东西，是恶魔吗？
　　可谁会在这里召唤恶魔？
　　「走吧，我们过去看个究竟。」
　　「是，主人 /薇莉丝大人。」
　　包括蕾拉蕾妮在内，四女都是有翅膀的，移动起来自然非常方便，这也是薇莉丝决定不带艾德文娜一起玩的主要原因 ——她通常只能在地上靠两条腿慢慢跑。
　　三对白羽和一双龙翼同时展开，四道身影冲天而起，很快便消失在空中。
　　……
　　蒂丽莎是诺博斯铁血帝国南域小村，白城 27村一个平平无奇的村姑。
　　这种给村庄命名的方法，似乎是诺博斯铁血帝国从另一个远比其强盛的东部庞然大物，奥斯特帝国沿用学习而来。
　　其原理，就是以某个区域最大最重要的主城为前缀，把周边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村小镇按照数字排序，全部以 xx城 xx村 /镇来进行规划。
　　就例如蒂丽莎这里，便是白城 1村，白城 2村，白城 3村等等，以此类推。
　　这种据说是叫做 「半军事化 」的政策，能够便于上面的大人物们统筹管理，所以一百多年前上任皇帝继位时就开始使用了，
　　蒂丽莎从小在白城 27村长大，虽然一些寿命较长的村里老人们，还会时不时从口中冒出对村子的另一种称呼，据说是缅怀什么什么的……但听在年仅不到 20的蒂丽莎耳中却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在她看来，村子就是 27村，简单又方便，那些行商或偶然从其他村里过来的年轻人，也都是喊 xx号村的，谁会去认那种被时代所抛弃的旧名啊。
　　顺带一提，蒂丽莎是混血，她含有四分之三的人类血统和四分之一的树精血脉，这部分来自于她据说有着一半树精血脉的母亲。
　　至于外公和外婆又是谁，现在还活着与否，蒂丽莎就完全不知道了。

第三十九章：小村姑的奇遇
　　话虽如此，混血在诺博斯铁血帝国里是一种很常见的情况，村子里的大家也或多或少是混杂着各种血脉的，纯种人类大部分都跑到北方更强大的人类联合王国去定居了。
　　据说那里的生活和待遇，远比这边要好得多，蒂丽莎偶然听旅人提起时，还有一些小羡慕呢。
　　但没办法，谁让她是有四分之一魔物血脉的混血呢，虽然和那些见到过的所谓纯种人类区别，就只是更不容易老化，寿命更长一些，以及头发与瞳孔显现出植物树叶般的青碧色而已，但混血就是混血。
　　人类联合王国绝不会接纳她。
　　何况蒂丽莎也不觉得自己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家，能够独自穿越整个无法地带，村庄虽然谈不上绝对安全，但外面只会更加危险。
　　所以也就想想罢了。
　　今天，听说有来自人类联合王国的大人物们会经过附近。
　　27村本就建在离主干道较近的区域，那些来来往往的旅人，也是因此才会经常在村落里借宿，将一些旅行的见闻讲给村人，又传到蒂丽莎耳朵里来。
　　早些时候，蒂丽莎因为好奇着那些自丰饶又富裕的人类之国而来的贵客，撇下本应正忙碌的春种，跑去路边偷看了一会。
　　混迹在很多跟她一样赶来围观的当地居民中间，蒂丽莎看见了那些清一色由人类构成，军容严整，如绵延长龙般徐徐前进的黑甲部队。
　　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以前，她觉得诺博斯铁血帝国的军队就是世界上最勇猛的了，那些周边其他国家都会害怕祖国的大军，但今日所见，却推翻了小村姑的认知。
　　气势，纪律，军备，哪怕隔着这么远，蒂丽莎依旧能从那些脸部都被钢铁头盔覆盖的军人身上，感受到窒息般的压迫感。
　　他们绝对比白城里看到的军队更强。
　　不过那些使团真正的大人物们，似乎都坐在马车里，又被周围的黑甲部队围在中央，蒂丽莎并没能看到他们的样貌。
　　难道纯血人类都这么强大吗？可之前那些远道而来的商人，旅客们也不乏人类，给蒂丽莎感觉其实跟她们这种混血也没啥区别啊？
　　搞不懂。
　　说到底，她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联合王国硬要区分出纯种，和混血的两种称呼。
　　作为大字都不识几个，从小在村里长大，不出意外也会在这里结婚，生子，老去的小村姑，蒂丽莎自然想不明白这种深奥的道理。
　　蒂丽莎愈发困惑了。
　　算啦，偷偷溜出来这么久，得赶紧回去干活了，要是被爸爸妈妈发现，恐怕又得挨一通数落呢。
　　那支浩浩荡荡的队列，依旧在沿着蒂丽莎身前官道不断前进着。
　　小村姑刚准备转身，就在此时，其中某架尤为精致华贵的马车窗帘突然被掀开，一位留着黑色长发的女孩从里面探出头来，似乎有些百无聊赖地打量向外界。
　　对方大概并没有在意人群中普普通通的这只小村姑，只是轻描淡写地从她身上掠过，但蒂丽莎的视线，却再也无法从那副容颜上移开，胸腔里的心，更涌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悸动！
　　「啊啊……」
　　少女嘴角漏出了听起来有些愚蠢的低鸣，被车来车往的轴轮声掩盖，无人得闻。
　　这……这是多么美丽而圣洁的高贵存在啊！
　　她的双眸，宛若澄澈剔透的银蓝色水晶，不含分毫杂质，三千青丝自身后平顺垂下，几缕黑发俏皮地被微风扬起，出尘而飘逸，却更显其纯净与自然的美好。
　　她的素颜未施丝毫粉黛，肌肤却柔嫩白皙得宛如初生的婴孩，无论看向何处，嘴角都仿佛牵动着细腻而温柔的笑意，让蒂丽莎不由想起了被神殿教徒们冠以 「至圣至洁 」之名的女神殿下。
　　蒂丽莎也不是没有见过从其他地方旅经此处的美丽少女，但这个女孩不一样，她在拥有着极致之美的同时，似乎更散发着无尽温暖的光，宛若天空中赐予大地生机与白昼的耀阳。
　　令人不自觉便想要上前亲近，哪怕那是飞蛾扑火。
　　蒂丽莎突然对自己之前 ——纯血人类与混血并无差异的判断产生了质疑。
　　至少在二十年生活见识过的诸多生物中，蒂丽莎从未见过如此高洁而美丽的存在，理智告诉她，这位绝对是使团中真正的大人物。
　　如果她是人类，那么就连 「人 」这一群体的概念，仿佛也得到了升华。
　　就在她因黑发少女那难以言喻之美而晃神的片刻，队列缓缓行过，载着高贵存在的车架也已渐渐远去，让蒂丽莎心中顿感无限惋惜。
　　今后……应该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吧。
　　对方是高悬于天空，可望而不可及的耀阳，而她，只不过一个平凡无奇，随处可见的小村姑罢了。
　　怀着强烈的失落，蒂丽莎回到了田里，果不其然被人赃俱获的父母狠狠教育了一顿，但心里始终在想着那位黑发少女的蒂丽莎，却破天荒地没有狡辩，而是默默从头听到了尾。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其实蒂丽莎的父母还是很关心这唯一一个女儿的，见她神色有异，还以为是身体不舒服，又唠叨几句后，便让女孩先行回家休息了。
　　蒂丽莎没有多说什么，她的确需要些时间，以缓解那惊鸿一瞥带来的震撼。
　　明天再好好补上今天的工作吧。
　　蒂丽莎一个人向村庄走去，但不知为何，渐渐的，她心中冒出了某些奇怪的感觉，是不同于之前看见那位高贵少女的，名为 ——危机感的东西。
　　她拥有四分之一的树精血脉，而树精只是一种概称，实际上，这是一个非常庞大且多样性的种族，其内部分成了很多不同类别。
　　有些主战斗，有些主辅助，更多的则是擅长生产和各种乱七八糟东西。
　　而据蒂丽莎的母亲说，她们所继承的这支树精血脉，是曾经很久很久以前，树精们中负责沟通天地，与庇佑其的神明大人交流的特殊分支，名为大地祭祀。
　　就像人类里有魔法天赋一说，大地祭祀之间，也是存在类似于亲和度这种东西的，并非元素，而是与神明的亲和。
　　但不知为何，当初树精们侍奉的那位神明突然消失，与其关联的各种分支，尤其大地祭祀基本已经快要因失去传承而绝迹了，现在大概也只剩下蒂丽莎和她母亲这种混血后裔漂流在外。
　　蒂丽莎并不清楚自己亲和度如何，毕竟她只有四分之一的树精血脉，想来也不会太高吧。
　　但她从小就有一种很微弱，却相当精确的趋吉避凶能力，可以靠冥冥中的直觉，来规避很多即将面临的危险。
　　这并非传说故事里预测未来之类神奇的能力，而是单纯的，蒂丽莎在即将遇到危险前，会产生出类似心悸的感觉。
　　现在它又来了，而且，正随着蒂丽莎的移动方向，不断放大。
　　「怎么会……这难道是，村子里吗？」
　　虽然感到了不安，但蒂丽莎并不打算就这么转身逃走，白城 27村是她的家，那里有很多她要好的朋友和长辈，无论如何，都得去做出警告才行。
　　沿着农庄的小路快速奔跑着，蒂丽莎已经把速度提到了极限。
　　她不像那些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常年农活让蒂丽莎虽然没什么战斗能力，却也拥有相当不错的体能，诺博斯人都很重视身体锻炼。
　　因为今天要下田，她也没穿那几件很宝贝的粗布长裙，而是套着便于行动的宽松长衣长裤。
　　很快，蒂丽莎便抵达了目的地。

第四十章：绝望
　　奇怪，好奇怪。
　　村口守卫不见了。
　　本应有两人值守才对，他们是罗恩大叔从村里的青壮年中挑选出来，经过专门训练，配备了自制武器和简易皮甲的中坚战力，哪怕遇上帝国正规的士兵，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去哪了？
　　心悸和不安变得愈发强烈。
　　蒂丽莎在村间小心翼翼地行走着，并尝试敲响了沿途的村舍。
　　然而，要么家中无人房门紧闭，要么就是正门被蛮力破坏，里面一片狼藉，墙壁上甚至残留着令小村姑心里暗道不妙的暗红色液体痕迹。
　　却唯独看不见人。
　　强盗吗？
　　在无法地带，盗匪闯入农村劫掠财物是很常见的事，虽然诺博斯铁血帝国的治安相比临近那些小国，据说已经好了很多，但依旧无法根除这种现象。
　　蒂丽莎所在的白城 27村，打她记事以来也遇到过两次类似情况，但自从罗恩大叔这个退役的高阶冒险者定居此处，并训练出了一支战力相当可观的村卫队后，盗匪就再也没来到过村子了。
　　而且那些来自联合王国的大人物们，可是刚刚经过附近，稍微有点脑子的强盗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跑来袭击吧。
　　那……
　　虽然大部分村里人都出去下田了，可还是有约三分之一老幼和村庄守卫留在这里的，足足上百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蒂丽莎没有往自家方向走，她决定直接去找村长，这个村子里最强大的存在，前精金级冒险者罗恩大叔就住在那隔壁。
　　虽然伤了一只右眼，左手也有点不便，但蒂丽莎可是见过罗恩大叔轻松在几秒内，空手放倒四五个围攻他的村卫队青年的。
　　找到他，应该就安全了。
　　白城 27村并不大，只有大概一百来户，而村长和罗恩大叔的家，就在中央位置。
　　路上依旧是诡异般的安静，和偶然会出现在地面上的不明拖拽痕迹，让蒂丽莎又忍不住加快了些许脚步。
　　全力奔跑下，她只花了不到三分钟便已抵达。
　　罗恩家的门关着，他是村里少有的纯血人类，已经快要五十岁了，虽然性格比较懒散，总要睡到快中午才会起床，还喜欢对女孩子说些怪话，但其实是个相当可靠而温柔的人。
　　「罗恩大叔！别睡了，出事了！！」
　　焦急地连拍了几下大门，里面却毫无反应，正当蒂丽莎准备采取些强制措施，叫醒这素来懒散的卫队长先生时，门却突然自己开了。
　　是炸开的。
　　「咿呀！」
　　一股勃然喷发的冲力，将正站在门外的女孩直击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院内的矮树上才停了下来。
　　「痛痛痛……发生什么事了啊……」
　　蒂丽莎疼得龇牙咧嘴，手臂和大腿上更是插进了不少尖锐的碎木屑，好在她当时下意识用手护住了躯干，重要的内脏才没有受到伤害。
　　这还是以前偶然一次机会中，罗恩大叔顺手教会她的紧急应对技巧。
　　虽然浑身上下都在疼，脑袋也因为震荡有些晕乎乎的，但现在明显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蒂丽莎摇摇晃晃地扶着树干站起来，抬头向前方望去。
　　「啊……啊啊……」
　　小村姑嘴角漏出了难以抑制的悲鸣。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足以被称之为绝望的光景。
　　一只身高两米开外，遍布着黑色甲壳，脸上八只诡异复眼的恐怖怪物，正踏着断裂的大门，从罗恩大叔屋外慢慢向她走来。
　　魔兽之类的东西，蒂丽莎也不是没有在外出时偶遇过，那大部分都是攻击性并不算强烈的温顺生物，甚至她还曾经有过某次隔着很远很远，偷看从白城来的冒险者与本地凶残魔兽战斗场景的刺激体验。
　　但小村姑敢保证，她从没见过如此狞恶，令人浑身发寒，毛骨悚然的怪物。
　　与之相比，哪怕是那些号称恶兽，时不时就会跑下山袭击路人与村庄的庞然大物，都顿时显得可爱乖巧起来。
　　这东西，看起来就像一只直立而起的甲壳虫，那分开的两扇半圆有点类似于翅膀，头上顶着用途不明的两根触须，如果仅仅如此，倒也能在接受范围之内。
　　可问题在于，这甲壳虫浑身上下长满了长短不一的狰狞尖刺，除了那容纳复眼的尖锐脑袋之外，几乎就像套上了布满倒刺的盔甲，无论碰到哪里都会立刻被戳伤。
　　证据就是，那些尖刺上大部分都残留着疑似血迹的暗红色液体。
　　而真正让蒂丽莎崩溃和绝望的是，怪虫那六只长着狞恶尖刺的粗壮手臂其中之一，正抓着某个已经支离破碎，难以辨别其形貌的人形尸体。
　　虽然看不清脸，但从那人袖口被血液染红的村卫队长标识，一些细节特征与怪虫走出的屋子所属，都让蒂丽莎联想到了其身份。
　　「罗，罗恩大叔……怎么会……」
　　那柄据说是出自某位大师之手，已经接近了传说中的魔法武器，又经常被罗恩拿来吹嘘，宝贝得不行的剑，半截正插在怪虫胸前的甲壳缝隙上，另外半截还被牢牢握在他死去多时而僵硬的掌心。
　　但这种对正常生物而言极为严重，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伤势，那怪虫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它从上到下排成四列的八只复眼同时咕噜咕噜转了转，似乎在盯向已经惊恐到动弹不得的蒂丽莎。
　　然后，怪虫腹腔突然裂开半人长的巨大口子，竟将罗恩的尸体连带着半截短剑一起，硬生生全部吞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
　　蒂丽莎崩溃了。
　　看到这一幕，即使她再无知，也不得不明白，那些失踪的村人和卫队究竟都到哪去了。
　　他们全都被这怪物吃掉了啊！！！
　　蒂丽莎拼命迈动着不受控制颤栗中的双腿，踉踉跄跄想要逃跑，可因为过于惊恐，加上之前撞击导致的伤势，没走几步她便左脚拌右脚，重新摔在了地上。
　　而那怪虫速度更是奇快，竟然像真正的飞虫一般，张开身后翅翼，毫不犹豫直接从空中向蒂丽莎扑来！
　　「咿！！」
　　生死关头，毫无战斗经验和意志的小村姑，只能如鸵鸟般缩起身子，用手抱住脑袋，自欺欺人地蹲在原地等待死亡降临。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和黑暗，并未如期而至。
　　耳边传来 「砰 」一声巨响，那种树精血脉带来的，因为死到临头而浓烈到几乎窒息的不安竟然渐渐散去了。
　　「发，发生什么事了……？」
　　蒂丽莎茫然地抬起头，只看到两位身后展开雪白羽翼的白发少女，正一近一远，手持长枪与法杖与那只怪虫在空中激烈战斗着。
　　速度之快，威势之强，完全超越了蒂丽莎的认知。
　　她也不是没见过冒险者与魔兽，或者人们互相切磋时的样子，但比起眼前这场战斗，那些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这时，小村姑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如同天籁般的美妙声音。
　　「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治疗一下？」

第四十一章：意外的邂逅与界外之物
　　是她！
　　不知为何，仅仅只是听到声音，蒂丽莎脑海中便立刻浮现出了某位惊鸿一瞥的圣洁面容。
　　几乎将濒死的恐惧抛之脑后，小村姑急不可耐地回过头，将不久前才给她留下毕生难忘印象，高贵而圣洁的美丽黑发少女映入眼帘。
　　啊……真的，真的是……
　　心里涌起无限的感动与幸福，蒂丽莎突然有种感觉，自己将近二十年人生的一切，都像是为了此刻到来而铺设的路基。
　　可……
　　小村姑完全搞不明白，这位明明应该身处联合王国车架之中，受到重重保护的尊贵女孩，和她身边那位看起来有点冷淡，令人不敢与之对视的金瞳金发少女，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蒂丽莎又回头望了眼空中那两位，强大到超乎她想象的白羽翼人少女，顿时明白过来。
　　她们应该就是这位尊贵黑发女孩的护卫了吧。
　　听说这次联合王国使团出行的目的地就是碧空之国，莫非是那边专门派来保护她的吗？
　　果然，是很重要的大人物啊！
　　薇莉丝自然不知道这只明明刚脱险，却已经开始各种头脑风暴的小村姑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只是看了看那深深扎进对方手臂和大腿肌肉里的尖锐碎木屑，却见这青发的小丫头只是傻愣愣地一直盯着她瞅，有点奇怪。
　　这人难道不知道疼的吗？
　　如果不是看在对方还挺可爱的份上，牧师小姐才懒得管那么多闲事呢，最多救她一命，哪会主动询问需不需要治疗？
　　等等，她该不会……听不懂联合王国语吧？
　　这无法之地混乱不堪，同时也容纳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种族与生物，使用其他文化语言并不奇怪，早在单独出发调查【幻云】那段时间，薇莉丝就见识过不少了。
　　正当牧师小姐准备把吃灰已久的翻译器掏出来时，那看起来有点呆的女孩却突然发出了声音，以非常正宗的联合王国语。
　　「感，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不过我这种粗野丫头，怎么能劳您亲自治疗呢，血会把您尊贵的手给弄脏的，这种小……噫啊！」
　　还没等她说完，薇莉丝就探指在其手臂处一根格外尖锐的木屑上不信邪地弹了弹，疼得小村姑浑身抽搐，一阵龇牙咧嘴。
　　「是小伤，所以处理起来也挺方便，别废话了，忍着点哦。」
　　薇莉丝随手凝出一团淡金色光芒，直接丢在眼前的女孩身上，后者立时扩散为温暖的光晕，笼罩了蒂丽莎全身。
　　包括之前受到的撞击伤在内，破损的骨骼和肌肉迅速痊愈，那些扎进蒂丽莎体内的木刺也被推着自动排出，掉落。
　　整个过程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预想中的疼痛和血液飞溅也完全没有出现，让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当场傻眼了。
　　见她这副呆呆的样子，薇莉丝也有点好笑，便伸手在蒂丽莎面前晃了晃。
　　「回神啦，已经治好了哦。」
　　「欸？」
　　这时，小村姑才终于反应过来，换上了一脸的惊讶与受宠若惊。
　　「莫，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治愈魔法吗！抱歉！我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魔法师大人，还以为……」
　　「还以为我会用物理方式把它们一根一根拔出来？」
　　「啊……哈哈……」
　　当场被识破想法的蒂丽莎面色微红，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但很快，她又想起了那些被吃掉的村庄同伴和恐怖怪物，脸色再度变得难看且凝重起来。
　　「那个……我叫蒂丽莎，是白城 27村的一个……混血村民，再次感谢您和您同伴的相救之恩，来自联合王国的大人们。」
　　考虑到人类联合王国对异族的歧视，蒂丽莎本想暂时隐瞒她并非纯种人类的真相，但面对憧憬的对象，加上不愿意欺骗救命恩人，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本质上性格质朴的蒂丽莎还是一咬牙说出了实话。
　　不过让她有些惊讶的是，明明作为来自人类联合王国的大人物，这位高贵黑发女孩的态度却并未因 「混血 」二字出现变化，反而十分随意地笑了笑，像是平等交流般回以自我介绍。
　　「薇莉丝，姑且算是四处旅行的闲人吧，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从联合王国来的？」
　　「啊，这个，其实……」
　　又看了眼天空中激烈的战场，见黑发少女依旧是满脸淡定的样子，蒂丽莎便开口将今天发生的事大致描述了一遍，只是那种初见时的惊艳和憧憬，被小村姑巧妙带了过去。
　　毕竟她也会害羞的嘛，这可是当着本人的面呢。
　　「这样啊……就是说，你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咯？」
　　被小丫头那种闪闪发光的眼神盯得有点不自在，薇莉丝便将视线转向了空中看似打得有来有回，实际上已经被翼人姐妹完全压制住的那只怪物。
　　这种满身尖刺的东西，乍一看倒是有点像普通生物被【灾祸】寄生之后的样子，但之前刚刚解明了其本质的牧师小姐可以肯定。
　　这种东西的源头，绝对不是来自大地母神。
　　这就是一个单独的个体，那些尖刺也只是它生长出来的武器罢了。
　　这恐怕是一种【界外】的生物。
　　不属于这个世界，会被其自然排斥，压制，若非如此，恐怕只会更难对付。
　　虽然这怪虫很明显不是蕾拉和蕾妮的对手，但要搞清楚，她们俩可是真正的传说级强者，就算是联合王国这样的超级大国，传说明里暗里全部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个。
　　二打一还能坚持这么久不败，已经很离谱了。
　　薇莉丝有些在意，像这样的个体究竟还有多少，或者说，有多少来到了这边的世界？
　　如果这只是某支军队的其中之一，那么……
　　从名叫蒂丽莎的小村姑描述中，这只怪虫很明显是会吃人的，而且它的食量和消化能力非常可怕，恐怕这短短时间内，整个村庄近三分之一，上百号人都已经全部被其吞进肚子里了。
　　一只尚且如此，那如果是千只，万只呢？
　　丽贝卡曾经带来的，那则梦娜关于【大灾难】的预言，自然而然便浮现在了牧师小姐心中。
　　会是这个吗？
　　想着，薇莉丝做出了决定。
　【别玩了，把这东西解决掉吧，要活的。】
　　通过灵魂力量的传递，在短距离内达成类似于传音的效果，这是薇莉丝刚刚开发出来的 sp力量粗浅应用之一。
　　空中暴揍着那只怪虫的姐妹俩同时一愣，下意识双双将目光投向地面上的白袍少女，见其点头，才理解到这是牧师小姐在她们脑袋里说话。
　　这位大人各种不可思议的能力，蕾拉和蕾妮早就见怪不怪了，当即也没有多在意，立刻按照薇莉丝的吩咐，一改原本保守稳妥的战术，同时发动猛攻！
　　那怪虫原本就在姐妹俩手下支撑得相当艰难，若非它超级抗打，恢复能力强到不可思议，否则早就落败了。
　　但面对动了真格的两名传说级强者，它依旧难有招架之力。
　　几个来回后，便来不及抵挡，被一颗直径米余的大陨石砸得直坠而下，又被从空中飞来的长枪直接贯穿身体，钉在了地面上，像四脚朝天的乌龟一样挣扎着，却暂时难以摆脱。
　　但即使如此，薇莉丝依然能感受到这只怪虫体内旺盛的生命力。
　　它不仅没死，而且还在迅速恢复。
　　到底怎么回事？

第四十二章：战争机器，不死之物
　　思索间，又是几柄幻枪接连从天而降，精准钉住了怪虫两片翅翼和肩侧这些重要的发力点，它的挣扎才渐渐平息下去。
　　薇莉丝带着自家宠物与刚救下的小村姑向那边走去，蒂丽莎虽然有些畏惧那刚吃掉了罗恩的怪物，但见到黑发少女那一脸淡定的表情，不知为何心里也渐渐安宁起来。
　　她们移动到怪虫身边的时候，蕾拉与蕾妮正好从天而降，收拢了背后纤尘未染的白羽。
　　「薇莉丝大人。」
　　蕾拉将长枪立于身侧，她和妹妹的气息依旧相当平稳，这种程度的战斗对传说级而言还算不上负担。
　　「辛苦了，感觉如何？」
　　薇莉丝是故意让姐妹俩出手的。
　　牧师小姐或者巨龙小姐自然可以轻松料理掉这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怪物，但老实说，她们太强了。
　　真正动起手来的话，所谓大地天空，传说超越根本就没有太大区别，很难直观判定出对方的强度，或是疏漏掉一些本应很重要的特性。
　　就像这只甲壳虫形的怪物一样，如果不是蕾拉蕾妮，而让小龙娘上去直接拍成渣的话，根本就看不出它还拥有如此惊人的恢复能力。
　　「还可以，虽然是闻所未闻的怪物，但战斗路数并没有诡异到难以理解，它主要的武器就是身上那些尖刺，和六支长矛般的坚硬手臂，速度，力量和防御力都相当惊人。」
　　「强度的话，大约在天空上位吧，离传说还有一定差距，主要是这东西身体结构很奇怪，像是完全没有弱点似的，无论攻击哪里都难以致死，至于它的恢复能力，您也看到了。」
　　作为魔法师的蕾妮也开口补充道。
　　「感觉就像是纯粹为了战斗和杀戮而生的东西呢，这种生物，真的能从事种植或畜牧之类的生产工作吗？」
　　薇莉丝看了眼那浑身长满倒刺的狞恶怪虫，下意识点头。
　　也是，这玩意虽然有足足六支手臂，但却并非人类那种五指的手掌结构，而是两根类似于刺钩般的尖锐物，战斗起来很便利，甚至可以直接拿来当作长枪般的武器，但想要牢牢握住工具，就有点难度了。
　　而且这只怪虫，从开始战斗到现在，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半句类似语言的东西，甚至它连嘴这种器官都没有，脑袋上就只能看到那四对咕噜噜旋转的复眼。
　　结合蒂丽莎的描述，按照它吃掉这个村庄卫兵长的过程来看，这东西的 「嘴 」应该隐藏在腹部，只有在进食时才会显露出来。
　　等等……进食？
　　很奇怪啊，村庄里留守的上百号人如果都被它吃了，这东西是如何容纳那么巨大体积食物的？
　　为了谨慎起见，薇莉丝还是带上了能够对任何未知语言直接进行转换翻译的道具，试着向那只被牢牢穿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的怪虫发出声音。
　　「喂，听得到我说话吗？」
　　没有任何回应，被牢牢钉住全身的怪虫，只是用凶厉和冰冷的视线默默盯视着薇莉丝一行人。
　　也是呢……看来完全无法交流啊。
　　而且都这样了，它的眼神中似乎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畏怯，甚至连生物最基础的求生本能都看不出来。
　　没有多余的交流，不会胆怯后退，单纯为战斗和吞噬而活动，这还真是……
　　「……恶心。」
　　哪怕被称作【南灾】的【幻云】，也是带着播撒种子，聚集力量这个明确目的才会四处行动，而它不同，薇莉丝从这只虫子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目的性，似乎纯粹是为了杀戮而杀戮。
　　这才是真正行走的灾祸，任何生灵的噩梦。
　　「薇莉丝大人，我们要如何处理这东西？」
　　见黑发少女半晌没有动静，蕾拉便试探着询问道。
　　「……」
　　说实话，薇莉丝本意是留下这以前从未见过的怪异生物，带回去关起来慢慢研究的。但了解过它的习性后，向来对稀奇之物很感兴趣的牧师小姐，却破天荒改变了主意。
　　「杀了吧，不过别一次动用太强的攻击，从各个部位慢慢尝试，看能不能找出它的弱点。」
　　「是。」
　　于是，蕾妮提着长枪，从下往上，开始一点点刺入怪虫身体的每个位置，她对这种恶心的生物同样没有任何好感，出手时毫不留情，每次都会将其彻底贯穿。
　　这种生物体内组织液似乎不多，蕾妮的长枪即使从另一侧穿出，也只会带出极少量墨绿色疑似鲜血的东西，真不知道如此魁梧的身躯是如何运转起来的。
　　不过，薇莉丝也没有把怪虫剖开来一点点研究的想法，她是牧师，又不是什么疯狂科学家。
　　被长枪渐渐刺穿身体的每个部位而不死，这在人类里已经可以算是非常惨烈的刑罚了，即使怪虫体内的血液再少，连续几十下后，也已经流淌的满地都是绿色。
　　薇莉丝等人倒也罢了，倒是那个名叫蒂丽莎的小村姑，牧师小姐本以为她会害怕地躲到边上，没想到转过视线，却发现她明明整个人都在哆嗦个不停，一双树叶般青碧色的眸子却依旧死死盯着蕾拉的处刑。
　　似乎她很多重要的朋友，都被这虫子给活生生吃掉了，心里想必也恨极了吧。
　　没有多说什么，薇莉丝继续回头，观察着那只怪虫的状态变化。
　　很离谱。
　　被如此凌迟，这玩意从头到尾居然抖都不抖一下，就像被刺穿的不是它的身体一般。
　　最关键的是，它似乎真的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弱点，哪怕那长着 8只复眼的尖脑袋被贯穿，眼眶被扎爆，也依旧在有条不紊地快速复原着。
　　牛逼啊……这可比什么活死人之流厉害多了。
　　但，开始不仅仅依赖于游戏技能，而学习使用灵魂之力来进行探查的薇莉丝即使并未接触，也早就注意到，这只虫子的腹部，也就是它用来吞噬食物的位置，始终萦绕着一团非常怪异的能量。
　　寻常的物理攻击，比如蕾拉长枪直接命中也不会对其产生任何影响，但唯独怪虫受伤，开始自动恢复的时候，这股能量就会流失掉一部分。
　　伤势愈重，流失的速度也会随之递增。
　　再联系到它大量吞噬生命的行为，薇莉丝很快得出了一个猜想。
　　首先，恢复肉体是需要能量的，再离谱的生物，也不可能让能量凭空出现。
　　所以，它应该是将吞噬的生命，以某种方式转化为了这种独特形态，并储存在体内。
　　也就是说，只要将这股力量全部耗尽，并且不给其继续吞噬的机会，那便能够真正杀死这古怪而诡异的东西了。
　　但反过来讲，同样可以理解成，吞噬的生命越多，这种生物就会越难对付，除非使用远超其承受能力的瞬间伤害，将其直接灰飞烟灭，否则……

第四十三章：人心自难测
　　经历了长达十余分钟的单方面漫长折磨后，蕾拉才在不使用任何强力攻击的情况下耗光了怪虫体内的能量。
　　正如薇莉丝预料的那样，能量彻底耗尽后，怪虫并未再度恢复，甚至哪怕蕾拉还没有继续攻击，它就已经像一台用尽能源的机械般，八只复眼瞬间失去光芒，不再动弹。
　　死了？
　　变化之快，连隐约有所预料的牧师小姐本人都感到了惊讶，她之前也思考过这东西用光能量后会如何，或许只是变得极度虚弱，又或许产生些其他变化。
　　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干脆就死掉了。
　　甚至怪虫体表那些坚硬的甲壳和狰狞尖刺，都明显软化下来，失去了威慑力。
　　「不吞噬……就会死吗？」
　　没有任何通过其他途径摄取活动资源的手段，正如蕾妮所说的那样，这东西诞生的意义，就是为了杀戮与吞噬。
　　罢了，无论这到底是什么，今天机缘巧合获得的情报还是很重要的。
　　随手将怪虫软趴趴的尸体用火烧了个一干二净，薇莉丝让自家宠物动用技能搜寻了一下，得知并未找到其他类似的气息后，便打算返回使团了。
　　至于这些被吃掉的村民和后续杂事，薇莉丝管不着，也懒得管。
　　事情传开后，自会有专人来处理。
　　毕竟这村子又不是灭绝了，大部分青壮年应该都在田里干活而好运地幸免于难了呢。
　　牧师小姐将视线，转向正注视着熊熊燃烧中怪虫尸体的蒂丽莎。
　　「蒂丽莎小姐，很难过吗？」
　　小村姑背对着薇莉丝擦了擦脸，才眼眶微红地转过身来，勉强露出笑容。
　　「是有一点啦……但既然凶手已经被您和您的同伴惩戒，大家在天之灵，应该也能安息了吧，谢谢您，薇莉丝小姐。」
　　「没什么，发生这种事我很遗憾，我们也该离开了，没什么事的话，就此别……」
　　然而不知为何，黑发少女骤然话语一顿，表情也随之发生了些许难以察觉的细微变化，但她很快便熟练地将之掩饰过去，话锋一转。
　　「咳咳……蒂丽莎小姐，这么问或许有点冒昧，但不知你父母如今安在否？」
　　「啊？爸爸妈妈？」
　　似乎满腹心事的小村姑被这么一问，先茫然地愣了愣，才立刻明白过来，这位薇莉丝小姐恐怕是以为她家人也被……
　　蒂丽莎连忙摆手。
　　「那个，我这种乡野村姑就不用加什么小姐的后缀啦，直接喊蒂丽莎就行，爸爸妈妈都没事哦，他们这会应该还在田里播春种呢……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这样……」
　　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这次黑发少女在原地出神般沉默了很久，才向着因此稍显局促不安的蒂丽莎继续搭话。
　　「我记得之前你提到自己是混血，可否透露下是哪种血脉？」
　　「混，混血？！」
　　小村姑紧张兮兮盯着薇莉丝看了好几秒，见她脸上似乎并未露出厌恶或嫌弃之类的神色，才放下心来，老实巴交地搓了搓手。
　　「这……倒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啦……」
　　当下，蒂丽莎便将自己的情况向这位她很有好感，又身为救命恩人的高贵女孩坦言相告，甚至包括了母亲告诉她的，那份关于大地祭祀的过往。
　　黑发少女似乎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那么蒂丽莎，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接下来的问题我只问一遍，请你想好了再回答哦。」
　　牧师小姐微笑着，向小村姑伸出了白皙修长，如凝脂般光滑的可爱小手。
　　「不知你有没有兴趣，与我同行一段路程？」
　　见对方脸上涌起的震惊，困惑与茫然之色，薇莉丝自然明白这番举动是有些突兀的。
　　她本意，其实并没有没打算跟这小丫头产生太多交集。
　　主要是放在口袋里的西芙琳 ——顺带一提，这是薇莉丝为了将产生出差别意识的西芙碎片与曾经大地母神进行区分，而特意取的小名。
　　西芙琳刚刚突然通过精神交流告诉她，这个蒂丽丝，身上似乎存在一种十分稀有珍贵的血脉，虽然较为稀薄，甚至西芙琳也不记得是什么了，但应该与她的本体存在很深关联才对。
　　考虑到大地母神西芙，天空之神米涅尔瓦和疑似突然活跃的深渊之间，可能存在的各种关联，前往碧空之国的路上如果有这么一个特殊血脉随行，或许关键时候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而且带上蒂丽莎，稍微教一教她就能加入晓光等人凑齐四人斗地主的队伍了，不用再让薇莉丝继续饱受虐菜之苦。
　　所以，牧师小姐才会突然改口。
　　这是莫大的殊荣。
　　从薇莉丝小姐身后那三位姿色同样万里挑一的少女，闻言露出的惊讶之中，蒂丽莎就能看出来。
　　恐怕薇莉丝小姐，很少会容许其他人随意加入她们的旅途吧。
　　机会只有一次，之前那句话，便是在告诉蒂丽莎，现在只需要回答【好】或【否】就够了，其他任何多余的疑问和犹豫，都会被同样视为拒绝。
　　心脏在剧烈鼓动着。
　　蒂丽莎从未感觉自己的心跳有过如此之高的频率，甚至几乎要从胸腔里跃出体外，呼吸也不自觉变得急促起来。
　　她很明白自己与眼前四人间天堑般的鸿沟与差距，这是一种近乎于恩赐的荣耀。
　　只要在这里握住对方的手，自己的人生便能迎来飞跃般的改变。
　　如果爸爸妈妈在这里，也一定会大声催促自己赶快答应吧。
　　更重要的是，今后能够呆在这位让蒂丽莎初见便无比憧憬的高贵存在身边，光是想想，小村姑都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
　　好想答应，好想答应！好想答应好想答应好想答应好想答应好想答应好想答应！！！！！
　　但是……
　　偏偏是这个时候。
　　蒂丽莎没有一刻不渴望着脱离小村姑身份，前往外界那在旅人们描绘中波澜壮阔，如同史诗般画卷的神奇世界，创造属于自己的故事。
　　可……白城 27村始终是她的家。
　　父母或许会为了子女的未来而笑着目送孩子们去往远方，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在暗中思念与垂泪，尤其是，家与朋友被灾难毁灭的支离破碎之时。
　　明明理智与情感，甚至本能都在催促蒂丽莎答应，但却有一种更大，更强的力量抑制了它们。
　　少女艰难地咽着唾沫，强忍下内心的冲动与愧疚，微微偏过头去。
　　「抱，抱歉，我真的不能就这么离开，村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很多爸爸妈妈的朋友都死了，他们肯定会很伤心，我，我得……」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
　　薇莉丝的确没想过，这个明显对她们很有好感的小丫头会选择拒绝，但蒂丽莎说的在理，牧师小姐并不讨厌孝顺的孩子，同样，从不打算强迫别人做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
　　朝边上的晓光等人点头示意，黑发少女转身，向蒂丽莎也挥挥手。
　　「那么，就此别过了。」
　　「蒂丽莎，大家相识一场，就给你个忠告吧，南方正在发生某些大事，今天这场灾难，恐怕不过是预兆罢了。」
　　「想活下去，就向北走，克威王国也好，更远的神圣帝国也罢，背井离乡总比葬身于此要好得多，不是吗？」
　　白羽飘零，绚烂神圣的修长神翼自背后浮现，几名少女在小村姑错愕不解的视线中缓缓升空。
　　像是想起什么，薇莉丝随手一抛，两样物品便在光芒的承托下缓缓自空中落入蒂丽莎手中。
　　「无法地带不安全，如果决定离开，就用它雇佣几名信得过的冒险者吧，当然你拿来花掉也无所谓。至于另一样东西……好好保存，说不定会用得上。」
　　劲风扑面，不等小村姑做出反应，眨眼间，那圣洁而高贵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天空尽头。
　　「啊！薇……」
　　抬起的手，却僵在了空中。
　　强烈的失落感，如潮水般袭向蒂丽莎。
　　她在一片狼藉的村庄土地上呆立了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有些恍惚地看向另一只手上紧紧攥着的两样东西。
　　装着金币，大约几十枚的小钱袋，和一颗拇指大小……青碧色的种子。

第四十四章：来自深渊
　　薇莉丝没有玩什么欲擒故纵之类的把戏，离开那个小村庄后，四人便以最快速度回到了使团车队中。
　　毕竟原本只是预定出去做个实验，因为突然遇上那只怪虫，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让人担心总是不好的。
　　她给蒂丽莎的钱并不多，几十枚金币，也就联合王国中等阶层人家一年左右的平均收入而已，雇两三个秘银精金级的冒险者足够，却也不至于引起别有用心者的觊觎。
　　至于那枚种子，倒并非游戏里的什么道具。
　　这是西芙莉娜在新融合了部分大地母神西芙本源之后，她利用生之权能，凝聚出的东西，与跟死之面分裂出的【灾祸】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据说这在西芙尚存的那个年代，被称为生命之种，只要条件合适，并悉心栽培，就能长成蕴藏着一丝大地母神神力的庇佑之树，滋养一方土地，拥有很多神奇功效。
　　这是很多种族，尤其那些信仰大地母神，崇敬自然的生灵们趋之若鹜的宝物，只有信仰足够虔诚，或是立下了大功劳的信徒才能获得类似赏赐。
　　不过由于神魂四分五裂，加上现在西芙琳仍然被封印着，这种西芙曾经挥挥手便能创造出成百上千的生命之种，她现在也只能勉强弄出这么一颗而已。
　　这东西，是西芙琳主动拜托牧师小姐转交给蒂丽莎的，薇莉丝也不太明白其用意。
　　不过一点小事，帮帮忙也无所谓，反正她还挺欣赏这个为了家人，能够克制住那般渴望的小村姑。
　　剩下的，便与薇莉丝无关了。
　　从空中来到行驶中的使团车队上方，薇莉丝等人向下望去，队列依旧如离去前那般有条不紊，并没有受到袭击的迹象，看来那只怪虫的确只是个例而已。
　　找了个附近的位置落下，很快，她们便穿过守卫部队，回到了由艾德文娜驾驶的车驾边。
　　不知为何，使团长菲莲娜小姐也在附近，正骑着马略显焦急地来回巡视着，看到白袍少女一行出现，便连忙迎上来，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薇莉丝小姐，你们这是到哪去了，怎么也不与我知会一声？」
　　「嗯？」
　　说起来，薇莉丝离开的时候，的确没有特地告诉她来着。
　　不过这也并非牧师小姐对菲莲娜有什么意见，或故意隐瞒，只不过薇莉丝本身就是随性所致的行事风格，有事说走便走了，根本没考虑那么多，何况不也留了艾德文娜在这里么。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类似情况，怎么这次菲莲娜反应这么大？
　　「出什么事了吗？」
　　「嗯……」
　　骑士小姐左右环顾一圈，翻身下马，牵着坐骑与薇莉丝一起并肩随队行走，用只有她俩能听见的音量悄悄道。
　　「陛下曾经叮嘱过卑职要对您知无不言，我也就不隐瞒了。据说有一只从【深渊】里爬出的【渊兽】跨越了碧空之国封锁线，逃窜进了无法地带，追捕它的翼人们刚刚找到我，说明了这个情况，并表示那东西很可能就在附近区域，所以……」
　　闻言，黑发少女眉头微挑。
　　「渊兽？长什么样子？追捕它的翼人在哪？」
　　「已经离开了，总感觉她们很着急的样子，不过临行前，那些翼人给了一份画像，并警告我们如果遭遇千万要小心，别让普通士兵去对付它……什么的。」
　　说着，菲莲娜从怀中掏出一卷画纸，递给身边的牧师小姐。
　　薇莉丝打开看了看。
　　嚯。
　　不出所料呢。
　　上面画着的，是一只长有六臂，甲虫状的狞恶生物，只不过身上的尖刺数量比薇莉丝看到的时候略少一些。
　　果然，那只来自【界外】的怪虫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
　　莫非深渊之下，其实连接着另一个世界吗？
　　想了想，薇莉丝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这东西，我遇见了。」
　　「什么？！」
　　被骑士姬突然抬高的音量吓了一跳，周围士兵们顿时好奇地纷纷投来视线，薇莉丝无奈地摇摇头，又指了指握在手中的牧师杖。
　　「我说，咱好歹也是讨伐了【南灾】的人，总不至于连一只虫子都对付不了吧，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那东西姑且是处理掉啦，不过在我找到它之前，已经有不少当地村民遭了它的毒手，至于你说的翼人，倒是没见着。」
　　而后，薇莉丝便将遇到怪虫的过程，从蒂丽莎口中听来的事以及牧师小姐对这种生物特点的判断，一一告诉了菲莲娜。
　　联合王国派遣使团来碧空之国，本身就是为了调查深渊异动，和其中怪物的相关事项，此刻告诉身为使团长的菲莲娜这些事，其实就是在间接告知莉莉娅。
　　听闻一切后，菲莲娜也略显动容。
　　「竟然……会存在这种可怕的生物，没有上限的吞噬，越吃越强的特性……难怪，那些翼人会如此迫切想要阻止对方继续肆虐呢。」
　　「如果按照薇莉丝小姐说的，仅仅吞噬了百余人，便能够让其抵达天空上位，甚至与两位传说级强者对抗许久，那要是放在人口密度更高的其他国家……」
　　相比于使团长小姐严峻的脸色，薇莉丝倒是看起来显得淡定不少，菲莲娜提供的情报，也在一定程度上完善了她的判断，
　　「好啦，你先别慌，如果按照那些翼人说的，这只【渊兽】乃是从碧空之国一路逃窜至此，那它实际上吞噬的生命数量，绝对不止我们看到的这点才对。」
　　「考虑到翼人在屁股后面追它，那怪虫也没可能放开手脚吞噬，说上万可能有点夸张了，但按照它这效率，几千我认为应该还是有的，这样一想，是不是就合理多了？」
　　「几千人，一个天空吗……」
　　菲莲娜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明白了，有关此事，晚些我会悉数以传讯告知陛下。感谢薇莉丝小姐提供的情报，另外，以后若要外出，还请让人通知我一声，您看可以吗？」
　　「哈哈……我尽量啦。」
　　一番交流后，菲莲娜便重新上马，继续做她该做的事去了，而薇莉丝也和晓光等人回到车架中，稍事休息。
　　为了保持信息通畅，这次使团中有专门负责构建传讯魔法的法师随行，莉利娅大概很快就会得知这边发生的情况吧。
　　至于联合王国，以及临近【深渊】的诸国，之后会因此做出怎样的应对，那就是大人物们之间的事了。

第四十五章：意料之外的展开
　　薇莉丝回到使团车队的同时，另一边，正当蒂丽莎渐渐缓过神来，准备前往田间通知其他人时，一群身后同样长着白色翅膀的人形生物突然从天而降。
　　「薇莉丝小姐？等等，好像不是……」
　　蒂丽莎本以为是那位高贵的女孩不知为何去而复返，但她很快便注意到，这批人数量远比刚离开不久薇莉丝小姐一行多得多。
　　大约有十几人的样子，全都是背后长着一对白羽的年轻女性，各个全副武装，神情严肃，似乎随时都能够进入战斗状态的样子。
　　她们和跟着薇莉丝小姐的，那两位让蒂丽莎感觉似乎哪里有些微妙，却说不出具体的强大少女不同，这些虽然同样是最稀有的白羽翼人，但却很正常，反而让一天经历了太多的小村姑渐渐平静下来。
　　这里地处诺博斯铁血帝国南境，已经很接近碧空之国领土了，她见过的来来往往翼人甚至比纯血人类还要多。
　　通常而言，翼人是很友善的，也没有所谓的种族歧视，如果见谁遇到困难，多数还会主动上去帮忙，是民风质朴，热爱和平的种族。
　　与喜好暴力和争斗，骨子里流淌着好战之血的兽人是两种相反的极端。
　　果然，那些女性翼人落在蒂丽莎不远处后，先是左顾右盼地打量了一番，看起来相当困惑的样子。
　　「罗盘指向的地点就是这里没错啊……跑哪去了？」
　　「小心点，这里有明显战斗过的痕迹，渊兽绝对来过此处，很可能就在附近，大家随时准备应战。」
　　「你们瞧你们瞧，那里居然有个人哎，渊兽没把她吃掉吗？」
　　吵吵闹闹地争议了一番，这些翼人似乎也没得出个具体结论。
　　最后，一行人来到同样在悄悄观察着她们的蒂丽莎面前，由似乎是领头者，一位扎着纯白色短马尾，手握锋锐长枪的英姿飒爽少女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们是碧空之国所属的【自由之翼】成员，目前正在贵邦执行特殊任务。能不能请问一下，这里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看见过一只长成这样的魔兽？」
　　为了展示友善，她还特地将长枪收回背后，并从怀里掏出一份似乎是手绘出来的图画，在蒂丽莎面前展示了一下。
　　上面所画，赫然正是小村姑之前见到的那只虫状人形怪物，但令她感到惊讶的，还有之前马尾少女报出的那个称号。
　　「欸！自由之翼？！是那个自由之翼吗？有，有的……其实就在刚才……」
　【自由之翼】这个名字，整个极南无法地带恐怕也少有人未曾听闻。
　　这是一支直属于当今羽皇陛下，全部由强大而高贵的白羽翼族强者组建而成，声名赫赫的国家级组织，专门负责保卫羽皇，以及处理那些寻常翼人难以解决的重大问题。
　　因为碧空之国和【自由之翼】本身的强大，哪怕无法地带这些小国的国王见了她们，也得给上三分薄面，何况是蒂丽莎这样普普通通的小村姑呢？
　　考虑到【自由之翼】向来惩恶扬善，帮助弱者的行事风格，加上薇莉丝小姐似乎也没交代让她隐瞒此事，心性淳朴的蒂丽莎便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翼人们面面相觑。
　　「有一位高贵的黑发人类女性带着两位强大白羽翼人，击败并除掉了那只怪虫？你确定仅仅只有她们三人出手？」
　　「啊……准确来说，应该是两人吧？那位黑发少女还带了位金发的帅气女孩，但动手的，的确只有白羽的两位翼人小姐，请问那是你们的同伴吗？」
　　蒂丽莎老实巴交地笑了笑。
　　然而，领头的白羽少女却完全笑不出来。
　　正因为从碧空之国本土一路追到此地，又多次和类似东西战斗过，她才更明白渊兽有多狡猾和难缠。
　　尤其是已经因为各种缘由，吞噬了大量生命的现在，哪怕作为整个自由之翼里实力都名列前四的她，这样一位传说级强者亲自接手追捕任务，也花了许久才好不容易在这附近追上。
　　怎么会轻轻松松就被人给解决掉了？
　　难不成是两个传说？
　　等等，这女孩刚刚说是两名白羽，可族里的传说，她都清清楚楚，不可能出现在此地，那会是谁？
　　难不成对方撒谎了？可图什么呢？
　　盯着一脸傻呼呼的小村姑观察了几秒，领队少女没有将这份怀疑表露出来，只是又试着问了一句。
　　「那渊兽死后的尸体呢？」
　　蒂丽莎指了指旁边一滩已经基本烧尽的灰迹。
　　「薇莉丝小姐说这东西很古怪，放着不管可能会有风险，所以就烧掉了。」
　　领队少女给队友使了个眼色，暗示她们盯紧这可能没说实话的小村姑，才走到那滩余烬边，用枪尖拨了拨。
　　烧得很干净，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她与这些怪物交过手，即使是死后，寻常火焰的温度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古怪……
　　对方是怎么知道渊兽会正好经过这里，又恰好在她们一行即将追上的这短暂空隙内出手，以堪称雷厉风行的速度击杀，并毁尸灭迹的？
　　纯粹的巧合吗？
　　还有那所谓达到了传说的两名白羽翼人……
　　正是因为这小村姑描述得太过详细，具体，领队小姐才不得不怀疑其话语中的真实性。白羽族人很少，传说更少，里面根本没有她说的这两号使用长枪和法杖的存在。
　　不过考虑到有不少外出游历的族人存在，或许是在这过程中刚抵达传说，还没有回国的那种类型……
　　可无论怎么想，都很蹊跷不是吗？这个自称蒂丽莎的小村姑更是处处透着古怪的味道，最直观的一点，就是明明渊兽已经死了，侦测深渊波动的圣物罗盘依旧在不断给出反应。
　　有什么东西就在这附近。
　　要抓住她带回去调查吗？
　　可……这里是诺博斯铁血帝国境内，眼前是他国公民，何况【自由之翼】内部有明确规定，不得依仗力量肆意妄为，尤其禁止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靠主观臆断行动。
　　怎么办呢……
　　「那个，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这里的事情还得赶快告诉田里的大家呢。」
　　见一众翼人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毫无戒备的蒂丽莎，便转身朝着另外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她现在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该如何将这场惨祸以尽可能温和的方式，告知失去了亲人的村民们。
　　正因如此，蒂丽莎边走，边将薇莉丝方才和那袋金币一起交予她，仓促之下一直捏在手心的青碧色种子放入口袋时，并未有任何遮掩。
　　被始终用锐利又纠结的目光，观察着她的领队小姐凭借传说级动态视力看了个清清楚楚。
　　「等等，那是！？」
　　白羽少女脸色骤变，抛下纷纷面露不解的队友们，几个箭步便冲到蒂丽莎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呀！你干嘛！」
　　「抱歉！得罪一下！」
　　一改之前温和的态度，领队小姐以不容置疑的动作，强行将手伸入蒂丽莎口袋中，掏出了与钱袋摆在一起的青碧色小巧种子。
　　她没有去管那些钱财，而是小心翼翼拿起种子，仔细观察了片刻，又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枚手掌大小的纯白色罗盘，上面的指针正牢牢指向种子方向。
　　白羽少女脸上的凝重渐渐转为了强烈敌意。
　　「这是……神谕中来自深渊，会带来灾厄的种子！你果然有问题！把这家伙给我拿下！」
　　「欸欸欸？？？！！！」

间章：女王陛下的一日（上）
　　清晨，第一缕阳光自窗外透入屋内时，我便醒了。
　　我的名字是莉莉娅 ·梅凯兰德，人类联合王国的第 22任国王，或者称为首届女王的，这个国家如今的主宰。
　　话虽如此，实际上在我看来，女王这个身份带来的意义也不过是权力大了一些，管理的人民多了一些，以及，更加繁重的工作和责任罢了。
　　「又得早起 ~呜呜呜，好想摆烂啊！」
　　我在空无一人的豪华寝殿内，自那张足以容纳三四个成年人滚来滚去，铺着每天都会有女仆定时更换新床单的柔软大床上坐起身时，便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反正也没有人能听到，偶尔也得放一放女王的架子不是吗，说到底，我今年才 17岁呢。
　　顺带一提， 「摆烂 」这个词，是我的某位蜜友，名为薇莉丝的神秘少女偶然从嘴里蹦出来的，大概就是什么工作都不管，像咸鱼一样吃了睡睡了玩的意思。
　　嗯， 「咸鱼 」的意思也是她告诉我的呢，那家伙，总会突然脱口而出些让人难以理解的神秘话语，让我至今仍好奇她到底是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
　　好啦，抱怨也抱怨过了，该起床上班……哦不对，是工作了呢。
　　作为女王的工作。
　　我摇了摇床边的铃铛，很快，就有六名年轻的王家女仆轻轻推门而入。
　　她们身上穿着的，是我登基之后，重新修订过的女仆制服，不同于我国原本侧重于实用耐脏的简约风格，我在保留了其原有作用的同时，也按照薇莉丝建议，加入了一些观赏性的元素。
　　比方说，将原本很难被看出污垢痕迹的深灰色布料更改为纯白，但一些格外容易被弄脏的位置，却直接换成纯黑色，也就是所谓的黑白风。
　　听说一些其他种族文化中，对女仆这个职业其实有很多讲究，甚至将原本只是为了侍奉主人而存在的工作，联系到很多奇奇怪怪的行业上去。
　　真是莫名其妙。
　　另外，还有一些诸如 「给裙摆加上花纹和皱褶 」 ， 「工作时要带着白丝手套连膝袜 」之类奇奇怪怪的建议，虽然初闻时我有些不以为然，甚至认为这是纯粹的铺张浪费，但考虑到薇莉丝难得主动要求些什么，也就试着推行看看了。
　　结果，意外的还挺不错。
　　王家女仆本身就是千里挑一的出色女性，大部分甚至直接来源于贵族群体，无论素质，容貌和涵养都是出类拔萃的，再加上按照薇莉丝建议更换的那种新着装，就如同画龙点睛，的确十分养眼。
　　毕竟，我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基本从早到晚都是会有很多女仆进进出出的，看着她们优美的身姿，不但能够令我保持心情愉悦，工作效率也有了相当幅度的提升呢。
　　真不愧是薇莉丝，竟然连这些都能考虑到。
　　又抬起头，看了眼房间中穿着修身黑白连身裙，排成整齐一列，向我恭敬行礼的王家女仆们。
　　这些女仆都是直接从贵族中选拔出来的，很聪明，擅长联想，她们似乎将这种新的制服，当做了我的喜好，甚至是某种特殊荣耀。
　　这导致很多勇气之城里的贵族，也开始按照王家女仆的着装，开始争相模仿，甚至让自家女仆将原本只会穿在家中的工作制服当成正装出门，以响应女王的 「号召 」 ，形成了特殊的风潮，最近似乎更有向外扩散之势。
　　嗯……应该没问题吧？
　　「早上好，陛下，您现在要洗漱吗？」
　　站在少女们最前方，同样身穿一身黑白相间女仆制服，戴着延伸到小臂中央白丝手套，面容姣好的女性，是我的贴身女仆埃米莉，她原本是我最器重组织【影卫】的副首领。
　　当初王都政变的时候，因为发生了一些事，导致埃米莉羞愧万分，认为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担任保护我安全的组织副首领，加上【影卫】整编扩充，她便主动辞去了这份工作，转而改行为侍奉我日常起居的一名小女仆。
　　真是的，明明我都说了，那不是她的错啦。
　　不过她现在留了长发，整个人的气质也因为许久未动刀兵，变得柔和沉稳不少，这样……或许也不是坏事吧。
　　「埃米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早晨 6点 20分，陛下。」
　　她毫不犹豫便回答了我。
　　6点 20啊，看来多睡了 20分钟呐，一会估计得有些赶了，今天的日程，我记得也是排得很紧的。
　　我没有开口，而是坐在床上，张开了手，两名早已等候许久的女仆立刻走上前来，小心翼翼替我脱去身上柔顺的丝质睡衣，换上抹胸，内衬。
　　说起来，最近胸前那里似乎又变大了不少，明明我都已经度过发育期了，真奇怪。
　　虽然有人跟我说过 「xx就是女人的本钱 」 ， 「作为女王就是要胸怀广阔 」之类的话，但太重的话，行动也会很不方便啊，真的希望不要再长了……
　　完成后，我便起身，移步至寝殿的落地镜前，立刻有另外的女仆奉上装着温水的杯具，供我洗漱，并由埃米莉亲自替我擦拭脸庞。
　　接着，我站在那，就像无情的换装人偶一样，由五六人合力，替我穿上了代表着女王尊威与地位的华贵宫装长裙。
　　顺带一提，这其实是件魔法装备，虽然穿脱都非常复杂，但的确能提供极强的防御力，并且保护穿戴者不被污垢沾染，是我上位之后，国内多名名工巧匠联手，耗费大量材料加急制作的。
　　毕竟我是首例女性国王嘛。
　　最后，这批女仆除埃米莉外，纷纷端着用过的器具退去，另一批同样在门外等候多时，负责为我打扮的女仆们来到身边，替依旧只能无聊干坐着的我装点仪容，佩戴垂饰。
　　好想睡觉。
　　其实很多事，在我还是王女的时期，从来都是独立完成的，也就穿些特别复杂的衣服时需要侍女帮助，但现在我成了女王，一言一行都必须要符合为王者的姿态，有些事……唉。
　　何况这些女仆的工作，就是侍奉我这位女王陛下的生活起居，如果凡事都亲力亲为，便等于否认了她们存在的意义，她们整个人生，都会因此蒙受无法洗去的巨大污点。
　　上位者便是如此，或许在我看来只是一些轻描淡写的小事与改变，对他人而言，便是天崩地裂般的变革。
　　真的好怀念当初跟薇莉丝，还有那些将士们在西疆战场上热血拼杀的日子啊，那样的生活虽然危险而刺激，但却非常充实。
　　而现在，大家都出去开开心心旅游了，只剩下我还在这里没日没夜处理政务。
　　一想到这里，空空如也的肠胃又开始抽搐了。
　　唉，吃个早饭，然后工作吧。

间章：女王陛下的一日（中）
　　在足足十几名女仆的簇拥下，拖动着像鸟类尾巴一样长裙后摆的我移动到了专属餐厅，这里已经提前摆放好了还冒着热气的丰盛食物。
　　「打扰了陛下，今天的早餐名单是……」
　　埃米莉在旁边对着手中的纸条，像在报大型舞台剧幕表一样，叽叽喳喳地念出了十几道花里胡哨的菜名，而这其中我记得只听过最多三分之一。
　　也就是基本每天不带重样。
　　拜托，这么多菜，我怎么可能吃得完嘛，一想到剩下这些都会以 「禁止与陛下共食一餐 」的理由直接倒掉，我就感到发自内心的可惜。
　　但这又是不得不为之的举动，还是那句话。
　　女王，必须要有女王的姿态。
　　更不要说我这种统治着数以亿计子民，幅员辽阔的泱泱大国之主。
　　没办法，我只能按照过往的惯例，尽可能每道菜都吃上几口，避免表现出对某个目标明显的厌恶，否则负责制作这道菜的御厨，今天日子可就难过了呢。
　　最严重的情况下，或许会丢掉工作。
　　事实上，这些菜也的确非常精美，兼顾了口感和营养，正处于最新鲜的状态，恐怕后厨天没亮就开始准备，倾尽了心血吧。
　　唉，谁都不容易啊。
　　结束早餐，就是上午例行朝会的时间。
　　早上 8点，我经过一番磨磨叽叽的着装，用膳之后，准时踏入了王宫前部的朝明殿。
　　文武百官已经抵达现场，他们基本都是握有官职的国内大小贵族，少数则为我上任之后提拔起来的优秀才干，如果表现优异，今后大概也会赐予他们新的爵位吧。
　　这些人，都会成为国家和我未来的心腹骨干。
　　站在左侧最前方的，是我国的三朝元老，宰相葛里菲兹 ·图尔斯，他也是当初支持我上位的重要助力之一了。
　　虽然今年已经快要 90，但这位老人因为本身实力不俗，加上精于保养，心境沉稳，依旧承担着我国的重要统筹大任。
　　不过最近，他似乎也有了准备退休的打算，并向我推荐了新的继任者，是一个年仅三十开外的新锐贵族，葛里菲兹的徒弟，据说已经学到了他七成本领。
　　我考究过那家伙几次，的确水平还行，但想当宰相，还是得多历练历练。
　　而与葛里菲兹相对，立于大殿右前方的，是军事派领头人，王国守护大公安格斯 ·斯蒂芬斯，一位达到了传说级的可靠男人，他的儿子弗纳尔 ·斯蒂芬斯则是勇气之城冒险者公会的三大传说之一【雷光】。
　　一门两传说，不愧是我国武力的代表家族。
　　这家伙，同样在我登基的时候给予了不少支持，虽说没有明面上站队，但他儿子弗纳尔所在的冒险者公会，却是直接表示支持我的。
　　总而言之，拜这一文一武两个家伙所赐，我现在女王的位置可以说是坐的稳稳当当，而且随着我提拔的新锐慢慢接替那些年迈老臣，就算他们真的突然脑子抽筋跟我作对，也无所谓了。
　　于是，以宰相葛里菲兹率先提出的，关于北部万魔群山与我国发生的摩擦事件为起始，朝会开始了。
　　早朝虽然无聊，但这些的确都是与国家民生息息相关的大事，例如葛里菲兹最开头说的万魔群山，那是分割了我国与世界北方诸国的庞大山脉，世界上最大的魔物与魔兽栖息地之一，本身已经可以被视作一个独立的国家阵营。
　　虽然目前据说只是某些重要魔兽幼崽突然失踪，焦急的亲属想闯入我国境内寻找，被军队阻拦这种程度，但如果处理的不好，很可能演变为兽潮甚至魔物战争之类的大事。
　　另外还有东部诺萨行省连降暴雨导致的水灾，刚被镇压不久的邪教徒，又在王国境内死灰复燃行动之类的报告，这些都是大意不得的事情，必须得逐件听取奏折，并谨慎进行应对才行。
　　大堆事件随着负责统筹各地官员的分批上报，提供意见和处理方案，再由我亲自进行最终判断，一来二去，朝会结束时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了。
　　真是佩服这群家伙，明明我坐在铺了垫子的王座上，屁股到现在都已经开始发麻了，他们居然能在那硬站三个多小时水都不喝一口，莫非一个个都是隐藏的超级高手？
　　命仪官宣布退朝后，我便又一次在等候于内殿的女仆们簇拥下，准备去吃午饭了。
　　啊，不好，脸部肌肉绷得太久，有点僵硬了……
　　中餐是在王宫后花园里进行的，相比早上那花里胡哨的营养餐，倒是精简了不少，但也有足足四菜两汤，加上水果和甜品之类摆了一大桌。
　　另外，在我吃饭的时候，一只蹦蹦跳跳的香香果也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
　　没有女仆或侍卫敢阻拦它。
　　因为，这是我的 「宠物 」 。
　　人类联合王国排斥异族，但奴隶，宠物，和坐骑却不在此列，毕竟很多事情光靠人是办不到的，即使再顽固的家伙也必须得承认这点。
　　它叫香香，这种一听就非常随便的名字，正是我那位蜜友薇莉丝所取，另外，香香本身也是薇莉丝用她的力量，直接创造出来的生命。
　　创造生命，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
　　但放在那个自称为牧师的少女身上，我却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总而言之，香香是一个很聪明又可爱的小家伙，虽然它不会说话，而且身体不知为何也少了一块，但我的意思却基本都能够好好理解。
　　听说，薇莉丝当时创造它，只是因为觉得某个迷宫绕来绕去很麻烦，想找个东西带路而已，后来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就把香香交给了我照顾，还美其名曰 「这边条件更好 」 。
　　不过，既然是她亲手拜托帮忙照料的东西，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就那么收下了。
　　于是香香便以 「女王陛下魔宠 」的身份，开始了在王宫里的生活。
　　原本我看这小不点身体柔柔弱弱的，还喜欢到处乱跑，一直生怕它被哪个女仆不小心踩中，当场变成香香果派。
　　直到某天，凑巧目睹了这家伙溜进后厨，用那不超过一厘米粗的手臂，托着比它身体还要大上三四倍的果酪健步如飞，并顺脚绊倒了一名想抓住它的御厨帮工之后。
　　便打消了那种念头。

间章：女王陛下的一日（下）4000字合并
　　「吖！」
　　香香跳到我的餐桌边，指手画脚地比了比上面的一颗奶油蛋挞，我明白，这是它在向我讨食。
　　这里再强调一遍，香香真的很聪明，不仅聪明，还很懂得如何做果。
　　它虽然调皮，却能够把握好分寸，从不会闹出什么大事，就像是那些小猫小狗一样，以主人完全能够接受的程度与你活泼打闹。
　　比如它虽然偶尔会去后厨偷东西吃，却从没有当着我的面抢夺食物，尤其是在一众女仆或外人的注视下。
　　在薇莉丝已经离开的现在，也只有这小家伙，还能令我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宠溺了。
　　就像是……我和她的孩子一样。
　　我笑了笑，带着丝质手套的指尖捏住一块蛋挞下端递去，由香香伸手接住，然后坐在桌边慢悠悠地啃食着。
　　不得不说联合王国这条条框框真的很有意思，明明任何人类，除了所谓的王后与王族成员外都被禁止与我同桌共食，这小香香果却不在此列。
　　作为我的宠物，它似乎是被理所当然地视为了莉莉娅 ·梅凯兰德陛下的私有物，我给它喂食，就像吃饭时，将骨头抛给家里饲养的狗狗一样。
　　另外，这小家伙也跟它真正的主人一样，对各种甜品，蔬果和清淡食物情有独钟，甚至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都学得像模像样，让我经常会在它身上看到薇莉丝的影子。
　　或许从某种角度来说，香香真的可以算作薇莉丝的孩子呢。
　　那我是不是可以算作养母？这样说起来，嘿嘿……嘿嘿……
　　啊，不好，思维开始转去奇怪的方向了。
　　我连忙摇摇头，在嘴角失态的笑容出现前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吖？」
　　看吧，连香香都被吓到了，这可不行呢，要给孩子树立好的榜样。
　　我结束午餐的同时，香香也刚好啃完那不比它身体小多少的奶油蛋挞，让我再一次怀疑它究竟把东西吃进了哪里的同时， 「吖吖吖 」地朝我打过招呼后，便一摇一摆离开了。
　　它通常只有在中午，晚上餐点，和夜晚休息的时候才会来到我的身边，基本早上天没亮就会消失，应该是在王宫里到处晃悠玩闹，我也不清楚这小家伙整天具体都干了些什么。
　　大家都知道这只古怪的香香果是我的宠物，加上它在某种意义上的确讨喜的性格，很多人都宠溺着那家伙，偶尔还会偷偷给香香喂食。
　　真好啊，就跟它的主人一样。
　　像一只无拘无束的飞鸟，捉摸不定，却又拥有着足以吸引着众人视线的魅力，让大家自然而然汇聚向她的身边。
　　接下来，姑且是属于我的自由时间，当然仅限于王宫。
　　并非说我不能外出，只是真要那么做的话，除非偷偷溜出去，若按照正常流程，必然又是兴师动众，前呼后应地跟着一大堆护卫，甚至整个王宫都会因此忙碌起来。
　　若非必要，还是别给大家添麻烦了吧。
　　通常下午这个时间段，我会看书，补充一下不足的睡眠，或是照料照料从鸣鸾殿里移植而来，我从小养到大的花花草草什么，也可能召来一些想见的人，处理上午未完成的政务。
　　但今天，我选择练剑。
　　我的剑术老师，是名为尼克勒斯，曾被人冠以【凶狼】之称，一度遭到王国通缉追捕的剑客。
　　尼克勒斯曾经在王都居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因罪逃往外地，据说是薇莉丝偶然碰到落魄的他，并好言相劝，才让这家伙决定投入我的麾下效力。
　　作为那个她物色来的人选，尼克勒斯的能力和实力的确都毋庸置疑，迄今为止做出的功绩，也早已抵消了他曾经的罪行 ——在我看来，这家伙其实本性不坏，甚至可以说有点单纯，只是当初太过一根筋，没给自己留下退路，才会被逼到那种程度。
　　若非如此，即使是薇莉丝带来的人，我也会酌情考虑要不要对他委以重任。
　　顺带一提，尼克勒斯现在是王宫的护卫队长，负责保障此地治安的工作，凭他已经突破到传说级的实力，倒也不算任人唯亲了。
　　下午两点，我换上宽松的练功服，将代表着王室正统的天蓝色长发扎起，踏入了王宫的武室之内。
　　尼克勒斯已经在那里等我了。
　　比起初见时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现在这家伙倒是人模人样了许多，不仅将胡子剃得干干净净，头发也留长，理顺，飘逸地垂在身后，穿着一身代表王宫近卫首领的淡红色劲装，腰间垂剑，说实话，还有那么点小帅。
　　听说尼克勒斯现在正在跟某个王宫里担任女仆的男爵家千金交往，只能说，希望他成功吧，毕竟这家伙也算我的得力手下之一。
　　「陛下。」
　　见到我，那家伙立刻微微躬身行礼，其实按照规定，以我们之间身份差距，他应该行单膝下跪礼才对，但考虑到每次都这样会很麻烦，所以我特许了尼克勒斯在单独见面时可以从简。
　　没错，为了避嫌，一般练剑的时候我都不会带太多随从，现在跟着我的就只有埃米莉而已。
　　当然，肯定还有暗卫潜伏在附近，这是我无论去到哪都会跟随着的必要配置，无所谓，那都是我的死士，绝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开始吧。」
　　没有说太多的废话，我缓缓拔出了腰间的木剑，尼克勒斯那边也一样。
　　我们练剑的方式很简单，打，用行动来感悟剑中的奥妙。
　　尼克勒斯的疾风流，是未经允许不得外传的秘技，但拥有从薇莉丝那里学来的神奇魔法的我，也没有去涉猎的必要，我需要练习的，就只有对剑的控制和战斗技巧而已。
　　原本，我是无法战斗的。
　　我虽然生于王家，却跟妹妹梦娜一样，没有任何魔法天赋，身体素质也天生羸弱，被断定为难以习武。
　　所以我选择花大量时间去看书，学习各种知识和谋略，进修王家的礼仪，政务与处世之道，选择让智慧成为我的武器。
　　但魔武双废一直是横亘在我心中的尖刺，因此，也不是没有人在背后偷偷嚼舌头。
　　这些我都知道，可他们说的的确是事实，我无法反驳。
　　是薇莉丝改变了这一切。
　　她回应了我的祈求，给予了我无法用价值来衡量的神奇灵宝【飞升之匣】，改变了我的体质，又通过至今难以理解的方式，赐予了我一种像是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闻所未闻的力量。
　　那应该是对她来说也相当重要的秘密吧，可薇莉丝却依旧选择与我分享，一想到这份信任，我的心里就会泛起无限的甜蜜和温暖。
　　我能感受到薇莉丝投来的期待，她帮助我，应该是想通过我来验证些什么，哪怕为了回应她，我也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我的力量名为【气流魔法】，是一种和疾风流很像，却又截然不同的奇迹。
　　我能感受到那股无时无刻萦绕在身体里的温暖流动，带来我本应永远无法体悟的轻盈。
　　剑与剑不断交错，我在战斗中模仿，学习，领悟，开创。
　　创造一种只属于我和她的全新道路。
　　就像朝会时那样，每当我全神贯注进某件事后，时间就会变得特别快，一眨眼，天便渐渐黑下来了。
　　我大汗淋漓地将剑收回鞘中，看了眼状态也好不到哪去的剑术教练先生，快意地笑了起来。
　　「尼克勒斯，我现在已经能跟上你全力以赴的剑速了，下次可得加把劲啊，否则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得找新陪了呢。」
　　那家伙也喘息着无奈苦笑。
　　「哈……陛下，其实光论身体素质，您早就已经在我之上了，只是对这份力量的掌握太过稚嫩而已。不得不说这段时间您的进步实在神速，看来假以时日，我国又将诞生一位新的传说了。」
　　「或许吧。」
　　我没有向他解释太多，【飞升之匣】的存在，是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它真正的全部效果，更是只有我和薇莉丝才清楚，我不会把它告诉任何人。
　　换下练功服，我简单冲了个澡，又顶着剧烈运动一下午后饥肠辘辘的肚子，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香香一起，在 「女王陛下专用 」的餐厅吃了个晚饭。
　　接下来，便是我最期待的时间了。
　　药浴。
　　它不仅能疏解我疲惫了一天的精神和肉体，更重要的是，我会在这段空闲时间，与前往碧空之国访问的使团进行通讯。
　　也就是说，能知道薇莉丝的消息。
　　躺进让浑身都舒畅到松弛下来的温水之中，我靠在弹性十足的豪华王家浴池软垫上，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了通讯石。
　　这是一种以特殊高阶魔晶为原材料制造的魔法道具，能够让远隔千万里的两方进行直接通话，但由于其原材料矿石极为稀缺，加上调整不同通讯石的联络频段以及充能，需要专门研究这方面的魔法师才能做到，所以应用程度并不普及。
　　但我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激活手里早已充能完毕的通讯石后，随着一阵轻微杂音，里面便传出了我委任的使团代表人，菲莲娜 ·特罗洛普的声音。
　　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只比我大上几岁，忠心耿耿，能文能武，家族背景也很有讲究，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太死板了一些，这也跟菲莲娜的家庭环境有关。
　　不过没关系，这并不影响她的工作效率。
　　「女王陛下，晚上好，菲莲娜 ·特罗洛普恭请君安。」
　　「嗯，情况如何？」
　　虽然很想立刻得知薇莉丝的近况，但我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要让菲莲娜觉得我更关心使团一些，否则她肯定又会唠叨半天。
　　「很顺利，陛下，今晚我们已经抵达了距离诺博斯铁血帝国南疆不足五百公里的位置，想必再有半月，便能进入碧空之国边境的斯普瑞斯之岛了，不过……」
　　菲莲娜对我说明了她们，准确来说，是擅自跑出去的薇莉丝等人在附近遇到【渊兽】，并与其发生了战斗的事。
　　「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虽然她描述中的【渊兽】可怕性让我暗自皱眉，但心里最深的感触其实还是……
　　薇莉丝这家伙，果然一刻都闲不住呢。
　　明明前不久还在博尔特王国那边搞出了举世瞩目的大动静，连勇气之城这边最近都听到了各种 「神迹 」之类的流言，神圣帝国高层似乎也被惊动，派出了人手调查。
　　亏我还在努力帮她隐瞒，真是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这才的确是薇莉丝该有的样子呢，也是她最让人羡慕，憧憬甚至是嫉妒的地方。
　　无拘无束啊……
　　「嗯，这件事本王知道了，这件事不容小觑，我国会择机试探碧空之国方面态度，寻求更进一步合作的可能，你目前只管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好。」
　　「是，陛下。」
　　又聊了一些事，尤其是旁敲侧击地从菲莲娜打听来不少有关薇莉丝的情况后，我才心满意足地挂断了通讯。
　　「渊兽……深渊吗……」
　　躺在温暖的浴池里，我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前段时间梦娜对我提过的【大灾难】。
　　那小丫头，之前突然跑来跟我讲她是什么【启示者】，还说了一大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什么原本的未来，现在，降临者之类的。
　　虽然当时感觉莫名其妙，但冷静下来思考的话，似乎她说的东西跟事实还真能全都对上，一些我原本想不明白的疑点也都清晰了起来。
　　梦娜的说法，让我想起了这个世界上一种被称作【神眷者】的幸运儿，他们的出现没有任何预兆和趋势，是完全随机，至今未能解明原理的特殊现象。
　　比如那个弗纳尔 ·斯蒂芬斯就是如此，莫非我妹妹梦娜也一样吗？
　　也就是说，我原本自认为与薇莉丝命中注定的邂逅，也只不过是被外力推动着发生的偶然罢了，这还真是有够令人沮丧的……
　　不过，我依旧很感谢梦娜的所作所为，与薇莉丝的相识的确改变了我的一生，我从未如此庆幸过，此生能有机会遇见某人。
　　但……
　　如果这都是真的，那关于【大灾难】的预言……
　　我建议薇莉丝去往南方，难道是个错误的决定吗？
　　原本只是希望找个借口能了解她的动向，没想到深渊里居然真的出现了这么可怕的东西，薇莉丝不会有事吧？
　　啊，胃好疼。
　　明天，再召那几个老东西来商量一下好了，顺便也找机会去见一见梦娜，自从登基之后，我们姐妹俩交流也少了很多呢。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继续泡下去的心思了，便早早唤来等候在门外的女仆，结束了今晚的药浴。
　　路过试衣厅时，我看了眼某处的一个角落。
　　那里，薇莉丝在离开前设置了名为【隐形空间传送门】的奇怪魔法，似乎是能让她直接从其他地方回到这里，但迄今为止，我还没见这东西真正运转过。
　　看来今晚她也不会出现了，真是的，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啊，明明薇莉丝走之前都说了短时间内不打算使用的。
　　重新回到寝殿时，已经是夜晚近九点了。
　　披着睡衣，又花一个多小时处理掉了今天积攒的公文，喝光埃米莉为我端来的温奶，转头时，发现香香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在自己的小床上舒舒服服打起了呼噜。
　　这家伙，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挺晚了，那就休息吧，明天依旧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
　　命候在两侧的王家女仆们拉上窗帘，退出屋内，我也躺回已经换上了崭新被单的柔软大床。
　　房间里，空无一人。
　　我闭上眼，很快陷入了熟睡。

第四十六章：深渊之井
　　薇莉丝等人的行程很顺利，在离开诺博斯铁血帝国的国境后，使团又向东南而去，借道另一个与联合王国交好，接壤前者的国家。
　　这是旅程的最后一段路，走完，就可以直接抵达传说中的世界极南之渊，而碧空之国那全部加起来丝毫不亚于联合王国领土面积，分散开来更是囊括了整个世界南域的十万浮空岛，便在此。
　　半月后，使团一行安安稳稳抵达了目的地。
　　这场为期两月有余的长途跋涉，也终于来到了终站，亦是新的起点。
　　前方，便是【深渊】。
　　使团自然不可能一直走到真正的深渊边缘才停下来，她们目前正驻扎于最近的城市，等待着碧空之国方面接引。
　　而好奇心旺盛的牧师小姐，在告知过菲莲娜后，便带着几名小跟班独自跑了出来。
　　这座中型边塞城市离真正的深渊只有不到十公里，不需要飞起来，靠着几人至少传说级的实力，提一提速度也很快便到了。
　【深渊】是一种接近于形容词的称呼，但实际上，这里的景象与薇莉丝想象中却略有不同，
　　城市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人烟活动的痕迹，光秃秃的大地，让薇莉丝感觉仿佛来到了另一个即将步入末日的世界。
　　又向前百步，越过大量警示标语和符号。
　　而后，在某一处，大地被骤然截断。
　　「哇 ~」
　　「这就是……深渊？」
　　除了早已在此生活过几十年的翼人姐妹外，艾德文娜，薇莉丝纷纷发出由衷的感叹，哪怕是向来对外冷淡的巨龙小姐，也不禁面露异色。
　　遥远的空中，漂浮着无数巍峨的巨大阴影，而地面在正前方，以接近 60度的夹角向下坠落而去，直没入最深的黑暗中。
　　幽邃，虚无，不愧于【深渊】之名。
　【深渊】广袤无垠，它与世界的交界自然也不可能完全平整，据说，薇莉丝所处的这个区域其实并非世界之南大地的最远点。
　　相反，这里是类似于内凹之类，【深渊】与【大地】在南北方向上的第一处交汇点。
　　凹陷的深渊，几乎成圆形，被周边陆地所包裹，只有正南方存在着仅仅数公里宽的开口。
　　就像是，地面被某种伟岸之力硬生生挖去一块那般。
　　这个大约三万平方公里面积的地区，也因为其独特地理位置，被称作【深渊之井】。
　　其实这并非臆测。
　　早有人认为，碧空之国的十万浮空岛，在久远之前也是大地的一部分，只是因某些缘由升上了天空。
　　那些浮空岛的形状，尤其此地正上方的【斯普瑞斯之岛】，更是与【深渊之井】包括面积在内都惊人地吻合。
　　不过具体原因和原理，就没人能搞清楚了，目前最普遍的认知是，这或许和翼人们信仰的神明 ——天空与自由之神存在某些关联。
　　另外，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其实已经属于碧空之国的疆域了，包括使团现在驻扎的那座城市，虽然名义上属于当地国家，但实际完全是由翼人建造并管理的。
　　与来时城外那片荒芜的土地不同，【深渊之井】的斜坡边缘，目光所及之处，已经爬满着各种密密麻麻的藤蔓和低矮植被，一直向下蔓延到至深的无光深渊。
　　薇莉丝不太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但至少有一点她能确定，如果有谁不慎跌入其中，这些植物或许会起到缓冲作用，让其不至于直接落入渊底而求得一丝生机。
　　这是随着岁月变迁，自然生长出的植物吗，亦或当地人有意种植？
　　若为后者，那可算是一项惊人的大工程了。
　　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了。
　　薇莉丝等人在【深渊之井】边缘四处晃悠了很久，也没看到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不免有些失望。
　　她本想着下到渊底，看看号称有去无回的【深渊】里究竟是什么情况，但……
　　如果真的过去就无法，或很难再回来呢？
　　比如就像薇莉丝猜测的那样，深渊之下，其实连接着另一个世界，那对空间魔法基本没什么涉猎的牧师小姐，并不敢百分百打包票，她能够安安稳稳地回到这边来。
　　就算事实并非如此，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孤身闯入未知之地，也是非常鲁莽和愚蠢的行为，薇莉丝不认为她有必要急着去冒这个风险来探寻秘密。
　　说到底，这次行动目的本身就只是简单的观察而已。
　　简单交流过意见后，一行人便返回了使团驻扎的城市。
　　找到使团长菲莲娜小姐时，她正在与几名穿着相当正式且华贵，但风格明显与人类存在不少差别的翼人聚在一起商量事情，身后还跟着两三个笔录，参谋之类的使团成员。
　　这些翼人，很显然就是碧空之国派来交接的负责人了。
　　共五人，为首那名看起来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是白羽翼人，而其他四人都是红羽。
　　「哟，菲莲娜小姐，忙得如何了？」
　　牧师小姐没什么架子地随手打了个招呼。
　　「嗯，正好差不多结束，既然薇莉丝小姐已经回来，我们便准备出发了，碧空之国方面会负责将我们运送到最近的斯普瑞斯之岛，而后再转道，直接前往首都天空之城，算算时间，应该正好能赶上。」
　　将手中厚厚的文件放回桌上，菲莲娜侧过身，让出后方那位白羽翼族的年轻御姐。
　　「我来介绍，这位是自由之翼所属，羽皇四翼之一的希尔达 ·库尔克大人，成名已久的传说级强者，此次专门负责与我国使团的对接工作。」
　　白色长发编成一束，从肩部垂在身前的翼人小姐收拢白羽，微笑着向突然出现的薇莉丝等人行了碧空之国的问候礼。
　　「大家好，愿自由之神庇佑你们，我是希尔达。」
　　一看就知道，她是那种拥有极高教养与素质的贵族女性，礼仪动作标准且优雅，笑容真挚温和，整个人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如沐春风般的亲和力，让人不自觉便想要信赖和依靠她。
　　的确是很适合外交工作的类型呢。
　　「希尔达大人，这位是薇莉丝小姐，之前向您提过的那位剿灭了逃逸渊兽的存在。同时，她也是我们陛下亲口承认的挚友与超级强者，十分可靠，同为顶级强者，或许你们有时间可以多做切磋与交流。」
　　把薇莉丝干掉那只渊兽的事告诉碧空之国方面，自然是她与菲莲娜商量之后的决定。
　　翼人，尤其白羽翼人是很重视能力的群体，这点从他们不分种族，凭本事竞争羽皇的传统与蕾拉蕾妮口中的 「成年试炼 」便能看出来。
　　薇莉丝想要比较便捷地与其接触，就需要一块合格，却又不至于太过离谱的敲门砖，【南灾】肯定是不行的，但那只被碧空之国方面追捕的渊兽却恰好合适。

第四十七章：我们是，临时小队！
　　「我是薇莉丝，你好，希尔达小姐。」
　　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薇莉丝便没有过多表示了，因为牧师小姐发现，这位气质温婉娴淑的翼人使者，注意力压根就不在她身上。
　　「居然能被那位严格的菲莲娜大人冠以【可靠】评价，薇莉丝小姐真是不同凡响 ~另外，感谢您出手讨伐了为祸的渊兽，听说您当时还有伙伴协助……」
　　果然，简单打了两句官腔后，希尔达立刻顺其自然地转过话题，切磋什么的更是提都没提。
　　「还未请教几位高姓大名？」
　　虽然像是在指薇莉丝身边的所有人，但她的目光，明显一直放在蕾拉和蕾妮身上。
　　看出来了吗？
　　也是，虽然薇莉丝通过一些小手段暂时隐藏了她俩身后和耳朵上的羽翼，但那头白发实在是太显眼了，跟希尔达的发色几乎一模一样。
　　隐瞒下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类还行，面对真正的白羽翼人，尤其希尔达这样的传说级高手，简直破绽百出。
　　其实，薇莉丝前往碧空之国，本身就有带这俩半路捡来的小家伙回来寻乡的意思，也没打算遮遮掩掩，只是，现在明显时机不太好。
　　「嗯，我来介绍，这是圣骑士艾德文娜小姐，近卫蕾拉，法师蕾妮，战士晓光，我们……嗯，姑且算一个小队吧。」
　　迎着希尔达略带探寻的视线，牧师小姐又再度指了指两位翼人姐妹。
　　「诺博斯铁血帝国境内那只渊兽，其实是她俩出手解决的，这件事说来话长，不如等到有机会，咱们再慢聊如何？」
　　薇莉丝知道，希尔达十有八九是看出蕾拉和蕾妮白羽翼人的身份了，加上她们又是从人类联合王国而来，的确很容易让对方产生不好的联想。
　　因为在联合王国生活的非人种族只可能有两种情况，要么躲藏在荒郊野岭，魔兽森林，随时可能被人讨伐。
　　要么，就是奴隶。
　　那种地位最低下，毫无人权的奴隶。
　　联合王国本身是严厉禁止奴隶买卖和人 **易的，但异族并不受王国律法保护。
　　所以偶尔也会有那种专门的组织去捉来诸如翼人，半兽人，各种妖精等等类人种，不易衰老且貌美，或许还能进行战斗的年轻少女，调教后高价贩卖给贵族富商以供使用。
　　像蕾拉蕾妮之前被关的那个地方，估计就是类似组织的据点。
　　当然，这种行为在明面上联合王国也是不倡议的，但打击力度远没有前者来的高，只要别太嚣张，偷偷把异族奴隶养在家里别一天到晚放出去溜，通常都不会有人来管你。
　　毕竟买得起异族奴隶的，哪个没点背景呢？
　　希尔达大概是把蕾拉蕾妮当作被薇莉丝眷养的宠物了吧，毕竟听说这个世界身为女性却同样喜欢美丽女孩的情况并不罕见，甚至还存在着明明只有雌性，却依旧能繁衍后代的特殊种族。
　　薇莉丝说的这些话，就是在隐晦地暗示对方，事情并非如她所想的那样，姐妹俩也生活的很好，如果希望知道更多详情，就回头私下慢慢聊，这里毕竟人多眼杂。
　　作为羽皇器重的得力干将，希尔达显然领会了牧师小姐的意思，笑容也立刻变得更加温和自然许多。
　　「原来如此，不愧英雄出少年呢，薇莉丝小姐看起来年纪不大，却能聚拢起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希尔达佩服。那么，便请诸位随我来吧，接应的工作早已准备妥当，现在就可以出发。」
　　说完，她微笑着朝众人额首，径直带头与几名随行的红羽翼人走出屋外，菲莲娜向牧师小姐投来带着询问的视线，后者也只是微微摇头。
　　使团长小姐会意，便带着部下跟了出去。
　　「薇莉丝大人，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啊？抱，抱歉……」
　　聪明伶俐的姐姐蕾拉早就看懂了双方那无形中的博弈，见房间内人员渐疏，才拉着依旧不明所以的妹妹，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蕾拉看得很明白，这位大人虽然平时表现的很随和，似乎跟谁都能亲切交流，但实际上是个外热内冷的人，尤其讨厌麻烦。
　　薇莉丝愿意花功夫向对方用这种方式进行解释，说明其实是很重视她们姐妹俩的。
　　这让明明是被其单方面拯救，一路上更颇受照顾的蕾拉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嗯？」
　　本来都已经打算一起跟上去的牧师小姐闻言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姐妹俩，微愣片刻，随即恍然笑着，挨个揉了揉她们低垂的脑袋，蕾拉蕾妮本身就不算太高，这样倒正好顺手。
　　「没事没事啦，本身也就一误会不是吗，这位希尔达小姐还挺聪明的，跟她说话不算费劲。说起来……看她的反应，你们之间难道不认识吗？明明都是白羽来着。」
　　姐妹俩静静享受着黑发少女的抚摸，蕾拉看起来相当感动，反倒换成了妹妹率先开口。
　　「是这样啦薇莉丝大人，我们白羽族虽然数量很少，但总计也有数千个体，基本上分成两部分。一些年幼或高龄的在安全且隐秘地带生活，而强大，年轻力壮的那些则跟随着羽皇大人工作，比如【自由之翼】就是如此的构成。」
　　蕾拉点点头，肯定了妹妹的说法。
　　「是的，羽皇陛下所在的天空之岛，是十万浮空岛中最大最高的圣地，离其他浮空岛都有一段不短距离，很多未成年翼人柔弱的翅膀，甚至一些弱小翼族都是难以凭自身飞上去的。」
　　「原本在完成【成年试炼】后，我们应该也会加入【自由之翼】替陛下和国家效力，那时候才会正式接触到希尔达大人这样的高层，但……所以她不认识我们也是很正常的。」
　　「原来如此……」
　　这种分居的习性，其实并不算特别稀奇，蓝星上也存在着很多类似情况。
　　「好了，先走吧，我还蛮好奇，碧空之国会用什么方法把使团这么多人送上浮空岛呢。」
　　一行五人来到外面的时候，使团数百号人基本已经在这里聚齐了，至于那护卫的三千士兵，碧空之国自然不会容许如此之多军队随意进入其疆域，另外运送起来也会很麻烦。
　　他们只给了 300士兵的最高限度名额，其余部分则会留在这座城市里等待使团归来，菲莲娜也已经安排好了人手管理。
　　安全则不用担心，一方面使团这几百号人里，其实有不少女王陛下安排的高手随行，另一方面，身在碧空之国，翼人们肯定也得认真保护好这些来访者，否则可是会出国际问题的。
　　如此，希尔达小姐便带着使团众人，来到了不远处一间露天的宽阔练兵场内。

第四十八章：座骑什么的，我也有哦
　　这里，已经停好了上百只威武雄壮的魔兽。
　　双翼，四足，体表覆盖着银灰色的厚重羽毛，翅与爪粗大而有力，瞳眸锐利，头顶生长有一根直立而起的特殊蓝色翎羽。
　　薇莉丝在联合王国的书籍上，看到过关于这种生物的记载。
　　凌云飞隼，群居魔兽，通常一个族群的数量能达到 500头左右，是只有碧空之国某些浮空岛上才能找到的特有物种。
　　这种魔兽喜食肉类，但性格却相当温和，一般很少主动攻击其他生物，只要满足了最基础的食物需求，就是完全无害的。
　　成年凌云飞隼的体长大约在十米左右，展翼更是能达到同等宽度，属于 3阶魔兽，力量和耐力极强，经过专业训练的话，可以一口气承载十吨货物飞跃上千公里。
　　比起联合王国饲养的狮鹫，虽然攻击力和速度略显不足，但胜在容易相处，且拥有更好的运载能力，是一种相当优秀的中小型运输魔兽。
　　类比的话，大概就是战斗机和小型客机的区别吧。
　　这个露天练兵场，看来就是专门用于停放凌云飞隼，类似于机场的地方了，翼人提供的移动工具，倒比想象中朴实无华很多。
　　有联合王国里偶然冒出来的那种超时代科技为先例，薇莉丝还以为这边也会搞出什么让她大跌眼镜的东西来呢。
　　一只正常体型的凌云飞隼，最安全舒适的承载量是十人，这里停落了足足上百只，运送使团和少量护卫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那些车架马匹之类体型庞大的重物，就只能放在这座城市里，由留守的军队看管了。这种交通工具在碧空之国并不好用，按照早就商议好的协定，使团只会携带一些贵重物品入境。
　　除了凌云飞隼，希尔达自然也带来了很多碧空之国的翼人战士以保证使团安全，现在基本都以小队形式分散在那些凌云飞隼身边，总计大约两千人的样子。
　　看样子，应该是每 20人负责保护一只凌云飞隼，这倒颇有些母舰和护卫群的感觉呢。
　　不过除了希尔达 ·库尔克本人外，所有翼人战士都是红羽。
　　这些翼人使用的武器基本上也只有三种，长矛，弓箭和法杖，都是射程较远，哪怕作为近战武器攻击范围也至少有两三米开外的类型。
　　大概是由于作战环境的区别吧，毕竟翼人大部分战斗应该都是发生在空中的，视野开阔，移动范围也更广更灵活，几乎不会有近距离白刃战的机会。
　　这倒跟蕾拉蕾妮的情况差不多，不同种族之间的风土人情真的很有意思呢 ~
　　在菲莲娜和希尔达两位领导者的指挥下，使团很快有序登上了凌云飞隼后背，薇莉丝等人也分到了一只格外威武修长的个体。
　　因为她们一行，或者说在外人看来是某种奇怪的小队成员本就有五人，加上分配压力也不是很大，菲莲娜就没有再安排其他人与其同乘。
　　不过相对的，她在安排好所有事项后，自己一个人面色自然地坐了过来，翼人的希尔达小姐也伴在使团长小姐身边。
　　这时薇莉丝才知道，原来她们乘的这只凌云飞隼，竟然是这个族群的族长，已经达到了 4阶水准，本就是为使团高层专门准备的。
　　难怪它头顶的翎羽的颜色是淡红色呢，牧师小姐原本还以为血脉变异了。
　　得到全体准备完成的信号后，希尔达与菲莲娜交换过视线，而后，摇曳着美丽修长的白羽缓缓升起。
　　「出发！」
　　「啾！！！」
　　一声令下，百鸟齐鸣。
　　训练有素的凌云飞隼们纷纷展翼，在澎湃的气浪中齐身腾飞。
　　周围的景色迅速下降，眨眼间，上百只凌云飞隼形成的队列便已抵达千米开外的高空，下方城市也只剩下了有些模糊的轮廓。
　　「哦哦 ~还不错嘛。」
　　坐在鸟背上，抓着这只 4阶精英凌云飞隼结实而柔顺的羽毛，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徐徐微风，牧师小姐不禁发出了饶有兴致的感叹。
　　比起她或者小龙娘自己的飞行速度，这些大鸟自然是远远不如的，哪怕换成传说级的蕾拉蕾妮，都可以轻松将它们甩在身后。
　　但速度归速度，单就稳定性来说，这些训练有素的飞隼真的相当优秀。
　　无论是升空期间或现在的斜向上飞行，坐在它们宽阔的背上根本感觉不到丝毫摇晃，为了保证乘客的安全和舒适，翼人们还在鞍座上配备了简易魔法护罩以隔绝气流。
　　那是一种位阶不高，却相当实用便利的小魔法，听说如果遇袭，这种护罩还能短暂透支内部魔晶石能量，将其强度大大提升。
　　翼人的魔法发展水平似乎比联合王国高出不少，从这种小地方便可见一斑。
　　「感谢您的肯定，不过看样子，薇莉丝小姐莫非是第一次乘坐飞行魔兽？」
　　没有乘上飞隼，而是拍动着白羽在旁边随行的希尔达掩嘴轻笑着，也不知道她是通过什么方法，在高速飞行途中将声音传递到护罩里来的。
　　翼人的飞行能力非常出色，这点之前从蕾拉和蕾妮身上，薇莉丝就看出来了，如果抛开身体素质光看技巧，她们俩甚至还在薇莉丝之上，也只有同样天生会飞的小龙娘能反压上一头了。
　　希尔达和那些翼人战士同样如此，他们不仅可以轻松跟上凌云飞隼，甚至能做到在飞行中与周围同伴保持完全一致的速度，始终以圆阵将负责保护的飞隼围在中央。
　　就像现在，希尔达虽然在外面飞，但从薇莉丝的视角来看，就像双方全都处于静止状态一样。
　　不愧是常年生活在天空中的种族。
　　「说第一次，倒也不至于啦。」
　　黑发少女瞧了眼身边面露些许不屑的巨龙小姐。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有相当漂亮又厉害的专属坐骑哦，只不过乘坐除了她之外的生物飞行，倒的确是第一次。」
　　至少在这个世界是如此。
　　「阿啦 ~薇莉丝小姐很自信呢，看起来您与您的坐骑之间拥有相当深刻的羁绊，真好啊，也不知希尔达今后有没有机会一睹那位强大魔兽的姿容，呵呵 ~」
　　「嘛……如果有机会的话。」
　　薇莉丝含混不清地带过了这个话题，毕竟她总不能告诉外面的翼人小姐，其实你已经见到了，只不过现在是人形……吧？
　　「哼 ~」
　　某位被指名道姓的坐骑兼宠物小姐不爽地抬了抬鼻子，她当然没有在跟薇莉丝生气，只不过究竟是争胜心作祟，还是什么别的小心思，目标又指向哪里。
　　也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吧。

第四十九章：斯普瑞斯之岛
　　碧空之国的十万浮空岛，分布在世界极南，深渊上方的广袤空域中，最远的岛屿，甚至离陆地疆域间隔了上万公里，哪怕擅长飞行的翼人们，都需要数月时间才能达成往返。
　　而碧空之国的边境岛屿斯普瑞斯，便是离陆地直线距离最近的浮空岛之一。
　　它直接飘浮在【深渊之井】的正上方三公里处，面积约 4万平方公里，是碧空之国重要的边境堡垒，生活着多达百万的翼人和各种境外移民。
　　经过大约半小时的爬升和飞行后，使团一行便抵达了斯普瑞斯之岛的停落场。
　　已有更多红羽的翼人部队在此处等候，他们接替了原本的飞隼护卫队，带领使团前往驿站。
　　翼人方面自然不可能让联合王国的使者徒步行走，他们早已准备好了新的车架。
　　当然，拉车的也并非普通马匹或者鳞角兽，而是一种背后生有双翼，头顶独角，体格相对普通战马更加修长优美的飞马。
　　这同样是碧空之国独有的生物，名为独角马，很常见的一至二阶魔兽，据说拥有神话种生物独角兽的少量血脉，因而长出了翅膀。
　　生活在这个国家的居民，几乎少有不会飞行的生物，否则他们大部分时间就只能被困在自己的浮空岛上，难以随意外出了。
　　虽说是在浮空岛上，但一眼看起来，翼人的生活状态与陆地上生物并无太大区别，同样是居住在房屋内，有商店，街道，建立了城市，存在着各式各样的职业与分工。
　　当然，也有不同之处。
　　蕾拉和蕾妮之前告诉薇莉丝，翼人是依据羽翼的颜色，来划分群落进行生活的，但这种说法其实并不全面，至少在这直接以岛屿命名的斯普瑞斯城内并非如此。
　　这里，各种颜色翅膀的翼人几乎都能看见，不过总体而言，还是以红，青，黑三种碧空之国的主要构成翼种为主。
　　说到红，青，黑三色主翼种，其实这三种翼人之所以能发展到如今程度，跟他们拥有的特长也脱不开关系。
　　其中红羽擅战，就平均战斗力而言，基本比其他大部分翼人都远高一个档次，一路上薇莉丝看到持有武器的战士，多数都是红羽翼人。
　　黑羽翼人则多数擅长文案和脑力工作，这座城市里的各种商人，会计，谋士，负责与使团进行对接交涉的文书人员，基本都是黑色翅膀的。
　　而青羽，乍一看似乎没什么特点，在很多方面都平平无奇，但这个种族的翼人容貌相对都会较为出彩，心思细腻，擅长察言观色，手脚也灵活，大量活跃在应侍，接待和各种服务业方面。
　　而这三者，也形成了翼人的主体社会结构。
　　当然，这只是一种相对倾向，并没有绝对性，就像薇莉丝同样看见了负责文书工作的红羽翼人，手持长枪的美丽青羽战士，或是接待顾客的黑羽少女一样。
　　关于不同种族的翼人为什么会混合生活在一起这点，牧师小姐也在抵达驿站的时候向希尔达提了一嘴，而对方给出的回答是。
　　「这个啊，其实我国大部分区域的确是像薇莉丝小姐说的那样，处于单一翼种聚集生活的状态呢。」
　　「但自从当今羽皇上位后，陛下认为不同翼种之间各有所长，与其让大家勉强从事那些不喜欢的工作，拉低效率，不如混合起来互相协助，发挥各自的优点。」
　　「以这个理念为核心，陛下划立了几座浮空岛进行尝试，而斯普瑞斯之岛便是其一。事实证明，这的确是正确的选择，能够大大提高城市整体的运转效率呢。」
　　于是薇莉丝提出了新的疑问。
　　「这种事应该并不难注意到才对吧，为什么以前都没人尝试过呢？」
　　对此，白羽的翼人小姐也只能无奈苦笑。
　　「没有那么容易的，单种族生活的结构，在我国已经维持了上千年有余，最初源头甚至已不可考，不同翼种的翼人之间，文化，意识形态都存在着很大差别，哪能那么轻轻松松就融洽生活在一起呢？」
　　「举个例子，世界上分布范围最广的种族之一，人类间，也存在着不同的国家和民族，像特别强大的人类联合王国，奥斯特帝国，神圣帝国这些，基本都是以人类为主。」
　　「薇莉丝小姐认为，他们会因为某些简简单单的理由，就抛开国家的隔阂与界限，生活在一起吗？」
　　说的也是呢……
　　交谈至此，牧师小姐也没有再继续提出质疑。
　　文化间的隔阂的确是非常难以缓解的矛盾，别的不说，单就蓝星那并不算长的历史上，因此而爆发的战争便数不胜数。
　　是把所有翼人都认定为同一群体的她，太过想当然了。
　　那位羽皇能够力排众议，做到这种堪称划时代的创举，实在是很了不起。
　　稍微有点感兴趣起来了呢。
　　安排使团在驿站暂时休息后，希尔达便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薇莉丝的错觉，她总感觉对方走的时候明显有些匆忙。
　　这对于一位有着优秀涵养的淑女而言，其实是不可思议的，以薇莉丝在这短暂相处中对希尔达的了解，普通小事，应该不至于让她如此步履匆匆。
　　莫非出什么问题了？
　　薇莉丝没有把这份疑惑表露出来，也并未告诉其他人。
　　一方面她们初来乍到，对碧空之国的一切都不熟悉，擅自插入别人的内部事务是很不明智也不礼貌的。
　　另一方面，既然希尔达没有主动把这件事告诉她们，就说明对方认为不需要，或不想让来自联合王国的使团知道，那即使问了，估计也是被搪塞过去而已。
　　既然如此，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简单交流了一会，薇莉丝便与菲莲娜等人各自分开了，难得来到翼人的国度，她打算出去四处转转，好好体验下碧空之国的风土人情。
　　反正碧空之国本身对外来旅客和移民也是十分友好的，后者可能会麻烦些，但如果只是单纯旅游，只要你有本事登上浮空岛，而且不在上面闹事，翼人们就不会做出任何反制措施。
　　根据预定规划，使团将在斯普瑞斯之岛停留三天，而后沿着碧空之国提供的路线直接前往首都天空之岛，面见羽皇。
　　按照希尔达临走前的说法，此期间，使团成员可以随意活动，游览岛上的各个地区，只要别违法闹事就好。
　　既然只是随便转转，薇莉丝也没打算带上太多人，她和小龙娘二人便够了。
　　至于蕾拉蕾妮，以及艾德文娜她们，各自活动就好，反正到了碧空之国，姐妹俩也不必再刻意隐藏翼人的身份了。
　　难得回到故土，就让她们自由地独处一会吧。

第五十章：薇莉丝小姐的异世界生态考察
　　斯普瑞斯城是斯普瑞斯之岛上最大，唯一的城市。
　　通常而言，碧空之国的浮空岛上，都只会建立一座城市，或者说，相当于城市的区域。
　　翼人的建筑概念中并没有城墙之类的东西，因为能来到碧空之国的生物基本都会飞，即使建立再高的墙壁来防御外敌，也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他们的城，单纯就只是建筑群构成的生活区域罢了，当然，为了防止飞行魔兽或其他敌人进犯，翼人们也是有着独特手段的。
　　魔法护罩。
　　翼人对魔法的研究，的确比联合王国更加精深，他们中似乎有一种银翼翼人，虽然数量相当稀少，比起最高贵的白羽也多不到哪去，但却掌握着相当惊人的魔法天赋。
　　那种独特的天空魔法，据说就是某位银羽翼人率先开发，并由后人完善，并推广使用的，更加适合活跃在广袤天际的翼人们各种战斗和生活场景。
　　同理，这个覆盖了整座城市的魔法结界，也是出自银羽翼族之手。
　　这些都是来的路上，希尔达小姐向薇莉丝等人介绍的。
　　这个魔法结界，薇莉丝在刚来的时候，也亲身感受了一下，强度竟相当惊人，达到了 6阶以上，甚至接近 7阶的水准，这还是在没有催动到极限的情况下。
　　虽然无论防御力或范围，续航方面，都完全不可能与薇莉丝持有的 10阶魔法【永恒庇护之光】相提并论，但从常规角度而言，的确已经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后，见过最强大的结界魔法了。
　　如果不考虑薇莉丝本人的情况，这个笼罩斯普瑞斯城的结界强度，估计还更胜于牧师小姐最惯用的 6阶魔法【光佑之护】。
　　伪神层面以下，恐怕也只有那位超越巅峰的血族萝莉亲王露西妮 ·康斯坦斯，有能力正面将其击破了，还得是在动用【弑神之枪】的前提下。
　　其他超越，例如丽贝卡，或联合王国的伊迪丝小姐估计都还差点意思，毕竟超越级这个层面按照【幻世】等级来看足足有 lv20的跨度，上下限差距还是蛮大的。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抬头遥望着空中壮丽淡白色光罩的薇莉丝，缓缓收回了视线。
　　这个结界，不像某个人单独施展出来的，要么是多人，甚至几十人联手维持，要么是借助了法阵和高阶魔晶石的力量。
　　否则，能够全天不间断维持类似强度魔法屏障的话，释放者至少也得有伪神，也就是 lv70以上的等级，翼人就算真存在那种级别高手，也不可能拿来这样用。
　　「主人，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身边传来了自家宠物略带好奇的询问声。
　　「本来想去看看这个结界的核心中枢是什么样子……嘛，倒也没什么必要啦，免得被人怀疑我们是来刺探情报之类的。」
　　用【变色龙斗篷】潜入当然也可以，但一来，这东西只是个倾向于玩具性质的装备，不过圣器品质，在那种维持着 7阶魔法结界的核心重地，说不定就会被什么稀奇古怪的防御机制给检测出来。
　　万一被逮个正着，后果之类倒两说，主要是那也太尴尬了。
　　另一方面，薇莉丝本身也并不是很喜欢偷偷摸摸，掩人耳目的潜入行为，没办法的情况下也就算了，通常而言，牧师小姐是很少刻意去做这种事的。
　　否则，以她的本事，在游戏里完全可以搞来比【变色龙斗篷】品级更高，隐身效果更强力的半神器，甚至是神器级装备。
　　黑发少女随手指了指正前方。
　　「就沿着这条街随便逛逛，然后找个地方吃饭吧。」
　　「好，都听主人的。」
　　打定主意，二女便开始顺着街道的主干一路慢悠悠向前走去。
　　斯普瑞斯之岛作为碧空之国空域中，与外部世界最邻近的浮空岛之一，加上当代羽皇提出的多翼族混居政策，发展程度极高，非常繁荣外，建筑风格与人文环境也受到了不少外来因素影响。
　　这里的很多东西，薇莉丝都能看出熟悉的影子。
　　另一方面，斯普瑞斯城也是周边非常有名的旅游城市与重要商业港口，除了翼人之外，同样有不少其他种族的流动人口频繁出没于此地。
　　翼人们的建筑，至少在这座城市里和周边国家，甚至联合王国都是相差不大的，同样以木材和石头为主要原材料，有门有窗，分层式结构。
　　但薇莉丝发现了几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首先，这里的建筑，最矮都至少有 2-3层，几乎看不见任何一间平房，翼人似乎有喜欢住在高处的天性。
　　百分之 90以上房屋，都必然会设计建造供以落脚的天台，并且这里大部分，尤其平民的楼层中，完全没有 「楼梯 」之类概念，而是会在房屋内部的天花板中央开一个大洞，互相连通。
　　倒有点像血族庄园那里的风格。
　　很显然，对于这些拥有翅膀的种族，比起靠脚慢慢走，直接飞上去会省力方便许多。
　　当然，这种结构对于那些外来的，无法飞行的游客而言便相当不友好了。
　　综上所述，斯普瑞斯城大部分商店和销售接待处，都建立在楼房的第一层，而上方基本是本地人休息，睡觉，娱乐的场所，谢绝对外。
　　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生态风格。
　　在翼人的城市里逛了几圈，薇莉丝只感觉世界观都被刷新了不少，很多东西都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如果说联合王国更像掺杂了魔法元素的蓝星上中世纪封建社会，那翼人的碧空之国，就真的纯粹是魔幻世界体系了。
　　这边科技发展明显要比联合王国落后一些，甚至连钟表之类机械结构的玩意都很少见，但取而代之的，却是靠魔法体系驱动的全新生活。
　　在这里，薇莉丝见识到了很多连 1阶程度都算不上，游戏里完全不可能出现，但放在现实世界却非常不可思议的生活魔法。
　　诸如【清洁】，【自动搅拌】，【烘烤】，【饮用水创造】，【抗腐】，【照明】，【测时】等等，几乎涵盖了翼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据说，这些也是由银羽翼人创造并推广的，现在仍有新的生活魔法，在首都天空之城的魔法研究所里开发着。
　　创造魔法真的是一种很了不起的行为，至少薇莉丝是这么认为的，反正就目前而言，她肯定做不到这种事。
　　而且，似乎因为翼人传承的那一丝天使血脉，几乎无论任何翼种，每个翼人都能拥有或多或少的魔力，也许大部分人都无法凭此战斗，但启动生活魔法却已经足够。
　　这应该便是翼人发展出现在这种生活形态的最根本原因之一吧。
　　至少人类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能够成为魔法师的人类，哪怕最低等级的魔法学徒，也大概要 10人里才会出现一个。
　　如果天生没有任何元素亲和度，就无法吸收空气中的对应魔力分子，释放魔法自然便无从谈起了。
　　当然，如果是某些传承下来的强大贵族血脉，尤其祖上曾有人抵达过超越级以上水准，这个比例或许会上升，但也很难达到百分百的概率。
　　就像联合王国王室的梅凯兰德家族，里面依旧出现了莉莉娅这个，无法驱动丝毫魔法元素的王女一样。

第五十一章：沁香居
　　简单转了几圈，了解下风土人情后，薇莉丝便在周围随便找了个看起来比较干净清爽的餐厅，打算吃个午饭。
　　这间名为【沁香居】，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地方，里面用餐的人居然意外不少。
　　或许一方面是因为时值正午，正好赶在饭点上，另一方面，这里的环境的确很不错，薇莉丝也是感觉到这里的精致，才决定在此处试试的。
　　虽然整个建筑只有两层高，一楼也不过区区两百来平米的样子，但里面已经用木质隔板划分出了一个个小巧却不显拥挤的单间，让顾客吃饭时不必承受太多麻烦的视线，并保障了隐私。
　　这里的装潢并不算奢华，清幽，朴素，却非常干净整洁，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清香，配合生活魔法【制冷】创造出的些许凉爽，令薇莉丝走进来便眼前一亮。
　　附近没有点熏香之类的东西，这些香气的来源，应该是走廊，柜台上，单间附近那些不起眼，却又无处不在的淡白色小花。
　　这种花薇莉丝并没有见过，估计是碧空之国特有的花种吧，真不愧冠以 「沁香 」之名呢。
　【沁香居】地方不大，进门随便扫了几眼，薇莉丝很轻松就找到了柜台点餐处。
　　让牧师小姐有些意外的是，这里的看板娘，竟然是位白羽翼族的少女。
　　她留着一头白色短发，穿着凸显出苗条身材的制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颜值也相当不错，感觉上属于那种文艺风格的女生。
　　说实话，逛到现在，牧师小姐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野生的白羽翼人。
　　在薇莉丝了解到的情报里，作为翼人中最高贵强大的翼种，白羽几乎是一种堪称全能的存在。
　　首先，大概是由于天使只有女性这个原因，继承了那种神话生物最多血脉的白羽们，几乎百分之 95都是女孩子，即使男性也会长相偏清秀，也就是俗称的小白脸。
　　白羽翼人兼顾了红翼的战斗力，黑翼的智慧和青翼的颜值，又拥有相当惊人的平均魔法才能，对各种技巧的领悟力也极为出色。
　　无论在哪个领域，白羽们都能发挥出完全不亚于其他专业翼人的水准，寿命也比普通翼人来得更长，基本在平均水准的三倍。
　　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数量太少了吧。
　　这是一种平衡。
　　要知道，整个翼人群体数量至少有五亿以上，而黑，青，红三大分支都各自达到了上亿，白羽翼族这总计数千人单独看起来或许不少，但比起翼人整体，实在是太过单薄。
　　恐怕整个斯普瑞斯之岛上，也找不到几只白羽翼族，这【沁香居】居然……
　　会是偶然吗？
　　薇莉丝有点无语，她真的只是出来随便逛逛，顺便吃个饭而已，总不至于看眼缘选的饭店，也能冒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吧。
　　想归想，牧师小姐明面上自然是没有表现得多么明显，感受到二人靠近，那白羽的看板娘少女也立刻抬头，露出了营业性质的笑容。
　　「两位中午好，是需要点餐吗？」
　　她说的是碧空之国的通用语种，天空语。
　　翼人们与基本流通联合王国语的无法地带国家不同，碧空之国历史悠久，早在神话时代，浮空岛尚未出现时便已建立，这里基本使用的都是他们独创，由遥远的数千年前便传承下来，经过后人微调并沿用至今的语言文字。
　　碧空之国的大部分翼人，都听不懂更不会说联合王国语之类其他语种，所以外来游客在这里，带上一个翻译是很重要的。
　　像蕾拉蕾妮，希尔达这种经常或被迫与外界接触，从而掌握了当地语言的情况终归只是少数，不过白羽翼人学习能力很强，多了解一门外语对她们而言通常并不需要太久。
　　但眼前这位白羽少女，显然并非那种类型。
　　出来时，使团长菲莲娜小姐就提过这件事，并表示可以提供一位翻译随行，只是被薇莉丝谢绝了。
　　有来自游戏里，更便捷的翻译道具在，她们自然不需要那么麻烦，早在最开始薇莉丝和晓光就都已经戴上了。
　　「嗯，你们这有什么特色食物？就是碧空之国独有的，外面吃不到的那种。」
　　「嗯？」
　　闻言，对方好奇地打量了眼薇莉丝二人，显然，她们这种并非翼人，却能 「熟练 」使用天空语的外来种族并不多见。
　　不过类似万金油的问题，这位白羽少女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立刻从桌下抽出一份菜单，倒推着送至薇莉丝面前。
　　「本店的所有餐品都在上面哦，其中后方标注着星型印记的，就是特色菜品啦，您可以先阅览一下。」
　　看着白羽少女这轻车熟路的样子，薇莉丝微愣过后，也很快了然，这里毕竟是旅游城市，那些外地来的游客肯定也都抱着类似的心态，估计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吧。
　　菜单上玲琅满目地罗列着上百种菜品，荤素皆具，每道菜下方还写明了配料和简要描述，甚至用包括联合王国语在内三种世界最泛用的语种以小字翻译了一遍，倒也算相当贴心了。
　　翻译道具只能对声音起效果，文字的话，还得用其他东西才行，的确省了不少麻烦。
　　至于对方说的带星菜品，薇莉丝看了下，基本都是用浮空岛上特产的动物或蔬菜水果制作的。
　　碧空之国的浮空岛，绝大多数都处于海拔至少两千米开外的空中，气压，温度，水分等环境跟陆地上有很大差别，的确会产出各种下面难以种植的瓜果蔬菜，禽畜的肉质也必然存在差异。
　　薇莉丝随便选了几个看起来比较有意思的，报出菜名后，白羽看板娘也麻利用笔记了下来。
　　「好的，后厨很快就会为您制作，请在位置上稍等片刻，这是号牌……哦，两位运气还挺不错呢，本店现在刚好只剩……」
　　「打扰了，我们一共五个，请问还有空位吗？」
　　粗旷，却明显不太熟练的天空语在身边响起，薇莉丝二女和看台的白羽少女同时转过视线，映入眼帘的却是几道从门外大步走入，魁梧而雄壮的背光阴影。
　　「？」
　　由于薇莉丝她们已经点好餐，拿上了牌子，迈开步子准备离开的缘故，刚进入【沁香居】的五个身影正好直接来到了空出的柜台正前方。
　　从侧面，牧师小姐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至少两米开外，身姿健硕，肌肉隆起，体表生长着浓密的绒黄色毛发，脸部也明显区别翼人和人类，更加趋近于野兽。
　　虽然好好地穿着正装，但显然制作工艺并不怎么出色，刀片般锋利的锐爪即使已经隐于掌中，但露出的少许依旧散发着骇人寒芒，一看便知杀伤力十足。
　　兽人，而且是强力种族之一的虎人。
　　并非埃普尼亚那种混血，是真正的纯种兽人，这种兽人虽然并不完全生活在世界西域的兽王国，但其他地方，尤其通路基本被联合王国阻隔的无法地带和更南方碧空之国，的确非常少见。
　　这里居然会一次出现足足五只纯血兽人？

第五十二章：因果结缘
　　略微感到有些好奇的牧师小姐，倒也不急着立刻离开。
　　她站在旁边，顺着视线挨个扫过那几只虎人，直至为首者，也就是刚刚用有些僵硬的天空语说话之人时，却突然眉头一挑。
　　等等，怎么是这家伙？
　　这只虎人，薇莉丝居然认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叫昆尼尔。
　　当初与莉莉娅定下契约，保护她在王国西疆对抗兽人的时候，这家伙是一支运粮部队的总指挥，在战斗中被绯焰花小姐一箭穿眉宰掉了。
　　当时，薇莉丝因为对这个意外聪明的兽人稍微有点兴趣，又想试一试复活魔法在这个世界能不能正常起效果，便偷偷出手把昆尼尔救活，还安排了一只 lv70的光元素精灵暗中跟着观察他，顺便刺探情报。
　　不过之后那个叫察哈里特的老狐狸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没有再继续给昆尼尔安排职务，而是以养伤的名义，就这么让他一直呆在兽人大军之内，直至战争结束。
　　再后面的事，因为薇莉丝战争结束不久就离开了万壑堡垒，一路向东而去，昆尼尔也随大军返回国内，作为召唤物的光元素精灵超出了距离上限，自然就消散了。
　　牧师小姐也没想到，居然会在碧空之国碰见这家伙。
　　难怪身为兽人，却懂得天空语，这个脑袋不太正常的虎人……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当初把他复活的确是个正确的选择。
　　不过他会出现在这边，难道……
　　如果换成普通兽人，薇莉丝都不会想太多，唯独这个昆尼尔，只要那个老狐狸脑子没坏掉，都绝不会放任它平白无故跑到极南来，尤其还带着这么多同族。
　　上层授意的行动吗？
　　是了，兽王国也是世界边陲的国家之一，同样正在密切关注着极南【深渊】异变的情况吧，估计它们与联合王国一样，都借这次机会派出了使团前来调查。
　　虽然双方都心知肚明，但联合王国肯定不会直接在明面上说是来调查深渊的，公开的理由，是为当代羽皇贺诞。
　　想必兽王国也差不多。
　　兽人尚武，虽然拥有强大的身体素质和战斗能力，愿意动脑子的却没多少，这昆尼尔倒是个例外，的确适合干这种类似于交涉的文职工作。
　　没想到兽王国和联合王国的使团，居然好巧不巧同时抵达了边陲的斯普瑞斯之岛，不是冤家不碰头啊……
　　难怪希尔达小姐安顿下联合王国使团后，便立刻马不停蹄地离开，看来是去接应兽人的使团了，这事……她居然没通知菲莲娜。
　　似乎注意到薇莉丝观察他们一行人的视线，昆尼尔转过头，看了两名女孩一眼。
　　他并未因二女长得像人类便显露敌意，反而有样学样地行了个联合王国常见的男士礼仪，露出在兽人标准里，足以被称之为温和的笑容。
　　哟呵，还挺有礼貌嘛。
　　不过看样子，这家伙应该是没认出她俩来啊，也对，薇莉丝当初是在昆尼尔被杀了之后才出现的，复活之后也没有多做逗留，他不认识很正常。
　　虽然在战场上漏过几次面，但兽王国里可没有什么画像留影石之类的玩意。
　　而另一边，白羽的看板娘小姐并没有因几名兽人高大魁梧的身姿而害怕，只是有些困扰地笑了笑。
　　「这……几位来的真是不巧，今天生意还行，小店的席位刚好都坐满了，或许得等一会才能空出位置来，你们看要不……？」
　　兽人的脾气，自然都是相当暴躁的，看板娘小姐此话刚出口，立刻就有另一名虎人瓮声瓮气地爆喝一声，抬掌指向站在不远处还未离开的薇莉丝二女。
　　「胡说！老子明明看到那两个女性人类刚在这点了餐，怎么到我们就不行了？你莫非看我们是兽人，故意刁难找茬？告诉你……」
　　然而，还没等薇莉丝听见它到底想告诉些什么，领头的昆尼尔便立刻一爪子拍在那家伙脑袋上，沉声喝骂。
　　「波波尔！忘了出来时我怎么跟你说的吗？身在他国，咱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整个兽人群体的形象！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别人有什么理由要针对我们？还是说你真想让别人觉得，兽人就都是野蛮不开化的愚蠢野兽？」
　　「咕……抱歉，昆尼尔大哥。」
　　昆尼尔显然在这些虎人中有着很高的威望，他一开口，其他人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再吱声，那被他训斥的虎人更是满脸羞愧地偏过头去。
　　教训完手下，昆尼尔这才又向那位白羽看板娘少女，以及刚刚被指名道姓的薇莉丝二女诚恳地低头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管教不严，让几位女士见笑了，既然没有位置，那我们等一等便是。刚才的粗鲁言行，我替波波尔道歉，还请务必不要放在心上。」
　　看板娘小姐显然没想到兽人，尤其是虎人也能有这么通情达理的个体，本来还在苦恼着该如何处理的她稍愣了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再次露出了那种营业性质的半真不假微笑。
　　「没关系没关系，您能理解就再好不过了，那么，几位可以先下单，然后在等候区休息片刻，本店还提供了一些卡牌之类的小游戏哦。」
　　说着，她指了指就摆在门边的几张木椅，小桌，并从柜台下取出了几副纸牌。
　　薇莉丝同样没有在意那名为波波尔的虎人的冒犯，倒不如说她还在因为昆尼尔过于人性化与理智的举动而暗自惊讶呢。
　　虽然当初她就觉得这只大老虎很有意思，说不定以后会展现出相当惊人的一面，现在看来，或许连薇莉丝都低估了这家伙的发展性。
　　明明上次，昆尼尔还只是通过书籍和一些观察，来粗糙地模仿人类举止，行为中依旧会透露出难以掩饰的野性。
　　而分别才不到一年时间，他已经明显变得比上次见面更像 「人类 」 ，甚至可以称之为 「绅士 」 ，并掌握了至少包括兽人通用语，联合王国语，天空语在内的三种语言。
　　虽然实力感觉还是在大地级，没什么进展的样子，但所谓大地天空传说，这种程度的分级对牧师小姐而言本身就没什么太大区别。
　　小龙娘虽然有点不爽，但既然自家主人都点头了，她肯定也不会多说什么。
　　又看了眼昆尼尔坐在等候区，教导几只虎人笨手笨脚识别卡牌上数字的模样，薇莉丝也没有继续停留，便径直走进了手上号牌代表的隔间，等待品尝碧空之国本地的美食了。
　　牧师小姐并不着急。
　　既然昆尼尔是作为兽王国使团来出访碧空之国，那么双方的交集就绝不会只到这里为止，今后，尤其是在更高更远的羽都天空之城，必然还会再次见面吧。
　　届时，这只有趣的老虎又会展现出怎样令人嗔目结舌的一面呢？
　　真是期待呢 ~

第五十三章：神像之前
　　这家店的食物烹饪水平相当不错，甚至可以算是薇莉丝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莉莉娅那里之外，吃到最美味的几餐之一了。
　　薇莉丝有点好奇，这究竟是碧空之国的平均水准便极高，还是唯独【沁香居】独树一帜呢？
　　无论如何，至少她和晓光都吃得相当满意。
　　出来的时候，昆尼尔和那几只虎人已经不见了，可能是已经在里面用餐，或者觉得等候时间太久，更换别家了吧。
　　薇莉丝也没有刻意去寻找它们的身影，结账后，便径直离开了这家饭店。
　　值得一提的是，这【沁香居】看起来其貌不扬，花销竟然惊人的昂贵，仅仅二人份的四菜一汤，便要了薇莉丝 1金 2银，这在联合王国，类似规模的餐厅吃上 10顿都够了。
　　不过考虑到那些菜品的确制作的十分精致美味，进餐环境与食物原材料品质也相当好，薇莉丝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还好联合王国的金币，在这座旅游城市里也可以流通，与翼人制式的同规格钱币兑换比例大约在 1比 1。5左右，由此观之，两国经济实力其实差距不大。
　　另外，结账之后，那位白羽的看板娘小姐又拿出了两枚雕刻着奇异花纹的金属片，分别交给薇莉丝二人，说是给用餐顾客的纪念品。
　　虽然有点搞不明白，但虽然雕刻工艺还不错，应该难以模仿，但这东西的确就是毫无魔力波动的普通金属，薇莉丝想了想也就收下了。
　　出了【沁香居】，主宠二人便继续沿着来时的路线，向前闲逛。
　　在城市中央，薇莉丝看到了翼人们崇拜的神明 ——天空与自由之神米涅尔瓦的雕像。
　　高约十米，以某种不知名的白色矿石雕刻而成，与薇莉丝手中那个封印着西芙琳的小神像长得并无太大区别，都是长发垂肩，身后宽阔修长双翼展开的形象，与翼人十分接近。
　　只不过天空之神的羽翼比例，远比翼人来得更加宽大，美丽，几乎可以将整个身体囊括其中，耳畔与脑后也各自伸展出了两对相对小巧的羽翼，身上环绕着无风自扬的飘带，五官雕琢得纤毫毕现。
　　至少由雕像看来，祂是一位拥有着惊人之美的绝色佳人。
　　通常而言，神明的神像，都不会把具体面容给刻画得特别细致。
　　一方面，工匠不可能知道神祇真正的长相，随意雕刻形象是莫大的亵渎，另一方面，也有助于营造其神秘莫测，高高在上的不可触及之感。
　　然而无论眼前这尊作为景观和标志物的巨大神像，亦或薇莉丝手上不过巴掌大的小巧雕像，都清晰描绘了米涅尔瓦的长相，相同的样貌。
　　也就是说，这位天空之神应该亲身降临过此世，并被很多翼人所目击，留下了记载才对。
　　至少，曾经如此。
　　「主人，您在想什么呢？」
　　见黑发少女盯着不远处乳白色的神像愣愣出神，跟在薇莉丝身边的小龙娘忍不住感到有些好奇。
　　对于自家宠物，牧师小姐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
　　「小光，你说大地母神西芙，与天空之神米涅尔瓦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首先这两种称呼……就让人很有既视感，西芙琳那边说是米涅尔瓦杀死并封印了大地母神，可我总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关于那座小神像里藏着西芙碎片这件事，薇莉丝早就告诉龙娘小姐了，包括当初灾祸之森地下敌人，所谓【幻云】的真面目之类，晓光也全都知道，交流起来并不会有什么隔阂。
　　毕竟只有她，薇莉丝是全心全意，毫无芥蒂信任的。
　　不过知道归知道，以小龙娘的脑回路，自然很难理解那些特别复杂的东西，当即不出所料地歪了歪头。
　　「主人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在我看来无非就是产生矛盾，战斗，然后一方失败而已，生物对抗的理由有很多吧？」
　　「不不不……往深处想想嘛。就拿翼人来举例，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你应该也能感觉到，这是一个热爱和平，不太喜欢主动与人争斗的种族。」
　　薇莉丝目视着远方的神像，头也不回道。
　　「俗话说得好，什么样的人拜什么样的神。我不认为被这样的翼人们，供奉时间至少在千年以上的天空之神米涅尔瓦，会是个喜好暴力与战争的存在。而大地母神西芙我虽然了解也不深，但至少从西芙琳来看，她本性应该也不会太烂才对。」
　　想了想，小龙娘还是发出反驳。
　　「主人忘记那个地底下的碎片了吗，那东西应该杀了不少各种生物吧，当时也有主动攻击我们，说不定这才是大地母神的真正面目？那个什么西芙琳才是伪装出来的？」
　　「这种说法……倒也不是没可能啦，但我总还是觉得另有隐情。你想啊，翼人的祖先，是天使与大地母神西芙诞下的神子，结合而来的。」
　　「天使先不说，但神子可是得到西芙琳直接承认的，也就是说，所有翼人在某种意义上都算西芙的后代。」
　　牧师小姐指了指伫立在广场中央的天空之神神像，面色古怪。
　　「可现在，他们却敬拜着杀死了始祖神明的敌对神，天空之神米涅尔瓦居然也愿意提供庇护与指引，这不是很奇怪吗？」
　　「哎？主人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金发龙娘困扰地挠着头，老实说，让她揍人还行，研究这种复杂谜题实在不是晓光擅长的方向，薇莉丝说到一半她就已经放弃思考了。
　　牧师小姐笑了笑。
　　「好啦，既然出来玩，也不必揪着这些高深莫测的问题不放，车到山前必有路嘛。何况这又不只是我们的问题，恐怕，正菜还没到上桌的时候呢。」
　　「嗯，那主人，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薇莉丝抬头看了眼天色，虽然还是下午日光正盛之时，但初来乍到，也没必要跑那么远，反正她们还要在这里呆上三天呢。
　　正当她准备打道回府时，一道精神波动突然从背包内传出。
　　嗯？又怎么了？
　　这种类似波动牧师小姐已经相当熟悉了，尤其是在学会了 sp，也就是灵魂之力的基本操作方法后，她对类似精神意念的感知灵敏度更是大幅提升，立刻便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薇莉丝伸手从背包中将对象取出。
　　那是一尊与眼前神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变成了袖珍版本的小巧灰黑色，却散发出淡淡青光的石雕。
　【西芙琳？有什么事吗？】
　【都说了别用那种奇怪的名字叫我……算了，薇莉丝，你现在在哪？】
　　现在？
　　牧师小姐下意识抬头环顾四周，想要寻找个显眼地标，却突然反应过来，对方指的应该是大范围的区域吧。
　【浮空岛，斯普瑞斯之岛，翼人国度的边境岛屿之一，我现在在岛上的城市里，怎么了吗？】
　【嗯。】
　　石像里传来的声音明显凝重了几分。
　【这附近，有吾碎片残留下的气息。】

第五十四章：王室秘辛（加更）
　【碎片？在这？】
　　薇莉丝又看了眼周围的环境。
　　她现在和小龙娘所站的位置，是斯普瑞斯城的中心广场，虽然有足足 20万平米的面积，但并不存在太多复杂建筑，除了部分植被，游乐设施和纪念碑外，几乎一览无余，也不像哪里能藏东西的样子啊？
　【就算你这么说……不能具体一点吗？】
　　石像里西芙琳的声音明显变得无奈了起来。
　【我也没办法啊，虽然上次之后，此身的感知力恢复了不少，但说到底我依旧处是被封印着的。而且这次的碎片，不知为何气息非常微弱，只是残留了少量在某个位置，能感知到就已经很勉强了。】
　　行吧，没一个靠谱的。
　　说实话，薇莉丝对帮助西芙琳寻回碎片这件事还是蛮热衷的。
　　再怎么说，这也是她在此世遇到并近距离接触的第一个神，对薇莉丝直观了解这种神秘存在有很大帮助，哪怕是灵魂碎片，也比那些虚无缥缈，找都不知道去哪找的家伙好多了。
　　她有种预感，西芙琳这个机缘巧合下莉莉娅塞给她的小惊喜，会是自己了解那些神明往事，尤其大地母神与天空之神之间关系的重要线索之一。
　　帮助西芙琳恢复记忆和力量，对薇莉丝而言是存在直观收益的，而且就目前相处下来，她并不讨对方的性格。
　　当然，薇莉丝并没有彻彻底底相信她，其实也留了个心眼，例如从始至终，都未曾提过帮西芙琳解除封印的事，而西芙琳自己，似乎也完全没有类似诉求。
　　也不知道是觉得无法解除，还是另有原因呢，但对方不开口，薇莉丝也不打算去问。
　　总而言之，帮西芙琳找到更多碎片，目前的确是个很有价值的选择，用游戏里的术语来说，大概就是一条很重要的支线任务吧。
　【行，这事我知道了。不过现在是白天，周围人来人往也不太方便调查，还是晚上再过来看看……呃，你应该不用睡觉之类的吧？】
　　西芙琳沉默了半晌，好一会，才相当无语地蹦出来一句。
　【咱能别说废话吗？】
　　把这边的情况告诉晓光后，主宠二人稍微合计了一下，便决定暂时回去了。
　　回到翼人为联合王国使团准备的居住区后，在正厅，薇莉丝却正好碰上了似乎刚办事回来的菲莲娜。
　　不得不说这位使团长小姐真的是尽职尽责，整个团队几百号人，大大小小的事她几乎全都要过问一遍，对待下属听说也非常严格，甚至达到了苛刻的程度，也就薇莉丝身边这几个人她很少去干涉了。
　　而且由于菲莲娜本人以身作则，整天忙个不停，几乎都没有休息的时间，下属们虽然嘴上偶尔叫苦叫累，但实际做起事来还是非常认真干脆的，团队可以说完全凝成了一个整体，像军队一样令行禁止。
　　难怪莉莉娅会点名让菲莲娜来当使团长呢，的确是个难得的管理人才，或者叫任劳任怨的打工仔？
　　咳，这话可不能给她听见。
　　「薇莉丝小姐，您这么早就回来了？」
　　无论到哪似乎都穿着一身整洁骑士盔甲的英武少女踏入门内，与正好从另一边进来的牧师小姐对上视线，愣了愣，随即挥挥手，让身后跟着的几名部下去各自休息了。
　　「啊，差不多吧，对了菲莲娜小姐，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说点事。」
　　「哦？」
　　菲莲娜只身来到薇莉丝近前，以略带审视但并不算冒犯的视线，扫过她与身后的金发少女。
　　「真是巧了，我也有些情况打算与您商议一下，这里不是说事的地方，要不两位先移步我的房间？」
　　「这样啊……那好吧。」
　　原本薇莉丝只是打算把路上偶然碰到兽人昆尼尔一行，以及推测出的，兽王国使团或许也来到了碧空之国这件事告诉对方便离开的，既然菲莲娜都这样说了，多聊聊也没什么，反正接下来挺闲的。
　　说起来，虽然双方一路同行了两三个月时间，却几乎没怎么深入交流过，薇莉丝对这位刚来到这个世界便机缘巧合，有过一面之缘的骑士小姐其实并无太多了解，还停留在初见的印象上。
　　三人上了使馆专门搭建的楼梯，一路来到挂着菲莲娜 ·特罗洛普全名的房前，使团长小姐主动推门而入。
　　「两位随便坐，我去给你们泡茶。」
　　菲莲娜在旁边冲调着茶叶，薇莉丝也和晓光各自坐下，观察起四周来。
　　这是个很普通的房间。
　　虽然碧空之国有给使团准备贵客专用的居所，但身为团长的菲莲娜似乎并没有选择那种，而是将其让给了薇莉丝等人，自己则与普通使团成员使用相同规格的卧室。
　　虽然作为贵族，但她很多东西都与众人保持了相同的标准，这也是菲莲娜明明那么严格，却依旧能够服众的重要原因之一。
　　使团长小姐的动作很麻利，没过一分钟，便用托盘端着三杯冒出腾腾热气的清茶放在她们面前的桌上，自己也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看着短发骑士姬双手捧杯慢悠悠吹气的样子，薇莉丝不禁失笑。
　　「难得见到菲莲娜小姐这么悠闲呢，等会没有其他工作要处理了吗？」
　　菲莲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仪态端庄地饮毕口中茶水，放下木杯后，才微微额首。
　　「一路过来大家都很辛苦了，碧空之国不同于无法地带，斯普瑞斯之岛也算比较安全，我便安排了一日的自由活动时间，当然，其中自然包括我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薇莉丝总觉得骑士小姐此刻的神态和举止，除了不会笑之外，其它像极了某个宅在天牢深处的王国守护者，可菲莲娜和伊迪丝……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才对吧？
　　这种想法一经诞生，便如冬季掉落在干草地上的柴薪，不受控制地迅速蔓延开来，按耐不住心中好奇，牧师小姐决定还是开口试探一下。
　　「说起来，菲莲娜小姐知道联合王国创始人之一的伊迪丝 ·梅凯兰德吗？听说她建国后没多久就失踪了，很让人在意呢 ~」
　　「嗯？伊迪丝先祖？」
　　「对对对！就是伊迪丝哦，看来你知道……等等，先祖？」
　　看见黑发少女突然转向错愕的神色，菲莲娜无奈摇头，表情中却浮起浓郁的向往与憧憬。
　　「说起来，薇莉丝小姐或许还不知道吧，王国创始人之一伊迪丝 ·梅凯兰德大人，其实原本并不姓梅凯兰德，王室的姓氏和家族，是几位开国者联合确立，并集体改姓而来的。」
　　「那几位大人留下的后裔不多，而且互相之间……嗯……所以统称为梅凯兰德家族，至于其本家，则有部分至今依旧延续了下来，其中便包括我们特罗洛普家族。」
　　「当然，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加上我们家族也没有刻意宣扬，王国很多贵族都已经不知道这件事了，其实联合王国创始人之一的伊迪丝大人，最初的全名是。」
　　「伊迪丝 ·特罗洛普。」

第五十五章：你管这叫福泽？（加更）
　　「改姓啊……像那家伙能做出来的事呢。」
　　这倒也算个挺有趣的秘闻了，哪怕伊迪丝自己，都没有向薇莉丝提及过这件事，想来是认为没有必要吧。
　　无论伊迪丝 ·梅凯兰德或者伊迪丝 ·特罗洛普，本质上都是伊迪丝，对那个说的好听叫豁达不拘小节，难听点就是懒懒散散不管闲事的守护者小姐来说，姓氏并没有什么太大意义。
　　但对于梅凯兰德和特罗洛普这两个家族而言，一位超越级的先祖，可就相当重要了。
　　难怪莉莉娅即使当了女王，正常情况下依旧对菲莲娜和颜悦色，她俩如果追根溯源，本质上甚至可以说是一家人。
　　虽然不知道梅凯兰德家族到底是怎么混合出来的，但别的不说，单凭女王小姐和伊迪丝那离谱的相似度，这俩绝对有直接血缘关系才对。
　　菲莲娜的行为举止，很可能就是在模仿那位守护者小姐，也就是说，她知道伊迪丝还活着，甚至亲身接触过。
　　那个家伙，平时究竟都在干些什么啊……
　　菲莲娜大概并没有听清黑发少女的小声嘀咕，只是正色叮嘱道。
　　「这件事，还请薇莉丝小姐不要到处宣扬，否则或许会影响我国王室的威严，说起来，您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伊迪丝先祖？」
　　「呃，只是……稍微有点好奇？」
　　又看了眼骑士姬小姐一脸郑重严肃的样子，薇莉丝决定还是不告诉对方，某位王国守护者，家族传奇始祖的本质是条爱摆烂的咸鱼这份残酷事实了。
　　「嗯？」
　　虽然看起来有点狐疑，但菲莲娜也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好吧，那关于接下来的话题……」
　　「我先说吧，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事。」
　　当下，牧师小姐便将先前的见闻大致给菲莲娜讲述了一遍，只是没有细说她与昆尼尔早在西境战场的那些际遇，推说初次见面而已。
　　反正当初见到这家伙的人也不多，就绯焰花和少量影卫，何况兽人在人类看来长相都相差无几，一个已经死了的小人物，还真未必有人能认出来。
　　「是吗……兽人的使团啊，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至于希尔达故意瞒着我们这件事的理由，其实并不难理解，我国与兽王国向来不对付，翼人方面大概也是想避免麻烦吧。」
　　说着，使团长小姐话锋一转。
　　「不过薇莉丝小姐提到的这个【沁香居】，倒正与我接下来打算说的内容有关，现在看来，兽人莫非也已经注意到了吗？这帮野兽什么时候脑子好使起来了？」
　　「沁香居？这地方……等等，是有点古怪来着。」
　　原本薇莉丝并未往那方面细想，但菲莲娜这么一说，聪慧的牧师小姐也顿时感觉到了不对劲。
　　首先是白羽翼人作为前台看板娘这点，就已经相当异常了。
　　如果说这只是巧合，那她和晓光会在【沁香居】偶遇昆尼尔等一行兽人，或者说，那些家伙会专程去这间小餐厅吃饭，甚至宁可等待也硬要吃上，明显就有点不太正常了。
　　巧合与巧合如果连续叠加在一起，其内部，就必然存在着推动其出现的某种客观因素。
　　思维一经展开，很多念头都顿时通达起来。
　　那些散发着香气的花朵非常新鲜，明显是定期进行更换的，价值不菲，【制冷】这个生活魔法虽然品阶不高，但想稳定维持百余平米的整个房间，也绝非一两个普通翼人就能做到。
　　此外，烹饪水准高超，原材料珍贵的食物，以及与之对应的昂贵收费也很有问题。
　　这些如果换成一间大酒店，倒也还说得过去，可【沁香居】不过是占地百余平米的小餐馆，他们有人力物力把内部环境搞得这么好，为何却不扩张或装修店面，进一步吸引顾客？
　　而且即使如此，【沁香居】的生意却依旧非常火爆，好到来迟一步的昆尼尔等虎人甚至要排队的程度。
　　见黑发少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菲莲娜赞赏地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浅笑。
　　「看来薇莉丝小姐也意识到了，这【沁香居】并非一间普普通通的饭店那么简单，我方才外出，就是接到暗线的汇报，特意去带人调查了一番。」
　　「怎么说？」
　　使团长小姐并没有卖什么关子，直接从储物道具里取出一张写满了王国通用文字的白纸，递给薇莉丝。
　　「您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某人还是老实接过纸张，阅读起上面的文字来。
　　这是一份清单。
　　上面写的，都是各种薇莉丝没听说过，也看不太懂的乱七八糟玩意，但，至少能判断出那些物品价值应该相当不菲。
　　菲莲娜的解释声适时传来。
　　「您应该也知道，这斯普瑞斯之岛，是碧空之国重要的商业港口，很多外来和出口的商品都会路经此处，久而久之，此地的商业和旅游业也在其带动下变得非常发达。」
　　「而【沁香居】，其实是碧空之国官方组织【自由之翼】建立的，表面上是饭店，实则另有它用。」
　　「那些流经斯普瑞斯之岛，却无法鉴定出用处，或价值昂贵，寻常人难以负担的商品，每隔一定时间都会通过这里进行售卖。」
　　「通俗来讲，就是稀有品拍卖会。」
　　「哦哦！拍卖会！」
　　薇莉丝小姐顿时就来劲了，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淘宝，就像某些游戏里的抽卡一样，让人不自觉心跳加快。
　　类似形式的售卖会，【幻世】里也会经常举行。
　　虽然官方有提供给玩家便利的拍卖行系统，但一来，这玩意要收取不菲的手续费，二来很多真正稀有贵重的道具都被高端玩家捏在手里，他们并不缺常规意义上的货币，自然很少将其挂上去贩卖。
　　于是，玩家自发组建的拍卖会便应运而生。
　　未绑定的高等级装备，各种稀奇古怪的道具和素材，玩家自制的魔法卷轴与石板，宠物蛋，甚至隐藏任务的开启条件，攻略，永久强化技能的释放次数都可以拿来进行交易。
　　这可比常规意义上系统提供的拍卖行有意思多了，也经常能淘到自己真正需要的宝物。
　　而这种类型的拍卖会，也很少有玩家去使用游戏货币，基本都是以物易物之类的形式，或交易双方通过中介自行估算协商价格。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拍卖会，又是怎样的形式呢？
　　虽然薇莉丝目前见到的大部分装备道具，对她来说都没什么直观帮助，但淘宝本就是如此，上百件，上千件破烂之中，或许才会出现一件珍品，这种未知性才是最令人乐此不疲的。
　　至少光看这表上的名单，就有不少让牧师小姐感到相当好奇的东西。
　　「看起来您果然有兴趣呢。其实【沁香居】表层的饭店，就是售卖会的筛选方式，每当要举行地下售卖时，那里的看板娘就会给所有当天白天前往用餐的客人一份证明，只有凭此，才能参加之后的拍卖。」
　　菲莲娜无奈地摊了摊手。
　　「本想着您可能会需要，还特地去搞来了几份，但看起来，薇莉丝小姐还真是贵人自有福泽啊。」

第五十六章：再临沁香居
　　正如菲莲娜所说，薇莉丝已经持有拍卖会的邀请函了。
　　本来她还在奇怪，为什么那位白羽的看板娘小姐会在临走前，特地交给她们那两张印着特殊花纹的金属便签，敢情是这个意思？
　　这的确是一种很有趣的筛选方式。
　【沁香居】高额的消费水准，不明所以的人只要尝试过一次，哪怕服务水准再好，也很少会再次光临了，这样就在部分程度上，避免了没有购买力的普通人浪费名额。
　　只有那些不会被饭店普普通通外表迷惑，拥有渠道，能知道售卖会具体日期，又负担的起消费的上层人士，才是【沁香居】真正的目标。
　　薇莉丝这种，倒完全就是碰巧了。
　　难怪今天【沁香居】会爆满，昆尼尔宁可等待，都坚持要吃上一餐，其中很大部分都是冲着拍卖会名额去的吧。
　　「拍卖会的时间呢？」
　　「就在今晚 9点，薇莉丝小姐要一起去吗？」
　　听这意思，看来即使薇莉丝不感兴趣，菲莲娜也打算自行参加呢。
　　「去！当然要去，这种好玩的事哪能少的了我？」
　　虽然之前答应了西芙琳晚上陪她去找碎片来着……咳，反正这种事什么时候都能做对吧，也不急于一朝一夕，回头向她解释一下就好了。
　　嗯，就是这样。
　　又简单交流了下菲莲娜打听来的拍卖会相关事宜，双方便各自散去，等待夜晚到来了。
　　虽然离菲莲娜提到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但薇莉丝也没有再去搞点什么事的想法，便和自家宠物呆在房中，掏出一本还未看完的小说来打发时间。
　　牧师小姐背包里，放了很多伊迪丝赠送的书籍。
　　作为基本上一个人活了八百年的守护者，这位梅凯兰德家族和特罗洛普家族共同的始祖，对如何消遣时光可以说颇有心得，她收藏的读物也相当丰富而有趣，甚至能够称作一个小型图书馆。
　　当初在勇气之城那段日子，她便在闲暇茶余时送了不少给薇莉丝，从文化地理到国家野史，再到个人撰写的小说，几乎涵盖了方方面面。
　　「呼啊……」
　　薇莉丝捧着书读得起劲，无事可做的小龙娘也就只能盘在床上打盹了，对于龙族而言，吃和睡是随时可以进行，几乎刻在 DNA中的本能行为。
　　毕竟按照【幻世】里的设定，即使是最普通的龙族，在不遇到意外的情况下寿命也能达到万年以上，漫长而孤寂的龙生中，总要找点事来打发时间，睡大觉则正是最方便的选择之一。
　　如此，时间流逝，很快便到了薇莉丝等人抵达斯普瑞斯城后的第一个夜晚。
　　因为觉得有点麻烦，加上故事正读到兴头上，薇莉丝便没有出去吃晚饭了，直至夜晚八点左右，房门被人敲响时，她才伸了个懒腰，从已经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软椅上站起来。
　　开门，外面果然是意料之中的菲莲娜 ·特罗洛普。
　　因为是去参加拍卖会而非聚众斗殴，她并没有穿上那套惯用的骑士铠甲，而是换了一身较为中性的长衣长裤，腰间佩剑，短发也向上盘起，戴了顶黑色风帽，让风格气质本就十分英气的菲莲娜显得更加男性化。
　　「嚯，挺帅嘛，菲莲娜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伙子跟女孩一起出去约会呢 ~」
　　使团长小姐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可不像某些薇莉丝的小迷妹那样容易被几句话撩拨而娇羞。
　　「您又在说闲话了，这要换成我的部下，说不得也得找点事给他做做……好了，时间差不多，两位准备出发吗？」
　　「嗯，稍等我们两分钟哦。」
　　反正外面是女孩子，也没什么好避嫌的，薇莉丝便直接回到床边，喊起其实在菲莲娜敲门时便已基本醒来的小龙娘，简单整顿仪容后，便一起出门了。
　　这个时间点，使团里的成员要么是在外面游玩夜市，要么就是在房间里休息，馆驿内部静悄悄的，鲜有人出来走动。
　　蕾拉蕾妮和艾德文娜似乎也不在房间里，不知道跑哪去了，不过她们都有传说级实力，这斯普瑞斯城里也还算比较安全，薇莉丝倒不担心。
　　三女一路出了使馆，沿着斯普瑞斯城四通八达的道路网络前行，按照白天的路线很快便来到了那家【沁香居】门口。
　　此时已经是夜晚八点多，按照正常情况，大部分饭店应该已经过了营业时间，准备闭店休息了，然而这小小的门店却一反常态，依旧敞开着大门，里面隐约摇曳出魔法灯温暖的光芒。
　　门外无人看守，薇莉丝与菲莲娜对视一眼，便径直走了进去。
　　「欢迎……哦？是您啊，我记得两位，这么晚光临敝店是想来餐宵夜吗？」
　　柜台前的看板娘，依旧是那位看似柔弱的白羽少女，不过比起白天，她的气质和态度明显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那种营业性的笑容虽然淡化不少，但却更加真挚，似乎发自内心。
　　显然，她对薇莉丝和晓光这两位明明看起来是人类，却掌握着一手流利天空语的顾客印象不浅，刚照面便认了出来。
　　「你好啊，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又见面呢，既然都来了，那也不必绕弯子了吧？」
　　薇莉丝对可爱的看板娘小姐笑笑，对方也适时回以柔和但恰到好处的微笑，点了点头。
　　「按照规矩，请您出示邀请函。」
　　「喏，我有好好留着呢。」
　　检查过牧师小姐递来的三枚同制式金属薄片，看板娘小姐脸上的笑意顿时浓郁了几分。
　　「呵呵，白天就觉得您身上的气质不同凡响，果然是贵客呢。请进吧，里面会有专人另行接待，那么预祝三位能买到自己心仪的物品 ~」
　　说完，白羽少女按下柜台内侧墙壁上某个不起眼的位置，那片方形区域自动向内凹陷，随着一连串轻微的魔力波动，柜台侧边缓缓浮现出直径大约在一米多左右的银色魔法阵。
　　「哦？」
　　黑发少女嘴角漏出略显惊讶的低呼，来到这个世界也有段时间了，薇莉丝自然不会像最初那样什么都不认识。
　　是隐形空间传送魔法阵。
　　看样子，还是能够传送活物的那种，挺精致的，至少联合王国那边应该很少有人能构建出这么精密的法阵，应该至少是个 5阶魔法。
　　毕竟以牧师小姐在王国所见，那边空间魔法发展基本还停留在传送货品，以及一次性短距离传送之类，较为简陋。
　　可惜薇莉丝并没有空间魔法的亲和度，估计即使在这边，也是无法学习和使用的，不然做很多事都会方便许多。

第五十七章：故人与沁香的幕后
　　踏上因地方狭小有些拥挤的空间传送阵，向那位白羽少女示意已经准备好之后，对方便笑着挥挥手，又在墙壁上按了一下。
　　唰。
　　周围银光微闪，一股不太明显的漂浮感顿时降临在三人身上。
　　薇莉丝知道，这的确是空间传送时的感觉，准确来说，应该叫空间跃迁。
　　空间跃迁与联合王国天牢里那种主世界与小空间，或镜像世界之类的穿越其实是不同的。
　　具体描述起来有点麻烦。
　　简单来说，如果把后者比作生物从一个通道里，抵达另外的世界，那始终处于相同位面的空间跃迁，其实是进入一种类似夹缝般的空间中，以达成超越常理的快速移动。
　　像薇莉丝设置在勇气之城，莉莉娅寝殿隔壁的那个隐形空间传送门，其原理也是空间跃迁，而非女王小姐当时以为的，恶魔从异界降临时通过的门扉 ——那毫无疑问是空间穿越技术。
　　这里面有很多门路与说法，薇莉丝也只是听游戏里那位精通空间魔法的密友提起过而已。
　　记得牧师小姐当时还在某次聊天时戏谑地表示，明明就是游戏里的设定，你怎么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搞得跟真的一样。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啊……
　　短距离空间跃迁需要的时间很少，仅仅是薇莉丝一晃神的功夫，那股笼罩在四周的银色光芒和漂浮感便渐渐散去，她们重新脚踏实地站在了另一个房间中。
　　薇莉丝将灵魂之力在不会引起骚乱的范围内稍稍外放，简单探查了一下。
　　感觉上，应该还是在斯普瑞斯城内，而且离【沁香居】门店的位置并不算远。
　　不过，这里似乎是在地下，或者说的准确一点，叫做浮空岛内部会比较好？
　　总而言之，那个传送阵应该是没搞什么花样，好好把她们送到拍卖会相关的地点来了。
　　虽然菲莲娜之前表示根据她的调查，这【沁香居】背后是碧空之国官方势力，公正性值得信赖，但薇莉丝可不会因此就简单放松警惕。
　　拍卖会这种东西最常出现的就是各种黑吃黑，先不说菲莲娜得到的情报是否完全正确，就算这真是官方拍卖会，身处别人地盘中也要随时留有退路才行。
　　以前在游戏里，薇莉丝可没少吃过轻信别人的亏，所以她才会讨厌与麻烦的家伙接触。
　　房间中，早有另外的翼人少女在旁等候，她居然也是一名白羽翼人。
　　对方穿着应侍类型的淡蓝色露肩连衣裙，白发扎成向左右分开的长长双马尾，脚踩皮靴，露出了半截白皙光滑的小腿，戴着纯白色丝质手套，毫无遮掩的圆润香肩下，微微敞开的沟壑诱人遐思。
　　仿佛只要她头压得再低几分，便能看见那浑圆饱满的雪白半球。
　　这番打扮，几乎把诱惑与端庄二字完美结合在了一起，配上白羽少女清秀精致的容颜，足以令雏鸟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就连身为女性的薇莉丝，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如果不是女孩其实把所有关键部位都已经好好地遮住，她真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什么奇怪的风月场所。
　　那位白羽少女轻折羽翼，行了个碧空之国文化中的特有礼节。
　　「欢迎，三位贵客，我是【沁香拍卖会】的招待与引导员，你们可以喊我朵朵，今晚的拍卖会将由小女子全程辅助进行，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向我提出哦。」
　　朵朵，这明显是个小名或者化名，但薇莉丝等人很默契地没有多问，真名假名之类的无所谓，只要有个称呼便够了。
　　「好的，那就麻烦你啦，现在要走什么流程？」
　　「流程？」
　　自称朵朵的白羽少女愣了下，随即失笑道。
　　「看样子，三位应该是第一次光临沁香拍卖会吧，我们这里不需要走任何流程，也没有注册会员和分级之类的规矩，等待开始后，直接进行拍卖即可。」
　　「？」
　　说实话，这种随意的程度，有些出乎牧师小姐预料之外。
　　一般而言，大型拍卖场为了吸引和留住拥有购买力的贵客，都会以累计交易额之类的东西来搞什么会员分级，或者给手续费打折，甚至提供某些特殊服务之类的。
　　这【沁香拍卖场】还真是个怪胎。
　　不过仔细想想，正常拍卖会的确不会搞什么用饭店打掩护，随机发放邀请函之类的怪异举动，感觉就像生怕顾客太多一样。
　　朵朵微微一笑。
　　「您不理解也很正常，我们这虽说是个拍卖会，但本质上，其实也只是某位大人兴趣所致，把一些搞不懂，或用不着的珍品处理掉兑换资金的途径而已，咱们边走边说如何？」
　　与并非完全一路的菲莲娜交换了下视线，薇莉丝才轻轻点头。
　　「好。」
　　于是，朵朵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向三人解释道。
　　「按照我们侍奉的那位大人说法，宝物易得，有缘人却是难寻，好东西，不应该全被那些有钱有势的家伙捏在手里明珠蒙尘。所以我们才会在这国家边界，汇聚着来自世界各地旅客的斯普瑞斯岛上，不定时举办售卖会。」
　　「将用不着的素材转化为活动资金，固然也是我们的目的之一，但其实并没有到非做不可的地步，因此各种规矩都很宽松随意，这样说您可以理解吗？」
　　「嘛……差不多吧。」
　　说白了，就是卖着好玩呗。
　　朵朵这番话，一方面是在向初来乍到的三人讲述沁香拍卖会的规矩和原委，另一方面，其实也在隐晦地提醒她们，这里背景很深，背后有着能够随意将这些宝物拿出来售卖的大人物，最好不要做什么让双方困扰的事来。
　　毕竟她们三个都在方才的表现中显得初来乍到，并且从外观上看很像人类，人类，向来是最喜欢给人找麻烦的种族之一。
　　不过这只是一种类似于 「提前讲明白 」的提醒而已，并未包含什么恶意，或者代表朵朵对她们一行有所不满，因此听出了话中音的薇莉丝和菲莲娜，也就都没表示什么。
　　至于朵朵口中的 「那位大人 」 ， 「侍奉的人 」 ，究竟是谁……
　　既然都能让高贵的白羽翼人心甘情愿来当应侍员了，那这个人的身份，自然也很容易便能猜到，不是吗？

第五十八章：开场，镜影之剑
　　在以魔法灯作为照明的宽敞走廊中前行了约莫一分钟左右，途径几十个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房间后，薇莉丝等人便抵达了拍卖会的主会场。
　　跨越大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是巨大的环形围场，中央有从地面凸起的精致平台，绚烂的魔法灯光在空中摇曳，似乎将要展开美轮美奂的剧幕。
　　平台四周，是一个个由屏风隔开的单间，与地表【沁香居】的餐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漂浮在空气中的淡淡花香，似乎也证明了这里出自同一势力之手。
　　有不少穿着服务员装束的青羽翼人在会场中走来走去，递送着小吃与饮品，倒是没看见那些参与拍卖的顾客，想来都已经隐藏在屏风之内了吧。
　　引导员朵朵侧身，展露出眼前一切，并微笑着做出邀请的手势。
　　「那么，再次欢迎贵客们光临沁香拍卖会，三位可以任意挑选自己的包间。门口挂有蓝色垂饰，就表示已经有客人在里面了，这些包间全都是相同规格，所以不必顾虑太多。」
　　「是吗，菲莲娜小姐觉得选哪里比较好呢？」
　　自从进入地表的沁香居开始，就基本是薇莉丝在单方面与对方交涉，菲莲娜不同于蕾拉蕾妮，或是作为宠物的小光，怎么说也是联合王国此行的领导者，牧师小姐认为还是尽量避免喧宾夺主比较好。
　　既然薇莉丝都主动发问了，向来不喜拖泥带水的使团长小姐也没有推诿搪塞，抬手便指了个西南方向并未悬挂垂饰的包间。
　　「就这里吧。」
　　「好的，三位请随我来。」
　　沿着屏风间留下的小道，四人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朵朵熟稔地拉开门帘，里面则是只有约莫几十平米的小空间。
　　东西并不多，一座沙发，一台茶几，上面已经摆放好了精致的甜点和饮料，以及写着 73这个数字的号牌。
　　屏风只遮掩了包间的左右两侧和正门部分，面向中央高台的方向则是完全敞开的，可以一览无余。
　　话虽如此，薇莉丝却发现她站在这边，只凭肉眼根本看不见正对面那些包间里的情况，模模糊糊仿佛隔着层厚厚的毛玻璃一般。
　　应该设置了某种单向隔绝探查和观测的魔法吧。
　　这也是联合王国里没有出现过的类型，翼人的魔法科技的确挺有意思的。
　　不过只凭这种程度，肯定阻挡不了 sp的直接探查或者小龙娘的高等级侦测技能，虽然牧师小姐并不打算非要去看个清楚就是了。
　　将薇莉丝一行带入包间后，朵朵便很自觉地站到了边上，覆手默默静候着，显然是不打算参与或探听她们这边的交流，很有职业素养。
　　这会离拍卖会开始大概还有十几分钟，三女各自落座后，薇莉丝便试着吃了点东西，并与很自然坐在她左右两侧的两位少女闲聊着打发时间。
　　屏风外不断有极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离开，显然是其他前来参与拍卖会的顾客抵达。
　　这里应该设置了不少魔法，虽然只有不封顶的屏风，但隔音效果却相当不错，即使是以薇莉丝的听力，也很难捕捉到哪怕是隔壁传来的具体交谈内容。
　　又过了一会。
　　「哗。」
　　会场上方漂浮着的魔法灯群骤然暗淡，而后万众瞩目般投向中央的舞台，一名白羽飘扬，带着白色面具，身穿礼裙的妙龄翼人少女自空中缓缓落下，轻踏于正中。
　　原本听在牧师小姐耳中有些嘈杂的环境，也瞬间安静下来。
　　「欢迎诸位来到沁香拍卖场！又是新的一届，大家或许有等候已久的熟客，亦或初来乍到的新人，但既然能找到这里，便代表缘分的眷顾，感谢捧场！我是拍卖师小墨，那么废话不多说，沁香拍卖场第 139届拍卖会正式开始！」
　　啪啪啪啪啪啪啪！！！
　　雷鸣般的掌声，在少女话音刚落的瞬间便响彻全场，把薇莉丝三人都吓了一跳。
　　黑发少女随即不解地歪了歪头。
　　照理来说，在类似隔音环境下，即使是所有顾客一起鼓掌也不可能发出这么大声音才对，而且她分明听到，己方这个包间里也传出了明显的掌声，可她们仨……什么情况？
　　坐在左边的菲莲娜扯了扯她白袍的袖子，又用眼神示意站在旁边的接待员朵朵方向，薇莉丝这才注意到，那家伙居然刚一脸淡定地，从身边墙壁上某个凸起的按钮上松开手。
　　而那极尽热情的喧闹掌声，也正好渐渐散去。
　　？？？？？
　　自导自演是吧？！
　　另一边，享受完掌声后，那自称小墨的拍卖师少女，也笑盈盈地向四周行了一礼，用她清脆如百灵鸟般动听的声线，在没有任何辅助扩音道具帮助的情况下继续响彻会场。
　　「再次感谢大家的捧场！事不宜迟，现在开始展示第一件拍品！」
　　小墨抬手，指尖华贵的戒指上光芒一闪，她手中便已多了柄修长的细剑。
　　早已看过拍卖清单的薇莉丝记得，这应该是一把名为镜影之剑的武器，只不过具体细节，那上面肯定不会详细说明。
　　「镜影之剑，从远东之地流入我国的魔法武器，削铁如泥，能够大幅提高剑士的攻击力，除此之外，它还拥有召唤出镜之倒影，辅助持有者战斗的优秀能力。」
　　拍卖师小姐握着寒光闪烁的利剑，在空中连挥数下，发出簌簌的破空之声，看起来英姿飒爽，贵气十足。
　　没错，这是一柄贵族专用的仪式类佩剑。
　　剑如何暂且不说，光凭这手速度和力量感，薇莉丝就能判断出这个小墨绝对是有几分实力的。
　　舞台区域的声音似乎经过了特殊处理，并不会被隔音魔法所阻拦，所以即使是类似轻微划剑声，薇莉丝等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哦对了。」
　　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以面具半掩容貌的小墨调皮笑笑，又补充道。
　　「这把剑，似乎与传说中已经避世许久的血族有所渊源哦，说不定里面隐藏着什么大秘密，有兴趣的客人，务必不要错过哦 ~」
　　「那么，镜影之剑装备评级，中品魔法武器，起拍价十万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金币，开始竞拍！」
　　小墨一抬手，魔法灯的光芒立刻在空中形成了巨大的【10万】数字，标志着场内的顾客已经可以开始出价了。
　　「中品魔法武器， 10w吗……」
　　说实话，薇莉丝对这个世界的物价，尤其是高等级装备道具的价格并没有一个明确概念。
　　不过同阶装备本身的分级，她却是很有研究的，毕竟这概念在游戏里就已经存在了。

第五十九章：武器的价值（加更）
　【幻世】里的装备何其繁多，哪怕是最稀有珍贵的神器，整个服务器加起来也存在至少五十件左右，更不要说其之下了。
　　颜色分级，只是系统在大层次上的笼统概括，实际上从紫色开始，同色装备间就已经开始出现巨大差距了。
　　极端情况下，甚至会出现同阶武器间差距，比某些不同颜色装备强度跨度更大的可能性。
　　当然，这种东西只是玩家自己划分出的概念，明面上并不会显示出来，所以鉴定装备强弱的眼光也是高阶玩家必备的素养。
　　大体而言，基本也就是简单分成上中下三品，以及所谓的巅峰装备吧。
　　举个例子的话，薇莉丝装备的神圣三件套首饰虽然只是半神器，但都已经达到了最巅峰的程度，加上联合起来的高贵套装效果，其实并不比三样普通神器散件来的差。
　　而她主用的几件神器，比如说【羽衣 ·格拉瑞亚】，【拟似卡巴拉生命之树】都是中阶神器，【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则是上阶神器。
　　像眼前这把叫做【镜影之剑】的魔法武器，虽然隔着很远薇莉丝不好具体判断其强弱，但如果这个世界装备判定标准和游戏里差不多的话，中品魔法武器，也就是紫装，其实挺一般的。
　　薇莉丝目前从这个世界搞到的紫色品质道具或装备，除了【魔神宝玉 (残片 )】的品阶她不好判定外，班收藏的那几件，基本都是上阶紫装开外，而炎龙城主娜丝塔亚小姐送给她的法杖【净耀之火】，更是达到了紫色巅峰。
　　那枚从班手里搞来的【魔神守护之戒】，之所以被评定为伪圣器，便是因为部分能力例如隐藏气息虽然达到了圣器水准，但其他一些却又远远不足。
　　综合起来，相比真正的圣器实在弱了点，属于残次品，这就是同阶不同装备间差距的来源。
　　想来，当初的魔神，也是因为类似理由才没有将其留下吧。
　　「菲莲娜小姐，你觉得这个定价标准还算合理吗？」
　　思来想去，薇莉丝还是决定请教一下本地人士，菲莲娜再怎么说也是大家族的嫡女，子爵级别的贵族，眼界肯定不会太差。
　　闻言，正透过单向隔绝魔法静默观察着那把剑的使团长小姐转过头，沉吟片刻道。
　　「这种官方举办的拍卖会，应该不至于在装备品阶上做假，如果真是中阶魔法武器，十万金币倒也差不多吧。不过薇莉丝小姐别忘了，这只是起拍价，而且是以碧空之国官方货币为标准的，换算成我国的话，大概还会更多一些。」
　　「总而言之，算偏贵了，所以拍卖场才要抛出其与血族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作为噱头，怎么，薇莉丝小姐感兴趣？」
　　「这倒不至于啦，只是我以前也没买过类似的东西，对定价标准不是很清楚。姑且问下，如果这把剑不是中品，而是更高阶的魔法武器，又值多少钱呢？」
　　没什么犹豫的，菲莲娜几乎脱口而出。
　　「上品的话，至少得百万联合王国金币吧，如果是极品，最差的也还要再翻五倍开外，就算如此也是有价无市。」
　　「毕竟很多历史上有名的魔法大师和工匠倾其终生，也打造不出一件极品魔法武器呢，这可是仅次于真正灵宝，任何人都梦寐以求的至高追寻。」
　　使团长小姐想了想，又补充道。
　　「或者，你可以把中品，上品和极品类比成大地，天空，传说这三个等级，虽然不太贴切，但也是近似的情况。」
　　「啊这……」
　　薇莉丝张了张嘴，却发现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本以为自打从二王子班那里顺来近千万金币后，自己已经非常有富有了。
　　但直到现在她才理解，在这个世界，比起那些真正稀有强大的装备，钱币根本就不值一提。
　　也就是说，当初娜丝塔亚城主赠予她的真正报酬，根本不是那些金币或材料，一戒指物品里的价值，百分之 90都集中在那根【净耀之火】上，极品魔法装备，至少五百万金币……」
　　即使对于富裕的一城之主而言，那也算真正的大出血了吧。
　　说实话，稍微有点意外，牧师小姐本以为对方只是顺手委托了一下她这个过路人而已。
　　薇莉丝甚至没有开口去问菲莲娜 「灵宝 」又该值多少钱，想来也只会得到一个 「无法以金币衡量，只能以物易物 」的回答吧。
　　谈话间，那把【镜影之剑】价格已经一路飙升，被炒到了 30w金币的高位，这显然已经超出一把中阶魔法武器应有的价值了。
　　究其原因，也无非是小墨之前提到的 「或许与血族有所关联 」这点，为其增添了不少神秘度吧，毕竟血族可是高位种族，无论是其近乎无限的寿命，还是永不衰老的容颜都足以令人垂涎。
　　只要能从中破解哪怕些许相关秘密，回报都必然远超这点金币。
　　见黑发少女盯着前方展台陷入沉思的模样，菲莲娜适时提醒道。
　　「薇莉丝小姐，如果您对这把剑感兴趣，大可以出价拿下。资金方面问题不必担心，陛下在临行前有令，您此行的一切花费，都直接由王室金库进行报销，区区几十万金币，完全不是问题的。」
　　「欸？莉莉娅还说过这种话？」
　　牧师小姐愣了一下，才有些无语地摇头道。
　　「我又不是剑士，就算真要近战，也完全有更好的武器，要这个来也没用啦，刚刚只是在想其他问题而已。」
　　如果换做刚来这个世界不久的薇莉丝，或许的确会被其与血族可能存在的关系勾起兴趣，而出手买下吧。
　　但在勇气之城，她都已经见过血族的两位亲王殿下，甚至间接宰掉不少了，对这个种族的秘密也早已有了不少涉猎。
　　这把镜影之剑，十有八九是血族凭借他们那种镜像技术制造出来的，又不知因何流落到了碧空之国这边来，仅此而已。
　　比起那种凭空倒影出整个镜像空间的手段，这玩意实在是小儿科了一点，绝对涉及不到什么真正的大秘密。
　　翼人里很少有擅长或喜欢用剑这种武器的，他们用不着，或许也和薇莉丝一样早就搞清了这东西的底细，自然便拿出来卖掉换钱了。
　　所以拍卖场也没骗人，这剑的确跟血族有关系，至于具体有多少联系嘛……
　　这便是所谓的营销了。
　　见薇莉丝直接开口拒绝，神态不似推脱，她身边名为晓光，似乎是护卫的金发少女也没有任何意动之色，菲莲娜便点点头，不再继续开口了。
　　她虽然使剑，但早有自己惯用的武器，对这【镜影之剑】自然也毫无兴趣。
　　很快，第一件拍品便以 50w金币的惊天宰人价，被人给买走了，让薇莉丝不禁在心里摇头叹息。
　　真是人傻钱多啊。

第六十章：无字之书
　　而后，一件接一件来自世界各地，或碧空之国本土产出的奇珍异宝接连竞拍，各自找到了归宿。
　　这之中有中阶，甚至高阶的魔法武器，装备，一些特殊地带诸如炎龙城之类环境下产出的稀有素材，各种魔兽蛋，魔法卷轴，炼金配方，特效药水，甚至拍卖场自己都搞不清是个什么玩意的稀奇古怪东西。
　　期间，菲莲娜也有过一次出手，买下了一套紫色上品的女式连身内甲，花了足足 200w金币，看她的表情，似乎是打算拿来自用。
　　这东西品质的确还挺不错的，水准跟以前绯焰花小姐从万壑堡垒那搞来的【蔷薇之纱】差不多。
　　不仅轻便修身，还可以配合外部铠甲构成双层防御，赋予战斗中更多生存机会，在一众花里胡哨的拍品中，算是很实用了，也难怪眼光苛刻的菲莲娜愿意花大价钱买下。
　　翼人之所以会把这种好东西拿来卖掉，主要因为这套连身内甲，完全是按照人类女性体型来定制的，其他种族，尤其身后有着两只大翅膀的翼人根本没法穿上身。
　　大概也是类似原因，使团长小姐买下这套软甲时，根本没几个包间跟她竞争。
　　按照薇莉丝观察，这里主要的竞拍者，其实还是翼人，其他种族虽然有，但并不多。
　　大概菲莲娜这种，就是真正所谓的有缘人吧。
　　另外，她可没有王室全权买单这种离谱待遇，使团长小姐是自掏腰包购物的，不过看菲莲娜叫价时表情都不变一下的样子……
　　难不成这家伙其实是个富婆？
　　又过了几件拍品后，清单上的那些东西也已经卖掉差不多一半了。
　　说实话，虽然光看名字，很多商品都蛮有意思，可实际听到介绍与亲自观察后，却都让牧师小姐感到有些失望。
　　首先装备她肯定是看不上眼的，即使特效再稀奇古怪，品质被碾压的情况下也毫无意义。
　　而那些素材或道具，虽然部分的确还蛮有意思，但大多都是面向炼金师和药剂师，或者拿来锻造装备以及某些特殊用途的，薇莉丝根本就搞不明白要如何使用。
　　她对这个世界的魔药学等等偏门杂科几乎一窍不通，虽然的确有了解的打算，但目前还没门路，也没来得及系统性涉猎呢。
　　另外就是魔兽蛋了，虽然那位小墨拍卖师在介绍时说的天花乱坠，又是蕴含着某某某神话种的血脉，又是或许已经发生了变异巴拉巴拉……
　　但这并不能改变那些都只不过是三四阶魔兽后代的事实，连一头能够保证未来达到五阶以上的都未曾出现过，根本毫无培养价值。
　　而且都很丑，没一只长得可爱的。
　　说白了，薇莉丝眼界实在太高，那些寻常人趋之若鹜的宝物在她看来几乎不值一提，而与强度无关，单纯有意思的东西牧师小姐又没什么了解，想买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到现在，也没出现什么让薇莉丝产生强烈购买欲的东西，她只是顺手拍下了几瓶相对不怎么值钱，也无人问津的奇怪药水，连一万金币都没花到。
　　直至……
　　「接下来的这件拍品很神秘，坦白说，我们的鉴定师也没搞清楚其底细。」
　　小墨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本有着厚厚黑色封皮的书籍，将其举起，来回转了几圈。
　　「材质未知，产出地未知，没有作者署名，明明是纸，却无法用常规方式破坏或撕碎，最重要的是……」
　　白羽的拍卖师小姐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无奈，缓缓翻开其中一页，向众人展示。
　　里面与她的羽翼一样，是纯粹的雪白。
　　「这是一本无字之书。」
　　「嗯？」
　　包厢内，黑发少女嘴角漏出带着疑惑的低呼。
　　薇莉丝的动容，立刻引起了身边两名女孩的注意，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某个拍品出现时，产生明显的神态变化。
　　「主人？」
　　「薇莉丝小姐，那本书怎么了吗？」
　　「没……先等等。」
　　另一边，小墨的介绍还在继续。
　　「这本书，我们虽然搞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鉴定师鉴定的结果是，它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很漫长的岁月了。」
　　「拍卖场认为，这很可能是记录着某种远古失传魔法的孤本，而留下它的强者，为了避免魔法被轻易学去，以特殊手段隐藏了上面的文字，静待着有缘人到来。」
　　说这话的时候，小墨明显有点底气不足，大概是自己都不信刚才这番吹嘘吧，但她毕竟是专业拍卖师，很快便振作精神，将无字之书放上展台，大声宣布道。
　　「那么，可能记录着失传魔法的无字书册，底价一万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金币，开始竞拍！」
　　然而，与之前拍品一出，便热闹地争相竞价之景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等了半晌，直到临近极限时间，也没有任何一间包厢报出价格。
　　小墨心里暗自流下几滴冷汗。
　　这情况，说实话其实在意料之中，这本无字之书最开始的底价是十万金币，已经在各地沁香拍卖会上放售过好几次了，但每回都很尴尬地无人问津，价格一降再降，才到了现在的地步。
　　毕竟同样一本类似的书，放在正常地方来卖，只要不是什么孤本或记录着重要内容，基本也就几银至多 1金的价格。
　　就凭着所谓莫须有的 「可能记录着失传魔法 」 ，和一个难以摧毁的特性，便想让顾客花万倍高价去买，未免也太把人当傻子了。
　　连以碧空之国官方为背景的拍卖场都搞不清楚该如何解读，你想让一些普通的贵族或外来人从中破译出大秘密，这不是在搞笑么？
　　你总不能让人把这破书拿来当盾牌用吧。
　　就在场面陷入尴尬，拍卖师小姐本以为又要再次流拍的时候，空中的数字却突然一跳，小墨眼神骤亮，惊喜地将手指向会场某个包间。
　　「哦！76号贵客出价一万金币！真是豪爽，还有更高的吗？！」
　　包间里，原本若有所思的薇莉丝愣了一下。
　　因为这价并不是她报的。
　　牧师小姐看了眼桌上写着 73的己方号牌， 76……就在隔壁不远吗？
　　她有点好奇，谁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说实话，薇莉丝本身并没有看出这本书里蕴含的玄机，但就在小墨拿出那东西的时候，临行前被她特意揣在兜里的，平时很少主动开口的西芙琳却突然有了动静。
　【薇莉丝，什么情况？碎片波动一下变得非常明显，你找到它了？】
　　所以，当时牧师小姐才会下意识 「嗯？」了一声。
　　而之后，她就一直在用心念与西芙琳进行交流。
　　被封印中的西芙琳能感知到的东西非常有限，所以即使是同源的碎片，她也只能模模糊糊察觉到些许气息。
　　尤其是，当目标被某种力量所遮掩的时候。
　　比如……储物戒指。

第六十一章：再闻旧识
　　薇莉丝反复确认过，西芙琳感知到的碎片气息暴增的时间段，正好就是小墨把那本无字之书从戒指里取出的时候。
　　如此一来，答案就很明显了。
　　那本书，是天空之神米涅尔瓦用来镇压大地母神西芙灵魂残片之一的，封印物。
　　难怪会被形容为坚不可摧。
　　看来翼人，甚至他们的高层都并不清楚天空之神与大地母神的这段过往啊，否则类似东西，要么严加保护要么严密看守，肯定不会拿出来随便卖给无关路人才对。
　　而正当薇莉丝打定主意，准备拍下这意外之喜时，却有人抢先一步出了价。
　　于是，抱着些许好奇，薇莉丝偷偷渗出一丝灵魂之力，在尽可能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探进了标号是 76的包间。
　　嚯，居然还是老熟人。
　　虎人昆尼尔。
　　他这次没带那几个同族的跟班，整个包间里，包括昆尼尔在内似乎只有三人。
　　另外一个坐在沙发上的娇小身影牧师小姐也有印象。
　　看起来很像人类，但头顶却生长着非常明显的雪白尖耳朵，小臂上延伸出柔软的绒毛，指甲很长，粉色长发披散下来，似乎并未如何编织形状。
　　一看就很好 rua的超蓬松粉白色大尾巴则被少女直接抱在怀里，手上还拿着柄沾了不少毛发的木梳。
　　她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连身短裙，将浑身肌肤都牢牢包裹在内，野兽般的竖瞳微微眯起，似乎在打着哈欠。
　　不正是当初在塔佩亚盆地召唤出伪神【死兆星】，又被牧师小姐击败的小狐狸刺客吗，薇莉丝记得，她好像是叫梅维斯。
　　那件明显蕴含着魔力波动的白裙，貌似是薇莉丝当时顺手缴获来的装备，因为战败后嗯……那个啥，顺手就套在对方身上了，没想到小狐狸居然还有留着。
　　她也来了啊，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嘛。
　　最后那人，则是薇莉丝没见过的兽人类型。
　　没有覆盖在体表的毛发，取而代之的，是暗黑色细密的菱形密鳞，身后收拢着类似龙翼的翅膀，却并不宽大，莫说真正的巨龙，感觉连翼人的比例都略逊几分，显然飞行能力并不出众。
　　面部并非人类或大部分兽人这样趋向扁平，而是向前呈流线状凸起，几乎与大部分龙族本体的头颅一模一样，只是明显小了很多。
　　坚实有力，但并不算太长的尾巴自后延伸，蜷缩平躺在沙发上，表面同样覆盖着类似的暗黑色鳞片，手和脚，却并不同于龙族，而是如同真正的人类一样呈五指状，只是多了鳞甲外壳的保护。
　　虽然未曾亲眼目睹，但薇莉丝早已通过联合王国的书籍，了解过类似生物了。
　　兽王国最稀有，强大的种族，拥有近半龙族血统，当之无愧的真正皇族。
　　半龙人。
　　为了避免被发现，薇莉丝探出去的灵魂力量只有非常弱小的一丝，蔓延到这个 76包间，目睹了里面的情况后，便自然消散了。
　　她也并没有再多做些什么。
　　半龙人……居然也来到了碧空之国。
　　这可是在当初兽人挥兵百万，在西疆与联合王国大战时都未曾现身过的存在，据说成年半龙人直接便是传说，加上传说级的小狐狸梅维斯，以及作为智囊的昆尼尔，看来兽王国方面真的很重视这次深渊的问题啊。
　　这只半龙人，应该就是兽人使团的领袖了。
　　说起来，它到底是公是母？
　　半龙人的鳞甲是它们与生俱来的，最好的防护，拥有极佳防御力的同时，也提供了遮蔽身体与保暖的作用，不需要穿衣服，所以薇莉丝没法直接判断出对方的性别。
　　嗯……稍微有点好奇呢，对于这种生物。
　　不过现在也不是过分在意那些的时候。
　　「朵朵小姐，我要竞价。」
　　眼见外面的拍卖师小墨已经开始进行最后的倒计时，薇莉丝连忙抬手向站在不远处的白羽接待员示意。
　　既然已经确定那本无字之书是封印着西芙碎片的载体，薇莉丝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这送上门来的好东西，虽然不清楚兽人买这东西是想拿来干嘛，但无论如何先拿下再说。
　　之前就竞拍过一次小东西了，牧师小姐自然已经对流程了然于胸。
　　职业素养非常之高的接待员小姐并没有任何犹豫或疑问，当即抬手点下身边的一处按钮，并回头微笑着问道。
　　「好的，请问您想以多少价格进行竞拍呢？这件商品的加价下限是每次一千金币。」
　　「嗯……」
　　虽然薇莉丝并不是很在意货币之类的东西，但也没必要花冤枉钱，一次加价太多，大概只会让其他原本无意参与的竞拍者感到蹊跷，以及平白抬高底价。
　　这里就先试着加一点，看看兽人那边的态度吧。
　　「我出一万五。」
　　「了解，那么立刻为您进行报价。」
　　朵朵在面前的牌子上，以特制魔法笔写下牧师小姐报出的数额，两三秒后，原本中央展台上方由魔法灯光形成的 10000，便转化成了接待员小姐写在牌上的内容。
　　「哦哦！73号包间的客人出价一万五千金币！果真独具慧目，感谢您的竞拍！还有其他客人打算出手吗？或许隐藏着失落魔法的神秘之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 ~」
　　听到这话，坐在包间里的薇莉丝差点没笑出声。
　　什么独具慧目，脑子有坑还差不多吧，这家伙怕不是心里已经快要乐死了。
　　如果没有通过西芙琳的存在判断出了其中隐藏的秘密，薇莉丝说什么也不会出手买这种完全凭空臆测的东西，淘宝又不是蒙彩票。
　　不过……
　　薇莉丝看了眼 76号包间的方向。
　　没什么反应，因为没想到会有人跟他们竞价，有些犹豫不决吗？还是说，直接放弃了呢？
　　就在此时，中央展台上的数字再次变动，直接跳到了 20000。
　　「两万金币！76号包间的贵客出价两万金币！感谢您的加价！！」
　　哈……果然没这么简单啊。
　　那几只兽人到底看上这破书哪点了，总不至于真信了拍卖师所谓 「隐藏着失传远古魔法 」之类的鬼话吧……
　　没有丝毫犹豫，薇莉丝向接待生抬手示意。
　　「朵朵，三万。」
　　「好的。」
　　中央展台上的数字又一次发生了大幅变动，随之而来的自然是拍卖师小墨一阵略显浮夸的吹捧和鼓动。
　　而这回，像是跟薇莉丝铆上了劲似的， 76号包间直接连加两万，出到了五万金币的高价。
　　看到数字再次变化，还没等薇莉丝说什么，坐在旁边的巨龙小姐先怒不可遏地跳了起来。
　　「哪个混蛋这么不知死活！主人，让我去把他们全给拍烂吧！」
　　菲莲娜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她知道这位连女王陛下都信任与赞赏有加的薇莉丝小姐，必然不会无的放矢，她反复提价竞争必然是察觉到了些什么。
　　而竞价的另一边，很可能亦如此。
　　再这样下去，双方反复对拼抬价，只会让大量金币白白流入拍卖场口袋里，虽然拍卖会本身便是这样的形式，几万金币对陛下而言也不算什么……
　　但继续以这种趋势发展下去的话，恐怕现在只不过是竞争的开端而已。
　　薇莉丝无奈地摇摇头，否定了小龙娘行使暴力的提案，区区一点金币而已，还不至于让她特地去做到那种程度。

第六十二章：揣摩人心
　　「朵朵，十万。」
　　「好的。」
　　白羽少女刚准备抬笔写下数字，却被菲莲娜伸手阻止了。
　　「请等一下，薇莉丝小姐，这种加价方式，很容易让对方产生对抗心理，我建议……」
　　「请不必担心哦菲莲娜小姐，这东西毕竟是我任性硬要买的，就不用让莉莉娅帮忙付钱啦，你看这样如何？」
　　薇莉丝本以为对方是因为她如此不理智地肆意挥霍钱财，才有所不满，但闻言的菲莲娜却立刻摇了摇头。
　　「您误会了，我并没有阻止您购买的意思，只是这种一下将竞拍价翻倍的做法，放在多人竞争环境下或许已经足以起到力压全场的效果。可目前情况是一对一，我们又不清楚对方预算究竟有多少，没必要给双方找不自在不是吗？」
　　「哦？」
　　稍作思考，牧师小姐感觉菲莲娜说得还挺有道理，其实她对这方面也没太多研究，便决定听一听这位比她更擅长政务和交涉工作的，使团长小姐的意见。
　　「那依你看，现在该怎么做比较好呢？这本书我是一定要拿到的。」
　　不苟言笑的少女微微点头。
　　「明白了，既然如此，朵朵小姐，请给我们报价 50w吧。」
　　「好……哎？您刚才说多少？！」
　　刚下意识应了一声，白羽的接待员小姐突然满脸惊愕地转过身来，罕见地又确认了一遍。
　　「我说五十万，五十万碧空之国通用金币，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们这里加价也存在上限？」
　　见戴着风帽的帅气少女满脸淡定，用像是在说 「今晚就吃牛肉拉面吧 」一样的语气，从口中冒出那番令人嗔目结舌的宣言，即使是薇莉丝甚至她身边的巨龙小姐也被吓了一跳。
　　她本以为菲莲娜会选择委婉地一点点加价，来试探对方的底线，没想到这家伙更狠，直接给对方报出的价码翻了十倍！？
　　不过，既然都说了由她来处理，牧师小姐也不会临时变卦，或干涉菲莲娜的举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即使没有女王陛下报销，金币这种东西对薇莉丝而言也就只是单纯的数字而已。
　　尤其是意识到了高等装备在这个世界上所代表价值的现在。
　　「不不不，加价自然是没有上限的……」
　　名为朵朵的白羽少女虽然训练有素，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但也被这番一掷万金的行为吓到了，反复确认后，才敢在报价板上写下数字。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展台上的 50000后方，直接多出了一个 0。
　　「哦哦！73号包间的贵客又出价了！他们报出了！报出了……啊？五，五十万？！」
　　拍卖师小墨刚准备再激情洋溢地吹捧和赞扬几句，可在看清数字的变化时，却不出所料的同样愣了愣，连带着脸上甜美的笑容也变得古怪起来。
　　甚至，她还抬手招来一名在站旁边的工作人员，耳语了几句，大概是让对方去检查报价系统有没有出问题了吧。
　　这很正常。
　　50w金币虽然在所有交易物品的最终成交价里只能算中游，但要知道，那本无字之书可是流拍过数次，底价不过 1w金币的莫名其妙东西。
　　如果说之前还能理解为两方冤大头互相抬价，那这一手直接翻上 10倍，实在是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古怪。
　　不过，任凭小墨或其他顾客如何想，如何猜，事实就是，报出这个天价之后，便再没有任何一人有勇气或想法继续加价了。
　　包括之前与薇莉丝竞争的， 76号包间里三名兽人。
　　最终这本无字之书便以 50w金币的高价，被小墨满脸难以置信地敲下了拍卖锤。
　　包间里，菲莲娜明显也松了口气，一丝不苟的脸上带起淡淡笑意。
　　「幸不辱命，看来对方并没有铁了心与我们抢这件东西。」
　　虽然小龙娘看起来十分迷茫，似乎在困惑为什么花了那么大价钱才买下来，这个古怪的人类还能笑得出来，但薇莉丝却反而渐渐明白了。
　　她同样回以笑容。
　　「原来如此，不愧是莉莉娅钦点的使团长，受教了，菲莲娜小姐。」
　　虽然看起来花了很多冤枉钱，但实际上，菲莲娜反而可以说已经用当时能付出的最小代价，拿下了这件薇莉丝需要的物品。
　　道理并不复杂。
　　这本无字之书，本身是没有一个准确价值标准的。
　　这也就导致了它的价格可以被无限放大。
　　毕竟如果真的如小墨所说那样，其实这是一本隐藏了古老失传魔法，或其他什么大秘密的魔法书，别说 50w金币， 500w金币都大有人愿意去买。
　　一开始，或许别人会认为是两个没脑子的蠢货被拍卖场耍了。
　　但双方互相竞争的越激烈，时间越长，展现出过于强烈的争夺意图，就越会让周围的旁观者开始对这件看似废品的价值产生怀疑，最差情况下甚至会演变成众人的群争和恶意抬价。
　　另一方面，就是所谓的攀比意识，或者叫做 「上头 」了。
　　别看当时对方只出到了 5w金币，若按照薇莉丝那个加价法，没几个来回，价格就会直接达到甚至超越 50w。
　　以前半部分拍卖会这些顾客展现的购买力，在双方都争出火气的情况下，几十百来万金币真的不算什么。
　　所以菲莲娜会选择直接下注猛料，赶在局势尚未演变到白热化的情况下，以雷霆之势镇住包括拍卖场本身在内的所有人，把他们吓懵。
　　同时，此举也是在向竞争对手展示己方充足的预算，就像在说 「爷有钱，爷就是要买着玩，你算哪根葱，敢跟爷抢东西？」的意思。
　　如此一来，并不会将己方的需求意图展现得太过明显，反而让人产生 「这家伙不会是脑子有坑的暴发户吧，哪有这么加价的？」之类第一反应。
　　没有人会在未取得足够把握的前提下，愿意跟人傻钱多的蠢货竞争用途不明之物。
　　恶意抬价就更不用说了，谁知道这突然报 50w的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万一你抬一手，人家突然就不要了，那岂不是倒了血霉？
　　总而言之，便是不讲道理，不合常理，让所有人都陷入举棋不定的状态，摸不清这边的想法，只要那个竞价者没有铁了心要拿下这件东西，多半不会继续跟价。
　　显然，菲莲娜的计策是成功的。
　　面对牧师小姐毫不吝啬的夸奖，使团长小姐依旧宠辱不惊，仿佛类似事情早已不是第一次。
　　「您过誉了，只是一些揣摩人心的小聪明罢了，偶尔用用还行，难登大雅之堂。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依旧是绝对的力量与实力，于国家，于个人皆如此，不是吗？」

第六十三章：希尔达·库尔克
　　「嘛……可能吧。」
　　对于菲莲娜明显意有所指的发言，薇莉丝也只能不置可否笑笑，没有继续开口接话。
　　而后，拍卖继续。
　　虽然接下来的拍品中，还有几件东西的名字让薇莉丝稍感兴趣，但很可惜，实际看下来也就平平无奇，或者是薇莉丝虽然搞不懂，但基本可以确定对她无用的东西。
　　不过最后一件被隐藏起来的压轴拍卖品倒让她有点惊讶，居然是可孵化的大地魔龙龙蛋一枚。
　　大地魔龙据说是四大基础龙族中，黄岩龙与另一种魔兽杂交诞下的二代后裔，血脉纯度超过 50%，已经超越地龙，属于更加稀有强大的伪龙种了。
　　通常而言，只要成年，大地魔龙至少也能达到 5阶，也就是所谓的传说级。
　　而且大型 5阶魔兽的正面战斗力，基本是比普通类人种生物传说更强的，除非后者持有某些超规格的武器装备。
　　虽然大地魔龙桀骜难驯，又食量惊人，从孵化到成年至少也需要几十年时光，可如果能养大并成功获得其忠诚，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甚至足以成为一个巨大家族的中流砥柱。
　　毕竟即使是人类联合王国，羽国这种全世界国力都能排进前五的大国，常驻传说也不会超过两个巴掌的数量。
　　翼人能把这枚龙蛋拿出来拍卖，而非自己孵化，薇莉丝猜测一方面原因是众所周知的很难养，很难驯外，另一方面，也跟大地魔龙不会飞，在碧空之国这种生活环境中处境尴尬有关吧。
　　最终，龙蛋以 2000w金币的天价，被 76号包间，也就是兽王国那三只兽人买走了，估计它们此来的主要目的，十有八九就是为了这枚大地魔龙蛋。
　　也难怪在与薇莉丝的竞价中，最后选择了退让。
　　拍卖会圆满结束后，时间已经走到了夜晚十点多，而薇莉丝三人作为购买了拍品的顾客，也在稍作等待之后，由朵朵带领着前往后台交付拍卖金并提取商品了。
　　为了保障客户的隐私，交易是完全分散并独立进行的，薇莉丝三人与朵朵回到来时走廊的某个房间前，推门而入时，里面的雅间里只有另一位白羽翼人，和整齐摆放在桌上的几件拍品。
　　小龙娘因为看不上眼，什么都没要，薇莉丝买下了几瓶药水以及那本无字之书，菲莲娜花得最多，包括那件紫色上品内甲，和后来她又出手，花了 300w金币购买的一枚项链状，同样是紫色上品的魔法道具。
　　这几乎是整场拍卖会中，品质最高的几件装备之二了，最终成交价也鲜有能与之相比。当时见她又面无表情地砸了三百万进去，薇莉丝还在心里吐槽，这个家伙看起来清正廉明，没想到背地里居然这么有钱！
　　「大人，人带来了。」
　　「嗯。」
　　朵朵带领她们来到房间后，向那身穿宫装长裙，带着与小墨类似面具的白羽女子行了一礼，便悄无声息退出门外，并将其顺手带上。
　　而始终背对着薇莉丝三人的女子也缓缓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开口向她们打了个招呼。
　　「三位，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嗯？这个声音……
　　牧师小姐心里一动。
　　女人戴的面具应该也是一件拥有隐藏气息之类效果的魔法道具，虽然不如金色品质的【认知阻碍面具】，但在薇莉丝并未刻意去探查的情况下，一开始还真没发现问题。
　　但她一开口，面具的效果显然就被大幅削减了，就连实力相对最弱的菲莲娜也立刻反应过来，露出了惊讶却又并不太意外的表情。
　　「您是……希尔达 ·库尔克大人？」
　　希尔达微微一笑，摘下了脸上的白色面具，露出那张温婉而成熟的绝色娇颜。
　　「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呢，菲莲娜 ·特罗洛普大人，以及……薇莉丝小姐和晓光小姐对吧？」
　　「嚯嚯，果然是熟人呢，咱们上午才见过面，就不说许久未见啦，晚上好呀希尔达小姐。」
　　薇莉丝笑着招了招手，而小龙娘只是相当冷淡地稍稍点头，希尔达似乎也不在意。
　　看着眼前这张很容易给人带来亲切与信任感的温和脸庞，牧师小姐心里却在暗自嘀咕。
　　果然是这家伙啊……羽皇麾下的左膀右臂之一，隶属于【自由之翼】的传说级强者，也是负责招待联合王国使团的话事人。
　　其实在听说【沁香居】背后其实是【自由之翼】，以及在来到这里后，发现居然连招待员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白羽翼人后，薇莉丝就在想，这里估计十有八九跟羽皇存在直接关系了。
　　既然连羽皇【四翼】的希尔达都出现于此，那这份猜想也能够基本坐实。
　　不过薇莉丝未曾开口提出的问题，作为联合王国使团长的菲莲娜，却很自然地问了出来。
　　或者说，叫明知故问。
　　「既然希尔达大人在此，那说明【沁香拍卖场】，其实就是【自由之翼】下辖的组织对吗？您现在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我们面前呢？商人？这场拍卖是羽皇陛下的授意吗？」
　　希尔达微笑着反问道。
　　「那菲莲娜大人和两位，今晚又是以什么立场来到此处呢？联合王国的使者？」
　　「……」
　　扶了扶头上的风帽，菲莲娜沉默片刻，无奈摇头。
　　「好吧，不愧是希尔达大人，真是滴水不漏，本人甘拜下风。」
　　翼人小姐则顺势掩嘴轻笑。
　　「呵呵，哪里哪里，还是菲莲娜大人心思缜密，足智多谋，有着忧国忧民的大局观呢，小女子不过懂得几句诡辩罢了 ~」
　　旁边，看着这俩女人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尽说些莫名其妙怪话的龙娘小姐歪了歪头，悄悄凑向薇莉丝耳边。
　　「主人，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每个字我都听得懂，连起来却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翻译垂饰坏掉了吗？」
　　「咳……」
　　薇莉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
　　形容这俩位私交甚密，不拘小节呢，还是针锋相对，这种时候都不忘捉对方的小辫子比较合适呢？
　　总而言之。
　　「听话，小孩子不要去理解，会学坏。」
　　「我都三百多岁啦，不是幼龙了，主人真是的……算了，她们好像结束了。」
　　互相均未讨得好处后，代表着联合王国与碧空之国各自君主的两位使者，便默契地没有过多纠缠。
　　希尔达侧身让出摆放在展台上的几件商品。
　　「好了，废话不多说，这是三位买下的拍品，【魔法药剂组合包】，【樱庭软甲】，【无字之书】，以及【荆棘之恋】，共计 550。7w金币，零头就算了，取个 550w吧，请问要如何支付？」
　　「当然是直接用魔晶石付款，按照贵国的汇率， 550w金币正好是 550颗 3阶魔源晶，记得是这个比例吧？」
　　菲莲娜从戒指里挨个掏出装满了某种坚硬物品，足有人头大小的五只麻袋，不等薇莉丝开口，又接着取出了大约只有先前一半体积的钱袋，挨个放在展台上。
　　「需要清点一下吗？」

第六十四章：夜幕之下
　　白羽的翼人小姐只是简略提了提每个袋子的重量，甚至并未将绳口打开，便笑着点头道。
　　「相信菲莲娜大人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钱弄虚作假，请拿走你们的拍品吧，接下来我还有不少事要忙，便不多留三位了，感谢惠顾 ~」
　　用饶有深意的视线看了眼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薇莉丝，希尔达拍拍手，之前那位叫做朵朵的少女便礼貌地推门而入。
　　「三位，请随我来，传送阵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告辞了，希尔达大人。」
　　向笑着点头的白发御姐致以辞别礼后，菲莲娜便与薇莉丝二人一起，在朵朵的带领下踏入了初来时房间的传送阵中。
　　待三人的脚步声远去，希尔达才转身按下某处不起眼的隐藏按钮，靠近隔壁房间的墙壁自然向两侧分开，一名戴着面具的白羽少女缓缓走入。
　　那是先前便站在台上，主持会场的拍卖师小墨。
　　这两个房间，竟然是联通着的。
　　「如你所见，她们就是拍下了那本无字之书的人。」
　　希尔达这样说着，脸上依旧是仿佛永不褪色的温柔笑意。
　　「嗯，有什么发现吗？」
　　面对传说级的【四翼】之一，小墨竟像是毫无恭敬，以平辈论交般的态度看向希尔达。
　　「没有，别忘了，菲莲娜 ·特罗洛普可是联合王国的使团长，真要说谁不太对劲的话，也就只有那位薇莉丝小姐，和明显跟她一路的晓光小姐了，至少这两个人我完全看不出深浅。」
　　小墨叹了口气。
　　「可罗盘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凑巧而已吗？……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禀陛下啊。」
　　「所以，那本书究竟是什么？」
　　小墨又叹了口气，似乎比起台上那乐观开朗的模样，现在才是她真正的性格。
　　「我哪知道，陛下又没告诉我，只是吩咐了要如何做而已。说起来，这边战事如何了？」
　　希尔达脸上的笑容突然收敛了几分，美眸中划过不易察觉的哀伤。
　　「有点不太乐观，明天我打算亲自去看看，这里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守啊……」
　　「嗯，我和陛下都相信你的能力，那就拜托了。」
　　「别这样说，搞得我压力很大啊，哈哈。」
　　两位美丽的白羽翼人同时笑了起来，可代表着各自心事的阴霾和愁雾，却依旧在她们眸中深处……挥之不去。
　　……
　　另一边，薇莉丝等人通过传送阵，再次回到了【沁香居】表层。
　　柜台前依旧是那名白羽的看板娘小姐，不过似乎也在收拾东西，准备打烊了。
　　简单打过招呼后，没有多做牵扯，三人直接回到了斯普瑞斯城的街道上。
　　此时已经是夜晚将近十一点，白天熙熙攘攘的繁闹街市，现在也鲜有居民外出走动了，幽深寂静的夜色中，只有沿途建筑的高层还在三三两两向外渗透着光芒。
　　薇莉丝一边拉着自家宠物小手并肩行走，一边像是打发时间般随意地开了口。
　　「菲莲娜小姐，你似乎跟那位希尔达小姐挺熟悉的，莫非以前就有过交集吗？」
　　「嗯？」
　　走在前方，带着宽大风帽的短发少女愣了下，似乎是稍作思考后，才点头道。
　　「好吧，既然是薇莉丝小姐，这件事告诉您也无妨，但同样请不要到处宣扬。」
　　三人边走边聊。
　　「与希尔达大人有深交的并非本人，而是我们特罗洛普家族的祖代，之前向您提起过的伊迪丝 ·梅凯兰德大人。」
　　「其实伊迪丝大人至今仍然还健在，并且就居住在王都勇气之城。大约是三百年前吧，王都发生了某件大事，当时尚且年幼，隐姓埋名四处游历的希尔达大人正好路经此处被卷入其中，在一场战斗中认识了伊迪丝先祖。」
　　「伊迪丝先祖对异族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成见，加上双方性格相投，一见如故，便很快缔结了良好的友谊关系。那件事结束后，希尔达大人虽然返回了碧空之国，但若有空，也会偶尔来到勇气之城与伊迪丝先祖相聚。」
　　「当然，由于她敏感的身份，伊迪丝先祖便拜托了我们特罗洛普家族帮忙接应，我也因此才会认识希尔达大人，早年甚至得到过她不少各方面指点。」
　　「这样啊……」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薇莉丝觉得这事王家十有八九是知道的，只是碍于伊迪丝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说不定莉莉娅也是考虑到类似原因，才会任命菲莲娜为访问碧空之国的使团长吧。
　　「说起来，希尔达大人似乎对您格外关注呢，她很少会对某人展现出如此明显的兴趣，薇莉丝小姐有什么头绪吗？」
　　「这个啊……」
　　应该是因为蕾拉和蕾妮的事吧？
　　盯着使团长小姐有些中性化的俊美侧容，薇莉丝思索片刻。
　　菲莲娜已经向她透露过不少寻常人难以得知的秘密了，而且作为莉莉娅的心腹，这个人虽然性格严肃认真，但却并不古板，应该算值得信任。
　　「好吧，其实是是因为……」
　　当下，牧师小姐便将蕾拉和蕾妮身为翼人，而且是最稀有强大的白羽翼人这件事告诉了对方，当然其中也包括了希尔达察觉到这点，以及她们隐晦交涉的事。
　　反正已经抵达碧空之国，姐妹俩的身份，她也不准备再对外隐瞒了。
　　只不过薇莉丝并没有描述得太详细，只说她俩是自己偶然捡到并带回来的，也未曾提及可能发生了返祖现象这件事。
　　「原来如此。」
　　果然，听完讲述，菲莲娜虽然微微皱眉，但并未表现得太过惊讶或反感，显然本身对异族也没什么过分的成见。
　　本应如此，否则莉莉娅也不会派她来出使碧空之国了。
　　「白羽翼人数量稀少，尤其是在大多数均为女性的情况下，繁衍后代更显艰难。纯血白羽在整个翼人群体中的比例，几乎是逐年稳定下跌的，这也导致了她们对每一个族人都极为重视。」
　　「不过，竟然会有未成年的白羽翼人被偷偷抓走，流亡国外，【自由之翼】到底在忙些什么？连这种事都能放任发生？」
　　「嘛……谁知道呢？」
　　牧师小姐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菲莲娜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只是转过身，相当郑重，严肃地问了一句。
　　「既然正好谈到这个话题……薇莉丝小姐，以及晓光小姐，我姑且问一句，你们两位，应该不是人类吧。」
　　「……？」
　　菲莲娜的语气说是询问，倒更像陈述一个被确认了的事实。
　　也对，无论是展现出来的各种神奇能力，亲身讨伐了【南灾】的壮举，女王陛下当初意有所指的嘱咐，以及薇莉丝对各种异族表现出的平淡态度，都太不合常理了。
　　这其中某一项，人类或许还有可能完成，但全部聚合在一起，就已经完全超出了类似生物，至少是菲莲娜认知中 「人 」能够抵达的上限。
　　「是不是人类很重要吗？蝼蚁居然会因自己的弱小而傲慢，可笑。」
　　发出了如此宣言之后，金发少女便面色冷淡地偏过头去，不再开口，牧师小姐也只是无奈，却毫无迟疑地摇了摇头。
　　「我不是人类哦，小光也一样。」
　　虽然曾经身为人类，甚至偶尔会怀念起当初平淡而充实的生活，但薇莉丝从未逃避，或因现在新的身份与人生而感到迷茫。
　　就像小龙娘说的那样，人类与否，真的很重要吗？
　　「是……吗。」
　　嘴角勾勒出了浅薄的弧度，这对菲莲娜而言，应该已经算是相当真挚的笑容。
　　「我明白了，感谢两位的信任。」
　　谈话间，三人已经抵达了使馆的门外。
　　菲莲娜主动向黑发少女伸出左手。
　　「薇莉丝小姐，虽然可能有些迟，但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牧师小姐微愣，便也了然一笑，握住了对方修长有力，带着温度的手掌。
　　「好，多多指教。」

第六十五章：被杀死的东西
　　与菲莲娜分道扬镳后，薇莉丝跟自家宠物便径直回到了她们的房间之中。
　　经过蕾拉蕾妮的房间时，牧师小姐悄悄观察了下，发现她们也已经回来并睡下了，看来是没发生什么麻烦的情况，这样便好。
　　明天，希尔达应该就会登门拜访，并询问这俩翼人姐妹相关的事情了吧，她们若是不在场，可稍微有点难处理呢。
　　锁好房门，简单洗漱之后，薇莉丝便和小龙娘一起跑到床上，取出了今天在拍卖会上买来的那本无字之书。
　　之前当着菲莲娜和那些翼人的面，牧师小姐也不好直接把东西拿来研究，大地母神牵扯的东西位格太高太久远，甚至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
　　普通人知道这些东西，并不是好事，或许反而会害了她们。
　　现在，总算可以开始了，希望这次能获得突破性的进展。
　　虽然已经是快要接近 12点的深夜，但薇莉丝却毫无困意，反正她和晓光都是身体素质特殊的存在，熬个夜也无所谓了。
　　没有急着把承载西芙琳意识的石像拿出来，薇莉丝先将手按在那本厚厚封皮书的书面之上，掌心散发出微弱光芒。
　　很快，她便皱起了眉头。
　　「奇怪……」
　　「主人，怎么了？」
　　完全搞不懂类似东西的小龙娘，也只能在旁边干看着薇莉丝操作，达到 lv100，她虽然同样掌握着 sp的力量，却不及薇莉丝这般强大，身为战士职业和龙族，晓光主要能力都集中在肉体层面上。
　　何况薇莉丝还比她高了足足 10级， lv100之后的 10级，可远比低等级差距来的更加明显，尤其是在 sp，奥义魔法之类的高阶能力上。
　　「不……现在还无法确定，可能是我的方法不对，还是老老实实用预定计划吧。」
　　薇莉丝取出之前就已经放回空间戒指中的，由莉莉娅赠予的天空之神神像，将手按了上去。
　【西芙琳，你在吗？】
　　小巧石雕上散发出了莹润的青色光泽，很快，声音便顺着薇莉丝的身体传入她脑海。
　【嗯，看来你已经得到它了，此身能感受到非常强烈的共鸣。】
　【得到了，但是有点奇怪，我明明像之前对你那样，给书里注入 sp……灵魂之力了，可那东西一点反应都没有，也并没有吸收掉这些灵魂之力。】
　【坦白说，我感受不到里面的灵魂反应，就像一个空壳，根本没有你那时……】
　　犹豫了片刻，薇莉丝决定还是开门见山。
　【你会不会弄错了？】
　【怎么可能呢，明明那种强烈的共鸣和呼唤，此刻依旧在触动着我的神魂本源，就像之前那次一样，没理由……薇莉丝，你把此身放在那件物品上，我来试着与之沟通。】
　【好。】
　　按照西芙琳的意思，薇莉丝将神像横着放置在无字之书封皮上。
　　一开始只是淡淡的青光向下渗入，可就在某个时刻，石像上突然爆发出了强烈的青色光芒，色泽远超平时与薇莉丝正常沟通时的亮度，甚至直逼最初注入 sp时，接近青玉般的姿态。
　　被光芒包裹着，石像凭空悬浮而起，原本对薇莉丝毫无反应的无字之书，也同时散发出浓郁青光，甚至无风自动翻开，书页上渐渐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模糊字体。
　　欸？还真有字啊？
　　在牧师小姐原本设想中，本以为这书就是个装载，或者说封印着碎片的空壳，里面实际上是没有任何内容的，但现在看来，似乎跟预想中有些出入？
　　她眯了眯眼，想搞明白那上面模模糊糊的痕迹究竟写了些什么，但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并非薇莉丝不认识这种文字，主要字体本身便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歪来扭去，根本无法被清晰观测。
　　正当薇莉丝打算掏出那枚圣器级的翻译眼镜，再做尝试的时候。
　　「啪嗒。」
　　被浓郁青光托起的悬空石雕突然跌落下来，在床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光泽尽失。
　　而纸页上勉强浮现的字迹也瞬间消失，重新变回了无字之书的状态。
　　「？」
　　薇莉丝愣了一下，连忙将手重新搭在神像上，与对方建立沟通。
　【西芙琳，这是怎么了？】
　　然而诡异的是，等了半天，脑海中也未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知为何，薇莉丝心里突然冒出某种不妙的预感，又急促呼唤了几声。
　【西芙琳？西芙琳你在吗？回答我！】
　　悄无声息，似乎薇莉丝手中拿着的，就是一尊平平无奇，毫无特殊之处的普通石雕，而之前那些精神上的互动亦不过是她个人的妄想。
　　就连那股自从最初被激活后，便萦绕于石像内部若隐若现的灵魂波动都几乎全部消失。
　　这可不妙啊。
　　虽然满头雾水，但现在这种情况，绝对是西芙琳出什么事了，灵魂波动的衰弱可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根本做不得假。
　　好在，神族体质赋予的强韧精神，即使在这种突发状况下依旧保持着足够冷静。
　　略作思索，回忆着初见时那样，薇莉丝通过与神像接触的手指，将一股 sp渡入其中。
　　如同甘霖浸润土壤，石雕再次散发出微弱的淡青色荧光，但比起之前，几乎虚弱到难以察觉。
　　噢，看来有用！
　　至少没有变得像那本书一样，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
　　薇莉丝有意帮忙，但她能感觉到，这种吸收速度就已经是对方能够承受的极限了，如果继续增大输出功率，恐怕承载着西芙琳意识的神像会立刻 「砰 」得炸裂开来。
　　足足缓慢渡入了半个小时的 sp，连身边等待许久的小龙娘都已经无聊到开始打瞌睡了，不断接受着外来滋润的石像才终于停止吸收，并逐渐稳定下来。
　【西芙琳，能听到吗？你还在吗？】
　　过了很长时间，就在牧师小姐心里开始渐渐沉下去的时候，熟悉而微弱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薇莉丝，这次真的谢谢你了，不然恐怕此身会有直接消散的风险。】
　【没关系，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倒是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那本书是怎么回事？】
　　沉默片刻，西芙琳略显艰涩地回应道。
　【薇莉丝，你知道我们这些西芙分裂出的灵魂意识，是以一种怎样形式存在的吗？】
　【嗯？什么意思？】
　　这次，西芙琳很快便给出了回答。
　【我们的核心，是大地母神即使分裂之后，依旧永恒不灭的神魂根源，但这并不代表此身，即你口中的西芙琳同样如此，其他分魂，则亦如是，我们会死。】
　【这本书里的碎片意志，已经死去了。】

第六十六章：碎裂神格与失去踪迹的白羽
　【死去？】
　　薇莉丝不太明白。
　【什么叫死去？是指里面寄宿着的意识消散了吗？就像我之前砸碎灾祸之森地下那个……」
　【不，是一种很难解释的情况，它失去了根源，沿自大地母神的存在根本被夺走了，非要类比，就像魔兽失去了魔核那样，大部分东西其实都还保留着。】
　【呃，所以你感受到的共鸣……】
　【对，准确来说，此身感受到的应该是碎片的 「尸体 」 ，这种微妙的差异，也是我在将意念与其对接，试图进行交流的时候才察觉到的。】
　【我们这些碎片，除了最根本的神源，还各自承载了西芙的一部分记忆，而这本书，应该是以文字的形式将其记录的，但由于失去本源，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停，等一下，说起来，你总在讲的那什么不灭的神魂本源，到底是啥啊？】
　　西芙琳虚弱的声音停顿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该如何解释。
　【你可以理解为神格，或者叫神位，这是承载着大地母神权能的根本之物，也是成为 「神 」的资格，这样说能明白吗？】
　【神……格？】
　　等会，西芙琳说的这个神格，跟来自【幻世】，目前自己持有的绑定特殊装备神格【光耀】，该不会……
　　不不不，怎么想都太离谱了，虽然有神族这种名字，但自己可是来自游戏的玩家啊，跟这个世界本土的神明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起，怎么会存在关联性？
　　应该是同名而已。
　　见薇莉丝半天没传出明显的意念，西芙琳大概以为她是在思考，便接着用愈发虚弱的声音勉强解释道。
　【本来，我想试着把这具 「尸体 」里残留的记忆和力量收回，但内容却远远超出了预估中此身的承载量，这份碎片……或许被谁动了什么手脚。】
　【噗，所以你之前，是吃太多肚子撑炸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西芙琳与薇莉丝，同时陷入了静默之中，即使牧师小姐刻意用轻佻的语气来缓解氛围，依旧无法改变前者因此受到了重创的事实。
　　半晌，薇莉丝试着传递出意念。
　【会是翼人做的吗？】
　【不知道，但能拿走本源的存在，自身也必定需要持有神格的一部分，就像之前此身吸收另一块碎片那样。】
　【好吧，那我再多给你提供些灵魂之力，没法快速恢复吗？】
　【恐怕不行，你的灵魂力量的确纯净而强大，但那终归是薇莉丝的，属于外物，你应该听说过虚不受补这个词吧，此身如今便是如此。】
　　牧师小姐再次沉默了，如果是生物，她自然有无数手段来让对方康复，可灵魂层面薇莉丝终归只是初入门径的新手。
　【薇莉丝，我好累……很快此身就会陷入沉睡，或许……短时间内没法再次与你交流了，抱歉……明明你这么努力帮忙，我却……】
　【没关系，你尽管休息吧，这次的确是我大意了，关于夺走碎片本源之人的线索，我也会尽可能去调查，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嗯……你自己小心，从这份碎片残留的记忆中，我看到了一些东西……要注意……深渊之下……】
　　西芙琳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直至再无声息，那萦绕在石像上的微弱青光也彻底寂灭了。
　　半晌，黑发少女才将手指从雕像上拿开。
　　「深渊之下吗……」
　　「主人，您结束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之前看薇莉丝突然一脸凝重的样子，小龙娘也不敢打扰她，直至光芒收歇，才眨了眨眼睛，发出声音。
　　「姑且算结束了吧，但这件事，恐怕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许多……真有意思，大地母神的神魂本源……神格，谁会需要这种东西呢？」
　　而后，薇莉丝将刚才发生的事，简要给晓光讲了一遍，并把无字之书，和已经变得与其一样，毫无动静的石像收回道具栏中，长出了口气。
　　「好了好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想太多也没什么用，今晚就先休息吧。说到底，这又不是我的义务和责任，天塌下……深渊冲出来也还有那位羽皇和自由之翼顶着呢 ~」
　　小龙娘面色古怪地看了自家主人一眼。
　　「是这样吗？我倒觉得以您的性格，这种 『有趣 』的事，倒时候肯定会第一个上去凑热闹来着。」
　　「咳……说，说什么蠢话呢，睡觉睡觉！」
　　而后，一夜无事。
　　接下来的三天，远道而来的使团一行便呆在斯普瑞斯之岛上，好好休息了一番。
　　期间，薇莉丝也更深刻地体会到了当地的风土人情。
　　翼人民风淳朴，城内甚少有偷盗，劫掠事件发生，即使真的偶然出现，基本也都是那些外来种族作为，其中以人类与人类混血比例最高，也难怪当初希尔达会对薇莉丝身边跟随着的翼人姐妹处境抱有怀疑。
　　当然，这并不是说人类里坏人就特别多，只不过世界上最大的纯人种聚居地联合王国，就位于大陆西南方，与碧空之国只隔了一个无法地带。
　　联合王国西部比邻蛮荒而落后的兽王国，与北部诸国被连绵的万魔群山阻隔，东方则是最崇尚正义与秩序的，位于大陆中央的庞大神圣帝国。
　　每年，联合王国里都会有大量违法犯忌者由于各种原因被驱逐，或是逃离国境，相比其他三个方向，混乱的无法地带无疑是最适合他们的藏身之所，甚至可以说这便是该地区形成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其中有一部分，因为被通缉不敢回到联合王国，却又不甘于永远呆在无法地带，加上翼人普遍心地善良，热情好客，容易轻信他人，于是，这些恶徒便很自然地流向了更南方的碧空之国。
　　当初趁虚而入，不知用什么方法捕获了蕾拉和蕾妮的那个贩卖团伙，很可能也是类似存在。
　　然而即使如此，大部分翼人依旧并未因这种情况，而特别歧视或排斥人类，薇莉丝在斯普瑞斯城的这三天休闲生活，还是过得相当轻松惬意的。
　　唯独有一点让牧师小姐相当在意。
　　自从三天前的晚上，在地下沁香拍卖会与希尔达一别后，本以为第二天就会登门拜访的她却并未出现，甚至之后三天，薇莉丝都再也没见过这位白羽翼人。
　　连【沁香居】，都不知为何临时闭店，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招牌。
　　薇莉丝也因此找过菲莲娜，向她表达了自己的疑惑，而使团长小姐前往与碧空之国对接处询问时，招待她的翼人却给出了 「希尔达大人目前有要事处理，已经离开斯普瑞斯之岛，他们也不清楚去了哪 」的回答。
　　既然连代表着联合王国官方的菲莲娜都联系不上对方，薇莉丝也只能作罢。
　　虽然因为那本无字之书带来的些许不安感，牧师小姐也怀疑过会不会是出了什么大事，但考虑到三天这个期限本就是翼人方面提前协商给出的，应该早有预料才对。
　　但愿……不要出什么问题吧，这还只是刚到碧空之国的边境呢。

第六十七章：相逢何必曾相识
　　使团即将启程离开斯普瑞斯之岛的最后一天夜晚，薇莉丝终于再次见到了希尔达。
　　是对方主动来使馆驿站找她们的，主要目的大概是和身为联合王国代表的菲莲娜，最后磋商并确认接下来的行程。
　　因为这三天也逛得差不多了，薇莉丝等人正巧都呆在使馆内并未外出，菲莲娜得到消息便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了她们。
　　看到希尔达的时候，这位温婉而高贵的白羽翼人，依旧穿着一身正式宫装礼服，端坐在桌前与菲莲娜微笑着相谈，桌上铺开了描绘着碧空之国全境的地图。
　　因为大部分事项都在早前便已统一过意见，希尔达这次只是来进行最后确认，以表示两个国家之间的礼仪和尊重而已，并未花费太多时间。
　　薇莉丝主宠二人，包括她来时特意喊上的蕾拉蕾妮，和正巧与她们呆在一起的艾德文娜只在旁边稍坐了片刻，洽谈便已结束。
　　希尔达卷起桌上的地图，将其交给身后的黑羽翼人后，笑着将视线转向刚到不久的牧师小姐一行人。
　　「晚上好薇莉丝小姐，听说你这几天曾经专程找过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哈？明明心知肚明，还要故意问别人，不调侃几下就难受是吧？
　　难不成这家伙其实是个腹黑？
　　虽然暗中翻着白眼，但擅长表情管理的牧师小姐并未表露出丝毫异样。
　　「急事……倒也算不上啦，不过我可以问问你这几天去哪了吗？」
　　「哎呀，咱们的关系原来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了？查岗？」
　　淑女般掩着嘴角轻笑几声，希尔达很有分寸地，在薇莉丝刚打算皱眉时话锋一转。
　　「感谢薇莉丝小姐挂心了，其实只是国内临时有些突发事务需要我去处理，这才不告而别的，怠慢之处还望多多谅解啦。」
　　「突发事务？」
　　「没错，其实也只是些小事罢了，现在已经处理完毕，不会影响到诸位的行程。
　　希尔达看了眼跟在薇莉丝身后，暂时收敛了翅膀，眼神中带着好奇与探寻的翼人姐妹，深吸口气，很快又换上了温和的笑意。
　　「接下来的路上，羽都已经派遣了专门的负责人和护卫队伍，希尔达还肩负有守护和管理斯普瑞斯城的职责，便恕我无法同行了。」
　　「薇莉丝小姐如果有什么想要说的，可以直接告诉那位领导护卫队伍的，我的同僚，她也是位值得信赖的可靠之人。」
　　白羽翼人站起身，向众人致以辞别之礼。
　　「那么，天色已晚，希尔达便不多打扰，就此告辞了，在此预祝各位访问之行能够取得圆满成功。」
　　又向身为使团长的菲莲娜点了点头，希尔达转身，带着一众翼人护卫与部下快步而去。
　　「……」
　　待希尔达走远，菲莲娜挥手屏退了周围的使团成员与闲杂人等，直至房间内只剩下她和薇莉丝等几人后，才遥望着翼人们离去的方向，沉凝开口。
　　「薇莉丝小姐感觉到了吗？」
　　「嗯。」
　　黑发少女若有所思点头。
　　「她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路线和行程都是早已确定好的事项，其实没什么可讨论的。唯一的变动，就是方才希尔达所说，与我们随行的领导人由她，变成了一个名为西格莉德 ·库尔克的白羽翼人，这个西格莉德，应该也是【四翼】之一，传说级高手。」
　　「是吗……」
　　果然有问题。
　　方才希尔达所说的，什么守护斯普瑞斯城职责所在，抱歉无法同行之类根本就是托词。
　　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更关键是因为她受了伤，而且伤势相当沉重，实在经不起前往天空之岛的舟车劳顿，才不得不临时更换随行人选的。
　　虽然用某种方法掩饰了身体状态，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问题，但想要瞒过一位 lv110的牧师，实在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希尔达只是因为职责所在，必须要完成与联合王国使团交接的工作，才拖着一身伤势赶来这里。
　　甚至因为情况相当不乐观，她已经到了不得不赶快回去休息治疗，连之前关注的蕾拉和蕾妮之事都没法留下来详谈的程度。
　　希尔达离开斯普瑞斯城的这三天里，绝对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以她传说级的实力，怎么可能会突然受这么重的伤？
　　可惜，看对方的态度，明显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她受了重伤的事实，刚才的情况也并不适合把这件事阐明。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无论发生了什么，归根究底都是翼人内部问题，既然对方刻意隐瞒着这边，薇莉丝也不打算像个多管闲事的笨蛋一样，什么都硬要去搞个清楚。
　　反正如果真是大事，早晚也都会瞒不住的。
　　第二天。
　　果然如薇莉丝预料的那样，直到使团一行从斯普瑞斯城升空而起，希尔达这位羽皇四翼之一，传说级的白羽翼人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看起来明显比她年轻不少，换成人类的年龄，大约只有十七八岁左右的白羽少女。
　　她穿着帅气的盔甲，一头白色短发扎成了干脆利落的侧单马尾，拥有着让牧师小姐倍感亲切的平坦丘陵，手持长枪，眼神锐利而机敏，看起来英姿飒爽的样子。
　　这就是那位西格莉德 ·库尔克了，听说她是羽皇【四翼】中最年轻，刚刚晋升到这个级别不久的新锐白羽，比蕾拉蕾妮姐妹都大不了多少。
　　虽然同样都是偏帅气风格的女孩子，但她明显跟菲莲娜是有些区别的，首先是胸部的碾压般差距，另外，一个是冷漠，类似于面瘫般的难以接触，而西格莉德则给人感觉则更偏向于既娇且飒，有种欲拒还迎的感觉。
　　如果用牧师小姐的话来比喻，大概就是默默无闻，不苟言笑的猎鹰和喜欢龇牙咧嘴，但不够成熟，只能亮起爪子来抗拒接触的小野猫吧。
　　当然，这话可不能被她俩听见。
　　据说，西格莉德似乎是刚完成上面委派下来的任务，打算途径斯普瑞斯之岛回羽都天空之城，正巧便承接了希尔达的护卫和招待任务。
　　有意思的是，这位传说级白羽少女，菲莲娜居然也认识。
　　她就是当初在诺博斯铁血帝国追捕逃逸渊兽，与使团一行偶然相遇，并提醒菲莲娜小心提防的那群翼人精锐领队。
　　但由于渊兽被薇莉丝提前一步讨伐，她们最终也只能无功而返。
　　薇莉丝并没有隐瞒自己一行击杀了那只怪虫的事，所以西格莉德也是知道的，初见时，小姑娘还盯着牧师小姐几人看了许久，也不知到底是在观察些什么。
　　不过，她最终并未表示太多，只是口头上感谢了薇莉丝等人的义举，略作寒暄后，便快步离开，处理自己的事去了。
　　这让牧师小姐察觉到了些许怪异。
　　总感觉，对方似乎有些戒备她的样子？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才对。

第六十八章：利维坦之子
　　从斯普瑞斯岛前往天空之城，是一场漫长的跋涉，之前的凌云飞隼已经不适合这种远距离航行了，所以碧空之国提供了更加舒适且安全的交通工具。
　　使团之所以要在斯普瑞斯之岛呆上三天，其中主要原因之一，便是在等候它的到来。
　　天空中的巨无霸，传说级巨兽 ——利维坦之子。
　【利维坦】是神话中，一种遮天蔽日，连天空与日月星辰之光辉都能够阻挡的巨大魔兽。
　　据说凡是其经过的地方，黑暗会持续整整三天三夜，寅夜连绵，不见光明，它的体积甚至超过了被誉为世界上最大浮空岛的羽都所在地 ——天空之岛。
　　当然，利维坦早已在神话时代，也就是千年前便彻底消失了，那个时候碧空之国还并非这般景象，类似比较也不过是后人根据残存文献记载提出的假象，或者叫臆测。
　　利维坦之子，当然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神话种生物利维坦的后代，或者说其实它们之间并无明确的血缘关系。
　　只不过这种魔兽实在太大了，其体积虽然比不上真正的浮空岛，但也达到了要以公里为单位衡量的程度，哪怕是蓝星上的航母，甚至她自己的那艘【诺亚方舟】与其相比都太过渺小。
　　恐怕也只有真正意义上的星际战舰，才能在体积上与之相提并论了吧。
　　这并不是一种鸟，严格意义上来说的话，有点像薇莉丝在蓝星上看到过的鲸鱼。
　　无翅无翼，却能够在天空中飞翔，虽然速度并不快，正常情况下大约只有 30-50公里 /h的样子，但也足够令人啧啧称奇了。
　　薇莉丝虽然在书上见过这种叫做利维坦之子的奇特魔兽，但亲眼得见的确还是第一次。
　　如果光论体积，无论是巨龙，或兽王国黑河中那只名为奈萨瑞安的老乌龟，都远远不及此兽，在真正利维坦消失的现在，牧师小姐认为它甚至已经有资格去竞争 「世界上最大魔兽 」这个头衔了。
　　当然，如此巨大的身体，以及很难想象究竟有多少万吨的体重，就算真有羽翼也是很难支撑起来的，利维坦之子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够稳定飞行在空中的依仗，是它们一种类似于天赋的拟似法则。
　　更具体情况，薇莉丝就不是很清楚了，毕竟利维坦之子已经属于碧空之国的战略级力量，目前整个国家据说也只有三头而已，涉及的核心机密，自然不可能让外人轻易知道。
　　……
　　「真不可思议，虽然以前在家里就听说过【会移动的浮空岛】利维坦之子的名头，但没想到我也能有亲自乘坐它的机会啊……」
　　宽敞的舱房中，圣骑士艾德文娜小姐趴在类似于玻璃的透明水晶屏上，一脸震撼地透过它观赏着不断从两侧拂过的云朵。
　　而晓光和蕾拉蕾妮等人，则在桌边围聚成了一圈，继续乐此不疲地进行着某种卡牌游戏。
　　舒舒服服躺在软椅上，身边摆着一杯插了吸管饮料的牧师小姐暂时放下手中书本，偏头看向艾德文娜和她外侧的蓝天白云，面露无奈。
　　「我说，你是金鱼吗？为什么同样的话每天都得重复好几遍啊？」
　　「唉嘿嘿……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嘛，听说利维坦之子对羽国非常重要，轻易不会让外人进入内部的，没想到这次竟然能拿出来招待联合王国的使团呢。」
　　圣骑士姬傻笑着挠了挠头，虽然她从没有听说过 「金鱼 」这种奇怪的鱼种，但既然从薇莉丝小姐嘴里说出来，那肯定是真实存在并且富含深意的东西。
　　另外，她们现在正在利维坦之子的肚子里。
　　准确来说，是这种生物专门用于承载物体的特殊腹腔夹层中。
　　利维坦之子不仅身躯庞大，除了那些维持生命活动的必要器官之外，其身体里的很多部分组成也都非常奇特。
　　乍一看似乎毫无用处，但却能完美让那些小型生命体在其内部活动和生存，甚至通过某些器官，直接与这种庞然大物的意识进行交流。
　　没人知道利维坦之子为什么会长成这样，但毫无疑问，这的确是碧空之国会与其达成契约，并在体内建立居住区，发展出类似蓝星上载人飞船之类成果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这里，内部的人甚至可以通过后天设置的魔法投影，直接看见外界空域景象，舒适度和安全性都是一绝。
　　不过稀奇归稀奇，上 「船 」近一周后的现在，大部分人新鲜劲早已消退了，也就艾德文娜这种反射弧过长的家伙，才会依旧保持着亢奋吧。
　　顺带一提，薇莉丝本来是打算让这家伙替代她，加入到菜鸟三人组的扑克牌比赛中的，结果却被告知神职人员禁止参与任何赌博，哪怕她们的赌注实际上只是花生米之类的东西也不行。
　　虽然薇莉丝感觉，如果她强硬要求的话，艾德文娜十有八九还是会答应，但思来想去，也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逼迫一位虔诚的信徒破戒，因此就作罢了。
　　作为替代，现在参与到扑克牌决斗中的战士，是被称为西格莉德 ·库尔克的白羽少女。
　　她目前就坐在某只金发少女正对面，与蕾拉蕾妮两名同族结盟，围攻着中央的恶龙。
　　其实薇莉丝本没打算抓这个壮丁来着，可不知为何，自从登上利维坦之子并向着天空之城启航后，这位翼人护卫队的总队长小姐，就开始没事三天两头往她们这边跑。
　　问及原因，就是 「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 」 ， 「对讨伐了渊兽的英雄很好奇 」之类连艾德文娜都能看出是在口胡的说辞。
　　让人很难不去在意。
　　考虑到最近诡异事件频发，很可能是深渊之类尚未解明的东西开始频繁活动，牧师小姐姑且还是多留了点心眼的。
　　不过，薇莉丝暗中探查了她几次，发现西格莉德的确是纯正的白羽翼人，也没有被什么侵蚀，或者控制之类的痕迹，反复接触后，更加确信这家伙其实就是个傲娇笨蛋的牧师小姐也渐渐放下了警惕。
　　虽然应该是有所图谋，或者说隐瞒了她们什么秘密，但估计并不是那种会危害到这边的巨大恶意，薇莉丝也就由着西格莉德去了。
　　反正有她和小龙娘在，加上这里几名女孩最少也是与西格莉德同级的传说，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
　　倒不如说正好，这个一看就知道不太聪明的家伙，最适合加入到菜鸡互啄三人组中，来一场旗鼓相当的战斗了。
　　而护卫队长小姐的表现，也并未让薇莉丝失望。

第六十九章：再闻深渊之音
　　「对 3！哈哈哈我出完了！我又赢了！！吼耶！！！」
　　「什，什么！居然是连在一起的两张，早知道我就炸……」
　　「呃……西格莉德小姐，那个，您手上似乎没有炸弹哦，这是三个 4，不是四个 3……」
　　果不其然，没等薇莉丝重新拿起盖在肚子上的小说看多久，不远处便又一次传来了几名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
　　听着那些让人直感觉智商堪忧，槽点十足的吵闹，牧师小姐不禁以手扶额，果然笨蛋就是容易和笨蛋打成一片啊。
　　不，应该说，在某些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缺陷吗？
　　看了眼正在面红耳赤，大声跟两名白羽队友辩驳着 「正确出牌思路 」的西格莉德，黑发少女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些许弧度。
　　就像大部分翼人一样，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坏人，甚至可以算是傻的可爱，跟那个精于交际且狡诈的希尔达 ·库尔克完全无法相比。
　　听说她因为天赋出众，从小就被羽皇带在身边培养，连翼人聚居地都没回过几次，和蕾拉蕾妮也是刚认识不久。
　　关于姐妹俩的事情，之前薇莉丝就已经给同样身为【羽皇四翼】之一的西格莉德讲过了，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没有提到复活魔法之类的东西，只说是偶然救下了被拐卖的她们。
　　正如牧师小姐之前打算的，因为这里没什么外人，加上已经是翼人的地盘，登上利维坦之子后，蕾拉蕾妮就在薇莉丝授意下，没有再遮掩身后的白羽了。
　　就算被使团成员看到也无所谓，薇莉丝本就没打算让她俩永远隐姓埋名，遮遮掩掩地生活，种族歧视本身就是种很蠢的行为。
　　当然，那对血脉返祖纯化后，耳畔生出的第二对羽翼由于比较扎眼，考虑过后，薇莉丝还是让姐妹俩暂时藏了起来，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简单吵闹过后，四名女孩很快重新落座，重新分配了 「赌注 」后，便由获胜的小龙娘自告奋勇，像玩杂技表演一样轻松洗着牌，准备开始下一局了。
　　按照前两日的规律，她们会就这么吵吵闹闹地一直搓到烈日当空，吃过午饭后，西格莉德才会离开房间，开始每日例行的巡逻检查工作 ——包括了整只利维坦之子的内外情况。
　　说实话，有点像检修飞船。
　　但今天似乎发生了些意外。
　　刚把卡堆垒上桌，四人正准备摸牌，突然，一名同样是白羽，似乎直接隶属于西格莉德当初追捕渊兽那支小队的成员，急匆匆推开门跑进来，在队长小姐耳边说了些什么。
　　西格莉德脸色顿时一变，那股玩闹劲也迅速收敛下去，转为了沉稳与凝重。
　　「能确定数量吗？」
　　「斥候不敢靠得太近，但恐怕至少在百只以上，队长，您看我们现在……」
　　白羽少女放下手中的纸牌，毫不犹豫站起身。
　　「还用说吗，渊兽出现在国境内部，这是非常严肃的大事！立刻联络羽都，把这件事告诉那边申请支援，走，去主舱！」
　　「发生什么事了？」
　　「哇啊！」
　　西格莉德刚转过身，便发现那位之前还躺在软椅上黑发少女的精致面容在眼前放大，惊得她差点直接把武器都掏出来了。
　　「薇莉丝？！你想吓死我吗！真是的，别突然冒出来啊……」
　　拍了拍同样没什么起伏的胸膛，少女心有余悸般喘息着。
　　这家伙看起来大大咧咧，却出乎意料的胆小啊……不，是对于惊吓没什么抵抗力吗？
　　貌似还挺萌的？
　　薇莉丝以完全没什么诚意的态度笑了笑。
　　「哈哈，抱歉抱歉，其实我是很正常地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哦，你思考事情太过专注了吧。」
　　「屁呢，我明明就没听到脚步声……算了，不好意思，我有些要事必须立刻去处理，几位继续呆在房间里就好，放心，这里是非常安全的，如果我……不，没什么，暂时告辞了！」
　　说完，西格莉德便与那前来报信的白羽少女一起，匆匆忙忙离开了房间，沿着利维坦之子内部修建的通道而去。
　　听之前她们的意思，目的地应该在主舱，就是可以直接与这只庞然大物进行交流，并调节航行方向，通常也用来商议大事的区域。
　　「主人，她这是……？」
　　来到牧师小姐身边的小龙娘歪了歪脑袋，从登上这只利维坦之子到现在，她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西格莉德如此焦急匆忙，或者说严肃到了极点的模样。
　　虽然没有故意去探听，但强大的感官依旧帮薇莉丝捕捉到了先前大部分交谈内容。
　　「看来是发生状况了呢，你们要一起去吗？」
　　虽然西格莉德让她们留下，但薇莉丝肯定是哪里有热闹往哪凑的，晓光作为她的宠物也不用说，不过，还是询问下小伙伴们的个人意愿比较好。
　　蕾拉和蕾妮对视一眼，作为携手走到今天的亲姐妹，她们间的默契并不比薇莉丝和小龙娘来的差，立刻便达成了共识。
　　「我和妹妹也想一起去看看，毕竟这是在我们国家里发生的事，作为白羽，理当贡献出一份力量。」
　　艾德文娜也立刻笑着表态。
　　「可以的话，我当然是希望能多跟着薇莉丝小姐啦……」
　　「好，那就一起来吧。」
　　简单交流过意见后，一行五人便离开了舱房，直奔主舱而去，对于已经在这活体飞船内部呆了近一周的她们而言，路线并不算是难题。
　　利维坦之子内部的通道并不狭窄，反而修建得宽敞且明亮，两侧固定的魔法灯昼夜不停地，给这阳光无法照入的区域提供着光亮，沿途甚至还有不少隶属于使团的精锐人类士兵把守着。
　　当然，利维坦之子内外随行的翼人守卫其实更多，足有上万之数，大部分都是跟这只巨兽绑定的护卫部队，多为红羽翼人。
　　但这片区域是属于使团居住范围，为了保证隐私权，西格莉德并没有派太多部下驻扎在附近。
　　离开居住区后，周围来来往往的翼人明显也多了起来，他们都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
　　薇莉丝几人作为贵客，又跟护卫队长西格莉德没事呆在一起，早就混了个脸熟，加上她们只是在过道里移动，并未表现出进入某个内部区域的意图，沿途的守卫们也就没有上前阻止。
　　很快，前【南灾】讨伐小队便抵达了主舱的门口。
　　翼人并没有人类那样喜欢修建大型石材，或钢铁防壁的风格，很多重要区域，就像斯普瑞斯城的 「城墙 」都是直接以魔法手段构建的，既方便，又更加安全。
　　就像这主舱大门，便是一道看不见内部情况的白色光幕，两名身穿盔甲的白羽少女正站在光幕外，手持长枪肃穆地守卫着。

第七十章：芥蒂
　　「请止步，西格莉德队长正在商谈重要事项，暂时无暇接待几位，抱歉了。」
　　那两名白羽战士明显也是认识薇莉丝等人的，并未直接架出长枪，只是其中之一伸手，以相对温和的方式挡住了她们。
　　她们并未像【沁香居】那些白羽一样，收敛了自身气息，薇莉丝只是刚照面便有所感觉。
　　不愧是白羽翼族，强者如云啊，连守门的居然都有大地巅峰水准，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还挺年轻的样子。
　　不过，白羽翼族是受到了神明眷顾的种族，不但寿命悠久，实力强大，就连容颜和身体也会在成长到大约人类二十四五岁，即最巅峰的状态后维持长久不衰，直至临近寿终的前几年，才迅速老化并步入死亡。
　　像希尔达，她看起来年轻，实际应该已经有至少四百岁了。
　　知道更多内情的薇莉丝明白，这应该是天使血脉的影响，因为天使在传说中就是免疫一切负面状态和诅咒，不病不老的圣洁存在。
　　「西格莉德她们在谈什么？是不能向外透露的秘密吗？」
　　「这……」
　　方才说话的那名女守卫面露苦笑。
　　「我们只是守门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得看上面的意思，请您不要为难我们好吗，如果实在是非见西格莉德队长不可，几位可以在此稍作等候，她们应该很快就会出……」
　　话音未落，光幕 「唰 」地消失，已经换上了一身戎装，手持武器的西格莉德带着至少几十人的清一色白羽战士走了出来，正好碰上堵在门外的薇莉丝等人。
　　让牧师小姐有些意外的是，联合王国使团长菲莲娜居然也在人群里面，甚至同样穿上了包括之前拍来的那件内甲和项链在内，覆盖全身的武装，腰悬长剑，一副随时可以战斗的样子。
　　扎着马尾辫的短发白羽少女微微一愣。
　　「薇莉丝？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让大家呆在房间里不要随意走动么？发生了些状况，我们得出去一趟，有什么事等回来再说吧。」
　　见牧师小姐毫无退让之意的模样，倒是站在旁边的菲莲娜脸上浮现些许笑意，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感到意外。
　　「您果然是个闲不住的人啊，怎么，这次也打算插上一手？」
　　「嘿嘿，还是菲莲娜小姐懂我呢。」
　　黑发少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明了来意。
　　「西格莉德，能带上我们一起吗？」
　　「不行！这可不是去闹着玩的，那是……」
　　「我知道，是渊兽对吗？」
　　未等西格莉德说完拒绝的话语，薇莉丝便抢先一步强调着。
　　「别忘了，我们可曾经成功讨伐过一只逃逸到内陆的渊兽，何况这几天相处下来，你应该也能看出我们几个都不是普通人吧？」
　　「我当然知道……啧，可是……」
　　队长小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而且不知是不是薇莉丝的错觉，似乎那种已经在相处中渐渐消失的戒备和警惕，刚刚又重新出现在了西格莉德眼神深处。
　　奇怪，她到底在犹豫什么？讨伐渊兽不应该人手越多越好吗？
　　西格莉德看起来举棋不定，场面的氛围也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关键时刻，还是可靠的菲莲娜小姐提供协助，并说出了不适合由薇莉丝表达的疑惑。
　　「我看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件事的确需要强大战力作为支撑，薇莉丝小姐作为陛下亲重之人，本身就有资格了解相关事宜，并且值得信赖，西格莉德大人为何如此犹豫不决？」
　　菲莲娜作为联合王国使团的团长，她的意见，在某种程度上便代表了王国和女王莉莉娅 ·梅凯兰德的意思。
　　对于薇莉丝，西格莉德还能以立场问题推脱，但这边却一旦开口，便不得不给出明确的回应了。
　　「既然菲莲娜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好吧，不过此事非同小可，薇莉丝小姐，还有几位，能答应我，未经许可的话不要擅自出手吗？」
　　「？」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战场上情况万变，说动手就动手了，哪还能犹豫的？
　　不过，薇莉丝看得出来这已经是西格莉德心里的底线了，反正她们都很强，这倒也没什么。
　　不出手，自保总没问题吧。
　　得到薇莉丝肯定的答复后，像是松了口气般，队长小姐脸上的表情也重新变得柔和起来。
　　「之前的会议大家都不在场，时间紧迫，路上我再把情况讲给你们听吧，接下来应该会有一场大战，你们需不需要更换装备？」
　　薇莉丝朝身后看了眼。
　　她和小龙娘自不必说，蕾拉蕾妮从来就没见穿过什么铠甲之类的东西，而艾德文娜那套圣骑士全身甲平时就很少脱下来，就连厚重的十字圣盾都会一天到晚背在身上。
　　用她的话来讲，这叫做负重训练，目的是适应沉重武装在战斗时可能会带来的影响。
　　当时，还令牧师小姐不禁想起了蓝星上某部经典的动漫。
　　「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好。」
　　大概是真的很急，简单交流结束，西格莉德便立刻带领着一行人赶往了出入口。
　　利维坦之子里内空间有一处完整的凌云飞隼聚居地，里面生活了上百飞隼，是翼人们饲养以在特殊情况下备用的，因此即使是不会飞的艾德文娜和菲莲娜等人，也可以方便地随同行动。
　　出入口，是这只巨兽身体上本就存在，专供小型生物通行的特殊结构，有多处，平时一般是闭合着的，而在与其沟通后，翼人们便可以自由控制着开启，之前西格莉德去主舱，其实就是为了这个。
　　大约十余分钟后，一行数百翼人与几只被保护在中央的凌云飞隼，自巨鲸背后最大的，类似于喷气孔之类的位置鱼贯而出，并向着周围空域并不遥远的一座小型浮空岛快速飞去。
　　那上面，已经冒出了多处漆黑的浓烟，即使在白天也极其显眼。
　　这是一种十分原始但有效的求救信号，代表着居住在上面的生物，遭遇了只凭它们自己，完全无法抵御的强敌。

第七十一章：奥摩岛与深渊始末
　　虽然薇莉丝和晓光都拥有飞行能力，但考虑到后者的龙翼在众目睽睽之下比较扎眼，而牧师小姐的【神之羽】在这个以羽翼划分种族的国家，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们暂时都没有主动暴露出翅膀，而是选择了和菲莲娜，艾德文娜等人共乘一只飞隼。
　　蕾拉蕾妮跟其他翼人一样直接飞翔在空中，这次行动西格莉德只带了三百多精锐翼人战士，其中有近六分之一稀有且强大的白羽族人，这些都是一直以来跟随她四处执行任务的【自由之翼】直属成员。
　　剩下的则大多为红羽战士，以及少量的银翼天空法师，作为被选出对抗渊兽的精锐，这些翼人基本都有 lv20以上，接近尚未成为女王前，莉莉娅麾下那些影卫的实力。
　　当然，随着女王陛下登基大统，获得了无数资源与强者的效忠，她手下的力量自然也水涨船高，影卫这个组织，早已不是当初那种程度而已了。
　　比如随行使团一路来到碧空之国，现在也乘着其他飞隼共同出战，支援翼人们的大约十几名强者，便是前影卫，如今名为【幽影众】组织在女王命令下，派遣出的精锐。
　　每个人，都至少是大地高位的水准，有三分之一甚至已经达到了天空级。
　　这便是莉莉娅之前向薇莉丝提及，她会安排足够高手保护使团，通常情况并不需要牧师小姐出手的理由。
　【幽影众】一共派出了五十名高手随行，共十位天空，四十位大地级，全都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这种恐怖阵容，也只有真正成为一国之主的莉莉娅才能调集起来了。
　　菲莲娜带领使团前往碧空之国，主要目的就是调查深渊的相关情报，这种机会她自然不可能错过。
　　坐在凌云飞隼宽阔的后背上，西格莉德并没有像之前希尔达那样边飞行边交谈，而是凑在一起，给后来的薇莉丝等人重新讲了一遍情况。
　　现在受到袭击的这座浮空岛，名为奥摩岛，是一座面积仅有百余平方公里，在整个碧空之国境内都算最小那一批的岛屿，因其之上盛产的，名为【奥摩石】的特殊魔晶矿而得名。
　　据西格莉德的说法，奥摩岛虽然不大，但却是国内最大的几处奥摩石产地之一，占据了每年总产量至少三成以上，而以奥摩石这种矿物提炼出的产品，则是一种品质极佳，用途也相当广泛的 4阶魔晶。
　　它具备极强且广泛的元素适应性和包容力，并拥有出色的导魔性。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就是，寻常金属无法直接连通魔力，想要制造出魔法武器级别以上的装备，奥摩晶研成的粉末通常是必不可少，或者性价比最高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
　　这座奥摩岛，虽然在外人看来是碧空之国的一部分，但居住，并支配此地的生物却并非翼人。
　　之前便提过，碧空之国的十万浮空岛文明，实际上是由两部分构成的 ——以羽皇为首的翼人，和天空王统治的有翼魔兽，魔物。
　　与常规人类国家不同，羽皇势力和天空王势力在碧空之国，完全是混合杂糅在一起的，基本上就是各管各的，很少发生冲突，也不会密切来往，算是一种较为松散的共存关系。
　　但总体而言，其实还是翼人方面偏强一些，至少羽皇是被确定已久的超越级强者，而天空王却很少公开露面或展现实力，对下属的掌控明显也不如前者那么有力，也未像翼人这样组建正规部队，颇有些各自为战的意思。
　　毕竟魔兽的智力参差不齐，管理起来也没有翼人这种智慧物种方便。
　　碧空之国的全部宜居浮空岛中，翼人占据了其中四成，天空王统治的魔物同样占据四成，剩下的则是由于各式各样原因人烟较为稀少。
　　以上便是西格莉德小姐提供的说法。
　　而她们此行，则打算去支援受到了袭击并发出求援的奥摩岛。
　　通常情况下，羽皇势力并不适合如此大张旗鼓干涉天空王所统治的岛屿，但根据散落在利维坦之子附近的翼人斥候汇报，西格莉德可以确定，本次袭击是由渊兽主导的。
　　照理来说，渊兽并不应该出现在奥摩岛这种内部区域才对，它们的主要出现地点早就被碧空之国牢牢封锁住了。
　　这一点非常奇怪。
　　追根溯源的话，【渊兽】大概是数年前开始出现的。
　　那天，有数道巨大的血红色光柱自漆黑深渊之下升起，击穿了好几座分布在碧空之国境内各处的浮空岛。
　　这些岛屿有大有小，隶属和作用也各不相同，西格莉德并不清楚那红光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攻击，也不明白来自深渊下的未知敌人打碎这几座浮空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但这场灾难毫无疑问给当时国内造成了巨大影响。
　　事件发生后，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轮到的便是自己所在的浮空岛，羽皇更是立刻紧急召集高层与四翼，多番讨论此事，磋商后续的处理方案，甚至据说与久未往来的当代天空王也进行了一次私下会谈。
　　居住在碧空之国境内的生物，基本都拥有飞行能力，通常即使是离开了浮空岛，也能够暂时保障生存。
　　但那几道光束实在是太强大，太可怕了，据说小一点的浮空岛，直接就被贯穿并轰击成了碎屑，即使是较大的那些也四分五裂，不知为何失去了继续浮空的能力，落入下方深渊之中。
　　连浮空岛本身都如此，更不要说上面居住的生物了。
　　光那几下，便造成了整个碧空之国两方势力共计上百万的死亡，失踪，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善后工作一直忙到今天都没彻底结束，像蕾拉蕾妮这种情况，不过是灾难受害者的缩影。
　　而正当碧空之国当局焦头烂额处理着灾情时，渊兽也随之出现了。
　　它们并非随机从整个深渊下爬出，而是主要分布在当初那几道红光出现的位置，亦因此，碧空之国才能在最初的措手不及中，迅速反应过来，调遣军队将周围封锁并构建防线。
　　而奥摩岛，却并非那几处位置附近，更不要说这段时间防线并未告急或被突破，所以大量渊兽出现在这里十分奇怪。
　　谈话间，她们已经抵达了黑烟四起，到处都闪烁起魔法光芒，并夹杂着各种愤怒咆哮的奥摩岛正上方。
　　从更高处，薇莉丝可以轻松看清这座由天空王统治，居住着魔兽的小型岛屿全境。
　　主要部分是森林，夹杂着少量，零零散散坐落在林中的简易房屋，以及一些植物较少，突兀生长着赤红色石头的区域，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所谓奥摩矿石的开采区了。
　　岛屿整体向内微微凹陷，中央有一片不大的湖泊，就像是……漂浮在天上的铁锅？
　　而几处黑烟和咆哮声都特别密集的地方，便在那片小湖周边的林区之中。

第七十二章：隐约的异样
　　「队长！你看那！」
　　随行的某位白羽战士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众人，包括正在悄悄观察情况的薇莉丝，都下意识向她所指的位置投去视线。
　　「！」
　　即使是已经见过当初那只甲虫型渊兽，有了部分心理准备的牧师小姐，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玩意啊这是……
　　森林中某处，地面上正在冒起大片尘埃，无数植物如同脆弱的多米诺骨牌般轰隆隆不断倒下，烟尘在地上绵延成了长逾数百米的 「黄龙 」 ，似乎有某种恐怖之物，正在其内大肆破坏。
　　凭借着惊人的目力，薇莉丝直接看清了被尘土掩盖的真相。
　　那是一只巨大的，两侧长有无数节肢的长虫，有点类似蜈蚣，但身上却覆盖着厚重的黑色硬质甲壳，每一副节肢都如同锋锐的米长弯刀，散发出冰冷寒光，其头部更是生着长逾十米开外的钳型咬器。
　　即使盘旋缠绕在一起，依旧有如此规模体积，如果将其拉直，头尾间距恐怕已经超越了千米。
　　虽不及翼人们的战略级武器，天空霸主利维坦之子的体型，但也已经是远在巨龙之上的庞然大物了，至少看起来如此。
　　最离谱的是，这种奇形怪状的巨大长虫，居然还长着翅膀。
　　并非翼人们那样的羽翼或龙族等生物的肉翼，而是类似蜻蜓或苍蝇那般，半透明的薄翼，不止一对，两对，这只数米为一节，整体超过上百节的巨型蜈蚣身侧，竟然每节身躯都生长出了对应的小型翅翼！
　　那些密密麻麻的，带着诡异纹路的薄翼毫无规律地嗡嗡舞动着，不断为巨虫身体提供加速和浮空力 ——这玩意很大一部分，都是直接漂浮在天上的。
　　光看着，便已经是足以令人产生生理上不适的景象了。
　　虽然没法像薇莉丝那样直接透过漫天烟尘看清里面的东西，但西格莉德和她带领的部分白羽族人也足以观测出大概轮廓，她们明显都是见过这番景象的，队长小姐面色当即便沉了下来。
　　「竟然是深渊蠕虫，连这种怪物都出动了吗？难怪奥摩岛的防卫力量会难以进行有效抵抗……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绕过防线来到此地的？」
　　深渊蠕虫吗，的确是相当贴切的称呼呢。
　　听着西格莉德那边在不断向属下发出各种指令，分配支援各个区域的人手，薇莉丝心里却感到有些奇怪。
　　无论怎么说，这也太反常了吧？
　　几乎每一个与渊兽有过接触的人，都会深刻了解到决不能让它们肆意吞噬这件事，这座奥摩岛上生活的魔兽魔物虽然不多，但据说也有数万开外了。
　　听西格莉德的意思，她们应该是在偶然途径附近时，看到了上面冒起的求救狼烟，这才紧急派出人手前往探查，并通知护卫队长小姐的。
　　再加上商讨，准备，出发赶路的时间，即使已经尽可能加快，狼烟也必然已经点起一个小时以上了。
　　周围不是没有其他浮空岛存在，最近的，按照翼人平均飞行速度，甚至只需要半个小时便能抵达，所以说……
　　支援呢？其他浮空岛的支援都到哪去了？
　　翼人方面暂且不提，至少天空王麾下的势力，总不可能就这么见死不救吧？
　　但自打从利维坦之子向这边出发截止现在，薇莉丝可以百分百确定，绝没有任何生物从外面飞入奥摩岛，甚至更加反常的是……
　　里面的生物，居然也没有哪怕一只往外逃？
　　思索间，西格莉德已经布置好了行动方针，正在对手下战士们作最后的叮嘱。
　　「大家记住，无论如何，战斗时都一定要以你们自身的安全为重。这不仅是为了保全有生力量，别忘了渊兽每吞噬一只生物，尤其是强大的生命后，它们自身也会变得更难对付。」
　　「无论为了自己，或是你们的战友，都务必要谨记，谨记这点，明白吗？！」
　　「是，队长！！」
　　「那么，还有最后，也是最麻烦的一个问题。」
　　短发的白羽少女看了眼正在森林中肆虐的 「黄龙 」 ，握紧了手中长枪，面露凝重，随意扎起的马尾亦被劲风卷得上下舞动。
　　「需要有一批人，和我一起去对付深渊蠕虫。它虽然不会因为吞噬而变得更强，但却能以此源源不断制造出更多渊兽，是真正移动的灾祸。虽然还不太明白原因，但既然这东西已经自深渊中来到空域，就必须杀死它才行。」
　　西格莉德眼中闪过浓烈的决意，一字一顿。
　　「不计任何代价。」
　　「算我一个吧。」
　　菲莲娜率先举了举手，脸上并未露出胆怯或紧张的神色。
　　「别看我这样，怎么说也是从小习武至今的骑士，不敢说有多厉害，但应该不会拖你们后腿。我国支援的强者也会随同参战，嗯……天空级之上的几位吧，其他人就帮忙去对付那些渊兽，西格莉德大人认为如何？」
　　这种时候，西格莉德自然也没再顾虑对方身份之类的东西，否则最开始就不会把菲莲娜给带出来了。
　　少女果断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菲莲娜大人和各位了，我会带领麾下最强的天空近卫作为主力，牵制深渊蠕虫的注意力，给法师们创造机会。」
　　「大家战斗风格不同，你们虽然能靠飞隼进行移动，但本身并没有足够机动力，我也不好说得太具体……总之请各位见机行事，还是那句话，无论何时，都务必以保护自身安全为首要目标，可以吗？」
　　「好。」
　　见队长小姐已经转过身去，准备带领部下进入各自战场，而菲莲娜似乎也完全不打算说什么的样子，薇莉丝皱了皱眉。
　　「等一下，西格莉德。」
　　少女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薇莉丝？怎么了吗，如果你不愿意参与对抗深渊蠕虫的战斗，也可以选择去讨伐那些普通渊兽，或者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我知道此战凶险异常，所以并不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果然很奇怪。
　　不仅是这个岛，就连来到这里的，眼前这些人本身也隐隐透露出不正常。
　　「所以你们都完全没感到疑惑吗？比如说……」
　　顶着西格莉德稍显不耐的视线，薇莉丝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讲出了她在这段时间里注意到的问题。
　　而后，除了牧师小姐本人，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鼻子嗅来嗅去，脸色不知为何有些怪异的某只龙娘外，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第七十三章：坠空
　　「的确……是很奇怪，不，等等，为什么我刚刚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战斗，居然没能注意到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菲莲娜脸色变得相当难看，站在她身边的队长小姐也好不到哪去。
　　能成为【羽皇四翼】之一，常年外出执行重要任务，西格莉德在战略眼光上自然不会太差，经过薇莉丝提醒，似乎受到某种影响的她也立刻意识到了异常。
　　对啊，为什么如此明显的狼烟，周围浮空岛和巡逻的机动部队一点反应都没有？
　　众人纷纷沉默，而后下意识将目光转向一脸无辜的牧师小姐，毕竟方才只有她凭自己注意到了这种异样，或许已有头绪。
　　薇莉丝当然是有头绪的。
　　这座岛屿的周边区域，笼罩着一层不算明显的精神力场，有点类似 sp之类的能力，但又感觉不太一样，她也很难说清到底是什么。
　　这时，向来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的晓光，却破天荒地主动开口了。
　　「有很奇怪的味道，是从下面传上来的，主人，这岛上应该有个挺麻烦的东西存在。」
　　「嗯？」
　　薇莉丝惊讶地回过身，这还是她们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的头一回，听晓光把什么东西形容为 「麻烦 」 。
　　肯定不是那只正在森林中肆虐的深渊蠕虫，这东西虽然看起来大，但实际也就跟那只利维坦之子强度差不多的样子，绝对没有达到让纯血巨龙都需要费手脚的程度。
　　「有多麻烦，能跟你正面对抗吗？」
　　小龙娘歪着头想了想。
　　「没亲自交手之前我也不好确定，但……至少应该不会比卢卡斯弱才对。」
　　卢卡斯，就是牧师小姐的那只特殊天界守护者了，它的是 lv80的召唤物，也就是说，晓光感受到的那个家伙，拥有更在这之上的等级吗？
　　正当她打算继续说些什么时，恰在此刻，一股奇异的波动自下方扩散而来！
　　「哇啊啊啊！」
　　「我，我的翅膀！」
　　「队长！」
　　连续而急促的大片惊呼声中，所有西格莉德带来的翼人战士，包括她自己在内，竟然瞬间双翼僵直，不受控制地向下方跌落而去！
　　就连那几只承载着王国高手的凌云飞隼，也一边惊慌失措地唳鸣着，一边身型剧烈晃动起来，眼看着便要步前者的后尘。
　　「薇莉丝大人！」
　　「光佑！」
　　蕾拉和蕾妮虽然也在空中歪歪扭扭地僵着翅膀，但似乎还留有一定抵抗力，而薇莉丝也迅速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撑开了笼罩包括几只飞隼在内的【光佑之护】。
　　但让她意外的是，向来无往而不利的圣光屏障居然对这种怪异影响毫无作用，似乎并非有什么能量在进行侵蚀，而是这些翼人和魔兽自己突然忘记了该如何飞行一样。
　　「主人！这是精神力量！」
　　小龙娘从隼背上飞跃而起，顾不得藏拙，龙翼大张，直接一手一个揪住了翼人姐妹俩的后颈，让她们不至于从空中掉下去。
　　显然，这股力量虽然诡异，但对晓光而言却并不算无可抵御。
　　而且她的这句话，也立刻点醒了在迟疑着要不要动用更强技能的牧师小姐。
　　精神力量……不，果然是灵魂之力吗？
　　一念及此，薇莉丝也心念通达，立刻像曾经那样，通过控制 sp张开了庞大的精神之网，只不过她这次并没有将其向远方扩散，而是附着在【光佑之护】的屏障上，形成了另一层无形的守护。
　　「哇啊啊！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薇莉丝小姐！！欸？不晃了？」
　　某位惊慌失措的圣骑士姬，本来都在考虑着该如何着地比较安全了，可随着牧师小姐突然张开的灵魂屏障，所有飞隼摇晃的幅度瞬间便减缓下来，并低鸣着重新稳定了身体的平衡。
　　薇莉丝松了口气。
　　看来这种方法果然是有用的，还好之前就进行过相关练习。
　　虽然她觉得以在场这些人的实力，百来米高度即使真掉下去，只要应对得当估计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最多受点轻伤，但这几只凌云飞隼估计就难逃一死了，回去的时候恐怕会挺麻烦。
　　此时，龙娘小姐也提着她的两个重要牌友，回到了飞隼背上。
　　「主人，气味变淡了！那混蛋在逃跑！」
　　「嗯？」
　　黑发少女微微皱眉，如果放在正常情况下，她肯定是要去追的，哪怕逮不着，也得搞清楚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目前那种不确定是谁扩散出来的精神干扰还没有消散，她对灵魂防壁的应用也还很粗浅，如果薇莉丝立刻离开，恐怕这飞隼又得哗啦啦全掉下去了。
　　让小光一条龙去找对方，她又有些不放心，毕竟这次的对手不同以往，让薇莉丝感觉稍微有些诡异的样子。
　　就比如刚刚这一下，若非薇莉丝之前未雨绸缪地练习过 sp应用，否则说不定还真就被逼得使用高阶技能了。
　　虽然小龙娘口中将其称为逃跑，但牧师小姐却认为或许并非如此。
　　对方还根本没有与这边进行正面接触就直接离开了，很可能是主动为之，而非被吓退或逼退。
　　倒更像是完成了某些既定目标后，从容撤退的样子。
　　渊兽……是和深渊有关的人物吗？
　　深渊之中，竟然还有这等强者，而且对方是怎么过来的？深渊生物在这边不应该受到世界的强烈排斥才对吗？
　　虽然有些好奇和疑惑，不过当前，还是先处理好这座奥摩岛上的情况再说吧，这次突发事件处处透露着诡异，应该能找到某些线索才对。
　　「算了，我们先降落到岛上，格莉德她们全都掉下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如何，还是赶紧去确认下比较好吧？」
　　说着，牧师小姐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身边骑士姬，毕竟对方才是联合王国队伍的领导人。
　　由于薇莉丝及时出手保护，菲莲娜和那些乘坐在其他飞隼上的王国强者倒安然无恙，只是脸色稍差而已。
　　毕竟，从百米高空中直接摔下去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嗯，我也有点担心，下面渊兽恐怕不少，还有那只深渊蠕虫……」
　　「那走吧，先找个适合降落的地点再说。」
　　驱使着几只飞隼逐渐降低高度，很快，一行人便在下方森林中寻到了个树木相对低矮空旷的位置。
　　凌云飞隼体型虽不如那些巨无霸魔兽，但也有十余米均长，自然是很难在这种森林里直接落地的，降落至一定距离后，众人便纷纷跳了下来，而不擅长战斗的飞隼也等到精神干扰渐渐散去，重新回到了高空。
　　考虑到渊兽应该也会飞，菲莲娜便留了几名大地级的强者在飞隼身边守护，以代替那些本该履行此工作，却在之前全部跟下饺子一样掉下去了的翼人战士们。

第七十四章：取舍
　　虽然坠落前大部分翼人战士都聚在一起，但随着高度的偏差和落地后自行移动，后降落的一行人并没能找到西格莉德她们。
　　倒是之前下降高度的时候，薇莉丝看到了几个挂在格外尖锐的植物上，或是被石头之类凸起刺穿，已经彻底断气的翼人。
　　这些，应该是实力和心理素质，反应能力都相对较弱，没能在突兀的坠落中调整好身体重心，又倒霉地碰上了这种杀伤性地形，才会直接死去的。
　　都是红羽战士或银翼的魔法师，倒没看到西格莉德带来的那些白羽翼人出现在其中，虽然艾德文娜面露不忍，有尝试去救治他们，但很显然这些翼人早已死去多时了，除了复活魔法之类的奇迹，寻常治疗根本毫无意义。
　　这种场合下，薇莉丝自然不方便出手，何况她根本就不认识这几个翼人。
　　除了感慨下他们很倒霉之外，几条生命的逝去并没能给牧师小姐留下太多心理波动。
　　在菲莲娜的提议下，一行人在离开前顺手将收集起来的几具翼人尸体给焚烧了，渊兽是会吞噬生命的，死去的尸身就算放任不管也会被路过的敌人吃掉，还不如火化一了百了。
　　听说这本就是大部分翼人死后，最常见且正式的丧葬方法。
　　不必被深埋大地之下，而是化为灰烬，自由地飞向天空。
　　而后，一行接近二十人便在可以互相支援到的范围内分散开来，寻找着附近友军的动向。
　　经过之前那一摔，即使侥幸活下来，大部分翼人肯定也都是受了伤的，加上阵型被打散，情况恐怕相当不利。
　　森林四周此起彼伏的兽吼和咆哮已经渐渐安静下来了，只有靠近中央区域依旧密集，看起来战况并不是很乐观。
　　地面上，树上，石头上，到处都是飞溅的各色血液，但却看不到任何一方的尸体，曾经与渊兽有过一次接触的薇莉丝明白，这应该是战败后的魔兽，都被渊兽给吃掉了。
　　那种怪物的吞噬能力根本不讲道理，无论多大的体型，它都可以全部吃进肚子里，转化为特殊的能量来强化并治疗自身。
　　所以渊兽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死去。
　　搜索进行的不是很顺利，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薇莉丝本来是打算按照她与西格莉德的约定，除非必要时刻，例如之前那次之外，避免主动出手的。
　　虽然不清楚对方如此要求的原因，但约定就是约定，可以的话，她并不想破坏。
　　可现在这情况，恐怕奥摩岛上的抵抗力已经基本被击溃，渊兽正在大肆屠戮吞噬，那些散落在岛上的翼人包括西格莉德自己估计都岌岌可危，再不干涉就得出大事了。
　　最直观的证明就是，远方那来自深渊蠕虫的轰隆隆声音依旧没有停歇，显然活力十足，而这只渊兽中最强最大个体的状态，某种意义上就代表了战况的走向。
　　菲莲娜明显也看出了这点，面色显得有些凝重，可她作为连传说都不是的普通人，又不会飞，目前能做的实在太少了。
　　目前情况不明，随便到处乱闯显然很不理智，只有这种缓步推进的方式才能尽可能保证安全。
　　「算了……菲莲娜，你让所有人都集中起来吧。」
　　听到黑发少女发话，骑士姬顿时精神一振。
　　之前陛下可是偷偷告诉过她，如果真的遇上超越能力范围，又不得不解决的问题，可以试着去向薇莉丝求助来着，何况之前的【南灾】，也已经证明了这位的能力。
　　「薇莉丝小姐，您有什么想法吗？」
　　「嗯，你看，我们到现在连一只渊兽和活着的生物都没看见，咆哮声也主要集中在岛屿内部，那它们肯定是已经将这一带吞噬殆尽，汇聚到中央那片小湖附近，与收缩防御的魔兽们决战去了。西格莉德她们能飞，视野广阔，如果还活着，肯定也会前往那个方向协同作战。」
　　牧师小姐指向四周，又看了眼已经按照她的意思，被菲莲娜快速召回的人手，满意点头。
　　雷厉风行，做事不拖泥带水，菲莲娜这点的确很讨喜。
　　「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初来乍到搞不清方向，又想花时间去寻找周围的幸存者，大大延误了行进速度，这样是绝对来不及的。」
　　菲莲娜立刻便听懂了薇莉丝话语中的含义。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放弃搜寻可能存在的零散同伴，直奔浮空岛中心而去？」
　　跟聪明人交流就是省力呢。
　　「对，我之前不是说了吗，这里基本上已经不会再有活物了，就算真找到了幸存的小猫两三只也毫无意义，现在最重要的目的是找到西格莉德她们，并剿灭掉入侵这座浮空岛的敌人。」
　　这么说或许有些不近人情，类似于舍寡取众的味道，但说到底，无论薇莉丝或是菲莲娜代表的王国力量，都没有义务去拯救碧空之国国民，或是那些可能散落在外的翼人战士。
　　若是方便，帮一帮也就罢了，可现在明显已经没有做那些事的余裕，薇莉丝相信，菲莲娜作为使团长，是肯定能想明白这种大局的。
　　果然，沉吟片刻，身着骑士铠甲的少女点头表示了赞同。
　　「您是对的，虽然有些抱歉，但看来我们也只能这么做了，但还有一个问题，现在岛内具体情况不明，就算知道大致方向，我们又要如何找到翼人部队的主力呢？乱闯的话，先不说可能会陷入包围，这里的魔兽说不定也会将我们视为敌人。」
　　菲莲娜所言并非信口开河，碧空之国虽然并没有联合王国那般排外，但由于盗猎和人口贩卖的屡禁不止，加上犯罪者多为由北部流窜而来的人类或人类混血，国境内部对类人生物并不能算欢迎。
　　翼人还好一些，但天空王统治的这些智商相对低下的魔兽，更容易认死理，加上现在这种渊兽大举入侵的情况下，又突然冒出人类来，很可能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所以绕来绕去，还是得先找到西格莉德她们。
　　「放心，这座岛并不大，应该很容易搜索才对，稍等一下哦。」
　　薇莉丝闭上眼，灵魂网络再次如潮水般向四周蔓延而去。
　　事急从权，她这次没有压制自己的力量，无垠无际的网，无止尽地扩散开来。
　　视角中的场景飞速变换。
　　她看到了浑身鲜血淋漓的魔兽仰头望天，眸中焕发出错愕与不解;看到了翅膀已经折断，却目光坚毅，仍拼命冲向森林深处战场的翼人;看到了深渊蠕虫在林中疯狂肆虐，和正带领着十几名白羽战士努力阻止着它的西格莉德。
　　还有，那纷纷在战斗中扬起狞恶的头颅，各式各样，身上沾满了罹难者鲜血的渊兽们，注视向天空，倒映着深渊之色的凶厉之眸。
　　以及萦绕在整座岛上，正渐渐散去的某种熟悉而陌生的，神性气息。

第七十五章：俯瞰凡尘之眸
　　这是薇莉丝第一次尝试将代表灵魂之力的 sp扩散，覆盖到如此之广的范围。
　　以其为中心，整座奥摩岛在这个瞬间尽收眼底。
　　灵魂之海翻滚鼓噪着，无限的力量从身体里涌出，少女不仅未感到力有不逮，反而生出了雀跃的满足与畅快。
　　她看到了一切，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瞒过这无形无质的灵魂之网，整片天空，一草一木，万物皆成为了少女的眼。
　　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众生。
　　若换成其他人，恐怕都难免因这无限的掌控与超脱之意而欣喜若狂，油然生出发自内心的傲慢，但薇莉丝却并未如此。
　　明明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可最初过后，少女心中却并未泛起太多波澜，就像这不过是理所应当，习以为常的触感，她本应如此，本该如此。
　　她反而平静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视角仿佛升上了无垠虚空，她看见了流转的群星与日月，六面的星体在她掌心环绕，但还没等少女细看，如泡影般虚妄的景象瞬间破碎，牧师小姐的视角已重新回到了身前。
　　「……」
　　缓缓睁开闭合着的眼睛，还未等薇莉丝理清思路，却有些惊讶地发现，本来围拢在身边的众人不知为何，纷纷向外散开，与她些许距离，只有小龙娘依旧好端端站在她背后位置。
　　菲莲娜面色古怪地走上前来。
　　「……薇莉丝小姐，您刚刚到底在做什么？」
　　「？」
　　黑发少女平淡地歪了歪头。
　　「只是用我的方法探查一下周边情况而已，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们看起来怪怪的。」
　　薇莉丝知道，由于等级差距，她在展开精神网络的时候，覆盖范围内的生物会产生如同被高位存在注视般的感觉。
　　虽然她本人并不清楚这到底是种怎样的体验，但根据上一次经验来看，只要站在薇莉丝身边，就不会受太大影响才对。
　　所以她才会特地让菲莲娜把所有人都喊回来。
　　因为他们本身就处于牧师小姐的视线范围内，这是一种类似于龙卷风风眼，反而会成为无风安全地带的概念。
　　大概如此。
　　但看菲莲娜她们现在的表情，明显跟牧师小姐预判中的发展出现了些许误差。
　　「怎么说呢……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刚刚有一瞬间，我心中突然涌出了极大的惶恐和敬畏，就好像站在薇莉丝小姐身边的位置，甚至注视您都是一种极大的亵渎，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逼迫着我不得不向后退去。」
　　似乎觉得这么说太过模糊笼统，菲莲娜又迟疑着补充道。
　　「有点像在朝堂之上，面对陛下时候的感觉，但又不太一样……很难说清楚，抱歉，我当时也有点混乱，但大致就是如此吧。」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算菲莲娜举出了这种比喻，薇莉丝心里也只觉得莫名其妙，难道又是什么信息流污染之类的东西？可刚刚那应该不算高阶魔法吧，只是单纯的 sp运用而已。
　　「那现在呢？」
　　「现在倒是没有了，那种感觉只出现了一瞬间，薇莉丝小姐……」
　　「好了，先不说这个。」
　　牧师小姐抬手打断了关于这件事的讨论，或许菲莲娜所说的情况，跟她之前隐约看到的那副景象有所关联，但在目前完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讲再多也是白搭。
　　回头看了眼已经重新围拢过来，只是面色稍显怪异的众人，薇莉丝抬手指出方向。
　　「这边，笔直向前，超过七成翼人部队都集中在那里，配合奥摩岛上残存的居民对抗渊兽，而敌人大概是两百只左右的样子。我让艾德文娜和蕾拉蕾妮陪你们一起去，正好可以从后方包夹，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嗯？薇莉丝小姐要单独行动吗？」
　　不需要主动提点，菲莲娜立刻便听出了牧师小姐的弦外之音。
　　「嘛……」
　　黑发少女笑了笑。
　　「就我刚刚感知到的情报，这批渊兽强度并没有我第一次遇到的那么高，奥摩岛本身力量或许不是对手，但有那些翼人帮忙，再加上你们支援已经足够了，至少不会很快输掉。」
　　「现在比较麻烦的地方，还是那只深渊蠕虫，如果我猜的不错，恐怕岛上所有渊兽都是它最近才诞生出来的，西格莉德正在对付它，但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当然，薇莉丝肯定不会告诉菲莲娜，其实主要是因为她对这能够生产渊兽的母体很感兴趣，所以才会决定抛下大部队前去一探究竟的。
　　菲莲娜稍作思考，果断点头。
　　「好，那就按照薇莉丝小姐说的行动吧，事不宜迟，我们现在立刻出发。」
　　简单嘱咐几句后，蕾拉蕾妮和艾德文娜三女便随着菲莲娜一起，按照牧师小姐指引的方向离开了。
　　薇莉丝对她们那边的战况倒并不太担心，再怎么讲也是三名传说，加上一群大地天空，正如牧师小姐之前观测到的那样，这座奥摩岛上大部分奇形怪状的渊兽，都远没有曾经她们在诺博斯铁血帝国南境遇到的甲虫怪来的强。
　　或许是因为吞噬的食物储量差异吧。
　　如果不考虑那种能够快速恢复的能力，大概平均也就是墨钢级水准，如果说那只深渊蠕虫是最强大，无可阻挡的【将】，那么这些渊兽定位则更趋向于收拾残局和助阵的【兵】。
　　当然，如果真给它们吞噬掉太多东西，那就说不准了，目前来看，深渊生物就是这点最为麻烦。
　　又抬头看了眼密林上方影影绰绰的天空，听着远处依旧传来的巨大声响，黑发少女嘴角勾起了愉悦的弧度。
　　「走吧，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好，主人。」
　　不必顾及菲莲娜等人之后，薇莉丝和巨龙小姐便径直升上天空，那依旧在岛上大肆破坏的巨虫也立刻尽收眼底。
　　比起之前，这玩意似乎变得更加暴躁了，大概是由于西格莉德等人纠缠不休的攻击吧。
　　不必再多作交流，一主一龙舒展羽翼，朝着目的地迅速飞去。
　　虽然看起来挺远，但在这种毫无阻碍的空中，以薇莉丝的速度不过是短短十几秒而已。
　　临近战场，漫天腾起的烟尘顿时扑面而来，空气也夹杂上了那只深渊蠕虫身上令人厌恶的腥臭。
　　薇莉丝能感觉到，有一股相当可观的斥力正作用于这方天地，压迫着那依旧在低空不断扭动缠绕的巨虫，使其速度与力量都大幅降低了。
　　这是，曾经在那只怪虫身上感受到过的，来自世界的排斥。
　　而且，远比那一次更加强烈。
　　……传说级的深渊生物吗。

第七十六章：石毒
　　「世界的排斥之力吗……世界本身，究竟有没有意识一说呢？亦或只是遵循着某种特定的规则在自主运转？」
　　薇莉丝其实有一个疑惑，在当初遇到那只虫型渊兽，甚至更早前就产生了。
　　所谓异世界入侵者，究竟是如何判定的？
　　她和自家宠物都是自游戏中穿越而来的存在，照理来说也不属于这个世界，按照 「越强大，受到的排斥越猛烈 」这个说法，她们应该更不被此世接纳才对，可事实上迄今为止并未出现过类似反应。
　　高规格存在对这个世界的扰乱和破坏，薇莉丝其实是能够感受到的。
　　无论牧师小姐自己，还是 lv100的神圣水晶龙晓光，在这个世界上都拥有着碾压般的强度，哪怕像联合王国这样庞大的国家组织，如果薇莉丝真想刻意针对，有很多方法都能令其彻底灭亡。
　　这种程度的个体力量，已经对世界的正常运转造成了巨大威胁，世界本身会对其存在产生排斥是很合理的。
　　就像那些神明，所谓【黄昏议会】的议员，恶魔，甚至强大的神话种会消失，薇莉丝认为都很可能与这类原因有关。
　　当然，也可能生物个体乃至某些种族的存亡，对世界整体而言并无足轻重，这些只不过是牧师小姐自以为然的想法，实际上排斥另有原因。
　　但这并不妨碍她进行思考并做出推测。
　　近距离抵达深渊蠕虫所在高空后，正与其激烈缠斗着的那十几道白羽身影也清晰可见了。
　　与通过灵魂网络看见的景象一样，西格莉德挥舞着长枪，在张开的雪白双翼辅助下不断于深渊蠕虫正前方辗转腾挪，闪躲着那对位于头部的巨钳绞杀和撞击的同时，也偶尔会以与蕾拉施展的幻枪类似手段进行反击。
　　她是对抗敌人的主力。
　　除了甲壳最为坚硬的头部，巨虫其他部分躯干上的护甲，对西格莉德投出的幻枪而言都形同虚设。
　　虽然即使那些长枪穿透外壳，扎入深渊蠕虫体内似乎也造成不了什么太大影响，但唯独那上百节身躯组合成的最前端头部，深渊蠕虫似乎始终都在刻意避免被直接命中。
　　其他散落在巨虫四周，用魔法或武器从多角度攻击的白羽战士虽然也很努力，但她们的行动主要还是在给西格莉德掩护和创造机会。
　　相对于总长近千米的深渊蠕虫而言，这不过十几人的白羽少女自然极为渺小，但事实上正是她们的存在，才将这只最强大的母体勉强牵制在了此地，没能直接加入岛中心的战斗。
　　不用想也知道，这样一只几乎没有弱点的庞然大物如果直冲入那边由魔兽，魔物与大部分翼人战士组成的阵线之中，会发生怎样惨烈的景象。
　　激战处附近的树木早已被深渊蠕虫可怕的力量摧毁殆尽，狼籍遍地，薇莉丝虽然第一时间以小型【光佑之护】挡住了铺面而来的烟尘，却并未直接出手。
　　这批跟随着西格莉德阻拦深渊蠕虫的清一色白羽战士，都是她本身小队的成员，不但配合默契，至少也有接近或达到天空级水准，之前坠落伤的影响基本也很轻微。
　　这点从她们依旧可以保持着飞行，并灵活躲避着巨虫那刀片般节肢的不断扫击就能看出来。
　　目前而言，西格莉德等人虽然无法击败深渊蠕虫，但对方想快速解决这些精锐白羽也是不现实的。
　　不应如此。
　　从西格莉德之前的谨慎态度来看，这种名为深渊蠕虫的怪物，不应该只有类似水准。
　　既然已经抵达，那局面就方便随时掌控了，不如再多观察一阵子。
　　薇莉丝二人的位置处在战场更上方高空，距离很远，加上这里因巨虫肆虐而烟尘滚滚，翼人们的注意力也完全放在了眼前敌人身上，一时间竟连西格莉德都没注意天上竟然藏了只牧师小姐和她的宠物。
　　激烈但稳定的战斗又过去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在西格莉德全力牵制，只身承受了大部分压力的情况下，那些白羽依旧保持着完整队形。
　　这座奥摩岛本身不大，按照菲莲娜一行全力赶路的速度，算算时间，应该也已经与渊兽在另外方向开始交战了。
　　薇莉丝提出让菲莲娜等人从后方突袭敌人并不是随便说说的，根据她之前通过灵魂网络的观察，这些渊兽虽然长得千奇百怪，看起来也都一副凶狠狞恶的样子，但实际上，却同样存在着战斗定位。
　　有的擅长近战，有的适合远程攻击，甚至还存在类似于魔法师之类的东西，就像一支严整而齐备的异形军队。
　　虽然按照人类或翼人之类的标准，即使是后者，也拥有着堪称可怕的肉搏能力和再生力，但终归是不如那些近战型渊兽的。
　　薇莉丝之前看到的，诺博斯铁血帝国境内那种怪虫，应该便是类似于战士或前锋的定位，这座岛上的渊兽中就有十分相似的个体，只是气息明显没有那只强大罢了。
　　因此，明明薇莉丝都没发现其中有指挥者之类的存在，可这些完全不需要语言交流的东西，却能自主组合成战士在前，法师在后的阵容，提高战斗效率。
　　但凡事有利也有弊，这也导致了菲莲娜等人的背袭，能够最大程度扰乱敌人，甚至一举扭转战势。
　　薇莉丝有种猜想。
　　如果那些渊兽真的都是这只深渊蠕虫所孵化，它们之间或许会存在某种常人难以发现和理解的沟通途径。
　　那么，另一处战场上局势的转变，又会否反应在这边呢？
　　答案，是肯定的。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从愈发焦躁与蛮横的气息中，牧师小姐已经感觉到了这只深渊蠕虫的变化。
　　在某个瞬间。
　　巨虫突然以两只狞恶口钳大力横扫，逼迫得西格莉德不得不暂时后退的同时，竟极速迅速收缩身躯，像蛇一般盘成了小山高的尖锥，而位于其顶端的口器亦猛然张开。
　　向前方喷射出大片惨绿色的不明液体！
　　「这是……快躲开！！！」
　　像是曾经见过这种东西一样，西格莉德在发出几乎有些变调的尖锐惊呼瞬间，毫不犹豫闪身而出， 「砰 」地撞在其中一名距离巨虫头部最近，已经来不及躲避的同伴身上。
　　二女同时在空中打着滚飞了出去，虽然十分狼狈，却险而又险逃离了毒液范围。
　　而其他白羽战士也在队长的高声示警下，急忙向四周躲避这铺天盖地的毒液之网。
　　但由于变化来得太过突然，依旧有反应和速度都相对较慢的人没能完全避开，被飞扬在空中的绿色液体泼上了小半边身子。
　　「啊啊啊啊啊啊！！！」
　　短短数秒，那名拿着法杖的白羽少女被毒液沾染的部分身体，包括翅膀在内，便以肉眼可见速度化为了灰色石块，惨叫着如折翼飞鸟般直坠而下。
　　大家都知道……她恐怕没机会再飞起来了。

第七十七章：自噬与规则
　　「多琳娜！！可恶！！！」
　　西格莉德虽有余裕，但救下一人便已是她的极限了，她刚与死里逃生的同伴在空中稳定住身体，转身便看见了那名魔法师少女被石化并坠落的模样。
　　虽然目眦欲裂，周围气息一阵不稳定暴动，但她却依旧勉强着自己没有轻举妄动，或是去救援那名为多琳娜的队员。
　　已经来不及了，深渊蠕虫的石毒，西格莉德曾经在另一片战场上亲眼见证过威力，以刚才那样的接触面积，除非大祭司此刻就在现场，否则多琳娜根本没有任何存活下去的可能性。
　　这怪物疯了，它要动真格的了。
　　西格莉德强忍着内心的哀伤，充斥着恨意的锐利眸子却一眨不眨盯紧了盘旋起来的巨虫。
　　在战场上，焦急，愤怒，被冲动支配行动是极端愚蠢的行为，所谓在怒火中爆发出远超平常力量之流的说法，不过是故事书里的可笑幻想罢了。
　　要冷静，战斗中无论何时都必须冷静，否则不仅自己小命难保，甚至还会连累身边的同伴，这是一位前辈以生命作代价，为西格莉德带来的刻骨铭心般教训。
　　其他惊魂未定的白羽们虽然纷纷面露悲恸，却也如队长那般保持着严阵以待，作为【自由之翼】中的精锐，她们都早已做好了在战斗中献身的准备。
　　倒是漂浮在更高处的某位牧师小姐眉头一挑，向身边的金发少女递出个眼色。
　　意念相通的小龙娘立刻明白了自家主人的意思，身形一闪，便消失在空中。
　　短短几秒后，她再次出现时，肩上已经扛了个包括其背后羽翼和肌肤，乃至法袍在内，都已完全被化为了灰色石头的少女翼人。
　　她惊恐的表情还残留在脸上，被石化的力量完整保存了下来，相当精致的娇颜也已失去了生机，就像一尊工艺格外出色的仿真石雕。
　　正是刚才被深渊蠕虫毒液命中，从半空中坠落下去，被烟尘掩盖消失不见的，名为多琳娜的白羽翼人。
　　明明之前只是包括左翼在内的小半个身子被擦中，前后不到十秒时间，石化效果居然已经彻底蔓延到了全身，那些沾在她身上的惨绿色液体也已消失不见，想来应该是渗入了体内。
　　薇莉丝将手搭在石像上，摸了摸对方的脸，的确是标准而冰冷的石制触感，而后，她发动了名为【情报侦测】的魔法。
　　「……」
　　毫无疑问，这个多琳娜已经死了。
　　不光是表面，她体内的所有脏器，骨骼，包括血液在内都已经被快速冻结，化为了坚硬的石质，这种毒液的蔓延速度简直快到令人叹为观止。
　　类似石化效果的魔法或道具，药水，【幻世】里自然也有很多，但由于是游戏，通常都具备时效性，很少会出现能将目标永久石化的东西。
　　就算真的存在，那也是诸如【美杜莎之眼】，【石化魔瞳】之类的高阶能力，很难想象一只仅仅不到 lv50的深渊蠕虫，竟然能拥有如此强力的攻击手段。
　　用这个世界的说法，这已经是一种近似于法则的能力了。
　　而真正的法则，通常是需要达到至少伪神层面才能掌握些皮毛的，或许有特殊，或天赋出众的生物可以在超越甚至传说领域便涉猎些许类似能力，但那一般都是模拟法则。
　　这种程度的毒液，可那不过是一只……
　　等等……
　　说起来，这深渊蠕虫真的只有传说级吗？
　　虽然其目前展现出的速度与力量，甚至肉体强度都明显是传说的平均水准，但要知道，深渊生物在这个世界可是会被压制的，而且越强的个体，受到压制就越厉害，莫非……
　　就在薇莉丝沉思的时候，下方低空中，也已经爆发出了更加匪夷所思的变化。
　　喷射出那大片惨绿色石化毒液后，深渊蠕虫的动作并未就此停止，但它接下来的举动，就连牧师小姐以余光瞥见时，都被吓了一跳。
　　那带着狞恶双钳的头部张开了巨大口器，竟俯冲而下，一口咬在深渊蠕虫自己的末端尾部！
　　而后，快速吞吃起来！
　　「阻止它！」
　　虽然薇莉丝没太搞懂这玩意究竟在干嘛，但曾经与类似东西打过交道的西格莉德却立刻反应过来，拍动双翼，朝着巨虫攻去。
　　那些白羽战士也纷纷跟随着队长一同发动猛攻，可深渊蠕虫就像是陷入癫狂般，对所有攻击不闪也不避，用盘成圈的身躯保护着中央头颅，只顾疯狂啃食着自己的身体。
　　最诡异的是，明明它短短半分钟就啃掉了自己三四节身躯，可深渊蠕虫的气息不但没有削弱，反而开始渐渐增长，从与西格莉德旗鼓相当的初入传说向上攀升，变得越来越强大！
　　与此同时，巨虫外部的数节身躯突然蠕动着向外翻起，内部的凹陷处，喷射出数团还带着粘液的米长黑色球体，撞向周围的翼人战士。
　　那些黑球在抛射过程中便迅速舒张延伸，化为了薇莉丝曾经在无法地带见到过的甲虫型渊兽，它们拍动着昆虫般的翼翅，直接牵制住了数名正在对深渊蠕虫本体进行攻击的白羽翼人。
　　虽然这些刚诞生的东西体长不过一米开外，战斗力也明显偏弱，但凭借那种可怕的恢复能力，暂时成为肉盾却毫无问题。
　　在这过程中，深渊蠕虫本体的气息依旧在自我吞噬中不断暴涨，眼看着已经快要抵达传说巅峰了！
　　「怎么搞的……没理由啊……」
　　嗯？等下。
　　薇莉丝突然灵光一闪。
　　之前的想法，如果继续延伸下去，假设这只深渊蠕虫真正的实力根本不止传说，而是因为过于强大，在这个世界受到了剧烈排斥和压迫，才只能展现出部分实力的话……
　　世界的排斥力，会遵循随个体实力增强而增强的规律变化，那么反过来，如果实力下降，排斥是否也会随之降低呢？
　　这只深渊蠕虫靠吞噬自己，将部分能量和身躯转化为独立的渊兽诞生，虽然本体实力变弱了，但在这个世界所能展现的力量，反而因为整体实力下跌，抑制力减少暂时反向增长。
　　并非没有可能。
　　举个简单的例子，假设 lv60的深渊生物，排斥力会让其等级在这边直接降低 lv20，而低于某个阈值，例如 lv59，却只会减少 lv10的等级。
　　如此，对方在这个世界真正能展现出的力量，就从 lv40变成了 lv49。
　　钻……规则的漏洞吗？
　　对深渊蠕虫自己而言，这无疑是一种很不划算，甚至可以称为不顾一切拼命的举动，但却行之有效，实实在在给这场战斗中的西格莉德等人造成了巨大威胁。
　　看起来，深渊很了解世界排斥力的运行规则啊，否则不可能立刻做出如此精妙的应变。
　　渊兽也是，深渊蠕虫也是，这些深渊生物明明连交流和最基本的语言能力都没有，在战斗方面却普遍掌握着普通生物望尘莫及的超绝天赋。
　　真有趣……

第七十八章：翼人的弱点（真）
　　虽然下方情况似乎有些不妙，但以目前的形势看来，一时半会那只深渊蠕虫应该还不会主动发起攻击，牧师小姐便暂时将注意力放回了这个被石化的白羽少女身上。
　　石化，是一种异常状态。
　　从游戏里的角度来看，如果只是被石化，而 hp并未耗尽，自然不能将其视作已经死亡。
　　但放在现实世界，整个人从里到外变成石头，尤其是在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自动解除的情况下，毫无疑问便代表着彻彻底底的死去。
　　至于有没有方法消除石化效果嘛……
　　至少游戏里肯定是有的，而且还不少。
　　不过薇莉丝有点好奇，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把因石化而死亡的生物恢复，究竟算作治疗，还是复活呢？
　　如果不算复活，可这个多琳娜的的确确已经死去，变成了彻底的石块，但连复活魔法都没有动用的简单治疗，真的能叫复活吗？
　　听起来可能有点无厘头，或是乱七八糟自找没趣的感觉，但作为一个牧师，薇莉丝自己对这方面的区分界定其实是很严格的。
　　这种矛盾带来的困惑，也进一步在薇莉丝心中衍生出了 「果然，这是一个不同于被概念束缚的游戏，而是真真正正的现实世界呢 」之类感受。
　　脑中思考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薇莉丝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作为一种常见的负面 debuff，石化的解除方法有很多，但归根究底，还是要根据这个负面效果的层级，来使用对应方法。
　　用游戏里的标准术语描述，就是诸如石化 lv1，石化 lv2……等等之类的状态分层。
　　当然，状态栏自然不会区分得特别细致，无论正向增益还是负面减益，亦或其他什么特殊状态，通常都都是 lv1—lv10的十个级别。
　　而状态的等级，只与两个因素有关 ——对应技能的位阶，和技能熟练度。
　　前者为主，后者为辅。
　　大致上，就是几阶技能对应几级状态，而熟练度可以小幅提升这个等级的样子。
　　其中具体细节非常繁琐，虽然有些例外情况，但大体而言便是如此。
　　身处现实世界，自然不会再有系统来替薇莉丝把所有调查到的情报进行数据化分级，但根据那只深渊蠕虫展现出的实力水准，和【情报侦测】调查到的强度来判断， 7阶魔法【天之甘霖】应该足以解除了才对。
　　抬手在空中轻挥，一颗闪烁着金色光辉的液滴，便已被黑发少女雪白的柔荑捏在指间，而后，微微将指腹按在化为石块的翼人女孩唇边，将带着净化之力的甘霖渡入其中。
　　就像是被扫去了厚重灰尘的墙面，以与金色露滴接触的嘴唇为始，那种冰冷坚硬的石质感飞速退去，重新化为少女肌肤应有的粉嫩血色，薇莉丝已经能感受到这个叫做多琳娜的白羽翼人，水润唇间传来的温度和柔软触感。
　　看来是有效果的，也就是说，那只深渊蠕虫的真正实力即使没被世界压制，也并未达到伪神级。
　　赶在对方彻底恢复并苏醒前，薇莉丝主动把手撤离了少女的唇边，刚才那是治疗需要，她可不希望被别人觉得有在趁机占便宜。
　　至于旁边某只龙娘那投来的稍显怪异目光，就当没看见好了，嗯。
　　不过，天之甘霖居然连那些穿在对方身上，一共被石化了的法师长袍也能连带着恢复，不得不说这判定机制还真是有够神奇的。
　　短短数秒，毒液带来的负面效果便已被 7阶魔法强大的净化能力彻底驱散。
　　「啊啊啊啊啊啊！！！」
　　刚解除石化，这名叫做多琳娜的白羽少女便手舞足蹈地急促惊呼起来，让身后托着她的巨龙小姐一阵皱眉。
　　应该只是惊吓过度带来的应激反应而已，如果薇莉丝猜的不错，多琳娜的意识和记忆应该还停留在被彻底石化，也就是空中坠落途中的那个时刻。
　　嗯嗯，果然之前她的确应该被称为死亡状态呢。
　　「怎么样？还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能不能自己飞起来？」
　　像是治疗完成后例行询问的会诊医师那样，牧师小姐很没诚意地随口提了一嘴，并用眼神示意自家宠物已经可以松开对方。
　　「啊？好，好像没事了，翅膀也可以自由活动……」
　　似乎还是完全搞不清状况，这名看起来比西格莉德也大不了，很有书卷气的长发女孩下意识回答，并本能展开羽翼保持浮空之后，才突然震惊地双手拍脸。
　　「等等！我不应该被深渊蠕虫……啊，您是经常跟西格莉德队长混在一起，做些奇怪游戏的那位……」
　　喂喂……什么叫奇怪游戏啊，怎么听起来那么容易让人误会呢？
　　反正只是顺手救个人，并试一下这只深渊生物的水平，薇莉丝也不打算花太多口舌去和对方解释。
　　「总而言之是我救了你啦，当然，也不需要什么报答之类，总之别问太多，现在正忙着呢。」
　　说着，牧师小姐抬手指向下方战场，那里的深渊蠕虫已经重新腾空而起，虽然身体少了足足接近三分之一，但散发出的气势却已无限接近超越临界点，更是多了足足三十余只甲虫型渊兽的助阵。
　　那些白羽战士被平均两只渊兽夹击着，虽然不至于无法抗衡，但也已经很难抽出手脚来帮助作为主力的队长了。
　　而与深渊蠕虫单挑的西格莉德虽然在尽力抵抗，但显然她的速度已经被增强后的巨虫全面压制，只能险象环生地不断躲避着巨钳撞击，看起来相当狼狈，毫无还手之力。
　　「队长！！不行，我得去帮忙！」
　　「喂，等一下。」
　　从之前战斗的情况来看，这个多琳娜应该是跟蕾妮差不多定位的天空法师，只不过实力明显弱了不少，大概连天空级都差上一截，属于这批人里垫底的水准。
　　加上法师敏捷相对较低，所以之前才会成为唯一被毒液击中的 「幸运儿 」 。
　　少女刚打算移动，牧师小姐却冷不丁伸手捉住了她羽翼的根部，令多琳娜浑身一颤，羽毛寸寸炸起，差点没第三次从天上掉下去。
　　「薇薇薇薇薇莉丝小姐！您在做什么呢？！这这这这是严重的性骚扰！即使您是女性也不能……不对……您为什么要拦着我啊！」
　　欸？
　　翼人小姐过于激烈的反应，把本在思考着其他方面，只是顺手而为的某人直接吓了一跳，这才连忙从那触感还挺软的温热羽根上挪开不安分的小爪子。
　　看着多琳娜突然变得绯红一片，甚至染上了羞恼和些许媚意的精致脸颊，薇莉丝像是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翼人这个部位特别敏感吗，甚至是属于那种私密之类的器官？难怪以前偶然碰到蕾拉或者蕾妮那里的时候，她们不知怎么的脸色也突然变得有些红润来着……
　　可那俩小丫头当时也没表示什么啊？
　　坏了，怪起来了。

第七十九章：共战
　　「咳咳！」
　　故意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本身牧师小姐也就没那种奇怪的想法，都是反应太大的多琳娜的错，薇莉丝轻咳两声，故作镇定道。
　　「你应该叫多琳娜对吧，不是我说啊，就你这两下子，单打独斗最多对付两三只渊兽，现在更是连法杖这种吃饭家伙都丢了，急着下去有什么用？」
　　「咕呜！」
　　面色绯红的翼人小姐僵硬了一下，表情也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幽怨 ——刚刚或许是碰到了她什么奇怪的开关，这位多琳娜对牧师小姐的态度似乎也发生了某些细微转变。
　　「呜呜……薇莉丝小姐好过分，虽，虽然你说的是实话啦，我一直都在给队长拖后腿来着……但作为小队一员，人家怎么可以在大伙都努力战斗的时候袖手旁观呢？！」
　　「已经回归自由之神怀抱的卡玛老师要是看到，非得下来踢烂我的屁股不可！」
　　「……？」
　　总感觉……这几句话既视感和槽点都很多啊。
　　薇莉丝决定无视它们。
　　「好啦好啦，别一副眼眶湿漉漉，快哭出来一样，搞得跟我欺负你似的……多琳娜，我问你啊，你是第一次跟深渊蠕虫战斗吗？」
　　「嗯？」
　　书卷气十足的白羽少女歪了歪头，随后不知为何，眼神却渐渐黯淡下去。
　　「老实说，其实是第二次了，三年前，东部的离岛遗址出现过一次渊兽大规模入侵，比这次有过之而无不及，足足出现了上千头渊兽，那也是深渊蠕虫这种传说级怪物首次降临的地方。」
　　「那一战，陛下投入了三百余名白羽，数万精锐和一整支银羽魔法师团，打了足足半月，才将冲出深渊的敌人全部歼灭。我们小队当时也有参与其中，但在最后围剿深渊蠕虫的战斗中，卡玛老师还是为了……」
　　说到这，多琳娜突然悚然一惊，有点傻萌地连忙捂住嘴，不再开口。
　　「是吗……」
　　看来有隐情啊，不过应该也是翼人，或者说西格莉德这只小队内部的问题，薇莉丝并不打算去深入干涉。
　　她有更在意的东西。
　　「所以当时，你们是怎么杀死那只深渊蠕虫的？」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如果深渊蠕虫真的达到了超越级以上水准，加上深渊生物的特性，即使受到世界规则排斥，除非同样是超越级的羽皇亲自出手，否则单凭一群翼人和数量绝不会太多的传说，几乎没可能杀掉那种怪物。
　　而多琳娜口中发生在三年前的那场大战，羽皇应该是没有亲自到场的，否则她绝对会特地说出来。
　　果然，少女又忧心忡忡地望了眼下方战场，见暂时并未出现溃败迹象后，才否认似的摇了摇头。
　　「我们没有杀死那只蠕虫哦，那怪物的恢复能力实在太强了，哪怕用结界困住它，轮流耗了两天两夜，它依旧没有展露出疲惫姿态，反而令我们损失惨重。无奈下，当时作为指挥的卡玛老师只能决定集合魔法使团全体力量，发动模拟禁咒直接将其毁灭。」
　　「但是，就在我们准备完毕，禁咒即将完成的时候，一道可怕的赤红色光柱从下方深渊中升起，抢先一步将那只被困住的蠕虫摧毁殆尽了。」
　　「你说……赤红色光柱？难道是……」
　　多琳娜勉强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似乎有些不太愿意回想当时的场景。
　　「嗯，据说跟渊兽第一次出现时的那次连环灾难很像，但我并没有见过那几个岛屿被毁灭时的样子，所以也无法具体判断。」
　　果然……这里面有问题啊。
　　深渊为什么宁可主动摧毁己方战力，也不愿意看到那只蠕虫被翼人们杀死呢？
　　害怕遗体被解剖而找出些什么秘密？或者其他什么原因？
　　最重要一点……
　　如果这只蠕虫也濒临死亡，会不会同样引出那让牧师小姐从最开始就特别好奇的所谓 「赤红色光束 」呢？
　　嘿嘿，这不得试试？
　　收敛了嘴角一闪而逝的坏笑，黑发少女悄悄用传音对身边的小龙娘说了几句什么，待后者点点头，有些不舍地悄然离开后，才将视线转向正满脸焦急看向下方战场的白羽魔法师小姐。
　　「多琳娜，我知道你很想帮助西格莉德她们，正好我也不擅长正面战斗，不如这样，由本牧师辅助，咱们合作料理掉那大虫子如何？」
　　「啊？薇莉丝小姐辅助我吗……？能参战的话自然是最好啦，可我现在没有法杖……」
　　某人豪气地小手一挥！
　　「没事！那玩意不重要，直接空手释放就行，不过记得别用威力太大的魔法啊。」
　　万一死太快，深渊反应不过来就麻烦了。
　　「？？？」
　　翼人小姐满头问号，但还未等她继续开口，薇莉丝已经不由分说直接凑上来捉住了她的手，对准下方巨大的虫型身影。
　【共战契约】，链接！
　　「唔！」
　　早已用过不知道多少遍，熟练到信手拈来的技能瞬间作用在身边的临时队友上，无尽的力量感，瞬间充盈了多琳娜全身，带领她攀登过一个又一个巅峰，舒爽地几乎呻吟出声！
　　天空，传说，超越！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曾经想都不敢想的至强之境，却在那股力量与充实感的灌注之下，被轻轻松松踩在脚底，澎湃到几乎要涌出身体的庞大魔力，和耳边吹来的少女清香与低语，推动着有些面红耳赤的多琳娜，自然而然发出了她最熟悉的魔法。
　　「落，落石术！」
　　作为天空魔法中最通用的二阶基础技能，这个技能只能召唤出直径不超过 50厘米的小石块，甚至很多情况下都是被直接拿来补充应急石材的小魔法。
　　此刻，却化腐朽为神奇，跨越多琳娜的想象，呼唤出了比它上位技能【陨石术】更加庞大，体积几乎翻越十倍有余的巨石！
　　它带着厚重的威势与与隆隆轰鸣，裹挟着重力与魔法赋予的加速度，直奔深渊蠕虫硕大的头颅砸去！
　　「嘶嘶！！！」
　　感受到了头顶传来的威胁，巨虫发出意义难辨的咆哮，以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极速凭空向侧横移数米，硬顶着西格莉德趁机投来的全力一枪，晃动脑袋上那对坚实的巨钳，直接横向撞碎了多琳娜召唤出的落石。
　　不过，它显然也低估了由已经在共战契约链接下，抵达超越层面的多琳娜释放出的这块落石密度与硬度，当场被反作用力震得僵滞了秒余之久。
　　「唰唰唰！」
　　如此巨大的破绽，更是让深渊蠕虫脑袋上瞬间插进三道西格莉德投出的幻枪，疼得剧烈翻滚起来！

第八十章：诱饵的成熟
　　不过看起来脑袋虽然是深渊蠕虫的弱点，却也只是会在被攻击后对行动造成一定迟滞，想要凭此直接消灭它依旧是异想天开，何况那三把仓促下的投枪也只是扎进去外壳不到半米，根本没伤到蠕虫的真正内部。
　　随即，它便放弃了正在与之缠斗的西格莉德，阴狠瞳眸瞬间锁定在高空中发出攻击的多琳娜二人，全身上下几十对翼翅同时张开，竟是想腾空而起！
　　「哟吼，长得这么丑还敢瞪我们？再给它来几下！别丢你那小石头了，换三阶魔法！」
　　「啊？！好，好的！」
　　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大脑已经陷入半宕机状态的法师小姐只能下意识地，凭借着本能，按照身边为了抓住她的手而贴得非常近，几乎半个身子都靠上来，散发着令人迷醉体香与温度的少女声音指引，发动了更加强力的技能。
　　「星火术！」
　　一点火星在空中放大，眨眼间分化为十余团燃烧着橘红色炽烈火焰的陨石，灼热高温令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散发出骇人威势。
　　而后，呼啸直下！
　　「嘶！」
　　经过刚才那一下，见识到了厉害的深渊蠕虫不敢再靠身体硬拼，只能放弃升空动作，转而扬起狰狞的头颅，再次喷吐出带着剧毒的碧绿色冲击。
　　滋滋滋滋滋滋！
　　十余团烈焰陨星与毒液在空中激烈碰撞，前面几颗几乎短短数秒内，便连同着燃烧着的火焰一起被化为奇特的灰黑色石块，而后崩毁殆尽。
　　但那些星火中蕴含的庞大能量和高温，也将深渊蠕虫吐出的毒液蒸腾一空，到最后，依旧有六七颗狠狠砸在了巨虫庞大的身躯之上！
　　「嘶嘶！！」
　　深渊蠕虫被击中的位置，甲壳顿时泛起了恐怖龟裂，内部肌肉也被烧灼得焦黑一片，其中一颗星火更是直接命中了它头部那对铡刀般的巨钳，将左半部分硬生生从中间砸得断裂开来。
　　这便是超越级和传说级之间不可逾越的实力鸿沟，即使蠕虫已经通过特殊手段达到了传说巅峰，但哪怕没有武器，多琳娜仅仅信手拈来的三阶魔法，依旧给对方带来了之前战斗到现在都未曾受过的惨痛创伤。
　　不过，作为渊兽的母体，深渊蠕虫体内蕴含的能量何其庞大，那些碎裂的甲壳几乎下一秒便以极快速度愈合如初，甚至断开的头钳，也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重新生长起来。
　　这时，终于注意到空中情况，又被拉走了敌人仇恨的西格莉德，也以最快速度来到了薇莉丝二人身旁。
　　「多琳娜！？你，你居然还活着！」
　　队长小姐极速俯冲而来，双翼大张，连同手臂一起，将法师少女激动地直接拥进了怀里，吓得原本跟多琳娜靠在一起的牧师小姐连忙侧身躲开，心里更是直翻白眼。
　　会不会说话啊，怎么听着像巴不得别人死了一样呢？
　　「队长，是薇莉丝小姐救了我，而且……我，我说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她让我突然变得好强啊！」
　　看得出来，这同一小队的两名白羽少女间感情非常要好，多琳娜毫不犹豫便反手拥抱了回去，二女一阵唏嘘。
　　不过这还是在战场上，虽然深渊蠕虫刚刚被狠狠来了几下，但只是这种程度还远远不足以令其失去战斗力，明白这点的西格莉德很快放开重逢的队友，转向另一边的牧师少女。
　　「虽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这些还是之后再说吧，薇莉丝小姐，您是来帮我们对付深渊蠕虫的吗？其他人呢？」
　　「嗯，她们都去岛中央剿灭渊兽了，不用担心。另外，我只是个辅助，所以真正的战斗还得靠你们自己哦 ~」
　　「好。」
　　又看了眼薇莉丝身后纯净无垢，比她们至少要大上三倍左右的雪白双翼，西格莉德没有再说任何废话，直接将一根崭新法杖扔给赤手空拳的多琳娜。
　　「那么，我会帮你们牵制住深渊蠕虫的注意力，请尽可能以最大的火力攻击它吧。我已经向陛下求援了，哪怕无法将其杀死，也必须拖到我国的高手赶来，绝不能让这怪物流窜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少女扭转双翼，再度冲向了下方的战场。
　　「真是拼命呐……」
　　「薇莉丝小姐，我们也得努力了！」
　　拿到了新武器的法师小姐一脸振奋，她手里这根法杖大概是西格莉德的个人收藏，品级高达紫色上位，通常而言，这类武器都能够极大程度提高持有者的施法速度，魔法威力和精准度。
　　自然也就不需要牧师小姐手把手帮助她取准了。
　　「好好好……努力努力 ~总之多琳娜你自由发挥就好，我提供的增幅在战斗结束前都不会中断。」
　　其实薇莉丝本来的意思，是故意不给多琳娜提供武器，防止她一下放出太强的魔法把那虫子给不小心秒杀了的，但看到对方和当初那只渊兽一样惊人的恢复力，想来也不必担心了才是。
　　「嗯！薇莉丝小姐真是可靠呢！」
　　见西格莉德再次拦住了打算升空的深渊蠕虫，少女没有浪费队长争取到的宝贵机会，扬起手中法杖，开启了狂风暴雨般的轰炸。
　　作为大地级天空法师，多琳娜掌握的魔法本身最高就只有 4阶程度。
　　真实世界的魔法师，可不像游戏里那样只要条件满足，随手在技能树上一点就能掌握新的力量。
　　任何魔法，都是需要通过完全解析其运转回路，加上咒语辅助，再以法杖为媒介才能释放出来的。
　　虽然用的多了之后，很多熟练的低阶魔法也能做到瞬发，但这里的前提条件 ——熟练，非常重要。
　　即使在【共战契约】灌注下拥有了 lv60朝上的平均属性，但多琳娜依旧只能使用 4阶魔法，并且需要念诵冗长咒语这点却不会变。
　　四阶魔法虽然能给深渊蠕虫带来巨大杀伤，但待到漫长间隔结束，再次释放时，那些伤势也已经完全恢复了，还会让作为前卫的西格莉德因得不到支援而陷入苦战。
　　用了几次，注意到这点之后，多琳娜便立刻更改战术，转而依靠基本可以瞬发， cd极短的二三阶魔法进行攻击。
　　虽然这样魔力消耗会变得很大，但有着薇莉丝源源不断的支持，发觉无论怎么用都会有无限力量继续涌出的法师小姐，也就放弃思考，毫无顾忌了。
　　「星火术！星火术星火术星火术星火术星火术星火术星火术星火术！」
　　漫天火云，遮蔽了苍穹。

第八十一章：最强之盾与最强之矛
　　轰轰轰轰轰轰！！！
　　无数炮弹般的炽热火球，如流星之雨纷纷扬扬落下，在深渊蠕虫浑身各处，乃至于周围被夷平的土地上炸开了密密麻麻坑洞。
　　就连原本近距离与巨虫搏斗着的西格莉德，也渐渐不得不退开到一旁，避免被这洗地般狂轰滥炸给波及进去。
　　而可怜的深渊蠕虫，虽然一开始还能像模像样喷出些石化毒液进行抵抗，但随着多琳娜小姐丝毫不知疲惫，反而愈发激烈亢奋的轰隆隆射击，也渐渐变成了单方面被动挨打的局面。
　　虽然它有试着无视西格莉德强行飞起来，直接攻击天空中高处的施法者，但多琳娜在薇莉丝牌充电宝增幅下的火力实在是太过凶悍，直接把这只几百米长的大虫子硬生生靠蛮力砸了下去。
　　最后，它只能龟缩成一圈，将脑袋藏进内部，凭借外层身体的自动恢复能力来坚守。
　　西格莉德本以为这狡猾的东西或许是在示敌以弱，实则寻找机会暴起伤人，但她漂浮在空中严阵以待了许久，始终也没有等到变化出现。
　　考虑过后，队长小姐还是决定先前往四周，帮助队友们除掉那些难缠的渊兽，集合起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又过了足足半小时的战斗，那些深渊蠕虫通过吞噬自己诞下的特殊渊兽终于被全部消灭，但战场中心轰隆隆地动山摇般的动静依旧没有停息，反而出现了愈演愈烈之势。
　　以深渊蠕虫盘踞的区域为中心，周围土地已经在连续轰炸中降低了足足十余米，形成直径超过数公里的巨坑，而巨虫表面的甲壳也已经寸寸破裂，里面焦糊的肌肉大片外翻，看起来极为凄惨。
　　「哈哈哈！区区一只杂鱼，之前不是很狂吗！！吃我火焰流星雨啦！！！」
　　多琳娜狂笑着又信手撒下大片燃烧着的火球，顺带一提，这其实还是星火术，只不过似乎因过度亢奋而进入了某种特殊精神状态的魔法师小姐，擅自给它起了奇怪的称呼而已。
　　已经退到旁边的牧师小姐一脸尴尬地扶额，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本看起来文文静静，甚至有点内向的一个好孩子，内心深处居然是如此狂野不羁……嗯，或者叫中二比较合适？
　　不过……
　　薇莉丝又看了眼下方近乎奄奄一息的深渊蠕虫，那东西的生命气息已经降到很危险的阈值之下了。
　　如果多琳娜说的是真的，那么也该要来了吧。
　　虽然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但多琳娜这段时间花掉的魔力，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十万余，这已经是 lv60-lv70正常魔法师能拥有的总魔力了。
　　深渊蠕虫就算真的本有超越级水准，如此极速消耗之下，也该快要用光储能了才对。
　　默默将【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拿在手中，薇莉丝的感知，已经开启到了极致。
　　又过了，大约两分钟。
　　西格莉德已经带着聚集起来的翼人战士们回到薇莉丝二人身边，一脸复杂地看着因为过于兴奋而完全没注意到四周，依旧在哗啦啦释放出各种魔法，并附带上羞耻称号的多琳娜小姐。
　　大概是有什么想说的吧，她独自飞到了牧师小姐身边，刚探出手，打算拍一拍后者的肩膀。
　　就在此刻。
　　「轰！！！！！！！」
　　一股沛然强大，带着极致毁灭与分解之力的恐怖能量，轰然闯入薇莉丝凝神以待的感知之中！
　　来了！
　　在下面！
　　在西格莉德错愕的注视下，黑发少女瞬间消失于原地，出现在更高的高空之中，清楚看到奥摩岛下方深渊的无尽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如血般赤红色光芒。
　　那光柱直径超越数百米，正极速攀升，以无可抵御之势，直奔上方的浮空岛而来！
　　但早有准备的薇莉丝速度比它更快。
　　「复合结界 ·圣盾壁垒！」
　　光芒夺目而出，少女手中高举的法杖顶端，金色流光化为漫天之霞，凝结成比奥摩岛更加辽阔，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的璀璨光盾，在只有远处才能看见的浮空岛下方，构建出无数层坚实屏障。
　　而那股带着令人窒息般庞大压迫感的赤红色光柱，也毫无悬念地正面命中了光盾中央！
　　「轰轰轰轰！！！！！！」
　　超越生物极限层面的两股力量骤然碰撞！
　　澎湃的能量潮汐如核弹爆炸般扩散而出，就连相隔足足几十公里的利维坦之子都被掀得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斗，幸亏西格莉德出发前便已命令那些翼人战士暂时回到其体内，以防万一，否则这会早就被吹得不知道飞哪去了。
　　整座奥摩岛，都在远超人类想象的能量浪潮中轰隆隆颤抖着，过于浓郁的元素乱流，甚至令周围天空中出现了无数彩虹般奇幻光带。
　　那是看似美丽，实则元素被外力强行撕裂后产生的连环爆炸。
　　「好，挡住了！」
　　作为复合结界的缔造者，薇莉丝最清楚自己这个魔法的防御力有多强，目前又是什么情况了，虽然最外层的三道防御盾已经被那红光彻底击碎，但内部仍有 96层结界严阵以待。
　　哪怕对方再来几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她要做的可不仅仅如此。
　【小光！是时候了！】
　【是！】
　　薇莉丝通过契约，向早已移动到岛屿侧下方，直面着无尽深渊的巨龙小姐发出了预定信号。
　　而另一边，已经按照自家主人吩咐，同样做好了万全准备的神圣水晶龙，轰然化为巨龙之身。
　　长逾百米的优美身姿之上，每一块如通透水晶的白金色鳞片都爆发出浓烈光泽，无数激电自全身汇集向巨龙张开的口。
　【龙语】
　【此身，为天空之霸主】
　【此身，为大地的征服者】
　【此身号令世间一切之光，踏碎永狱与黑暗的轮回】
　【以此身为引】
　【比天空更加遥远的群星啊】
　【比大地更加深邃的寰宇啊】
　【挣脱枷锁，咆哮，翻涌，碾轧，张开巨翼，让天空为之碎裂，令大地化为乌有】
　【以神圣水晶龙晓光之名，命你降临！】
　　「龙语禁咒 ·九狱！」
　　炽烈的吐息汇入天空，世界顷刻化为黑夜，汹涌雷鸣之中，以白光凝结，却拥有九只完全不同头颅的千米巨龙裂空而来。
　　它们拥有各异，却同样散发出无尽威压的瞳眸，慈和，凶厉，智慧，勇猛，暴躁，平静……宛若真正的生命。
　　而后，滔天巨龙双翼齐展，向着红光涌出的无尽黑暗，义无反顾冲去！
　【共战契约！】
　　关键时刻，又一道强有力增幅凭空落在神圣水晶龙优美的身姿之上，令那九头巨龙的体型硬生生再膨胀一倍！

第八十二章：震动
　　两千多米的巨龙身影固然庞大，但比起深不见底，漫无边际的至暗之渊，依旧是扑入大海的一颗萤火，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半晌。
　　已经移动到真龙化晓光身边的薇莉丝，注视着九头巨龙消失的方向，面露沉思。
　　没有用吗？难道哪里的情报或判断出了误差？
　　说实话，自从接触到深渊相关的东西开始，薇莉丝就一直觉得很不爽。
　　又是什么连浮空岛都能击碎的光束，又是那些只知道杀戮与吞噬，让人生理上就会产生不适的各种渊兽。
　　无字之书那次，薇莉丝更是有充分理由怀疑里面大地女神神格碎片的消失，导致她和西芙琳被摆了一道，后者更是受到重创不得不陷入沉睡这件事，跟深渊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碧空之国这边也是，对付深渊就跟救火队员一样，只能辛辛苦苦建立防线，等着对面出来，结果奥摩岛上又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渊兽，搞得死伤惨重，窝火到不行。
　　归根结底，还是她们对所谓的深渊一无所知，过又过不去，但对方就可以随意往这边投入渊兽，发动攻击。
　　还有那连面都没露，不知道在这岛上做了些什么的神秘家伙。
　　薇莉丝想教训一下这些家伙，在那些很能装的玩意脸上，狠狠来几拳，让它们不敢再肆意妄为。
　　这次奥摩岛的深渊入侵虽然只是偶然碰见，但深渊蠕虫的出现和多琳娜的描述，却让她发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诚然，牧师小姐不清楚深渊之下是什么情况，也不愿意拿自己或者身边的人去实验，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
　　至少对方通过那种威力巨大的光柱对这边进行攻击时，两方世界在对应位置，绝对是以某种方式连接在一起的。
　　那么，凭什么只准对面轰隆隆地打过来，自己这边就不能反击了？
　【龙语禁咒 ·九狱】是只有纯血光系龙族，也就是神圣白龙才能掌握，堪比十阶魔法的强大攻击，即使是 lv100的晓光，都需要通过短暂吟唱才能发动。
　　它的威力毋庸置疑。
　　用最简单方式来描述的话，如果之前是这一招打中薇莉丝的【复合结界 ·圣盾壁垒】，至少能破掉 50层以上的防御。
　　更不要说在关键时刻，薇莉丝附加的【共战契约】增幅了晓光至少一倍以上全属性。
　　没理由连那种水准赤红色光柱形态攻击都能做到的事，这边……
　　就在此时，传说中无人可入，深不见底的至深黑暗中，突兀传来了诡异的变化。
　　灼热的气浪与能量，如火山爆发般自深渊之底喷涌而出，直冲云霄！
　　轰！轰！轰！轰！
　　轰鸣阵阵，隆隆的雷霆般闷响却自地底深处而来，似乎某处正在发生一场可怕的灾祸。
　　最为爆裂的震动连响了足足九下，深渊中向上喷涌出的气浪才渐渐止息，乌云散去，世界重归光明，代表着【九狱】这个禁咒的效果已经彻底结束了。
　　「……？」
　　与身边刚刚变回人型的宠物对视一眼，二人均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
　　即使是身为释放者的晓光，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技能究竟在那边干了什么，她所做的，就只是按照薇莉丝吩咐，将这个破坏力十足的禁咒顺着红光出现的方向丢进去而已。
　　「主人，现在该怎么办？」
　　「唔姆……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有反应，就说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呢，姑且当作已经给它们一个教训好了，先回去吧。」
　　又等了一会，见并没有报复类型的攻击继续从深渊中出现，薇莉丝便将依旧留在浮空岛下方的多重防御收回，确认没有什么疏漏后，和自家宠物手牵着手回到了原本的战场上。
　　顺便一提，【龙语禁咒 ·九狱】作为堪比十阶魔法的大招，对小龙娘这个只有 lv100的存在消耗还是不小的，这个牵手的举动，其实是在通过技能帮助晓光恢复 mp。
　　那只深渊蠕虫依旧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虽然多琳娜身上的加持已经因为薇莉丝转移【共战契约】目标而消失了，但之前造成的大量伤害和消耗却并非虚假。
　　不过作为明面上最大功臣，出尽了风头的多琳娜小姐，此刻正一个人躲在角落，身上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暗气息，似乎人生已经失去了意义。
　　嗯，看来已经从亢奋状态脱离出来了呢，要加油啊多琳娜小姐，人生还很长呢。
　　而另一边，因刚才一连串大爆炸和能量异象陷入紧张状态，似乎正四处寻找着什么的西格莉德小姐，也注意到了从远处慢悠悠飞回的薇莉丝二人，立刻提着武器急冲而来！
　　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来找人干架的呢。
　　「薇莉丝！你刚刚怎么突然一下就不见了？之前的天黑，还有剧烈的震动和能量乱流到底是……」
　　「停停停！你别上来就噼里啪啦丢过来一堆问题啊……这事儿有机会我慢慢跟你说，总而言之，现在首先需要处理的，还是这东西对吧？」
　　牧师小姐指了指下方被打得气若游丝，连逃跑都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深渊蠕虫。
　　从各种反应上看，这玩意似乎跟那些渊兽其实是有所不同的，加上深渊连续两次试图用那种方法将其毁尸灭迹的举动，或许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了解深渊的切入点。
　　至少在无法地带的那只渊兽，能量耗尽后便直接死去了，而这只深渊蠕虫却只是陷入虚弱，说明它比前者更接近真正的 「生物 」 。
　　「深渊蠕虫吗……说起来，刚刚难道是深渊之光？嘶……薇莉丝，你该不会……」
　　张了张嘴，西格莉德只能无奈地苦笑两声。
　　「也对，这些今后再慢慢谈也来得及，现在还是把目标先放在处理敌人上吧。」
　　「嗯，那我们先下去再说。」
　　带着包括生无可恋的多琳娜小姐在内，一行人缓缓降低高度，来到了被击败的深渊蠕虫正前方。
　　周围到处都是陨石留下的深坑和火焰灼烧后的高温，牧师小姐抬抬手，一道金光扩散出去，将异常环境给驱散。

第八十三章：深渊蠕虫的真相
　　「呜哇，这样看起来，果然很大呢。」
　　牧师小姐口中不自觉发出了惊叹。
　　虽然只是无力地盘在地坑中央，浑身上下的甲壳也破破烂烂，半个身躯都已经被烤的焦糊一片，头顶那双狞恶巨钳更是早就变得光秃秃了，但总长近千米的身躯，依旧如小山一般伟岸。
　　「小心点，我们对深渊蠕虫的了解还非常有限，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它会做些什么。」
　　不同于薇莉丝和她身边的巨龙小姐，以西格莉德为首的翼人们依旧满脸警惕，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哪怕是之前刚各种意义上死过一次多琳娜小姐，也提起了十分的精神。
　　「是吗……姑且问一下啊，如果确定这东西没了反抗之力，你们是打算如何处理它呢？」
　　西格莉德愣了愣，随即很快开口道。
　　「坦白说，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过凭这点人就击败甚至是生擒深渊蠕虫，只打算拖住它，待奥摩岛内战事结束，或其他岛上派来的援军抵达，再合力将之击杀，但目前这情况……」
　　「首先我们肯定是不能放任这能够诞生渊兽的怪物活下去的，但它的尸体，应该会在被确认无害之后，送去天空之城进行研究，作为进一步了解深渊的重要素材，或是……用来打造装备之类的吧。」
　　「薇莉丝有什么想法吗？」
　　「嘛……」
　　黑发少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选择先将圣杖顶端抵在巨虫破破烂烂的甲壳之上，发动了【情报侦测】。
　　「嗯嗯……嗯？」
　　一开始，牧师小姐的表情还算平静，可随着那波纹渐渐扩散至深渊蠕虫全身尤其是脑部，薇莉丝的脸色明显变得怪异起来。
　　她好像，开始明白为什么深渊一定要在这虫子战败的时候主动将其杀死了。
　　「西格莉德，那我现在就把这玩意给宰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啊？现在吗，我觉得……不，这东西的确非常危险，果然……还是趁早将其杀死为好，也罢，你随意吧。」
　　虽然感觉队长小姐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但薇莉丝也不打算解释，既然翼人方面的话事人都点头了，她自然没什么可犹豫的。
　　带着一群人，黑发少女来到了巨虫耷拉在身体上的脑袋附近。
　　「小光，把它的头横向切开，别用太强的攻击，力度适中就够了。」
　　「好的主人。」
　　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小龙娘当即上前，瞬间化为龙爪的右手一闪而过，那本就已经濒临死亡的深渊蠕虫毫无反抗之力，十余米长的脑袋瞬间便被平滑切为两半，上半层轰然坠地。
　　「什么？！」
　　身边传来西格莉德按耐不住的惊呼，翼人们也交头接耳，嘈杂地议论纷纷起来。
　　薇莉丝美丽的银蓝色双眸微微眯起。
　　果然啊……
　　这只虫子的脑袋里，是空的。
　　之前【情报侦测】，居然在这只深渊蠕虫身上得到了几十团状态反馈，而精神力量，也就是控制中枢完全集中在脑部。
　　也就是说，这只大虫子，某种意义上根本就不算一个完整个体，很可能它的每一节身躯，都是曾经独立存在的生物，全部被拼接起来后，以某种媒介联系，才形成了名为【深渊蠕虫】的东西。
　　难怪它之前啃食自己身体的时候那么果断。
　　那么问题来了，一只实际上已经达到了超越级的生物，是谁将其拼接，或者说制造出来的？
　　还有就是……
　　空无一物的脑壳里，被深渊蠕虫小心保护着，成为了驱动其身躯源头力量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问题，薇莉丝已经有了答案。
　　虽然普通人，甚至包括西格莉德在内可能都看不见，但薇莉丝向外发散的灵魂触角，却能够清晰感知到那巨虫被劈开的头颅中央，一团无形无质的熟悉波动。
　　灵魂之力，大地母神西芙，散落的神格碎片。
　　比起之前见到的【南灾】，以及西芙琳的那种程度，这份碎片强度很低，或者叫很少，体感上大约只有西芙琳十分之一左右的本源强度吧。
　　虽然或许因为总量太少，连清晰自我意识都没有诞生，只是充当着类似于深渊蠕虫活动电池或核心中枢的作用，但解析过大地母神权能本质的薇莉丝可以百分百确定，这就是西芙的本源碎片。
　　而且是，已经脱离了封印的那种。
　　难怪仅仅只有这么一点，却足以成为超越级生物的动力源泉。
　　甚至薇莉丝有理由怀疑，深渊蠕虫之所以能凭空诞生出新的渊兽，也跟西芙【创生】的法则权能脱不开关系，深渊主动毁灭战败的蠕虫，莫非是为了回收里面的神之碎片？
　　但是还有一点很奇怪。
　　为什么以大地母神西芙本源碎片驱动的生物，会被这个世界排斥？
　　因为外壳是来自深渊的深渊蠕虫吗？或者其他一些目前还不清楚的理由？
　　隐约中，薇莉丝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但那种顿悟却一闪而逝，被更加强烈的矛盾感所掩盖了。
　　旁边，西格莉德等人还在因为深渊蠕虫这不可思议的身体结构而迷茫。
　　薇莉丝心念一动，悄悄取出了已经陷入沉睡的，西芙琳寄宿的那座小石雕，趁着无人注意的空档，以身体为掩护，将其靠近巨虫脑袋里的神格碎片。
　　果然就像灾祸之森地下那次一样，无主的本源被自发吸引，迅速融入了代表着西芙琳意识的个体之中，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牧师小姐又立刻将其塞回背包，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除了离薇莉丝最近的小龙娘，没有任何其他人注意到。
　　给自家宠物投去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声张，黑发少女又干咳一声，满脸无辜地转向似乎依旧难以置信的护卫队长小姐，摊了摊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是刚刚接触时才发现的，不过……既然这东西已经确认死亡了，我们是不是该先去把岛上其他渊兽给处理掉？那边的战斗估计还没结束呢。」
　　渊兽很难缠，正常情况下，只有通过将其体内蕴含的能量全部耗尽，才能算击败对方。
　　虽然有艾德文娜和蕾拉蕾妮三名传说随行，薇莉丝并不认为她们会输，但这么一会儿，肯定是没法搞定的。
　　当然主要目的还是转移话题啦，嘿嘿 ~

第八十四章：被维系的生命
　　西格莉德作为【自由之翼】高层，【四翼】之一的传说级强者，意志自然极为坚韧，虽然被短时间连续乱七八糟的展开搞得有些混乱，但还是很快振作了精神。
　　「你说的没错，援军未至，那边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每耽搁一会……可能就会有成百上千生命被吞噬。这样吧，我留几名队员在这里监视，看守深渊蠕虫尸体，其他人则立刻前往主战场支援，薇莉丝觉得如何？」
　　大概是见识到了牧师小姐实力的冰山一角，又或者是薇莉丝救下多琳娜的举动赢得了西格莉德信任吧，这位护卫队长小姐，竟破天荒地在话尾确认了一番她的意见。
　　薇莉丝自然是无所谓的，深渊蠕虫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已经被她偷偷薅走了，剩下的残肢断尾，让翼人们自己来慢慢处理就是。
　　于是，留下四五名翅膀受了伤，不适合快速移动的翼人战士后，剩下人包括薇莉丝和晓光在内，便随着西格莉德一起赶往了奥摩岛中心的战场。
　　然而，当她们抵达岛中心的那片小湖时，却发现战斗竟然已经全部结束了。
　　湖畔，到处都是魔兽，渊兽的尸体，翼人也倒下了不少，不过己方遗骸都已经被转移到了战场后方，想来，这也只是保存下的一部分而已吧，真实伤亡应该远超目前所见。
　　并非没有魔兽或翼人被吞噬，而是被吃掉的那些，现在都已经看不到了。
　　奇形怪状的魔兽和类人魔物们来来去去，收拾着战场上支离破碎的残骸，并销毁渊兽留下的尸体，西格莉德带来的那些翼人战士也在其中，但数量明显比最初少了近一半。
　　当然，剩下那些也未必就全都死了，之前薇莉丝用灵魂网络探查的时候，看到还有相当一部分因各种缘由没来得及赶至战场的翼人，依旧分散在岛屿各处。
　　即使如此，阵亡率也已经相当惊人了，薇莉丝甚至在那些失去气息的身影中，瞥见了几抹暗淡无光的白色。
　　其实按照这批翼人战士的实力，伤亡本不该这么大的，主要是那次突兀的坠空让他们很多人都伤了最重要的翅膀，机动力大减，加上阵型被打乱，身为指挥的西格莉德又不得不前往对抗深渊蠕虫，多方因素叠加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艾德文娜，蕾拉蕾妮正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菲莲娜等一众王国高手也在附近，她们倒是没什么减员的样子，也就只有少数几个受了些不算致命的伤势。
　　其中就包括，已经用白色绷带缠住了左臂的菲莲娜 ·特罗洛普小姐。
　　见到薇莉丝等人自空中出现，眼尖的几名女孩立刻兴奋地朝她们挥着手打招呼，前者也迅速落了下来。
　　西格莉德第一时间带着队员去处理残局了，至于薇莉丝，倒也没什么事可做，这里伤者虽然很多，但还不至于需要她特地出手治疗。
　　「你们还挺能干嘛，这么快就解决战斗了？」
　　抖了抖肩膀，收回身后那惹人注目的白色羽翼，薇莉丝随意朝四周望了一圈。
　　此地有大约两百来只渊兽，基本就是她之前在岛上看到的全部了，包括那种最早见到的甲虫型之外，还有七八种明显存在着差异的渊兽类型，从它们身上，牧师小姐或多或少都能看出些昆虫或野兽的痕迹。
　　非要形容的话，有点像蓝星上那种末世漫画里，因为丧尸病毒超级变异的怪物。
　　总之很丑就对了。
　　听闻薇莉丝的随口调侃，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英勇负伤，但表情有些古怪的使团长小姐出声解释道。
　　「其实我们并没有完全解决战斗，这些渊兽正如薇莉丝小姐描述的那样，非常难杀。除了蕾妮小姐外，大家都无法一击将其毁灭，只能慢慢消耗，这么短的时间，也只是消灭了大约四成而已，然后……」
　　「然后？」
　　菲莲娜无奈地摊着手。
　　「然后不知为何突然地动山摇，天昏地暗，巨大的能量潮汐和碰撞结束之后，那些剩下的渊兽就接连倒下死去了。」
　　「……？」
　　竟然有这种事？
　　是小光那一招【九狱】，对深渊造成了……不，这些渊兽是那只深渊蠕虫所诞，莫非母体死去，其他渊兽也会……
　　等等，如果是这样，那曾经对抗过深渊蠕虫的西格莉德她们，没理由不知道才对。
　　有什么区别吗……区别……对了，这次深渊蠕虫脑袋里的神格碎片没有被回收，反而让西芙琳吸收走了！
　　所以说，大地母神的力量，才是维系那些怪物生命的……源泉？！
　　这种奇怪的即视感……
　　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到过类似情景？
　　那些原本狡猾多智，却因为【幻云】被杀死，而纷纷失活，变成纯粹能量形态的【灾祸】，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在了薇莉丝脑海之中。
　　太像了。
　　同样是由大地母神碎片的力量诞生，或者说创造出来，同样狡诈而具备本能般的攻击性，又同样因为其源头消失而失去活力与生命。
　　难道从本质上来说，【渊兽】与【灾祸】是同一概念的东西？
　　可渊兽明明来自于深渊……说到底，为什么深渊蠕虫脑袋里会放着大地母神的力量碎片？
　　……
　　想不明白。
　　算了，开摆！
　　车到山前必有路，没必要为了情报不足的事而绞尽脑汁思考。
　　「话说，菲莲娜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忙治疗一下？」
　　「？」
　　穿着连身铠甲的骑士姬抬了抬似乎有些不方便的左臂，下意识点点头，但又立刻摇头道。
　　「薇莉丝小姐还是先别出手了，这里受重伤，甚至生命垂危的魔兽太多，如果展现出过强的治愈能力，很容易引人注目，到时候救与不救都是相当麻烦的事，处理不妥的话，甚至会反过来遭到怨恨。」
　　嗯？是这样吗？
　　虽然感觉魔兽应该不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但既然菲莲娜本人都这么说了，多一事的确不如少一事。
　　于是，牧师小姐手上原本都已经亮起的光芒，也渐渐熄灭了下去。
　　又在原地交流了一下双方分开后的经历，没多久，西格莉德便带着某只生物来到了薇莉丝等人附近。
　　那是魔物。
　　所谓的拥有高等智慧，但却混合着魔兽血脉，甚至就直接与人类在各种方面都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生物。
　　混血人类其实在联合王国视角中，也算魔物的一种，但眼前这只，明显已经彻底脱离了类人形态。
　　褐鸟族。
　　生活在奥摩岛上主要的魔物种族，就是这样的一支族群。
　　其实在碧空之国，并没有什么魔物不魔物的称呼，区别于人类给出的叫法，这里，或者说世界上绝大部分区域都是以种族名来区分生物的。
　　人族，兽族，翼族等等数量较多，强大且分布广的大种族形成了国家，而褐鸟族这种，只能靠着天空王庇护生存的小族群同样也有很多。
　　所以碧空之国整体情形，大概就是一个由翼族单体构成的势力，和多种族联合，以天空王为代表的混合联盟。

第八十五章：褐鸟族之秘
　　能否使用语言，能否拥有足以进行交流的智能，是区分魔兽与智慧生命的唯一标准。
　　就像眼前这只褐鸟族，虽然它头部是类似于真正鸟型魔兽般的尖喙，没有双臂，取而代之的是一对褐色长羽，行走的两脚也是如飞鸟那般覆盖着角质层的利爪。
　　但毫无疑问，这家伙眼神中流露出的，是足以称为智慧的光芒。
　　「菲莲娜大人，还有各位，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奥摩岛褐鸟族的族长，咕加莎女士，她是来特意感谢大家援手之恩的。」
　　女，女士？
　　牧师小姐下意识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说实话，看对方鸟高马大，两米开外的矫健身材，薇莉丝还以为这是只雄鸟呢。
　　而且这个咕什么，胸前也没有……
　　等等，说起来，禽类似乎是卵生，并不需要哺乳之类的行为，这样一想大概也合理起来了？
　　嘶，那禽类是如何区分雌雄的来着……倒不如说这个世界的类人型飞禽，真的都是卵生吗？
　　其他人自然不知道，这位表面上淡定自若，实际头脑中正在掀起一场思考风暴的黑发少女心思，那叫做咕加莎的女性褐鸟族上前一步，向众人行了个怪异的礼节。
　　「感谢各位来自联合王国的强者们，之前的战斗若非你们及时支援，恐怕我们族群的损伤会更加惨重，没想到人类里也有好人，真的非常感谢。」
　　对于这种谢过来谢过去的场面话，薇莉丝其实是没什么感觉的，见周围无人开口，她正准备随便应付一下，却在突然瞥见周围一脸困惑不解的表情后，猛然醒悟过来。
　　哦，对啊！这家伙十有八九说的方言，连通用的天空语都不是吧，他们听不懂来着。
　　直到此时，西格莉德似乎才理顺咕加莎的意思，并以同样不太熟练的王国语翻译给菲莲娜等人听。
　　西格莉德居然连褐鸟族的语言都会说吗？
　　见双方在翻译小姐努力下勉强交流的样子，薇莉丝心里也有些感概。
　【自由之翼】也不容易啊，不但三天两头跟稀奇古怪的家伙打来打去，说不定一个人还得学好几门外语……
　　这个世界的语言隔阂并不比蓝星上差，若非持有从游戏里带来的作弊器，恐怕自己的旅行也会变得艰难不少吧。
　　试着将耳畔的道具悄悄取下，果然，咕卡莎莎鸟喙里发出的声音立刻变成了叽里呱啦的不明语言。
　　这个叫咕加莎的褐鸟族首领，从气息上简单判断，实力应该在大地巅峰至初入天空的水准，作为一个包括各种魔兽在内，仅有不到十万生命生活的小型天空岛领袖，这种程度其实已经算颇为不俗了。
　　但面对深渊依旧太过无力。
　　即使看不懂鸟脸的表情，薇莉丝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浓浓哀伤。
　　别的不说，仅仅之前通过灵魂网络观测全岛时，这奥摩岛上幸存的魔物魔兽就只剩下了五万不到，又经过那场激烈的后续战斗……
　　若非西格莉德和菲莲娜等人的支援，主要是牧师小姐出手料理了那只深渊蠕虫，恐怕这个奥摩岛上生物真的会被屠杀吞噬一空。
　　不过仅仅两百余渊兽，就……
　　嗯？说起来……
　　「那个，咕加莎女士，你能给我们详细说一下渊兽入侵的过程吗？从头到尾，尤其是，之前有没有出现过什么特别强大的个体？」
　　渊兽虽然可怕，但如果直接入侵，还不至于让事态演变到如今的程度才对。
　　除了突然出现，让岛上居民猝不及防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奥摩岛的求援狼烟被某种东西给阻挡了，大概只有近距离经过的生物，例如乘坐着利维坦之子的薇莉丝一行才能看到。
　　甚至这座岛屿本身，之前都被笼罩在一种特殊的精神力场下，从西格莉德等人刚到时的那种反应，感觉有点像 「降智光环 」一类的东西，否则就算打不过，派速度快的逃出去报信总行吧。
　　其源头，应该就是晓光之前感受到的 「麻烦家伙 」 ，导致西格莉德等人从空中坠落，不得不各自为战的罪魁祸首十有八九也是它。
　　但对方似乎并没有直接对奥摩岛上生物出手的意图，或者存在着某些限制，否则以它展现出来的实力水准，这些最高就只有天空左右的魔物魔兽根本不可能抵抗到现在。
　　「您是叫……薇莉丝小姐对吧？您好，尊敬的强者。」
　　大概是有些惊讶一个人类口中竟能说出如此流利的本族语言吧，咕加莎好奇地望向黑发少女，因为西格莉德刚替双方互相介绍了一遍，倒也不需要多费唇舌了。
　　西格莉德也因为薇莉丝居然懂得褐鸟族语言这件事愣了愣，但显然，她更在意牧师小姐话语中透露出的意思。
　　「你是说，之前那种让大家掉下去的力量？薇莉丝觉得是某一个体施展的吗？大型魔法阵之类的东西应该更合理一些吧？」
　　早已用灵魂网络扫描过全岛的薇莉丝，果断摇了摇头。
　　「岛上没有那种东西。」
　　「唔……」
　　西格莉德托腮沉吟片刻。
　　「若真是如此，那对方的实力简直深不可测……而且，既然绕过了防线，深渊为何放着那么多人口稠密，防御薄弱的大岛不管，偏要来袭击奥摩岛？」
　　二人默契地同时将视线瞥向咕加莎似乎稍露难色的鸟脸，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岛上果然有秘密。
　　「咕加莎女士，虽然我们分属不同阵营，但在对抗深渊的立场上，大家是一致的。这件事很重要，哪怕是看在我们为了援助贵方损失惨重的份上，如果您知道什么，还请不要隐瞒。」
　　西格莉德这话多少有些挟恩图报的意思，但薇莉丝知道她也是没办法，这么多年，翼人从来都是对抗深渊的第一线主力，他们比任何人都更迫切需要掌握有关那个神秘所在的情报。
　　「这……」
　　褐鸟族首领的鸟喙牵动了几下，浑身上下深褐色的羽毛也随之微微蓬起，即使薇莉丝看不太懂表情，也能理解她大概是在犹豫和迟疑吧。
　　在场其他人除了对外沉默寡言的小龙娘，都听不懂褐鸟族的语言，自然也插不上嘴，只能一脸困惑地看着这边。
　　正当薇莉丝以为还要再多费些唇舌的时候，那只叫做咕加莎的女性褐鸟族却主动开口了。
　　「唉，好吧……连族群都已经快要分崩离析的现在，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诸位请随我来。」
　　咕加莎转身，朝着岛屿中央湖泊的方向走去，薇莉丝给不明所以的菲莲娜等人说明几句后，便也带着自家宠物追了过去。
　　西格莉德以及小跟班三人组紧随其后，不多时，使团长小姐也跟了上来，不过那些王国的高手们，似乎是被她打发去做别的事了。
　　毕竟这是褐鸟族的秘密，即使咕加莎已经表示无所谓，也终归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为好。
　　一行人来到小湖边远离战场中心的位置，这里，来来去去收拾残局的魔兽魔物已经很少了。
　　咕卡莎莎扬起鸟翼，示意众人稍等片刻后，从蓬松的羽毛中，叼出了一颗看似平平无奇的小石头，并将其放在地上。
　　「天空的主宰者啊，请为我开启道路。」
　　话音刚落，弹珠大小的石头放射出淡淡白光，照射在湖边的土地上，向前延伸。
　　湖水向两侧自然分开，向下而去的黝黑阶梯，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第八十六章：灵室、灵龛
　　虽然能够听懂其意思，但已经有在注意这方面区别的薇莉丝却发现，刚才咕加莎那句【天空的主宰者啊，请为我开启道路】的咒文，或者说口令明显使用的是另一种语言。
　　对，既非联合王国语，又非天空语，也不是褐鸟族使用的那种语言。
　　翻译道具只是让使用者双方能够无障碍理解话语中的含义，听起来像是清晰的母语，但音波本身并没有发生变化，是一种很难用语言来描述的感觉。
　　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但细心分辨的薇莉丝，却依旧能感受到那文字中蕴含着的古老文化和时光沉淀，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但她可以确定，这是自己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语言。
　　没有将这份疑惑表现出来，也没有开口去询问，牧师小姐只是默默跟着众人一起，从那分开湖水，显露的路径中走入。
　　这是一条向下的道路，毫无疑问，目的地和当初的沁香拍卖会一样，也处于浮空岛内部。
　　两侧并没有照明之物，但周围石壁却随着逐渐深入渐渐焕发出了淡淡白光，这大概是一种特殊的，类似于夜明石之类的材质吧。
　　夜明石本身并不算昂贵，其提炼出的夜明珠，是种 1阶魔晶，据说在魔法灯还未普及的时候，会被某些权贵富商用来作为宅邸的夜晚光源。
　　但以纯粹的夜明石修建如此长一条通道，也已经是相当奢侈的手笔了。
　　道路并不宽阔，连二人并行都显得有些拥挤，尤其是咕加莎，西格莉德这种身后有着宽大羽翼的生物。
　　所以她们选择以长列队形移动，最前方自然是作为引路者的褐鸟族族长，其后为西格莉德，薇莉丝，晓光，菲莲娜，蕾拉蕾妮，以及最后的艾德文娜。
　　之所以要让圣骑士姬站在末尾，原因也很简单 ——即使是背在身后，她那面十字圣盾也太大了，会把后面的人视线全部挡住。
　　简单来说就是碍事。
　　当然啦，我们的可爱的艾德文娜小姐也很有自觉，意识到这点后，不需别人开口，主动就跑到自己该去的位置了，看来跟着某位牧师小姐久了，即使是她也变得机灵起来了呢。
　　这就是历练的意义吧……嗯，大概？
　　这条不知何人修建而成的道路很长，如果薇莉丝没有估测错误，她们大概移动到了接近奥摩岛中心位置的区域后，才进入此行终点。
　　一间同样以夜明石建造的石室。
　　墙壁，脚下和穹顶散发出明亮但并不刺眼的莹莹白光，石室并不大，这么多人一起站在里面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
　　这里的东西也很少，出入口仅有连接着外界的那处通道，唯一的中央石台上，摆放着一尊木质灵龛，下刻有字。
　　褐鸟族族长咕加莎转过身来，修长的鸟喙轻轻开合。
　　「这是，我族传承至今，据说封印着大恶魔身体碎片的灵室。大恶魔实力恐怖，即使被封印，依旧不断向外散发着某种特殊能量，这也是我们奥摩岛上，奥摩石矿密度极高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们褐鸟族遵循祖训，代代看守着封印，只有成为族长，保管有唯一钥匙，才能开启通往这间灵室的道路。」
　　所谓钥匙，估计就是之前咕加莎拿出的那颗小石头了。
　　西格莉德还在那边翻译，而能够听懂她语言的牧师小姐却皱了皱眉。
　　「所以，你们这个【只有拿到钥匙才能进入】的密室，却被外人大大方方闯进来了？」
　　这点太过明显了。
　　因为那灵龛的盒盖，现在是掀开的，里面空无一物。
　　咕加莎气息一滞，话语又变得沉闷了几分。
　　「……对，薇莉丝小姐之前不是问有没有强者出现于岛内吗？坦白说，应该是有的。」
　　「就在今早，我通过钥匙感应到某人强行开启了通道，便急忙率族人前往查看。可就在此时，被你们称为深渊蠕虫的怪物突然出现了，它在岛上肆意破坏，屠戮，吞噬，并制造出大量渊兽，不得已，我只能先协调力量抵抗并点燃狼烟。」
　　「但不知为何，周围几座大岛很久都没有援军赶来，大家损失惨重，几位首领不得不且战且退，向岛中心收拢防线。」
　　咕卡莎莎抬起既是双手，也是羽翼的左侧翅膀，那上面有明显的撞击后折断痕迹。
　　「所以，我并没有亲眼见过那个闯入灵室者的样貌，也无法确定对方实力。」
　　「……」
　　看来，那个神秘存在的目标，主要就是这灵龛内封印的东西了，深渊蠕虫攻击奥摩岛，以及渊兽肆虐都只是为其打掩护，成败根本无关紧要。
　　可那家伙居然有如此实力，为何要多此一举呢，直接抬抬手把咕加莎她们灭了，再大摇大摆离开不就好？
　　「这灵龛，我能靠近看看吗？」
　　虽然里面应该已经没有东西了，但这里毕竟是人家祖传的禁地，愿意带她们进来就已经很大度了，因此牧师小姐以试探的语气询问着。
　　很显然，咕加莎早就已经提前进来查看过了，很了解这里的情况，对于薇莉丝这个并不算过分的请求，并没有表示拒绝。
　　「好吧，但还请小心一些，不要碰坏了石台上的东西，那都是祖上传下来的珍贵遗留，弄丢大恶魔碎片，已经……是我一辈子难以洗刷的失职了，不能再添几笔。」
　　「谢谢啦，我会小心的。」
　　得到许可后，薇莉丝抛下还在听西格莉德努力翻译的众人，并用眼神示意小龙娘也呆在原地，才走上前去。
　　没有用手去触摸，薇莉丝只是靠肉眼默默观察着。
　　这石台上灵龛，的确是木质的，一种薇莉丝从未见过的特殊木材。
　　如果按照咕加莎 「祖祖辈辈 」的说法，和魔物普遍寿命高于人类的常理来推断，这东西保存在这里少说也有数百近千年了，如此长的时间，木头竟然能丝毫不朽不烂，当真神奇。
　　灵龛里的确和外面看见的一样，空荡荡的，薇莉丝用 sp扫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残留下来，看来是被拿干净了。
　　于是，少女俯下身，看向似乎以某种利器，直接铭刻在石台正前方的那大篇文字。
　　这同样是一种区别于联合王国语和天空语，薇莉丝以前从未见过的语言。
　　但转瞬，牧师小姐便愣住了。
　　上面的内容，她居然能看懂。

第八十七章：谁人留下的话语
　　很奇怪，不，这太奇怪了。
　　为什么自己会认识一种明明从没见过的文字？
　　首先，这绝非蓝星上的文字，更不是什么穿越者留给后辈的恶搞之类东西，它用优美而庄严，严谨又浪漫的笔法，记录着一份故事。
　　或者说，警告。
　【无论多么惨痛，刻骨铭心的记忆，都会随着时光流逝，岁月变迁而被淡忘，因此，我在封印之地留下铭文，以警示后来者。
　　来者啊，在你面前的，是一个由错误掩盖着的错误，一段不该，也不能被开启的过往。
　　她的力量与美貌，足以使天空为之倾落，大地奏响复苏之音，但，她也是一切灾难的源头，世界带来恶意，令美好之物化为致命猛毒。
　　嗟叹，嗟叹。
　　故而，我等将其封印。
　　黄昏的战争即将到来，我也会踏上那片令万物为之陨落的战场，或许此间，便是我最后一次呼吸这片大地的空气，唯有她，我放心不下。
　　回头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面前所盛放的，绝非能够实现祈愿的神明，而是，为大地带来毁灭与哀嚎的，深渊之魔。
　　——来自被世界拒绝之人最后的诫言】
　　「被世界……拒绝之人吗……」
　　薇莉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为何，这篇以特殊语言镌刻的铭文，并未详细描述当初发生的具体过往，也没有说明封印之物与封印者的身份，只是用某种隐晦的方式，告诫后来人立刻离开。
　　如果换成普通人，即使侥幸破译出石台上的铭文，恐怕对这段模棱两可的话语也只能感到困惑不解吧。
　　但联想起【南灾】，渊兽，深渊蠕虫体内的西芙碎片，以及那本在拍卖会中偶然获得，被取走了其中大地母神本源碎片的无字之书，甚至是西芙琳沉睡前的警告。
　　这一系列旅途中的见闻和遭遇，都将线索指向了天空之神米涅尔瓦 ——大地母神西芙 ——深渊这三种互相关联的存在。
　　薇莉丝有充分理由怀疑，这座奥摩岛中，由褐鸟族代代守护，存放于灵室中的神龛，其封存的同样是一块大地母神的神格碎片。
　　若的确如此，那深渊的行动，那个神秘的家伙，莫非主要目的其实是收集散落的被封印西芙碎片吗？
　　无字之书里的神格，也是它拿走的吗？
　　但它和深渊的关系，以及目的，或者说对待这些碎片的态度是什么？
　　想要复活神明？亦或，只是将其当成一种便利的工具来使用，就像制造深渊蠕虫那样？
　　还有，这段铭文的镌刻者是谁，天空之神米涅尔瓦吗？感觉很像，似乎却又不像，自己又为何能够理解这种完全未明的文字？
　　疑惑太多了。
　　当然，也有可能事实上，这木龛里存放的根本就并非薇莉丝预想中的东西，而是的确如褐鸟族传承中描述那样，一位来自深渊的 「大恶魔 」 。
　　看来，关键还是在于，得搞清楚那个来到此地，明明没有 「钥匙 」却能够进入灵室，取走神龛中封存之物的存在身份。
　　目前的线索或许已经中断了，但没关系，深渊绝不可能就这样偃旗息鼓，它们一定会再次行动，早晚有再碰上的时候。
　　薇莉丝很期待那一刻的到来，下一次，她绝不会再让对方逃走。
　　这间以夜明石制造的灵室，除了那石台与曾经封印着某物的神龛，就再没有其他存在价值的东西了，夜明石固然值钱，但对于在场几人尤其薇莉丝而言却意义不大。
　　又在这褐鸟族传承的禁地中呆了一会，众人便离开了。
　　咕加莎没有跟她们一起到处乱跑，奥摩岛上的褐鸟族，以及各个种族魔兽魔物都在这场袭击中损失惨重，作为首领，她还有很多重要的工作得去处理。
　　此间，终于有很多魔兽，魔物组成的支援从周围岛屿渐渐赶来，从它们口中，薇莉丝也确定了求救狼烟的确遭到某种特殊力量阻隔的消息。
　　大概是因为那个神秘存在的离去，这种阻碍才终于消失。
　　因为情况未明，西格莉德并不确定渊兽是否会卷土重来，因此在重整队伍后，她们与薇莉丝等人又在奥摩岛上呆了一晚。
　　待到天明，大量遵羽皇急令，从附近紧急调遣而来的翼人正规军抵达这座小岛，而且也再没有新的深渊生物出现于附近，护卫队长小姐才渐渐放下心来。
　　将这边的情况讲给负责统军的翼人将领后，西格莉德一行便离开了，毕竟她们只是偶然路过此地，本身行程计划也不宽裕。
　　在支援奥摩岛的战斗中，西格莉德麾下翼人战士也牺牲了不少，虽然她为了减少伤亡带去的都是精锐，但由于坠空等各种意外，伤亡还是颇为惨重，三百余人，足足五分之一永远留在了战场上。
　　幸好在坠空事件发生时，他们在薇莉丝干涉下尚未分散，落地后也有很大一部分保持了集团阵型，否则那些不擅长单打独斗，尤其因为翅膀受伤丧失了机动力的银羽魔法师和远程职业，几乎没多少能活下来。
　　将此行的经历一五一十汇报给了远在天空之城的羽皇后，西格莉德便护卫着使团继续上路了。
　　……
　　碧空之国首都天空之城，或者叫做天空之岛，是一座位于其境内偏南，高度足足达到了六千米开外的，世界上最高最大的浮空岛。
　　按照使团目前所在位置，和利维坦之子的平均飞行速度，恐怕得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抵达。
　　毕竟碧空之国十万浮空岛面积总和，本身就已经不亚于人类联合王国全境了，更不要说这些岛屿大都零零散散错落于空域各处，岛与岛的间隔之远，通常更在其本身面积之上。
　　如果硬要说的话，碧空之国，大概是世界上疆域范围最大的国家了吧，空域面积几乎是其他几个大国平均的数倍之多。
　　亦因此，除了中短距离的飞行外，这边对于需要跨越大片国境的长途跋涉，也存在着与之对应的手段。
　　即所谓的空间跃迁。

第八十八章：跃迁之门
　　碧空之国的魔法水平，的确比联合王国要高出不少，以这里的银羽翼族为代表，他们甚至已经开发出了接近于【幻世】水平的空间魔法，只是在高阶应用上还远远不足。
　　使团想要节省抵达天空之城的所需时间，便得借助一种名为【跃迁之门】的技术。
　　根据从西格莉德那里了解来的情报，这种东西与其说魔法，倒更像是体积极大的某种魔法设备，或者说建筑。
　　比起薇莉丝的【隐形空间传送门】，【跃迁之门】无论品阶或是效果自然都远远逊色许多。
　　首先这东西的移送距离虽然远，但却依旧存在着极限 ——似乎是三千公里左右。
　　而且【跃迁之门】体积极大，只能固定在更加巨大的浮空岛上，无法移动，制造和维护所需的费用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还有就是，跃迁过程并不是百分百安全的，虽然风险很小，但就像交通事故一样，谁也无法确保绝对不会发生。
　　之所以派出利维坦之子来运输使团一行，似乎也是碧空之国方面为了尽可能保证安全，减少可能发生的意外而做的举措。
　　说到这里，薇莉丝突然想起了之前在斯普瑞斯之岛上偶遇的，昆尼尔等那群兽人，如果它们的确是兽王国派遣出来访问的使团，那又该如何移动呢？
　　总不能再搞来一只利维坦之子吧。
　　至少它们没有同乘此行这点，牧师小姐还是可以确定的。
　　不过兽王国本就位于世界之西，外交人才更是极为稀缺，想来也不会像联合王国这样派出几百上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访问。
　　这次其实除了联合王国与兽王国，很多其他国家也在近期派来了使团访问碧空之国。
　【深渊】的异动是原因之一，但另一个更重要的理由，同时也是明面上的说法 ——为当今羽皇即将到来的 300岁大寿做贺。
　　就像当初莉莉娅登基，世界诸国也纷纷前来道贺一样。
　　奥摩岛一战之后，西格莉德不知为何变得非常忙碌，整天都难见踪影，也再没有来薇莉丝这边一起愉快地打牌了。
　　牧师小姐无奈接替了她 「职责 」的同时，也不禁感到好奇。
　　这家伙究竟在忙些什么？
　　奥摩岛那边虽然发生了不小的事，甚至可以说是近几年深渊入侵对碧空之国本土造成的几场最大灾害之一，但那自有专人去处理，西格莉德在汇报完战况后，应该就从事件中抽身出来了才对。
　　薇莉丝敏锐地察觉到，除了西格莉德作为护卫队长本就繁重的工作外，或许也和当初那种莫名其妙的警惕感，以及奥摩岛之战后突然变化的态度有关。
　　不着急，等她做好准备，自然就会摊牌了吧，牧师小姐最不缺的就是底蕴和时间。
　　又是几天平淡的旅行日常，终于，使团一行所在的利维坦之子抵达了首个目的地，建造有【跃迁之门】的超大型浮空岛 ——艾丝蒂尼之岛。
　　超大型浮空岛，就是类似于联合王国中一线城市那样的国家经济与文化枢纽区域，除了浮空岛本身面积要足够大之外，对人口，强者分布与经济发展水平都有着很高要求。
　　像薇莉丝等人初来乍到时首次登上的斯普瑞斯之岛，便也是一座超大型浮空岛，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世界各地的人士，所以才会有沁香拍卖场那样的特殊活动在城内频繁举办。
　　而这座艾丝蒂尼之岛，则是通过【跃迁之门】连接着国内多座大型，超大型浮空岛的交通枢纽与门户，也是整个碧空之国北方入境之后，最重要的必经之地。
　　错过这座城市的话，后面很长一段路都不会再有新的浮空岛出现，或者就是栖息着大量凶暴魔兽的危险岛屿，非常麻烦。
　　另外艾丝蒂尼这个名字，本身就是百年前按照当今第七代羽皇艾丝蒂尼 ·库尔克的尊名所改，其原因则与艾丝蒂尼尚未继位时，游历此处发生的一件大事有关。
　　这座与羽皇艾丝蒂尼息息相关的浮空岛，自然也实行着她推出的 「多翼族混居政策 」 ，并从中得到了很大发展，如今才能达成这番繁盛的景象。
　　虽然挺想看看这座以羽皇之名为称的浮空岛又是怎样一番景象，但使团的行程中，似乎并没有在这里停留的预定，薇莉丝也只能作罢。
　　又不是非做不可的内容，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小事耽误几千上万人的时间。
　　利维坦之子飞抵艾丝蒂尼岛上空后，那伫立在岛屿中央的巨大门扉，也立刻通过影像魔法映入了船舱内薇莉丝等人的眼中。
　　与其说 「门 」 ，薇莉丝倒更愿意将其形容为 「两尊高大石柱夹成的空间 」 。
　　没错，这个【跃迁之门】，是没有封顶的，其完全由左右两侧间隔近千米，高耸入云的并列石柱组合而起，中央大片空间中闪烁着微弱的淡银色扭曲光芒。
　　这倒是个很新奇的设计。
　　似乎因为得到了即将有利维坦之子通过的消息，【跃迁之门】附近提前驻扎了大量飞翔在空中的翼人士兵，将闲杂人等阻隔在外界，并暂时中断民用通行功能。
　　据说，【跃迁之门】在设计之初，本身就是一种战时紧急移动大量军队的手段，甚至将利维坦之子这种体型的生物也考虑了进去，所以才会造得特别大。
　　而且这东西也不是说随便谁钻进去就能直接抵达另一边的，它的跃迁，需要持有碧空之国特别定制的坐标装置，否则有极大概率迷失在空间的夹缝和乱流之中。
　　另外，如果穿行者本身实力或肉体素质不济，最好也要穿戴防护设备，或者直接进入利维坦之子这种大型魔兽体内寻求庇护。
　　听说与【跃迁之门】绑定的，有一种碧空之国专门饲养的特殊魔兽，一次性可以承载三十人左右安全完成跃迁，会频繁来往于各地，只需要验明身份并付费就能够直接乘坐。
　　这个【跃迁之门】——运载魔兽 ——收费的体系已经发展的相当成熟，成为了碧空之国十分重要的一项收入来源。
　　说实话，刚听到的时候，给薇莉丝感觉真的很像蓝星上修路修桥，然后收过路费之类的套路……
　　因为提前疏散，利维坦之子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沿着艾丝蒂尼之岛提供的路径，进入了散发着轻微空间波动的门扉内部。

第八十九章：擦肩而过的起始
　　因为即将进行跃迁，薇莉丝也放下了手中的纸牌，起身来到倒映着外界景象的模拟窗边，打算好好感受下这来自异世界的空间跃迁技术。
　　小龙娘在自家主人身边略显好奇地张望着，看起来她对这种新鲜技术同样挺感兴趣，艾德文娜，蕾拉蕾妮等人也一起挤了过来，对着投影屏外越来越近的石柱指指点点。
　　「空间跃迁啊……说起来，也挺久没见过莉莉娅了呢，等这次事情处理完，要不要……咳嗯，果然还是再说吧。」
　　毕竟 「这场仗打完就回老家结婚 」什么的，实在太像插旗了一点，还是不要说出口为好。
　　就在此时。
　　包括薇莉丝所站的位置在内，所有魔法投影晶屏骤然陷入黑暗！
　　艾德文娜小姐先是一愣，随即相当无语地扶住了额头，身上厚重的圣骑士盔甲发出哗啦啦轻响。
　　「喂喂，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我们这趟行程是否有些过于多灾多难了？」
　　「我觉得……应该不至于？你看薇莉丝大人都没什么反应呢。」
　　沿着蕾妮似乎不太确定的推测，牧师小姐倒是没什么迟疑地点头肯定。
　　「嗯，我对空间理论还算稍有涉猎，这应该是因为我们所处的位置，已经进入了空间跃迁所需的不稳定夹缝，导致投影魔法暂时失效了而已。等跃迁完成，应该就会恢复才对，艾德文娜，你有点惊弓之鸟了哦。」
　　「啊哈哈……」
　　向来对薇莉丝言听计从，从不反驳的圣骑士姬一边尴尬笑着，一边将视线从窗外移回。
　　「您教训的是，不过那个惊弓……什么鸟，我不太理解，莫非有什么深层含义吗？」
　　「惊弓之鸟吗？」
　　反正离跃迁正式开始应该还有一会，闲来无事，牧师小姐便给艾德文娜解释了下这个成语的意思，和其背后蕴藏的故事。
　　「哦哦！不愧是薇莉丝小姐，很形象生动的比喻呢！」
　　一边由衷称赞着，圣骑士姬一边从只会用来存放重要物品的胸前六翼圣徽中，掏出厚厚的，封面以通用语写了【语录】二字的笔记，靠在桌上奋笔疾书。
　　神圣帝国很大一部分构成都是人类，因此在他们国内，联合王国语这种发源于人族的语言也相当通用，艾德文娜书写的内容，即使不戴翻译眼镜薇莉丝也能看懂。
　　这家伙，在把【惊弓之鸟】这个成语的意义与故事记录下来，其中还包含了牧师小姐本人在说这个词时的语境。
　　说实话，这种行为让人感到莫名其妙，但考虑到做这件事的是艾德文娜，薇莉丝虽然无法理解，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宗教人士大概都或多或少有些让人觉得脑子不太正常的怪癖吧，倒不用管她，大部分情况下这家伙思考逻辑还是相当稳定的。
　　没过多久，一股强烈失重感与漂浮感骤然袭向舱室内的众人，即使以艾德文娜的实力，猝不及防下也向后栽了个趔趄。
　　「又怎么了啊？！」
　　好不容易稳定住身体后，圣骑士小姐连忙将那本古怪的【语录】放回圣徽里，才有时间发出惊呼。
　　「看来，是跃迁开始了呢。」
　　这种空间的紊乱感，跟当初在斯普瑞斯之岛的沁香居，传送到地下拍卖场时感觉非常相似。
　　照理来说这种远距离跃迁，肉体承受的负担也应该会更加强烈，但或许是由于身处利维坦之子体内，大部分空间压力都被这只强大魔兽本身抵消掉了，体感上反而更轻松一些。
　　碧空之国果然是有备而来，看来这次跃迁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所有魔法投影晶屏都是一片黑暗，里面的众人自然也搞不清外界究竟情况如何，薇莉丝虽然可以通过散发出 sp力量来进行探查，但她现在身处利维坦之子体内，外面又是空间夹缝，乱来的话可能会造成不必要麻烦，因此考虑过后也就作罢了。
　　就在此时，晓光突然毫无征兆地皱了皱眉。
　　「怎么了？」
　　注意到这点的薇莉丝稍稍转过头去，寻常东西，可不会让高傲的巨龙少女做出这种反应。
　　疑惑的表情稍纵即逝，小龙娘很快便舒缓了眉毛，老老实实回答道。
　　「主人，刚刚某个东西从我们身边擦过去了。方向相反，味道有点熟悉，但是跃迁速度太快没来得及判断，对方应该是直接以肉身穿梭的。」
　　「有点熟悉？」
　　想让小光感觉熟悉可不容易，除了得接触过她之外，更得拥有足以让巨龙小姐留下印象的实力，莫非……
　　「对方有发现我们吗？」
　　「不能确定，但应该是没有。」
　　「嗯……」
　　方才的小插曲并未让跃迁出现什么意外，大约三十秒后，众人便感觉身体一沉，舱室周围的特制水晶上，也重新出现了清晰景象。
　　蓝天白云，身后依旧是熟悉的高耸石柱和大片维持秩序的翼人士兵，但即使是艾德文娜也立刻意识到，她们已经离开原来的地方了。
　　这里，应该就是与艾丝蒂尼之岛上【跃迁之门】相连的某个终点。
　　与来自【幻世】，更加便捷，传送距离更远的【隐形空间传送门】相比，碧空之国研发的【跃迁之门】还有另一个很显著的缺陷。
　　这东西只能单向传送，也就是分成【起点】与【终点】，一次跃迁，必须要通过前后二者协同运作才能顺利完成。
　【起点】无法作为【终点】使用，反之亦然。
　　所以这座城市 ——具体叫什么薇莉丝忘记问了，它这里的【跃迁之门】，是无法让生物向别处进行跃迁或回到艾丝蒂尼之岛的，甚至由于一些技术原理上的问题，也不能在此地另建新的【起点】。
　　所以刚才小龙娘察觉到的目标，应该是从另一座其他岛屿上的【起点】，进入的空间夹缝。
　　从这方面来看的话，果然【幻世】里的高阶空间魔法还是领先了这个世界太多，如果换成游戏里的那位朋友，她大概只凭自己一个人，就能轻易做到与这两扇【跃迁之门】相同的事吧。
　　虽然她只有 lv100，并未达成界限突破的条件，但若论对空间魔法的掌控与操作，毫无疑问是薇莉丝认识的玩家中，这方面的最强者，没有之一。
　　说的有点太远了，那么便回归正题吧。
　　在这座牧师小姐连名字都没有记住的城市，使团一行同样并未停留太久，确认过利维坦之子状态，又派人查看了一遍内部所有舱室人员的西格莉德，直接就继续起航，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而去了。
　　按照从菲莲娜手上得来的行程表，使团在前往天空之城的途中，一共需要进行三次大规模空间跃迁，这能够将原本预定会达到半年的行程，缩短为不到一个月时间。

第九十章：羽都天空之城
　　之后的行程便是出人意料的一帆风顺，虽然西格莉德整天还是忙忙碌碌的，不知道究竟在搞些什么，但她该履行的职责确一件也没落下，薇莉丝也不好把工作中的人揪来打牌。
　　不过好在连玩了足足两三个月后，契而不舍的龙娘小姐也终于对这个游戏感到了倦怠，连带着蕾拉蕾妮一起，开始研究起了其他东西。
　　说到棋牌，薇莉丝脑袋里自然是保存着很多来自蓝星，还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类型。
　　虽然一些特别复杂，需要印制大量特定卡牌，以及细致数据的游戏她难以复刻，但那种简单些的，例如象棋围棋飞行棋斗兽棋这些，制作起来却并不困难，稍微拜托利维坦之子里工匠后，便统统搞了出来。
　　如此，总算让牧师小姐的旅途不至于饱受煎熬。
　　又经过三扇【跃迁之门】的连续中转，终于，这支来自人类联合王国的使团，在大约半月后抵达了碧空之国首都，世界上最大最高的浮空岛，所有翼人心中的圣地 ——天空之岛。
　　这里不仅是整个碧空之国经济文化，魔法研究最为繁盛的历史悠久之地，同时羽皇的行宫，以及【自由之翼】总部，【奇幻魔法研究所】等重要设施也皆建立于此。
　　最重要的，这里是天空与自由之神米涅尔瓦如今唯一与凡世仍存有关联的，翼人们聆听神谕，获得神明指引与帮助的【天空神庙】所在。
　　据说，在神庙，乃至整座天空之岛范围内，由天空与自由之神指定的历任大祭祀，不仅能够与祂达成交流，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借用神明之力，拥有远超凡人想象的力量。
　　当然，这只是坊间流传，牵涉到翼人所供奉神明的那些真正秘密，估计也只有碧空之国最高层的少数人才有资格知晓。
　　无论如何，经历漫长的旅途后，薇莉丝终于踏上了这传说中能够与真正神明交流，在整个世界都能够排上前五大国的首都。
　　天空之岛上没有任何跃迁之门，据说这座世界上最高的浮空岛，必须拥有凭借自己双翼飞抵的力量，才能够在此定居，所以这里的翼人，即使是平民也比其他地方强上很多。
　　如果用游戏里的标准来判断，大概就是至少也有 lv5吧。
　　即使如此，天空之岛这片面积足有五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小世界，光常驻翼人的人口，便达到了千万开外的恐怖数字。
　　这里同样没有城墙之类结构，当然，翼人们也不可能制造出或维持足以囊括五十万平方公里土地的结界，唯独岛屿中央被称作 「天空之城 」的核心之地，才伫立起了昼夜不息的魔法护罩。
　　利维坦之子在天空之岛上方静静飞翔着，这里的空域已经很接近云层了，通过投影屏看到的外界景象能见度并不高，但即使如此，薇莉丝依旧能看到岛中央那高耸入云，望不见顶端的壮丽尖塔。
　　那便是名为【天空神庙】，祭祀们用来与天空与自由之神米涅尔瓦进行交流的地方。
　【天空神庙】从来就不是一座庙，会如此称呼，只不过因为古籍记载中，天空之神最初并非如现在这般高居于天外，祂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遣天使来到大地之上，聆听信徒祈愿。
　　那时候供奉神明的，才是真正的神庙。
　　而千年前，天空之神不知为何升上高天，再不问人世，信徒们为了能够继续得到神明的指引，只能倾尽一切，修建足以与天空相连的高塔，尽可能接近祂。
　　这便是【天空神庙】的来由。
　　顺带一提，当代神明祭祀并非羽皇，倒不如说，羽皇和神之祭祀从来都是两个相互独立，互不干涉的职业，从未由一身兼任过。
　　另外，与理论上任何翼族都有机会拿下的羽皇之位不同，侍奉天空之神的祭祀，不仅由神明亲自选定，而且只会诞生在白羽翼族中。
　　千百年来，这一点从未改变，所以白羽翼族才是整个翼人族中无可取代的最高贵群体。
　　「天空之神米涅尔瓦……」
　　站在魔法投影屏的内侧，薇莉丝遥望着远方壮丽的尖塔，口中喃喃念叨声。
　　这个名字，她一路上实在是接触太多了，翼人们开口闭口便是祂，大地母神西芙的过往与其息息相关，无数谜团，最终都指向了这位据说高居于天穹之上的神明。
　　明明经历了千年前那场【神之灾变】，如今却依旧能够留存下来，保持与翼人们若即若离联系这点，也侧面印证了那位神明的强大。
　　薇莉丝不止一次希望见到祂，向这位神明请教她旅行中遇到的诸多疑惑，或是见识下真正的神能拥有怎样程度的力量，可经历了前往碧空之国路上的这些之后，牧师小姐又不禁开始怀疑。
　　这位神明，如今到底是怎样的立场，怎样的现状？贸然去寻找祂，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当然，这也就是薇莉丝在脑袋里想想罢了，面见神明可不是一件说办就能办到的事，具体如何，还需要从长计议。
　　不得不说，天空之岛真的太大了，从登上这片浮空岛开始，利维坦之子足足从天明飞到夜幕降临，薇莉丝才终于看到下方代表着天空之城范围的，壮阔白色光罩。
　　这里魔法屏障的样式看起来似乎与斯普瑞斯之岛那边有所不同，覆盖范围明显也要大得多，如果只看面积和高度，倒是已经接近当初薇莉丝在灾祸之森，释放过的十阶魔法【永恒庇护之光】了。
　　当然，如果真正催动到极致，十阶魔法的极限可远不止这么一点。
　　名为利维坦之子的巨兽虽然庞大，但比起巍峨的天空之城，依旧不值一提，随着穿过那道白色屏障，进入这座古都内部的繁华夜空后，巨鲸般的魔兽便径直飞向了某个类似于港口的广阔露天平台，缓缓下降。
　　门外，适时传来伴随着西格莉德询问的敲击声。
　　「薇莉丝，大家都准备好了吗？我们已经抵达羽都，等利维坦之子停靠完成，便可以准备前往驿站咯？」

第九十一章：悄然的变化
　　除了站在薇莉丝身边的小龙娘，同样收拾完成，正在静坐等候离开的艾德文娜与蕾拉蕾妮同时向牧师小姐望来，见她点头，前者才起身，替外面的西格莉德开了门。
　　这么长时间，某位护卫队长小姐跟大家早已混熟，她本身也不是那种拘束的性子，踏入舱室之后，当即就在旁边柔软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脸放松地伸着懒腰。
　　「嗨呀，这个漫长的护卫任务总算是要结束啦，说实话，真的很不擅长干这种事呢，还是直接上阵杀敌更适合我。」
　　黑发少女不怀好意地微微一笑。
　　「这么说，西格莉德小姐是嫌我们麻烦咯？」
　　「喂喂，我没这么说过啊，你平时逗逗那几个小迷妹也就算了，怎么给我也整这些阴阳怪气的……事先声明啊，我对女人没兴趣。」
　　「？」
　　本打算戏弄下对方的牧师小姐，反倒给西格莉德毫不掩饰的话搞得愣了愣，片刻，她才明白这家伙话语中的含义，即使以薇莉丝小姐的厚脸皮，也不禁划过转瞬即逝的红晕。
　　「什么叫阴阳怪气啊，刚才明明就是很普通的活跃气氛而已吧，你这家伙……脑子里整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哈？你管那些暧昧不清的话叫活跃气氛？我看你是完全不知道……唔唔唔！」
　　话还没说完，护卫队长小姐就被同族的两位好姐妹按倒在沙发上，蕾妮还很贴心地用靠枕把她脸部盖了个严严实实，顺便一屁股坐上去，一时间场面相当混乱。
　　又看了眼边上同样像是搞不清状况的圣骑士姬，薇莉丝果断将视线投向自家宠物。
　　「小光啊，我平时说的那些话，真的会让人感觉很暧昧吗？」
　　破天荒的，这次巨龙小姐竟然没有回答，反而很无语般翻了翻白眼，微微偏过头去不再开口。
　　唔……？
　　连听话的小龙娘居然都这个样子……可那些真的就只是很普通的拉近人际关系的技巧啊，为什么会让人觉得暧昧呢，真是摸不着头脑。
　　要不然以后还是……稍微克制一点？
　　一番打闹过后，薇莉丝等人还是和西格莉德一起，从利维坦之子的出口来到了外界。
　　这只巨兽已经匍匐在地上，堪比房间大小的双眸微微闭合，似乎是在休息。
　　不少青羽翼人在它身上飞来飞去，用工具清洗着利维坦之子身上长途旅行沾染的污垢，感觉就像是为鳄鱼剔除异物的小小牙签鸟。
　　外面，菲莲娜带领的使团成员已经基本聚齐，正在核对着人数与行装。
　　这间比利维坦之子身躯更加广袤的露天平台港口四周，还停留了很多其他各式各样的飞行魔兽，甚至在远处，薇莉丝已经看见了另一只比她们身边这头体型略小几分的利维坦之子。
　　那家伙也正躺在地上闭目休息，享受着翼人们的清洁与按摩，看起来像是同样刚完成运输任务不久，只不过其运载的乘客已经消失无踪，大概先一步离开了吧。
　　别说，这种独特的合作生态与运输魔兽体系，还挺有意思的。
　　「薇莉丝小姐，你们来了。」
　　身在异邦首都，菲莲娜早已换上了匹配使团长身份的正规制服，那是类似于蓝星上西装，但材质和规格都略有不同的修身长衣长裤。
　　着象征使团长小姐三等子爵地位的王国徽章被峰峦高高顶起，仪式般长剑悬于腰侧，干练的短发向后盘拢，被代表联合王国官员身份的黑帽盖住。
　　若非胸前那无法令人忽视的饱满凸起，菲莲娜这一身，搭配上她本就男性化的英俊容貌，寻常怀春少女估计看到就会立刻怦然心动吧。
　　「让你们久等啦，发生了一些……呃，小小的意外？」
　　看到她，薇莉丝忍不住又想起了在舱室里西格莉德提起的，所谓暧昧发言。
　　如果真要说同性之间的那个什么什么……明显菲莲娜这种类型才更加能够吸引美女吧，自己这身高，气质怎么看都接近那种可爱小妹妹的风格才对。
　　呸呸呸，谁是可爱小妹妹啊。
　　不过，这样想起来……
　　穿越到这边也已经有不少时间了，自己在各种生活和处事上，似乎也开始完全代入进女孩子的视角之中。
　　人还真是一种容易适应和改变的生物呢，哪怕自己现在严格意义上早已不是人类。
　　菲莲娜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比起私下相处时，作为联合王国使团长，女王陛下代表的她似乎更加威严，高贵许多。
　　「没关系，使团人数众多，我们也还需要些时间清点，来的正是时候。」
　　她瞥了眼旁边衣衫不整，白色马尾也被挤得脱离开来，一片散乱的西格莉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若非知道这里全都是女孩子，西格莉德本身大概也是个钢铁直女，性取向完全正常，她还真以为这短短时间里发生了某些不可言说之事呢。
　　「既然人已到齐，我们便准备动身吧，有什么事，等到了驿站再说。」
　　天空之城的分区构成，与勇气之城这种人类王国首都存在很大差别，这个国家并没有什么贵族之类的阶级，从理论上来说所有翼人都是平等的，即使担任了政府官职，在他们看来与其他工作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当然，这跟翼人们普遍淳朴善良的天性有着密不可分关联，在寻常人类国家里几乎不可能复现。
　　亦因此，整座被魔法结界所保护着的天空之城，并不存在所谓的内外圈之分，这里按照九宫格的形式，形成了分工不同的独立区间。
　　商业区，锻冶区，魔法区，驻兵区等等……
　　位于九宫格中央的，也不叫什么王宫皇宫之类，而是名为【行政区】的政府部门中枢，甚至据说羽皇陛下平时都不会住在这里，只有在需要处理政务或接见来宾时，才会在行政区出现。
　　闲暇时，则一般呆在她的行宫之中，或是偶尔在全岛范围内巡视。
　　毕竟翼人会飞，加上羽皇公认的超越级实力，城池虽大，对她而言却也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
　　另外，【天空神庙】这个全岛最高最重要的建筑，也位于【行政区】中央，但通常只有第一层会对外开放，而真正与神明沟通的【神庙】，则在不知道多少层高的尖塔最顶端。

第九十二章：西格莉德的试探
　　碧空之国给使团准备的馆驿，位于九宫格左上角的【招待区】。
　【招待区】这个分区，其实也可以叫做【生活区 (外 )】，它是与位置正好相反，坐落于天空之城右下角的【生活区】类似的区域。
　　由于不同种族，尤其作为外来者移民，宾客等与本地翼人的文化差异，如果在一起生活或许会产生各种不便和矛盾，因此碧空之国方面特地划分出了这两片区域，分别提供给本地居民与外地人生活。
　　之所以要叫做【招待区】，也是为了避免被口诛笔伐，认为官方有歧视本地居民与移民的心思，多少也是无奈之举。
　　使团一行目前所处，利维坦之子停驻的港口也是九大分区之一，名字相当朴实无华，就叫做【港区】。
　　其位置，则在天空之城的正东方，比邻【招待区】。
　　就像斯普瑞斯之岛时那样，通过碧空之国方面提供的车架，使团花费大约半个小时，抵达了目的地。
　　大概是由于分区的缘故，一路上薇莉丝倒没看见什么热闹的夜市。
　　商铺，民居和道路两旁来来往往的行人虽然也有，但明显达不到真正大城市的标准，直至进入【招待区】，也没有出现太多变化。
　　这里毕竟是翼人的首都，又居于海拔至少六千米开外的高空，移民和旅客终归只是少数。
　　呆在车内，薇莉丝倒也没有花太多精力去仔细辨别那些偶尔擦肩而过，投来好奇视线的家伙究竟是什么种族。
　　馆驿是一栋足以称之为豪华的多层高楼，配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的花园，大概可容纳千人居住。
　　西格莉德带领的翼人部队一直护送着车队抵达馆驿，其中部分就近驻扎下来，而另一部分则在队长小姐的指挥下离开，大概是去休息或执行其他任务了吧。
　　菲莲娜在有条不紊安排着手下成员的入住，而似乎已经完成了全部工作的西格莉德，则径直找到了刚下车架，暂时只有自家宠物在身边的薇莉丝。
　　「西格莉德？你是来道别的吗？」
　　薇莉丝本想补上一句 「如果舍不得我们，留下来多住几天也可以哦 」之类的……骚话。
　　但考虑到这家伙之前发生的事，还是勉强自己闭嘴了。
　　「道什么别啊，说的好像我马上要怎么了一样……其实我已经在外面执行任务很久了，本来就打算回来暂时休整一段时间来着，短期内应该都不会离开天空之城。」
　　「这样啊……」
　　薇莉丝不置可否，说到底，这家伙还是没讲她专程过来想表达什么，只是这种程度的话，直接告诉菲莲娜就可以了才对。
　　果然，稍微犹豫了一会，西格莉德还是继续开口道。
　　「我说薇莉丝，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或者讲得明白一点，这次来咱们首都，有什么具体目标吗？我看得出来，你，你们这几个人跟王国使团其实只是同行关系，最多算合作，难道真如你之前说的那样，是专程过来旅游的？」
　　嗯……
　　考虑到西格莉德的身份，薇莉丝稍作思忖。
　　「我姑且先确认一下，刚才这些话，是你自己的疑惑，还是代表碧空之国官方的询问？」
　　「哇……不用这么提防吧……」
　　对于第一时间摆明了态度的牧师小姐，西格莉德只能讪讪摇头。
　　在奥摩岛那场战斗中，她亲眼见到了薇莉丝帮助只有大地水准的多琳娜，硬生生跨越到超越级，击败了暴走状态的深渊蠕虫。
　　后面那一连串的天崩地裂和异象，虽然薇莉丝没有明确解释，但很显然也跟当时突然消失的她脱不开关系。
　　薇莉丝很强，很可能是一位堪比羽皇陛下的超越者，甚至更加可怕，这点西格莉德心知肚明。
　　甚至和她一起的，这段时间总是打闹嬉戏的那几位女孩，包括蕾拉蕾妮这两名同族白羽，都是至少传说的水准。
　　不知为何，强者们总是围绕着这位美丽，有时很轻佻，关键时刻却非常可靠的黑发少女活动。
　　这样一股巨大力量，即使放在天空之城，处理不当也必然会造成相当严重的后果，所以西格莉德作为【自由之翼】高层，羽皇的亲信，会前来试探态度是很正常的。
　　但有些奇怪的是，队长小姐先点点头，又不知为何摇了摇头。
　　「大家都不是陌生人，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你们的情况，我的确已经汇报给了陛下，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但上面并没有明确指示我来刺探情报，这个问题，是出于我个人立场，作为朋友角度出发的，我不希望你们和【自由之翼】，以及官方出现摩擦或误会。」
　　薇莉丝盯着短马尾少女坦然的表情看了几秒。
　　相处这么久，西格莉德是个什么人，什么性格她不说了如指掌，也算知道个大概了。
　　除非对方是那种心机极深，从头到尾都完美掩饰了真实性格的怪物，那她就是个单纯的外向小丫头而已，梦娜那种城府之人终归还是少数。
　　既然如此，稍微相信她一次也没什么，反正有些东西，早晚都要跟翼人方面摊牌。
　　「我是来寻找天空之神的。」
　　闻言，西格莉德微讶。
　　「面见天空之神大人？做什么？」
　　「嗯……算寻求一些问题的答案吧，姑且是准备和和气气坐下来谈的，只要祂别太蛮横不讲道理。」
　　「噗……」
　　白羽少女忍不住笑了笑。
　　「你这话说的，怎么像是一言不合还要开打一样呢？那可是神明大人。」
　　薇莉丝也不反驳她，无奈地摊摊手。
　　「所以这不是打算先礼后兵吗，我可是和平主义者，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动武的。」
　　「好吧好吧 ~」
　　西格莉德显然只是把这当做了薇莉丝给自己下的台阶，并未多想。
　　「既然如此，你可算找对人了呢。」
　　「嗯？什么意思？」
　　白羽少女微笑着伸出手臂，将衣袖稍稍翻起，那下面是一枚臂环型的贴身魔法装备。
　　「说起来，薇莉丝还不知道吧。」
　　她将臂环摘下，露出下方的白皙肌肤，和上面以特殊魔法刻印着的精致双翼印记。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姑且也算下代神之祭祀的候补之一哦。」

第九十三章：深渊竟是我自己？
　　西格莉德是天空之神的祭祀候补？
　　这家伙一看就不太聪明的样子，能不能好好传达出神明的旨意啊……
　　而且，一路上牧师小姐并未从西格莉德身上感受到什么特殊之处，她应该就是个普普通通……嗯，传说级实力的普通白羽翼人。
　　至少在物种层面上，薇莉丝感觉不到她与神明之类的存在拥有什么联系。
　　「你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啊……」
　　西格莉德将臂环重新戴好，遮掩了那份肌肤上的羽翼状纹饰。
　　「说是候补，其实也只不过因为我种族，年龄和实力都满足了成为神之祭祀的条件，在意愿上又没有反对罢了。虽然按照规定，每年我都会前往神庙，辅助大祭司熟悉今后可能会接手的工作，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少女没什么所谓地摊了摊手。
　　「说实话，我从来没蒙受过天空之神大人的召唤，神谕之类也都是由大祭司代为传达。」
　　「而且能否成为下任神之祭祀，也并不取决于我的努力或羽皇陛下，甚至是和祭祀大人她们，完全看天空之神大人从我们这些候补里看中了谁而已。」
　　「这么抽象？所以最后神明是怎么挑选的，直接一束光照下来吗？」
　　「谁知道呢，这可是大秘密，就连我这种替补也得到了临选时才能被告知，而且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薇莉丝有点好奇。
　　「西格莉德，你似乎对成为神之祭祀并不是很抱期待啊，那干嘛还要接下这个候补职位？」
　　「说不期待……倒也不至于啦，只要是翼人，谁不希望和天空之神大人更近一步接触，聆听祂的教诲呢，我也一样的。」
　　「我只是对这种奇怪的选拔方式有些……微辞罢了，毕竟这说到底完全就是看运气嘛。」
　　西格莉德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好了好了，咱们别说这个了，总之如果薇莉丝你真想要面见神明的话，虽然很难，倒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啦，这个可以回头慢慢跟你说。」
　　「另外，我还有件事想跟你确认一下。」
　　「你这燕国地图有点长啊……好吧，看在你告诉我祭祀候补身份这个秘密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听一下吧，所以是什么问题？」
　　虽然薇莉丝依旧用那种带着些许调侃的轻松语笑着，甚至说出了对方大概完全不理解的比喻，但西格莉德却没有去计较，反而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左右环顾了一圈。
　　「这里……不是说事的地方，我们换个位置谈吧。」
　　「这么严肃？」
　　被突然紧张起来的气氛搞得愣了一下，薇莉丝回头与旁听着的晓光对视一眼，稍作思考。
　　「那就去我使馆里的房间如何？菲莲娜刚给了我钥匙。」
　　「好。」
　　离开人来人往的使馆正门，少女们按照标号移动到了安排给牧师小姐和小龙娘的卧室，推门而入。
　　没时间去细细研究周围的布置，三人各自落座，大概是意识到西格莉德的慎重，薇莉丝还特地施展了个隔音结界。
　　「好了，说吧。」
　　「有心了。」
　　白羽少女看了眼房间四处淡淡的金色光芒，没有细究，转而开口道。
　　「我想问问，你以前有没有见过一个名叫蒂丽莎的混血人类？是树精和人类的混血。」
　　「蒂丽莎？」
　　薇莉丝一愣，某个青发青眸，看起来傻乎乎但意外很有原则的小村姑，浮现于脑海之中。
　　「如果你说的是诺博斯铁血帝国，白城 27村的那个蒂丽莎，我们的确有些交集，她怎么了？」
　　「那个蒂丽莎……我们怀疑她与深渊有染。」
　　「哈？」
　　虽然被西格莉德突如其来的重磅发言吓了一跳，但牧师小姐沉吟片刻，很快便摇了摇头。
　　「不可能，我近距离接触过她，如果她跟深渊有什么关系，我没理由察觉不到，除非是在我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你们是如何判定的？」
　　「……这个容后再说，薇莉丝，你能描述一下当初遇到她的时候，发生的所有事情吗？最好详细一点。」
　　气势十足啊……
　　薇莉丝倒也不急着把情报全套出来，反正既然西格莉德都已经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了，她肯定早晚会说。
　　于是，牧师小姐便将外出时偶然察觉到渊兽的气息，并前往查看并遇到蒂丽莎等之后的事件，三言两语简要描述了一遍。
　　不过，考虑到一些敏感问题，她并没有提起最后给蒂丽莎东西的事，毕竟那跟大地母神这失落的神明有关，而西芙和天空之神目前看来明显不对付。
　　「真是这样吗……倒跟那边的说辞完全一样，可那枚种子究竟……」
　　虽然护卫队长小姐自言自语的音量很轻，却不可能瞒过近在咫尺的薇莉丝。
　　「种子？」
　　得，破案了
　　该不会西格莉德所说的 「与深渊有染 」 ，其实是指她代西芙琳转交给小村姑的那枚种子吧？
　　从深渊蠕虫脑袋里发现大地母神神格碎片这点来看，说不定深渊和西芙还真存在某种深刻的联系。
　　难道由于某种原因，翼人们将种子认成了深渊之物？
　　若如此，那蒂丽莎可真是受无妄之灾了。
　　突然，牧师小姐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等下，你们把她抓起来了？」
　　看起来，那小丫头似乎并没有告诉翼人方面，种子其实是从她这里得来的，否则西格莉德现在肯定不会是这种问法。
　　如果真因为她转交的那枚种子，害得这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女孩出了什么事……
　　那薇莉丝说什么也不会善罢甘休，她与蒂丽莎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却对她挺有好感的。
　　陷入沉思中的西格莉德抬起头，面露好奇。
　　「你好像很关心她？」
　　对于这点，薇莉丝并未否认。
　　「那小丫头的确挺让我中意的，而且我可以保证她，至少在与我分别前，并未接触过什么深渊之流。别忘了，她自己可都差点进了渊兽肚子呢。」
　　「其实……我也有类似感觉啦，蒂丽莎在我几番接触下来不像坏人，调查到的身世也很清白。你放心，我们虽然把她带到了天空之城来，但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自由之翼】是官方组织，又不是什么随便动用私刑的盗贼团伙。」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惭愧地笑了笑。
　　「其实，因为你来路成谜，又好巧不巧牵涉到了当初那件事里，原本我还怀疑薇莉丝会不会是深渊的间谍，故意来接触我们的。」
　　「但是罗盘对你没反应，尤其奥摩岛一战，你救了多琳娜，又帮助我们击败深渊蠕虫，展现出了坚定的立场，我才发现你虽然有点冷漠，但实际上是个挺善良的人，才决定放弃继续试探，并把这件事告诉你，寻求协助。」
　　「喂喂！我哪里冷漠了？明明这么乐观开朗的一个人，你对性格的判定标准是不是有点问题？」
　　牧师小姐双手叉腰，一脸不满地嘟起了嘴。
　　既然蒂丽莎没出什么事，她倒也不着急了。
　　难怪当初见面时，总感觉西格莉德对这边特别上心，还时不时跑过来刺探情报，竟然是蒂丽莎那边出了问题。
　　不过，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真没提防错。
　　「还有，罗盘是啥？」
　　「我还不清楚你的真实性格吗……罗盘就是探测深渊气息的道具啦，研究所那帮人搞出来的。」
　　西格莉德翻了个白眼，从怀中取出一枚白色的小圆盘递给薇莉丝，那上面的指针毫无变化。
　　这东西……
　　虽然不太清楚原理，但如果它真能探测出那枚种子的波动，照理来说西芙琳应该也……神器【羽衣 ·格拉瑞亚】和道具栏的气息隔绝效果吗，还是说，主要原因是她陷入沉睡了呢？
　　牧师小姐随意打量着手中的小玩意，西格莉德也适时开口道。
　　「不过薇莉丝，反正离陛下寿宴还有几天，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要不要找机会一起去见见那个蒂丽莎？其实那小丫头偶尔也会念叨你的名字呢。」

第九十四章：大梦一场
　　夜晚，薇莉丝独自靠坐在房间的桌边，仰望着空旷的天花板，愣愣出神。
　　对于西格莉德的邀请，她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无论是本着对蒂丽莎这个被莫名其妙卷进来倒霉蛋负责的态度，亦或前者掌握的某些情报，都让牧师小姐无法坐视不理。
　　虽然目前尚不太清楚西格莉德，或者说【自由之翼】为何会对一枚种子反应这么大，但说来说去，肯定还是跟那俩神明之间的破事脱不开关系。
　　说实话，薇莉丝现在对整件事已经有了粗略的整体概念，所差的，也就是关键钥匙了。
　　那或许是天空之神米涅尔瓦，亦或一些她目前还无法确认真实身份的某些东西。
　　又或者……
　　薇莉丝低头，看了眼摆放在桌上的小巧石雕。
　　那晚之后，它就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光芒，寄宿其中的意志已经陷入了沉睡。
　　西芙琳这个存在，薇莉丝与之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她大概是隐瞒了某些东西，但本性并不坏，甚至可以说相当擅长为他人着想，是个挺温柔的家伙。
　　或者说，不是一个坏神。
　　奥摩岛灵室里的铭文，已经被牧师小姐牢牢记在了脑海中，但她有点搞不懂，什么叫世界带来恶意？西芙又为何会被形容为深渊之魔呢？
　　「呼……」
　　少女长出一口气，盘卧在床上的金发龙娘也适时睁开眼，发出了略显担忧的声音。
　　「主人，您没事吧？您脸色不太好看，要不还是早点休息？」
　　薇莉丝回过头，浅笑着摆了摆手。
　　「别担心，我的身体素质你还不清楚吗，只是心里有些事，另外，有点在意那个叫蒂丽莎的小村姑而已，这次我们可是把她坑惨了。」
　　向来不在意除自家主人和少数人外死活的巨龙小姐爬起身，以鸭子坐的姿态正对着薇莉丝，柔软的大白尾巴尖一下一下戳着床铺。
　　她现在身上并非游戏里那一套薇莉丝搭配的基础外观，而是穿着这个世界制作的浅白色连身睡裙，白皙嫩滑的小腿和裸足纷纷暴露在外，搭配上胸前不加掩饰敞开的沟壑和本就堪称黄金比例的修长身材，诱惑力极强。
　　虽然牧师小姐本身不喜欢穿那些花里胡哨的漂亮衣服，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对自家宠物也是同样态度。
　　何况晓光本身就是完全不逊色于薇莉丝，但走向了另一种截然不同气质的顶级美少女，或者说衣架子。
　　当初因为某位女王陛下半强迫的换装行为，觉醒了部分奇怪癖好的牧师小姐，自然把这套也套在了小龙娘身上。
　　但不同的是，小光对此倒毫无抗拒，反而甘之如饴。
　　从勇气之城一路出发而来，路上经过那些合适地方时，薇莉丝也给晓光买了不少好看的衣服或裙子。
　　不过，因为巨龙的奇怪习性，晓光似乎对内衣很排斥，喜欢真空，而且无论牧师小姐如何纠正，她都屡教不改，就比如现在。
　　伸了个懒腰，有意无意向黑发少女展现了一下自己的魅力之后，想要以此来缓解主人情绪的小龙娘才没什么所谓地开口道。
　　「我倒觉得还好，当初本就是我们把那女孩从敌人手里救下来，她的命，自然也是属于主人的。那个蒂丽莎不识抬举拒绝了您，吃点苦头也是应该，如果她当时选择接受主人的邀请，哪还有现在这么多破事？」
　　大概并没有领会到巨龙小姐这，类似于孔雀开屏般行为背后含义的黑发少女，只是将不自觉被吸引的目光从那对大半露出的白皙饱满前移开，并无奈摇头。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我们作为拥有感情的生物，是无法，也不能时时刻刻都以纯粹的理性进行思考的。」
　　「那是什么意思？理智不好吗？」
　　牧师小姐比了比手势，耐心解释道。
　　「就像哪怕是你，不也会因为一些明明根本无法对我构成威胁的攻击，而怒不可遏，做出些不理智的行为嘛？」
　　「虽然理智上明白这件事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也并不对蒂丽莎存在亏欠。但得知她即使陷入这般处境，依旧拼命替我保守秘密的事实后，我也不禁会思考，当初如果更注意些，会不会就能避免这种事的发生呢？」
　　说实话，薇莉丝偶尔还挺羡慕梦娜那种预知未来的能力，哪怕对高位格存在作用较小，但也很了不起了。
　　「那不一样，她一个卑微弱小的人类，怎么能与主人相提并论？」
　　看着小龙娘满脸理所应当的模样，薇莉丝也明白，跟她讨论这些是没什么实际意义的。
　　毕竟晓光是一头从物种层面蔑视几乎所有其他生物的巨龙，只在乎自己真正重视的东西，她们在这件事上思考的出发点便截然不同。
　　至少在思考逻辑上，薇莉丝自认为还是比较贴近于人类这种生物的。
　　缓缓从靠椅上起身，少女将寄宿着西芙琳意识的神像放回背包之中，笑了笑。
　　「好了，还是早点休息吧，之前跟西格莉德约定了，明天去见见蒂丽莎，这应该是个很不错的扩充情报的机会，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见薇莉丝这么说，没什么心机的巨龙小姐也立刻把之前的话题抛在了一边，摇着尾巴连连拍起身旁柔软的被褥。
　　「嗯嗯，主人快来，我床铺都铺好了呢，今天保证不会把尾巴压在您身上了！」
　　……
　　翌日清晨。
　　「……？」
　　天光微亮，躺在柔软床铺上的黑发少女突然睁开眼，银蓝色宝石般瞳眸中并无清晨时应有的困倦，黑发自身后披散而下，精致到极点的面容仿若不似真人。
　　她将贪玩小蛇般牢牢缠绕在腰上的白色大尾巴解开推到一旁，又看了眼身旁还在呼呼大睡的尾巴主人，没有吵醒对方，只是微微偏头望向帘后的窗外。
　　透过她远超常人的视力，依旧能看见帘幕遮掩的，那远处被微薄天光映衬的高塔，名为【天空神庙】的建筑。
　　「刚刚那是……什么感觉？」
　　薇莉丝说不清楚。
　　有点像在混沌的睡眠中，突然被某物轻触了额头，带来微凉的冷意，又像有薄纱拂过脸颊，痒痒地让人想要打喷嚏。
　　并非不安或即将发生某事的预感，而是一种单纯的触动，那座高塔里有什么东西，在与她……共鸣，对，就是共鸣。
　　这种共鸣感并不强烈，甚至可以说很微弱，只是在睡梦中，这种感觉被无限放大了。
　　这还是穿越至今，薇莉丝第一次体验类似的感觉，她也很难说出个原委。
　　「怪事连连啊……」
　　看了下面板界面的时间，现在才不过早上 6点半。
　　说起来，自从离开了游戏，这玩意除了显示一下自己和小光的属性与装备外，也就只剩报时功能还有点用了。
　　随着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时间愈发延长，薇莉丝偶尔在看着功能尽失的面板时，也会产生些荒诞不羁的念头。
　　就像梦一样啊，往昔……无论游戏，还是在名为蓝星的星球上，平凡的生活。
　　算了，再睡一会吧。

第九十五章：神谕
　　一大早，西格莉德便来使馆找到了正在与几名女孩一起吃着早餐的薇莉丝。
　　按照昨晚商量好的，拜托留守的艾德文娜三人知会菲莲娜一声后，她们便前往了关押，或者说看守着小村娘蒂丽莎的地方。
　　那小丫头并未被关进牢房里，一来是因为蒂丽莎没有犯下任何罪行，二来，身为诺博斯铁血帝国的公民，碧空之国方面按照规矩，也不好越俎代庖将她如何。
　　虽然规则这种东西，在绝对的国力差距面前，就只是笑话一样可有可无的东西，但看起来翼人还是有好好保证了蒂丽莎最基本的人身权利，只是以协助查案的名义将其暂时带到这里。
　　据说还在派人调查其来历的时候，将此事告知了其白城 27村的父母，并赔偿有一笔可观的补助金。
　　其实蒂丽莎目前住的地方，也在【招待区】之内，虽然较为隐秘偏僻，但离使馆位置并不算不远，大概步行半小时便能到了。
　　作为实际上的嫌疑分子，翼人们自然不可能给她提供什么特别豪华的住处。
　　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宅子，大约几十平米左右，单层，除了被栏杆封起来的窗户，就只有正门一个出入口，被翼人战士牢牢把守着。
　　不过有一说一，除了自由受限，这条件其实已经比薇莉丝当时在蒂丽莎老家的那个什么村，看到的居住条件要好上太多了。
　　守卫这里的翼人并不多，明里暗里加起来大概就只有十几人的样子，但全都是白羽。
　　显然，她们都是【自由之翼】专门派来的。
　　作为一个连普通人等级都没超过的弱鸡小村娘，却被十几名至少 lv30开外的强者一天到晚盯着，这家伙精神压力估计也蛮大的吧。
　　西格莉德明显是提前就打好招呼了，见她与二人到来，那些守卫的白羽姑娘看起来毫不意外，点头示意后，便直接让开了道路。
　　进入小屋内院，西格莉德倒没有急着和薇莉丝她们进入，反而看了眼守卫内门的两名白羽战士，将牧师小姐拉到一旁。
　　「薇莉丝，进去之前，我先给你说下情况，也就是要抓蒂丽莎来这里的原因。」
　　「另外，这件事虽然在我们高层不算什么秘密，但知道的人也并不多，听过之后可不要随便乱传啊。」
　　「好好好，快说吧。」
　　薇莉丝其实还蛮在意的。
　　之前那本坑了她和西芙琳的无字之书，就是从【自由之翼】为背景的沁香拍卖场中所得。
　　西芙琳说书里的碎片被人拿走，并动了手脚，这事虽然大概率不会是翼人做的，但也并非完全没可能。
　　所以牧师小姐有必要搞清楚，碧空之国高层对大地母神的了解究竟有多少。
　　见薇莉丝没什么犹豫地答应，西格莉德也不磨蹭。
　　「说起这件事，首先就要提到我们国家敬拜的神明，天空与自由之神米涅尔瓦大人，薇莉丝的目的既然是面见祂，想必也不用我多做介绍了吧？」
　　「嗯，大概吧。」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牧师小姐的确想从能够近距离接触神明的存在，例如那位神之祭祀口中，了解些关于天空之神更具体的情报。
　　毕竟她目前了解的这些，多半只是道听途说的神话。
　　但考虑到西格莉德这家伙只是个候补，都直言不讳表示没见过天空之神了，估计问了也是白问。
　　「什么叫大概啊……」
　　白发少女无语地摇起了头，脑后短短的马尾辫也随之俏皮地晃来晃去。
　　「总而言之，按照典籍记载，当初天空之神大人离开尘世前，曾经给最亲近祂的白羽翼族，也就是我们留下了几条最后的神谕。」
　　「例如，指引我族在浮空岛上建立城市，教导我们当温以待人，与他族和谐共处之类……这些神谕，至今也是碧空之国奉行的核心理念，并且带给了我们翼人繁荣与安定的生活。」
　　西格莉德抬起一根手指。
　　「而其中，有条最后的隐藏神谕，预言了一场灾难的降临。」
　　「【我的孩子们啊，若有一日，封印之城被血光崩毁，大地的灾兽自深渊涌出，那么，错误将会延续，灾难也将不期而至。去寻找灾厄的种子吧，找到它，抢在敌人之前找到它，祂是一切的根源，只有找到祂，才能带来救赎。】」
　　闭上眼，以某种蕴含奇异情感的声调，复诵完来自神明的谕令之后，西格莉德才恢复到原本大大咧咧的模样，两手一摊。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啦。自从数年前那场灾变发生，预言中的渊兽开始出现，整个【自由之翼】就都动了起来，镇压深渊异动的同时，大家也在努力寻找着那枚【灾厄的种子】，可一直毫无所获。」
　　「老实说吧，最近国内怪事频发，像奥摩岛上那种事开始越来越多了，我们都有种很不妙的预感，但却苦于无法针对。」
　　「像当初你碰见的那只渊兽，就是在一次特殊意外后，偶然逃窜出去，而且这几年我国大量军力都拿来封锁几个深渊的出口，敌人却始终不见减少，已经有点捉襟见肘了。」
　　「因此，陛下借寿辰之名，广邀天下来宾，想要联合各国共同抗击或许即将来临的灾难，最不济，也得提醒他们做好准备。」
　　牧师小姐思忖着，找到了一处疑点。
　　「等等，你之前说封印之城被血光崩毁，灾难就会降临，可目前这情形虽然有点麻烦，但应该还谈不上灾难二字吧？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谁知道呢，或许在神明大人眼中，几年时间不过只是一瞬光阴吧，灾难能迟点来自然是最好的，但神谕不会有错，这只是早晚的问题。」
　　不对，肯定不对。
　　这则神谕的真实性姑且不论，其中某些关键之处，翼人绝对是曲解了，或者西格莉德没有说实话。
　【封印之城】，指的是什么？
　　或许这座城，至今仍在，所以真正的灾难才只是隐而未发。
　　至于【灾厄的种子】……
　　「你的意思是，在蒂丽莎身上找到了那枚种子？你们是怎么确认的？」
　　西格莉德立刻满脸自然地答道。
　　「神谕里有传下图示啊，我亲眼见过的，不会有错。」
　　「……」
　　怪异感，更加强烈了。
　　见薇莉丝沉吟着迟迟未有说话，西格莉德还以为是话题太过沉重，对方一时接受不了，便也没有立刻开口催促。
　　但已经卸任的护卫队长小姐不清楚，其实某人知道的比她想象中更多，这种程度的秘密虽然有用，但并不难理解。
　　除了神谕本身的内容外，牧师小姐还在思考一件事，一件让她违和感最强烈的事。
　　明明神之祭祀，现在依旧能通过【天空神庙】与自由之神交流……
　　为什么，祂还要特地在离开前留下神谕呢？

第九十六章：再见蒂丽莎
　　这种感觉，就像明明还活着的人，却突然在某天写下了好几份遗嘱，无论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但薇莉丝不认为她立刻就能想到的东西，着千百年过去翼人们会发现不了，存在即是道理，或许内中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缘由。
　　现在的主要问题，还是在神谕提到的【种子】上。
　　「差不多知道你意思了，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好。」
　　又跟守卫内院，明显比外面那些白羽强上一个档次的两名持枪少女打了个招呼，西格莉德便顺利带着薇莉丝二人踏入门内。
　　就像在外面看到的那样，这间屋子并不大，里面也只有一个房间，旁边小门开了个厕所，却没找到厨房，显然食物是由翼人方面直接提供的。
　　如同大部分人常见的生活环境，小床，书桌，两张椅子，木质橱柜，摆着几本书的书架。
　　这便是房间里的全部了。
　　白色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压在枕头下面，温暖阳光从被栏杆封住的窗外透射而来，正好照在书桌正前方，几株碧绿的盆栽正迎着光微微摇曳。
　　青碧色长发的少女穿了一身朴素长裙，背对着门坐于桌前，手边放着摊开的厚厚书籍似乎正在研读，她看起来相当聚精会神，连外面响起的轻轻推门声都没有注意到。
　　西格莉德似乎已经知道了会是这种情况，向身边二人投去一个无奈的视线后，又敲了敲身后的门框。
　　「蒂丽莎，别看了，我说的人已经来了。」
　　「啊？西格莉德小姐吗，抱歉抱歉，刚刚太入神了，是您昨天提到的贵客吗……」
　　闻声，小村姑连忙转头站起的同时，还不忘给桌上的厚书插上书签，她的笑容依旧如初见时那般质朴，只是瞳孔深处多添了几分忧愁。
　　然后，她便看见了正向这边微笑着的黑发少女。
　　「！！！」
　　「嗨，好久不见啦，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再度重逢呢，蒂丽莎。」
　　小村姑看起来被吓了一跳，差点连脚边的椅子都直接踢翻过去。
　　「薇，薇莉丝小姐？！您怎么会出现在……不，我明明没有……」
　　站在西格莉德身后，牧师小姐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看起来貌似比之前机灵了不少的蒂丽莎连忙止住话题，面色复杂而激动地改口道。
　　「抱歉……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没想到还有能再见到您的一天，做梦也没想到……薇莉丝小姐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嗯，还可以哦，倒是你，受委屈了呢。」
　　因为西格莉德还在场，薇莉丝倒也不好把话讲得太明白，以她现在的处境，还不适合直接公开西芙琳的存在以及与其关系，否则肯定会多出不少麻烦事来。
　　「不，我……呜呜……」
　　就像飘零许久的游子看见了母亲一般，不知为何对薇莉丝抱有极大好感与信任的小村姑，只是听见牧师小姐这么说，便眼眶通红地捂住了嘴，似乎在努力克制抽噎的冲动。
　　「好啦，乖孩子，别哭别哭。」
　　犹豫了片刻，薇莉丝还是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了对方。
　　「薇莉丝小姐……呜哇啊啊啊啊啊！！！」
　　明明体型比起对方显然成熟几分，或者说，薇莉丝实在太过娇小，就像是发育尚未完成的小丫头，可被黑发少女这样温柔地搂在怀中，蒂丽莎却立刻止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
　　「乖 ~乖 ~没事啦。」
　　真是的……感觉就像在哄着被别人欺负了的小孩子一样。
　　旁边的西格莉德和晓光看见这一幕，也识趣地没有上来打断她们，虽然后者牙齿全程咬得嘎嘎直响，但她还是很清楚，什么样的行为算做撒娇，又怎样才会真正令主人感到不满。
　　扑在牧师小姐怀中哭哭啼啼了一会，蒂丽莎看起来比之前轻松了许多，脸上那种萦绕不去的愁色也明显淡化掉了。
　　「抱歉……我，我太不知好歹了，不仅在薇莉丝小姐面前露出那副不堪模样，还弄湿了您尊贵的……唉？」
　　黑发少女笑着拂了拂白袍依旧干燥洁净的袖口，点了下目瞪口呆的小村姑鼻尖，让她回过神来。
　　「嘿嘿，厉害不？因为蒂丽莎是很可爱的孩子，所以这种程度没什么哦，好啦，哭也哭过了，咱们现在来谈谈正事吧。」
　　「嗯……嗯，那么，薇莉丝小姐想谈些什么呢？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又看了眼已经和某位面色不善的巨龙小姐一起走过来的西格莉德，蒂丽莎先连忙把身下的椅子拉给薇莉丝，才如此说着。
　　牧师小姐暗自点头。
　　明明分别才不到月余，这傻乎乎的小丫头也成长了许多，不但举止变得圆滑，甚至已经学会察言观色，主动配合牧师小姐演戏了。
　　果然，只有逆境的磨练，才能快速提升一个人的能力啊。
　　西格莉德上前两步。
　　「蒂丽莎，同样的话我的同事应该已经重复过很多遍了。自由之翼是很开明的组织，不会随便冤枉好人，经过详细调查，你的身世确实很清白，本身也没有深渊的气息波动，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何死活不愿告诉我们那颗种子的来源？」
　　「深渊的可怕，你已经亲眼目睹过了，那是所有生灵共同的敌人。我们所做的，也都是为了不让同样的灾难复现在千千万万个其他地方，利害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你究竟还在迟疑什么？」
　　「如果是因为当初我的暴行，或者未经本人同意将你强行带来这里，我愿意赔礼道歉，或者需要什么补偿也大可开口。你看，你最敬仰的薇莉丝小姐现在也来了，她同样是我们对抗深渊的伙伴，就算不信任自由之翼，她总不会害你吧？」
　　「薇莉丝小姐……」
　　蒂丽莎犹豫着将目光转向身边的黑发少女，或许在西格莉德看来，她是在纠结要不要开口，但薇莉丝却知道其实小村姑的意思，其实是在询问这里该如何应对。
　　看来蒂丽莎是铁了心要跟她站在同一阵线啊，这种强烈的信任，虽然薇莉丝还不太明白缘由，但的确有被打动。

第九十七章：矛盾与信任
　　关于究竟要如何在暂时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帮助蒂丽莎摆脱嫌疑这点，其实薇莉丝早就有所考虑了。
　　一昧隐瞒肯定是不行的，她能感受到西格莉德对这件事，或者说神谕的重视。
　　从刚刚的交流中也能知道，现在碧空之国承受的，来自深渊的压力正在与日俱增，或许每天都有很多翼人战士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牺牲，以至于羽皇已经不得不考虑，开始尝试联合世界各国的力量。
　　虽然在薇莉丝看来，那【神谕】的内容模棱两可，即使了解内情的她也不明白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做，但翼人对天空之神无疑是百分百信任的。
　　她们会自然而然，将破局的关键放在这个方面。
　　一直这么拖下去的话，即使知道蒂丽莎是无辜的，为了即将到来的灾难，翼人方面或许会迫于无奈放弃部分原则，使用不太光明的手段。
　　毕竟善良不代表着无限的容忍，大灾临头，总得有人做出取舍。
　　虽然这件事上蒂丽莎是受了无妄之灾，薇莉丝也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但翼人，或者说【自由之翼】同样持有着充分的理由。
　　没有绝对的对错，薇莉丝能做的，就是按她自己的步调，来尽可能引导事态发展。
　　现在最有利的地方还是在于西格莉德很信任薇莉丝，并且通过之前的多次试探，在牧师小姐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洗清了她的嫌疑。
　　有这样的前提，那就好操作了。
　　「西格莉德，或许她有点害怕你，要不你们先出去，让我单独跟蒂丽莎谈谈如何？」
　　「单独？这……」
　　白羽少女犹豫片刻，或许是她真的很相信薇莉丝，又或者小村姑闻言，恰到好处流露出的那一丝怯懦打动了西格莉德，她最终还是无奈点点头。
　　「行吧，既然你都这样开口，那就试一试好了，真是的……我哪里看起来可怕了啊…… 「
　　小声嘀咕着，这位隶属于【自由之翼】的大人物便转身退出了房间。
　　「小光，你也暂时离开一下吧。」
　　「主人？为什么连我也要……」
　　巨龙小姐愣了一下，俏脸上本就隐隐约约的不满与委屈顿时扩大开来，化为强烈，但只针对向某个小村姑的浓郁凶意，吓得只是普通人的蒂丽莎不受控制浑身颤抖起来。
　　「？」
　　说实话，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薇莉丝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其实并没有想要瞒着自家宠物什么，只不过都说了是独处，只把西格莉德赶出去，却留下晓光的话，未免也太奇怪了一些，毕竟这小丫头看起来可比西格莉德凶多了。
　　最重要的是，她需要小龙娘帮忙在外面盯着，看看那些翼人有没有偷听或搞什么小动作。
　　毕竟这件事牵扯太大，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了……别闹。」
　　西格莉德还在外面，这种时候纠缠太久，引起她的怀疑就麻烦了，无奈，薇莉丝只能轻咳两声，并通过契约将自己的想法大致传递过去。
　　这种意念上的交流远比说话来的更加方便，虽然不太清晰，但只要双方足够默契就没问题。
　　果然，感受到类似意念后，小龙娘委屈巴巴的表情也终于有所收敛，点点头，又瞪了蒂丽莎一眼，吓得她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才悻悻离开，并带上了门。
　　……这小丫头，是不是最近越来越黏她了？总感觉无论到哪都硬要跟在屁股后面，甚至宠物空间都很少回去了。
　　看来得找机会锻炼一下小光的自主性才行呢，唉，真是让人操心的孩子……
　　薇莉丝伸手扶住双腿战战，脸色苍白的蒂丽莎，顺便给她释放了个低阶凝神术。
　　「没事吧，不好意思，小光有点任性了，都怪我平时太娇惯她，不过她应该也是有注意控制和收敛的。」
　　否则，若真正释放出成年巨龙的威压，蒂丽莎这种 lv5都不到的普通人，直接被吓得肝胆俱裂而亡都很正常。
　　当然，薇莉丝肯定也不会让那种事发生就是了。
　　「哈……哈……我，我还以为要死了……太可怕了，那种，那种眼神，感觉连呼吸都喘不上，不愧是跟在薇莉丝小姐身边的人……」
　　猛地连吸两口气，又如同好不容易被捞上岸后的溺水者，急促喘息了很久，蒂丽莎状态才渐渐平复过来，满脸心有余悸。
　　这座天空之岛本身就处在海拔超过六千米的高空中，空气相对稀薄，蒂丽莎这种普通人给那么一恐吓，喘不上气还真未必是个比喻。
　　不过除了劫后余生的害怕，与被莫名其妙针对的茫然外，蒂丽莎脸上倒没出现什么怒意或怨恨之类的负面情绪，看起来这小丫头虽然变机灵了不少，但心地依旧保持着最初的那份淳朴。
　　这样薇莉丝就放心了。
　　既然房间里只剩她们二人，那很多话，也终于可以没什么顾忌地讲出口。
　　黑发少女移动到就摆在书桌边，简洁朴素的柔软床铺上坐下，并招呼着依旧脸色有些苍白的蒂丽莎也坐到她身边。
　　虽然看起来有些惶恐，但拗不过牧师小姐的执意要求，小村姑还是照做了，只不过她明显不敢靠得薇莉丝太近，刻意保持了些许距离。
　　既如此，牧师小姐也不打算逼迫她，释放了不易被察觉的小型结界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还是要说声抱歉啊，我也没想到那枚种子，居然会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本意其实只是希望它能给你带来些帮助而已。」
　　「不不不，这怎么能怪您呢！」
　　大概是没想到薇莉丝会突然这么说，蒂丽莎惊得赶忙站起，惶恐地连连摆手。
　　被白袍少女无奈地重新拉回床上后，小村姑才有些苦涩道。
　　「我知道薇莉丝小姐是一番好意，您这样高贵善良的人，是没有理由和必要来陷害我这种小人物的，更别说您还救了我的命……那应该是某种很重要的宝物吧，是没有将它守护好的我才应该道歉，弄丢了您的东西。」
　　「这……你还真是……」
　　虽然想过蒂丽莎大概并不会因此怨恨于她，但这番宛如纯净宝玉般质朴的发言，以及纯粹的信赖，还是让牧师小姐有些不知该如何吧话接下去。
　　把人心想的太过美好了啊，这孩子。
　　「罢了，把当初我们离开之后，发生的事讲给我听听好吗？」
　　「嗯 ~」

第九十八章：小屋中的交心
　　时光如沙砾般在指尖流过，很快，前因后果便尽数展现在了薇莉丝的面前。
　　「原来是这样……倒跟想象中相差无几呢。」
　　黑发少女微微额首，又浅笑着摸了摸蒂丽莎青碧色的小脑袋。
　　「在这边，有受什么委屈吗？别怕，可以放心大胆告诉地说，这件事跟我脱不开关系，如果西格莉德她们做的太过分，我会替你出头的。」
　　被牧师小姐纤细温暖的指缝缓缓划过发丝，蒂丽莎顿时舒服地眯起了眼，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从薇莉丝身上，小村姑一直能感受到某种发自内心的孺慕与亲近。
　　尤其是在这般近距离接触的情况下，蒂丽莎只感觉整个人的内心都得到了升华，如同浸泡在温暖的水中，亦或是被母亲保护在怀中的孩童，有种难以言喻的放松和满足。
　　这也是她拼尽全力，都要替薇莉丝这个萍水相逢的救命恩人掩饰的重要原因之一。
　　亦因此，当耳边传来少女如清风划过耳畔的声音时，蒂丽莎没怎么思考，便下意识将心中想法和盘托出。
　　「其实，除了最开始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吓人，还抢走了您给的那颗种子让我有点生气之外，后来西格莉德小姐她们也并没有做特别过分的事了。」
　　「她们把我关在用大鸟托着的铁笼里，盖上布，又过了很长时间，周围重新亮起来之后，我就出现在了这个房子里。」
　　「最开始的时候，每天都有白羽族的翼人小姐姐来问这问那，表情也很凶。但后来不知为何，就没怎么出现了，偶尔来的时候，态度也好了很多，西格莉德小姐更是很久都没再来过，似乎是出去工作了，直到昨晚上，她来找我，说有个贵客今天会来，没想到竟然是您呢……」
　　蒂丽莎无奈地笑着。
　　「说实话，刚看到薇莉丝小姐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还以为您被她们找到了，急得不行。还好……这段时间因为被问过太多次，学会了掩饰表情，否则就露馅了。」
　　嗯，不像有假。
　　其实，抚摸着蒂丽莎脑袋的同时，薇莉丝也在通过【情报侦测】探查她的身体状况。
　　一方面，是进一步验证那被西芙琳称为 「特殊 」的血脉，另一方面也想看看她有没有被粗暴对待或伤害的痕迹。
　　看来西格莉德和蒂丽莎本人都没有骗她，这小村姑身体还蛮健康的。
　　之前看到蒂丽莎的时候，那种掩饰不来的忧愁，想必是在担忧诺博斯铁血帝国境内，村庄里的父母近况吧，当初她也是因为这个才拒绝了牧师小姐的邀请。
　　将安抚着小村姑的葇荑放回床上，薇莉丝看了眼被金属栅栏封住的窗外。
　　「那枚种子，现在已经不在你身上了吗？」
　　「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被西格莉德小姐拿走了，我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对不起，薇莉丝小姐……」
　　黑发少女无奈摇头。
　　「毋需道歉，既然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东西，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
　　听到薇莉丝直言表示并不责怪她，蒂丽莎脸上的愧疚才渐渐消失，转而变成了浓浓的好奇。
　　「薇莉丝小姐，那枚种子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会如此重视呢？还有，您又为何要将它送给我？西格莉德小姐说那跟【深渊】，也就是当初屠戮我们村庄的怪物有关，可我不觉得您这样高贵的存在会和那种东西牵扯在一起。」
　　连珠炮般的问题一旦打开就完全停不下来，大概她被这些问题困扰很久了吧。
　　可惜，即使是薇莉丝，也并不清楚当初西芙琳让她转交，据说是某种曾经赐福的种子，究竟代表着什么，而西芙琳本身现在更已经因为意外陷入沉睡了。
　　虽然这样讲起来或许有些难听，但 「死无对证 」是最适合目前情况的说法。
　　或许有些多余，不过薇莉丝还是决定问一句。
　　「蒂丽莎，你相信我吗？」
　　「相信！」
　　毫不犹豫啊……
　　薇莉丝还是搞不懂，为什么这小丫头会对她如此信任与亲近，就像 galgame里初始好感度便是满值的女角一样。
　【情报侦测】显示的内容中，并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既然对方如此坦诚相待，作为投桃报李，回馈些许信任给这懂事的小村姑，应该也没什么。
　　「好，接下来说的这些，除非得到我的允许，不能告诉任何其他人，知道吗？」
　　大概是意识到马上会听见相当重要的机密，青发少女连忙正襟危坐，像等待听课的好学生一样将双手覆于膝上，目光坚定地保证道。
　　「请您放心，我死都不会说的！」
　　「死的话还是……」
　　薇莉丝从背包中取出寄宿着西芙琳意识的灰黑色神像，将其摆在二人中间。
　　「事情是这样的……」
　　接下来，牧师小姐花费一些时间，向蒂丽莎讲述了她偶然从 「某位朋友 」手中得到此物，并机缘巧合唤醒了其中意识的事，以及部分她已经得知的，大地母神西芙与天空之神米涅尔瓦间的各种过往。
　　当然，其中也包括了作为大地女神西芙碎片意志的西芙琳，拜托她将种子转交给蒂丽莎一事，甚至当初那家伙描述的种子概念也一并讲了出来。
　　直到薇莉丝说完全部内容，重新看向身边的小村姑，蒂丽莎都没有开口打断过她的叙述，甚至到最后已经变成了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怎么了，是我说的哪里让你不明白吗？」
　　薇莉丝笑了笑，并示意对方可以将石像拿起来看看，反正这东西硬得很，除非是她或者小龙娘这种等级的强者，寻常手段根本无法破坏，也不怕蒂丽莎失手。
　　「不……我只是，感觉有点……怎么说呢，女神啊，远古啊什么的，距离我这种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实在太过遥远，我从来没想过竟然会有一天跟这种了不起的东西牵扯在一起……」
　　「大地母神……薇莉丝小姐，难道那就是妈妈曾经告诉我的，树精们……大地祭祀曾经侍奉过的，不知为何失去了踪迹的神明吗？」
　　黑发少女点点头。
　　「这个的话，我认为十有八九便是如此哦。」
　　「我的天呐……」

第九十九章：祸水东引
　　花了一些时间，蒂丽莎才勉强理清头绪。
　　她本身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小丫头，大字都不识几个，之前看到她的时候，就是在捧着书一个个学习那些天空语。
　　就连薇莉丝都费了不少功夫才将这些线索梳理清楚，蒂丽莎一下听迷糊是很正常的。
　　「总而言之，我现在并不想让翼人知道我跟大地母神存在关系，这件事牵扯太大了，甚至可能会将我们两方推向对立面。」
　　黑发少女看了眼正在小心翼翼摆弄着手中雕塑的蒂丽莎，挑起一缕柔顺的黑发漫不经心摆弄着。
　　「老实说，我不怕碧空之国，也不觉得翼人能拿我如何，但毕竟现在身边有些人际关系，在这里闹翻了会很麻烦，何况我也有些事情，需要她们帮助才能做到。」
　　「在对待深渊的立场上，我们是一致的，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尽量避免灾难发生。」
　　蒂丽莎将视线从手中之物上移开，由衷点头道。
　　「我明白了薇莉丝小姐，既然如此，就继续由我来吸引她们注意力吧，请您放心，无论西格莉德小姐她们做了什么，我都会守口如瓶的！」
　　「不，你不能继续装聋作哑下去了，这对大家都没好处。」
　　「欸？……那要怎么办呢？」
　　牧师小姐眨了眨银蓝色的澄澈瞳眸，嘴角露出让小村姑心跳骤然加快的，如精灵般狡黠与可爱的笑容，樱唇轻启。
　　「简单，听好了，一会你就这样……」
　　……
　　半个小时后。
　　薇莉丝与自家宠物漫步在【招待区】的街道上，回向使团驻扎的使馆，之前陪她们去往蒂丽莎小屋的白羽少女却已不知所踪。
　　「主人，您到底让那个蒂丽莎对西格莉德说了什么？怎么她进去没多久，急匆匆跑出来打个招呼就离开了？」
　　走到僻静地段，小龙娘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先前，薇莉丝在屋子里跟小村姑单独谈了很长时间，出来后，便告诉西格莉德，对方已经愿意开口了，但需要她自己进去听。
　　队长小姐自然是大喜过望，不疑有他便冲了进去。
　　随即，就发生了晓光描述的那一幕。
　　牧师小姐神秘地笑笑，见四下无人，便也不卖关子。
　　「小光，还记得当初我们买下那本无字之书时，存在的另一个竞争者吗？」
　　「无字之书？您是说那个地下拍卖场吧，记得，那帮混蛋竟然敢跟主人抢东西，要不是您拦着，我早把他们全轰成灰了。」
　　「咳……你也别总那么暴力，其实，当初我就侦测到了那间包厢里的情况。里面是兽人，兽王国的使团成员，不出意外的话，它们现在也已经抵达这座天空之城了。」
　　依旧不明所以的小龙娘歪了歪脑袋。
　　「所以，这跟那个蒂丽莎有什么关系吗？」
　　「你别急嘛，想想看，我当时是为了什么才去竞拍那本无字之书的？」
　　「为了什么……」
　　金发少女龙眸一亮，瞬间理解了自家主人的意思。
　　「您是说，那些兽人，也跟那个叫西芙的什么女神有关系？！」
　　但她随即又变得有些迟疑。
　　「不过也有可能是凑巧吧？只靠这种依据我觉得还是有点不太靠谱……」
　　薇莉丝不置可否笑笑，又揉了揉自家宠物脑袋，倒没有接着解释下去。
　　诚然，以兽人的平均智商，或许真的有可能会相信那个白羽拍卖师小墨的说辞，花重金去试探所谓 「失传魔法 」的可能性，但当时那包间里的三只兽人，却不像会干出蠢事的家伙。
　　底细和实力一概未知的半龙人姑且不提，那叫做梅维斯的小狐狸看起来像武力派，智商也有待考量，但昆尼尔却不同。
　　虽然是虎人，但薇莉丝很确定，这家伙拥有甚至比一般狐人和人类都要高的智慧，绝对不会干赔本的买卖。
　　当初在竞争的时候，薇莉丝就思考过，对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或者从那本无字之书上看出了某些端倪，尤其随着事态发展，见识到了越来越多散落于碧空之国各处的疑似西芙碎片后，某种推断也愈发强烈。
　　说不定，那三名兽人也获得了有关大地母神的某些情报，甚至更进一步，直接便持有西芙的某块碎片。
　　小狐狸梅维斯召唤出的死兆星，可以说是薇莉丝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只伪神级敌人，她能做到这种事，本身肯定也是获得了某些青睐或加护的，牵扯进这些事里来并非不可能。
　　既然如此，何不让翼人去帮忙试探一番呢？
　　正好，碧空之国和自由之翼，不是愁着找不到与种子有关的线索吗，那么既然西芙琳能凝聚出那种东西，没理由其他碎片做不到对吧？
　　所以，薇莉丝只是让小村姑告诉西格莉德，她的这枚种子，是偷偷看到一只半龙人偶然埋下的。
　　当然，她肯定不会把 「半龙人 」三个字说出口，而是以转述的方式，描绘了一遍其对应外观。
　　借口之类的有很多，比如她感觉对方种植方式和位置都很奇怪，这种子多半会死在土里，作为农人的蒂丽莎看不过眼，对方又已经离开，她便将其取了出来，打算换个合适的地方重新栽种……之类。
　　至于迟迟不肯开口的原因就更简单了，被威胁了呗，就比如那种类似于托梦一类的手段，因为害怕说出来会被报复，才没敢告诉翼人们。
　　反正兽王国的秘术花里胡哨，谁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匪夷所思的手段，对方是如何察觉到这件事，如何找到蒂丽莎，又为何不直接将其灭口等等这些……
　　全都没必要编出完善的理由，让西格莉德她们自己去慢慢猜就是了。
　　薇莉丝并没有让蒂丽莎指名道姓兽王国的使团，毕竟小村姑消息来源有限，不可能知道这些，甚至兽人那边来了多少人，有没有经过诺博斯铁血帝国都是个问号。
　　但这同样不重要。
　　说到底，【自由之翼】急需的只是从【种子】这个点，进一步发掘和探索后续真正重要的线索，至少在薇莉丝这个知情者看来，无论西芙琳或谁，种子指向的，其实就是大地母神的碎片而已。
　　考虑到国家立场和避免打草惊蛇的因素，翼人们应该不会与兽王国使团当面对质，而是选择暗中查访。
　　如果兽人真的持有大地母神的部分碎片，那正好印证了蒂丽莎的说辞，直接帮她洗脱嫌疑，碧空之国也能得偿所愿，达成神谕的条件。
　　就算没有……调查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在羽都这么长时间，薇莉丝必然也已经找到了进一步线索，到时候能做的选择就有很多了。

第一百章：被召见的双翼
　　蒂丽莎自然依旧留在了那间小屋里，至少在【自由之翼】验证过她供词的真伪之前，翼人是不会让她就这么离开的。
　　对于这点，薇莉丝暂时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不过她在那衣食无忧，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那些白羽战士既是在看守她，也变相保护着小村姑的安全。
　　为保万一，牧师小姐离开前还特意留了只光元素圣灵在蒂丽莎身边，考虑到昆尼尔那时的情况，薇莉丝多注入了些能量，应该至少也能让这只召唤物维持一个月以上时间。
　　接下来，就是等待羽皇寿诞的结束，再着手研究如何获得面见天空之神的许可，毕竟这几天全岛上下都围着即将来临的那件大事转，连天空神庙都暂时关闭了。
　　虽然西格莉德表示可以提供帮助，但牧师小姐向来没有把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习惯，她打算做好两手准备。
　　想来想去，在不过分张扬的情况下，还是得借助联合王国使团这个跳板。
　　因此，在回到使馆后，她便和小龙娘一起找到了正在工作的使团长菲莲娜小姐。
　　不过还没等薇莉丝说明意图，却先从对方口中听到了另一条令她有些讶异的消息。
　　「你说……蕾拉和蕾妮被羽皇召走了？」
　　「嗯，使者是早上来的，那对姐妹想征求你的意见，可你又不在。没办法，她们只能先跟翼人使者去了行政区，拜托我看到你的话，记得通知一声。」
　　菲莲娜表情也有些古怪，她自然是知道这对姐妹翼人身份的，倒不如说自从深入碧空之国境内，蕾拉蕾妮就在牧师小姐授意下没有再掩饰身后的翅膀了。
　　一对传说级的白羽姐妹，羽皇会对她们产生兴趣很正常，也早在薇莉丝意料之内，她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明明昨天夜晚使团才刚抵达天空之城呢。
　　想来，希尔达或者西格莉德早就把这件事报告给上面了吧，说不定甚至已经查出了她们失踪前的身份。
　　蕾拉蕾妮并没有父母，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准确来讲，她们并不清楚父母是谁。
　　因为白羽翼族女性占碾压般数量优势的独特结构，想靠两性繁殖纯血后代无疑是十分艰难的，加上幼年白羽会统一居住在遥远且安全的隐藏之地，大部分白羽翼人用特殊方法诞下幼儿后，都会以类似于孤儿院的方式由专人抚养教育，甚少有来往。
　　这也是因为白羽族寿命普遍较长，过于拘泥血缘和亲属关系容易产生各种各样的奇怪问题。
　　「艾德文娜呢，怎么也没看见她？」
　　闻言，使团长小姐表情更加怪异了几分。
　　「那家伙，说是不放心姐妹俩独自被召见，吵吵嚷嚷地一起跟过去了，使者表示羽皇没下令见她时，还掏出了代表神裔家族直系的六翼圣徽和传说级身份打算强行面见，逼得那边只能紧急向上头回报。」
　　「……？」
　　薇莉丝嘴角抽搐了几下。
　　该怎么说呢，很像那只一根筋又古道热肠的圣骑士姬能干出来的事？
　　「所以，羽皇同意了？」
　　菲莲娜没有说话，只是双手一摊，又无奈地点点头。
　　「头是真的铁啊这家伙……」
　　得亏是好说话的翼人，这要换了其他什么地方，不得直接干起来？
　　说到底，人家羽皇再怎么也不可能对同族如何吧，何况她俩还是跟着联合王国使团一起来的，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呢。
　　如果薇莉丝猜的没错，这次召见，估计就是问问她们当初失踪时的情况，这段时间是如何度过的，以及今后的打算之类。
　　大概还是集中在最后一条 ——表示出重视，并试图拉拢。
　　毕竟传说级，在任何地方都是举足轻重的力量，哪怕强如【自由之翼】，明面上不也只有【四翼】这不及五指之数的几人吗？
　　「太乱来了……算了，我也去看看吧，总感觉有点不太放心啊。」
　　主要是针对某只头铁，又看不懂形式的圣骑士姬。
　　菲莲娜愣了一下，随即面露思索。
　　「薇莉丝小姐也要去吗？嗯……倒也不是不行，如果硬要面见羽皇的话，我可以用使团的名义申请……」
　　「不用啦，我自己悄悄过去，放心，不会惊动任何人的，只是在旁边看着作为保险而已。」
　　「啊？」
　　虽然菲莲娜的方法或许也可以见到羽皇，但那太麻烦了，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很容易给人以胡搅蛮缠的印象，薇莉丝对碧空之国和那位羽皇都还挺有好感的，不打算上来就闹得太僵。
　　这种时候，果然还是直接靠【变色龙斗篷】潜入更加方便，反正羽皇也不过超越级，应该是看不穿圣器级装备的隐身才对。
　　嗯，应该。
　　菲莲娜眉头一皱，心中立刻冒出了某些不妙的猜想，一路上，她已经见过太多类似的举动了，即使说得语焉不详，使团长小姐也能大概猜到薇莉丝打算干嘛，
　　「等等，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喂，薇莉丝小姐……人呢！？」
　　虽然她立刻试图阻止这位从来都随心所欲的牧师小姐，不过很可惜。
　　某人直接从空中扯出某件看起来古里古怪的披风，往身上一罩，便瞬间连带着身后的金发少女不见了踪影。
　　「喂！那可是戒备森严的羽皇宫啊！喂喂，还在吗！」
　　没有应答，仅余空气中残留的清淡体香，和被风扬起的窗帘证明着方才房间中二人的存在。
　　屋内无人，菲莲娜直接将肘搭在了办公桌上，满头黑线地捂住额头。
　　「还说什么别人乱来，明明你薇莉丝小姐才是那个最喜欢搞事情的家伙啊，我真是服了……唉，但愿别出什么事吧……」
　　……
　　天空之城的【行政区】，是由大片连绵不绝建筑共同组成的，虽然碧空之国是以羽皇为最高统治者的皇权国家，但比起人类联合王国的情况，这边的羽皇虽然同样威严，却并不会摆出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
　　尤其在以实力竞争皇位的这种大传统下，又没有贵族，王族之类的特权阶级，所以位于行政区中心的【羽皇宫】，倒给人感觉更像羽皇专用的办事处一样。
　　而现在，两名初来乍到的新晋传说白羽，和一位强行搅合进来的神裔圣骑士，正站在象征着碧空之国最高权柄的羽皇宫正殿门前，等候召唤。
　　即使再随意，这也是一个庞大国度最高领袖所在的重地，象征着翼人皇者尊威的殿堂，所以即使是达到传说级的三人，也展现出了足够的敬意。
　　咔咔咔咔咔咔……
　　高十余米的华丽殿门缓缓向两侧分开。
　　「姐姐，要，要进去了吗？」
　　「这……应该要等陛下召唤吧？只是开了门的话……」
　　蕾拉蕾妮毕竟是刚成年不久的孩子，并且身为与羽皇同族的白羽，对于即将面对的那位至高存在，心中其实是存有紧张和不安的。
　　而正是看出了这点，艾德文娜才会强硬地一起跟来。
　　同行这么久，对于薇莉丝小姐和那位高深莫测的守护龙小姐，她一直态度放得很低，从未敢有丝毫僭越。
　　而这两位与其实力，种族年龄都相差无几的翼人姐妹，圣骑士姬却是当成了要好的伙伴。

第一百零一章：羽皇、艾丝蒂尼
　　艾德文娜故意用平时那种大大咧咧的语气，拍着姐妹俩肩膀笑道。
　　「不用等啦，在翼人的皇家礼仪中，开启殿门就代表着许可接见，直接进去就行了，走吧，我打头阵。」
　　言罢，她便转头，径直朝正殿内大步而去。
　　「……？」
　　看着圣骑士小姐前行的背影，听见她铠甲在行走时发出的哗哗声响，不知为何，姐妹俩突然感觉安心了不少。
　　虽然依旧比不上在薇莉丝大人身边时那种满满的安全感，但这位平时因反应迟钝，又在某些方面格外执拗，没少闹出笑话的笨蛋圣骑士，在她们心中突然也变得可靠了起来。
　　姐妹俩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
　　羽皇宫的正殿很大，很长，以白玉石打造的砥柱如守卫般，自殿门向深处并列伫立着。
　　每尊白玉石柱前，都站立着一名身着精良战裙的美丽白羽战士，她们手持长枪，头戴羽盔，身后的修长羽翼向两侧自然张开，神色淡漠且凛然。
　　三人知道，这是名为【皇家羽卫】，羽皇麾下并列于【自由之翼】的存在。
　【皇家羽卫】是羽皇亲卫，她们出现在何处，便代表着那位皇者必然已经驾临此地，是真正的强者，整个白羽翼族最精粹力量的凝结。
　　她们身上那些完全相同的瑰丽铠甲与长枪，以及看不见的部分，全都是魔法装备，虽然只是平均下级的水准，但足足一百套囊括了全身的成品魔法武装，对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足以被称为极尽豪华的配置。
　　也只有碧空之国这样全力发展魔法应用，将其完全融入到了生活之中的庞大国度，才有能力批量制造出魔法武器级别的装备。
　　而与这套豪华装备对应的【皇家羽卫】，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能够担任的。
　【皇家羽卫】共计一百人，也永远只有一百之数，作为白羽翼族中的最精锐，她们所有人都达到了可怕的天空级以上。
　　虽然并无传说级高手，但擅长配合，并拥有精良武装的这些羽卫们联手，据说只需十人小队，便可轻易对抗甚至压制一名正常传说，结成战阵，连羽皇本人都讨不到便宜，是真正伫立于那位皇者身边的铜墙铁壁。
　　现任羽皇在位已有上百年，期间因为自视甚高或狂妄冲撞了御驾，被【皇家羽卫】击败拿下甚至当场斩杀的传说，也不只一两个了。
　　在羽卫们面无表情的注视中，三人沿着鲜红的地毯缓缓向上，一路来到了最深处的高大玉座之前。
　　一名头戴宝冠，身着尊贵淡金袍服，背后白羽格外纯净美丽的女性正以手掌托腮，靠在侧边的扶手上，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觐见之人。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雍容华贵的白色长发梳拢成复杂而优雅的形态，如同天空般澄澈的碧蓝色双眸仿佛倒映出世间百态，虽然身处威严高位，但无论五官与神态，却并未给人以过强的压迫感，反而像是平易近人的邻家大姐姐。
　　她很美，是一种不同于蕾拉蕾妮，艾德文娜，亦不同于薇莉丝，或者远在勇气之城那位新晋女王陛下的，混杂着的威严与柔和的自然之美。
　　一位已经身居高台许久，将上位气度融会贯通，收放自如的成熟领袖。
　　羽皇 ——艾丝蒂尼 ·库尔克。
　　「白羽翼族蕾拉 /蕾妮，参见陛下。」
　　「神圣帝国，塞西莉娅家族，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见过羽皇陛下。」
　　姐妹俩撩起裙摆，恭敬而自然地单膝跪下，而站在她们身边的金发圣骑士姬只是弯腰行了一礼。
　　神圣帝国的三大神裔家族，在某种意义上便相当于联合王国的梅凯兰德家，历任教皇与三圣女几乎都是从这三家中竞争而出，所以艾德文娜作为嫡系，其实基本就等同于神圣帝国的公主或王女。
　　当报出这个名号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必要向羽皇行君民之礼。
　　羽皇艾丝蒂尼身边，还站有二人。
　　其中之一，为银色羽翼，身着法袍的迟暮老者，双手藏于袖中，肩上靠着根长木杖，脸上皱纹盘起，看起来一副西陲之年的模样，连眼睛都已经微微合拢，似乎对眼前发生之事完全不感兴趣。
　　而另一人，则为羽皇同族的白羽妙龄少女，面带微笑，穿着配色与外形都与联合王国颇有差异的纯白色女仆裙，双手负于小腹，眼神中透露着精明与干练。
　　如果薇莉丝现在此地，她必然能发现这白裙女仆便是当初在沁香拍卖会上，负责拍卖师工作的少女小墨。
　　虽然当时她戴着面具，遮掩了部分容貌，声音也做过特殊处理，但气质，身材和一些更加根本的东西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当然，这种场合下，无论女仆小墨或那银翼老者，肯定都不会越俎代庖上来说话，有资格开口的唯羽皇一人而已。
　　羽皇艾丝蒂尼没有急着朝同族的姐妹二人搭话，只是挥挥手示意她们先站起来，便似笑非笑地，将视线投向圣骑士小姐。
　　「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对吧，塞西莉娅家族千金，当代裁决圣女唯一的妹妹。真没想到，竟然连年纪最小的你都见证了传说，这下塞西莉娅家族一门便有三位传说以上，得道声恭喜啊。」
　　「陛下谬赞，我只是运气好，得蒙神恩罢了，论真本事，姐姐和母亲都比我厉害得多。」
　　金发少女不卑不亢地回应着，她前面之所以表现得那么高调，也是为了尽可能吸引羽皇的注意力，以降低两位同伴可能面临的压力，目前看来还是比较成功的。
　　所以，艾德文娜才故意提到 「神恩 」二字。
　　果然，羽皇闻言也稍愣了片刻，她自然清楚，作为神圣帝国神裔和女神教徒的艾德文娜所指，只会是世界上信仰最广的光明女神欧若拉，而非翼人们的天空与自由之神。
　　「神恩吗……」
　　像是陷入了某些过去的回忆，艾丝蒂尼威严而美丽的瞳眸中闪过仅有瞬间的怅然。
　　「那可真是……幸运呢，伟大的神明们总是会做出些让我等凡人始料未及的举动，呵呵，谁又有资格评说个是非对错呢？」
　　「……？抱歉，我不太明白陛下的意思。」
　　艾德文娜显然没想到羽皇会突然说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来，就连她身边的女仆小墨和银翼老者，都诧异地看了这位至高无上的皇者一眼。
　　毕竟，当众议论神明，即使是贵为羽皇的艾丝蒂尼也有些僭越了。

第一百零二章：二度沉默
　　羽皇很快便恢复了原有的雍容华贵和淡然，浅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些意义不大的牢骚而已，说起来，既然艾德文娜你是以神圣帝国神裔家族的身份来到天空之城，为何没有与圣国使团同行，却跟联合王国的队伍走在一起呢？」
　　艾丝蒂尼眯了眯眼，似是在询问，亦像确认。
　　「朕是否可以认为，人类联合王国与神圣帝国存在互相结盟的意向，并已经准备以此昭告天下，而你艾德文娜，便是这媒介？ 「
　　「？？？」
　　冷汗，立刻就从圣骑士姬鬓角流了下来。
　　羽皇不愧是羽皇，比起这位已经活了三百多年的上位者，艾德文娜无论阅历还是心智都太过稚嫩了，哪怕相比最初已经有所成长，依旧远远不如对方。
　　仅仅是几句话，艾丝蒂尼就让圣骑士小姐当场进退两难。
　　毕竟以这个身份来面见羽皇的决定是艾德文娜自己下的，她从头到尾都跟人类联合王国使团混在一起也是事实。
　　最主要的是，艾德文娜并不知道神圣帝国的使团居然也已经抵达了天空之岛，如此，她现在使用这个身份代表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兹事体大，即使是粗神经的圣骑士小姐也不敢随意回答，正当她暗中手忙脚乱组织着语言，蕾拉蕾妮也焦急地想说些什么时，玉座上却突然传来了羽皇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嘛，别那么紧张，关于你的情况，神圣帝国领队的菲蕾德翠卡小姐已经告诉朕了。云游嘛，朕年轻的时候也干过类似之事呢 ~」
　　听到羽皇这么说，艾德文娜才松了口气，但她很快又像是反应过来般，突然面露惊喜。
　　「等等，这次居然是姐姐亲自领队吗？」
　　「嗯，前几天刚到，比你们也早不了多少，具体情况你回头再去问联合王国的负责人吧。」
　　小小地吓唬和报复了一下某只横冲直撞的圣骑士姬后，艾丝蒂尼才在左右两人无奈的眼神中，心满意足地将视线投向如乖宝宝般站在那，羽翼微微垂下的姐妹俩。
　　「你们，是叫蕾拉和蕾妮对吗？」
　　「是的陛下，我是姐姐蕾拉 ·库尔克。」
　　「我，我叫蕾妮 ·库尔克，陛下……」
　　看着明显有些拘束的翼人姐妹，艾丝蒂尼笑容明显变得柔和了几分，又调整了一下坐姿，从向左变为朝着右侧扶手依靠。
　　「别那么紧张，同为白羽，我们都是姓库尔克的一家人，朕也只不过比你们早出生些日子，多经历了点东西而已，实际上不都是两片翅膀的翼人嘛，放轻松放轻松，朕只是想找你们聊聊。」
　　似乎是感受到了羽皇散发出的亲近和善意，加上艾德文娜也适时轻拍了拍她们的后背，蕾拉蕾妮这对第一次朝君的雏鸟也稍微放开了些许。
　　「是，不知陛下想聊些什么？」
　　「嗯……挺多的吧，首先是你们的情况，西格莉德已经向朕汇报过了，朕很高兴在那种情况下，你们都能坚持着活下来，并最终重返故土。但有一点，朕不太理解。」
　　艾丝蒂尼五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下巴，又没什么仪态地翘起长袍下白皙修长的大腿，面露好奇。
　　「你们是如何在短短数年时间中连跨两大阶，见证传说的？根据族地内调取来的资料，失踪时蕾拉 ·库尔克与蕾妮 ·库尔克应该只有刚到大地的成年水准才对吧？」
　　「……」
　　没想到一上来，就是牵扯到这样重要机密的内容，羽皇还真是会挑重点。
　　姐妹俩面露难色。
　　返祖的秘密，是薇莉丝大人亲自叮嘱她们务必要隐藏好的，就连艾德文娜都不是很清楚。
　　并非说这其中存在着某种忌讳，相反，蕾拉蕾妮回溯了天使与神人源初血脉的秘密一旦公开，她们的价值必将再度飞跃，远超现在 「两名年轻传说 」的程度。
　　那是能够提纯整个族群血脉，甚至令翼人整体实力都大幅攀升的重要机缘。
　　即使是现在，羽皇都已经在她们抵达后的第二天立刻召见了，很难想象暴露更深一层秘密后，会发生什么事。
　　特别是，如果让太多人知道她们的变化是来源于薇莉丝大人区区一个魔法，无论接下来事态如何变化，都必将给那位大人带来无尽麻烦。
　　所以绝对不能透露半分。
　　「是吗……不愿意说啊。」
　　羽皇艾丝蒂尼何其精明，见到姐妹俩的表情，就已经基本明白了她们的态度，顿时面露遗憾。
　　「抱歉，陛下……」
　　虽然蕾拉惶恐地立刻道歉，但艾丝蒂尼也并未强迫二女开口，只是笑笑，便自然而然将话题转开。
　　「没关系，朕尊重你们的隐私，等到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朕也可以。那么，来谈谈另一件事吧。」
　　「那场灾难发生的时候，你们俩应该正好在参加【成年试炼】，而大部分通过了试炼的兄弟姐妹，都会成为【自由之翼】的一员，参与到国家方方面面的建设和战斗中去。既然你们在那种条件下都能活着回来，甚至见证传说，想必试炼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羽皇难得一改慵懒的坐姿，挺直身体，以一国之君主的身份，正色着伸出手，向姐妹俩发出邀请。
　　「所以，朕想问一问，你们愿意加入【自由之翼】，为朕，为族群和国家效力吗？」
　　「……」
　　又是沉默。
　　姐妹俩面面相觑，迟迟未有应答。
　　令人不安的寂静与尴尬维持了许久，就连向来温柔随和的艾丝蒂尼都不禁微微皱眉，站在她身后，明显地位不低的女仆小墨更是直接怒斥出声。
　　「蕾拉 ·库尔克，蕾妮 ·库尔克，你们为何要犹豫？！陛下亲自邀请，这是多少族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荣耀！莫非你们觉得见证了传说，便能够藐视陛下威严，亦或在暗中埋怨当初族人们没有第一时间前去相救？搞清楚，当时受灾的可不止……」
　　羽皇并未言语，只是挥挥手，前者便立刻气息一滞，不忿地闭上嘴，但看向姐妹俩的视线却明显从最初的柔和带上了些许敌视。
　　「好了，墨，不必如此。我说过，自由之翼是自由的，不会强迫任何人加入或停留，你可以将其视为荣耀，但这从来就不是义务，你的观念出现了问题，好好自省一下吧。」
　　「……是，抱歉，陛下。」

第一百零三章：皇家羽卫，抓捕刺客！
　　艾丝蒂尼向后靠去，重新回到了先前那副慵懒随意的模样，看着因连续两次拒绝回答而再次显得有些不安的姐妹俩，无奈摇头。
　　「好了，都说了只是随便聊聊，人各有志嘛，不过你们不愿加入……让朕猜猜，是因为那名为薇莉丝的女孩吗？」
　　蕾拉抬起头，与女皇似乎不含任何压迫力，却让人不自觉想要臣服的通透蓝眸对视一眼，咬了咬牙。
　　「是，陛下，薇莉丝大人对我们有再造之恩，也是我们最崇敬与爱戴之人，我和妹妹早已决定要倾尽一生追随她。除非，除非薇莉丝大人主动要求，否则恕我们难以从命……」
　　此言一出，整座羽皇宫，包括罗列两侧的【皇家羽卫】们在内，气氛都瞬间凝滞起来。
　　即使羽皇再好说话，蕾拉这番发言，无疑也是完全驳斥了她身为皇者的颜面，甚至说的难听点，便是认为羽皇艾丝蒂尼不如薇莉丝。
　　这可是大不敬，向来将艾丝蒂尼视为至高无上的羽卫，自然不会给她们好脸色看。
　　唯独没什么变化的，便只有那名站在羽皇身侧，与女仆小墨对应的银翼老者了 ——他依旧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昏昏欲睡模样。
　　当然，还有气度与城府都足够深的羽皇本人。
　　「是吗，没想到你们居然会对那个女孩持有如此之高的评价，听说她实力也很强，这可真是让人想见上一面啊……」
　　这时，从最初之后便没有开口过的艾德文娜突然发出了声音。
　　「羽皇陛下，我有句劝告，或许有些不中听，不知您愿否一闻？」
　　艾丝蒂尼微微偏过头去，看了眼穿着厚重铠甲，金发如无暇水晶般剔透的美丽圣骑士姬。
　　「但说无妨。」
　　「好。」
　　艾德文娜也不客气，真就直言不讳道。
　　「关于薇莉丝小姐的事，您可以打听，去了解那些她愿意让人知道的东西，但更多的，最好就不要深究了，或许那位仁慈的大人本身可以笑着原谅，但她身边的某些存在，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嚯？」
　　高贵的皇者扬起眉毛，向前俯身，神态也第一次变得活跃起来。
　　「你们这一个两个，莫不是在故意勾起朕的好奇心？除了高高在上的神明，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朕招惹不起的？」
　　听出了羽皇话语中的试探，艾德文娜这次并没有上当，只是同样微微一笑。
　　「我言尽于此，只望您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呵……」
　　鼻尖挤出意义不明的轻哼，艾丝蒂尼靠回玉座之上，赶人似地挥了挥手。
　　「你们可以回去了，若有事，朕会另遣使者前往使馆相召。对了，一周后的贺诞，朕希望你们，包括那位薇莉丝小姐都能来参加，这点小要求，总不至于还拒绝吧？」
　　蕾拉表情微动，连忙拉着妹妹一起点头。
　　「这是我等的荣幸，薇莉丝大人那边，蕾拉也会代为转达，那陛下，我们先行告退。」
　　艾丝蒂尼点点头，却没有再开口，只是托着光滑的香腮闭目沉思，好像已经睡着。
　　艾德文娜等三人转身离开，随着一阵咔咔咔的响声，羽皇宫前殿正门也渐渐关闭，广阔的大殿内，光芒明显变得暗淡了些许。
　　羽皇沉默了许久，好似一座雕塑。
　　她身后的女仆小墨与银翼老者，包括殿中的【皇家羽卫】们，也依旧立于原地，像是在等待什么。
　　在某一刻，艾丝蒂尼骤然睁开眼，那分柔和与随性，已然化为了雷霆万钧的爆喝！
　　「动手！」
　　银翼老者将手中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大片繁复魔纹自墙壁，穹顶，大殿的每根白玉石柱上瞬间浮现而出，化为了笼罩整片空间的彩色之网！
　　苍老的声音，将魔法脉络引动。
　　「大阵，启！」
　　覆盖了整片前殿的巨大魔法阵自地面涌现，无形光芒向外扩散，分毫无差地扫过全部空间，而后，在某个角落勾勒出了一道淡淡地银色人形身影。
　　「在那里！皇家羽卫，抓捕刺客！」
　　女仆小墨一对白羽瞬间张开，两把完全不符合翼人战斗风格的锋锐短匕，自裙下灵活跳入其掌握，一马当先冲向了无所遁形的贼人。
　　至少三十余道白色身影紧随其后，从四面八方腾空而起，将被法阵显形的银色身影团团围住，交织出密不透风的枪网！
　　那贼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已然暴露，口中蹦出似乎是在表达惊讶的 「呜哇！」声，不过让冷眼旁观的羽皇艾丝蒂尼有些惊奇的是，听声音，这刺客居然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只是音调有些模糊，大概被什么给掩盖了。
　　小墨可不会管他什么男的女的，敢未经许可擅闯羽皇宫，尤其窥伺陛下御驾本就已经是罪无可恕了，哪怕在这里将其直接斩杀，也是合理合法的。
　　因此，她没有丝毫手下留情。
　　虽然用的是匕首之类武器，但她作为翼人，或者说【四翼】之一的传说级高手，自然不会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与敌人贴身肉搏，这种战术完全不适合于翼人灵活机动的特性。
　　小墨直接把手里的两把匕首，朝着被法阵勾勒出的身影闪电般掷了出去。
　　作为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陛下身边，侍奉其各种起居的贴身女仆，小墨自然需要避免使用长枪弓箭之类不易携带，也不够优雅美观的武器，所以她才会特意选择靠这种平时能够隐藏起来，关键时刻又能瞬间取出的短匕来战斗。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小墨是一名【神眷者】，她的能力很奇怪，那就是只要经她之手投出去的东西，必定能够命中距离内的选定目标。
　　不可能躲得掉。
　　这种特性，也让小墨在很多初次见面的战斗中占尽优势，经常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这次的刺客，居然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愣住了，竟不闪也不避，就那么任凭两柄疾飞而来的锐器直奔要害而去？
　　喂喂，那可是传说级的全力一击啊，这么托大……
　　「叮！」
　　心中的想法还未划过，女仆小姐便看见两柄匕首像是撞上某种硬物般，在空中戛然而止，甚至寸寸崩裂落地，化为了无用的尘埃。
　　「什么！？」
　　与此同时，那接踵而至的几十根长枪，也同时扎向了作势欲逃的银色身影！

第一百零四章：乱七八糟的战斗与大祭司
　　然而，还未等枪网临身，一层无形意念扩散而出，那些天空级的皇家羽卫，包括传说级的小墨在内，不知为何竟同时浑身僵硬，自空中径直坠落下去！
　　「接应！」
　　艾丝蒂尼急喝一声，当场自玉座上站起，身后飘扬的白羽连绵舞动，无尽白光在她手中凝结为了璀璨如钻石般的长矛。
　　地面上还未参战的羽卫们急冲向动弹不得向下坠落的同伴，而那银翼老者也再挥手中拐杖，魔法阵顿时光芒大放，涌出两股流光。
　　一道直接注入了羽皇艾丝蒂尼体内，令其气势骤然攀升，而另一道，则化为彩色绳索纠缠向空中被银芒缠绕的身影，意图阻拦她已经动起来的身形。
　　然而就在那彩绳收缩向刺客身体的瞬间，一股沛然恐怖的气势顷刻爆发，直接便令光芒凝结的绳索崩裂殆尽，消散于空中。
　　「咳！」
　　银翼老者噗地喷出一口鲜血，看似睡眼朦胧般苍老眸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骇，连退数步才勉强稳定住身躯。
　　艾丝蒂尼自然也看见了场面的变化，虽然她没想到老者会如此轻易败下阵来，但这得到大阵增幅的一击，已然抵达超越巅峰，无限接近于第七位阶的临神之领域。
　　羽皇陛下有信心，即使无法杀死或留下这诡异的刺客，也必然能让她受伤。
　　「星辰长矛，去！」
　　皇者旋身投掷，这浓缩着翼人无数代天空枪术千锤百炼的奥义，是只有达到了超越领域的她，才能施展出来的最强单体攻击。
　　长约三米，如钻石般璀璨的能量长矛带着绚丽尾焰抛射而出，直奔向刺客不知为何毫无防备的身后。
　　但就在此时，一根造型怪异，顶端像是两只小兔子耳朵一样的粉色法杖骤然亮起，连带着的握住它的那双白皙小手一起，驱散了萦绕其上的银光，而后重重砸下。
　　「砰！！！」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碰撞声，钻石长矛并没有如小墨的匕首般瞬间破碎，而是与那柄怪异法杖的兔子耳朵于空中僵持在了一起，发出滋啦滋啦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并将主要部分依旧被银光包裹的身影推动着迅速向高处而去。
　　而后，又是 「砰！」的一声。
　　羽皇宫前殿天花板被那人直接撞开个大口子，就在皇家羽卫们张开羽翼，打算继续追上去的时候。
　　突然，刺客消失的破洞外，一枚印有小恶魔图标，带着喷射而出尾焰的锥状金属物极速飞向玉座之上的羽皇本人！
　　艾丝蒂尼不敢大意，立刻挥动不知何时取出的华丽长枪，径直拨向那异物。
　　「flashbang！」
　　「！！！」
　　刺目的白色光芒，闪瞎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被正面命中，瞪大了眼的羽皇更是倒霉地吃满了闪光效果，被晃得差点没趴在地上，连退了数步，才靠着玉座勉强稳定住身体。
　　「陛下！」
　　闪光效果一直持续了数秒，小墨刚从那种震撼带来的眩晕中勉强恢复过来，便立刻下意识冲向玉座上的皇者。
　　「陛下！您不要紧吧？」
　　艾丝蒂尼看起来倒没什么大事，只是死死闭着眼，不受控制地流下了两行泪痕而已，似乎之前那异物并没有太强的实际杀伤力。
　　「朕没事，缓一缓便好，你别晃朕了……」
　　「可恶，被摆了一道，别让她跑了！我们追……」
　　「别追了。」
　　小墨看了眼一片狼籍的宫殿，和正在从闪光效果中恢复过来的羽卫们，鼻子都差点给气歪了，她刚打算号令护卫羽皇宫的守卫继续追捕敌人，却被艾丝蒂尼闭着眼伸手阻止。
　　「陛下？」
　　「我说，别追了，你们不是她的对手，看不出来吗？能接住大阵增幅下的星辰长矛，那人至少也是个超越高位，甚至不会比我弱。而且，刚刚那种诡异手段，让我想到了某些麻烦的势力。」
　　羽皇一脸无奈地摇着头，直到此刻，她才终于勉强能够睁开眼，模模糊糊看着被碰撞余波搅得乱七八糟的前殿，又抬头望了眼破了个洞的穹顶，才将视线转回身边气息有些萎靡的银翼老者。
　　她让小墨去帮忙处理骚乱，自己却慢慢揉着发红的眼眶，一边开口。
　　「羽师，没事吧？」
　　她称老人为羽师，自然不会因为对方就叫这个名字，羽师之意，为教导羽翼的老师，也就是指导羽皇掌握这个位置权力和义务的引路人。
　　羽师年纪很大，即使以翼人悠久的寿命，艾丝蒂尼也已经是他教导的第四届羽皇了，一百多年前她上位时，这老家伙就是现在的样子，根本没变过。
　　银羽翼人本不该拥有如此漫长的寿命，能做到这种事，无外乎便是因为羽师突破了传说，抵达能够大幅延长寿命的超越境界。
　　很少有人知道羽师的具体实力和真正名字，但艾丝蒂尼却是知情者之一。
　　虽然因为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研究魔法上，导致羽师仅是初入超越，但光论魔法水准，作为羽皇的艾丝蒂尼自问十个自己也是及不上羽师的。
　　碧空之国的生活魔法，很大一部分都是羽师亲自研究出来，他也是天空之城中【奇幻魔法研究所】的所长。
　　至于真名，大概是叫拉博格还是拉博特什么的吧，艾丝蒂尼没怎么关注，就像她也不会去过问，羽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外形弄得跟快进棺材了一样。
　　大概羽师自己都快忘记自己真名叫什么了，他就是个魔法研究狂。
　　但无论如何，这表面上是老人，实际上大概也算的家伙，的确可以称之为艾丝蒂尼的左膀右臂，地位更在【四翼】之上。
　　所以羽皇陛下还是很在意他状态的，虽然早就知道这老东西命硬得不行，她自己死了羽师都未必会嗝屁，但还是问一问保险些。
　　果然，虽然之前喷出了那样一大口鲜血，看起来很吓人的样子，但老人说起话来依旧没什么迟滞。
　　「只是因为大阵力量被破，受到了点震伤而已，回去喝点药休息休息就好。好在对方似乎有所避讳，没敢动用全力，否则就没那么简单了，毕竟是……伪神层面的存在啊。」
　　「伪神？」
　　艾丝蒂尼惊讶地张着嘴，最终还是压低声音，又问了一句。
　　「你确定吗？刚刚那是伪神？什么程度的？」
　　羽师毫不犹豫。
　　「老头子怎么说也算见多识广了，伪神层面是绝对有的，甚至可能更高，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至少不会比艾丝……」
　　「发生什么事了？」
　　白羽飞扬，霞光纷纷，身着白色祭祀长袍，带着兜帽，连面部都被半掩于其后的女性自空中被撞出的洞中翩然落下，而那些皇家羽卫和小墨也像是认识她一样，连忙纷纷低头致意。
　　「恭迎大祭祀！」
　　「嗯。」
　　女人微微额首，身后白羽轻抖，整个人便在下个瞬间，凭空出现于艾丝蒂尼和羽师的近前，而后两者却毫不紧张，也并未因她的手段而惊奇。
　　「没事吧，我感觉到了强大的气息在这里一闪而逝，又是上次那家伙吗？」
　　她关切地俯下身子，看着居于玉座之上的皇者，羽师也自然而然向后退去，将空间留给她们。
　　看见这位被称为大祭祀的女人，艾丝蒂尼表情也变得柔和了下来，并非对待下属和臣民时平易近人的那种温和，而显得更加真诚。
　　像是在面对着挚爱和亲人。
　　「我没事 ~艾丝蒂拉，让你担心了。」

第一百零五章：呜啊啊啊啊！！！
　　羽皇宫外不远处，某个无人的小巷中，一道身着白袍的黑发身影变戏法般 「唰 」地闪了出来。
　　「呜啊啊啊，这回真的糗大了！我就知道那破玩意不靠谱！」
　　伟大的，高贵的，拥有凡人难以想象的力量的牧师小姐，此刻正像只被拍了屁股的猴子般抓耳挠腮，抱着脑袋，一脸羞耻的模样。
　　亏她还信誓旦旦跟菲莲娜说什么 「放心，绝对不会被发现 」 ，结果偷窥被当事人直接逮个正着，还打了起来，最后落荒而逃，这种事简直可以写进 《薇莉丝小姐生涯黑历史集锦 》，成为她无论如何也要守口如瓶的绝密事项。
　　太丢人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好在，应该没人知道是她。
　　那种将她从【变色龙斗篷】赋予的隐身效果中扫描出来，搞不清楚是什么玩意的银色光芒之所以会持续附着在身上，大概是为了防止被侦测者重新进入隐身状态逃走。
　　但【变色龙斗篷】是只要进入战斗就会立刻显形的破烂货色，所以在被那个小墨两柄飞刀命中，【羽衣 ·格拉瑞亚】自主防御能力启动的时候，隐形状态其实就已经消失了。
　　那种附着在身上，过于明亮，遮掩了形貌的光芒，反而成为了薇莉丝的最后一层遮羞布。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否则先不谈对后续计划会不会有影响，如果这种事被公之于众，万一再给还没离开的艾德文娜她们看到……呜哇，还是连夜逃往火星比较好啊。」
　　更不要说艾德文娜之前还莫名其妙用她的名号，来狠狠怼了羽皇一波。
　　不过……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完全没察觉到啊，那些家伙也太能装了吧，居然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感觉上，应该还是跟那个银色翅膀的老头有关系，或者说是由他操控的，覆盖着那片区域的某种大型魔法阵。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识破需要 7阶探查魔法才能察觉的圣器级装备，也只可能是提前设置好的法阵了，从动手时候的感觉来看，羽皇艾丝蒂尼和那老头都做不到单独释放 7阶魔法才对。
　　「唉……但愿没漏出什么马脚吧。」
　　黑发少女看了眼手中长着兔子耳朵，稀奇古怪的牧师杖，左手在上面轻轻拂过，很快，这柄武器便重新回到了【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的基础外观。
　　将心爱的武器在脸上蹭了蹭，薇莉丝语气中带着歉意。
　　「抱歉啊老伙计，让你受委屈了。」
　　圣洁的法杖上光芒微微一闪，似乎是在回应自己的主人，作为神器，永恒权杖本身就是存在着相当程度智慧的。
　　牧师小姐的圣光系列技能实在是太过明显，一旦用出来，就跟自爆了没什么区别，为了掩人耳目，她当时也只能通过些谁都能用，或者看不出原理的手段来应战。
　　例如那种从奥摩岛之战的神秘人手上模仿来，大概是利用灵魂之力干扰，暂时让飞行生物无法保持浮空的小技巧。
　　或者，直接以物理方式来打斗。
　　不过薇莉丝惯用的这柄武器，包括西格莉德在内很多人都见过，灵机一动下，她便通过名为【武器幻化】的，平时基本很少去使用的小手段，暂时改变了【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的外观。
　　至于那种奇怪的模样……咳，真不能怪她，因为薇莉丝几乎没有录入过任何幻化外形，这套还是之前游戏里某次活动强行赠送后收录的。
　　「不过打打菜鸟还行，之前羽皇那一下快达到第七位阶的攻击，果然想光凭神器的物理碰撞一下直接抹掉有点困难呢……毕竟是法杖而非近战武器来着。」
　　「不，并非武器的问题，应该是我本人格斗技巧太生疏了，丽贝卡那时候也是，嗯……今后需要专门找地方学习学习吗？但是我的属性倾向……」
　　正当黑发少女嘴里自言自语念叨着些有的没的之时，一股强烈的光芒与气息自城市中央的【天空神庙】中迅速投射而出，直冲向了她刚刚才离开的羽皇宫。
　　大概是因为有些焦急吧，对方并没有做任何掩饰，即使在这里，薇莉丝也能感受到那团光芒中蕴含的庞大能量。
　　她抬头望去，神色略显讶异。
　　「伪神……？好强的伪神啊，感觉……基本上有差不多 lv80了吧，翼人竟然拥有这种级别的高手坐镇？这家伙究竟，不，等等……」
　　应该是神庙里，西格莉德之前提过的那个大祭司，当代的神之祭祀。
　　好像是有种说法提过，被天空之神选中的神之祭祀能够获得神明加护，拥有远超一切凡物，仅次于真正神祇的无上力量。
　　现在看来，所言非虚啊。
　　还好自己跑的够快，当时要给那个看起来超猛的大祭司撞上，恐怕十有八九真的就露馅了。
　　连祭祀都能够赋予这种强度的实力，看来天空之神米涅尔瓦的水准，至少也在 lv90以上……甚至更高才对，果然小心行事并没有做错。
　　不过……神之祭祀这种强大的赐予，难道真的没有任何代价吗？
　　薇莉丝有些好奇。
　　至少从西格莉德当初提及此事时那种奇怪的态度来看，恐怕这差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有机会的话，再打听一番吧。
　　把因为要潜入，为了减少意外概率和不可控因素，而暂时送回宠物空间的小龙娘放出来，又向她大致解释了一下情况，二人便决定先回使馆再说。
　　羽皇宫发生那么明显的动静，周围的守卫和居民又不是瞎子，自然早就看了个一清二楚。
　　回去的路上，行政区明显有些混乱，到处都是红羽的翼人士兵跑来跑去，人们也探头探脑地想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羽皇宫上空是禁飞区，擅闯者是直接以刺客论处的，所以大量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也只能围在四周，交头接耳地打听着。
　　一看到这些家伙，牧师小姐就会想起前不久才发生的糗事，只能硬着头皮，拉起自家宠物的小手赶紧快步离开。
　　这里的破事，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管了。
　　鸵鸟就鸵鸟吧。
　　无论如何，等这场丢人的风波先过去了再说。

第一百零六章：巧合的碰撞
　　薇莉丝抵达使馆的时候，艾德文娜和蕾拉蕾妮似乎还没回来，就连菲莲娜也离开了办公室，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这倒很正常，羽皇宫天花板都被人轰开了，前脚刚走的三人意识到情况不对，肯定会立刻回去查看，估计菲莲娜也是因为听见响动，赶紧跑出去打听情况了吧。
　　啊，这回真的是……到底该怎么跟她们说才好啊。
　　一屁股坐在使团长小姐的位置上思来想去了很久，薇莉丝最终决定什么都不说，就硬装。
　　啊？什么什么？羽皇宫进刺客了？我不造啊，我就在门口等了一会，看你们出来就直接回来了呀，现在是几个情况啊？
　　嗯，就是这样。
　　打定主意决定自欺欺人的牧师小姐，拉着面色古怪的小龙娘回到了房间中，开始靠看书打发时间，并分散心情。
　　外面的骚乱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夜幕降临，菲莲娜和艾德文娜三人才并肩回到使馆。
　　她们看起来有些焦急的样子，一回来，便直奔薇莉丝房间，找到了正在装模作样的牧师小姐。
　　「这么晚才回来，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某人面色平淡地放下小说。
　　看到她平安无事的样子，四人明显都松了口气，为首的菲莲娜点点头，面色稍显凝重。
　　「嗯，羽皇宫进了刺客，不过据说是跑了，接应她的团伙还跟紧急搜查的皇宫守卫发生了激烈交战，双方都伤亡不小，看来对方是瞄准了这次寿诞的机会，只是不知道为何提前发难了，薇莉丝小姐不是也出门了吗，没有看见？」
　　「哈哈哈 ~其实我一早就……等等，你说啥？」
　　……
　　天空之城，羽皇行宫。
　　羽皇行宫和羽皇宫并非同一地点，如果说后者可以视为历代羽皇共同的办公场所，那行宫，便是羽皇艾丝蒂尼私有，日常起居和生活的地方，其位置就在【天空神庙】不远处，是她登位之后才命人修建的。
　　行宫并不大，至少比起联合王国那恢弘壮阔的王宫可谓相当低调，颇有些小家碧玉的精致风格，又由于翼人趋向于高处生活的习性，倒更像一座私人居住的城堡。
　　这里，除了羽皇钦点的女仆们之外，就只有【皇家羽卫】能够驻扎和进入其中，活动人手并不算太多。
　　而此刻，羽皇艾丝蒂尼已经换上了一席睡袍，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手托斟有刚刚过半淡红色酒液的水晶杯，听取着【四翼】之一，西格莉德 ·库尔克带来的汇报。
　　「是吗，还有潜伏进来的敌人啊，身份调查清楚了吗？」
　　「调查清楚了，但这些人的情况……」
　　像是有难言之隐般，西格莉德起身将一份调查报告放在了羽皇面前的桌上，而后者将其拿在手中，稍作扫视，眉头微微皱起。
　　「又是这种东西，看来果然是她了。」
　　「陛下，您说的是……？」
　　艾丝蒂尼将陷入思索的目光移回单膝跪地的西格莉德身上，似乎不愿提及，只是摇摇头。
　　「没什么，你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冒出来个挺麻烦的家伙，被蒂拉……大祭司给发现并暂时赶走了。好了，这里没有外人，你坐着说话吧。」
　　「是，陛下。」
　　扎着单马尾的短发翼人少女移动到对面沙发上，双手规规矩矩覆于腿间，见羽皇凝眉沉思的模样，等待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您刚刚说赶走……难道连获得了神明加护的祭祀大人亲自出手，都没能将其击杀或擒拿吗？」
　　「嗯，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的确如此，那家伙并不比大祭司弱多少，恐怕是一位真正的伪神。今天出现的，很可能也是她，羽师已经证明了对方伪神级别的实力。」
　　「可陛下，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随意活动的伪神，我记得神谕不是说过……」
　　艾丝蒂尼没什么架子地笑了笑，看起来就像是同样白发白羽的两位姐妹间在聊天。
　　「寻常情况下自然不可能，但如果牵涉到【深渊】，可就说不准了……这些都不过是被使唤的棋子，调查不出什么有用情报的。主要问题还是在那个伪神身上，她的目标，应该是【天空神庙】。」
　　稍作思考，羽皇微微摇头。
　　「这件事对你而言太过勉强了，不用刻意去管，朕和大祭司会着手应对的，【种子】的事，调查得如何了？」
　　闻言，西格莉德精神一振，顿时略显亢奋地低声道。
　　「已经有了重大突破！在薇莉丝帮助下，今天上午终于成功撬开了那个蒂丽莎的嘴，并得知，此事或许与兽王国使团中的某些人有关，我当即命人前往对方驻地，暗中用罗盘进行全方面侦测，真的找到了【深渊】的波动！」
　　「天南地北的，怎么会跟兽人扯到一起去？」
　　羽皇陛下又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吩咐道。
　　「这件事牵扯不小，调查要小心谨慎一些，别让对方察觉到了，说到底，神谕并没有告诉我们找到【种子】之后该怎么做，还是得走一步看一步才行。」
　　「是，陛下！」
　　谈完正事，艾丝蒂尼表情也松弛了不少，看着这位她一手培养起来，几乎是从小跟在身边长大的得力部下，若有所思道。
　　「说起来，你对那个薇莉丝似乎也很是信任与推崇呢，之前在汇报里不太清楚，她是如何暂时帮多琳娜提升到超越级的？该不会让那孩子服用了某些透支生命力或寿命的禁药吧？」
　　西格莉德似乎早就做好了相关方面的调查，回答起来没有丝毫迟疑。
　　「关于这点，我询问了当事人多琳娜，据她所说，薇莉丝并没有让其服用任何药物，只是通过一定程度的肢体接触，直接靠力量灌输便让多琳娜完成了突破，我也检查过她的身体，并无任何损伤或透支。」
　　「另外，当时多琳娜被深渊蠕虫的石化剧毒所染，本应必死无疑，也是薇莉丝出手救了她，根据这些情况和我的日常接触来判断，薇莉丝应该是类似于【女神教】神官之类的存在才对。」
　　「神官……呵。」
　　嘴角漏出了略显不屑的嗤笑，羽皇轻酌一口水晶杯中的酒液。
　　「石化毒液也就算了，但即使是超越级的神官，也不可能让大地一跃升至同层次，除非她是超越高位甚至巅峰，但神圣帝国现在根本没有那种程度的强大神官，【三圣女】也不行。」
　　「……」
　　说完，羽皇又沉默了半晌。
　　「我记得你说过，薇莉丝曾经在战斗中展现过纯白色的羽翼？」

第一百零七章：山雨欲来
　　「是的，陛下，不过虽然都是白色羽翼，但那种形状和样式更加华丽，明显不同于我们翼人，倒更像，更像……」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但说无妨。」
　　得到羽皇许可，西格莉德也不再犹豫，便点点头，说出了一直掩埋于心中的某种猜测。
　　「更像传说中，我族的始祖，神话种生物 ——天使。」
　　「天使？不可能。」
　　不知为何，艾丝蒂尼立刻便否认了这种假设，但她随即深吸几口气，展开了更具体的确认。
　　「朕问你，她展开羽翼的时候，共有几对？」
　　「几对……？啊，应该只有背后一对吧。」
　　「哼，那就不是天使。」
　　虽然西格莉德十分困惑，不明白自家陛下为何能如此肯定地做出判断，但熟知艾丝蒂尼性格的她清楚，陛下一旦露出类似表情，就代表着她不会再进一步解释了。
　　就算问了，也只是自讨没趣而已。
　　所以，少女也只能回上一句。
　　「明白了，陛下。」
　　良久，艾丝蒂尼又幽幽开口道。
　　「小西格，你对那个薇莉丝应该也算比较熟悉了，你觉得朕与她相比，哪个更强？」
　　「啊？这……」
　　西格莉德明白，羽皇陛下不喜欢听部下吹捧或虚以委蛇，面对这样的询问，少女也只能略作思考，然后老老实实答道。
　　「其实，我也没见过薇莉丝亲自出手与谁战斗的模样，她大部分情况下，包括奥摩岛那一战在内，都是以辅助他人的形式来发挥作用的，但至少多琳娜在薇莉丝帮助下，展现出的实力……恐怕不会弱于您。」
　　另外，西格莉德没说的是，如果当时那天崩地裂的一幕，以及不知为何被阻挡了的【深渊之光】真是薇莉丝所为，那她的实力，恐怕就远远不止超越级那么简单了。
　　但她并没有直接证据，薇莉丝本人亦不曾承认这点，所以还是别说出来比较好。
　　「超越级……怎么这种级别的强者，如今随随便便都能蹦出来了，自从【深渊】复苏，一切都开始乱套了啊。」
　　艾丝蒂尼叹了口气，看起来她承受的压力远比表面上来得更多，都已经快要从明面上显露出来了。
　　「行了，天色不早，你回去休息吧。【种子】的事还是得加紧调查，最不济也得锁定具体目标。虽然之前那拨大进攻被希尔达顶了回去，但最近敌人的怪异举动越来越频繁，留给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我真的很担心前线那边……」
　　「过几日就是寿诞，朕只希望能借助这次机会晓明利害，让各国意识到问题，提前准备，近期估计要有大事发生了，唉……」
　　看着被自己视若亲母和恩师的艾丝蒂尼满脸疲惫的样子，西格莉德虽然心中同样焦虑，却也不敢表现在外，加重她的负担。
　　「是，陛下，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尽快调查出个结果来。」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薇莉丝等人抵达天空之城已经数日光景，羽皇艾丝蒂尼三百岁诞辰的盛大典礼也到了将要开幕的前夕。
　　虽然前不久羽皇宫还遭到了刺客袭击，连带着后续产生了不小骚乱，但那些混入天空之城，不知有何阴谋诡计的暴徒据说已经被系数抓获，处理。
　　羽皇陛下作为全翼族最强者，超越了传说的存在，民众自然也不认为区区刺客能够伤得了她，骚动在【自由之翼】及其他政府机构联合安抚下，很快便平息下去了。
　　取而代之的，便是热热闹闹的节庆氛围。
　　翼人寿命悠长，羽皇更少有举办诞辰，这几乎是百年才能见到一次的绝佳盛会。
　　为此，世界中排的上名号的大国几乎全都派来了使团观礼，很多有名有姓的顶级强者也纷至沓来，共同祝贺艾丝蒂尼陛下的寿诞。
　　当然，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这次寿诞规模举办的如此盛大，究竟是所为何事。
　　联合王国使团使馆。
　　某位黑发少女正在试衣厅内，更换着即将前往晚宴所需要的礼服。
　　当日发生了那种糗事之后，牧师小姐忐忑不安地在使馆里呆了好几天，也没等到什么翼人士兵跑过来抓她，这才终于确定，那位羽皇大概是没发现当时所谓 「刺客 」的真实身份。
　　再联想到前几天事发当晚，菲莲娜等人提起的，碧空之国跟某些潜入分子火拼了一场的事。
　　看来十有八九是哪群倒霉蛋正好被撞上，帮她顶了锅吧。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谢谢你，好心的陌生人！
　　另外，今夜就是羽皇诞辰的晚宴，包括她们在内，来自世界各国各地的代表和强者都已经齐聚，即将参加这场意义重大的非凡盛会，据说主办方 ——也就是羽皇还准备了特殊的活动和丰厚奖赏。
　　虽然有点不太想去跟那位……前几天各种意义上互相来了一发的羽皇大人碰面，但西格莉德之前就专程来找过她，说羽皇指名道姓邀请她和晓光参加，菲莲娜，蕾拉蕾妮和艾德文娜她们也都会去。
　　没办法，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薇莉丝总不能还硬要拒绝吧，抛开之前那场误会不谈，翼人们从上到下都是非常友善的，蕾拉蕾妮那样冲撞羽皇，对方也没怎么生气，的确是个很好的君主。
　　何况听说这场晚宴，那位久居天空神庙的大祭司也将露面，这或许是个搭上线的绝佳机会。
　　既然要参加这种国宴级别的盛会，肯定也不能就穿着一身万年不换的白袍，反正莉莉娅早在离开前，就已经给牧师小姐准备了不少量身定做的漂亮礼服，倒也不必多费功夫。
　　薇莉丝的选择，是一件淡蓝色，据说由四阶魔兽寒蚕吐出的珍贵丝线制成，摸起来如冰晶般顺滑，却分外柔软，贴在身上令人神清气爽，精神振奋的顶级礼裙。
　　礼裙为单边设计，右侧露出了半片白嫩柔顺的香肩，如玉石般修长光滑的藕臂仅遮住肘部向上，微微凸起的可爱峰峦在独特设计之下，依旧能够撑出引人注目的俏皮弧度，腰间系有花纹般繁复的环带，而后向下延伸，象牙般可口的美足和小腿在裙摆的缝隙间若隐若现。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套完全按照牧师小姐身材和风格打造的定制礼服。

第一百零八章：绮念与晚宴的准备
　　薇莉丝坐在椅子上，看着前方落地镜内倒影出的高贵娇俏少女，以及正在她左右两侧，梳拢着女孩身后如瀑布般垂落青丝的景象，不由微微有些恍神。
　　说实话，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才一年多，但她现在已经有些想不起自己在蓝星上曾经的长相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外在和身心，都正以无可逆转的速度成为【薇莉丝】。
　　一个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种族为神族的女孩。
　　但还是有些东西，她依旧无法适应。
　　例如，现在那为了配合身上礼裙，不得不穿上的如薄纱般透明的白色丝袜，以及将小巧双足拘束的，类似于高跟一般的奇特水晶鞋。
　　总感觉有些羞耻……
　　丝袜什么的，薇莉丝虽然很喜欢看其他女孩子穿，但换成自己的话，那种奇怪的触感和包裹感，还是让她一时无法适从。
　　而且这水晶鞋也是半透明设计，即使隔着两层防护，但从外面仔细观察的话，依旧可以看见少女荡漾着肉色的稚嫩小脚和五根软糯脚趾。
　　这让薇莉丝不禁回想起了蓝星上什么 「雪糕 」之类的古怪 xp，尤其是之前，自家某位宠物在她换上这套装束后，就时不时会投向下方的湿漉漉眼神，让牧师小姐感觉分外怪异。
　　不知为何，脑子里便难以自制地浮现出自己坐在床上，翘起被白色丝袜包裹着的 「雪糕 」 ，而金发少女半跪在面前，双眼朦胧，却甘之如饴般将其含入口中，温暖涎液划过趾间，将白丝濡湿一片，玲珑小舌如灵蛇般划过敏感点带来的麻痒……
　　停停停停停！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喂！
　　一定是那只小瑟龙整天就喜欢用舌头在咱身上舔来舔去，才会搞得脑袋里突然冒出那种稀奇古怪场景的，有毒！
　　不行，回头得禁止那家伙这种不文明不和谐的行为！
　　牧师小姐努力摇头，将绮靡幻想甩出脑外，身后也正好传来了蕾妮带着羡慕的赞叹声。
　　「薇莉丝大人的发质真的太好了，无论怎么梳理都不会有任何缠郁，摸起来比最高贵绸缎还要顺滑，摇晃的时候，甚至还会散发出一股很好闻的清香呢，您平时究竟是如何保养的呀？」
　　「啊？什么？」
　　有些走神的薇莉丝下意识回了一句，蕾妮也十分自然地接道。
　　「就是保养发质呀，薇莉丝大人的头发不但又顺又滑，这香气，应该是有使用某种精油之类的吧，我也想试试看呢。」
　　精油？噢，就是那种洗发水之类的吧？
　　说起来，之前在莉莉娅那里的时候，对方的确给她推荐过好几款据说很不错的精油，但怎么说呢……因为现在这个身体的头发实在是太长了，薇莉丝试着按照女王小姐教的方法保养过一次，即使在对方的帮助下，也依旧花了快一个钟头的时间。
　　简直是费神又费力，而且弄好之后，也完全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之处，因此牧师小姐从那之后就再没有做过类似的麻烦事，但凡洗澡，头发就是用清水一冲了事。
　　所以蕾妮说的什么保养啊，精油之类的，她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沉默以对。
　　硬要找个理由的话，只能说这具身体的素质实在是太出色了吧，哪怕不施粉黛，不做任何打理和护养，依旧能保持在最完美的状态，而且无论吃多少东西，也不会有丝毫发胖的风险。
　　坦白说，一开始还会感到不可思议，但过了这么久，作为当事人的薇莉丝自己，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见黑发少女尴尬着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蕙质兰心的姐姐蕾拉立刻便反应过来，嗔怪地敲了下自家妹妹脑袋，令后者发出 「哎呦！」的痛呼。
　　「还没看出来吗，薇莉丝大人天生丽质，哪需要那种东西，别在那自找打击了，笨蛋。」
　　「呜……怎么这样……」
　　被教训了的小丫头发出小鹿般委屈巴巴的哀鸣，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指什么方面。
　　「薇莉丝小姐，你们弄好了吗？该出发咯？」
　　艾德文娜与她刚刚帮忙换好礼服的小龙娘一起从隔壁走了过来，二人都穿上了符合晚宴标准的华丽裙装。
　　圣骑士姬不同于以往，除去那身纯白圣骑士盔甲后，换上了以黑色为主基调的典雅长裙，如水晶般剔透的金发也扎起了蝴蝶型的纹路，看起来就像行走于暗夜中的光之公主。
　　而巨龙小姐，原本是不太乐意由艾德文娜来帮她换衣服的，虽然她的基础外观，也就是由龙鳞化成的那套短衣热裤可以随意调整出现或消失，但总得先取消掉才方便更换着装。
　　小龙娘并不喜欢让其他人看见她的身体，哪怕同为女性，而且现在的样子，本质上来说并非她的真身。
　　本来这是薇莉丝作为主人当仁不让的工作，但由于牧师小姐自己也需要更换礼服和打理，而且对这种过于繁琐的衣装没什么经验，也就只能拜托早已准备完成的圣骑士姬了。
　　好在晓光本身也跟艾德文娜很熟了，稍稍闹了点小别扭之后，倒也没强烈抗拒。
　　她现在穿着的，是由薇莉丝亲自挑选，并按照小龙娘身材重新定制的崭新礼服，大概在斯普瑞斯之岛那边就下单了，最近刚刚完成，通过空间魔法送到天空之城来。
　　虽然这个世界超远距离运输生物的空间魔法还不够成熟，但物品却不在此列，早在联合王国西部战场上，当时的班就曾经通过类似手段将大量食品和物资送向兽王国境内，以支持它们发动的大型战争。
　　魔法技术发展得更加先进的碧空之国，自然就更不是问题了，虽然【空间魔法物流】尚未普及到平民阶层，但只要有钱，就可以享受到。
　　那是与薇莉丝款式近似但不同的蓝色长裙，向另一侧露肩，如繁花盛开般的丝带，却系于未被蚕丝织布包裹着的右臂之上，远胜于牧师小姐的饱满酥胸，更是不需衣饰衬托便已尽显浑圆与弧度。
　　小龙娘的身材素来便居于薇莉丝一行顶点，纤细玲珑的腰肢在修身布料衬托之下，仿若盈盈一握，却又蕴藏着惊人的弹性与灵巧，黄金比例分割下的修长双腿，更如同造物主最为杰出的作品。
　　能令无数异性甚至同性疯狂追求的，完美尤物。

第一百零九章：哟哟哟，这不是多琳娜吗
　　晓光的雪白玉足，比牧师小姐要稍长几分，但这只是因为薇莉丝本身的身材比例实在偏向娇小，小龙娘这样一手刚好可握的莲足，才显露出最标准而精致的少女活力。
　　不过，大概是因为光着脚行走习惯了，突然穿上这种不方便的水晶高跟鞋，巨龙小姐的姿势明显有些怪异。
　　看来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啊。
　　「好啦好啦，马上就好，嗯，我家小光穿这身还真是可爱呢，感觉如何呀？」
　　一席盛装的巨龙小姐有些别扭地走向自家主人，先是不出所料地用湿漉漉视线舔舐过黑发少女全身，才面色微红地点了点头。
　　「还不赖吧，只要能跟主人穿一套，我没什么所谓。」
　　「哈哈，这可不是一套哦，硬要说的话，更像情侣装吧，只不过同性……类似于闺蜜那种？嘛，总是就是类似意思啦。」
　　「情，情侣……？」
　　蓦的，小龙娘吹弹可破的娇颜又红几分，只是被脸上的微妆遮掩，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而薇莉丝也在蕾拉和蕾妮帮助下结束了发型的修理，站起身来。
　　她并没有搞什么特别花哨的发型，只不过为平时便惯于如瀑布般垂下的黑色长发，稍微修整了下刘海的形状，戴上锦上添花般的少量发饰。
　　这都是姐妹俩全权包办的，毕竟薇莉丝作为女孩子的生活也就刚一年多，平时更是很少在意那些外观上的东西，可以说一窍不通。
　　牧师小姐看了眼结束工作后，正在快速收拾着道具的翼人姐妹，她俩……倒是越来越像薇莉丝的贴身侍女了，一些生活起居上的小事，自从多了蕾拉和蕾妮之后，的确方便不少。
　　当初她们对羽皇说的那番话，薇莉丝全都听在耳中，虽然本意是让姐妹俩这次之后就留在碧空之国生活，但如果……
　　罢了，看情况再说吧。
　　反正一时半会薇莉丝也还没打算离开。
　　「好了，出发吧。」
　　羽皇寿诞晚宴的举办地点，在【招待区】最大最豪华的酒店【飞翼之庭】主庭，据说这是一间全国连锁，至少开有上千家分庭的超级酒店。
　　虽然明面上没有公开，但早就从菲莲娜手中得到过情报的薇莉丝清楚，这【飞翼之庭】其实也是【自由之翼】出资建成的，其幕后最大的老板，就是羽皇艾丝蒂尼。
　　这里也可以说是她们主场中的主场了。
　　另外，包括艾德文娜在内，薇莉丝等一共五人，都没有与菲莲娜代表的联合王国成员共同赴宴，而是以羽皇特邀宾客这个身份出席的。
　　那里恐怕有很多来自世界各地和各个势力的相关人员，薇莉丝并不希望被先入为主地打上 「人类联合王国 」这个标签，那会对她今后的旅行，造成一些不必要麻烦。
　　就像人类联合王国排斥异族，世界上很多其他智慧种族甚至是国家，对这个排外到可以说偏激的国度，也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街道上很热闹，大概是因为羽皇在这里举办宴席的缘故，平时鲜有翼人频繁来往的【招待区】，也多了不少生面孔，持枪的红羽士兵更是早已牢牢把守住了各个路口，严格警惕着或许会在这个时间段生事的不法分子。
　　虽然换上了精致而高贵的礼服，加上五人又全都是一等一的美少女，一路吸引了众多视线，但有蕾拉和蕾妮这两位类似于人类中贵族的白羽翼人随行，自然也没谁敢上来随意搭讪。
　　顺顺利利的，五名少女便抵达了【飞翼之庭】的门口。
　　翼人有着居住于高处的习性，在他们的观念中，似乎居所的层数和高度，便代表着对方的社会地位。
　　就像供奉神明的【天空神庙】，无疑便是整座天空之城，天空之岛最高的建筑。
　　而【飞翼之庭】同样逃不开这种趋向。
　　这栋巨型建筑，足有九十九层高，就像层层堆叠起来的巨大汉堡。
　　因为羽皇包场的缘故，今天的【飞翼之庭】只有最高层才对外开放，虽然所有楼层依旧向外投射着魔法灯的绚丽光芒，但入口却全部被封闭。
　　哦，这样说或许有些奇怪，但之前便提到过，翼人国度的建筑本身便不是从底部进入的，无论建得再高，对于拥有飞行能力的当地居民而言，都可以直接在空中找到开启的入口。
　　但考虑到这次有大量国外来宾受邀，【飞翼之庭】才会关闭空中出入口，全部采用陆地生物的习惯方式。
　　作为羽皇亲自到场的隆重寿宴，酒店正门早已站满了清一色的翼人守卫，一眼望去，基本上都是身穿盔甲的白羽少女，和少量只有体型上才能勉强看出是男性的清秀少年。
　　这场晚宴的安保，大概是被【自由之翼】和【皇家羽卫】全权包办了吧。
　　守门的白羽队长女性和薇莉丝互不不认识，但看到她递出的邀请函，和身后同样穿着礼服，姿色动人的两位白羽姐妹，大致扫过一行人员组成，便立刻像是明白了什么般，露出亲切微笑。
　　「原来是您，西格莉德大人对我提起过几位，请进吧，里面会有专人提供指引。」
　　「好，谢谢啦。」
　　向对方的亲切态度回以笑容后，薇莉丝便跨过大门，踏入了【飞翼之庭】正门。
　　果然，正如那名队长所说，早已有数名穿着与【沁香拍卖场】风格近似但不同制服的应侍少女在走廊两侧等候，她们也都是清一色的白羽。
　　「欢迎您的莅临！请踏入走廊尽头的传送阵中，我们会将各位直接传送到晚宴现场。」
　　少女们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同时响起，看起来她们都经过了专业的招待训练，笑容纯净而自然，举手投足间更是整齐划一，看着便令人赏心悦目，好感顿生。
　　不过薇莉丝并未立刻按照她们的意思进行传送，而是突然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看向其中某个身影。
　　「哟，这不是多琳娜么，你这奥摩岛的大功臣，怎么被安排到门口来招待客人了？」
　　「欸？」
　　某位即使穿着那有些色气招待服，也难掩身上书卷气的呆萌少女愣了下，自如的笑意突然僵在嘴边。
　　「薇……薇薇薇薇莉丝！！？？」
　　显然，对方也是刚刚才认出这位曾经救了她一命，关键时刻很可靠，平时却有些坏坏的牧师小姐呢。

第一百一十章：死里逃生
　　「薇莉丝小姐？你怎么会单独……不对！干嘛要在这种时候突然喊我出来啦！直接进去不就行了吗？！」
　　虽然曾经在她面前展示过相当不可思议的力量，但这个叫做多琳娜的书卷气少女，似乎却并未像大部分人一样表现得多么恭敬，反而更像是将牧师小姐视为了可以放松聊天的朋友。
　　奥摩岛之战后，多琳娜也偶尔会来找某位黑发少女聊天喝茶，交换阅读各自的藏书，算是关系还不错。
　　所以薇莉丝看见她之后，才会特地打个招呼。
　　「嗯？」
　　穿着礼裙的黑发少女娇俏地双手叉腰，面露坏笑。
　　「你就是这样跟救命恩人说话的？呐呐，你们都是多琳娜的朋友吧，跟你们说啊，她之前在奥摩岛上……」
　　「错了错了错了！我错了！你这家伙太卑鄙了吧，明明答应过帮我保密的啊！」
　　黑历史被握在手中，不得不向黑恶势力屈服的多琳娜小姐欲哭无泪，只能当着一众同伴好奇的眼神举手投降，并急匆匆拉着薇莉丝独自来到了边上。
　　「我的姑奶奶，你到底想怎么样啊，这边还在工作呢，马上就要有新的宾客来了……」
　　看着多琳娜一脸委屈又不敢说的样子，薇莉丝也不好意思再欺负她，便笑着揪了揪对方软嘟嘟的脸蛋。
　　「不怎么样啊，看到熟人打个招呼而已嘛，而且就像我之前说的，奥摩岛那次功劳之后你不是迁升了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迎宾？组织人手有那么紧缺嘛？」
　　「啊，这个……」
　　穿着应侍服的白羽少女一脸尴尬，左顾右盼了下，才悄声道。
　　「上次那事，不是给不少人看到了吗，虽然大部分姐妹都答应帮忙保密，但还是有些像你……我是说，比较不好说话的，非得等价交换，这不……」
　　说到这种程度，薇莉丝自然也已经明白了多琳娜的意思。
　　她强忍嘴角笑意，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我看啊，你也别费劲心思去瞒了，只是有点中二而已，没什么的嘛，其实我觉得你那些招式名还挺生动形……噗哈哈哈哈！」
　　好吧，没忍住。
　　「你还笑！别笑了喂！大家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过来了啊！啊，有客人来了，我先回去了！」
　　门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多琳娜连忙像是受了惊的小兔一般，连跑带飞冲回了自己的位置，还未等她整理状态，便已有大片人影踏入了走廊之中。
　　因为通向传送阵的走廊只有一条，薇莉丝这么一耽搁，等候在入口处的晓光等人，自然便与从外走入那群人影撞在了一起。
　　包括多琳娜在内的所有应侍员少女同时喊出排练好的，与方才如出一辙的欢迎词，而这批新来者的样貌，也立刻映入了牧师小姐眼帘之中。
　　看起来像人类，但不是菲莲娜代表的联合王国势力。
　　这批人大约有近二十人，其中超过一半都并未身着礼装，而是穿着印有特殊图案的精良盔甲，腰间配剑。
　　因为空间存储技术的存在，加上羽皇自身拥有的强大实力，守卫【飞翼之庭】的白羽战士们并未收缴访客的武器，但对每支势力能够携带的护卫人数作了严格规定
　　国家级的话，薇莉丝记得应该是不能超过十人来着。
　　看起来，这里倒是基本接近满编了啊。
　　这些护卫身上的图案，是一种类似于标志物般的东西，又可称为族徽，大致类比于联合王国梅凯兰德家族的飞鸟印记，也就是说，这批人应该同属于某个特殊家族。
　　薇莉丝从书上见到过类似印记，这只宛若向着天空发出无声咆哮的雄狮，代表了一个放眼世界，都威名赫赫的庞大存在。
　　号称世界上军事力量最强的超级国家，奥斯特帝国，皇室 ——弗雷德里克家族。
　　也就是说，这群人是奥斯特帝国派遣的使团代表成员。
　　通向传送阵的走廊很宽敞，加上晓光等几名女孩子身型也相当苗条，即使站在那，其实并不会把路完全挡住，何况这里是翼人的地盘，但凡稍微有点脑子的家伙，都不会……
　　「看什么看，闪开！」
　　为首一名背对着薇莉丝方向，身穿华丽淡红色礼服的年轻男子，直接推向了离他最近，也是唯独没有因有人通过而向侧边避让的……某位巨龙小姐。
　　噗……居然真的出现了啊，这种没脑子的狗血剧情。
　　薇莉丝心中一阵无语，连忙向自家宠物身边赶去的同时，其实也已经做好了处理后事 ——帮对方收尸的打算。
　　虽然她讨厌麻烦，但并不害怕麻烦，这玩意都骑到自家宠物脸上来了，打死他又能如何？
　　不过，对方那肆无忌惮的推搡，却没能成功。
　　一只显得有些苍老，皮肤上已经泛起了枯槁皱褶的手后发先至，提前抓住了那红头发青年。
　　亦因此，某位金发龙娘本已划过眼眸的冷光，和略微抬起的爪子……也暂时收了回去，毕竟薇莉丝已经趁着这个空档赶到了她的身边。
　　「殿下，这里并非帝国，还请您多做忍让，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对女性动手动脚不是吗？」
　　说话的，是站在男子身边，穿着黑色修长礼服的老者，他看起来年约六十，右眼被很像海盗头子一样的眼罩覆盖，花白短发梳理得井井有条，略显浑浊的独眼中，散发着阅历沉淀下的稳重与城府。
　　「修卿！你没看到这女人刚才用那种蔑视的眼神瞪着本殿吗！她不仅站在这挡路，还完全看不起身位皇族的本殿，这要是放在帝国……」
　　老人用不含多少情绪的声音打断了男子的叫嚷。
　　「老夫再强调一遍，这里并非帝国，平时也就算了，唯独今晚，请您收一收性子，不要闹事。您半路主动请缨前来出访碧空之国，也不是为了闹出矛盾，给帝国带回麻烦的吧？」
　　「啧……」
　　红发男子咂了咂舌，不爽地偏过头去，却没有再说什么或动手动脚，看起来，他还是对老人十分信服，或者说，有所畏惧的。
　　「叨扰了。」
　　绅士般的老人朝几位少女 ——明显指向为薇莉丝礼貌笑笑，便带着身后的一行十几人踏入走廊尽头的银色法阵，很快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一十一章：入宴
　　「这老东西……不简单啊，修……吗。」
　　看着奥斯特帝国使团离去的方向，薇莉丝若有所思。
　　那个叫修的老人，看起来就是这批人的领导者了，他应该是已经察觉到，牧师小姐才是这支团队的核心，否则当时应该朝被冒犯的晓光致意，而非刚赶来的薇莉丝。
　　仅凭些许众人的表情变化，就能分析出这种程度的信息，难怪能让被称为殿下的那个愣头青都乖乖听话。
　　或许他都已经认出了己方几人的身份，毕竟她们整天都跟联合王国使团那群人，和身为【四翼】的西格莉德混在一起来着嘛。
　　不过这红毛……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因为印象太浅，牧师小姐一下还真没想起来，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了蕾拉恰到好处的询问。
　　「薇莉丝大人，刚刚那个人……是不是我们在讨伐【南灾】的路上，遇到过的色狼啊？就是，就是那个茶馆里，给埃普尼亚先生揍了一顿的……」
　　「嗯？」
　　嘶，别说，好像还真是。
　　难怪会觉得眼熟啊，虽然装束有很大区别，但长相……尤其那种嚣张跋扈的态度，还真一模一样，甚至当时那几个实力不俗的护卫，似乎也在这批人里面混着。
　　就是另外几个狼狈为奸的家伙，不知道跑哪去了。
　　修喊他殿下，而且还佩戴着皇族家徽，原来这货是奥斯特帝国的皇子？难怪那么狂，看到漂亮姑娘直接就敢上去调戏啊。
　　可当时他们应该是几个人独自赶路吧，为什么没跟使团一起行动？
　　还有个很重要的地方。
　　这家伙，难道没认出她们几个来？
　　如果是路人脸也就算了，可不夸张的说，她们中哪怕艾德文娜都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即使换了衣服，又稍作打扮，那看起来脑袋有坑的皇子，该不会这么快就把揍过他的人忘了吧？
　　假设，对方脑容量并没有低到那种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家伙明明认了出来，却故意装作没见过，刚刚那种听起来很蹩脚的理由，似乎也只是想借势挟私报复。
　　对，十有八九是这样没错，否则那些护卫应该也会提醒他才对。
　　看起来，这个啥皇子虽然跋扈，却并不蠢嘛，不过他为什么要隐瞒之前的事呢？不想让人知道他被揍了，怕丢脸？
　　算了，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薇莉丝连这家伙叫什么都不知道呢，只要别自找没趣撞到她脸上来，牧师小姐也懒得去在乎一个与她既无交际，又构不成威胁的家伙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多琳娜，我们就先上去啦。」
　　「快走吧快走吧，真是……一上来就给我整出这种花活……」
　　临时帮工的翼人小姐赶灾星般挥了挥手，薇莉丝也不在意，便带着同伴们踏入了传送阵。
　　这里的空间法阵，与当初沁香居内部那种是同一类型的，只不过更大，更稳定，即使刚才奥斯特帝国那样十几人的队伍，也能全部容纳进去。
　　以这个世界的魔法水平而言，的确算是大手笔了。
　　一阵熟悉的漂浮感后，脚踏实地时，薇莉丝等人已经站在了堪称广袤的华丽殿堂一角。
　　无数明亮的魔法灯光从四面八方投下，将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般灿烂，到处都是摆放整齐的精致食物，肉类，蔬菜水果，甜点，饮料应有尽有。
　　悠扬的乐曲声回荡于殿堂之内，并非一两人独奏，而是整支乐队，以混合起来的音符交织出华丽曲调，时而悠扬，时而婉转，灯光也随之明灭摇晃，伴起无声的协唱。
　　穿着接待员服饰的可爱白羽少女们托着餐盘，如精灵般四处穿梭，将一份份刚出炉的新鲜食物送至此处，并时不时为各式各样种族的宾客提供指引和帮助。
　　这里的来宾数量和种类，的确堪称丰富，几乎就像是世界版图的缩影。
　　光薇莉丝这会看到的，认识的，便有人类，混血人族，翼人，兽人，光族，魔人，雪族，树精，以及各式各样她喊不出名字的魔物分支。
　　简单在周围扫了一圈，凭借着出色目力，牧师小姐便轻易找到了之前曾经见过的兽人使团一行，以菲莲娜为首的联合王国代表团，甚至是刚才差点与她们发生冲突的奥斯特帝国使团。
　　「哇，好多人啊，陛下可真有面子，这么多国家和种族居然都来给她贺寿。」
　　身后传来蕾妮赞叹不已的惊呼，薇莉丝笑了笑，却并未开口。
　　羽皇的面子固然很大，但之所以这次会引起如此夸张响应，有很大一部分程度其实还是因为碧空之国方面故意散播出去的，关于【深渊】的传言。
　　越是身居高位的执政者，或实力强横，见识广博的高手，就越能明白【深渊】二字代表的含义，会得到重视也是无可厚非的。
　　「对了，薇莉丝小姐，你有兴趣见一见我们……神圣帝国的使团吗？我刚刚好像看见他们了。」
　　「？」
　　薇莉丝有些讶异地回过头，对上了艾德文娜似乎有些期待与渴盼的眼神，但她的眸子很干净，里面似乎只有某些深刻而纯粹的东西，却并未蕴藏丝毫谋划。
　　说起来，牧师小姐都差点忘了，这个已经跟在身边好久，明明最开始并不与她一路，帮过几次之后，不知为何就总是屁颠屁颠粘上来的笨蛋圣骑士姬，其实是来自神圣帝国的游历者。
　　而且这家伙貌似还是那个很厉害的神裔家族嫡女，也就是所谓的大家族千金。
　　「神圣帝国……我记得这次他们的代表人是你姐姐，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也就是当代【裁决圣女】对吧？」
　　其实这件事，是薇莉丝当初偷偷摸进羽皇宫前殿，偷听艾丝蒂尼与艾德文娜对话时知道的，她抵达的时候，三人也刚好才进去，所以发生的事牧师小姐基本都一清二楚。
　　当然，她肯定不能就这么直接说，正好后来艾德文娜得知消息，去神圣帝国的使馆找过自家姐姐，并在那里呆了一段时间，才给了薇莉丝 「了解 」这件事的理由。
　　「对，如果薇莉丝小姐觉得麻烦，我也可以去直接通知姐姐，让她过来……嗯，见你，虽然很多事都没告诉菲菲姐，但我身体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变化的心与初见
　　薇莉丝刚想继续说什么，忽然目光一动，看向了远处某个角度。
　　「似乎不用那么麻烦了呢，艾德文娜，看来你家姐姐眼神还挺锐利的，这么快就发现我们了 ~」
　　又环顾了圈会场中大致的情况，黑发少女轻拍小手，笑着指了指四周那些丰盛的美食。
　　「机会难得，大家也别挤在一起了，各自在附近随意转转，找点想吃的东西品尝下吧。」
　　「好的，那一会见，薇莉丝大人。」
　　善解人意的蕾拉当即点头，便拉着妹妹暂时离开了，在这种地方，牧师小姐也不担心她们会被奇怪的家伙搭讪或遇到危险。
　　就像之前那个名为修的老人所说，这里可是羽皇的地盘，不管是谁，都得给她留上三分薄面，何况能被艾丝蒂尼邀请前来的都是名门望族，一方强者，素质又岂能以普通人的方式进行度量？
　　「主人，我……」
　　穿着与薇莉丝近似盛装礼服的金发少女张了张嘴，牧师小姐却微笑着回过头，银蓝色的纯净瞳眸中划过些许宠溺。
　　「小光也去玩一会吧，你不是向来讨厌长篇大论的交谈吗，这里美味的食物看起来不少，可以放开了吃哦。不过答应我，万一发生冲突，除非对方行为实在太过分，不要随便在这里动手好吗？」
　　「……」
　　作为互相都十分了解的主人和宠物，或者叫做伙伴，即使未曾开口，薇莉丝也能猜到小龙娘想说些什么。
　　如果是正常情况，小家伙硬要跟着，她也就任由小光随意了。
　　但之前在蒂丽莎那里发生的事，让牧师小姐意识到了一件事。
　　小光太依赖她了，这份依赖，甚至已经达到了在外界只是暂时与其分开，都会感到不安和焦躁的程度。
　　最初的时候，也就是她们刚来到这个世间那段时间，这种情况虽然也有，但并不严重，而随着时间推移，不知为何，就变得渐渐不太对劲了。
　　在勇气之城的那段时间，已经演变到了明明叮嘱她不要跟上来，却还是违背薇莉丝命令，选择了偷偷尾随的程度。
　　虽说因此才得知了丽贝卡隐藏着的秘密，并取得娜丝塔亚城主委托寻找的红龙之心，但此是此，彼是彼，一码归一码，晓光刚去的时候可不知道有丽贝卡这回事。
　　而到了天空之城，也就是近期的那次事件，这种依赖性开始变得更加明显，明明只是让她暂时在门口等一会，却突然大发雷霆，甚至因此对毫无威胁与恶意的蒂丽莎展现出了凶意。
　　薇莉丝隐约能察觉到，小龙娘或许是对她抱有一些朦朦胧胧，已经超越了单纯主人与宠物之间关系的情感，因此才会吃醋，嫉妒，做出某些不理智的举动。
　　薇莉丝并不在意双方的关系更进一步，虽然她并没有主动推进的意思，但也不会特别抵触。
　　但牧师小姐自问在面对蒂丽莎时，并未展现出任何暧昧的感觉，那种程度互动，也远不及她与小光平时的各种亲密接触。
　　可小丫头依旧生气了，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薇莉丝可不希望以后随便接触个谁都需要畏手畏脚，看自家宠物的脸色行事。
　　在那个时候，她突然醒悟过来，这里已经不再是游戏，宠物的变化，也不会只是面板上显示的内容而已了。
　　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会改变的，小光已经不再是由机器设定诞生的冰冷 ai，作为拥有鲜活灵魂的生命，她必然会随着阅历增长，环境变迁而出现新的想法。
　　既然改变无可避免，那她便需要更加关心，关注这个如孩子般心性的小家伙，引导小光向着正确的方向成长。
　　不要觉得这是危言耸听，或过度解析。
　　可能目前，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还没什么，但如果放任这种因依赖而滋生的独占欲继续蔓延，扩大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好的趋势，需要在出现征兆时就果断将其修正或剪除。
　　所以，牧师小姐希望能在安全范围内，让小龙娘多多脱离自己的视线，学习独处，最好能培养些次要的兴趣爱好，而不是把所有视线和注意力都放在薇莉丝的身影上。
　　像之前那个扑克牌就很不错，咳……但是赌博总归不太好，薇莉丝可不希望小光以后成为一条爱赌博的坏龙。
　　还是那句话，小光，是陪伴着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最重要的伙伴，唯独小光，薇莉丝会不遗余力地爱护，保护，这份地位是迄今依旧无人能替代的。
　　大概是感受到了主人强烈的意愿吧，虽然看起来有点不乐意，但小龙娘还是乖乖按照薇莉丝的吩咐，暂时离开了她身边。
　　不过也并未走远，只是移动到了旁边人流较少的偏僻处，边挑选着眼前花样繁多的食物，边用余光悄悄打量这边。
　　这一切，自然都被薇莉丝看在眼中。
　　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初步的尝试，没必要逼得太紧，视情况循序渐进便好，大部分情况下，这孩子还是很懂事听话的。
　　另一边，之前便被注意到正在从远处向这边靠近的那道美丽身影，也已经抵达了黑发少女近前。
　　「走吧，艾德文娜，看来你姐姐已经迫不及待想跟我们聊一聊了呢。」
　　「抱，抱歉，菲菲姐就是这样的急性子……」
　　不知为何，艾德文娜看起来有些惶恐，表情也跟平时相处时比起来稍显异常，薇莉丝虽然有注意到，却只当是即将面对亲人的特殊反应，并未细想。
　　说到底，她现在还是挺信任这天性善良，又乐于助人的圣骑士小姐的，谁坑她艾德文娜都不会坑她。
　　二人主动上前，在一处呈放着精致甜点的餐桌前停了下来，而那腰间跨有奇异长剑，礼裙衬托下身姿凹凸有致，看起来年纪二十出头的年轻少女也已经抵达了她们身边。
　　不消艾德文娜开口，薇莉丝也早已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神圣帝国塞西莉娅家族长女，当代三圣女之中的【裁决圣女】，传说巅峰实力，但在神器【仲裁圣剑】加持下，足以发挥出堪比超越级的水准。
　　作为三圣女中主战者，即使面对羽皇，她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尚未交谈，牧师小姐便观察起了对方的模样与气息，正如菲蕾德翠卡同样在做的那样。
　　之所以能直接断定她就是艾德文娜姐姐，原因无他，这两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雕刻出的面容，同样的金色长发，令人羡慕又嫉妒的挺拔峰峦，浑圆翘臀，除了菲蕾德翠卡脸部看起来略微成熟几分，少了些稚色外，哪怕说她俩是双胞胎，也绝对有大把的人会相信。
　　甚至连菲蕾德翠卡那头通透如水晶的长发，都与接受过【光明之吻】赐福，获得了光明亲和度提升的艾德文娜近似。
　　等等……这不对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菲蕾德翠卡·塞西莉娅
　　牧师小姐与裁决圣女殿下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半天，谁也没率先开口，艾德文娜见势不妙，连忙插入二者中间，直接拉起了姐姐的手。
　　用一种很恶心的腔调，发出了相当黏腻的声音。
　　「菲菲姐，你怎么来啦 ~」
　　？？？
　　这真的是那个艾德文娜嘴里能冒出来的声线吗？
　　「嘿嘿，看到我家可爱的小娜娜，肯定得过来打个招呼呀。」
　　呜哇……这个也好恶心啊！还小娜娜，这对姐妹的相处方式怎么感觉怪里怪气的？
　　好在艾德文娜并没有维持那种奇怪的腔调太久，顺从地让菲蕾德翠卡摸过脑袋之后，便话锋一转。
　　「来，菲菲姐我给你介绍，这位是薇莉丝小姐，之前跟你提起过的，你可得注意态度。」
　　「薇莉丝小姐，这是我姐姐菲蕾德翠卡。」
　　有了艾德文娜这个中间缓冲，之前那种尴尬的气氛才改善不少，双方各自点头示意。
　　「您好，我是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小娜娜这段时间承蒙照顾了。」
　　跟外人说话的时候，菲蕾德翠卡看起来还是比较正常的，也没有因自身地位而摆出什么高高在上的态度，甚至提都没提裁决圣女四个字。
　　「没什么啦，这孩子挺合我眼缘，否则一般人我可懒得去管。」
　　对方的感谢，薇莉丝倒是没怎么推脱，她的确照顾了艾德文娜不少，至少遗忘之地那次没有牧师小姐及时赶到的话，这只圣骑士姬多半是要折在里面的，后来还帮她提升了实力。
　　双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菲蕾德翠卡比艾德文娜年长近十岁，是她亦姐亦母的存在，似乎她们的母亲，也就是塞西莉娅家族当代族长杰奎琳 ·塞西莉娅忙于事务，平时很少有时间回家，从小到大除了女仆，小艾德文娜接触最多的就是她姐姐菲蕾德翠卡。
　　不过比起各方面都明显还不够成熟的艾德文娜，菲蕾德翠卡这位当代裁决圣女无论谈吐，气质或应变能力都远超前者，却也很有年轻人的活力。
　　总体而言，跟她聊天还不算沉闷。
　　谈话间隔，牧师小姐也有将视线悄悄打量向挂在菲蕾德翠卡腰间的那柄奇型长剑。
　　这应该就是早已大名如雷贯耳，圣国传承三神器之一的【仲裁圣剑】了。
　　光看露在外面的剑柄，似乎并非这个世界常见的，类似于传统风格的东方剑，而更接近仪式类的西式长剑，上面镶有繁多瑰丽的宝石，看起来蛮花哨。
　　不过大概是那剑鞘带有压制气息的效果，即使隔得这么近，薇莉丝也无法准确判定这柄【仲裁圣剑】究竟是什么级别的武器。
　　有点可惜。
　　这种场合下，她也不好跟初次见面的人说，把对方代表着身份的传承圣物拿来瞧瞧之类找打的话。
　　气氛正浓时，菲蕾德翠卡突然提起了某个话题。
　　「说起来，小娜娜这次外出游历，居然意外提前觉醒了神赐血脉，可我问她，这家伙却支支吾吾不肯开口，薇莉丝小姐有什么头绪吗？」
　　「菲菲姐，都让你别问这个了！」
　　艾德文娜恼怒地扯着姐姐袖口，而裁决圣女小姐却像是恍若未觉般，只微笑着看向薇莉丝。
　　神赐血脉？
　　牧师小姐看了眼姐妹俩几乎如出一辙的水晶般通透金色长发，虽然心里已经大概有所猜测，但为求稳妥，她还是确认了一句。
　　「神赐血脉是什么？」
　　「咦，您不知道吗？」
　　菲蕾德翠卡看起来有些意外，艾德文娜则不知为何，脸色更加沉郁了几分，低着头一言不发。
　　圣女殿下伸手，礼貌地从路过应侍员手中取过了两盏斟着淡红色液体的透明水晶杯，将其中之一轻轻递到薇莉丝面前。
　　「度数很低的果酒，呃……薇莉丝小姐应该已经到饮酒的年纪了吧？」
　　黑发少女笑笑没有回答，只是随手将其托起，抿了口内中冰凉甘洌，带着些许刺激的液体，随后一饮而尽！
　　在蓝星上，她姑且也是喝过酒的，虽然并不能称之为爱好，但偶尔喝一喝也无伤大雅，这具神族的身体素质极强，别说酒了，就算是毒药之类的东西，喝下肚也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所有食物都会被彻底分解成能量，不留丝毫碎屑，除了多余的水分之外，也不需要进行排泄，有时候薇莉丝还真想看看自己这具身体内部究竟是怎样一种构造。
　　果然，清冷的酒液下肚，并未让薇莉丝感到丝毫不适，菲蕾德翠卡也爽朗地笑了起来。
　　「豪爽！不愧是让小娜娜赞赏有加的大人物，哈，果然聊天还是少不得酒啊……其实所谓神赐血脉觉醒，就是我们三大神裔家族在原本基础上，进一步的纯化，或者说升华。」
　　「脱离人类桎梏，变得更加……嗯，您理解成实力和天赋都会获得更多提升就好，而我们塞西莉娅家族，最典型的标志就是这里。」
　　裁决圣女殿下撩起耳畔一抹水晶般剔透的金发，神情也变得庄严而肃穆，直到此刻，她才像是一位虔诚的神信者。
　　「这是女神殿下赐予我们家族的荣耀象征，融入了血脉之中的印记，【光明】的具现化。」
　　行过简易祷告后，菲蕾德翠卡表情才重新轻松下来，笑了笑。
　　「原本，三大家族历代，只有获得了传承神器认可，继任三圣女之名的少数存在才能完成血脉的二次觉醒，可小娜娜却不一样，她是三百年来唯一的例外，您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什么？」
　　薇莉丝歪了歪头，而圣女大人一口饮尽杯中酒液，长出口气。
　　「代表着女神的光辉已经又一次降临，并将目光投向了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的身影，她与女神的距离，或许已经超越了包括我等三圣女与教皇在内的所有人。」
　　「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没什么，可小娜娜一旦回归祖国，必然会在短时间内引起轩然大波……各种意义上。与其到那个时候仓促地被动应对，我希望能够尽量提前收集到情报。」
　　「菲菲姐……」
　　艾德文娜抬起头，纠结地看着跟她长相几乎一致的亲姐姐，似乎欲言又止。
　　另一边，薇莉丝也有些奇怪，因为这件事艾德文娜并没有向她提起过，看对方的态度，似乎也没把【光明之吻】的事告诉菲蕾德翠卡。
　　两边都瞒是几个意思啊？
　　艾德文娜是目前这个世界上，唯一接受过【光明之吻】洗礼的生物，所以牧师小姐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她发色的变化，竟然并非直接技能影响，而是代表着这样一层含义。
　　难怪，她就说游戏里【光明之吻】也没有改变发质的效果来着啊……
　　艾德文娜应该是清楚这些事的，可她并未告诉身为始作俑者的薇莉丝。
　　这笨蛋圣骑士姬，到底在盘算些啥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偶遇
　　神圣帝国的社会结构和阶层，薇莉丝记得很清楚。
　　作为以【女神教】为根基的宗教国家，他们同样没有贵族之类的存在，与女神的距离越近，在国内地位就会越高。
　　而所谓判定这种 「距离 」的方式，便是信仰的虔诚和光明亲和度。
　　前者这种唯心之物，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并非无法伪装，所以对光明的亲和便显得尤为重要。
　　菲蕾德翠卡的话，换一种说法便是。
　　艾德文娜的光明亲和度已经超越了他们所有人，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数必将引起高层结构的巨大动荡，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年轻圣骑士姬，也将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甚至是生命危险。
　　「这样啊……」
　　若非这位裁决圣女主动提起，薇莉丝的确没有联想到那个方面上去。
　　坦白说，牧师小姐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光明之吻】这种东西，很麻烦，无论怎么想都绝对会变得很麻烦，尤其是在神圣帝国这种崇拜光明的国度。
　　如果在这里告诉菲蕾德翠卡【光明之吻】的事，就等于将原本会降临在艾德文娜身上的麻烦，大半揽到了牧师小姐自己身上。
　　麻烦，真的超级麻烦的。
　　不过……
　　还是那句话，嫌弃麻烦并不等于害怕，坦白说，就算被知道了，那些别有用心者又能拿她如何呢？
　　该拒绝的拒绝，不识好歹或者心怀恶意的家伙，宰了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艾德文娜也算薇莉丝来到这个世界后相遇，认识许久的友人了，牧师小姐挺珍惜这段缘分，总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琐碎之事，看着她……
　　「够了，菲菲姐！」
　　少女突然爆发出的怒吼虽不算多么响亮，却中气十足，蕴含着强烈的意志。
　　不仅菲蕾德翠卡和本打算开口的牧师小姐被吓了一跳，周围的不少宾客也顿时纷纷投来好奇视线。
　　艾德文娜没有去管那些吃瓜群众，平素看起来有些傻里傻气的澄净眸子，分毫不让地与自家姐姐对峙着。
　　「小娜娜，你……」
　　「菲菲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极尽所能关心我，保护我……但我已经长大了！我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不成熟的小孩子，即使失去你的荫蔽，我不也在外安全游历到了如今？很多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所以，所以……」
　　少女咬了咬牙，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道出听起来有些无情的话语。
　　「这件事情，请你别再干预了，可以吗？」
　　嚯……不得了啊。
　　突然转入吃瓜席的牧师小姐暗自感到惊讶。
　　没想到那个蠢兮兮的艾德文娜，居然也能说出这种帅气的话来，不过怎么感觉有点像进入叛逆期，开始顶撞父母的小丫头呢？
　　「小娜娜……」
　　不知为何，明明是被这样强硬地排除出去，菲蕾德翠卡却并未因此生气，与妹妹几乎如出一辙的娇颜上，表情反而更加柔和了几分。
　　不过正当她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晚宴的会场却骤然一暗。
　　开朗，活力四射，让薇莉丝感觉分外耳熟的清脆女声响彻全场。
　　「来自世界各地的尊贵宾客们，欢迎光临【飞翼之庭】！感谢大家百忙之中，参加今晚为羽皇陛下三百诞辰庆贺的晚宴，我是陛下贴身侍女，羽皇宫总管墨 ·库尔克，有幸得陛下信托，担任本场晚宴主持，那么，宴会现在正式开始！」
　　晚宴本身过程，并没有什么值得多做描述的内容，无非就是小墨一通热情洋溢的讲话，而后羽皇艾丝蒂尼和包括西格莉德在内一众碧空之国高层登场，给身为寿星的陛下搞些仪式，办办活动，大家吃吃喝喝罢了。
　　唯一能够引起薇莉丝兴趣的，大概就是中途曾经作为特邀嘉宾露过一面，但很快便又离开的那位【神之祭祀】了。
　　应该是真人。
　　那种与前几天她潜入羽皇宫，发生那档子尴尬事之后，突然从【天空神庙】中爆发而出，冲进战斗现场之人几乎如出一辙的气息，薇莉丝不会弄错。
　　虽然用道具掩盖了自身实力，甚至连真容都不知为何以兜帽半遮半掩的，那身朴素的祭祀袍也并未更换成礼服，但毫无疑问【神之祭祀】的登场，的确带来了相当热烈的轰动。
　　毕竟，这可是被确认与神明拥有直接关联的高贵存在。
　【神之祭祀】。
　　作为主持人的小墨，就是以这个称号，而非具体姓名来称呼对方的。
　　所以包括薇莉丝在内，在场大部分宾客都不清楚这位侍奉神明的大祭司，究竟叫什么名字，唯一能看见的，大概就只有她身后那双格外绚烂且美丽的白羽了吧。
　　因为受不了那过分冗长的仪式和所谓趣味活动，晚宴进行到一半，薇莉丝就偷偷一个人溜到外面走廊上去吹风了。
　　说实话，她开始有点后悔接受这个什么邀请，跑来参加所谓的晚宴了，挺无聊的，还不如在房间里看看小说，逗逗龙呢。
　　小龙娘因为被她打发去自主活动，这会并不在牧师小姐身边，艾德文娜也按照意思没有跟来，菲蕾德翠卡这位裁决圣女殿下，更是早在晚宴开始的时候就急匆匆回到神圣帝国使团附近了。
　　貌似那几个大国的代表人，都会被邀请上台发言来着，说到底也无非就是些恭喜恭喜之类的官话罢了。
　　「哈……不知不觉都这么久了呢。」
　　上回站在类似的高台上吹拂夜风，还是初来这个世界不久，在万壑堡垒里的那次，当时貌似还解决掉了个搞偷窥的家伙，到现在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啊。
　　不过无非就兽人或永生御座了，感觉前者的概率应该会大一些。
　　回忆起来，那段东奔西跑的日子还真是精彩，的确见识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遥望窗外的万家灯火，夜空中银光朔朔的三月，或许是触景生情，又或者单纯只是想自娱自乐卖弄一番吧，少女轻启樱唇，唱出了来自蓝星上的某首诗句。
　　「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哈，倒也挺应景呢。」
　　「……的确十分应景，刚刚那是什么？天空语中，应该并没有类似结构的文学才对。」
　　「嗯？」
　　薇莉丝回首望去，却闻体香沁入心脾，一名背后生长着雪白双翼的陌生少女，来到了她的身边。

第一百一十五章：花香的邂逅
　　牧师小姐感到有些惊讶。
　　虽然她刚刚因为心潮涌动而略微出神，本身也并没有刻意保持着警惕与观察，但即使是以这具 lv110神族身体自带的感知能力，寻常人等，也早在接近她数米范围前就会暴露无疑了。
　　她居然没注意到这个女孩是什么时候靠近的？
　　如果不是持有某些高阶隐匿类道具，那就是这个人本身实力相当强，至少远非天空传说之流能够媲美。
　　薇莉丝又看了对方一眼。
　　她和牧师小姐一样，并肩趴在走廊窗边的护栏上，修长的白色羽翼折叠于身后，穿着礼服都算不上，十分轻便休闲的天蓝色连身裙，身型不胖不瘦，包括胸前弧度与微微弹起的翘臀在内，整体给人以分外匀称而自然的美感。
　　虽然只是侧颜，但仅从那吹弹可破的光滑肌肤上，也能看出对方一定是个品质极高的美人，那种清纯而自然的气息，配合着少女身上无时无刻散发出的淡淡沁香，给人感觉就像是高洁无暇的冰山雪莲，又或是遨游于天际的雪白飞鸟。
　　「怎么了？是我的出现太过唐突，吓到你了吗？抱歉……我不常与人接触，可能……」
　　少女转过头，纯净如碧空的目光与牧师小姐银蓝色美眸交汇，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有些歉然地低下头去。
　　这样下去，她可能会离开。
　　想法自脑海中兀然浮现，薇莉丝没什么迟疑，抓住了这次机缘巧合的偶遇，向这位被一句不属于这个世界古诗，吸引来的神秘少女发出了友好信号。
　　「没关系，我不在意，刚刚的话，那是……姑且算作我家乡的某种诗词吧，偏远小地方，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是这样呀，很有意思呢，明明没有曲调，却像是在歌唱，没想到这次出来居然有机会碰上如此新奇的事物，世界果然很大呢。」
　　少女不疑有他，自顾自称赞着，也并未询问薇莉丝的姓名，或自我介绍。
　　说完，她又眨着不含分毫恶意与杂质的双眸，看了看身边的黑发少女，似乎有些好奇。
　　「你……很特殊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完全无法看穿的人，哪怕当时那个人也……小妹妹，你应该不是人类吧？」
　　小，小妹妹？
　　牧师小姐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
　　她承认这具身体的确看起来很娇小，一眼观之很容易被当作未成年人，就连之前菲蕾德翠卡也特地问了她能不能饮酒……
　　但这个家伙，就是眼前的这个家伙明明也大不到哪去好吧！？
　　咳，好吧，可能在某些地方确实要大上那么点，但薇莉丝也绝对无法容忍被一个看起来同样不超过二十的小丫头片子，喊什么妹妹！
　　「……叫我薇莉丝吧，正如你猜测的那样，我的确不是人类，不过在刨根问底之前，这位神秘的小姐，你是否也该向我至少透露下姓名呢？总不能一直喊【你】或者【喂】吧？」
　　面对牧师小姐因微妙心情而略冲的反问，少女并未生气，却面露难色，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喊我蒂拉。」
　　「蒂拉？」
　　「嗯，就是蒂拉哦，我们国家有种花儿，也叫这名呢，这样我们就交换过称呼了，现在薇莉丝可以告诉我你是什么种族了吗？」
　　见自称蒂拉的女孩依旧在契而不舍地追问，薇莉丝心中突然生出某些恶搞的念头，便随意偏过头去，指了指空中圣洁的三月。
　　「好吧好吧，我是神族，这样你满意了吧。」
　　「欸？」
　　总感觉，对方的反应比预想中还要平淡，最初那稍显惊讶的呼声过后，很快便愉悦地轻笑起来，显然只是把薇莉丝刚才的话当成了玩笑。
　　牧师小姐有些无奈。
　　「你看，又想问，说了又不信，所以我才懒得回答嘛。」
　　蒂拉捂住水润柔嫩的唇角，看起来在努力抑制着发笑的冲动，但她似乎却并非在嘲笑薇莉丝，而只是单纯因方才那句话而觉得滑稽。
　　「好好好，那我们来自异乡的小神明小姐，您大驾光临羽都是有何指教呀，莫非想在我们这发展您的教派和信徒吗？先说好，已经有先来者了哟 ~」
　　「所以为什么要特地加上一个小字啊……」
　　反正对方看起来也一点都没信，薇莉丝索性便将她的目的稍微修饰下，换成 「专门前来拜访久疏问候的天空与自由之神 」 ，直接告诉了蒂拉。
　　她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这样做，只是感觉这个身份不明的蒂拉还挺有趣的。
　　就像蒂拉似乎对她很感兴趣一样，薇莉丝也蛮在意这突然出现的神秘白羽少女究竟是什么人，姑且算是一种试探吧。
　　然而，听闻了 「小神明小姐目的 」的蒂拉，却 「噗 」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
　　「你笑什么啊？」
　　薇莉丝有点摸不着头脑，就算真觉得她是在信口开河，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换成其他人说不定就会觉得这家伙很没礼貌，或直接尴尬地拂袖而去哦。
　　快意的笑声持续了好半晌，蒂拉终于渐渐停下，像哄小孩一样摸了摸黑发少女的脑袋，那股清淡却无法忽视的体香扑面而来，让牧师小姐直接愣在了当场。
　　「小薇莉丝呀，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既然不愿意说，姐姐也不勉强，但如果你是因为崇拜神明，而想要来天空之城寻找祂的踪迹，劝你还是放弃吧。」
　　「嗯？为什么？」
　　本因对方突然举动而羞恼，加上那股似曾相识香气有些愣神的薇莉丝眉头一皱，立刻从之前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这个蒂拉，果然知道些什么，白羽……【自由之翼】的某位高层吗？
　　然而，涉及到关键问题，对方再次遗憾地摇了摇头。
　　「抱歉呐，能说的就只有这些。我看得出来，小薇莉丝应该隐藏了很多秘密，也很特别，如果你真的执意要寻找神明，我们今后或许还会再见吧，但很遗憾，今晚只能到此为止了呢。」
　　「这就走了？」
　　牧师小姐侧头躲开蒂拉又想撸一撸她脑袋的不安分手掌，当着对方惋惜的表情，想了半天，也只是无奈从嘴角蹦出一句。
　　「下次别在我称呼前面加小字，谢谢。」
　　没有回应，薇莉丝眺望着远方直没云端的尖塔，再次回眸时，少女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余淡香。
　　「啊，想起来了。」
　　这是，沁香居里那种花的味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预言成真
　　蒂拉虽然已经离开，但她那句像是在开玩笑一样的，【这里找不到神明踪迹】的劝告，却依旧如疑云般萦绕于薇莉丝心中，久久不散。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还有她刚刚离开的那种手段，应该是空间传送吧，瞬间就发动了，也没有吟唱，是提前在某处进行过定位吗？
　　「算了，先回去吧。」
　　薇莉丝转身，向着晚宴会场而去，这会，应该也差不多快结束了才对。
　　就在此时。
　　「？！」
　　一股莫名的悸动感袭向心头，令黑发少女身影直接僵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感觉？
　　空气中所有魔法元素，在刚刚那个瞬间突然变得狂躁不安，除了因薇莉丝存在而稳定的光元素外，几乎发生了集体的暴走！
　　虽然这种暴乱只持续了片刻便重新安定下去，但……
　　这里……不，不是这里。
　　在远方，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刚刚那是，排斥吗？
　　世界的排斥。
　　强烈到极致的排斥，甚至影响到了这座遥远天空之岛上的元素分子，那是远远凌驾于深渊蠕虫或渊兽，根本无法拿来比较的东西。
　　世界陷入了暴怒，难道，有什么可怕的深渊生物出现了吗？
　　不对，一定出事了。
　　……
　　一个小时后，羽都收到紧急传讯。
　　碧空之国边境要塞斯普瑞斯城，斯普瑞斯之岛被来自【深渊之井】的，远超曾经任何一次的恐怖血红光束从下方击中，整座岛屿碎裂崩毁，坠入深渊。
　　大量渊兽自【深渊之井】内涌出，轻易击溃了当地军队紧急组成的防御阵型，现已深入内陆，情况不明。
　　斯普瑞斯之岛守卫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居民死伤近七成，守城将领，【四翼】之一希尔达 ·库尔克失踪，生死不明。
　　请求，立刻支援。
　　……
　　在即将结束的晚宴上，艾丝蒂尼将这则消息公之于众，引起了一片哗然。
　　虽然猝不及防，但事态已然失控是事实，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尽可能团结起来自世界各地的力量，对抗深渊。
　　这已经不是碧空之国一家之事了，灾难的到来，比所有人预想中更快。
　　顶着沉重的面色，赶在众位宾客尚未离开之前，羽皇的贴身女仆小墨，在会场中播放了一段由战斗前线传递过来，通过翼人最新魔法成果保存的影像片段。
　　那是一段只有不到二十秒，充斥着杂音，断断续续的录制。
　　当事人大概是飞在空中拍摄的，在他下方，大地尽头，通向黑暗的幽邃深坑中，无数长相狰狞丑恶的怪物攀爬，飞跃而出，周围到处是战斗与魔法的火光，哀鸣，怒吼，时不时坠落下去的翼人战士，似乎预示了这场战斗注定失败的结局。
　　大约是理解到了这点，拍摄者没有再将镜头着眼于目前，转而向远方扫去，似乎想尽可能多留下些信息。
　　而大地的远方，那是堪称末日般的灾难光景。
　　漆黑的渊兽如浪潮般向四面八方涌去，天空飞翔着数十只遮天蔽日的巨大蠕虫，投射着巍峨阴影的浮空岛 ——不知为何物，爬满了灰色藤蔓，散发着浓雾的诡异岛屿漂浮在深渊大军上方，徐徐前进。
　　那座离【深渊之井】距离最近，联合王国使团一行曾经驻扎过些时间，甚至留了两千多人军队的城市，已经在深渊的肆虐下分崩离析，火光摇曳，防线的残骸被怪物们无情地踩在脚下。
　　这座城市，已然毁灭了。
　　但这只是开始，谁都能明白。
　　站在寂静无声的会场角落，同样看完了影像的薇莉丝心里暗自沉思着。
　　从察觉到世界的暴怒那刻开始，牧师小姐就有所预感，在遥远某处，绝对已经发生了足以震惊寰宇的大事。
　　现在看来，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严肃。
　　梦娜的预言，成为了现实。
　　即使是当初那逃到外界的仅仅一只渊兽，都酿成了包括白城 27村内，至少上千人的牺牲，影像中这渊兽何止万余，那是数以十万计的恐怖大军，更不要说至少传说级以上的十余只深渊蠕虫，和散发出惊人压迫感的诡异浮空岛了。
　　薇莉丝虽然并不把路人的命当回事，但也不代表她能够目视着成千上万，甚至是百万千万生命惨遭屠戮而内心毫无波动。
　　不过，即使是她想要把估计已经散落到无法地带各处的渊兽，一个不落地全部消灭掉，并毁灭所有蠕虫和那座情报未知的浮空岛，也并非一件易事。
　　如果对方只是正面攻上来，牧师小姐自然毫不畏惧，可要让她去到处追捕，就有点麻烦了。
　　动用奥义魔法或许可以做到，但她还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使用过那种程度的手段，就连薇莉丝自己都无法预测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何况这只不过是深渊目前展露出来的部分力量，谁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藏有更深的底牌。
　　不过……对方这么快就展开了如此跨越性的大规模行动，难道当初奥摩岛那一下，并没有给深渊带来足够沉重的打击吗？
　　还是先看看羽皇，和世界各国代表的力量打算如何行动吧。
　　说到底，他们才应该是对抗深渊的主力，而非薇莉丝这个外来者。
　　发生这么大的事，小龙娘和蕾拉蕾妮，包括艾德文娜在内都已经回到了牧师小姐身边，菲莲娜倒是没来，看完录像后，包括她和菲蕾德翠卡在内的诸位大国代表人，就已经受邀前往与羽皇商议对策去了。
　　另一边，即使不猜也能知道，包括天空之城在内的各大城市，肯定都已经紧急派出了支援部队，通过空间魔法赶往北方灾变现场。
　　「主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比起眉头紧锁的其他几名女孩，小龙娘倒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即使是这种情况，也无法让她感到忧心或焦急，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般的询问。
　　薇莉丝两手一摊。
　　「该怎么办怎么办呗，以碧空之国为首的那些国家，总不至于连抵抗都做不到就瞬间溃败吧，咱们又不是救世主或者保姆。」
　　「主人的意思是……不管吗？」
　　「不……当然要管，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我们都无法置身事外。」
　　少女银蓝色的美眸中，流露出代表思索的色彩。
　　「但是方式，还有待商榷。」

第一百一十七章：大崩溃
　　「薇莉丝小姐，你的意思是……？」
　　默默旁听着的艾德文娜忍不住出声询问。
　　「嗯，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在这件事上，追其踪，溯其源，把握住关键才是最重要的。」
　　「噢！原来如此！」
　　圣骑士小姐像是突然恍然大悟般，立刻掏出保存在圣徽里的 《语录 》，开始奋笔疾书，惹得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她究竟明白了些什么？
　　当晚，回到了使馆房间的薇莉丝坐在桌边，遥望窗外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高耸入云的尖塔默默沉思着。
　　菲莲娜到现在还没回来，看起来这场牵涉到各国态度和行动的商议，即羽皇广邀天下来宾，大肆举办寿宴的真正目的，也在这场突如其来，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灾难中……跳过那些虚以委蛇，直接抵达了核心内容啊。
　　看来今晚那家伙是没得睡了，远在他乡的某位女王陛下也一样。
　　自己这边……又该怎么做呢。
　　她之前所谓的 「追根溯源 」 ，其实指的就是大地女神西芙，与天空之神米涅尔瓦这两个可能的突破点。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深渊】，或者说渊兽绝对与这二者间存在着某种紧密联系，甚至通过当初杀死那只深渊蠕虫后，奥摩岛上渊兽们也随之迅速死去这点来看，或许想要解决这场灾难，并非一定得消灭所有敌人。
　　但话说的轻巧，问题在于究竟该怎么做。
　　天空之神行迹飘忽，大概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而且今天那个神秘的白羽族蒂拉，也明确告诉了薇莉丝，她无法在这座城市寻找到神明的踪迹。
　　虽然薇莉丝并没有全盘相信对方的说辞，但她总感觉蒂拉当时的态度非常笃定，似乎是拥有某种倚仗。
　　这边暂且不提，如果天空之神真的无法成为突破口，那牧师小姐有希望接触到的，就只能是大地母神那些散落在各处的记忆和神格碎片了。
　　少女看了眼摆在桌上，依旧如平平无奇的普通石雕那般，毫无光泽的灰黑色神像。
　　与西芙琳的相遇是纯粹的巧合，也是目前她最容易，也是唯一能把握到的线索，但她却因为在斯普瑞斯之岛的那场意外，而陷入了时间未定的沉寂。
　　「麻烦啊……」
　　薇莉丝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是能有办法让这家伙提前醒过来就好了。
　　……其实，办法是有的。
　　西芙琳之所以会陷入沉睡，无非就是因为那本无字之书被某人动了些手脚，其中附带的记忆和信息太过庞大，以她当时拥有的神格碎片强度不足以承受而已。
　　所以她需要靠沉睡的方式，来慢慢吸收其中内容，并恢复当时冲击带来的损伤。
　　如此，只需要找到新的神格碎片，然后将其与西芙琳融合，对方自然就能很快醒来了。
　　而且这份碎片一定要足够强，毕竟之前在奥摩岛上，那只深渊蠕虫脑袋里的少量碎片虽然也有被顺利吸收，但却并没能够唤醒西芙琳。
　　「……道理我都懂，可是得上哪去找呢？」
　　……
　　在斯普瑞斯之岛惨祸，和翼人们摆出的，他们这几年间与深渊交战而得出的各种情报面前，认识到了事态严重性的世界各国经过连夜磋商，终于在天亮前得出了共识。
　　无论如何，都必须将深渊的灾害，抑制在南方，绝不能让其冲出无法地带区域。
　　毕竟这片土地虽然也存在诸多国家，但人烟相对来说其实较为稀少，若是再向北，无论是人口稠密的人类联合王国，或者富饶而广袤的神圣帝国或更东部地带，人口密度都是数以倍计的。
　　一旦失守，不仅会有成百万，上千万甚至更多的无辜生命惨遭屠戮，大肆吞噬的渊兽们也将成长到令人绝望的地步，到时候，就真的是世界性灾难了。
　　毕竟深渊生物已经被证实，是会无差别袭击这个世界上所有生命的，没有谁能够苟全。
　　人类联合王国，神圣帝国，奥斯特帝国，加上本土的碧空之国，这世界上最大五个国家中，除去最北方的雪国外，全都连夜行动。
　　此外，无法地带的诸多小国，西部兽王国和那些夹杂在几个大国之间，但也不容小觑的国家同样纷纷响应，给最前线提供了各式各样的支援。
　　但由于很多方面的因素，这部分力量无法第一时间赶往战场，目前真正构成了防御阵线的主力，还是极南无法地带的那些国家，就连碧空之国通过空间传送紧急运输的支援，也需要数日时间才能分批赶到。
　　大军调遣，以大面积接壤无法地带的联合王国和神圣帝国为首，军队和强者开始从另一个方向涌入无法地带，准备着手与那些从未见过的恐怖怪物交战。
　　但深渊的强大，依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与碧空之国接壤的几个小国军队，几乎在短短数天之内，连两方援军尚未来得及赶到的情况下便被潮水般推进的渊兽打败，他们仓促之下构建的防线根本起不到任何阻挡作用，摧枯拉朽般遭到击溃。
　　渊兽所过之处，飞鸟不存，生机尽灭，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在那些怪物敏锐的感知下逃走或藏匿，仿佛它们本就是为了屠杀而存在的刽子手。
　　三天，弗亚吉尔王国，勒文王国，凯斯公国等无法地带南域九个大小国度全灭，上千万来不及逃走的居民尽数化为渊兽腹中之食。
　　一触即溃的战线直退到中部的博尔特王国和诺博斯铁血帝国等区域，才在终于抵达的援军帮助下，通过紧急建造起来的堡垒勉强维持住。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渊兽根本就不需要补给，它们可以将任何看到的生命轻易转化为能量，越打反而越强，军队却要考虑到食物，辎重，医疗甚至是士气等方方面面的东西。
　　经过几场大溃败后，各国也终于意识到普通士兵面对渊兽根本毫无意义，至少要 lv10以上的精锐战士，才稍微有能力在成群结队下对抗最普通的渊兽。

第一百一十八章：再临封印之城
　　当正面战场上，各国聚集起来的军队艰难抵抗着那堪称灾难般的深渊之潮时，另一群人也已经抵达了曾经斯普瑞斯之城遗址的正上方。
　　「呜哇……居然变成这种样子了，有点离谱啊。」
　　漂浮在曾经浮空岛的空域中，薇莉丝俯视着下方被称为【深渊之井】的巨大空洞，她的身后，天使般美丽的白翼轻轻拍动着，周围也尽是些相熟面孔。
　　人数并不多，包括薇莉丝，晓光和蕾拉蕾妮在内一众白羽，也就寥寥不到十人。
　　她们是从遥远的天空之岛，赶来的第二批支援。
　　第一批，自然事发当天夜晚就紧急出动了，如今已经在无法地带与当地军队和国外援军联手，勉力抵抗着深渊的推进。
　　不同于之前的大量军队，这次来的，都是足以被称之为超强者的顶尖高手，不仅拥有灵活机动的飞行能力，甚至更胜【皇家羽卫】，全都是真正的传说。
　　是的，传说。
　　其中，除了自顾自掺合进来的薇莉丝等人，以及负责领队的西格莉德外，其他共计四名传说级高手，都是碧空之国最深处的隐藏力量。
　　她们清一色为白羽翼人，穿着与【神之祭祀】接近，但又不同的白色祭祀服，头戴兜帽，气息沉凝，几乎与那位大祭司风格一模一样。
　【天空神庙】的守护者。
　　硬要说的话，有点类似于联合王国的【守罪者】，不到生死关头，绝不会露于人前的绝密。
　　包括小墨在内，加上薇莉丝没见过的另一名四翼，这两位传说早在事发当晚就遵照羽皇命令，紧急随首批支援赶往前线了，而同为四翼的希尔达在斯普瑞斯之岛毁灭后就一直下落不明，很可能已经不幸殉职。
　　现在，包括西格莉德这最后的【四翼】，甚至四名雪藏起来的【神庙守护者】都踏上了前线，除了羽皇尚未御驾亲征外，碧空之国高层力量可以说已经尽数投入到了与深渊的战争。
　　他们也是在这场联合作战中，最认真，不遗余力的那一方。
　　可以说羽皇这次真的是把家底都掏出来打了，如果这些传说都折在与深渊的战场上，那么碧空之国很可能在数百年内都会一蹶不振，甚至跌出世界国力前五的水平。
　　毕竟在这个世界，顶端强者也是衡量国家力量的重要标准之一。
　　另外，薇莉丝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她冥思苦想了很久后才得出的决定。
　　想要唤醒西芙琳，进一步了解大地母神和深渊之间的关系，对症下药，就得帮助她找到更多碎裂的神格残片。
　　那么，已知能够确定存在这种东西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呢？
　　没错，深渊蠕虫。
　　虽然质量可能不太行，但可以用数量来补嘛。
　　而听说在深渊的正面战场上，出现了至少十头以上深渊蠕虫，给阻击部队造成了非常惨痛的伤亡，这批强者，就是羽皇派来针对那些传说级巨大怪物的。
　　所以绕到最后，牧师小姐还是来了前线。
　　以菲莲娜为首的使团依旧留在羽都天空之城，就连因为没有翅膀移动起来很麻烦的某只圣骑士姬也被丢在了那里，薇莉丝另有任务要交给她。
　　而剩下的那些国家使团和世界名流，要么直接返回了国内，要么便也暂且留下，并派出部分强者帮忙。
　　像代表神圣帝国的那位裁决圣女，艾德文娜的姐姐菲蕾德翠卡，同样也已经抵达了战场，甚至比薇莉丝一行出发的更早，而奥斯特帝国那位同样是传说级的修，似乎为了保证某个红毛皇子安全，直接带他回国了。
　　兽王国的小狐狸梅维斯和半龙人洛萨 ·阿诺德等两位传说，倒没有前往北部战场，反而留在了天空之城，也不知道是否翼人真的调查出了些什么。
　　顺带一提，这只叫洛萨的半龙人，貌似是母的，反正薇莉丝完全看不出来就是了。
　　说回现状，总之，通过翼人设置的空间魔法帮助，传说级的各位高手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便跨越数千公里的距离，从天空之岛抵达了碧空之国边境的此处。
　　斯普瑞斯之岛已经在那场灾变中彻底坠入深渊了，这座城市的毁灭与接踵而至的灾难完全印证了【神谕】的内容，毫无疑问，它便是真正的【封印之城】。
　　虽然深渊大举进犯，但由于碧空之国特殊的地理环境，南方受到深渊的侵袭并不严重，敌人只是在又屠戮了周边几座岛屿后，便没有继续向外扩散。
　　这一点的原因，目前还没有个明确定论，或许是打算先通过吞噬生命密集，更不擅长移动的北方内陆生命，获得大幅强化后，再回来慢慢处理屁股后面这颗难啃的钉子吧。
　　而现在的【深渊之井】，也跟薇莉丝第一次看见那时相比，出现了巨大变化。
　　那些生长在渊壁内侧，几乎覆盖了整个区域的繁茂植物已经尽数消失，唯有一些被烧成焦糊状的残骸，还证明着它们曾经的存在。
　　薇莉丝不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原因却很好理解，必定是当初那从【深渊之井】中升起，据说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强大到毁灭了整个斯普瑞斯之岛的恐怖赤红色光柱附带的高温，将这些植物给杀死的。
　　那种所谓的红色光柱，牧师小姐曾经在奥摩岛之战中亲自接过一回，从体感上来看，杀伤力主要就是集中在热量和足够庞大的能量，以及一种类似于裂变般的强烈破坏性。
　　通俗来说，有点像漫画里的那种粒子炮，太阳射线之类东西，但具体究竟是什么原理，薇莉丝没有亲眼见到释放者也无法妄下定论。
　　至于强度，最少也在 8阶以上吧，如果这里的更强，或许已经达到了 9阶水准，这已经是靠人力几乎不可能抗衡的水准了。
　　目前薇莉丝见过可能拥有抵挡之力的东西，也就天空之城的守护结界了。
　　另外，深渊之井内那幽深黑暗的渊底，也不再是原本寂静的样子，不断有某种让她非常眼熟的灰色气流从里面向外涌出。
　　那些灰气，密布在整片【深渊之井】上空，将这里大面积的空域都化为了生机尽灭的死域。
　　这边的情况，薇莉丝在来之前，就已经听得到情报的西格莉德说过了，她们原本是打算绕过这片区域直接前往战场，但牧师小姐执意想来看看情况，并保证了不会有事，才会变成如今的情况。
　　随意踏出保护着众人的金色屏障半步，薇莉丝将半只白皙光滑的小手在那些灰气中扫过。
　　「哼……生机断绝的死亡雾域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灾祸、又见灾祸
　　「薇莉丝！你干什么呢！」
　　感受了下指尖传来的气息，身后兀自传来一股急促拉力，牧师小姐正好顺势回到【光佑之护】的结界里，对上了西格莉德愠怒的神情。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这样直接用肉体去探死雾也太危险了吧！你不要命了吗？！」
　　「安啦安啦，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嘛。」
　　扬了扬毫无变化的细嫩小手，黑发少女随意笑笑，这屏障可是她亲手释放的，那些与之接触的灰气有多少杀伤力薇莉丝一清二楚，之所以要主动伸手触碰，也只是为了能更直观去感受而已。
　　「西格莉德，你知道死雾是什么东西吗？」
　　少女翻了翻白眼，一脸无语道。
　　「这种来自深渊的诡异毒雾，我怎么可能会了解啊，看完了咱们就赶快走吧，这东西让我浑身都不舒服。」
　　「别急啊。」
　　薇莉丝又笑了笑，脸上尽是猜测得到确认后的愉悦。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东西，我以前见过哦。」
　　「哈？」
　　西格莉德满脸愕然，而同样擅长思考的蕾拉，却顿时一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薇莉丝大人，您说的难道是……」
　　「对，【南灾】……这是【灾祸】。」
　　这点，毋庸置疑。
　　或许表现形式，和作用在生命体上之后的反应都存在一些差异，但其内中本质，也就是代表着【凋零】力量的法则和权能却毫无差别。
　　或许寻常人无法察觉到这些，毕竟真正切身体会过【南灾】力量的人也只是少数，加上这里的灰气杀伤力更强，外形也存在一些区别，但薇莉丝可是用灵魂力量详细解明过那种法则的。
　　之前就有些类似感觉了，通过刚才的肉体接触，她才完全确认这点。
　　怎么说呢，其实也在意料之内吧。
　　不过有一点值得在意，这种【凋零】权能创造出的死雾，效果应该是令范围内所有生命，在各种意义上快速枯萎才对。
　　但，那些渊兽却能在其中自由出入。
　　根据刚才感受到的情况，这里的死雾至少得大地乃至天空以上，才能在里面短时间活动，依靠实力抵抗这点可以直接排除，那么还剩下两种可能性。
　【渊兽】并非寻常意义上的生物，甚至不被法则划定为 「生命 」 。
　　或者，其本身，便是以这种权能创造出的东西，在本质上与死雾是一样的。
　　无论哪种，都足以令人相当在意了。
　　果然来这里一趟是很正确的选择。
　　薇莉丝指了指下方的深渊之井，做出跳水的动作。
　　「西格莉德呀，你看，那些灰气毫无阻碍地从深渊底下不停飞上来，说明下面肯定有个生产它们的源头，而且跟这边是连着的，那如果我现在反着进去，有没有可能直接抵达对面老巢呢？」
　　「哈？！」
　　被吓得表情都立马变了的队长小姐，连忙用力攥住薇莉丝衣摆，似乎生怕她一个没看好，让这家伙真的跳进去了。
　　以西格莉德对这位少女跳脱个性的了解，她完全是有可能说到做到的。
　　「喂喂！别乱来啊告诉你，临行前菲莲娜大人可是千叮万嘱让我看好你这家伙，别搞出什么危险事情来的，就算你很自信，孤身闯进深渊什么的也太乱来了吧！」
　　「哈哈哈哈哈 ~」
　　站在旁边的蕾拉实在看不下去，只好扯了扯这位年纪比她长不了多少的【四翼】大人衣袖，满脸无奈。
　　「西格莉德小姐，薇莉丝大人在逗您开心呢，其实她比您想象中更加小心谨慎，才不会做出这种冒进的事来。」
　　「哎呀，蕾拉，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呜哇，别敲我头啊西格莉德，开个玩笑而已嘛！」
　　「薇莉丝！！！」
　　一旁来自【天空神庙】的四位传说级祭祀，看着女孩们打闹的场面啧啧称奇，西格莉德是她们从小眼见着长大的，性格可谓了如指掌，那位薇莉丝小姐肯定是发现了这丫头心中压抑，才故意如此活跃气氛。
　　不过，明明即将抵达战场，她倒似乎一点都不紧张呢，还有这轻易帮助所有人抵挡了死雾的金色屏障，莫非她真如羽皇陛下所说，是一位超越级强者吗？
　　各怀心思的众人，并未在深渊之井上方停留太久，这附近还是有不少渊兽留守的，光这么一会，就已经有很多注意到她们，并冲过来发动攻击了。
　　虽然这些并未吞噬太多生命的普通敌人，对至少传说级的诸位顶尖强者而言并不算什么，但她们的目标是深渊蠕虫，没必要跟这些杂兵纠缠不休。
　　甚至连出手都没有，薇莉丝操控着【光佑之护】的屏障一路撞开阻拦的渊兽，直接冲向了更北方。
　　……
　　柏特莱姆 ·格雷斯站在堡垒高处，放下了手中的远望宝石，凝视着远方如潮水般源源不绝涌来的狞恶怪物，刚毅面庞上写满了化不开的愁云。
　　他这辈子，就没打过如此憋屈的仗。
　　这根本就不能被算作战争，如果要让这位年仅四十，便已封至大公，镇守望渊城及联合王国南境多年的杰出将军来形容，他更愿意将其称之为抵御天灾。
　　最开始，虽然已经通过紧急传讯得知了部分关于这些所谓 「渊兽 」的情报，但柏特莱姆也只是将其当作一种比较特殊，会随着吞噬而变强的怪异魔兽而已。
　　如果仅仅如此，他有很多办法来抑制和针对敌人的推进，尽可能降低己方损失。
　　但实际对上之后，柏特莱姆大公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能够通过吞噬无止境变强固然是很可怕的能力，但在单独，以及短期战斗内根本无法展现出太多的存在感，这些渊兽 ——来自深渊的浪潮真正可怕之处并不仅仅在此。
　　它们不会疲惫，不需要休息和补给，不怕热不怕冷，没有疾病和伤痛的困扰，也不会胆怯，后退，甚至直到其能量耗尽死去，或者被铺天盖地的联合魔法炸成齑粉之前，战斗力都不会有任何减弱。
　　这还能称之为生物吗？
　　由于渊兽的吞噬特性，单纯堆叠军队人数根本毫无意义，早就了解了这点的柏特莱姆在奉王命急令出征时，便没有携带过多的军队 ——仅仅五万人。
　　女王陛下似乎对这场灾难早有预料，提早就命令柏特莱姆做好了准备。
　　这些，都是整个南境军调集起来的最精锐战士，配备了多个成建制的魔法师军团和复杂兵种，是柏特莱姆的骄傲和心血结晶。
　　然而，他们在深渊面前却如此脆弱不堪。

第一百二十章：抵抗天灾的战场
　　从他们抵达首座枢纽城市，并汇合各方赶来的第一批援军联手建设防线，与一路屠杀而来的渊潮正面对上开始，仅仅不到五天时间，大军就被迫放弃阵线，连续后退了三次。
　　没办法，不退不行，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渊兽根本就不会疲劳，它们可以不计伤亡，全天二十四小时发动永无休止的冲击，而联合军队却不行。
　　别说人类，就算以肉体素质强悍著称的兽人，也不可能不吃不喝不睡连续战斗十几个小时，尤其是能够对渊兽潮造成最大程度杀伤的魔法师军团，一旦魔力耗尽，他们就必须放弃阵线后撤，暂时休整。
　　否则，失去了火力压制的情况下，光靠近战肉搏，无论来多少军队，都早晚会被不知疲惫的渊兽海洋所淹没。
　　尤其是那些飞在天上，体型巨大到难以置信的，被翼人称作深渊蠕虫的东西，即使强者们已经努力在牵制了，但只要有任何一头闯入军队防线，光靠碾压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柏特莱姆的军队，已经不止一次因此吃过大亏了，那些他亲手培养起来，代表着联合王国南境军核心的重要力量，更是以相当骇人的速度损耗着。
　　其他各国军队也都损失惨重，虽然翼人曾经与深渊对抗了数年之久，但之前那都不过是百只，最多千为单位的渊兽，可这波大举进攻，仅仅是联合王国面对的战场上便超过了十万之数。
　　这样下去，他们恐怕守不了多久就得溃败了。
　　现在作战目的，已经从最初的阻拦深渊之潮，变成了给后方平民争取撤退时间。
　　包括博尔特王国，诺博斯铁血帝国在内的多个无法地带中部国家，都在以最快速度将本国居民撤向更北方。
　　所有人都知道，放任渊兽吞噬会产生怎样严重的后果，所以撤退行动在各方联合组织下，效率惊人的高，这不仅是在帮助别人，更是为了尽可能减缓深渊力量的扩张速度。
　　柏特莱姆揉了揉僵硬的眉心，转头看向身后的近卫官。
　　「后方支援现在到哪里了？」
　　他的贴身近卫是一名仅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军人，虽然从军时间不长，但心思缜密，办事利落，柏特莱姆偶然发现后，几番考察，便直接提拔到了现在的位置。
　　这位大公爵兼南方军统帅向来如此，任人不唯亲，只要有能力，他谁都可以用。
　　「三个小时前的联络结果，王城派遣的紧急支援已过了望渊城，大约再有三到五日便可抵达，而东境军，西境军的支援还在国内，恐怕仍需要以月计的时间，至于北境那边的事您也知道……估计是很难派援军过来了。」
　　看着柏特莱姆渐渐阴沉下去的脸色，近卫官无奈劝说道。
　　「将军大人，他们应该也已经是轻装从简，全速赶路了，我们的军队不是那些怪物，不可能只顾着闷头往前冲，欲速则不达啊。」
　　「啧……」
　　作为一手栽培起来的近卫官，对方说的道理柏特莱姆不可能不明白，但难处归难处，真等那些援军以目前速度赶到，恐怕这几个国家，甚至是无法地带更北方的克威王国一带都已经彻底沦陷了。
　　「告诉那些家伙，普通军队无所谓，但是魔法师团和精英部队必须快马加鞭，哪怕暂时脱离大军，把坐骑跑死，也得给我以最短时间赶到！」
　　穿着象征元帅地位的华丽铠甲，但本身并无什么出众实力的谋略派将军大人原地踱了几步，抬手补充道。
　　「他们要是唧唧歪歪找借口，你就说，这场战争陛下已经委任我全权调度，推诿搪塞直接视为违抗王命！」
　　「是，大人！」
　　近卫官刚准备转身去传令，一连串显目的示警信号和巨大警报声却骤然在天空中炸响，二人同时面色微变。
　　「又来了，上一波才刚结束十分钟都不到呢！这群王八蛋怪物！」
　　柏特莱姆带着近卫急匆匆冲进楼下的总指挥室时，这里也已经进入了紧急的战时状态。
　　大量王国军人抱着武器或文件，道具跑来跑去，脸上无一不显露着难以抑制的疲惫。
　　这是没办法的事，哪怕柏特莱姆这个大将军，自从进入与深渊的战场开始，也都再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
　　战斗，坚守，撤退，构建新的防线，类似事情短短几天内已经发生了数次，别说战士了，就算他们这些并未亲身踏入战场的高层指挥都有些扛不住，心情更是因为连败而沮丧不堪。
　　所以柏特莱姆才会万分焦急。
　　现在或许还能勉强支撑，但士气或伤亡一旦跌破某个阈值，那便是兵败如山倒了。
　　「所有人立刻就位！命令第六军团为第一轮换，而后是第三，第二军团，魔法师部队恢复得如何了？！」
　　立刻有抱着笔记的参谋官上前汇报情况。
　　「将军，第一批魔法师团已经基本恢复魔力，战斗不是问题，但第三军团之前才刚顶下一波最猛烈的冲击，很多伤员连治疗都还没完成，第二轮换是不是有些……」
　　「废话！难道你想让被打残到只剩一半左右的第一第四军团去顶吗？他们高阶军官都快死完了，不调整直接上是准备给渊兽送口粮？给我闭嘴去办！」
　　「是，是……」
　　柏特莱姆说的情况，这些参谋官显然也都很清楚，虽然忧心忡忡，但目前的确只能按照将军大人的方式来轮换。
　　因为各个国家军队编制和种族都各不相同，未经训练强行搅和在一起也只能互相拖后腿，因此目前的形势是大家各负责防守一段区域，保持交流，协同作战或撤退。
　　无法地带本土国家的军队实在是太羸弱了，另一边的诺博斯铁血帝国或许还好些，但这个博尔特王国，那种杂牌军上了战场也只是送死。
　　因此他们被安排去了协助撤退平民，这段防线则由联合王国军队独力承担。
　　不过，他们也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优势。
　　联合王国军所在的，这片曾经被称之为【灾祸之森】，如今却成为了抵抗深渊第一线的区域，据说前不久曾经有巨大的神迹降临其中。

第一百二十一章：光辉森林与雷光
　　虽然听说后来神迹之光突然消失，但其残留的影响，依旧笼罩在这片土地之上。
　　首先，是那些成因不明，遍布森林中的诡异魔兽一夜之间尽数消失，让原本的危险死地成为了人人可以踏足的富饶森林。
　　而且据专业魔法学术人士调查，神迹降临之后，此地游离的光元素浓度和纯度竟然有了飞跃般提升，高达正常区域五倍以上！
　　大概是因为这种超高浓度的光元素环境，整片灾祸之森各地，都开始渐渐出现一种从未被记载过，蕴含着极高纯度光元素的魔法矿石。
　　这种特殊矿石能够提炼出某种极其珍贵，被认为或许已经达到了五阶的光属性魔晶，拥有诸多妙用，价值难以估量。
　　毕竟这个世界上最大，信徒最多最广的【女神教】，崇拜的便是光明女神，无论神官，圣骑士，或者其他分支职业基本都是使用光明系信仰魔法的，市场可观。
　　就算不考虑这些，五阶魔晶也是锻造真正灵宝所必须的材料之一，哪怕只有指甲尖大的一小块，都需要以万为单位的金币才能买到。
　　消息传出之后，周围居民跟疯了一样拼命涌入这原本的禁忌之地，没日没夜寻找开采那些被称为【光辉源晶】的珍贵矿石，大量得到消息的淘金客也纷至沓来，涌向这贫瘠的小国。
　　不过没等他们挖多久，深渊潮汐便来了。
　　如今这种局势，联军自然不可能再让那些平民和投机者胡来，后者大部分也早就在开战前向北方逃走了，少数被钱迷了眼，试图 「富贵险中求 」的家伙，更是已经如愿进了渊兽的肚子。
　　而联合王国军之所以要选在这块区域建立防线，自然不会是因为也看上了那些【光辉源晶】，大战过程中还要图财。
　　这片广袤森林几乎覆盖了整个博尔特王国南方，即是说，想要继续北上，就必须经过曾经冠以灾祸之名，现在却渐渐被人称为【光辉森林】的区域。
　　而这里的环境，也因为其极高的光元素浓度和纯度，对所有亡灵，黑暗系列生物都会产生相当幅度的压制，来自深渊的渊兽似乎亦如此。
　　渊兽的行为逻辑，有智却又无序，它们在战斗中极其狡猾，但在某些方向上却极度执着，或者说呆板。
　　军队这样大量聚集在一起的高强度生命，会自发聚集起附近所有渊兽，像香甜的果酪一般死死吸引住这些东西的注意力，直到将其吞噬殆尽前，都不可能放弃。
　　所以，即使身处【光辉森林】中，深渊潮汐依旧会耿直地向他们这边不断冲击，联合王国军队也正是凭借这一点，才能坚持到如今。
　　有时候，柏特莱姆真的会发自内心感谢那位不知为何，在这里降下神迹的 「未知神明 」 ，虽然神圣帝国坚称这是欧若拉女神的赐福就是了。
　　站在指挥室正前方，遥望着远处那在渊兽海洋冲击下摇摇欲坠着的战线，柏特莱姆凝眉一言不发。
　　就在此时，耀眼的彩光照亮了天空。
　　这并非什么奇迹，而是联合王国魔法师团发动的联合轰炸，通过让法师给特殊魔力炮注能，大幅提高魔法的射程，威力和覆盖范围，也只有通过这种方法，才能无视那些怪物离谱的自愈能力，将其快速杀死。
　　不过类似设备，整个南方军也只有五百门，共分成了五个魔法炮团，每次发射更存在长达十余分钟冷却期，是真正的杀手锏，考虑到情报中敌人的可怕，这次柏特莱姆将其全都带了过来。
　　因为渊兽的过分密集，这一轮轰炸效果出奇的好，大概毁灭了至少上千之数吧，整个渊潮都出现了明显的断档，前线战士也可以趁此机会，集中火力击杀那些正在短兵相接的敌人。
　　但短暂轻松过后，就将是长达十余分钟的沉重压力，每当这种时候，柏特莱姆心情都会变得相当忐忑，他真的很担心那已经损失惨重的阵线，能否在失去火力支援的情况下坚持住。
　　「将军！你看那！！」
　　身边传来参谋官的惊呼，柏特莱姆连忙转过视线，心头更是沉下去了几分。
　　雪上加霜啊。
　　天空中飞舞着的，是被称为深渊蠕虫，总长超过千米的恐怖怪物，它们拥有至少传说级的实力，浑身上下都是足以碾碎钢铁与巨石的刀刃般节肢，每次出现，都必然会给军队带来大量伤亡。
　　而且，深渊蠕虫会出现在这里，也就代表着 「那个东西 」也已经快要抵达了。
　　这些巨虫，只会在那周边的一定区域内活动，就像它的护卫。
　【深渊魔岛】
　　那是据说在红光击碎斯普瑞斯之岛，【深渊之井】大开的同时，便从深渊下方升起的，类似于碧空之国浮空岛般的存在。
　　它并没有斯普瑞斯之岛那般巨大的体积，半径大约只在二十公里左右，但这东西，却能够自主移动。
　　虽然速度并不快，别说渊兽和深渊蠕虫了，就连普通人类在地上骑马的速度，都能轻易超越它。但【深渊魔岛】就像是深渊潮汐的大本营一样，不仅有源源不断的渊兽从其内部涌出，那些深渊蠕虫，也会环绕在岛屿附近，攻击一切试图靠近的生命。
　　更可怕的是，这座魔岛上无时无刻散发出的那种浓郁灰气，不仅包裹了岛屿周身，让人难以窥见其内部情况，还会向四周蔓延。
　　其所过之处，所有的生机都会彻底断绝，连植物都纷纷枯死，大地失去活力，水源化为污浊的毒池，万物寂灭。
　　是谓魔岛，移动的死域。
　　虽然深渊魔岛的移动非常缓慢，但如果它真的抵达了这片区域，那即使防线未被深渊潮汐攻破，军队也必须撤离，否则必然会全灭。
　　目前他们还没找到针对这庞然大物的行之有效方法。
　　从经验来看，深渊蠕虫出现到魔岛抵达，应该会有 1-2天间隔时间，还能拖延一会。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必须挡住这只深渊蠕虫，绝不能让它冲进军队之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啧……刚刚难道是故意诱导我们开炮的吗，魔法二团恢复的怎么样了！」
　　「将军，可能有点勉强啊，但……等等，将军您看那！」
　　柏特莱姆顺着参谋官手指方向转头望去。
　　一道雷光，撕裂长空。
　　「轰隆隆隆！！！」
　　那璀璨的惊天之雷，径直击中正在快速逼近的深渊蠕虫头部，爆出霹雳般炸向，这只向来无人可挡的巨大怪物，竟就那么坠落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惊世一箭
　　「雷光？等等……是那个家伙来了吗？」
　　不知为何，柏特莱姆表情竟一下轻松了许多，难得地带上了些许笑容。
　　「【雷光】，来得真是时候啊。」
　　战场高空。
　　「哈哈！什么狗屁深渊蠕虫，情报里吹得震天响，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骚包地撩了撩打理得分外花哨的黑色短发，被冠以【雷光】之名的传说级冒险者，联合王国当代最强天才弗纳尔 ·斯蒂芬斯放下刚刚发射完毕的长弓，身后完全由雷霆凝聚成的光翼一阵噼啪作响。
　　「别大意轻敌……蠢货，没看到那东西又升起来了吗？」
　　王国的另一名传说级冒险者，拥有火焰般红发的美丽游侠【绯焰花】坐在狮鹫上，面无表情遥望着远处刚刚被弗纳尔雷箭命中，但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的巨大身影。
　　斯普瑞斯之岛灾变后，冒险者总会也在女王陛下号召下紧急动员起来，汇集精英赶往支援前线，与来自王都及周边区域的大军同行，昼夜兼程，目前已经抵达了克威王国境内。
　　这次行动重要性毋庸置疑，除了赫伯特这位会长留下看家外，另两名传说级冒险者【雷光】与【绯焰花】都离开了勇气之城。
　　由于前线连番告急，行动力最强的一批高手，包括两位传说在内便抛下大部队，乘着狮鹫以最快速度赶来了此地，倒是正好撞上深渊蠕虫肆虐的景象。
　　其他随行高手都已经前去稳定战线了，只余两位传说留下来对抗那只最麻烦的敌人。
　　身着【蔷薇之纱】的红发少女将手覆上了背后的短弓，弗纳尔虽然拥有【武器精通】这个堪称离谱的天赋，使用任何装备都能发挥出大师级别效果，但终归是通而不精，玩弓，还得看她。
　　「嚯，咱们的王国第一射手技痒了？」
　　弗纳尔吹了个口哨，花却没有理会他，就像每一次出箭时那样，少女现在眼中只剩下了目标。
　　张弓，搭弦，绯色之火在箭上熊熊燃起。
　　「筝！」
　　千锤百炼，熟到不能再熟的【绯焰】，带着绚烂燃烧的光弧，再次如划破长空的流星，朝着被弗纳尔吸引注意，而极速冲向他们这边的巨虫反扑而去。
　　它想躲，但绯焰花的箭，又岂是轻易能避开的？红莲之火，势如破竹般贯穿了它的脑袋。
　　而后，深渊蠕虫庞大的身躯骤然僵硬。
　　紧接着，在弗纳尔惊到差点连眼珠子都瞪出来的视线下，那体长近千米的百节身躯，竟然在空中寸寸断裂，纷纷扬扬坠向地面，砸出轰隆隆的大片声浪和尘埃。
　　不仅是他，所有联合王国军战士，包括指挥室里的柏特莱姆在内都注意到了这无比震撼的一幕。
　　短暂沉寂后，军阵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嘹亮欢呼，士气大振！
　　配合着及时赶来的精锐强者帮助，竟硬生生在没有魔法火力支援的情况下压退了敌人这波冲击！
　　大概是由于深渊蠕虫的突然死去，渊兽们竟也纷纷暂时停止了悍不畏死的冲锋，向后撤去，这在深渊潮汐爆发后的战场中，还是首次。
　　「卧，卧槽，花你什么情况啊，这也太离谱了吧！那可是传说级的渊兽，据说还有什么第二形态呢，这开都没开就被你秒了？」
　　弗纳尔目瞪口呆，一脸见了鬼的模样，甚至打算伸出手来揪一揪绯焰花小姐的脸蛋，看看这位共事多年的好友是不是被什么奇怪东西给附身了。
　　红发少女没好气地拍开他，表情也显得有些怪异。
　　说实话，就算是花自己，都没想到那一箭竟然能杀死传说级的深渊蠕虫，按照情报描述，那种庞大怪物的生命力极其充盈，哪怕正面命中其头颅，也没理由能瞬杀才对。
　　毕竟她用的只是第一式【绯焰】，而非最强的后三式。
　　这时，花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她现在对名为【虚无】的模拟法则应用愈发熟练，基本上哪怕不刻意去使用，最熟悉的【绯焰】里也会掺杂上那种对灵魂体针对性极强的力量。
　　莫非，是因为这个？
　　可深渊蠕虫明明是具备实体的生物，怎么会……
　　「弗纳尔，我们走。」
　　「啊？走去哪？」
　　「去调查一下那只虫子的情况，说不定这对我们抗击深渊有着突破性帮助！」
　　「我靠……那可是怪堆里，喂喂！姑奶奶你等等我啊！！」
　　……
　　「我靠，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漂浮在空中，看着远处那体积完全不亚于奥摩岛，被灰色雾气团团笼罩的浮空岛屿，薇莉丝忍不住漏出了低声吐槽。
　　类似的东西，她的确在那份从战场上传来的破碎录像里见到过，但那只是影像，而设身处地近距离观察后，感觉又完全不同了。
　　比方说，见到实物后，牧师小姐就可以通过出色的目力，穿透那迷雾重重的外围，直接看清岛屿内部模样。
　　好多植物。
　　并非常规意义上的正常植被，而是类似于【灾祸】寄生生命后诞生出的，那种死灰色扭曲藤蔓模样的东西，爬满了整个地面。
　　岛上并没有建筑物，而是一个个直接由类似藤蔓材质东西构成，诡异的巨大凸起 **，那些笼罩着浮空岛的灰雾正从里面源源不断涌出，甚至薇莉丝还看见了渊兽从内部完成孵化，飞出岛屿时的样子。
　　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些渊兽真正的主要产出地了，深渊蠕虫诞生的不过只是少数而已。
　　「薇莉丝，你看到什么了？」
　　西格莉德同样在好奇而凝重地打量着那诡异魔岛，她可是在情报里听说过这玩意有多么凶险的，甚至隔着如此之远，少女都能看见那环绕着岛屿周边飞舞的数只巨大深渊蠕虫。
　　「很有趣，这东西……」
　　牧师小姐将她看到的景象告诉了身边几人，除了视力更在其之上，早已了解到这些的小龙娘外，其他人纷纷面露惊容。
　　「巨大的……植物般 **？呃……怎么听起来感觉那么奇怪呢？」
　　「奇怪？是指什么？喂喂，你怎么突然脸红了……我靠！西格莉德你脑瓜子里平时究竟都在想些啥啊？」
　　「啰，啰嗦！要你管！」
　　大概是两人如此亲密的互动让某位巨龙小姐有些嫉妒吧，金发少女故意扯了扯薇莉丝的衣角，借询问之名将其打断。
　　「主人，那里就有很多您要的虫子，我们现在直接动手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深渊魔岛
　　「这个啊……让我想想哈。」
　　薇莉丝稍作考虑。
　　她们现在离那座缓慢移动中的浮空岛大概只有十几公里远，以众人至少传说级的速度，在空中大概只需要一分多钟就能抵达。
　　而包括西格莉德和几位祭祀在内，她们也全都是为了深渊蠕虫而来，只不过一方单纯想要消灭，而另一方则是想从那些怪物身上取些东西罢了。
　　但说实话，薇莉丝并没有想到那座所谓的 「魔岛 」会是这样一幅景象，坦白说，她现在对这座神秘岛屿的兴趣大大增加，已经完全超越了那些没意思的笨虫子。
　　既然已经确定了深渊蠕虫培育渊兽的力量，大概率就是来源于大地母神的权能碎片，那么同样在做着类似事情，甚至效率远高的深渊魔岛，很可能也存在着类似关联。
　　说不定，里面会藏有更加强大且完整的神格碎块，甚至某些秘密，不如先去一探究竟，就算真的与预想中不同，再出来料理那些虫子也来得及。
　　反正看起来它们是铁了心要护卫这座岛屿的。
　　于是，薇莉丝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大家，并顺利得到西格莉德不出意料的强烈反对。
　　「不行！那座岛屿我们一点了解都没有，就算你能抵御死雾，守护魔岛的深渊蠕虫又该怎么办？那可不是一只两只！」
　　啊，好烦……怎么感觉这家伙越来越像喋喋不休的老妈子了，看来这场灾难带来的巨大伤亡给她造成了不小心理负担啊，西格莉德该不会把责任全都揽到自己身上了吧？
　　牧师小姐挠了挠刚刚承受过高分贝轰炸的耳朵，面露无奈。
　　「那你要怎样嘛，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哪有不承担任何风险就能击退敌人的选择呢？」
　　西格莉德一脸不容退让。
　　「我们的任务是猎杀深渊蠕虫，并不包含探索魔岛，这件事，当由陛下商议过后，另外派遣专业人士来进行。」
　　「专业人士？哈……再专业，能比一群传说来的靠谱吗？还是说你指的其实是羽皇本人或者那位神秘的大祭祀？」
　　牧师小姐面无表情地指了一圈周围，又点点她自己略显贫瘠的胸膛。
　　「而且西格莉德你别搞错了，那只是你们的任务，我，可没必要听羽皇指挥。」
　　「咕……」
　　似乎是有些底气不足，马尾少女不甘地咬了咬牙，她知道薇莉丝就是这样的性格，虽然平时看起来貌似很好说话，但真正涉及到争执的时候，却非常坚定……甚至是冷酷到无情。
　　这位黑发少女内心中已经决定的事，是几乎不会因为外力干扰而更改的。
　　「可恶……如果你硬要去，那我也一起，至少还能多个照应！」
　　「哦，可以啊。」
　　「别说了！这是我最后的底……欸？」
　　脱口而出的话刚刚过半，西格莉德突然一愣，有些呆萌地歪了歪头。
　　她本以为……薇莉丝会强烈反对其他人跟着一起深入那种危机重重之地，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跟对方大吵一架表达态度的打算，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谈妥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从来就没说过打算一个人进去探索吧。」
　　碧空之国方面的几人先不说，至少小龙娘，还有蕾拉蕾妮肯定是要跟着一起的，牧师小姐可不放心就这么把她们留在外面。
　　「所以，西格莉德也算一个，你们几位呢，要一起来吗？」
　　薇莉丝目光所示的方向，是那四名来自【天空神庙】的守护者祭祀，这四位清一色女性的传说级白羽翼人，路上就沉默寡言，跟她们小团体也没有过多交流，偶尔的接触也是通过西格莉德这枚纽带。
　　看得出来，她们并非排斥薇莉丝等人，而只是单纯不擅长与陌生人沟通罢了，正好牧师小姐也不喜欢做类似事情，双方都能落得清净。
　　直接跟来当然是最好，不愿意的话，倒也省的麻烦，她们爱干啥干啥去，反正不关薇莉丝的事。
　　说起来，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几只翼人叫什么名字呢，西格莉德只说是神庙的守护者，根本没具体介绍。
　　祭祀们用无声的视线互相交流了下，其中一位大概是代表者，看起来二十六七岁，眉间点缀着一颗淡淡美人痣的成熟御姐微笑着表达了态度。
　　「……既然作为队长的小西格都发话了，我们自然是听她意思办事，薇莉丝小姐此举虽然有些冒进，但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如果真能摸清魔岛的情况，甚至将其击坠，必然会比仅仅只是杀几头深渊蠕虫得到的好处更多。」
　　另一名以兜帽半掩面的女祭司点头补充。
　　「接近十名传说，如果连我们这样的阵容都做不到，那其他人来了，也只是送死而已，大祭祀虽然绝强，但她却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
　　大祭祀，那位神之祭祀不可能来这里？
　　薇莉丝心中一动。
　　虽然只是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透露出了不少秘密，莫非承受神之加护的代价，其中之一便是终生都得守在天空神庙里？
　　这神之加护……
　　「利昂娜前辈？」
　　西格莉德不傻，她当然看得出来，这几位年长的祭祀姐姐们会如此决定，除了说的那些原因外，很重要的一点，大概还是不放心她。
　　被称为利昂娜，唯一没有罩起祭祀帽，也就是最开始说话的那位美人痣御姐只是笑着摇摇头，并未回应些什么。
　　薇莉丝拍了拍手。
　　「好啦，既然意见已经统一，那咱就来合计合计接下来的战术吧。」
　　虽然并不认为会遇到什么难以抵抗的危机，但对于这座完全未知，看起来就相当诡异的浮空岛，牧师小姐还是保持着一贯的谨慎态度。
　　而后，通过羽翼漂浮在空中的众人，便赶在被魔岛周围的渊兽们发现之前，快速商议出了简单的潜入计划。
　　……
　　「主人，我们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一群虫子而已，敢拦路的话，统统宰了就是。」
　　漂浮在【深渊魔岛】更近距离的上空，金发龙娘看着站在她身前不远处的白袍少女，面露不解。
　　「当然啦，或许这些渊兽，以及所谓的深渊蠕虫对你我而言算不上什么强敌，但数量太多的话，处理起来也挺麻烦的。」
　　「而且目前还不知道这座岛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打草惊蛇，或许会让里面的线索溜走呢。」
　　笑着看了眼下方浓郁到近乎难以视物的灰雾，薇莉丝抬手发出某种信号。
　　「那么，开始潜入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潜入
　　所谓 「潜入 」的方法很简单。
　　就目前观察到的情况而言，阻碍外界生物进入【深渊魔岛】的力量，无非也就是死雾和那些环绕在岛屿周围的大量渊兽与深渊蠕虫。
　　死雾 ——这种由大地母神【凋零】权能创造出的险恶环境，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难以逾越的天堑，但在牧师小姐看来却不难应对。
　　而另一方面的守卫力量，那些深渊生物同样很好处理。
　　不需要统统杀个一干二净，把它们暂时引开就够了。
　　「去吧，我很快与你们汇合。」
　　「是，主人。」
　　巨龙小姐的身影向下落去，渐渐隐没于浓雾之中，而薇莉丝白袍笼罩下的娇小身躯却开始焕发出金色光芒。
　　那金光愈发明亮，璀璨，遮掩了黑发少女的踪迹，如同向外扩张的巨大金色光团，几乎化为空中第二轮耀眼的皓日。
　　连层层浓雾都无法掩盖的刺目光芒与纯净光元素，立刻吸引了环绕在岛屿四周的大量渊兽，它们就像是被烛光引诱的飞蛾，成群结队拍动着翅翼冲向空中那愈发膨胀的光团。
　　一时间，超过半数以上，数以万计万渊兽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就连那几只扭动着诡异身躯，长逾千米的恐怖巨虫也纷纷被其吸引，向那边投去了视线。
　　然而……
　　那看起来璀璨而浓烈的金光，实际上根本毫无杀伤力，当第一只渊兽终于冲入其最中央，打算向这不明身份的挑衅者发起攻击时，却发现里面根本空无一物。
　　「？」
　　渊兽的战斗智慧相当出众，但在处理一些行为逻辑上却异常呆板，直到金光膨胀至极限，再慢慢收缩消失为止，这群蠢货都始终像没头苍蝇一样在附近区域不断游曳。
　　注定是徒劳无功。
　　……
　　猎猎劲风裹挟着浓烈灰雾扑面而来，那些只要沾上丝毫就能让普通生物凋零到渣都不剩的恐怖死雾，此刻却无法对全方位落入其中的黑发少女造成丝毫影响。
　　就算没有【羽衣 ·格拉瑞亚】的保护，薇莉丝的这具神族身躯，也绝非一些大地母神权能的基础造物所能伤害。
　　这里的死雾强度，比【深渊之井】上方或【南灾】都更强，但依旧还不够，还差得远。
　　意识到这点后，少女本就成竹在胸的心态，也更加安稳了不少。
　　在【神之羽】和重力的双重加速下，没过多久，虚晃一枪后便跳入灰雾中的牧师小姐，已经抵达了【深渊魔岛】之上。
　　不出所料，其他人都已经按照计划，在附近等待着她了。
　　薇莉丝环顾了一圈，小光，蕾拉蕾妮，西格莉德，以及四位神庙祭祀，一个都没少，看来临时制定的计划还是比较成功的。
　　「哦，薇莉丝到啦，你在外面干了些啥啊，看起来好吓人的样子。」
　　西格莉德指了指空中正在渐渐散去的大片金色光芒，并顺手从怀中掏出某颗同色的小珠子，递给牧师小姐。
　　「喏，还你，这东西居然真的能隔绝死雾，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宝贝呢。」
　　「哈哈……一点障眼法而已啦，这个也不是什么宝贝，你留着吧，这里到处都是死雾，虽然没有外面那么浓郁，但长时间吸入也不安全，等会离开时应该同样用得上。」
　　牧师小姐笑着将西格莉德手心里的东西推了回去，这金色小珠子的确算不上什么珍贵之物，甚至连游戏里的道具都算不上。
　　真要说的话，其实就是薇莉丝通过不断压缩高纯度光元素，制造出的固体结晶而已，这种东西会像夜明珠一样，自动向外散发出小范围的 「光 」 ，起到类似于驱邪，避祸的作用。
　　西格莉德她们是实力高强的传说级存在，对死雾本就有着相当程度的抵抗力，再加上这层光元素结晶赋予的保护，穿越外部阻隔自然毫无问题。
　　之前，她们便是趁着薇莉丝吸引了守卫渊兽的注意力，分散潜入了进来，由于彼此间距离本就不远，也自然很容易便重新汇合。
　　薇莉丝想找她们也很容易，哪怕不动用灵魂网络那种引人注目的手段，这种牧师小姐亲手制造的光元素结晶本身就是最方便的指引。
　　「也是，那我就不客气啦，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虽然明面上西格莉德才是率领这支队伍的小队长，但显然，经常与薇莉丝接触下来，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开始渐渐将这位神秘而可靠的牧师少女当成了主心骨。
　　「别着急。」
　　薇莉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转头打量了几眼周围的环境。
　　和之前在天上看到的情况一样，这座古怪岛屿上并没有建筑物之类的痕迹，除了满地藤蔓之外，就是每隔一定范围，便从地面上生长出向外凸起的，那种由死灰色，却有着生物质感般的 「**」 。
　　薇莉丝并不清楚其整体构造，因为这东西有大半都埋在地下，而外露部分，则更像张开到一半的花朵，丝丝袅袅的灰气正从中央凹陷处不断向外溢出，汇入天空的浓雾中。
　　这些 **，或者叫地穴并没有密密麻麻遍布目光所及的全部地方，而是像被合理规划的植株一样，整齐在地面上排列着，每处地穴周边都留有大约几十平米的空旷地带。
　　怎么说呢，这样的景象倒让薇莉丝想起了蓝星上那些巨大机器的……排风口，或是生产仪器的出货孔之类东西。
　　「……应该是在下面。」
　　「主人，什么下面？」
　　回应着巨龙小姐的疑惑，黑发少女指了指脚底。
　　「如果没有猜错，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应该仅仅只是岛屿的表层而已，真正重要和更加诡异莫测的东西，应该还在下方，也就是这座浮空岛的内部。」
　　「否则，即使有死雾和渊兽守护，这里的防御也未免太过懈怠了一些，而且我们抵达这么久，也没有遭到任何袭击，说明地表这些玩意并不被重视。」
　　「更加重要的东西……薇莉丝你指的是什么？」
　　是啊，是什么呢……
　　这也是牧师小姐现在最想搞清楚的东西，她虽然有所猜测，却无法完全确定。
　　「谁知道呢，总得看了才知道吧。」
　　说着，薇莉丝信步来到距离众人最近的那处地穴旁边，试着用手碰了碰死灰色的凸起穴壁内侧。
　　毫无反应，这大概并非【灾祸】那样的活物。

第一百二十五章：呜呜，我不干净啦！
　　当然，也有可能是像灾祸之森那些植物一样在故意装死，实则寻找偷袭的机会，或者仅仅是这部分无法自如行动而已，暂时最好不要妄下 「无害 」的定论。
　　「你们来看。」
　　这种 **凸出地面的部分并不算高，大约只到薇莉丝腰部位置，就连她都可以轻易看见里面的景象。
　　丝丝缕缕的灰气缓缓向外飘出，其来源，正是这花朵形状结构的深处 ——看不清情形，大约一米左右直径的圆形漆黑管道。
　　这种东西，应该就跟当初在亚尼洛城，从那三名冒险者身体里找到的诡异寄生物差不多，从一个本体上，延伸出无数触角，而这些地穴，就是那些触须的末端。
　　如果本质上都是【灾祸】，那这种推论的依据就很充足了，区别只不过在于前者是寄生人体或魔兽，而这里的某个东西，却是以整座岛屿为载体蔓延开来的庞然大物。
　　薇莉丝目前有两种选择。
　　像灾祸之森那次一样，以蛮力打穿地面下去，或者直接沿着这种管道反向进入，如果她所料没错，那些在岛屿内部诞生出的渊兽，应该也是通过类似途径出来的。
　　这些地穴很可能真的就是充当着换气孔和出货口的作用，岛屿整体则更像一台巨大的渊兽生产机器。
　　而想要验证这种推测，最简单的方法……
　　黑发少女回眸，咧嘴一笑。
　　「走着？」
　　「哈？所以往哪里……喂！」
　　心中刚刚冒出某种不妙的猜测，还不等西格莉德说完，某位牧师小姐便很没有仪态地直接踩上了地穴边缘，而后，纵身一跃！
　　唰，黑发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紧随其后，表情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太大变化的小龙娘，也毫无迟疑跟着自家主人的方向跳了进去，其后是稍显犹豫，但动作依旧不慢的蕾拉，蕾妮。
　　她们几个，都是无条件，绝对信任薇莉丝的人。
　　看着几名女孩挨个跳入地穴之中，西格莉德与身边的祭祀们对视一眼，咽了口唾沫。
　　「真，真要跳啊……」
　　那被称为利昂娜，似乎是四名祭祀领头的美人痣御姐无奈额首。
　　「看起来，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了呢，既然那位薇莉丝小姐敢亲自带头，想必也是已经确认了安全性吧，小西格是害怕了吗，这可不像平时的你呀？」
　　「咕……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啦，主要它这东西，它的形状看起来好……好……」
　　「？」
　　祭祀们面面相觑，似乎都不太明白这平时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洒脱少女，究竟在畏惧些什么。
　　「都到这里了，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吧，要不然我们先跳，帮你试探下情况？」
　　利昂娜好心的提议，似乎并没有传入陷入莫名焦虑……或者说羞耻的西格莉德耳中，而后，她暴走了。
　　「啊啊啊不管啦！吞就吞吧！我跳！！！」
　　用白色双翼裹住身体，少女脚一歪，便以某种奇怪的姿势，跌进了那本就不算宽阔的通道之内。
　　「……？」
　　「这孩子没事吧？她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或者穿越死雾的时候受伤了？」
　　一名女祭祀有些担忧地看着西格莉德消失的地方，而利昂娜虽然同样不理解，却没什么迟疑地摇了摇头。
　　「她身体状态应该没什么问题，小西格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果真是那种情况，她不会遮遮掩掩……总之还是小心一点，多留个心眼吧，这地方我们谁都没来过，出现任何情况都是有可能的。」
　　「只希望……一切都能顺利，这魔岛总让我有种汗毛乍起的不安啊。」
　　……
　　这通道的长度，比薇莉丝预料中还要离谱，即使她并非以 90度直线下坠，也足足滑行了将近半分钟才终于重新脚踏实地。
　　那些从管道中溢出的死雾并不多，倒是管壁上附着着一些黏糊糊的液体有点恶心，不过有【羽衣 ·格拉瑞亚】的保护，也不必担心会沾染在身上。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类似于大型生物体内组织液的东西，也就是说，她现在所站之处，的确已经是那寄生于整座浮空岛的诡物内部。
　　还未等牧师小姐好好观察四周，便有数道身影接连从她刚出来的管道孔中跃出。
　　正是小龙娘晓光和薇莉丝的两位白羽小跟班。
　　「没事吧主人？」
　　「嗯。」
　　早在下落过程中，薇莉丝就已经感觉到身后跟着好几道同样在极速滑行中的气息了。坦白说，她其实并不知道这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安不安全，所以才会决定由生存能力最强的自己第一个试探。
　　不过看起来那管道似乎真就单纯只是起到运输作用，里面并没有什么机关陷阱之类的东西，就连那些死雾，也只不过是从更下层，也就是这里溢散出去的部分而已。
　　小龙娘有效果类似的龙鳞护身，自然也不会被管道中的那些黏糊糊液体沾上，但是蕾拉和蕾妮姐妹俩就没这么幸运了，她们雪白的翅膀和头发上粘了不少黏液，正在满脸苦恼地互相清理着。
　　「西格莉德她们呢，没跟你……」
　　「噗通。」
　　伴随着一道有些怪异的喷吐声响，浑身湿哒哒的白发少女狼狈不堪地滚了出来。
　　比起蕾拉蕾妮姐妹，显然这家伙更倒霉一些 ——或许是穿着的铠甲，导致用羽翼包裹身体时体积膨胀了不少，挤压得更厉害吧。
　　她整个翅膀几乎都被浸透了，活像只掉进水里的落汤鸡，连马尾辫都跟脑袋粘在了一起，委屈巴巴地趴着，从管道里出来后，少女就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蹲在地上一言不发，看起来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
　　「噗……」
　　因为西格莉德小姐的模样实在太过滑稽，某位无良牧师终于还是按耐不出，捂着嘴发出了憋笑的声音。
　　像是突然找到了发泄对象，队长小姐一跃而起，羞恼地用黏糊糊的粉拳，向牧师小姐软软的贫瘠胸部发起了连续捶击！
　　「薇莉丝你还笑！都怪你出的这馊主意，非得走那种鬼地方下来，我不干净了！以后可怎么找对象啊！呜呜呜！！！」
　　「噗……哈哈哈哈哈 ~！」

第一百二十六章：记忆中的阴霾
　　一番鸡飞狗跳的笑闹之后，西格莉德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主要是这里还身处敌营之中，加上几名似乎与她很熟悉的祭祀姐姐们也下来了。
　　大概这小丫头，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那点污污的心思，不，应该说完全不想让人知道，薇莉丝只是凭自己 「毒辣 」的眼神看出来了而已。
　　总而言之，利用生活魔法烘干，并除去那些黏液之后，深入敌内的小分队便继续行动了。
　　这里的环境，说实话有点出乎薇莉丝意料之外，并非过于诡谲离奇，而是太正常了，正常到不合理。
　　你能想象吗，在这样一处疑似某只巨型异物体内，充斥着灰色死雾的环境中，竟然是如同常见人类建筑般的石质墙壁和地面，甚至还有灯光照明？
　　但这些石头的材质都非常古老，一看就知道已经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洗礼，上面青苔斑驳，甚至很多部分都已经残破了。
　　与外界近似的死灰色藤蔓从墙壁内外穿梭来去，如根系般蔓延在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而那些灯光……不，并非魔法或道具的光，而是某种颗粒，散发着微光的奇异粒子。
　　它们漂浮在空间的上半层，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有点像是萤火虫，但对生命与光芒尤其敏感的薇莉丝可以确信，这并非活物，而是类似于元素般的无机质存在。
　　这也是一种薇莉丝前所未见的东西，恐怕它们伴随着此处而存在，已经渡过了相当漫长的岁月。
　　「只有一条路吗……」
　　这里的结构，是一条不算太宽敞的单行道，两侧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薇莉丝等人下来时通过的那种特殊肉质管道口，不出意外应该是与岛屿外部那些地穴连接在一起的。
　　而走廊内侧空无一物，除了遍布满地的青苔与那些偶尔交错开，似乎并不会活动的灰色藤蔓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为了避免惊扰或许存在的未知敌人，薇莉丝并没有使用 sp进行大范围探测，所以她目前能掌握的情报也相当有限。
　　一行人沿着半石质走廊向前谨慎移动，周围的环境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之前偶然会看到的，那些从岛屿地穴中飞出的渊兽们似乎也并未出现在这里，不知是何原因。
　　行走了大约十几分钟，虽然并不明显，但薇莉丝能够感觉到，她们的前进方向，应该是个呈螺旋状向下的廊梯，而她们目前所处的位置，应该已经是魔岛很深的内部中央区域了。
　　依旧没有任何敌人出现，诡异的寂静，反而让众人感到些许不安，除了没什么所谓的小龙娘外，就连薇莉丝也开始有点紧张起来了。
　　「那个……大家有没有发现，空气开始渐渐潮湿起来了？」
　　似乎有些忍受不了这份异样的安静，心思缜密的蕾拉第一时间提出了她察觉到的问题。
　　薇莉丝背对着她没有回答，反而是西格莉德等人微愣过后纷纷点头，同为传说级白羽翼人，虽然她们由于血脉问题或许在综合素质上略逊于姐妹俩，但感知力倒是相差无几。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环境并没有出现明显变化，也就是说，我们行进的道路尽头，有水池之类的东西？」
　　「不，不是水池，这味道……怎么可能？」
　　发出这样的宣言后，黑发少女突然加快脚步，朝远方极速奔去！」
　　「主人？！」
　　「薇莉丝大人！」
　　「喂，薇莉丝？！」
　　身后传来众人惊讶或焦急的高呼，但牧师小姐没时间理会，她的心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不可能啊，那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来自深渊的魔岛之中？
　　某种异样的气味，带来陌生又熟悉的感知，唤醒了少女几乎已经尘封在心中深处的记忆。
　　那是她曾经最熟悉的东西。
　　踏踏踏踏踏踏踏……
　　终于，如今名为薇莉丝的女孩，在道路某处缓缓停下，这里已经不再是来时通道中的模样。
　　「啊……」
　　刚加浓郁的刺鼻气息，让少女嘴角漏出难以掩饰的低鸣，这股味道，曾经在很长时间内，都是她心中难以消弭的阴霾。
　　消毒剂。
　　不会有错的，这是蓝星上，通常只出现在医院，或者实验室里的那种味道。
　　而周围的景象。
　　半透明的培养皿，并非一个两个，而是以千，万，甚至更多为单位，密密麻麻，一眼难以望见边际，将整座大殿的墙壁尽数占据，如同沉睡在墓穴中的古老棺椁。
　　里面，则是各式各样的渊兽，薇莉丝见过的，没见过的，尽皆如此，甚至大殿最高处，穹顶中封存的数具恐怖身影，那不是深渊蠕虫，还能是什么？
　　这里的培养皿，最下方三分之一已经破碎，里面的东西消失无踪，淡绿色的培养液大片大片洒在地上，这便是蕾拉她们所说空气潮湿，和薇莉丝闻到那种类似于消毒水般气味的来源。
　　这是……什么鬼啊？
　　眼前的景象，无异于在中世纪的古老决斗，两方骑士拼杀得你死我活之刻，其中一人突然从裤腰带里掏出把沙鹰马格南，向另一边说 「大人，时代变了 」般恶搞。
　　渊兽们的核心之地，从深渊中升起的魔岛，内部竟然是这样高科技的所在？
　　甚至薇莉丝还能看见那每个培养皿前显示着生物状态的简易面板，其中绝大部分依旧运作着，也就是说，那些尚未离开培养皿中的渊兽和蠕虫，全都是活着的。
　　深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这时，薇莉丝突然又想起了当初在遗忘之地，那位血族大公阿芙拉 ·康斯坦斯记忆中看见的，所谓神明留下的高科技【圣殿】，以及被称为【亵渎】的祸种。
　　偶然吗……还是说，亵渎的力量，也跟深渊，甚至是……
　　不，这太荒诞了。
　　但那份记忆中，被封存在培养皿里的【亵渎之种】，真的跟眼前景象实在太过相像，让薇莉丝很难不产生联想。
　　「主人！」
　　「薇莉丝！你突然跑那么快干嘛……自由之神在上……这，这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第一百二十七章：储藏室与孵化室
　　黑发少女转身，向尾随赶来的众人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
　　「正如你们所见，这里，恐怕就是渊兽真正的诞生之地了。」
　　这座大殿内被封存的渊兽实在太多太多，就像是蜂巢内堆叠在一起的蜜蜂，全放出去的话，恐怕外面肆虐的那些，数量还要再翻三倍。
　　即使是薇莉丝，想到那样的场景也不禁一阵头皮发麻，她本人倒是不怕，可一旦联军的防线被冲垮，如此数量的渊兽涌入各大国家，那就是真正生灵涂炭的大灾难了。
　　她本以为渊兽是生活在深渊里的某种，甚至主要生命体，最不济也是靠大地母神力量创造出的特殊存在，但眼前的景象却推翻了牧师小姐曾经的大部分假设。
　　渊兽是被人为，批量制造出来的，而且使用的是类似于生物科技的手段。
　　也……是啊，这种无止境杀戮与吞噬的东西，怎么可能是自然演化之物，又如何与其他生命共存呢？
　　当然，这东西肯定跟西芙还是脱不开关系，但深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真是……不可思议，这些古怪的舱……薇莉丝小姐，看您之前的举动，莫非曾经见过类似东西？」
　　说话的，是四名神庙祭祀中，名为利昂娜的女性，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她一眼就看出了牧师小姐举止和表情中的异样。
　　薇莉丝并不打算暴露出她作为穿越者的秘密，对于这番询问，她有着相当合理的解释。
　　「我曾经在某个人的……记忆碎片中看到过类似设备，那应该是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至今也不太明白其来源的东西，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记忆碎片吗……」
　　作为侍奉神明的祭祀，灵魂之流对利昂娜而言自然不算什么秘密，薇莉丝这番话虽然说了也等于没说，但真实性的确经得起推敲。
　　现在可不是勾心斗角的时候，利昂娜稍作试探，见黑发少女并无详细说明的意思后，便识趣地不再开口，转而换成了西格莉德上前。
　　「薇莉丝，这里的渊兽，我们绝不能放任离开魔岛。它们数量太多了，一旦进入战场，所有防线都会在短时间内崩溃，既然你见过类似的东西，那知不知道将其消灭的方法？」
　　「唔，就算你这样问我……」
　　直接攻击肯定是不行的，这些渊兽并非发育过程中的幼年体，只是因某些缘由暂时没有苏醒并展开活动而已，在搞不清情况的前提下，打碎那些培养皿或许会适得其反。
　　当然，牧师小姐也不是没有那种一次性毁灭这殿中全部渊兽，甚至整座魔岛的手段，但不到无可奈何，薇莉丝并不想直接用蛮横的暴力来强行解决问题。
　　毕竟这里的秘密尚未完全解开，而且她也需要考虑高阶魔法可能造成的后果。
　　「我看，目前倒不急着着眼于那些渊兽，反正它们暂时也没有行动，不如先前进，瞧瞧更深处有什么东西吧。」
　　黑发少女指了指大殿正前方，远处另一侧的入口，那是与寻常宫殿正门相差无几，不过数米高，直接由那种死灰色藤蔓材质形成的门扉。
　　很显然，这间大殿，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终点。
　　「这样吗……也好，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吧。」
　　作为两只小团体话事人的薇莉丝和西格莉德都达成了一致，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众人便踩着被培养液浸透的湿漉漉地板，啪嗒啪嗒继续向前。
　　抵达门前，薇莉丝刚准备着手研究下这 「生物门 」该怎么开，那些藤蔓却自然向两侧分去，就像蓝星上高端宾馆的感应玻璃门一样。
　　「嗯？」
　　牧师小姐皱了皱眉。
　　本就如此设计的原理吗？还是说，里面的某些东西已经发现了她们这群不速之客，故意为之呢？
　　而且明明来之前，还时不时会有渊兽从岛上那些地穴里冒出来，她们潜入之后，却连一只活着的敌人都没见到。
　　假设那大殿真就是渊兽唯一的生产，或者说储存点，是幕后的什么人特意暂时中止了唤醒流程，等候她们的到来？
　　有意思，倒是挺像外敌入侵后的应急防卫系统呢。
　　「都小心一点，接下来或许就要发生战斗了，敌人大概不会仅仅只有普通渊兽那种程度而已。」
　　「是，主人。」
　　对于战斗的宣言，小龙娘自然第一时间回应，其他人也纷纷拔出武器，做好了准备。
　　而后，众人踏入门内。
　　相比于昏暗的大殿，此地光芒骤亮。
　　突然转亮的光照，或许会让大部分生物暂时无法适应而失去目力，但对薇莉丝而言却造成不了丝毫影响。
　　她眯了眯眼，看向周围的环境。
　　「什么玩意，之前是储藏室，这里难不成是生产线吗？还挺流水一条龙的……亦或者，什么特殊的机关？」
　　压低到无法察觉的声音在黑发少女唇边漏出，周围的其他人，也在短暂失明后恢复了视力。
　　「咕噜……咕噜……」
　　不详的异声，回荡在空气之中。
　　如果说，魔岛外部那些地穴像是盛开到一半的花苞，那么这里一个个同样由类似藤蔓材质构成的肉孢，便是完全合拢的花骨朵。
　　或者可以称为 「茧 」 。
　　虽然颜色和质感，形状大小都存在显著差异，但这些肉茧的外形，无疑与当初倒影遗忘之地里的【亵渎之茧】存在异曲同工之妙。
　　就像是……出自同一名设计师的不同作品。
　　那些藤蔓构成的死灰色肉茧被竖着固定在地上，像是包裹了什么东西一般，以某种频率蠕动收缩着，那些咕噜咕噜的恶心声音，也正是这过程中所发出的。
　　「我靠，还来是吧？！」
　　西格莉德浑身一颤，跟应激了的宠物猫猫似的白羽瞬间根根倒立，想也不想，径直一枪朝着离她最近的灰色肉茧劈去！
　　薇莉丝没有阻止她，这里的 「茧 」 ，数量远不及外面来得多，不过几十枚之数，而那藤蔓之门也在她们全部进入后重新关闭，隔绝了大殿与这片空间。
　　也就是说，即使这边真的打起来，应该也不会影响到外面。
　　「噗。」
　　那看起来分外诡异的肉茧并没有展现出多么可观的防御力和韧性，只一招，就被怒气攻心的队长小姐狠狠分为两半，而里面的东西，也随之掉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亵渎
　　那是什么东西？
　　一时间，薇莉丝竟很难给出明确的形容与判断。
　　渊兽，已经是牧师小姐所见之物中，算得上格外恶心与狰狞的东西了，但比起这玩意来，依旧是小巫见大巫。
　　首先，它有七条手臂。
　　并非那种对称的形状，而是歪歪扭扭，像用胶水粘起来那般胡乱拼接在身躯的上半部分，其中有两条甚至长在前胸与背后。
　　那七只手，显然也并非同一模样，倒不如说它们就没一个近似的存在。
　　有中规中矩的人类手臂，有魔兽的利爪，有马蹄，有看起来像是翅膀一样的东西，也有如渊兽那般尖锐的刺钩，如大杂烩般云集在了同一具身体之上。
　　它的身躯，从中央裂为两半，左右各顶着一个脑袋，一只为鸟首，另一只则是类似于人类头部，甚至还留着长长的头发。
　　裂隙向下，在腹部汇成遍布尖牙的巨口，跟渊兽吞噬食物时会张开的那种恐怖口器分外相似，却更令人生理上感到不适。
　　而怪物的下半部分就更诡异了，那居然是像蜘蛛一样分开的八条不同长腿，身后还拖着遍布倒刺的尾巴。
　　这已经不能叫丑，或者恶心了，直接便是彻底的精神污染，任何有理智的生物看见，都会恨不得立刻将其化为灰烬的异物。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生命这一概念的亵渎，对这个世界的亵渎。
　　对，它是亵渎，真正的亵渎。
　【亵渎者】
　　这样的名字，在看见怪物的瞬间，便自然浮现于包括薇莉丝在内的每个人心中，仿佛这是世界本身，为其直接界定了称谓。
　　那被定义为亵渎者的生物刚从茧内脱出时，身上还布满了黏糊糊的液体，体表近似于渊兽的甲壳也有些绵软，但不过数秒，便迅速风干硬化，甚至长出了尖锐的倒刺。
　　看起来，提前从茧中脱离并未对其造成太大影响。
　　亵渎者歪歪扭扭地直立起身形，鸟首和人类的头颅同时滴溜溜看向在场众人，人面上咧其令人作呕，几乎遍布了大半张脸的笑容，刚想张嘴说些什么。
　　「轰！！！」
　　赤金色炎火骤然降临其身，将异物包裹在内，毫无悬念点燃了亵渎者身躯的每个角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亵渎之物发出了凄厉到令人几欲昏厥的尖锐咆哮，在地面拼命翻滚，然而那充斥着高温与神圣之力的火焰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扑灭。
　　仅仅数秒时间，这诡异而狞恶之物便彻底化为灰烬，消散在了空气中。
　　「呃？」
　　原本已经严阵以待的西格莉德等人困惑地回头望去，却只见黑发牧师小姐握着一柄赤红色法杖，满脸嫌弃地撇了撇嘴。
　　「长这么丑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还准备搁那颜艺表演是吧，不灭你都天理难容啊。」
　　队长小姐嘴角剧烈抽搐了几下。
　　「薇莉丝，你不是说自己是个牧师，没什么正面作战能力吗？」
　　「嗯？是这样没错，所以我没有战斗，只是在替天行道而已啊，你看那家伙不也没还手吗？」
　　这是什么强行狡辩啊喂！
　　西格莉德刚打算继续说些什么，突然，场内传来一连串噼里啪啦，如同水果爆裂般的炸鸣声，那些封存着某物，发出咕噜咕噜蠕动声的肉卵竟然接连悉数爆开！
　　液体飞溅，里面还沾着粘物的东西纷纷跃出。
　　全都是用乱七八糟肢体拼接而成，各不相同的恐怖【亵渎者】。
　　「嘻嘻嘻嘻嘻嘻嘻！！！」
　　「嘿嘿嘿嘿嘿嘿！！！」
　　「剁碎剁碎！吃掉噫嘻嘻嘻！！」
　　「嘻嘻嘻她们的翅膀好漂亮，好想要嘻嘻嘻嘻嘻！！！」
　　亵渎者们用连噪音都难以形容，如同声波攻击般的嘈杂尖锐声音叫喊着，明明像是拥有语言能力，但薇莉丝却感觉不到任何交流的意图。
　　而且，她也并不打算和这些恶心玩意说话，光是将其映入眼帘，就已经是对瞳眸的巨大折磨了。
　　于是牧师小姐选择直接回过头去，看着身后养眼的白羽美少女。
　　「西格莉德，怎么办，它们好像是被你那一下给引出来的呢。」
　　「？？？」
　　队长小姐紧张地握紧了枪柄，嘴里也不忘立刻回击。
　　「我承认刚才那一下是有点冲动啦，但怎么看，都是薇莉丝你放的火动静更大吧？！」
　　「不不不，就算我要负百分之 99的责任，难道你敢说自己没有至少百分之 1的问题吗？」
　　「这是什么怪话啊喂！！」
　　「主人，它们来了！」
　　亵渎者们可不会给薇莉丝等人慢慢聊天的时间，它们从茧里脱出后，便立刻怪笑着，或飞或跳，或攀墙伏地，以各种诡谲莫测的方式极速靠近，其中不少更直接发起了远程攻击。
　　「唰！」
　　发出警告的同时，小龙娘仅有瞬间化为龙爪的小手在空中闪电般划过，十几米远外的七八只亵渎者顿时如破布偶般被切割得四分五裂，化为无用碎块坠地。
　　然而，即使如此，那些碎肉竟然立刻便重新蠕动着组合而起，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不，没有完全复原，那些手脚肢体和头颅完全是胡乱拼接的，甚至有多只亵渎者的身体部分互相组合在了一起！？
　　「哇靠，这也太恶心了吧！？」
　　「噫嘻嘻嘻嘻嘻嘻！！！！」
　　在敌人的怪笑声中，西格莉德毫不畏惧地张开双翼，冲上去与最前方一只亵渎者，那刀刃般的某只手臂硬拼了一记。
　　但让在场大部分人面色骤变的是，西格莉德这位传说级白羽翼人，竟然被对方砍得倒飞而出，她在纯粹的力量上被这种怪物给碾压了！
　　「？！」
　　背后羽翼急振，少女好不容易才在队友身边稳住了身形，表情也相当难看。
　　作为当事人，她的体验是最深的，本来看薇莉丝轻轻松松就烧死了一只敌人的模样，西格莉德还以为这些就只是比普通渊兽更强的精英怪物而已，毕竟它们足有几十只，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去呢？
　　实际上，却根本不是如此。
　　这种力量上被完全碾压的感觉，西格莉德只在一个人身上体验过。
　　羽皇，艾丝蒂尼。

第一百二十九章：圣炎
　　当然，并非说眼前这些亵渎者就真的有羽皇陛下那种程度的实力了，要知道超越是一个跨度极大的层级，陛下是就算在所谓超越级中，也算佼佼者的高位存在。
　　单打独斗的话，除了蒙受神之加护的大祭司，西格莉德不认为她会输给任何个体。
　　但能够将传说级，哪怕只是入传说不久，还在中下游的自己这般压制，这怪物至少也是传说巅峰，甚至……那个级别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
　　深渊，竟然拥有足足几十只传说巅峰乃至超越的怪物？
　　「原来如此，这就是亵渎者啊……」
　　相比于陷入震惊甚至是恐惧中的西格莉德，薇莉丝看得更多，也更清晰。
　　这些亵渎者的水平，她早在出手以 8阶魔法【圣炎之咆哮】将第一只毁灭前，就已经凭更强的感知力察觉到了端倪。
　　别看她似乎只是随随便便丢了团火，这其实是薇莉丝的进一步试探，那只亵渎者能凭肉躯在 8阶魔法中坚持数秒才被焚尽，抗性至少在 lv50，也就是所谓的超越级以上。
　　不过……
　　就算真是几十只超越又如何？若要动真格，她或者晓光都可以轻易将其尽灭于此。
　　何况牧师小姐也不觉得这些玩意可以轻轻松松跑到外面去，深渊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会有仁慈或者留手一说，这些亵渎者在她们来之前始终躲在这不见天日的茧里，必然是有原因的。
　　「光佑。」
　　璀璨的金色屏障向四周撑起，将那些即将临身的怪诞诡谲之物毫不留情排开。
　　「嘻嘻嘻嘻嘻嘻嘻！！！」
　　「光！讨厌的光！噫嘻嘻嘻！！」
　　「砸碎她！撕裂她！吞掉她的血肉！好香啊，好香哈哈哈哈！！！」
　　亵渎者们如同永不知疲惫的蝗虫，一个个扑在【光佑之护】的屏障上，用那拼接而成的丑陋躯干乒乒乓乓敲击着金色帷幕，即使它们无法击碎光佑的力量，甚至难以将其撼动，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被甩开。
　　又是这样的东西吗……
　　明明看起来拥有相当程度的智慧，明明已经展现出了远超对方的力量，却不知畏惧，不知后退，从它们身上，薇莉丝只能看到无尽的疯狂和掠食本能。
　　「真恶心。」
　　「薇莉丝！这些东西……」
　　「啊，不过就是些大号杂鱼罢了，这次你们都不用出手，让我来吧。」
　　挥手屏退了被光佑之护保护起来，神色惊疑不定的西格莉德等人，她们虽然都是传说级的强者，但在这种层面的较量中，已经起不到多大作用了。
　　这座魔岛隐藏的东西，或许位阶比薇莉丝想象中还要高一些。
　　是自己硬要来一探究竟，总得负起责任。
　　「焰啊，咆哮吧。」
　【净耀之火】顶端宝石的光辉愈发璀璨，这柄由炎龙城主娜丝塔亚赠送的紫色巅峰魔法武器，虽然品阶远低于薇莉丝自己的神器，但在火属性增幅效果方面却意外不错。
　　汹涌的金色圣炎，在牧师少女号令之下，澎湃燃起。
　　「轰轰轰轰轰轰轰！！！！！」
　　几乎是同一个瞬间，所有肆意尖笑，张牙舞爪，诡谲离奇的亵渎之物，被突兀点燃的圣火无情笼罩。
　　「焚烧吧！」
　　像是在响应召唤者的令谕，少女高举手中法杖之刻，本就汹涌的金焰骤然暴起，一跃而至原本数倍之高！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嘻嘻嘻是火！是火啊嘻嘻嘻嘻嘻 」
　　「吃掉她！让我吃！！嘻嘻嘻吃啊！吃！！」
　　亵渎者们在铺天盖地的火海中诡异地扭动着，即使全身都被点燃，那般令人作呕的笑声依旧未被止息，反而像是得到了催化般愈发高昂！
　　但心潮的澎湃，并不能阻止它们肉体在高达 8阶的净化之炎中多停留一秒，高涨的火海渐渐融为一体，化为金色火龙，翻涌，旋转！
　　它的每个动作，都会让数只燃为火球的亵渎者在刺耳笑声中化为飞灰，没有手下留情，没有谁可以幸免，亦不需要活口和研究。
　　「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安息吧……」
　　白袍在涌动的庞大魔力中猎猎作响，少女放下了手中发红到几欲燃起的法杖，随着她淡漠的声音，最后一只垂死挣扎的亵渎者也在金色圣炎中失去了踪影。
　　刺耳的笑声，亦终于止息。
　　薇莉丝不会可怜这些怪物，但从那些拼接起来的混乱肢体，便能看出几十只亵渎者的诞生，究竟要以多少无辜生命来作为代价。
　　取走生命还不够，甚至将它们留下的尸身分解，拼接，以诡谲离奇之力变成这般疯狂的怪物。
　　这还是继【永生御座】之后，薇莉丝第二次发自内心厌恶某些东西。
　　无论它们本身，这个制造亵渎之物的场所，以及缔造亵渎者的幕后之人……
　　牧师小姐，统统都不会放过。
　　一把火烧光了所有亵渎者，薇莉丝一不做二不休，火势再蔓，将那些孕育，或是保管着亵渎者们的肉茧，统统焚为了灰烬。
　　不过她姑且还是有所收敛的，至少没把身后隔绝着大殿的藤蔓之门也给烧掉，毕竟那种数量的渊兽要是一起放出来，光靠 8阶魔法可不够烧。
　　若是现在就直接将整座魔岛毁掉，她们便看不到更深之处保管着的那些秘密了。
　　「呼……久违地亢奋了一把啊，感觉倒也不赖，这就是所谓的嫉恶如仇吧 ~」
　　黑发少女回头，不复方才的庄严神圣，朝已经完全看傻了的西格莉德小姐俏皮地眨眨眼，后者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跟见了鬼一样连退数步。
　　「喂喂喂！你……真的是薇莉丝吗？没有给什么神秘存在暗中调包吗？那个成天嘴上喊着【我是牧师！】，【我不擅长正面战斗！】的家伙，跟刚刚那真的是同一个人？？？」
　　「啊哈哈……这个……唉嘿？」
　　「唉嘿你个头啊！你这家伙，明明那么厉害，还天天在我面前硬装是吧！！」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虽然有点无奈，但不得不说，明明见识到了牧师小姐真正实力，却依旧能保持着那副平常心交流的西格莉德，也蛮厉害的。
　　上一个能做到这种事的，还是个叫做绯焰花的家伙。

第一百三十章：凋零天使
　　总而言之，灭尽了亵渎者们，并收回【光佑之护】的屏障后，众人也重新站在了被烧成焦黑一片的 「孵化室 」内。
　　大家表情各异，看起来都各有心事。
　　小龙娘只是单纯有点不爽没能亲自出手料理那些怪物，毕竟那几只东西给她撕碎之后依旧毫不在意并复原如初的样子，还是勾起了巨龙小姐好胜之心的。
　　不过薇莉丝目前也不可能放任她在这里乱搞，否则一个不好，把魔岛直接变成历史残渣都是完全能预料到的结果。
　　蕾拉蕾妮倒只是单纯被那些怪物给吓到了，并没怎么害怕，毕竟她们早就知道自家薇莉丝大人的实力，这位大人只要认真起来，还没有谁能在她面前讨得了好。
　　而西格莉德几人，表情就有些复杂了，亵渎者们展现出来的诡异和恐怖固然令人后怕，但能令它们倾尽全力围攻不得寸进，甚至被挥手灭杀的薇莉丝本人，才是真正的怪物。
　　也就早已有所猜测，只是无法确定的西格莉德稍微好一些而已，其他四位祭祀，都下意识与黑发少女保持了一定距离。
　　说敬畏也好，恐惧那份碾压般的力量也罢，但反正牧师小姐是不怎么在意的，她带上这四个人真的就只是顺路而已，从来没指望对方能出什么力或起到帮助。
　　对这个世界，薇莉丝现在已经渐渐开始熟悉了，那么也不必像以前那样尽可能掩饰自身实力，让少数人知道无伤大雅。
　　「好了，都没什么问题的话，咱就继续前进啦，你们看，那还有门呢。」
　　牧师小姐举着赤红色的法杖伸了个懒腰，又用视线点了点正前方被她刻意保留下来的，与身后如出一辙的藤蔓之门。
　　总感觉有点像闯关游戏啊……
　　下一关又该是什么？更高级的精英怪，还是关底 boss？
　　「你……唉，好吧，那就多多关照了，薇莉丝……小姐 ~」
　　「不就是隐瞒了些实力吗，用不着这样阴阳怪气吧……」
　　众人踏着被烧成漆黑的地面继续向前。
　　藤蔓之门再度自动开启，或许那幕后之人并未因亵渎者们的全灭而感到畏惧，亦或者这真的只是自动化机制吧。
　　踏入门内，景象再度变幻。
　　「嗯？这里……」
　　不仅是薇莉丝，就连蕾拉蕾妮，包括小龙娘在内都露出了有些惊异的表情。
　　这地方，不就是当初灾祸之森地下的那片祭场吗？！
　　或者也可以说，是仿照着当初在幻像空间中，那座屹立于大地之上的恢弘神殿，所建的替代，复制品。
　　两侧描绘着神话故事的壁画，中央大地女神西芙的神像，祭坛，所有景象都像是从相同的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看来，这里就是最终点了啊。」
　　薇莉丝左右扫视，并未看见周围除了她们身边之外的任何一道门，而后，目光聚焦在了那虔诚跪倒在地，向着大地母神神像祭拜，祷告着的……美丽而异样的身影。
　　那是整间神殿中唯一的活物，如果薇莉丝猜测不错，大概也就是所谓最后的敌人，用游戏术语来说的关底 boss了吧。
　　她，说实话，有点像翼人。
　　虽然背朝着众人，但一头束起，搭在胸前的灰色长发和姣好身材早已说明了她的性别，死灰色的长翼大小至少是普通翼人两倍有余，最让薇莉丝心中暗讶的是……
　　那疑似翼人的女性，耳畔竟然长着与蕾拉蕾妮几乎完全相同，唯独颜色上存在差异的一对小巧灰翼，而这样的形态，也证明了对方真正的身份。
　　「天使……不，血脉觉醒的混血天使吗？」
　　说实话，有点怪。
　　如果只是天使出现在一位神明的神殿之中，还不难让人接受，可这里是来自深渊的魔岛至深之处，那么无论神殿，亦或者类似于守护者和祭祀的天使存在，就都显得无比诡异。
　　何况按照那些典籍记载，无论何种神明的天使，都应该是身负纯净而无暇的白色羽翼，带来生机与活力的高洁存在才对。
　　而这只天使……混血天使，先不说如今现世早就没有真正的天使了，她散发出的气息也给人以非常不详的感觉。
　　死寂，沉默，凋零的灰气不断从她身上丝丝缕缕蔓延开来，令整座神殿都陷入烟雾缭绕般的迹象，从她身上，薇莉丝感受不到任何生命力，就像是用尸体制作而成，不知为何获得了自我行动能力的……傀儡人偶。
　　大约是感受到了外来者的闯入，那天使结束祷告，站起，而后转过身来。
　　场中同时响起数声惊呼。
　　「希尔达前辈！？」
　　「希尔达？」
　　「哦哟！这下可有的乐……咳……麻烦了。」
　　哪怕是薇莉丝，也没想到会在此时，这里，看见这样一张脸。
　　希尔达 ·库尔克。
　　虽然交集不算多，但对于曾经有过数面之缘，尤其是身份和地位都不凡的这位【自由之翼】高层，【四翼】之一其实印象颇深。
　　听说她在斯普瑞斯之岛的灾变中失去了踪迹，生死不明，虽然话是如此，考虑到渊兽那种无止境的吞噬能力，其实上长时间失踪的人，基本都可以被判定为死亡。
　　只不过翼人方面，尤其是西格莉德不愿意承认或相信这点，始终坚持着希尔达只是失踪这个结论。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她啊。
　　或者说，曾经是她的存在。
　　虽然依旧是希尔达的脸，甚至发型，身材都与那位美丽而狡猾的翼人小姐完全相同，但她已经不是希尔达了。
　　象征着白羽翼人身份的头发和双翼，全都变成了与周围环境一致的死灰色，除了那对凭空生出的耳羽，额头上也多了一枚如同藤蔓交错般的灰色印记。
　　最关键的是，那对曾经充斥着智慧与温柔光芒的美眸，早已化为沉寂而污浊的幽潭，再没有丝毫光彩，如同 ——深渊。
　　「希尔达前辈！」
　　西格莉德发出了急促的呼喊声，可已经成为某物天使的对方，却毫无回应。
　　哦，是有的。
　　她抬起手，唤出了被死雾和藤蔓缠朝着的诡异长柄法杖。

第一百三十一章：天使背后的神明
　　希尔达灰翼舒展，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压迎面冲来，除了薇莉丝和晓光之外的所有人全都瞬间闷哼一声，被那股力量压迫得强行跪倒。
　　「朝神之人，为何不礼？ 「
　　熟悉，却毫无抑扬顿挫的嗓音从曾经名为希尔达的天使口中吐出，与其说这是她凭借自我意志发出的声音，倒更像被提前设定好运行指令，在对应节点自动触发的机械。
　　同样的话，薇莉丝也在灾祸之森地下，化身为大地母神的【南灾】口中听见过，但比起当时，希尔达倒更像只是单纯发出询问，并没有以神性之类力量干扰人的意志。
　　这，似乎是一种固定的仪式。
　　「希，希尔达前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天使希尔达散发出的威压极强，即使是传说级的西格莉德等人，也只能颤抖着努力抵抗，一时间甚至无法从中挣脱。
　　「主人，要我处理掉她吗？」
　　小龙娘主动请战，薇莉丝却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并不着急。
　　好吧，再看戏下去就有点过了。
　　牧师小姐挥手，金色帷幕再次隔绝了外界的死雾和强烈威压，众人这才如释重负般喘着粗气站起身来。
　　「希尔达那孩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强？这种难以抗衡的感觉，甚至已经接近大祭司……」
　　发出声音的，是名为利昂娜的四名神庙守护者之一，虽然她声音压得很低，却依旧被薇莉丝听了个一清二楚。
　　接近大祭司……那位神之祭祀吗。
　　「薇莉丝！希尔达前辈她……」
　　「嗯，如你所见，这种层面的力量，绝不是凭希尔达自己能够抵达的。从她的样貌和精神状态来看，估计是在输给深渊之后，被抓住做了些什么吧，凋零……深渊的力量已经彻底把她污染了，我以前见过类似的东西。」
　　其实就是那些被【灾祸】寄生的人或者魔兽。
　　但希尔达这种情况，虽然只是目测，估计比那些来得更加深入和严重，那种代表着【凋零】权能的力量，与她本身完全融合在了一起，甚至直接改变了希尔达的种族。
　　她现在就像某个存在的提线木偶，想要与这样的希尔达交流是完全不现实的，而对方的实力层级。
　　伪神。
　　没错，仅仅只是用权能操控着的傀儡，都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层次，那个控制并大幅强化了希尔达的家伙，很有可能是一位真正的神明。
　　至于是哪位神，看看希尔达身上的力量，还有祭拜着的神像，不也已经呼之欲出了吗？
　　大地母神，居然已经复活了啊……
　　「虽然可能有点不留情面，但，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吧，现在的希尔达已经达到了你们难以想象的高度，擅自插手进来也只会白白送命而已。」
　　「薇莉丝，你……又要一个人战斗吗？」
　　不甘地咬紧了牙关，西格莉德虽然死死握着手中的枪柄，脚步却没有移动。
　　她知道，黑发少女说的是事实，贸然上去只会给薇莉丝添乱而已。
　　西格莉德只是无法接受，将一切都抛给同伴来解决的无力感罢了。
　　牧师小姐刚踏前两步，闻言，回头投出了略显疑惑的视线。
　　「谁说我要单打独斗了？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还未等她指明对象，祭台之上的天使，亦因下方亮起的金光展现出了进一步动作。
　　「不敬神者，当灭！」
　　同样是毫无情感的呆板声线，但这次希尔达并不再仅仅只是散发出威压，她手上那诡异的法杖光芒爆闪，无数死灰色藤蔓骤然涌出，如千万根长矛般在【光佑之护】的屏障上炸响！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作为已经超过 lv70，甚至接近 lv80的伪神，希尔达的攻击自然远非那些亵渎者们所能比拟，【光佑之护】上瞬间爆起大片尘埃，被多次连续轰炸的地方，甚至蔓起了些许细微的裂痕。
　　注意到这点的薇莉丝眉头微皱。
　　虽然【光佑之护】只是个 6阶魔法，防御力甚至比不上穿着【羽衣 ·格拉瑞亚】的她自己本体，通常只是被用来隔绝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或者保护队友，她之外也没有进行任何增幅或强化……
　　但这可是薇莉丝施展出来的 6阶魔法，论强度已经远远高于超越级水准了，就像无论当初丽贝卡或者那些亵渎者，都无法伤害到其分毫，这天使化的希尔达竟然能一击打出裂痕？
　　至少得有接近 lv80的水准了吧。
　　在薇莉丝源源不断的魔力支持下，金色屏障上那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纹瞬间便恢复如初，而理解到攻击失败的天使，也立刻沉默着发起了第二轮攻击。
　　不再有千万道长枪般藤蔓，唯独一根，却隐隐散发出了直逼当初死兆之灵【灭世覆七重圆环】的威势，那是足以突破神器自动防御阈值，给薇莉丝带来伤害的攻击。
　　天使化的希尔达，大概实力已经更在死兆星之上，至少她蓄势这一击的速度要比那大眼球快上不少，真要说的话，后者大概也就刚入伪神，即 lv70的水准而已。
　　如同灰玉般的藤蔓长枪在空中发出滋啦滋啦爆鸣，那是周围元素承受不住其附带的庞大能量和破坏力，几近破碎的哀鸣声。
　　「死之穿刺。」
　　以能够完善并增幅魔法力量的招式名作为收尾，那藤蔓划裂空气，以势如破竹之姿奔向牧师小姐设置的圣光屏障！
　　但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主动跃出保护罩，毫无畏惧地冲向那宛若代表着凋零本身的绝命之物！
　　「喂！」
　　西格莉德下意识漏出了惊呼，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这时候拿身体去硬接那种程度的可怕攻击，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啊？！
　　然而。
　　「破邪！」
　　有着激扬舞动金色长发的高挑少女，那仿佛柔若无骨的小手在空中化刃划斩。
　　伴随着诡异的寂静与暂停感，某种难以言喻的停顿过后，那根以肉眼难辨高速飞行着的藤蔓之矛，自尖端为始被分为两截。
　　而后，如庖丁解牛般，崩溃为几十块断面齐整的纤薄切片！

第一百三十二章：折翼
　　「我的天空之神啊……」
　　看得出来，西格莉德再次受到了巨大冲击。
　　就像薇莉丝隐藏的实力远远超乎她预料一样，可怜的队长小姐大概完全没想象过，这个牌技极烂，甚至能跟她棋逢对手的牧师小姐一号迷妹，竟然也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吧。
　　不过薇莉丝现在也没时间去跟她慢慢解释或打闹，现在可是办正事的时候。
　　「小光，把她擒下，要活的。」
　　「是！」
　　早已手痒难耐的巨龙小姐终于获得主人许可，当即不再留手，她可不是什么被动挨打的性子，也不管什么认识不认识，控制不控制。
　　晓光只知道，敢对主人出手的，就是敌人！
　　因为还有些外人旁观，在薇莉丝暗中授意下，她倒也没展露出太多龙族的特征与专属力量，对付个连 lv80都不到的杂鱼，并不需要动用小龙娘的真本事。
　　白皙光滑的足尖轻轻点地，下一刻，金发少女便已横跨几十米距离，瞬间出现在了灰翼天使身前，毫无花哨地一拳正面轰去！
　　希尔达死寂的灰眸毫无波动，立刻张开羽翼向后方扶摇直上，无数藤蔓形成的盾牌层层叠叠抵挡在小龙娘拳头正前，并分出漫天藤丝缠向她全身各处。
　　「砰！」
　　大片藤蔓之盾被巨龙小姐刚猛的拳劲轰得支离破碎，连带着外层都瞬间爆开，但希尔达也已经趁着这短暂空隙拉开了距离，同时，那些干扰和控制之用的无数藤丝骤然收缩，直接将其捆成了密不透风的灰色粽子！
　　「薇莉丝，你怎么还不帮忙啊！」
　　作为看客，西格莉德倒是比当事人还紧张，一感觉到分毫异样就连忙出声提醒，颇有些疑神疑鬼的架势。
　　站在她身边的牧师小姐无奈回头。
　　「小光才没那么容易被打败，乖，别吵，我在想事情呢。」
　　「咕……」
　　果然，还不等西格莉德继续说些什么，那牢牢捆住小龙娘全身，令外人完全看不清内部情况，甚至散发着浓郁灰气的无数细丝，便轰然炸开。
　　毫发无伤的金发少女舞动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白金色龙翼，在地面踏出大片龟裂，如离弦之箭直追刚升上天空，正准备施展后续魔法的灰翼天使，又是平平无奇的一拳！
　　双方一个是不喜在外人面前开口的冷漠性格，一个则是被特殊力量控制，作为傀儡般的战斗人偶，都默契地没有试图进行任何语言交流，直接便在空中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话虽如此，即使只凭肉身战斗，不使用任何技能，源自钻石水晶龙的强横龙躯，也足以让晓光靠最朴实无华的方式强行碾压大部分对手，化身为混血天使的希尔达亦不例外。
　　希尔达的本职便是魔法师，这点即使被凋零力量污染，成为污秽的天使后亦没有改变，虽然凭借精妙的法术操纵能力和诡异的新力量勉强支撑着，但还是架不住巨龙小姐凶悍的穷追猛打。
　　毕竟她本身就不擅长近距离战斗，晓光强横的防御力，更是可以完全无视希尔达这个连 lv80都不到敌人的几乎所有反击，只在空中交手了几合，灰翼天使便被一掌劈断了左边翅膀，无力地向下跌去。
　　「哦，看来是分出胜负了呢。」
　　从头看到尾的牧师小姐，面无表情地宣判了这场本就毫无悬念的战斗结果。
　　伪神固然强大，但那也只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而言，虽然不知道真正的神明实力几何，但目前薇莉丝见到的几位伪神级存在，给她感觉实力都是在 lv70-lv80这个区间。
　　在【幻世】里，她们平时打的副本小怪都不止 lv80，等级虽然重要，但那也只不过是基础，影响真正实力的要素可太多了。
　　就像卢卡斯，虽然也只有 lv80，但它比起普通的 lv80天界守护者，强的可不止一两筹。
　　击落灰翼天使后，巨龙小姐毫不客气地直追而下，以远超其应对的速度，砰砰砰几下敲断了希尔达另一只羽翼和手足，然后又将那根诡异的法杖一脚踢开，这才拍拍手站起来，回过头去。
　　「主人，任务完成。」
　　「嗯，做的不错。」
　　薇莉丝并不觉得晓光这么做有什么过分或残忍，先不说双方本就没什么过深交情，她们现在跟希尔达可是敌人，无论之前如何，对方是否出于本意，敌人就是敌人。
　　对待敌人，不能有丝毫留手，就算没有杀死对方，也必须确保其失去行动能力或无法产生威胁之后，再论其他。
　　一行人来到已经无法动弹，只能像搁浅的鱼儿那般轻轻抽搐的希尔达身边，西格莉德面露不忍，似乎是想要俯下身子去查看，却被利昂娜从身后拉住了。
　　这位年长的祭祀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朝白羽少女摇了摇头。
　　哪怕不开口，大家也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这已经不是希尔达了，以对方之前毫不留情的出手，和如今即使四肢尽断，如破烂人偶般瘫倒在地，那双死寂的灰色双眸也没有任何波动的模样，恐怕这位曾经的【四翼】之一，早就彻底被改造成了类似于渊兽那般的东西。
　　要是因为一时心慈手软而受伤流血，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牧师小姐略显赞赏地看了眼这明显是四名祭祀之首的成熟女子，便随即俯下身，打量起地上的折翼天使。
　　「她实力如何？」
　　「勉勉强强吧，以这个世……这边的平均水准而言，算还行，但是不如上次那座岛上的家伙。」
　　嗯，果然只是马前卒而已啊。
　　那个家伙……奥摩岛上的神秘人，是把希尔达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幕后黑手吗？斯普瑞斯之岛的毁灭莫非也跟它有关？
　　怀着这样的疑问，薇莉丝将手搭在希尔达身上，发动了【情报侦测】。
　　但就在此刻，变化陡生！
　　「唰！！」
　　一道死灰色光芒，自灰翼天使眉心那藤蔓般的纹路中如急电般蹿出，瞬间没入离她最近的黑发少女对应位置，完全消失。
　　这似乎并非纯粹的攻击，就连【羽衣 ·格拉瑞亚】的紧急保护都没被触动。
　　「主人！」
　　「薇莉丝！」
　　「薇莉丝大人！」
　　身边同时传来数道惊呼，但作为当事人，牧师小姐眼前的世界，却在模糊之后，又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光芒轻闪，薇莉丝脚踏实地地落在了某个有些熟悉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三章：似真非幻、杀机隐现
　　这个地方，薇莉丝有印象。
　　天空之神米涅尔瓦的高大神像，熟悉的游乐设施和标示牌，这是斯普瑞斯之岛，斯普瑞斯城的中央广场，也就是当初西芙琳告诉她，感觉到了大地母神碎片气息的位置。
　　但真正的斯普瑞斯之岛，早就在前段时间的灾变中毁灭了，薇莉丝亲自去看过那里，原本存在着岛屿的空域已经什么都不剩，所以，这里只可能是幻象。
　　又或者，还是某人的记忆。
　　「搞什么……我可不是心理医生啊，也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
　　刚刚那道灰色光芒，显然是个陷阱，对方或许考虑到了希尔达有被击败的可能性，所以特地在她身上留下这种暗手，将试图从其身上获取某些秘密的人给拖入此地。
　　所以，这里应该不会像之前两次那样安全且无害，考虑到敌人一贯诡异的手段，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薇莉丝环顾四周。
　　看天色，应该是临近傍晚时分。
　　周围人来人往，大多都是结束了一天工作，忙着赶回家中的当地居民，绝大部分为翼人，也掺杂着少量来自外地的类人种生物。
　　这些与薇莉丝曾经在斯普瑞斯之岛上所见，并无差异，那么对方将她拖来此地，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而且……
　　少女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熟悉的白袍，以及涌动在体内的魔力，毫无疑问，这些都与她拥有的力量别无二致，而非像之前一样，是以某段记忆主人的身份带入进来。
　　但，绝非真实。
　　这点，瞒不过拥有强大灵魂之力的牧师小姐，她真正的本体，应该仍处于现实世界，而非被传送到了什么奇怪的小空间来。
　　虽然有点担心外面，但考虑到这种类型的幻象或记忆，对现实而言都不过是一瞬间，薇莉丝便也没有去试着强行打破这里脱离出去。
　　「喂喂！那个把我弄进来的谁，有什么花招就赶紧用呗，我赶时间呢！」
　　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中央，薇莉丝双手比成喇叭，放声嚎了一嗓子。
　　然而，即使是她故意做出这种引人注目的举动，周围那些翼人们也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这位黑发少女一般，自顾自走来走去，做着自己的事。
　　果然啊……
　　是那种无法互动的幻境，或者说，以某人记忆为模版制作出来的场景。
　　这也杜绝了薇莉丝通过语言交流来搞清楚现状的可能性。
　　不过……
　　少女缓缓移步至两名并肩走过的女性青羽翼人边，她们交谈的声音也随之传入了薇莉丝耳中。
　　「今天晚上就是陛下大寿的宴会了吧，听说很多国家都派来了使者祝贺呢，之前登陆我们岛的利维坦之子，好像就是来接送人类联合王国使团的，真气派啊！」
　　「你说的是咱们的利维坦之子，还是使团？」
　　「废话，当然是羽皇陛下啦！百国来朝，万族恭贺，这还不气派？真想看看晚宴是什么样子啊，可惜咱们这种小人物，连天空之岛都上不去呢……」
　　「你也别那么沮丧啦，听说过几日，就会有宴会剪辑的魔法影像公开出来，到时候不就能看到了吗？」
　　「说的也是啊，嘻嘻……」
　　两名姿色不错的青羽少女嬉闹着走开了，而听完她们对话的薇莉丝却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以某种手段再现的曾经发生之事，那这两个女孩所说的今晚……应该就是羽皇艾丝蒂尼在酒店【飞翼之庭】举办的那场宴会了。
　　也就是……斯普瑞斯之岛灾变发生的当晚。
　　耽搁这么一会，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薇莉丝没记错的话，当时那场连远在天空之城的她都被惊动，引起了世界震怒的某事，应该就快要发生了才对。
　　假设一下，如果这真的是某个人的记忆，而那个人并非希尔达，也就是说，在这份场景开始的时候，对方便已经登陆斯普瑞斯之岛了。
　　薇莉丝没有再多做什么，或是移动，寻找某人，她默默闭上眼，静待着变数的到来。
　　幻境中的时间，似快又似慢，明明体感只是等待了没多久，但她再睁开眼时，周围的夜色已经完全没入深邃黑暗。
　　差不多是时候了。
　　薇莉丝这样想着，像是要回应她的意念般，脚下，传来了震耳欲摧的轰鸣！
　　「轰！！！！！」
　　远比奥摩岛上那次来得更加粗壮，炽烈而恐怖的红光，径直穿透整座斯普瑞斯之岛，击破城市上方的守护结界，吞没了中央广场的一切！
　　包括薇莉丝。
　　那血红光柱跃升至天空极高，竟化为无数流星般的光点倒坠而下，再度轰隆隆砸在中央被开出了数公里直径大坑的岛屿各处。
　　火光四起，惨叫，哀嚎，建筑的崩塌声不绝于耳，如同一场灭世的灾祸。
　　地裂，自中央巨大空洞为始，咔拉拉蔓延向岛屿四处，并随着那血色流星的轰击而不断扩大，整座斯普瑞斯之岛都在崩毁，渐渐向下坠去。
　　「原来，这就是当初那场灾难发生时的样子啊……」
　　漂浮在被血色映照的夜空中，张开了雪白【神之羽】的少女，发出了如此感慨。
　　她的身边，笼罩着一层不过米余直径，看起来脆薄如纸，上面瑰丽的圣纹之繁复，却远超【光佑之护】这等魔法的圆柱形护罩。
　　这是区别于大范围防御的【光佑之护】或【永恒庇护之光】，而倾向单体防护的 8阶圣光系防御魔法【慈悲】。
　　当初薇莉丝在遗忘之地毁灭时，丢出的数百道光圈，就是这个魔法的下位，或者说前置。
　　之所以会突然展开防御，是因为在那血色光柱临体的时候，牧师小姐突然惊讶地发现，这东西竟然是完全真实存在的，而且能对她造成的伤害，也已经突破了【羽衣 ·格拉瑞亚】的豁免极限。
　　这毫无疑问是一次堪比 8阶……不，甚至达到了 9阶魔法水准的攻击。
　　难怪连那般巨大的浮空岛，都会被毁灭。
　　明明无法与虚构出来的人们交流，但复现的伤害和攻击却会造成百分百效果，这恐怕便是幻境真正的杀机所在了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净化之雨
　　别的不说，光就刚刚那一下，恐怕普通 lv90以下的人，猝不及防正面遭到命中都会受重伤，甚至直接被干掉都完全有可能。
　　这已经不是跟对付个 lv70多的希尔达，所能相提并论的难度了。
　　可惜想要薇莉丝的命，还是异想天开了些。
　　保险起见，牧师小姐召唤出了光之化身，让她跟在身后保持着警戒和机动，才重新落回正在支离破碎的岛屿上方。
　　伴随着血色光柱自深渊之井涌出的，是堪称无穷无尽的灰雾与渊兽，它们冲上了岛屿，疯狂屠戮，掠食，捕杀着视线中的任何生命。
　　巨大的深渊蠕虫在天空中腾飞，那些渊兽如密密麻麻的蝗虫，几乎遮蔽了三月洒下的银色光辉，眼前所见，耳边所闻，尽是恐惧与痛苦的哀嚎，和满地鲜血。
　　「真是地狱般的光景。」
　　虽然知道这是早就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但这样的惨状还是让内心已经快要对生命与死亡波澜不惊的薇莉丝，感到了些许动容。
　　而牧师小姐的出现，就像是一盏投入夜色的高瓦白炽灯，那些铺天盖地的怪物们，竟同时转头，全部放弃眼前的目标，朝着那唯一的黑发少女齐刷刷涌来！
　　这显然也绝非发生在现实世界中的过去，也就是说，是幻境对进入者的攻击了。
　　「唉……到头来还是得搞上一次啊，其实我真的很不擅长攻击来着……」
　　光之圣灵迎风暴涨，顷刻间便化为数百米之高，手中的圣枪，在空中划出绚烂弧线。
　　「轰轰轰轰轰轰！！！！」
　　无数团金色光焰在空中炸响，仅一击，便消灭了至少上千只渊兽，甚至将正好位于其轨迹上的一只巨大蠕虫划为数截。
　　金色之焰沿着断口迅速蔓延，不消数秒便点燃了那只深渊蠕虫全身，化为燃烧着的火团。
　　这便是十阶魔法【吾身为光】所化光之圣灵真正的力量，独立于薇莉丝的特殊技能组合，永不熄灭的【金炎】，不过是圣灵的力量之一罢了，须知这可是相当于 lv110的超级战士。
　　但即使如此，千只渊兽，对于堪称无穷无尽的庞大深渊潮汐而言，依旧是沧海一粟，悍不畏死的怪物们不到数秒便重新涌入了被清空的区域，继续朝着半空中的白袍少女猛冲而来！
　　「好烦啊……」
　　这种程度的怪海，自然不被薇莉丝看在眼内，空有数量而毫无质量，再多也只是送死而已，不怕麻烦的话，她大可以操控光之圣灵一点点将其消灭干净。
　　但牧师小姐最讨厌的，恰恰就是麻烦。
　　光之圣灵对于这些东西有着碾压般的强度，但这个技能主要作用其实还是保护和承伤，以及单体或小范围战场的对抗，没什么超大规模的杀伤性技能。
　　所以，也只能薇莉丝亲自动手，解决这些缠人的杂鱼。
　【幻世】中圣光系的技能树里，百分之 90以上都是各种治疗，辅助和防御魔法这点固然没错，但并不代表就没有强力的攻击技能了。
　　不过想要一次性解决……果然还是……
　　嘛，反正是在幻境里，随便怎么闹应该都无所谓吧？
　　又一枪扫爆了大片渊兽之后，原本势不可挡的光之圣灵突然快速缩小，重新回到了三米左右的初始高度，立于牧师小姐身后。
　　渊兽没有名为畏惧的情感，那些幻境中的怪物更是如此，圣灵一退，它们立刻跟上，黑压压的云，瞬间便将中央的少女围了个水泄不通。
　　便在此刻。
　　庞大到几乎连天空都能覆盖，面积甚至超越了原本斯普瑞斯之岛的璀璨金色魔法阵，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扩散开来。
　　它化为恢弘光阵，以名叫薇莉丝的少女为中心，笼罩了天空中，和视野所及的一切。
　　渊兽，蠕虫，正在徐徐升起的巨大魔岛，就连那连接着漆黑无垠的【深渊之井】，都在真正至高之力的光辉下显得如此渺小。
　　少女睁开双眸，不知何时，她银蓝色水晶般的瞳孔，已化为了纯粹的金色，内中闪烁着无法言说的瑰丽纹路，十道绚烂光环自她身后，脚下蔓延开来，六片雪白的神明之翼高高扬起。
　　祂发出声音。
　　「净化之雨。」
　　金色的光，照亮了黑暗。
　　百万，千万，比渊兽更多，多到难以计数的锋锐金色长剑划裂夜空，如暴雨般降临。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净化之剑贯穿了天地，所过之处，没有任何怪物能够逃过祂的审判，仅仅一瞬间，便会有数百柄长剑穿透每只渊兽的狞恶身躯，那离奇的恢复能力在神明之力下根本毫无用武之地，只能顷刻化为飞灰。
　　而那些体型庞大，实力更强的深渊蠕虫们，更是被无数剑雨直接插成了筛子。
　　这是真正的净化。
　　总数超过百万，甚至更多的深渊之海，在远比其更加伟岸的力量面前，在太阳般的光辉之下，如同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着，就连那幻境中模拟出来的深渊魔岛，都被十几柄接天连地的巨型光剑斩得四分五裂，灰气不存。
　　不到十秒，世界已然清净。
　　覆盖着天空的金色法阵光芒不减，剑雨如蜂鸟般在天空中盘旋，而它们的目标，却已彻底消失在了世界上，无一幸免。
　　「……」
　　金色双眸的神明缓缓闭上眼，脚下法阵渐渐淡去，周身流转的光芒和瑰丽羽翼也迅速消失，再度张开时，她已经变回了银蓝眸色的少女。
　　「真是的……何必呢，所以我一般才不喜欢用这招啊。」
　　因为破坏力太强了，稍有不慎，就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可怕灾难。
　　这并不是十阶魔法或者奥义魔法，真要说的话，大概算薇莉丝的独有技能吧。
　　或者说，甚至连技能都谈不上，这是一种特殊状态。
　　薇莉丝也有点忘记是什么时候搞到这个能力的了，大概是刚升到 lv110那会？
　　这种状态的开启并不需要她消耗任何东西，意念一动便能完成，反倒是结束的时候得稍微酝酿一会。
　　刚刚那比深渊之井还广，一招灭尽了渊兽的金色魔法阵，原本其实只是个跟【圣炎之咆哮】差不多的 8阶魔法【净化之雨】，但在那种特殊状态下，却被增幅了至少上百倍的威力。

第一百三十五章：青发灰眸
　　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圣光十耀】和【神之羽】就会自动全部开启到极限，薇莉丝也搞不懂是为什么。
　　另外，虽然听起来很厉害，但这个类似于 「变身 」的能力，实际上只会增幅纯攻击型技能，对治疗，防御和辅助都是毫无益处的。
　　放在一个牧师身上，无疑有些鸡肋。
　　薇莉丝并不喜欢亲自上阵跟人打来打去，所以她在游戏里几乎很少使用这个能力，除了一些单人任务，又对输出有硬性要求的情况。
　【幻世】这款游戏，玩家限定技能虽然少，但并非没有，薇莉丝也不是头一个。
　　对于这种牧师小姐独有的变身，游戏里的伙伴们都将其戏称为【毁灭模式】，毕竟这玩意一开起来实在是太猛了点，虽然输出技能有限，但实际上短时间能打出的伤害甚至远超同级法爷。
　　「好啦，这下炸也炸了，打也打了，还有什么整活能不能麻利点？」
　　大概真的听见了牧师小姐的抱怨，又或者只是因为敌人全部被消灭而自动触发了什么机制，眼前被扫荡后空旷的世界突然一片模糊，眨眼间，换成了另一幅景象。
　　「噌噌噌！」
　　「呜哇！」
　　三道青翠欲滴的藤蔓扑面而来，吓得刚刚还在双手叉腰的牧师小姐连忙抬起法杖，瞬间展开了光佑之护的屏障。
　　偷袭！不讲武德！
　　薇莉丝想这么说，然而，那攻击却穿透了金色帷幕和黑发少女的身体，径直击向后方，仿佛二者是处于不同维度的空间之中。
　　薇莉丝定睛一看，才发现她正站在深渊边缘的陆地上，而面前不远处，刚刚发出了那些攻击的却是双翼仍然雪白的希尔达 ·库尔克。
　　她看起来气息有些紊乱，身上不少地方还流着血，拿着法杖的手也微微颤抖，像是疲惫，又似乎在恐惧。
　　天空中，那刚才还被薇莉丝消灭殆尽的渊兽大军依旧如蝗虫般涌动着，只是再没向牧师小姐发起攻击，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希尔达的视线似乎也没有聚焦在薇莉丝身上，而是投向了更后方的某物。
　　这是……记忆？
　　怎么感觉有点像通关之后看的剧情 cg呢？
　　这时，身后传来了清脆的鼓掌，和某个让薇莉丝感觉有些熟悉的女声。
　　「真没想到，千年后的现在，还能有这么多觉醒了吾之血脉力量的后裔，你是叫希尔达对吗？」
　　牧师小姐回头望去，却见一名俏生生站立于大地之上，瀑布般青色长发几乎垂至地面，却并不给人以突兀或怪异感，反而有种神圣与包容之美的灰眸女子。
　　不知怎的，薇莉丝总感觉在这个大约二十出头的女子身上，她看到了一丝蒂丽莎的影子。
　　不，应该说蒂丽莎长得与她有稍许相似才对。
　　无论是这份极致的美丽或神圣，都远非那虽然有点可爱，但整体气质却并不十分令人惊艳的小村姑能够媲美。
　　而且她的声音……与西芙琳一模一样。
　　「大地母神，西芙……不，还是西芙的某个部分吗？」
　　不可能是完全体，如果这真是斯普瑞斯之岛灾变当晚发生的事，别的不说，至少西芙琳那份神格碎片，如今还在牧师小姐手中好好保管着呢。
　　显然，这是已经脱离封印，甚至回收了相当一部分神格的个体，至少她现在已经拥有了实体，甚至样貌都已经相当接近真正的大地母神。
　　记忆的发展，依旧不会随着薇莉丝意念转动而停滞。
　　希尔达咬紧了牙关，美眸中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憎恨与厌恶。
　　「你这怪物，深渊的同党，别得意太早了，就算我今天注定要陨落，早晚也会有其他强者来阻止你们的入侵！」
　　对于希尔达的嘲讽和谩骂，疑似西芙的女子似乎并不在意，她温柔地抚摸着那刚刚由对方召唤出来，却被其轻松抓在手中的青翠藤蔓。
　　丝丝缕缕灰气，自女子白嫩指尖蔓延向藤蔓全身，很快将其染为了牧师小姐在外界曾经看到过的那种形态，被转化的植物轻盈扭动着，似乎已经完全脱离了召唤者的控制。
　　瞥了眼希尔达更加难看几分的表情，女子毫不在意地笑着。
　　「不用故意装出这幅样子来，我经历的，见识过的东西远比你想象中更多，这种程度的伪装太容易识破了，你应该是想让我自觉胜卷在握，麻痹大意，找机会将我的存在传递给天空之岛那群翼人吧？」
　　「……」
　　希尔达身体微僵，虽然她并没有说话，但从表情的些许变化和那突然皱起的眉毛，却能看出对方所言的确点中了她心里的打算。
　　「你到底是什么人？看你的样子，不像那些无智而残暴的深渊魔物，今日毁灭我斯普瑞斯之岛，数百万人的殒命，难道你就没有哪怕一点点惭愧吗？」
　　闻言，女子笑意更甚。
　　「深渊魔物……勉强倒也算吧，小家伙，别那么生气，或许在你，或者大部分家伙乃至世界看来我的确制造了天理难容的灾厄，但其实所谓生命……不过也只是种无聊的循环而已。」
　　「就算今天，今后一段时间凋零了再多的生命之花，只要种子尚在，生死轮回就永远不会断绝，生生死死，大部分生命不过百年弹指一挥间便化为垢土。」
　　「既然如此，我提前摘取一部分为己所用，又有何不可呢？」
　　「谬论！简直是谬论！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了？树上结的，随时可以摘的果子吗？！」
　　即使以希尔达真正的脾性，也忍不住对女子大声怒斥，而对方脸上却依旧是那副看似随和，实际上分外淡漠的笑容。
　　「你道不是，请问，又有什么区别呢？」
　　「……疯子，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这两字仿佛戳中了女子的乐点，她微微一愣，随即优雅地捂嘴轻笑起来。
　　「噗哈哈 ~说起来，大概一千多年前，也有很多家伙这样喊我呢，明明人家只是稍微摘了点自己种下的果实，培养些新的品种，他们却气呼呼地打上门来，就连亲密的部下都因此背叛，唉，真是群白眼狼……」
　　「一千多年前？你……」
　　心思缜密的希尔达立刻捕捉到了这个敏感的字眼，她知道今天自己大概是很难活下去了，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套取情报，并想办法通知羽皇陛下和大祭司，让她们有所准备。
　　可惜，女子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不用想那些歪点子啦，虽然我现在还无法具现神国，但仅仅只是散发出去的神念，也足够屏蔽你们那些不成熟的小魔法了，何况你那位大祭司，早就和人家照面过了呢 ~」

第一百三十六章：两份自信
　　「啧……」
　　希尔达完全没有理会对方危言恫吓或离间的意思，但似乎正如女子所说的那样，她攥在手心的特殊通讯仪，在这附近并未散发出任何光芒与频段，像是完全沉寂了一样。
　　「好啦，接下来我还要赶着去收集其他碎片，可没时间和你这小家伙慢慢耗。不过放心，难得看到个能觉醒部分吾之力量的好苗子，我可不会急着把你摘掉，正好生产基地那边还需要个守护者，就由你来担任吧。」
　　「希尔达 ·库尔克，对吗？荣幸吧，你将成为大地母神西芙重临人世后，创造的第一位天使 ~」
　　青发灰眸的女子向前走去，希尔达虽然不清楚她想要做什么，但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既然无法传递出情报，哪怕明知希望渺茫，她依旧张开了双翼试图逃跑。
　　可惜，对方只是手腕一抖，那希尔达召唤出来，却被轻易转化了的灰色藤蔓便缠绕而上，将她牢牢捆成粽子一般，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双方战力，明显存在难以想象的巨大差距。
　　「好啦，别动来动去的，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难以得到的恩赐呢，你将获得曾经完全无法想象的力量，所需要付出的，也只是一点小小的忠诚罢了，毕竟 ~神的赐予也并非毫无代价嘛。」
　　女子屈膝蹲下，伸出一只白嫩手指，轻轻点在连嘴巴都被封住，只能用冰冷眼神瞪视着她的白羽法师眉心之上。
　　「！！！」
　　大量如实质般的灰气顺着指尖蜂拥而入，灌进希尔达体内，而她也立刻剧烈抽搐着翻起了白眼，嘴里发出惨烈的唔鸣，看起来像是正在承受某种可怕的痛苦。
　　自称西芙的女子收回只接触了数秒的纤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掩嘴轻笑起来。
　　「哦对了，这个过程可能有点疼，毕竟是转换来的生命力量嘛，稍微有一点点杂驳，但是没关系，忍忍就过去啦，反正顶不住的话也就是一死而已 ~作为吾优秀的后裔，人家相信你可以做到哦，加油 ~」
　　大片诡异的灰色，从希尔达雪白长发开始向下蔓延，将她的一切渐渐同化。
　　而西芙像是完全不在意结果那样，径直站起身，抬头遥望着正在空中分崩离析的斯普瑞斯之岛，和渐渐从深渊中升起，缠绕着灰色植物的魔岛。
　　「终于，我恢复到这个境界了呢，呵呵，世界……你给我等着吧。」
　　眼前的景象突然一阵波动，明明那疑似西芙的女子依旧站在原地，可薇莉丝却立刻发现，旁边正在被权能转化的希尔达不知何时，竟已消失不见了，就连空中的魔岛和渊兽们亦如此。
　　背景，只剩下了漆黑的夜幕，和同样幽邃黑暗的深渊之底。
　　蓦的，青发灰眸的女子转过身来，将那似笑非笑的淡漠目光转向了旁观至此的牧师小姐。
　　「嗨，你好啊。」
　　嗯？剧情 cg结束了？现在是实时对话吗？
　　薇莉丝刚想试着回一句 「你好 」 ，可对方却立刻接着开口道。
　　「不用试图与我交流哦，你现在看到的，只是人家预留在小希尔达脑子里的一点心意和礼物而已，人家的本体早就离开了呢。」
　　「虽然感觉不太可能，但如果有人真能看见这段影像，那不得不承认你这家伙还蛮厉害，之前那一连串人家精心设计的招待，哪怕很多当年的家伙都未必能轻松接下呢，毕竟末日炮据说在设计之初，就是以对抗神明为目标的。」
　　末日炮？是之前那种红色的光柱？
　　的确，按照幻境里那一下的破坏力，威力已经堪比普通玩家的大范围 9阶魔法了，对抗神明吗……
　　也就是说，神明至少是可以施展出 9阶魔法水准力量的存在，那，最低也得 lv80以上才对，倒是跟这个世界伪神的情况刚好达成了契合。
　　姑且当作可以参考的情报记下吧，但是不能尽信。
　　「虽然不知道你跑来人家的生产基地里是想干嘛，但无非也就是捣乱吧，这种事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呢，没想到如今还有热衷于干这行的正义使者。」
　　「既然都进到这里了，想必人家的新玩具也被你给打坏了吧，真是不解风情呢，那么娇滴滴的大美人也下的了手……啧啧。」
　　啊，好话唠啊这个家伙，明明西芙琳……等等，那家伙好像也挺爱聊的，只是因为通过封印交流相当费力，平时才很少说话来着。
　　难道西芙本神当初就是类似性格？
　　明明是同一个神分裂出来的碎片，有着相似之处的性格，却存在如此巨大的观念差异，这点着实还是让薇莉丝有些惊讶。
　　虽然说话方式，习惯等有很多近似之处，但这个西芙……无论更加轻佻的语气亦或者对待生命那种淡漠，甚至可以称为残忍的态度，都与稳健而温柔的西芙琳完全不同。
　　当初那个到处肆虐以收集力量的【南灾幻云】又是另一种性格，相同个体随着时间变迁，真的能分化到这种程度吗？
　　牧师小姐思考的同时，对方那滔滔不绝的声音也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总而言之，如果你是来阻止人家的，那要恭喜你，你做到啦，成功啦。只要毁掉这座岛屿，那些被你们称为渊兽的小家伙就全都动不了咯，高兴吗？」
　　「不过……」
　　西芙红润的樱唇上勾起一抹狡黠笑容，似乎并不在意她所谓的 「生产基地 」被人摧毁。
　　「付出些杂兵，就能把你这样的强者引来此地，对我来说已经是大赚特赚啦，毕竟……」
　　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故意捂住嘴，露出了后怕似的笑容。
　　「喔唷好险，差点暴露出计划了呢 ~总之你就慢慢猜吧。另外，弄坏了我的玩具，别以为人家会善罢甘休哦，下次再见面的话，就由你亲自来担当这份工作如何？嘻嘻 ~」
　　青发灰眸少女巧笑嫣然的身影渐渐散去，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剧烈波动，早已有相关经验的薇莉丝明白，这是幻境即将结束的征兆。
　　「挑衅吗，还是虚张声势……？」
　　牧师小姐最后看了眼对方消失的地方，不知为何，嘴角也渐渐勾起一抹兴趣盎然的弧度。
　　有意思，唯独这份自信，她倒是不讨厌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拨开云雾
　　再度睁眼时，视野中依旧是先前那祭场般的神殿，四肢尽断的希尔达倒在地上，看起来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主人！您没事吧？！」
　　小龙娘焦急地扶住薇莉丝肩膀，包括蕾拉蕾妮在内的其他人也已经围了上来。
　　没有立刻回答，牧师小姐先握了握拳头，感受着体内状态。
　　毫无变化，之前突然迎面撞来的灰色光芒已经消失了，那似乎是一种精神力量，在幻境中发生的战斗也并未消耗薇莉丝的 mp，就是 sp似乎减少了一小部分，正在自动恢复中。
　　纯粹的灵魂领域交锋吗……
　　「没事，我失去意识过了很长时间？这期间发生什么了？」
　　「不久……大概三秒左右，我一直在旁边警戒，那女人也突然闭上眼睛不再动弹了……」
　　大概是真的很担心，巨龙小姐还是迟疑着又确定了一遍。
　　「真的没事吗主人？虽然时间很短，但是我能感觉到您的精神之前出现了剧烈波动。」
　　「真的没事啦……这种程度的攻击还不能把我如何。」
　　看起来，这种能够交互的特殊幻境，内部时间并非完全停滞，小光所说的剧烈精神波动，应该就是她在里面通过【毁灭模式】屠尽百万渊兽的时候吧，开启那个状态的确会对薇莉丝的精神产生一些影响。
　　如果精神体死在幻境里，恐怕现实中也无法再醒来了吧。
　　看来今后要注意些才行，这次还好，如果是真正的同层面间战斗，几秒空档可是非常致命的，再遇到还是第一时间脱离出来比较好。
　　又用眼神安抚了面露担忧的西格莉德和蕾拉蕾妮等人，薇莉丝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重新蹲下身，查看着希尔达的状态。
　　之前额头上那枚藤蔓形态的灰色印记已经消失了，不出意外的话，大概是成为了反扑薇莉丝的燃料，那种程度的攻击，即使是幻境里，也并非轻轻松松就能复现出来的。
　　不过希尔达那束成单侧马尾，自胸前垂下的暗灰长发和折断为奇怪形状的羽翼，并未因此恢复到原本的白色，象征着混血天使身份的耳翼也依旧存在。
　　看起来，这似乎是永久性的改变，至少常规意义上如此。
　　至于她现在的状态……
　　薇莉丝再度发动了【情报侦测】。
　　啊，死了。
　　「……」
　　小龙娘那几下很有分寸，应该只会让她失去行动能力而不伤及性命，那希尔达的死因，应该就是之前离开她体内的那道灰色光芒了。
　　或许就像【灾祸】的那些寄生者一样，被控制着的时候没什么，可一旦脱离，生命就会迅速衰退，在短时间内死亡。
　　这灰色光芒很可能也是同种类型的东西，而且比前者来的更加猛烈，赋予了伪神级可怕力量的同时，也如同悬而未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会带走携带者的生命。
　【凋零】权能的本质……那家伙还说什么自己弄坏了她的玩具。
　　在将希尔达转化为这种人偶般状态的时候，她就没想过让其活下来吧。
　　真是恶俗的趣味。
　　不过越是如此，薇莉丝就偏要让那自诩高高在上家伙的算盘落空。
　　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黑发少女微微偏过头去，看向后方的众人。
　　从时间判断，应该还没人来得及上前检查，薇莉丝是第一个察觉到这位曾经【自由之翼】高层死亡事实的人。
　　小光大概是看出来了，但是她向来不喜废话，更没把希尔达的死活当回事，表情几乎毫无变化。
　　「咳嗯。」
　　故意轻咳一声，吸引了周围众人的注意，一直在关注着情况的西格莉德表情立刻紧张起来。
　　「薇莉丝？希尔达前辈怎么样了？你不是牧师吗，拜托一定要救救她啊！」
　　没有站起身来，薇莉丝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动作，头也不回道。
　　「稍安勿躁哈，虽然伤势很重，但也并非救不了，这样，你们先到外面稍作等待，我需要些时间进行治疗。」
　　「？」
　　虽然面面相觑，似乎有点迟疑的样子，但由于西格莉德对牧师小姐的信任，加上治疗需要安静环境是常识，最终利昂娜等人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后，便和几名祭祀退了出去。
　　蕾拉蕾妮与西格莉德等翼人少女也随之一同离开，很快，神殿里便只剩下了薇莉丝与作为她助手的宠物小姐。
　　没什么外人，小龙娘自然便直言不讳了。
　　「主人，您准备复活这个女人吗？」
　　「嗯，其实刚刚那道灰色光束击中我之后……」
　　薇莉丝将在幻境中发生的事简单给晓光说了一下，后者听完，竟也难得略作沉思，做出了某种猜测，或者说判断。
　　「主人，您在幻境里遇见的那个西芙，应该就是奥摩岛上的家伙。」
　　「是吗……」
　　虽然本就有所猜测，但小龙娘的话，无疑又是一份相当有力的砝码和佐证，薇莉丝清楚她的性格，没足够把握是不会随便开口的。
　　如此一来，事情就比较清晰了。
　　一直以来收集着大地母神神格碎片的，就是这不知为何脱离封印，甚至已经变得如此强大的分裂体，无字之书里的神格碎片，很可能也是她拿走的。
　　薇莉丝记得，这家伙之前在与希尔达对话时提到，她曾经与天空之城的神之祭祀见过面。
　　这句话有两种解读方式，一是双方认识，而且处于类似于合作的关系，但这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羽都天空之城也藏有大地母神的神格碎片，而那个西芙为了抢夺曾与守护它的神之祭祀交过手。
　　考虑到天空之城的重要性和神之祭祀的强大，很可能这块碎片的分量相当之足，那个 「西芙 」的上一次抢夺，也大概率是失败了的。
　　否则以她那恶劣性格和漠视生命的态度，羽都不可能会如此风平浪静。
　　而在斯普瑞斯之岛灾变的时候，记忆中的西芙曾经自言自语般提到过 「重新抵达了这个境界 」的字眼，加上她轻易便将希尔达转化为了伪神级的天使……
　　恐怕这个西芙，已经再做突破，达到了足以被称之为神的高度。
　　那如果祂再次……
　　薇莉丝皱了皱眉，联想到了某种不太好的可能性。
　　算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希尔达复活吧。
　　虽然和这位翼人小姐没什么太多交集，但薇莉丝就是想给那个嚣张的家伙使点绊子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不安
　　西格莉德等人在孕育着那些【亵渎者】，但被牧师小姐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的房间里焦急地等待了许久，那被证实完全就是自动感应的藤蔓之门才终于重新打开。
　　薇莉丝，小龙娘和她们身后，已经恢复到了原本白发白羽，天使化后长出的灰色耳羽也已消失不见的希尔达，便一同走了出来。
　　「希尔达前辈！」
　　众人精神一振，面露喜色，西格莉德更是激动地直接冲上来，用力抱住了这位同为【四翼】的前辈。
　　「抱歉，让大家担心了，这次真的多亏了薇莉丝小姐。」
　　已经从天使化和凋零神力侵蚀中解放出来的白羽翼人小姐微笑着，依旧是那副冷静而淡定的可靠模样，又揉了揉西格莉德这位年轻后辈的脑袋。
　　西芙大概并没有想到有人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将其救活吧，希尔达的记忆并未被抹去，虽然天使化之后那段过程有些模糊不清了，但大致情况依旧记得。
　　作为当事人，加上格外聪明与敏锐的头脑，薇莉丝将其复活的事自然不可能瞒过希尔达，不过在牧师小姐的要求之下，理解了前因后果的翼人小姐还是果断答应帮她保守这个秘密。
　　之所以在里面呆那么久，除了复活魔法本身的过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对口供呢。
　　斯普瑞斯之岛上发生的事，的确就如薇莉丝在幻境中看到的那样，但那个 「西芙 」接下来的打算，希尔达也不是很清楚。
　　大概就如对方所说的，祂真的只是把希尔达看成比较好用的棋子和玩具，而非未卜先知到了牧师小姐的出现，有意隐瞒。
　　但祂肯定已经不在这座岛上了。
　　希尔达与一众同僚熟人去了旁边叙旧，她需要花些时间来向大家解释这段时间的事，和掌握到的情报，而另一支小团体 ——薇莉丝，小龙娘包括蕾拉蕾妮在内都并未离开。
　　「薇莉丝大人，希尔达大人难道也……」
　　同样机敏过人的蕾拉早就注意到了些许异样，她和妹妹蕾妮可是牧师小姐亲手以那种神奇力量，从完全血奴化中拯救出来的对象，眼见希尔达身上也发生了类似情况，自然忍不住有所猜测。
　　「嗯？你是说血脉返祖吗？你们俩其实只是个意外啦，大概只有特定技能才会出现类似情况，这次我有刻意避免，换了种手段来着。」
　　「原来如此……」
　　姐妹俩同时松了口气。
　　倒不是说她们见不得别人也提纯血脉，会嫉妒什么的，只不过这种事发生的次数越多，暴露可能性就越大，到时候，最麻烦的还是这位她们决定尽心尽力侍奉的大人。
　　如此一来，这边的事，差不多便告一段落了。
　　根据之前幻境中西芙的留言，只要摧毁了这座被她称为 「生产基地 」的魔岛，那些在各地肆虐的深渊大军就会尽数溃灭。
　　虽然那个家伙看起来十分狡猾，举止轻佻，但作为神明，总不会随便信口开河，而且薇莉丝也能大概猜出原理，这座岛与深渊潮汐的关系，和奥摩岛上那只深渊蠕虫与渊兽之间应该是类似的。
　　所以才会有如此之多的渊兽，死雾，甚至是那些亵渎者乃止天使希尔达这种程度的守卫。
　　薇莉丝本意上，并不打算花时间和精力去替那些不认识的国家，处理已经遍布整个无法地带南部的渊兽大军，但如果有这种便捷的方法，顺手办一办倒也没什么所谓。
　　她虽不会因不相识者的死亡而感到悲伤，但也这也无法给她带来愉悦或快乐。
　　从希尔达的口中，薇莉丝已经知道了她就是这座魔岛最强大的守卫力量，不过保险起见，牧师小姐还是张开灵魂网络，扫描了一遍整座岛屿的情况。
　　倒和预料中没什么区别。
　　一段时间后，结束了探索之行的众人，带上新加入队伍的希尔达小姐一起，离开魔岛内部，回到了表层。
　　当然，考虑到西格莉德的强烈反对，这次她们姑且是直接打烂天花板冲出来的。
　　反正都已经在对抗天使希尔达的时候展现过部分实力了，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牧师小姐平素低调只是为了减少莫名其妙的麻烦而已。
　　站在深渊魔岛的表层地面上，周围依旧是那些正在吐出淡淡灰雾的地穴，据希尔达所说，这里的确有一只非常庞大的特殊生物，整座魔岛其实就是它的身体。
　　那是早在千年前便存在的东西，没有太多智慧，但能按照简单指令移动，并产生源源不断的渊兽，这似乎是另一位强大存在创造的生物，自称西芙的女人只不过是拿来借用而已。
　　或许希尔达还不完全清楚个中缘由，但薇莉丝却能猜到，这东西十有八九就是个超大号的，类似于深渊蠕虫的玩意，只不过更加侧重于体积和生产能力而已。
　　至于魔岛究竟是何人所造，现在她还无法完全确定，可能是【深渊】那些诡异生物科技的造物，也可能直接就是当初真正的大地母神。
　　幻境中的经历，也让薇莉丝对这位失落神明的过往有了更多了解，以及进一步的猜想，或许……就要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薇莉丝，你真的打算直接毁掉这座岛屿吗？」
　　早已听牧师小姐讲述了计划的西格莉德看起来有些犹豫，她抬头仰望着空中浓郁的灰色雾霭，又将视线转向身边的黑发少女。
　　「是啊，能一劳永逸解决渊兽入侵的问题，难道不好吗？」
　　「好自然是好啦，可……这会不会又是敌人设下的陷阱？比如诱导我们做这种事，以完成她不可告人计划之类……」
　　薇莉丝不禁失笑。
　　「西格莉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疑神疑鬼了，就算信不过敌人，难道连我或者希尔达的判断都不相信吗？」
　　被提到的白羽御姐也微笑着适时开口。
　　「放心，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更进一步的陷阱了，那个女人大概并没有把这边看得很重要，她的主要目的，还是在收集所谓的【碎片】上。」
　　「话虽如此……」
　　西格莉德面露忧色。
　　「不知为何，我总有些不安的预感啊，像是即将发生什么一样。」

第一百三十九章：封印之岛的秘密
　　计划最终还是被实施了。
　　西格莉德提到的不安预感，或许并非空穴来潮，但却未必是在这件事上，这个地方。
　　看着巨大魔岛在小龙娘朴实无华的龙息中轰然碎裂，化为无数块碎石纷纷扬扬坠向地面，那些契而不舍围攻着【光佑之护】屏障的渊兽们也接连失去力量，哗啦啦全掉了下去，薇莉丝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正在世界南方肆虐的深渊潮汐便也将渐渐平息吧，作为主要抵抗力量之一的莉莉娅，承受的压力也能大大减缓。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即使是薇莉丝也没能完全预料到，虽然先后有着【启示者】梦娜的警告，和来自【神谕】的提示，但由于所谓【封印之城】正体不明，小梦娜预示的未来依旧如期而至。
　　事已至此，之前在希尔达口中，薇莉丝也得知了一些属于碧空之国内部的秘密。
　　其实斯普瑞斯之岛，或者说【深渊之井】，本身就是一处巨大的，连接着两边世界的通道，但这里和那几片曾经被红色光柱，也就是西芙称之为末日炮击中的浮空岛区域又有不同。
　【深渊之井】的通道虽然宽阔到甚至足以容纳魔岛这般庞然大物通过，但中央却有一层特殊的，不通过特定手段无法察觉和进入的夹缝空间，渊兽想要进入现世，就必须先穿越这片极易迷失与陷入乱流之中的缝隙。
　　而对空间理论研究更深的翼人，便在这层空间里布置了重兵把守，甚至用特殊方法建设有完整的小城市。
　　为了保守【深渊】的秘密，驻防翼人在里面自给自足，繁衍生息，只有少数真正的碧空之国高层例如羽皇，或是希尔达这种人才知道进入方法。
　　就连西格莉德都因为新晋【四翼】不久，还没来得及接触这份秘密。
　　空间夹缝的出口和入口是完全不同的，就算渊兽真的冲破这里，也会被送到另一个遥远，被更多军事力量戒备着的重围之中。
　　翼人其实早就知道深渊和渊兽的存在，并且与之对抗了许久，只是那场几年前的灾变，将其扩散到了明面上来。
　　当初在联合王国使团即将离开斯普瑞斯城时，希尔达消失的那三天，就是前往了战场前线对抗突然出现的一名强大变异渊兽，虽然她最终将其击杀，但自己也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势，直到灾变前夕都没能彻底痊愈。
　　原本由于夹缝空间的存在，那名为末日炮的红光本应无法直接命中斯普瑞斯之岛才对，但就在灾难当晚，有一名身份未知，实力恐怖的存在出手强行撕开了空间夹缝，才会导致浮空岛在轰击中破碎，坠毁。
　　那便是幻象中的西芙了。
　　就连翼人都不知道，斯普瑞斯之岛的存在，竟然是维系那片夹缝空间的直接根基，岛屿崩毁，这道延续了千百年的重要防线，连同其内部的所有翼人也尽皆被碾碎在了空间乱流中。
　　而后，便是深渊的大举入侵。
　　这就是事件的全部始末了。
　　这场巨大灾难虽然仅仅持续了不到半月，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蔓延开来，但就薇莉丝临行前得到的情报，已经有至少三千万以上生灵被深渊的浪潮吞没，受灾最严重的无法地带，接近十个国家彻底消失。
　　牧师小姐挥动手中刚刚取出的华丽圣杖，淡薄，却充斥着圣洁气息的金色光辉以极快速度向四周蔓延开去。
　　那如春日之雨落下的光芒驱散了周遭萦绕不去的灰蒙蒙死雾，令昏暗的天空重新放晴，污浊空气也渐渐变得清新，虽然被死雾侵蚀后凋零的大地无法立刻恢复生机，但有了光明的滋润，想必早晚也会有新的生命再度于此定居吧。
　　「希望……能顺利结束啊。」
　　……
　　灾祸之森，现名光辉森林的战场上。
　　「啊啊啊！！！」
　　身边传来只有生物濒死之时，才会发出的凄厉惨叫，绯焰花想也不想，直接一箭射向彼处，将那只已经用锋锐手爪刺穿眼前战士的狞恶渊兽贯得倒飞出去，死死钉于大地之上。
　　那被它连带着盔甲一起穿透了心脏的士兵已经软软倒下，彻底失去了气息，但渊兽依旧在奋力挣扎着，试图拔出那根穿进其大脑和地面深处的特质坚硬箭矢。
　　这种东西就是如此难缠。
　　哪怕是绯焰花，也不可能在每次攻击中都附带上【虚无】的模拟法则，但若不如此，即使她能箭无虚发次次命中敌人头颅，也根本无法造成有效杀伤，那些怪物根本没有正常生物的弱点。
　　弓箭手与之相性可以说是最差的。
　　自从十几个小时前抵达此处，机缘巧合下秒杀了那只看起来很厉害的深渊蠕虫后，她们就一直在战斗。
　　虽然费了不少力气抵达那只巨虫尸体边，但可惜的是并没能找到什么有用之物，那东西似乎在空中死亡崩解后，就被周围其他怪物给吞吃殆尽了，只剩下个空空如也的头颅。
　　无奈之下，她和弗纳尔只能杀出重围，回到防线这边，与紧急赶来的大将军柏特莱姆简单交流后，便立刻投入到了对抗渊兽冲击的战斗中。
　　虽然不明白缘由，但花发现她自创的【虚无】模拟法则的确能对这些怪物造成非常有效的杀伤，就像一物降一物那般，最紧急的时候，甚至靠融合了法则的红莲第二式 ——焚天所化万千箭雨，杀死了数千渊兽，挽局势于将崩。
　　但人力终有尽时，战斗了这么久，包括绯焰花和【雷光】弗纳尔 ·斯蒂芬斯在内，战场上还活着的几乎人人带伤，疲惫不堪。
　　而那些来自深渊的怪物，却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强猛势头，永不停歇般一轮轮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
　　要守不住了。
　　所有人心中都渐渐冒出这样的念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撤退了，但防线一退再退，现在已经快要离开光辉森林的范围，如果失去了这种疑似来源于神明赐福的场地加持，后面防守起来无疑会更加艰难。

第一百四十章：神明并未抛弃我们
　　「花，恐怕要不行了，战士们死伤惨重，我们带来的精锐冒险者也损伤不小，古语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先行撤退吧！」
　　「……」
　　作为因前任前线指挥英勇战死，被紧急任命的临时新指挥官，绯焰花小姐快速扫过一片惨烈的战场全景，她拥有为了取准而锻炼出来的超常视觉与高速判断力，一眼便看出了局势。
　　弗纳尔说的没错，如果继续硬守，最后的结局只会是全军覆没。
　　已经没有办法了。
　　军队包括死亡在内，失去战斗力的人数超过足足一半，后方魔法团的炮击支援也已经快要半个小时没有响起，显然是全都已经彻底透支。
　　就算不退，柏特莱姆大将军那边很快也会下达命令了吧。
　　为今之计，也只有……
　　「喂！你们看那边！」
　　突然，一声惊疑不定的高呼，在阵线中猛地响起，如同扩散开的瘟疫，周围顿时冒出无数嘈杂的惊呼与窃窃私语，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就连身上挂了好几处彩，长剑卷刃，气息也有些衰落的弗纳尔都跟见了鬼一样，突然爆出与贵族不符的粗言秽语。
　　「我 xx！什么情况啊？先灵显圣了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这里可是国外……？！」
　　花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去，瞳孔却骤然收缩。
　　周围那原本如海浪般源源不绝涌来的无数深渊魔物，竟然不知为何，正在成片成片地倒下！
　　就像有一双无形的神之巨手拂过大地，越来越多，视线所及，未及，那让联合王国战士们洒尽热血，拼命阻挡的恐怖灾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溃散！
　　「这是……」
　　即使以绯焰花的阅历，都难以掩饰心中的惊骇与不解，更不要说那些普通的王国战士与冒险者们了。
　　对于无法理解的事物，人们便惯于以 「神祇 」之名进行解释，因此……
　　「哦哦哦哦！！！先灵显圣！！！天佑我国！天佑人族！！！！！」
　　欢呼声，如山崩海啸般响起，对于这些经历连番死战，见识过敌人深切的恐怖，心中已然被绝望充斥的战士们，眼前一幕无疑是远超想象的崇高救赎。
　　高处，前线总指挥所。
　　「竟会如此……」
　　听着战场上，身边传来的激动欢呼，大将军柏特莱姆亦扶住了疲惫不堪的眼眶，嘴角露出释然般笑意。
　　他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毫无疑问，怪物们不可能自行溃灭，绝对是有谁做了些什么。
　　神明也好，先灵也罢，无论是谁，柏特莱姆都发自内心地感谢对方，并送上了崇高的敬意。
　　「赞美您……伟大的存在。」
　　类似的景象，也同时发生在了无法地带各处。
　　金色长发，手持璀璨圣剑的圣女错愕地抬头望天，又像是明白什么一般，在满地尸骸的战场中虔诚跪倒。
　　「歌颂您的救赎，伟大而慈悲的光明女神……」
　　手握短匕，身后纯净白羽已被血污染红的女战士无力瘫坐在地，却畅快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原来神明真的没有放弃我们啊。」
　　碧空之国，神圣帝国，各个大小国家，各个种族，战斗着的，逃亡着的，绝望着的生灵们，在天灾的碾压下，获得救赎的数以千万，亿计的生灵们，不约而同，感激涕零地跪倒在地。
　　或许他们赞颂的名各不相同，但这份因果却跨越时间与空间的桎梏，抵达了它该去往的地方。
　　「嗯？」
　　白色双翼轻轻拍动，漂浮在空中的黑发少女愣了一下，表情也出现了些许变化。
　　「怎么了，主人？」
　　从始至终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的金发龙娘立刻发现了异常，关切地发出询问。
　　「没什么……只是，稍微有种奇怪的感觉。」
　　「奇怪的感觉？主人是身体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变出本体让您坐着休息？」
　　薇莉丝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可是神族，怎么可能像凡人那样染上疾病呢，小光不会不明白这点，多少有点夹带私货了……
　　而且之前那种感觉说难受，倒也不至于，只是恍恍惚惚中似乎听见了很多人在说话，发出各种各样类似于赞美的语言，有某种她不太理解的东西似乎随着声音流进了身体里，还蛮舒服的。
　　虽然感觉并没有什么变化，面板上的数据也还是跟之前一模一样，但真要说的话，大概类似于忙了一天之后，泡进温暖的浴缸里的感觉吧。
　　之前在莉莉娅那边，薇莉丝可是体验过很多很多次的。
　　虽然不太明白，但牧师小姐感觉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也就没有继续深究。
　　「话说，小光不去玩一玩吗，这些大虫子虽然弱了点，但打击感应该还是挺不错的。」
　　即使自家主人这么说，但巨龙小姐却只是瞥了远处一眼，兴趣缺缺地回过头。
　　「不好玩，如果没被世界压制，还能拿来练练手，现在这种程度实在太弱了。」
　　「好吧 ~」
　　她们现在，正在清理魔岛坠落后的残余深渊力量。
　　与大部分渊兽不同，那几条深渊蠕虫并没有因为魔岛的毁灭而直接死去，虽然它们气息在这之后骤然暴跌，从超越级落到了平均传说的水准，但的确还留有战斗力。
　　包括大概是它们诞生的少量渊兽，也依旧活着。
　　现在薇莉丝已经基本搞清楚了这些深渊生物，或者说疑似深渊制造出生物武器的原理，从眼前这点就可以看出，核心其实还是大地母神西芙的力量。
　　深渊魔岛制造出的渊兽，会在岛屿毁灭后随之死亡，而深渊蠕虫这种拥有少量神格碎片的大型母体，则与魔岛应该是并列，互不干涉的个体。
　　或者说小型化，特化了战斗力类型。
　　深渊蠕虫护卫魔岛，而后者散发出死雾，遮蔽世界对这些异物的排斥，甚至对其提供增幅。
　　包括那些藏匿于魔岛深处的【亵渎者】，如果薇莉丝没猜错的话，那些玩意是根本不能在这个世界随意行动的，如果跑到外面来，很可能直接被世界排斥成渣，甚至是抹杀。

第一百四十一章：两位母神
　　如今，亵渎者全灭，守护着至深之处的天使希尔达也被击败并救出，入侵此世的深渊大军，也只剩下了那几条最后的深渊蠕虫而已。
　　而包括西格莉德在内的几位传说级白羽，现在正履行着她们的原本任务 ——剿灭那些同为传说的深渊蠕虫。
　　算上蕾拉和蕾妮，数量倒正好够每人对付一只，当然，考虑到深渊生物那种打不死的特性，普通传说一对一肯定是很吃亏的，所以薇莉丝姑且给了她们一些小小的帮助 ——开启【辉煌】光环。
　　如此，就约等于公平对垒了。
　　而薇莉丝这边并没有在挂机，她也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就在魔岛坠毁后不久，已经沉寂了很长时间的西芙琳，突然有了动静。
　　她醒过来了。
　　也就是说，这深渊魔岛，的确就是以一块大地母神碎片为核心进行驱动的，而随着它的坠毁，其溃散的神格本源力量也自发被附近最强大，或者说体量最足的同类 ——西芙琳所吸收。
　　由于这次获得了非常之多的神格碎片补充，加上上次无字之书中的记忆被吸收，很多东西，西芙琳也终于想起来了。
　　一上来，她就提供了相当劲爆的消息。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目前正在作乱的这个西芙，并非神格碎片分裂后分化出的意识，而是真正的大地母神？说到底，什么叫 「真正的大地母神 」啊……】
　　西芙琳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清晰而有力了许多，虽然她声线与幻境中那个西芙一模一样，但怎么说呢，无论从语气亦或态度，薇莉丝都能明显分辨出二者的差别。
　　如果硬要用形容词来描绘，那后者便是轻佻中带着淡漠，而西芙琳则更加温柔，随和一些。
　　不得不说，这家伙醒来的还真是时候，牧师小姐正愁着下一步不知道该如何走呢，虽然有一些猜测，但总不能凭感觉到处乱碰吧。
　【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没想到居然会忘记这么多东西，恍若隔世啊……按你的描述，大概是祂已经醒来，并脱离封印了吧。】
　【实际上，我们这些碎片中蕴含的神力，并无生与死的绝对区分，大地母神西芙的力量同时蕴含着两种权能，并可以随时互相转化， 「凋零与生命 」是一个整体。】
　【薇莉丝。】
　【嗯？】
　【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第一次遇到的那块，被称之为南灾的吾之碎片吗？】
　【当然啦，她怎么了？】
　　西芙琳沉默了一会，每当她打算说出一些重磅内容之前，都会出现类似的反应，这次大概也不例外。
　【其实，大地母神一共有两个。】
　【哈？】
　　因为西芙琳的说法太过宽泛，虽然感到了惊讶，但薇莉丝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而前者并未让牧师小姐等待太久，随即解释道。
　【之前我说过吧，真正永恒不灭的，是代表着大地母神生命与凋零权柄的神格，而意识，却是在这之后的衍生物。其实我最初的说法有误，这些散落的神格碎片意识，并非 「西芙 」 ，而是神格分裂后，继承了部分记忆与力量，在漫长岁月中自然诞生的新生儿。】
　　哦，说起来，倒是有点那种意思呢。
　　难怪当时那个家伙在幻境里，会执着地构建出记忆里的神殿，自称为神，又强硬地做出那种很掉价的事来。
　　这大概就是后来者，求而不得心态衍生出的结果吧。
　　毕竟那个意识虽然继承了西芙的部分记忆与力量，却生来就被牢牢封印，拥有的真实力量，也与记忆里的 「前代 」相差甚远。
　　西芙琳继续解释道。
　【大地母神的本质，其实也是神格诞生出的最初意识，并渐渐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身体和价值观后，形成的某种超越寻常生物的特殊存在，初代神明基本都是如此。】
　【原本，大地母神的确只有一个，是统合了两种权柄的秩序派主神之一，但渐渐的，不知为何，世界的恶意开始袭向了西芙。】
　【世界的……恶意？】
　　几乎与当初奥摩岛灵室铭文上分毫不差的描述，薇莉丝也曾经思考过这个所谓【世界的恶意】究竟指什么，但一直毫无头绪。
　【对，就是世界的恶意，或者说排斥，世界在排斥我们诸神，缘由我至今尚不清楚，连当初的西芙本尊也没有搞明白其来源。】
　【这份排斥，在不同个体身上表现得各显差异，有明力，亦有暗中影响，但其根本目的却很明显，那就是将抵达神之位阶上的众神全部排除出世界。】
　【而大地的母神西芙，排斥之力在其身上的体现就是，意识渐渐随着权柄分裂成了两份，出现了象征着生命权柄的西芙，与凋零权柄的另一个西芙。】
　【这二者都是大地母神，但在某种意义也已经不再是原本的西芙，神格中诞生的意识，会受到其代表的权柄所影响，最初生死调和时还没什么，甚至分裂最初的很长一段时间，二者看起来都完全一样，但……】
　【停！等一下！】
　　牧师小姐突然提出了某个她超级在意的问题。
　【你说的这个分裂，到底是什么形式啊，直接分成两个神？还是类似于双重人格随时切换那种情况？】
　　西芙琳的声音变得有些苦涩，如果现在能看到她的表情，想必应该是那种分外无奈的样子吧。
　【都不是，神明的存在代表了法则与现象，远比普通生物来的更复杂，举个例子吧，就像此世的两枚副月会有阴晴圆缺一样，世界的排斥越发严重后，大地母神的神躯，也随之出现了周期性的变化。】
　【最初，是西芙发现偶尔会出现身体里所有神力，被强制转化为单一的生命或凋零属性这种情况，但并不严重，大部分情况下祂依旧是统合后的大地母神。】
　【但随着时间不断推移，单一化的生命女神和凋零女神状态变得越来越久，融合状态持续缩短，直至数百年后，终于再也无法出现。】
　【期间西芙也想过很多办法，试图来中止或延缓这种变化的加重，但都是治标不治本，这种改变就像凡人的生老病死一般，似乎是某种必经的过程。】

第一百四十二章：尘封的过往
　【神明……原来也存在着无奈啊。】
　　薇莉丝并没有向西芙琳隐瞒这份突然冒出的意念，而后者也并不在意，继续用有些苦涩的语调述说着刚刚回想起来的过往。
　【西芙依旧是西芙，虽然神力状态和神躯发生了不可抑制的周期性变化，但并没有立刻让祂发疯，或变为另一位神，即使是世界之力也无法做到这种事。】
　【但就像我之前说的，神格代表的权柄会影响其关联意识的思维方式，这是一种近乎于本能般的效果，根本不是凭借意志便能够抗拒的。】
　【而分裂开来的两份权柄，也开始潜移默化改变着同一位神明的观念，生命女神状态下的西芙变得过分慈爱，甚至不愿意伤害任何一只生灵，哪怕它是有罪的;而凋零女神则开始漠视生命，将一切生物视为迟早将要走向终点的道具，肆意夺取并践踏。】
　【西芙依旧还是西芙，祂努力抗拒着这种本能，尽可能在无论哪种状态下，都用原本大地女神的心态来待人处事，可影响愈发加重，这让祂痛苦万分，性格也渐渐变得孤僻，暴躁，渐渐无暇理会信徒们的祷告与祈求。】
　【为了分散注意力，逃避这种折磨带来的摧残，祂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这个世界的边缘，存在着多个以特殊方式与之相连的特殊位面世界，而西芙治理的南方，连接着的则是名为 「艾卜司 」的世界。】
　【神明之躯过于强大，因此西芙无法跨越世界边界，进入艾卜司，但祂可以通过回应信仰和祈求的方式，与那边进行交流或降临部分力量。】
　【因为早年的一些事，艾卜司世界也存在着信仰大地母神的教派，而且似乎是那边主流风向，虽然艾卜司世界人口稀疏，个体力量也不强大，但他们却另辟蹊径，研究出了以魔偶，合成兽和特殊机械辅助生活的道路。】
　【此前，虽然知晓彼方世界的存在，并偶尔会赐予对方神迹，但西芙并未派遣天使降临或仔细了解过那边的情况。但急于寻找可供祂分散精力之物的大地母神，却在偶然的途径中接触到了艾卜司那些完全迥异于此世，被称为生物科技的东西，并很快沉迷其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后，西芙决定利用这种技术，尝试创造某种新的生命，并且在这件事上，两份已经分裂得十分严重的意识达成了惊人一致。】
　【生命女神西芙希望能够创造出不会感到疼痛，疲惫，不会轻易死亡，不用被寿命所限制的，完美的至高生命，而凋零女神西芙则想要一种更便利听话，能够绝对服从祂的好工具。】
　【于是，错误的道路展开了。】
　【艾卜司世界的技术虽然神奇，但碍于境界和力量的限制，西芙设想中的很多要求都无法达成，可在一次偶然的尝试中，祂发现如果将这种技术与自己的神格权柄融合，竟然能质变出惊人的突破效果。】
　【而后，在漫长的尝试中，第一只神造兽出现了。】
　【神造兽拥有两位西芙能够想到的所有优点，超高速的恢复能力，除非被碾碎成灰，否则绝不会死去的强大生命力，没有疼痛和饥饿感，不需要睡眠，而且绝对听话，只要持有生命能就可以一直活动，而大地母神最不缺的就是生命能量。】
　【祂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又以其为原型，按照各种生物的特征制作了多种神造兽，甚至忍痛取下少量神格片段，创造出了能够自行依照模版生产更多神造兽的巨型造物。】
　　似乎是西芙琳说的太久打算休息会，她难得停顿片刻，薇莉丝才插上一句话。
　【这样听起来的话，倒还不错啊，这东西如果真能好好应用，的确是很方便的助力。】
　　就像蓝星上机器人的概念一样嘛。
　　西芙琳沉重地叹息着。
　【是啊，如果仅仅只是到此为止，的确不算什么，哪怕作为凋零女神的西芙，也从未想过利用神造兽来发动大型战争之类，但就在祂喜不自禁，准备将自己的得意作品介绍给其他诸神和信徒时，世界的恶意再一次降临了。】
　【或许是因为神造兽乃大地母神西芙一手缔造的产物，这种原本论境界并不至于被世界排斥的生物，也遭到了法则力量的扭曲。】
　【它们开始变得狰狞恐怖，脱离西芙预设的外观，原本温顺的性格也化为了暴虐与嗜杀，西芙的生命能量无法再对其继续注能，转而变为需要靠吞噬生命来维持活动。】
　【神造兽，变成了大地母神以艾卜司世界 ——深渊力量制造的恐怖渊兽，一时引起了巨大恐慌，外人们都不明白那位秩序侧的母神大人，为何突然要制造出这种怪物，并出现了严重的信仰危机。】
　【而在这件事上，分裂后的两位西芙也第一次产生了彻底的分歧，生命女神西芙感到后悔与不安，祂决意不再进行后续研究，并开始着手封印所有被扭曲的神造兽。】
　【可凋零女神西芙却对此大感兴趣，不仅试图继续强化神造兽的力量，甚至打起了这份 「世界扭曲之力 」的主意，祂偷偷拿无辜生命进行了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利用艾卜司世界的技术和凋零神力，制造出各种诡谲离奇之物。】
　【于是，大地母神终于彻底分裂成了同体的两份意识，在循环的周期状态中，做着完全矛盾的相反之事，甚至为了提防另一个自己坏事，连记忆都进行了互相屏蔽。】
　【但破坏，永远都比守护和治愈更加简单，大地母神西芙的恶行愈演愈烈，即使生命神力的祂努力在补救，神造兽 ——渊兽制造的灾害和各种惨剧却依旧闹得天怒人怨，被诸神所不容。】
　【最终，祂们决定阻止并讨伐已经陷入疯魔的大地母神西芙，因为西芙是拥有最高规格神力的主神之一，很难对付，更无法被彻底杀死，所以诸神找上了西芙的守护大天使长 ——米涅尔瓦，陈明利害，希望她能够作为内应帮忙。】
　【但米涅尔瓦不仅是大地女神派系中最强的天使，更对西芙绝对忠心，她佯装答应，却在脱身后，立刻把这件事禀报给了正处于生命神力状态下的西芙。】

第一百四十三章：生命的踪迹
　【米涅尔瓦清楚知道西芙如今的状态和曾经受过的那些折磨，一直以来也在尽己所能帮助祂，作为西芙最早创造的天使，她已经陪伴祂走过了数万载岁月，哪怕是要为了主人对抗众神而陨落，她也心甘情愿。】
　【但是西芙并没有决定先下手为强，与诸神开战，一直以来因折磨和另一个自己犯下过错而内疚不已的祂，决定借这个机会来斩断愈发扭曲的错误道路。】
　【祂知道，凋零女神的西芙肯定不会任由自己被杀死或封印，但祂也同样信任着米涅尔瓦，因此，西芙拜托米涅尔瓦帮助诸神杀死祂。】
　【这位忠诚的大天使长最终答应了。】
　【于是，在周期轮转到凋零神力的某天，诸神攻入了大地女神的神殿，另外两位秩序侧主神与西芙爆发了惊天大战，虽然是二对一，但大地母神本就擅长持久战，神力轮转也并不代表彻底失去了另一种力量，双方连战数日难分难舍。】
　【就在此时，本应带领着天使们抵抗入侵者的米涅尔瓦突然冲入神殿，假意汇报，却在西芙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以特制神器刺伤了祂，诸神趁机一拥而上，将大地母神彻底杀死，并分割，封印了其不灭的本源。】
　【薇莉丝，我的故事……说完了。】
　【嗯……】
　　牧师小姐与脑海中陷入沉默的西芙琳一起，许久都未发出声音。
　　看起来，西芙琳的记忆的确已经恢复了很多，她刚才所说的这段过往也正是薇莉丝一直想知道，非常有价值的情报。
　　但说实话，还是有些疑惑依旧没能得到解答。
　　先来整理一下已知的内容吧。
　　首先，西芙琳故事中的神造兽，毫无疑问就是现在被称为渊兽的东西，薇莉丝所知的情况也能与故事内容基本对应上，更解释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完全以杀戮和吞噬为存在目的的怪物。
　　艾卜司这个世界，大概就是如今所谓的深渊，显然，他们那边选择的发展方向与这个世界是大相径庭的。
　【西芙琳，深渊……艾卜司世界在你那个时代，与这边世界是能够互相往来的吗？】
　【可以，但很难，双方虽然能够通过通道达成往来，但穿梭世界通道有严格实力要求，普通生物并非谁都能够做到，而过于强大的存在，如神明又会因为通道无法承受而难以穿行。】
　【那世界的排斥呢，我听说恶魔这类异世界生物来到这边会被严厉抵触，如果渊兽受到的压制实际上是来源于大地母神，那真正的深渊，也就是艾卜司人又如何？】
　【没有，至少西芙被封印之前，并未听说过异世界生物会被排斥一说，承接了世界恶意的，当时只有神明这种存在。】
　　这样吗……也就是说，这些变化，都是在诸神陨落之后才开始出现的么……
　【那，浮空岛是西芙创造的吗？既然米涅尔瓦实际上是天使，翼人们真正曾经信奉的神明又是谁？】
　　薇莉丝提出了下一个疑问，可等待许久，西芙琳也未有回答她，只是略显尴尬道。
　【翼人这个种族作为吾之后裔，最初的确是信仰着大地母神的，至于浮空岛……我并没有创造它们的记忆，至少被封印之前，也只是弄了一个类似于你描述中浮空岛的神造兽生产基地而已，可能是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吧。】
　　唔，有点可惜呐……看来想一次搞清楚所有问题是不太可能了。
　　米涅尔瓦并不是什么天空之神，而是大地母神西芙的守护天使长，当初的背叛，也是西芙为了遏制自己的疯狂与错误主动授意的，只是失去很多记忆后，西芙琳自己都忘了这些，唯独记得被封印的那部分了。
　　西芙被封印的时候，艾卜司世界，也就是深渊与这个世界依旧相连着，世界不会排斥异世之物，大地也尚未化为浮空岛升起，神造兽 ——渊兽同样没有被封入深渊之下。
　　也就是说，这些事，都是在大地母神被封印之后才发生的，很可能与后来自称天空之神的米涅尔瓦有关。
　　这些问题，想从西芙琳身上获得解答是不可能了，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重要的情报需要确认。
　【西芙琳，你为什么能确定，那个我遇到的西芙，就是当初的凋零女神意识本尊呢？】
　　石像里传来的声音笑了笑。
　【薇莉丝，你觉得神格碎片融合，或者说大地母神复活的这个过程，是一种怎样的概念？】
　【什么意思？】
　【抱歉，可能是我的说法太模糊了，那么你认为一个单独个体，会轻易存在多个不同意识吗，尤其是存在着神格这种精神核心的前提下。要知道当初哪怕权柄分裂，西芙也花了数百年时间，才最终衍生出两种对立意识。】
　【神权是统一的，即使那些碎片真的在千年岁月中诞生出了属于自己的意识，在融合时，也必然会只留下更强的那个。而若论精神强度，这些不过千年寿岁，大部分时间甚至都因封印而沉睡着的新生意识，又如何比得上大地母神的原初意志呢？】
　【既然已经强大到了足以转化出天使神裔的水准，说明大部分神格都以聚齐，祂的归来，也是无可避免的必然。】
　【必然吗……】
　　西芙琳的这种说法，倒让薇莉丝想起了之前在勇气之城天牢三层里，看到的丽贝卡的记忆。
　　她当初在融合数千怨灵与蓝龙亚莉克希娅的时候，也同样发生了精神与灵魂层面的直接碰撞，当时如果在战斗中失败，丽贝卡本人的意识也会被蓝龙之魂吞噬而消散吧。
　　这大概是同样的原理。
　　思索着，牧师小姐突然冷不丁穿出了某道意念。
　【那么，西芙琳你就是那道代表着生命女神西芙，数万年前便已存在的意识了，对吗？】
　　大概是薇莉丝的突然开口让她非常惊讶吧，西芙琳沉默了一会，才无奈承认道。
　【你也太敏锐了，明明我自己都是刚刚才想起来。】
　　果然如此啊。
　　其实这并不难注意到。
　　首先是性格上的微妙差异，西芙琳的待人处事风格，与她判定为凋零女神的西芙几乎完全相反，而且恢复了记忆之后，薇莉丝便发现，她再没有以 「此身 」来自称过，而是直接说 「我 」 ，或者 「西芙 」如何如何。
　　说明她潜意识里，已经没有再把自己当成神格碎片衍生出来的新意志，而是其他什么东西。
　　大地母神传递下来的神之意念有两道，分别代表着生命与凋零，照理来说那二者都有可能在融合中胜出，可西芙琳却一口咬定，对方绝对是代表着凋零的女神西芙。
　　这份确信的缘由，也就显而易见了。
　　如此看来，莉莉娅那小丫头，当初还真是塞了个头奖给自己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羽都，灰雾漫天
　【没想到，居然是货真价实的神明大人啊，看来以后不能再这么随随便便说话了呢 ~】
　　对于牧师小姐的挪揄，西芙琳倒并没有生气或在意，她的性格一贯如此，温柔且充满了包容力。
　【你就别打趣我了，不过是个犯下大错，遭到了封印的罪人，现在更连神躯都已经失去。何况能从凋零布置的拟似神国中安全脱身，薇莉丝你的力量，毫无疑问也已经抵达了神之位阶以上吧。】
　【嘛……可能吧，既然你跟那家伙是死对头，能猜出对方接下来大概的行动吗？】
　【嗯，从你之前的描述来看，祂应该只是刚恢复到神之位阶，离大地母神的巅峰状态还有很大差距。虽然我不太清楚当初之后，米涅尔瓦做了些什么，深渊入侵和浮空岛又是怎么回事，但你提到的天空之城里，必然有一块非常强大的神格碎片，否则米涅尔瓦也不会特意留下祭祀守护。】
　【不出意外的话，凋零接下来的主要目标，大概就会是这里。】
　　这一点，的确跟薇莉丝的想法不谋而合。
　　毕竟幻境中的西芙也提过，将这样的强者引到此处便是祂的胜利云云。
　　调虎离山……这边的战场不过是诱饵吗。
　　又看了眼远处正在激烈战斗中的空域，牧师小姐心中已有定计。
　　……
　　天空之岛，天空之城。
　　蒂丽莎坐在椅子上，顺着窗户遥望向外界漆黑的夜幕，面露忧色。
　　那场发生在北方斯普瑞斯之岛的巨大灾难，就连被软禁在此处的小村姑也已经听说了，这段时间，城内人心惶惶，甚至那些看守着她的白羽小姐姐都少了很多，大概只剩下原本的一半不到。
　　薇莉丝小姐前几日曾经来见过她一次，对蒂丽莎说明了原委和前者即将离开天空之城，前往北方战场处理灾情的事。
　　并直言如果发生什么事，可以拜托这里的翼人帮忙传话给联合王国使馆的菲莲娜 ·特罗洛普，或圣骑士艾德文娜求助，薇莉丝已经跟她们打过招呼了。
　　在那之后，薇莉丝小姐便离开了，这几日再也没出现过，想必此刻也已经快要抵达目的地了吧。
　　小村姑很担心。
　　她担心薇莉丝小姐的安全，也对远在诺博斯铁血帝国的父母放心不下，听说深渊怪物的推进势如破竹，已经造成了巨大灾难，而她的家乡白城 27村就在离碧空之国不远的帝国南境。
　　「大家……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虽然忧心忡忡，但蒂丽莎只是个普通人，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坐在这里默默地向神明祈祷。
　　就在此时，她所注视的远方天空中，一道灰色惊雷竟骤然而下，劈在了那高耸入云的瑰丽尖塔上方！
　　「轰隆！！！！」
　　「咿呀！」
　　那声浪震耳欲摧，如响彻云霄的战鼓，直震得小村姑脑袋一阵发晕，身影摇晃，差点没从椅子上滚下来。
　　好不容易缓过神，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夜空晴朗无云，明月高悬，怎么会突然打起雷来？而且那雷霆的颜色也分外异常，这世上哪有灰色的雷？
　　那灰雷劈在高塔侧面的同时，一层白色护罩也随之突兀亮起，将其尽数阻挡吸收，但，这似乎只是个开始。
　　无数灰蒙蒙的雾气，开始从空中向外蔓延，虽然又一道碧光自尖塔上升起，径直撞向空中某处，打断了这个过程，又有覆盖了整座城市的结界发出光芒将其阻挡，但在那之前，依旧有不少灰雾散落而下，渐渐飘入城市各处。
　　其中一部分，便当着蒂丽莎眼睁睁的注视，好巧不巧落向了她这片区域。
　　一秒，两秒，三秒……
　　如同骤然踏入漆黑战场之中，原本静谧祥和的夜晚，突兀响起了大片凄厉哀嚎与轰鸣！
　　脚步声，碰撞声，某物倒地声，甚至是生物濒死时发出的悲鸣，尽数化为恐惧与不安的音符，直灌入蒂丽莎耳中，让她惶惶不知所措。
　　甚至那淡淡的灰气，已经穿透门窗，渗进了她的屋内。
　　像是已经吓呆了般，小村姑愣愣地伸出手，下意识触向对方，而后，指尖传来了几如灼烧与割裂般的剧痛！
　　「啊啊啊啊啊！！！！」
　　那淡薄到几乎肉眼都无法察觉的灰色雾气，竟然像活物般附着在了蒂丽莎手上，并沿着肌肤快速侵蚀向她的全身！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
　　哪怕不明白这是什么，疼痛带给少女的警示也立刻催促着她拼命甩手，想要抖开那诡异而恐怖的东西，可这根本毫无作用。
　　要，要死了吗？
　　外界越发密集的惨叫声，和像是被烙铁包裹住手臂，已经痛到失去了感知的蒂丽莎，那份强烈的恐惧，让她再度回想起曾经在村子里独自面对怪物时的绝望，几乎陷入意识模糊的状态。
　　哐当，少女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身体如搁浅的鱼儿般微微抽搐着，蒂丽莎脑海里恍恍惚惚中，浮现的却是某位黑发少女那高贵而神圣的娇颜，那身上散发出的如兰似麝，让她迷醉的甜美清香和亲切笑容。
　　「薇莉丝……小姐……」
　　原来，在自己心中，最重要的存在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这位高贵的女孩吗？
　　好不甘心。
　　还没能等到薇莉丝小姐回来，倚在她身边，听她巧笑嫣然地说着此行的见闻和战斗，还没能帮她解决那枚种子的事……
　　好想……再看一眼她的笑容，再被她摸摸脑袋，听听她如同天籁的嗓音。
　　我……还不想死……
　　「唰！」
　　像是回应着这份渴望，澎湃金光，自少女胸口如星辰般点亮！
　　那光芒化为波浪，扫过蒂丽莎全身，轻易将附着在她身体上，已经蔓延至接近心脏位置的灰气全部驱散，令陷入阴冷和麻木中的少女顿时精神一振，浑身又恢复了力气。
　　「啊！」
　　下意识的，蒂丽莎一骨碌翻起身来，坐在地上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自己的双手，视线呆呆扫过被金色光芒突然照亮的房间，最后聚焦在了面前的一团巴掌大金色光球上。
　　「我……我活下来了？」
　　它拥有着纯粹由光芒构成的球状身躯，中央是一枚正在不断旋转的多边形通透球状小水晶，漂浮在空中，光芒如同呼吸般来回收缩着，看起来就像神话故事中描绘的小精灵。
　　「是你救了我吗？请问你是……？」
　　小精灵看起来并没有说话的器官和能力，它散发出的光芒轻轻变幻，很快在蒂丽莎面前形成了几串字符。
　【主人薇莉丝】
　【留下】
　【保护】
　【别怕】

第一百四十五章：在下神使艾德文娜！
　　「您是，薇莉丝小姐留下来保护我的精灵？」
　　热流直冲脑海，又一次死里逃生的小村姑下意识捂住嘴，几乎无法抑制痛哭出声的冲动。
　　如同泡进温水之中，明明身处冰冷的夜色下，小村姑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心脏在剧烈跳动，传达出名为感动与感激的情绪。
　　「呜……薇……薇莉丝小姐……」
　　金色的精灵散发出温暖光芒，悄悄蒸干了少女脸上的泪痕，又重新构建出字符。
　【别哭】
　【不安全】
　【我们走】
　　「精灵大人是说，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得立刻离开吗？」
　　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蒂丽莎努力尝试着理解对方贫瘠的词汇，而光球直接闪了闪，以肯定她的猜测。
　　这么一说，蒂丽莎也从感动中回过神来。
　　是啊，有点不对劲，她刚才发出那么大声音，又过去了这么久，外面的几位白羽姐姐怎么到现在都没试图进来查看？
　　难道有什么事牵绊住了她们？还是说，连那些强大的白羽们，都被天空中落下的诡异灰雾直接杀死了？
　　那……到底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啊？
　　蒂丽莎从地上爬起，重新凑到窗边看了眼天空。
　　整座城市上方都已经被浓密乌云和灰雾笼罩，似乎是叫做天空神庙的高塔附近，更是密集闪烁着大片碧色与灰色交织的光芒，以及时不时传来的轰隆隆巨响。
　　不太妙啊……
　　虽然那些灰雾目前还只是悬浮在更高处的天上，被结界之类的东西挡住了，可一旦落下来，整座天空之城恐怕都要……
　　难道精灵大人的意思，是让自己逃离这座城市吗，可她蒂丽莎只是个没什么力量，又举目无依的小村姑，要拿什么……
　　啊！对了！
　　薇莉丝小姐离开前提到过，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可以去找那两位求助！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联合王国的使馆。
　　说干就干，蒂丽莎跑到床边，从枕头下翻出一个小钱袋，那是以前薇莉丝小姐和那枚种子一起送给她的几十枚金币，虽然种子被抢走了，但钱却依旧留在小村姑手上。
　　钱多钱少不关键，但这是薇莉丝小姐给她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弄丢了。
　　将锦袋小心翼翼放进怀中，蒂丽莎什么也没拿，便空手和漂浮在她身边的精灵大人一起冲出了房间。
　　外面吵吵闹闹的，伴随着密集响起的金属碰撞声，似乎有什么人正在激烈战斗，那几位守门的白羽少女也不见了踪影。
　　小院的门被锁上了，但精灵大人只是发出一道金光，便轻易熔断了上面刻着看不懂文字的奇怪金属锁，让蒂丽莎得以伸手直接推开。
　　啊，果然有人在打架……
　　那场北方的灾难发生后，看守蒂丽莎的白羽战士就只剩下了六名，现在那其中有三人都已经不见踪影。
　　剩下的三名守卫中，两人正在街道上与十几名穿着灰袍的怪人激烈搏杀，还有个女孩就躺在门口不远。
　　她的法杖断成了两截，殷红的血已经将身下地面染红，双眼紧闭，脸上萦绕着散不去的灰气，一动不动。
　　这女孩，蒂丽莎认识，不如说看守她的那些白羽姐姐们，小村姑都认识。
　　虽说名义上是看守，实际上到了后来，尤其薇莉丝小姐出现之后，这些守卫小姐姐们对蒂丽莎的态度都变得非常温和，除了不给她离开之外，其他要求都会尽量满足。
　　事实上，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关切之下，蒂丽莎想也不想，便撒丫子直接冲出门外，跑到那躺在不远处，气若游丝的白羽少女身边，焦急地扶起了对方。
　　「珀莉姐姐！你没事吧！坚持住啊，我这就……这就带你去找医生！」
　　是的，小村姑已经把逃亡和精灵大人的警告完全忘记了，在她心里，大概人命比什么都要重要吧。
　　「蒂……蒂丽莎……？你怎么跑出来了……咳咳……快回去……外面很危险……有可怕的东西……咳咳……袭击了羽都……这是……早有预谋……」
　　「求求你别说话了！流了好多血……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蒂丽莎惊慌失措地看着白羽少女小腹上被利器贯穿的巨大伤口，手臂抬起又放下，仅仅是这么一会，新流出的鲜血就染红了她的裙摆。
　　她好想帮忙，可是蒂丽莎只是个小村姑，她什么都做不到。
　　「啊，对了！」
　　她想到了救星，蒂丽莎还记得之前被灰雾袭击的时候，就是精灵大人出手救了她，那么……
　　「精灵大人！求求您，求求您救救珀莉姐吧！再不救她，真的会死的！」
　　少女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身边漂浮着的金色光球，注意到这点，就连被称之为珀莉的白羽法师，那已然暗淡的眸中也亮起了些许微光，她能感受到这小小光团中蕴含的庞大力量，那是珀莉几乎要为之仰望的力量。
　　可，光球像是思考般波动了一阵子，并未出手，只是再度勾勒出几行文字。
　【任务】
　【保护蒂丽莎】
　【能量】
　【浪费】
　　「什……」
　　蒂丽莎的身体僵硬了，同样看懂了那简短天空语文字的珀莉，眼中求生欲也渐渐沉寂下去，唇间吐出微不可察的叹息，她们都能明白光球想要表达的意思。
　　在这样的乱局之中，谁都想要多保留些力量，无可厚非。
　　精灵大人这么做是为了她好，小村姑明白，所以她无法因这份拒绝而不满或怨恨，她只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光耀斩！」
　　璀璨的，不同于精灵大人的金色光芒，照亮了夜晚的暮色，也映照出蒂丽莎颓丧的脸颊。
　　她惊愕地转过头去，却见一名身穿纯白圣骑士铠甲，手持十字圣盾，握着圣剑的金发少女正分开那些灰袍怪人的阵线，大踏步地向她走来。
　　她的长发，如同通透澄净的水晶，被圣洁之光笼罩的剑每次出手，都必将连带武器劈断一名敌人的身躯，那让两位白羽战士陷入苦战的十几名灰袍，不到半分钟便被她斩杀殆尽。
　　而后，她将丝毫未被血污沾染的剑收回，又踏着步子抵达了目瞪口呆的小村姑面前，与她面面相觑，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
　　「嗯……青发青眸，有点傻，位置也差不多，你是叫蒂丽莎对吗？」
　　「啊，我，我是，请问您又是……」
　　金发少女爽朗地笑着，她的笑容就像三月里的暖阳，让人不由想起普照大地的光芒。
　　「在下神使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今奉吾主之命，特来接应一个名为蒂丽莎的女孩。」
　　「艾德文娜……？原，原来您就是艾德文娜小姐！但是，神使……？」
　　「啊……这个称呼你不必细究，总而言之，知道我是来救你的就好了，吾……薇莉丝小姐早已预料到了天空之城将有一劫，但不必担心，有她在，这座城市绝不会就这样毁灭的。」
　　简单安抚了一下作为任务目标的少女，金发圣骑士姬偏过头，又突然瞥见她怀中气若游丝的翼人女孩。
　　「啊！这女孩受了好严重的伤！快把她放下，我来给她治疗！」
　　看着原本还很帅气的圣骑士小姐突然一秒破功，手忙脚乱地为珀莉姐姐治伤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那萦绕着无法抑制的恐慌，却渐渐消散了。
　　想来，是因为艾德文娜小姐胸有成竹的模样，和她提到的，那个让人无比安心的名字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还好我技高一筹！
　　简单处理了珀莉的伤势，让已经昏迷的她脱离生命危险后，艾德文娜，蒂丽莎和那两名之前与灰袍怪人们战斗的白羽少女便聚在一起，简单交流了下情报。
　　其中，艾德文娜直言不讳提出了要带走蒂丽莎的意图，并且表明单凭碧空之国目前留在这里的人手，已经完全不足以看管或保护对方，接下来将由联合王国使团代为接手。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舒服，但那两位白羽也不得不承认圣骑士小姐所言非虚。
　　自从那片灰雾降临之后，一切就完全乱套了。
　　到处都有人突然死去，不知从何而来的灰袍怪人们出现，大肆攻击着眼前看到的一切，她们六人隶属【自由之翼】，其中半数都已经因为局势过于混乱，不得不前往周边镇压暴动。
　　而事发这么久，总部都没有任何支援赶来，说明其他地方的情况只会比这里更加严重，即使此刻艾德文娜硬要带走蒂丽莎，她们也是无法阻止的。
　　何况对方是友非敌，刚刚还救了珀莉，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这个名字，她们也早有耳闻。
　　权衡利弊之后，那两名白羽便带着失去意识的伙伴及匆匆离开了，无论是帮助队友维护局势稳定，亦或送珀莉去接受进一步治疗，都是比盯着个小村姑更有价值的事。
　　西格莉德大人的调查之前已经有了初步结果，本就是打算近期释放蒂丽莎的，只不过因为北方突然发生的灾难而不得不暂时搁置了。
　　目送着三人离开后，圣骑士小姐也像是若有所思般，带着跟在屁股后面的小村姑和那无法忽视的亮闪闪光球，来到被砍翻满地的那些灰袍怪人尸体身边。
　　薇莉丝早就对艾德文娜交代过了光元素圣灵的事，所以后者虽然惊奇，却也并没怎么过多关注，毕竟这是那位大人留下的东西，再强大都是很正常的。
　　她更在意的，是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古怪玩意。
　　前段时间，也就是羽皇宫出现刺客的那天，【自由之翼】和天空之城守卫军随后进行过一次大规模搜查，原本这只是应对性的例行检查，毕竟对方都能溜到羽皇陛下面前还安全逃走，翼人方面也没想过能这样就把人找出来。
　　可不知为何，还真找出来了。
　　那时候找到的家伙们，就是和这些人一样，穿着灰袍，看起来分外古怪的东西，他们藏在一些居民家中，军队搜查到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打了起来。
　　不过艾德文娜并非翼人高层，这件事后续如何她也并不是很清楚，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这些敌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圣骑士姬蹲下身，掀开其中一人的兜帽，那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
　　她又逐个检查了其他灰袍人，大部分是翼人，也有人类或混血之类，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种族特征或异常之处，就像随便从城里捞了一批人出来。
　　「奇怪……」
　　之前她便很在意，其他人也就算了，翼人怎么可能主动加入这些团伙，袭击自己的首都呢？
　　要知道，翼人与人类可不同，这个种族普遍民风是相当淳朴且善良的，更是很少搞什么内斗。
　　「艾德文娜小姐，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他们为什么要攻击城里的居民？」
　　对于蒂丽莎的疑惑，圣骑士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虽然她看起来有点耿直，或者说呆头呆脑，但作为从小接受优质教育的大家族千金，大局观和判断能力其实都并不弱，至少不是这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可比。
　　这时，某只半兽人的脸突然浮现于少女脑海之中，让艾德文娜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刺啦！」
　　艾德文娜用剑划开了其中一名男性人类胸口的灰袍。
　　「哇！」
　　这突兀的举动惊得小村姑面色羞红，下意识便立刻用手捂住眼睛，可因为心中好奇，她却依旧留了个小缝，掩耳盗铃地偷偷窥视着。
　　没有去管蒂丽莎的小动作，艾德文娜作为成熟的圣骑士，肯定也不会因为这点东西就像小女孩一样害羞，她看见眼前的景象，面色微微沉凝下来。
　　这人的灰袍内侧，胸口竟攀附着如藤蔓般的灰色异物，而且……是从体内直接生长出来的，甚至此刻还在微微蠕动。
　　和埃普尼亚那时候的情况近似啊。
　　难怪之前砍起来手感会觉得有些怪异。
　　可【南灾】，应该被消灭了才对，艾德文娜不认为那种东西能在薇莉丝小姐亲自出手的情况下逃走。
　　她又抬头看了眼天空上几欲压城的灰云，回身向小村姑解释道。
　　「我在跟随薇莉丝小姐的旅途中，曾经见过类似情况，这些人很有可能都是本地的居民，被怪物寄生并控制了，而如今天空之城……」
　　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青发青眸少女似懂非懂的模样，艾德文娜还是选择了闭嘴。
　　「总而言之，你先跟我回使馆吧，那里有王国和翼人配置的守卫，还算比较安全。这几次变故来的太快了，一环扣一环，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在薇莉丝小姐将问题解决之前，我得保护好你的安全才行。」
　　「那个……」
　　似乎犹豫了一会，但蒂丽莎最终还是好奇地开口问道。
　　「薇莉丝小姐难道已经回来天空之城了吗？可算算时间，她现在不是应该还在北方的……」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啊？」
　　小村姑给对方这两手一摊的态度整懵了。
　　本已起身踏步向前的艾德文娜回头看了她一眼，面带微笑。
　　「虽然我不清楚具体会如何，但薇莉丝小姐临行前，除了让我在城内万一出现变故的时候来接应你外，也曾经说过，若真十万火急，她自有快速回到此地之法，所以，毋需担忧。」
　　「我们现在，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便够了。」
　　……
　　无数银色流光在身边穿过，感受着熟悉而陌生的超远距离传送时的波动，在某个瞬间，少女踏出了门扉。
　　「唰 ~」
　　这里是联合王国使馆中，属于名为薇莉丝存在的房间。
　　「呼……看起来是成功了啊，嘿嘿，幸好留了个心眼，走之前在天空之城这边设置了【隐形空间传送门】呢。」
　　牧师小姐左顾右盼，看着紧闭的门锁，确认过的确没有人擅闯她房间之后，才伸手划出了召唤法阵。
　　「出来吧，小光。」
　　熟悉的光芒闪过，金发龙娘也从宠物空间中被呼唤着来到这个世界。
　　刚一落地，小龙娘便眉头微皱，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幕。
　　「主人……」
　　「嗯，看来的确如预料中那样呢，不过目前这情况，我们回来的应该还不算太迟，走吧。」
　　没有从正门离开，毕竟她不太清楚外面的具体情形，万一碰上什么熟人，解释起来也很费时间。
　　一不做二不休，薇莉丝干脆直接推开窗户，毫无仪态地踩着口子跳了出去。
　　窗外的呼啸夜风吹入屋内，只有光芒正在渐渐散去并重新隐匿的银色门扉，见证了两名少女的到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目的地，天空神庙
　【西芙琳，你能感知到神格碎片的位置吗？】
　　拍动着绚丽的【神之羽】，和自家宠物一起飞翔在空中的时候，薇莉丝也不忘询问被她揣在兜里的向导小姐。
　　天空之城上方已经被灰色的云和雾所笼罩，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彻底压下来，大概是因为这份景观的释放者被谁牵制住，加上保护城市的结界依旧在起着作用吧。
　【感应不到，大概是被什么隐藏了，但这里有另一股非常强大，毫不掩饰的生命与凋零神格气息，至少有西芙全盛时期一半的体量，就在那高塔顶端附近。】
　　获得了深渊魔岛和那些蠕虫体内西芙曾经剥离出来的神格碎片后，西芙琳的力量也得到了相当程度恢复，虽然肯定比不上正在搞事的凋零女神，而且依旧被封印着，但她对外界的感知也已经扩大到了非常可观的程度。
　　至少已经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由薇莉丝代为转述和描绘。
　　她所感知到的，毫无疑问便是幻境中与牧师小姐接触过，曾经大地母神的另一半意识了，天空中这熟悉的死雾，显然也是出自祂手。
　　那么，目标就很明确了。
　　飞往【天空神庙】的过程中，薇莉丝也抽空在天上观察了下这座城市的情况。
　　坦白说，不容乐观。
　　虽然大部分死雾都被结界阻挡，但貌似依旧有少量渗透进了各个区域。
　　基本上大地级以下，这种力量只要沾上就必死无疑，加上好像有很多奇怪的家伙趁机跑出来作乱，牵制住了翼人的守卫力量，现在到处都是一片混乱。
　　薇莉丝目前没时间，也没那个心思去管这种事情，但联合王国使团是莉莉娅临行前亲自托付给她的，无论如何还是得保证其安全才行。
　　还有蒂丽莎，牧师小姐传送过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她留下的那只光元素圣灵的波动，貌似正在战斗中，而且位置离使馆附近也不远，看来艾德文娜的确有按照她的嘱咐去做。
　　光元素圣灵是 lv70的召唤物，虽然肯定打不过那个凋零女神西芙，但比起天使希尔达并不会逊色多少，加上艾德文娜，一些喽喽还不能将其如何。
　　从使馆中出来时看到的情况来判断，只要不是天空中的主战场溃败，这边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样，暂时就不必担心了。
　　思索间，牧师小姐和她的宠物龙娘已经抵达了【天空神庙】的入口。
　　天空神庙与翼人大部分建筑都不同，虽然这里足够高，高到几乎望不见顶端，但在建造的时候，却并没有设置从空中直接进入内部的通道。
　　按照薇莉丝收集来的消息，想要抵达塔顶，获得觐见神明资格，要么是得到神之祭祀承认，代为引导，要么就得凭自己努力攀登上去。
　　而且这攀登资格，也不是谁都能拥有的，绝大部分外来者只被允许在天空神庙第一层参观，不得向上。
　　原本，薇莉丝是打算等羽皇寿宴结束，神庙重新开放后就着手去获取攀登资格，毕竟这也是西格莉德对她提过的，外人参见神明可能性最高的方式。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之后发生的事，导致天空神庙延续关闭，牧师小姐也暂时去往了北方。
　　没想到会在此时，以这样的形式来到此地。
　　站在尖塔底层的低空中，黑发少女向下望去，天空神庙附近已经打成了一团。
　　大量从四处涌来的灰袍们疯狂冲击着【自由之翼】与神庙守卫构成的防线，魔法的光芒四散飞舞，战斗极其胶着。
　　这些灰袍本身实力并不强，大概平均也就 lv10—lv20的水准吧，而且还是在大概受到某种力量强化的情况下，其实杂鱼的很。
　　但由于北方战场连番告急，天空之城内大部分强者都已经赶往了那边，【四翼】和四名传说级神庙守护者全都不在，竟导致在这翼人的地盘上，反过来被对面压制住了。
　　想来，这也是西芙故意设计的局面吧。
　　「看来，这里的确就是关键了啊。」
　　在那些白羽中，薇莉丝甚至看见了少量【皇家羽卫】的身影。
　　连羽皇艾丝蒂尼都来了，而且她并不在这片战场上，也就是说……
　　「……真正的战斗在塔内吗。」
　　不过，有意思的是，虽然没看到羽皇，但在那些神庙守卫中，薇莉丝竟然找到了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兽王国的小狐狸，传说级刺客梅维斯。
　　狐族是兽人中似人度相对较高的种族之一，尤其是女性狐人，除了些保暖遮羞用的毛发，和标志性的几个种族特征习性外，其他身体部位都非常接近人族。
　　所以女性狐族偶尔也会成为人类盗猎团伙的目标之一，其美丽之处，从小狐狸梅维斯身上便可见一斑。
　　她身着一席便于行动的白色短衣短裤，大片肌肤和软糯狐绒暴露在外，摇曳着粉白色大尾巴，如魅影般在敌群中来回穿梭，但凡出手，则必杀一人，吸引了大量灰袍的火力。
　　这只小狐狸是双方战场上目前唯一的传说级，仔细去看的话，也能发现在翼人的战线中，的确也偶尔掺杂了些兽人战士，显然它们都是梅维斯带来的援兵，隶属于兽王国使团。
　　兽人什么时候跟翼人勾搭在一起了？之前西格莉德不是还在调查它们跟深渊的关系吗？
　　而且在这些兽人里，牧师小姐并没有看到虎人昆尼尔和那只半龙人的踪迹。
　　怪事……
　　不过这跟薇莉丝也关系不大，或者说，没必要急着立刻弄清楚，她当前目的只是趁着这次机会弄清天空神庙里隐藏的秘密，顺便会会那个想搞事的凋零女神西芙而已。
　　套上【变色龙斗篷】，薇莉丝拉着自家宠物一起，偷偷绕过翼人们组成的严密防线，溜向尖塔底层大门。
　　所幸，这次那破玩意终于没出啥问题，牧师小姐顺顺利利地进入了天空神庙第一层。
　　周围是类似于博物馆展览会般的场景，大量壁画，文物和不明所以的东西错落陈列在大厅各处，虽然魔法灯的光芒依旧耀眼，但却空无一人。
　　显然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已经提前被疏散走了。
　　在周围环顾一圈，很快，薇莉丝便找到了她的目标。
　　翼人的建筑里没有楼梯这种东西，他们要么直接靠飞，要么就是以空间传送法阵来移动，就像牧师小姐眼前的这片银色光芒。
　　类似法阵，她在碧空之国也见过不止一次了。
　　虽然直觉告诉薇莉丝，想抵达塔顶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但所谓艺高人胆大，牧师小姐便抱着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的心态，直接一脚踩了上去。
　　不过谨慎起见，她姑且还是让小光暂时留在了外面应变。
　　「唰 ~」
　　周围银光骤闪，轻微的漂浮感过后，薇莉丝便出现在了另一片空间中。
　　这里……面积和尖塔第一层基本接近，或者说略小些，但却空无一物，除了脚下的魔纹和眼前另一座同样在散发着银光的法阵外，就只剩空荡荡的墙壁和天花板了。
　　这莫非是……
　　黑发少女微微眯起了银蓝色的眸子，随后面露笑容。
　　「原来如此。」

第一百四十八章：启行神明之力
　　为了确认心中的猜测，薇莉丝通过契约，向还留在一层的小龙娘发出了信息，让她也踏入法阵之中。
　　契约传来了肯定的回应，但牧师小姐在原地等待了近半分钟，身边依旧没有出现自家宠物的踪影。
　　「果然啊……」
　　这是一座随机传送法阵。
　　这里肯定还在尖塔之内，看情况，大概踏入传送阵的生物，会被完全随机传送到任何一层，也就是说，你虽然有极小概率直接抵达塔顶，但更大的可能性，是被始终困在里面绕圈子。
　　这就是所谓 「攀登 「的意义了吧。
　　天空神庙尖塔直入云端，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层，想要碰运气抵达顶端实在太难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比靠双腿一层层去爬更折磨人。
　　毕竟空间传送的负荷在薇莉丝看来或许不算什么，但普通生物却很难连续承受，夹缝空间可没有现世这么稳定。
　　这点，从穿越【跃迁之门】需要佩戴保护装置，或藏在魔兽体内就能看出来了。
　【主人，我没看见您，这传送阵有问题。】
　　很快，宠物小姐的意念便随着契约传递过来，显然她也已经发现了端倪。
　　还没等薇莉丝回复，小龙娘又是一句话砸来，
　【需要把这地方轰穿吗？我能感受到主人的位置。】
　　「噗咳咳咳！」
　【停停停，你冷静一下！】
　　一言不合直接轰穿什么的也太离谱了吧！
　　这里说到底也是翼人的圣地，甚至比羽皇宫更重要的地方，小光要给直接来了个贯通甚至是拆成两截，她还真有点不好交代。
　　事情还没急迫到需要强行以暴力冲关的程度，看样子，西芙多半是给神之祭祀拖住了，一时半会应该没那么快结束。
　　翼人经营此地已有千年，又有神明庇护，不可能随随便便来个谁都能把这座古城毁掉。
　　这也是薇莉丝选择从下面按规矩进入神庙，而非直接冲上天空，把顶层墙壁和结界砸烂闯进去的原因。
　　赶紧通过契约安抚了下因为跟自家主人失散，而明显有些焦躁的巨龙小姐，薇莉丝开始思考起了对策。
　　其实想与小光汇合倒并不难，她们之间是通过牢固契约连接在一起的，只需要让小龙娘回到宠物空间，再由薇莉丝重新召唤便可以了。
　　这座塔虽然有结界覆盖，似乎隔绝了常规空间传送，召唤和物理或魔法冲击，但也是存在极限的，薇莉丝与晓光所缔结契约的力量优先级，明显在此地限制之上。
　　保险起见，姑且还是先集合吧。
　　通过召唤重新让小龙娘来到身边后，后者身上躁动的能量和表情才渐渐平息下去，看来她之前真的有点急了。
　　之前所说的打穿这座塔，大概并没有在开玩笑。
　　把判断出的情报告诉了小龙娘后，金发少女也皱了皱眉。
　　「那怎么办，主人？难道我们真要一个个地不停去试吗？那也太蠢了。」
　　「这个嘛……」
　　正当此时，西芙琳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不必担忧，这种结构的空间阵法我有印象，其原型应该是由米涅尔瓦创造出来的迷踪阵，以前见过几次，虽然看起来像是经过了一些改良，但原理并没有变。】
　　牧师小姐顿时眼前一亮。
　【噢噢！西芙琳老师，请指导我吧！】
　【……你怎么又在说怪话了，明明都是这般紧要关头，却一点也不担忧或害怕……先告诉你啊，进入这高塔之后，我已经能感受到此地的碎片气息了，非常庞大，至少有西芙全盛期三分之一力量之多。】
　【若让本就已经恢复到神之领域的凋零拿去，恐怕祂甚至能取回接近主神的位格，那是远非寻常神明能够媲美的力量，届时就真的是大难临头了，明白吗，薇莉丝。】
　【嗯嗯……我晓得我晓得啦，但紧绷着神经也没什么意义吧，所以我们现在要怎么上去？】
　【怎么感觉你完全没有晓得的样子……算了，总而言之，想要快速抵达塔顶，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是获得坐标，也就是所谓的牵引。当然，现在并没有人来做这件事，就需要你自己去锚定那个坐标。】
　【锚定？怎么锚定？】
　　像一位循循善诱的导师那般，西芙琳温和而认真地解释道。
　【当然是靠神魂之力，薇莉丝，你的神魂非常强大，虽然我不清楚究竟上限在哪，但的确达到了神之位格以上，可是看起来你似乎很少，或主动使用这份力量。】
　【这可是很浪费的一种行为啊，须知我等神明与凡物最大的差别，便在于神格与神魂之力，这应该是神明天生就懂得应用的力量，之前一直没问，你为什么……】
　【我不是什么神明啦，只是碰巧比较强而已……至于 sp……灵魂之力，倒是的确有试着练习过，但没人教我，到现在也只是自己慢慢摸索的程度而已。】
　【嗯……】
　　西芙琳似乎无意在是否为神这个话题上多做争论。
　　作为代表着生命的，温柔且包容的女神，西芙琳从来不会试图以任何形式去探听薇莉丝的秘密，哪怕她这样一位明明已经达到了神之领域以上，却大肆行走于世界的存在在祂看来有多么违和。
　【没关系，我来教你，只要掌握了基础的门路，后面的活用之法便可以自行应变。】
　【噢噢！谢谢你西芙琳老师！】
　　这还真是一场及时雨。
　　薇莉丝正愁着不知该向谁请教呢，作为曾经的大地母神，秩序侧三大主神之一，已经恢复很多记忆的西芙琳，无疑拥有相当宝贵的经验。
　【闭上眼，放弃肉身的视觉，将神魂的一部分渐渐伸出体外，想象你使用手脚的感觉。是的，发挥出你的想象力，神魂是有型又无质的神奇之物，它是神明真正的身躯，可以随着意念化分为万物。】
　　西芙琳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或许她的说法在常人看来有些晦涩难懂，但不知为何，顺着对方指引而行的薇莉丝，却感觉分外轻松自如，宛若水到渠成般畅快。
　　新的身躯在体外渐渐勾勒。
　　以前，她只是漫无特征地将庞大 sp像撒网般不停地向外扩散，并自然而然能够看见其覆盖范围内的一切。
　　但这毫无疑问是一种分外粗浅，或者说浪费的应用方式。

第一百四十九章：岛上之岛，悬空神殿
　　顺应着牧师小姐的想象，那部分从心中 「薇莉丝小人 」里分出的 sp，竟然在体外渐渐重新凝聚成了她原本的样子。
　　这是一种难以想象与描述的神奇体验，通过这个 「sp身躯 」的眼睛，薇莉丝竟然看见了闭目站在原地，怀中焕发出淡淡青玉般光芒的自己，以及站在她旁边左顾右盼的金发少女。
　　像是注意到了这份视线，晓光竟若有所觉般突然看向 「薇莉丝 」 ，并露出了只有在面对主人时才会展现的亲切笑意。
　　这时，西芙琳的声音也恰到好处地响起 ——很有趣，明明已经分离出了体外，薇莉丝依旧能听见被放在本体上的石像意念，并非因为西芙琳的能力变强了，而是这类似于 「分身 」般的存在，与本体依旧存在着清晰而强烈的联系。
　【看来你已经成功了呢，这是神魂之力的基础应用方法 ——化身，也是我等神明最常用来回应信徒祈求时的手段。】
　【你可以直接控制化身移动，但在这种情况下，凡物是无法观测到其存在的。或者，也可以顺应信仰的因果跨越空间降临，甚至让化身依凭在某些无生命之物，甚至怀有虔诚信仰的弱小生物体内，来达成物理层面接触。】
　【这也就是信徒们所称的神降了。】
　【嗷……是这样啊……】
　　薇莉丝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有趣的是，或许因为还不太熟练， sp化身点头的时候，站在旁边的本体也跟着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等会，西芙琳啊，我突然想到个问题，要是天天把意念分过来分过去，不会跟以前的你一样也患上精神分裂吧？】
　【都说了那不是精神分裂……你放心吧，大地母神当初的分化，是由于世界排斥，加上神格特殊性导致的周期性变化才产生的，这主要还是因为生命与凋零神格本身有些问题，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出现。】
　【无论分出多少化身，神明都只会有一位，否则这种危险的能力谁还会去用？】
　【好吧……那现在怎么锚定坐标呢西芙琳老师？】
　【既然完成了最艰难的一步，剩下就很简单了，神魂化身在没有依附实体之前，是不会受到任何现实层面力量影响的。你直接用化身穿越高塔前往目的地，然后以其为坐标锚点牵引，再进行一次传送，自然就能到达塔顶了。】
　【原来如此！不愧是西芙琳老师！】
　　西芙琳没有继续开口，大概是对牧师小姐反复念叨的这个称呼已经完全无语了吧。
　　于是，薇莉丝将本体留在原地，尝试着控制这具新的 「灵魂化身 」向上升去。
　　过程非常顺利，的确如西芙琳所说，这具纯粹由 sp构建的身躯完全违逆了物理常识，薇莉丝可以随意控制着她像是幽灵般四处漂浮，那些厚实墙壁与防御魔法阵也形同虚设般，可以轻轻松松穿梭自如。
　　化身的正常移动速度，似乎完全是根据薇莉丝想象力和 sp的强度来决定，有着使用【神之羽】超高速飞行的经验，天空神庙虽然高度出乎了她预料，但短短半分钟不到，薇莉丝化身便已经冲出塔顶，来到了外界。
　　这一路上来经过的楼层也正如牧师小姐猜测那般，全都布置了几乎完全相同的空间魔法阵，并且空无一物。
　　具体有多少层她并未细数，但至少也在千层开外吧，这座塔的建成和维护，绝对有魔法因素的参与。
　　当然，最令薇莉丝困惑的是，直至她抵达最高层，从塔顶穿出，也并未看到什么值得称道的景象，这尖塔顶层也依旧是跟下面如出一辙的配置，只不过面积缩水了不少。
　　「……？」
　　这里已是云层中央，周围灰雾袅袅，却对薇莉丝无法造成任何影响，牧师小姐的化身左顾右盼了半天，正当她不解之时，突然灵光一闪！
　　视野向上望去。
　　「我靠！」
　　化身与依旧留在下方的本体同时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尖塔的正上方，竟然还有一片悬浮在空中的岛！
　　岛上之岛，真正的【天空神庙】。
　　不过说是岛屿，其实更像以某种特殊方式升起来的小片陆地，或者叫宫殿。
　　那金碧辉煌的悬空之殿，在这接近万米高空之上，倒真有些超脱人间，俯瞰凡尘的登神意境，让薇莉丝不禁想起了蓝星上的各种奇幻神话。
　　「主人？」
　【薇莉丝？发生什么事了吗？难道是凋零注意到你了？】
　　本体突然发出声音，显然也引起了西芙琳和小龙娘的注意，薇莉丝有些不太熟练地切换控制着本体摇了摇头，向她们解释了一下看到的情况。
　　闻言，巨龙小姐顿时面露古怪之色。
　　「既然如此，我们直接飞上去不就好了？」
　　「不，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这空中的宫殿虽然与塔身并未直接相连，但守护它们的结界却应该是一体的，除非强行将其击碎，否则还得走下面的传送阵才能进去。」
　　「啧……」
　　小龙娘不爽地咂了咂嘴，倒也没再说什么。
　【既然如此，薇莉丝就赶紧进入那座宫殿，建立锚点吧，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当初之后米涅尔瓦究竟做了些什么，现在又是否安好……】
　【嗯。】
　　诚然，牧师小姐同样也对真相早已期待许久，当即便控制着化身继续上升，钻进了那尖塔上方的真正【天空神庙】之内。
　　墙壁毫无阻隔之用，一眨眼，薇莉丝便已抵达目的地。
　　这里……
　　当真有趣。
　　在外面还注意不到，进来之后才发现，这整座宫殿的墙壁竟然全是透明的。
　　准确来说，是向外透明，而向内却什么也看不见，类似的东西，薇莉丝倒是在那已然毁灭的斯普瑞斯之岛地下拍卖场中见过。
　　看来，这座宫殿的建造，至少有一部分是出自翼人手笔。
　　这地方的结构，有点像是一间放大了几十倍的凉亭，整体为圆型，上封有顶，周围看似透明的墙壁内侧边缘，伫立着环状石柱，脚下铺满了光滑洁白的地砖，而中央的古怪平台上，则悬空漂浮着一枚六边形青翠欲滴的水晶。
　　这里倒是有人，而且不少。
　　几名穿着祭祀长袍，分立于平台四周，似乎正在将手中光芒注入其中的白羽女性，一只穿着铠甲，正焦急地站在旁边，貌似名叫昆尼尔的虎人。
　　以及正在场外与某物激战的，羽皇艾丝蒂尼。

第一百五十章：不可思议的互相倒戈
　　艾丝蒂尼出现在这里倒完全是薇莉丝意料之内，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这位羽皇陛下既然没有在外面维持局面稳定，那就只可能是这关系到神明的天空神庙，出现了更大的问题。
　　而且北方战场局势那么危险，这位超越级的皇者依旧坚持留守在天空之城，说明她或许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早有一定预测。
　　这不，全都对上了嘛。
　　而正在与艾丝蒂尼战斗的那个家伙，倒是……着实有些出乎薇莉丝意料之外。
　　居然是那只兽王国使团里，牧师小姐曾经见过一两眼的半龙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只母的，叫洛萨，洛萨 ·阿诺德，阿诺德是兽王国皇族的族姓。
　　等下，各种意义上都很奇怪吧。
　　下面的小狐狸和兽王国使团在帮翼人对抗外敌，昆尼尔站在边上看戏，这里身为领导者的半龙人洛萨又跟羽皇艾丝蒂尼打起来了，搞什么鬼呢？
　　而且半龙人虽然强大，但也不是真正的巨龙，除了同样达到超越级的兽皇，居然还有其他半龙人能跟超越高位，也就是 lv60开外的羽皇一对一打得旗鼓相当？
　　不，不对，这只叫洛萨的半龙人有问题。
　　短暂的错愕之后，薇莉丝很快注意到了端倪。
　　这家伙身上，居然在冒出死雾一般的灰气。
　　正常生物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
　　被死雾侵蚀，或者像希尔达那样直接转化为了凋零女神的眷属。
　　如果是前者，没可能还像现在这样生龙活虎，所以这洛萨 ·阿诺德，大概是被那个西芙动了什么手脚。
　　居然还有这种事？
　　或许让蒂丽莎故意指证对方的随意之举，还真被她歪打正着给碰对了，这只半龙人早就跟深渊有染，甚至在斯普瑞斯之岛的那个时候……
　　不过，看起来它的情况与希尔达那时并不相同，不仅保有充足的理智，两次与其间接接触的牧师小姐竟然也没注意到什么问题。
　　这固然与薇莉丝并未过多在意和近距离探查有关，但这洛萨 ·阿诺德本身也……
　　作为半龙人，这家伙同样符合了兽人一贯狂野的作风，并未使用任何武器，只凭利爪与尖尾，便与手持长枪，身披战袍的羽皇叮叮铛铛拼得好不热闹。
　　虽然大概是得到了凋零神力的加护，但只有传说级的洛萨硬实力明显远不如艾丝蒂尼，除了纯粹的力量外，速度和技巧都被完全压制了。
　　不过，那些萦绕在它身体表面的灰色雾气也同样令羽皇忌惮，让艾丝蒂尼不敢过于紧逼。
　　而属于半龙人本就强大，此刻在神力加持下更加可怕的恢复力，更是让洛萨犹如真正的渊兽那般，毫不在意身体上的伤势，极尽狂野地横冲直撞着。
　　在边上看了一会，薇莉丝也就放弃了观战下去的欲望，羽皇出手进退有度，招式轻盈优美，凭借着远高于对方的综合实力稳居不败之地，而半龙人恢复力恐怖，又有神力加持，短时间内也很难被击溃。
　　这两边的目的，似乎都是互相拖住对方。
　　她们在等，等天空之中那更高位格战斗的结果。
　　想着，薇莉丝便将化身留在神庙之中，意识重新切换回了本体。
　　「应该可以了，我能感受到高处明显的化身反应，西芙琳，现在直接传送就行了吗？」
　　虽然因为切换视角导致薇莉丝下意识选择了直接开 **流，但恢复了部分力量后，这位前神明小姐早就已经能够听见一定范围内的声音了，当即用意念回应道。
　【对，按照米涅尔瓦的设计原理，只要有坐标，踏入传送阵后，你就会感受到明显的……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总之薇莉丝一次就掌握了创造化身的技巧，这个肯定也不难，你自己试试吧。】
　【好嘞。】
　　给小龙娘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地来到薇莉丝身边，拉住自家宠物小手后，二人同时踏入新的传送阵中。
　　银色光芒快速亮起，果然，这次薇莉丝感受到了明显的不同。
　　如果说上回传送像是在一片银茫茫的大海中漫无目地游荡，如今，意念中却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如同灯塔般的熟悉波动。
　　牧师小姐抓住了这种感觉，用力向那边一跳！
　　「嘿咻！」
　　黑发少女和与她手拉着手的金发龙娘，同时跃出了银色的传送法阵！
　　「谁！」
　　耳边同时传来数声带着戒备的惊呼，小龙娘略显好奇地左顾右盼，但早已用化身调查过周围环境的牧师小姐知道，这里的确就是她们的目的地，尖塔之上的【天空神庙】了。
　　她将意识切换回本体，再到准备完成进行传送，整个过程并未花费太多时间，这里的情况也依旧是之前那样。
　　只不过她俩的隆重登场，不可避免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连酣战中的羽皇和半龙人都下意识向这边投来了视线。
　　那些祭祀或许不认识牧师小姐，但昆尼尔却在最初的紧张之后立刻反应过来。
　　「你是……【沁香居】里遇到过的那位，不对，该说与联合王国使团同行的神秘女性，薇莉丝小姐？」
　　「啊？嗯，真难得呢，你居然能记得我。」
　　薇莉丝拍了拍身上的白袍，慢悠悠向宫殿中央走去。
　　她的确在沁香居与这家伙有过一面之缘，寿宴那晚也隔着很远照面过，但昆尼尔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立刻报出牧师小姐的身份，真是了不得，要知道兽人消息落后，他掌握的信息和情报，可远比薇莉丝这边少得多了。
　　十有八九，是专门花时间调查过所有近期天空之城内值得注意的人员情报。
　　「请等一等，薇莉丝小姐，这里是碧空之国重地，外人不得轻易踏足，现在的情况您也看到了，虽然很抱歉，但还请两位先道明来意。」
　　那几名祭祀似乎因某些缘由被限制在原地，无法轻易移动，而唯一自由的昆尼尔却当机立断，立刻移动到了牧师小姐二人正前方，目光中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试探与戒备。
　　「……？」
　　哎呀呀，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这只虎人，简直……
　　若非不合时宜，而且得保持形象与风度，薇莉丝真想愉悦地笑出声来。
　　这……天呐，他一只虎人，居然当面背叛了作为皇族的半龙人洛萨，转而选择与翼人结盟，保护这座城市？

第一百五十一章：急转直下
　　啊不好不好，因为实在太愉悦，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大概那笑容还挺奇怪的吧，连带着眼前这只虎人看她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了。
　　虽然明白现在不适合说这些，但牧师小姐还是忍不住调侃道。
　　「你这家伙不也没长翅膀吗，怎么语气听起来就像碧空之国才是本家一样 ~？」
　　「？」
　　果然，此言一出，昆尼尔表情明显变得更加不善起来。
　　毕竟……如果是友军，或者说正常友军，这种时候肯定会立刻开口解释，以避免产生误会才对。
　　虎人微微亮出了爪子，低沉着嗓音发出警告。
　　「薇莉丝小姐，两位如果是与此事无关者，还请立刻退出天空神庙，否则，莫怪在下冒犯了。」
　　「放肆！区区一只……」
　　「哎，无妨无妨，人家也是尽职尽责嘛，作为虎人，没上来就直接一爪子劈过来已经很理智啦 ~」
　　制止住自家宠物同样打算抬起的爪子，薇莉丝看了眼远处羽皇和半龙人的战场。
　　大概是双方都无法确定她的意图，两边均未因薇莉丝的到来而出现战术上的改变，选择了维持当前的态势暂且观望。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能给我说说吗？那爪子也别比啊比的了，你不是我对手，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行。」
　　牧师小姐并没有说什么 「我没恶意 」 ， 「我是来帮忙的 」之类蠢话，那种空口无凭毫无意义，还不如直接阐明自身的压制性武力。
　　她虽然的确打算阻止凋零女神西芙，本身却也是抱着探寻这座神庙中秘密的目的而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完全算翼人阵营，大概是类似于第三方吧。
　　作为一只相当聪明的虎人，昆尼尔自然立刻就听出了薇莉丝隐晦想要表达的态度，它能感受到眼前两位少女，尤其是那金发女孩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恐怕对方并没有在吓唬它。
　　它皱了皱眉，正打算说些什么时，那悬浮在宫殿中央的人头大小青碧色水晶，却突然晃动起来！
　　滋滋，滋滋滋……
　　一道道密集电流在水晶表面的结界上来回涌动，原本稳定浮空的水晶本体也开始出现小幅震颤，甚至连带着整座宫殿一起，发出了轰隆隆的嗡鸣！
　　羽皇和几名维持着结界的祭祀脸色急变，似乎她们早已明白这种景象所代表的含义。
　　后者们几乎同时喷出一口鲜血，手中注入结界的光芒顷刻暴涨，而艾丝蒂尼也不再维持原本从容有度的攻势，挥出的枪影瞬间变得凌厉而凶猛，竟是意图在短时间内将半龙人洛萨击败！
　　「可恶，还是不行吗……啧……唉，没办法了！」
　　发生这种事，昆尼尔似乎也已经顾不上猜测和怀疑，它快速收回备战的虎爪，大步来到一脸像是看见了有趣之物表情的牧师小姐身边。
　　「薇莉丝小姐，我不知道两位是如何突破下层防守和结界的，但事态紧急，现在也只能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了！如果你们真的不是敌人……」
　　它以相当急促的语速，指着宫殿中央的漂浮水晶。
　　「这东西，是天空之神给翼人留下的守护至宝，也是神之祭祀力量与加护的来源。眼下，真正的敌人正在上方与大祭司死战，羽皇陛下之前告诉我，如果圣物开始不稳定，就说明祭祀大人已经落入下风，被逼迫着借用了她无法完全掌控的力量……」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很危险的状态！大祭司随时都可能因承受不住而……一旦那位倒下，天空之城和我们就全都完了！所以，现在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
　　「好了好了，意思是要维持住水晶稳定，或者击败那头试图捣乱的半龙人，让羽皇腾出手对吧？」
　　听昆尼尔这么说，牧师小姐也差不多明白了目前的大致情况，跟猜测中倒是所错无几。
　　不过……羽皇还真是信任这虎人啊，居然把这种秘密都告诉它了，这群家伙私下里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当然，薇莉丝肯定不会按照昆尼尔指挥来办事，她有自己的想法。
　【西芙琳，那枚水晶？】
　【那并非大地母神的神格碎片，是一种外接装置，米涅尔瓦给我看过类似东西，简单而言，就是用来以某种特殊方式分担神力给身体施加的负担与影响。】
　　神力给身体施加的负担……
　　联想到神之祭祀展现过的那种强大力量，一切也就明朗起来了。
　　这份庇佑着羽都的力量，根本就不是来源于什么天空之神，也从来就没有天空与自由之神这样的神位，真正赋予了翼人加护的，是大地的母神西芙。
　　凋零女神想要的，也同样是这东西。
　【不过，这虽然并非碎片本体，却也与之存在着相当密切的联系，而且从它上面，我能感受到一股相当熟悉的气息，薇莉丝，可以试着与之接触一下。】
　【所以真正的神格碎片呢？】
　　一边向愈发不稳定的中央平台走去，薇莉丝一边继续与西芙琳暗中交流。
　【还不好确定，但大概率就在那位神之祭祀的身体里，这么做既能够防止其诞生出自我意识，也能起到活体封印之类的作用，还能一定程度上借助其力量，一举三得，很符合米涅尔瓦的作风。】
　　「啊？」
　　薇莉丝嘴角一抽，漏出了有些惊讶的低呼。
　　等会……碎片本体其实在大祭祀身上？
　　那……
　　如果那位神之祭祀直接在外面被西芙干掉的话，不就代表着……
　　算了，应该也不至于打不过吧。
　　思索间，黑发少女已然抵达了青碧色水晶的近前，那些祭祀看起来维持稳定就已经倾尽全力了，现在根本动弹不得。
　　而跟着一起过来的昆尼尔，面色也显得有些游移不定，虽然它因为事态紧急选择拼上一把，相信这神秘的少女二人组，但其实心中还是十分忐忑的。
　　羽皇虽然在全力以赴下，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底蕴不足的半龙人洛萨，但想解决它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胜负的天平，似乎已经完全捏在了牧师小姐手中。
　　于是，薇莉丝将手搭向漂浮着的青碧色水晶，无视正在密集闪烁着的电光，指尖轻触表面不稳定的结界。
　　滋啦，滋啦。

第一百五十二章：米涅尔瓦之死
　　难以置信的，像是勾连起了奇妙的回路，那水晶竟主动探出青色流光，如细小藤蔓般缠绕在牧师小姐光滑的指上。
　　「嗡！」
　　背后，耳畔，头部各一对洁白羽翼，共六翼的圣洁白发女性，缓缓自水晶上方升起，化为虚像。
　　「天空之神大人！？」
　　祭祀们发出了惊愕到极点的惊呼，薇莉丝接手的瞬间，结界上传出的巨大斥力，也同时推开了除了牧师小姐之外的所有人，这些天空之神虔诚的信徒毫不犹豫顺势拜倒，头颅紧贴于地。
　　「天空吾神，恭迎您的降临！！！」
　　神明并未回应信徒们的热情与虔诚，她恬淡的目光扫过全场，很快凝聚在了近处的黑发少女身上，面露微笑。
　　「初次见面 ~神秘的存在。」
　　薇莉丝好奇地看着这与神像几乎一模一样的幻影，她也不太清楚……明明只是碰了下结界，怎么突然就出现这么大的反应了？
　　「你就是米涅尔瓦？天空之神，或者该称呼你为西芙的守护天使长？」
　　绝美的天使虚影笑了笑，弯腰做出某个有些怪异的动作，虽然薇莉丝以前并没有见过，可不知为何，她立刻便意识到这是一种礼仪。
　　就好像这动作本身便是被世界承认的准则，名为【礼】的规制。
　　「我是米涅尔瓦，但也不是，既然能一语道出吾真实身份，想必您也已经接触过西芙吾主了吧，不知祂如今安否？」
　　凋零女神还在外面跟大祭祀干架，米涅尔瓦不可能不知道，那她所说的，无疑便是身为生命女神的西芙琳了，看起来虽然二者皆为大地母神分化出来的个体，但天使长大人似乎更偏向于后者一些。
　　否则当初也不会选择尊重西芙琳的意愿，将祂碎裂并封印了。
　　「她还好哦，不过这里有不少人，随便说这些真的没问题吗？」
　　薇莉丝刚冒出这种想法，回过头，却见周围不知何时，已经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将她与米涅尔瓦的虚影，包括那水晶刚好囊括其中，就连晓光都被暂时排除在外。
　　而且发生这种事，小龙娘居然没有立刻急匆匆地通过契约询问？
　　天使长微笑着解释道。
　　「不必担心，这是我借助吾主神力暂时构造的伪神国，虽然粗糙，但操纵下时间流速，隔绝探查还是能做到的，您可以理解为我们在以超高速意念交流，对外界而言只是短短一瞬罢了。」
　　「这么方便啊……」
　　之前那个西芙制造的幻境，貌似也有相近学名和效果呢，不愧是同为神话时代的家伙。
　【既然如此，西芙琳，你需要靠近些与她聊聊吗？】
　　牧师小姐刚从怀中掏出与眼前虚影一模一样的石像，准备向前递去，空气中却突然响起了西芙琳温柔的声线。
　　「不必那么麻烦了……米涅尔瓦，好久不见。」
　　一束青碧色光芒自神像顶端缓缓升起，在上方形成了与当初在幻境中所见那位西芙几乎如出一辙的女神虚影，只是稍微有些模糊，偶尔还会不稳定地来回颤动，就像信号不太好似的。
　　「吾主……的确许久未见了，抱歉，辜负了您的嘱托，还是没能阻止凋零大人犯下大错。」
　　「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将化身留在此地，本体呢，其他诸神又去了哪里？」
　　米涅尔瓦犹豫片刻，最终只发出叹息。
　　「吾主，我们都低估了世界的恶意，您的陨落只不过是一个开始，其中原委太过复杂曲折，已经无暇细说，但诸神大部分都已陨落，少数存活下来的也受到各种限制，我们的时代……落幕了啊。」
　　没有被这样的说辞打动，西芙琳目光灼灼盯视着大天使长的虚影。
　　「那你呢，你到底如何了？」
　　「……」
　　天使沉默了，但无论薇莉丝，或是正在与其交谈的西芙琳都已经理解了这份无言背后的真相。
　　「是吗……连你都已经……谁做的？」
　　「抱歉，但本体将我留下后，便与诸神去往黄昏战场，因为分隔两界，我并不清楚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在本体陨落的瞬间，此身的确感受到了那边传递而来的最后念头。」
　　「留恋，不舍，和一丝无法遮掩的恐惧。」
　　「……」
　　这次，沉默的却是西芙琳。
　　半晌，她默然叹惋。
　　「看来，世界真的摒弃了我等诸神啊……你提前留下分魂在此等候，想必是为了那件事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份责任不该由薇莉丝承担……算了，时间宝贵，无论如何尽快开始吧。」
　　言罢，西芙琳的虚影消散，重新回到了神像中，并非她不想与旧友再多攀谈，但伪神国消耗巨大，米涅尔瓦完全是以燃烧自己这道分魂为代价在维持，而强行通过封印构造虚体，对目前的西芙琳来说也太过艰难了些。
　　双方都在勉强自己啊。
　　虽然已经回到封印中，但薇莉丝能感觉到，西芙琳的意识，依旧在默默注视着天使长的身姿，仿佛要将对方牢牢刻印在记忆的最深处。
　　「搞什么啊……气氛突然就这么沉重了……」
　　像是故意调侃般挠了挠头，黑发少女重新与米涅尔瓦的化身对上视线。
　　「所以，你特意在等我？那件事是指什么？」
　　从微微的伤感中收敛精神，化名天空之神大人并未故作神秘与高深，坦诚道。
　　「坦白说，最开始我留下这丝神念，想等的并非名为薇莉丝的神秘存在，至于究竟为了谁，知晓了许多的您，想必也已经猜出来了吧。」
　　「……西芙琳，或者说大地母神的生命侧意识吗？」
　　米涅尔瓦笑着点了点头。
　　之所以能立刻猜出答案，主要还是因为薇莉丝突然想到了那则从西格莉德口中得知，据说由天空之神在千年前传下来的神谕。
　　西芙琳创造的种子，代表的意义或许并没有牧师小姐最初预想中那么简单。
　　这种生命权能的纯粹具像化，或许在分裂状态下，只有曾经身为母神原初意识之一，代表了生命面的西芙琳能够创造。
　　薇莉丝不太清楚当初米涅尔瓦和生命女神西芙，也就是西芙琳具体商量了些什么，但她们不可能对突发事态毫无准备，很有可能凋零的苏醒，也会间接导致被封印中的，祂的对立面 ——西芙琳一并醒来。
　　这是一个信号，告诉远在天空之岛神庙中，米涅尔瓦分身意识，祂已经苏醒的信号。
　　所以神谕的意思才会是一旦找到这枚种子，就将其相关之人带来天空之城，前往【天空神庙】。
　　这种做法的本质目的，是让米涅尔瓦能尽快重新见到西芙琳，启动她们留下的后手。
　　西芙琳交予种子时，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薇莉丝，一方面或许是她当时自己也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只隐约记得需要这么做。
　　另一方面，也是有所提防吧，就像牧师小姐同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小心戒备着西芙琳这来路不明的被封印之物一样。
　　这件事，大概就是西芙琳一直隐瞒着牧师小姐的秘密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明局，薇莉丝的选择
　　这是原本的计划，可牧师小姐却作为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变量，横插入了布局之中。
　　她不仅通过自己的方式提前唤醒了西芙琳，还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件后，强行搅和进了这滩浑水，让遵循神谕行动，本应能很快找到种子主人的翼人们丢失了目标，被耍得团团转。
　　「靠……这还真是弄巧成拙啊。」
　　想通了原委的薇莉丝一拍脑门，毫无负责态度地两手一摊，看向恬静微笑着的天使长大人。
　　「我可不会道歉哦，就算没有我在，这场灾难的到来也是无法避免的吧？」
　　「的确，按照我与西芙大人最初的设想，只有凋零大人在重抵神之位格，并摧毁我当初在斯普瑞斯之岛设置的亚空间封印，释放出神造兽后，生命大人才会随之苏醒。劫难是难以避免的，早在千年前就该发生，只是被西芙大人自我牺牲拖延到了如今而已。」
　　「为什么这么说？虽然听起来有些马后炮，但如果我能提前知道这事，未必……」
　　薇莉丝皱了皱眉，但对于她的假设，米涅尔瓦却不置可否。
　　「或许吧，您的存在非常神秘，我也无法妄下定论，但就结果而言，如今灾难依旧发生了不是吗？这是世界的恶意，为了将西芙大人 ——大地的母神从这个世界彻底排除而生的因果，并非一言一行就能看清楚的。」
　　「听起来倒像那一套命运和未来学说呢，以前我也遇到过个拥有类似能力的小女孩，难道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吗？」
　　出乎意料的，米涅尔瓦摇了摇头。
　　「并非如此，命运是一场博弈，神明已然握有神国与法则，便是与世界齐平的存在，世界无法既定神的命运，所以要斗。」
　　天使长大人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和无奈。
　　「只不过我们斗输了，败给了世界，踏上了被规划好的命途，因而陨落，仅此而已。」
　　「说实话……我不太明白。」
　　「没关系，您会明白的，而且您的存在与我等都不同，或许……罢了，还是说回当下吧。按照我原本留下的计划，一旦事态发展到无可挽回的程度，便要让西芙大人取回保存在这【天空神庙】中的部分力量，对抗已经陷入疯狂的另一位西芙大人。」
　　「但您，名为薇莉丝存在的出现，却让偶然注意到这点的我，想到了另一条可能的道路。」
　　黑发少女闻言一愣。
　　「等等，你早就注意到我了？之前从天空神庙里传来的那种隐约呼唤，难道是你？」
　　「是我。」
　　米涅尔瓦微笑着承认，但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苦涩。
　　「然而可惜，此身不过残魂一条，本体陨落，即使借助西芙大人的力量，靠沉睡勉强得以维持至今，却也太过微弱，没能引起您的重视呢。」
　　「呃……」
　　其实，薇莉丝当时还是挺在意那种感觉的，本打算找机会调查看看，可是羽皇宫里发生的那档子事搞得她贼尴尬，好几天都没敢出门，加上听说神庙因为寿诞暂时封闭了才……
　　嗯，这种事果然还是别说出来吧。
　　「所以，你说的另一条路，具体是指什么？让我出手直接打爆那个搞事的西芙？」
　　「？」
　　米涅尔瓦看起来相当惊讶，大概是没想到……眼前的黑发少女会突然说出这番狂言妄语来吧。
　　「我也希望能这么简单便解决问题，但大地母神是曾经的秩序三大主神之一，主神神格，哪怕凋零大人只恢复了约全盛期一半不到的实力，也绝非普通神明可以对抗的。为今之计，便是让同样抵达了神之位阶的您融合这部分生命神格，方有可能击败对方。」
　　「融合生命神格？」
　　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凋零女神西芙究竟有多少实力薇莉丝的确无法确认，但那位神之祭祀她是见过的，虽然很强，但也就 lv80左右，哪怕是动用了各种秘法拼命，也不可能让她连升 30级吧？
　　双方在外面僵持至今未分胜负，西芙硬实力绝不会比她高太多，真要打起来，薇莉丝自认还是很难输的。
　　「您不愿意吗？可惜……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按照原计划，让生命大人重新融合，再由薇莉丝小姐辅助战斗了，可这样一来胜算……」
　　滋啦，滋啦……
　　话说到一半，不知为何，米涅尔瓦的身影突然开始不稳定地泛起波动，周围那层白光也变得明灭闪烁，似乎随时都可能会熄灭。
　　「喂，又怎么了？」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天使长大人至今从容优雅的表情也有些焦急起来。
　　「伪神国消耗太大，这具化身已经快要……滋啦……维持不住了，一旦失去我的帮助……滋啦……凡人无法承受神阶之力……滋啦……战线会立刻崩溃的！快做决断！」
　　「薇莉丝，还是让我来吧！这是我的……责任，本该由我承担。」
　　「……？」
　　隐约间，从米涅尔瓦的反应和西芙琳仿若决然的态度中，牧师小姐察觉到了些什么。
　　这融合神格听起来是份美差，但……莫非有什么坑在里面？
　　心念电转，少女已经下定了决心。
　　「西芙琳，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也不需要这什么神格，靠我自己的力量，就可以收拾掉那个嚣张的家伙。」
　　「愚蠢！您怎么如此自负！都说了……滋啦……那是主神位格的神力，而且如果不趁现在……滋啦……利用装置收回，神格会直接……滋啦……被凋零大人夺走，让祂回到接近巅峰状态！」
　　米涅尔瓦看起来非常着急，但她只是一个遗留下来苟延残喘的虚影，连创造伪神国拖延时间都是靠燃烧自己才完成的。
　　没有薇莉丝协助，这位曾经强大无比的天使长，甚至无法主动做到她所说的，利用装置回收封存在那位大祭祀体内的神格这件事。
　　「米涅尔瓦，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先不说打不打得过，如果我猜的不错，利用这边的装置直接拿回神格的话，外面的神之祭祀也会立刻死亡吧？从一位神面前抢东西不可能没有任何代价才对。」
　　「的确如此……但她……滋啦……早就知道这些了，每代神之祭祀都是在了解这些的前提下，自愿承担这份责任的，这并非背叛！」
　　「是吗……但我还是不会这么做。」

第一百五十四章：托付、开战
　　「薇莉丝小姐！您别任性了！真的……滋啦……没有时间了！」
　　压制着拼命想从封印里冲出来的西芙琳，薇莉丝心中惊讶她竟然拥有如此程度力量的同时，面对着天使长残留的模糊虚影，露出了愉悦笑容。
　　「你说的对，我的确是个任性的家伙，我不但任性，而且双标又冷漠，不认识的人死多少我都不会在意，但如果有谁我希望她活下去，那即使担负再多风险，我也一定要去试一试。」
　　「我做不到背刺为了己方拼命奋战的伙伴，哪怕这是她自己的期愿，也不可能让一路伴随着走来的朋友，为了所谓的大局牺牲自己。」
　　金色的光芒在掌心凝聚，化为了一柄修长而神圣的洁白法杖，与少女自信的笑容。
　　「因为，我会将敌人全部碾碎。」
　　「滋啦……滋啦……您还真是……不可思议……滋啦……」
　　天使长残存的虚影再也无法坚持，在破碎声中，与伪神国一起溃散为漫天白光，但从她消失前模糊不清的口型中，薇莉丝却读出了一丝笑意，与米涅尔瓦最后的祈愿。
　【那西芙大人……就拜托您了。】
　　「所以你说的到底是哪一个西芙啊……」
　　再没有声音给予她回应，就在天使长圣洁身姿消散的瞬间，那块青碧色的菱形水晶，也伴随着笼罩【天空神庙】的结界一起，轰然破碎！
　　「砰！」
　　那映衬着夜空的透明墙壁被撞开巨大口子，一名浑身祭祀袍破破烂烂，四处春光乍泄，身上遍布密密麻麻伤口的女子倒栽着砸了进来。
　　「蒂拉！！」
　　羽皇艾丝蒂尼大惊，拼着硬吃半龙人洛萨一拳，直接以长枪将其抽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了失去结界保护的透明宫殿墙壁上，带起漫天烟尘。
　　半龙人的拳头并不好接，哪怕是超越高位的羽皇，在战袍保护下依旧吐了一大口鲜血，但艾丝蒂尼却完全没在意这些，反而转身冲向倒地不起的大祭祀，满脸紧张地将其扶起，给她喂下一小瓶魔法药剂。
　　「蒂拉！你没事吧？」
　　「咳咳……我，我不要紧，但是神核……对不起，姐姐，我输了。」
　　药水效果非常明显，喝下肚后，除了一些被灰气萦绕的大型伤口，神之祭祀身上那些细小伤痕基本便飞快地重新痊愈，化为了白皙肌肤。
　　但无论艾丝蒂尼还是被她称为蒂拉的神之祭祀，都一脸颓丧与不甘，毕竟连拥有加护的蒂拉都在正面战斗中输给了对手，而且虽然不知怎么回事，那惊鸿一现便很快破碎的天使虚影也……
　　「哎呀哎呀，真是可惜 ~如果能发挥出神格的全部力量，胜负的确还未可知，然而你只是一介凡物，如何能承受得了全开的神之权柄呢，小丫头，这次你可阻止不了我了 ~」
　　灰色的飘带与裙摆在空中肆意飞扬，青碧色长发，眼眸宛若灰色宝玉般光泽的熟悉少女，自空中被蒂拉撞开的大洞中缓缓落入宫殿。
　　祂面带戏谑地看着方才还与其激战不休的神之祭祀，以及持枪将蒂拉保护在身后的艾丝蒂尼，手里却托着一枚青碧色翠光闪烁的菱形水晶，看起来就像是大殿中央刚刚崩碎那块的缩小版。
　　这，应该便是保存在神之祭祀体内的，那三分之一大地母神神格碎片了，果然不出所料已经被其夺去。
　　西芙只是看了两名翼人一眼，便迷醉地注将视线转回手中翡翠宝玉，面色绯红。
　　「啊 ~多么熟悉的力量，这份跃动的快感，你也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与此身融为一体了吗，我知道 ~我知道的 ~一千多年了，今日，吾终将重回主神之位！」
　　「赞颂吧！凡人们，尔等应当庆幸，能够有资格亲眼见证这一刻的盛景！」
　　「星辰长矛！！」
　　回应祂的，只有艾丝蒂尼全力掷出的一击。
　　「愚蠢 ~」
　　凋零的女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只是轻轻伸出手，便将那第六位阶的魔法硬生生握在掌心，无数灰气奔涌而出，瞬间便将长矛吞噬殆尽。
　　「原本看你有两下子，还想着收为己用，不过……既然如此不识抬举，那就赶紧去死吧，背叛者的后裔。」
　　西芙轻蔑地笑笑，那些吞噬了星辰长矛的灰气迎风暴涨，竟化为与前者完全相同，只是更加锋锐坚韧，色泽也染成暗灰的漫天飞矛，朝着避无可避的羽皇直冲而去！
　　艾丝蒂尼咬牙挥开动弹不得的妹妹，横枪挡在她身前，却面无畏色。
　　「来！我等白羽虽死又有何惧！」
　　「姐姐！不要啊！！！」
　　蒂拉凄厉而绝望的尖叫声中，却兀自传来了一阵微不可察，却又分外无奈的叹息。
　　「喂喂……你们这一唱一和的是在闹哪出啊？我存在感有这么低吗？」
　　金色光幕拔地而起，赶在那无数灰色长枪命中目标前，抢先一步挡在了艾丝蒂拉姐妹前方。
　　「轰轰轰轰轰轰！！！！」
　　激昂爆裂的碰撞声如暴雨般响起，可无论如何被轰炸，那突然升起的光之帷幕却屹立不倒，哪怕被密集撞击处偶尔会出现细微裂痕，也会在下一刻瞬间修复。
　　这是……硬碰硬？
　　连自认为已经掌控了全场的凋零女神大人也微微眯起美眸，顺着气息的牵引，拥有强大神魂的祂已经轻松找到了那个出手的家伙。
　　「咦？居然是你呀……有意思，这么快就从万里之外的北方回到了天空之城，失策了呢，你这家伙，莫非掌握着空间类型的神术？」
　　离开已经看傻了的昆尼尔，牧师小姐和自家宠物一起来到羽皇陛下姐妹二人身边，顺手捏住法杖，坏笑着双手叉腰。
　　「嘿嘿，就允许你耍阴招，不给别人反击了是吧？连这都想不到，你也不过如此嘛。」
　　对于西芙能认出她，薇莉丝是一点都不奇怪的，那种叫拟似神国的能力，虽然对方当时表示只是录像，但要说一点情报都传不回去，才真的是有鬼了。
　　「哼……」
　　漂浮在空中的神明大人撇了撇嘴，却没说什么，反倒是名为蒂拉的祭祀小姐瞪大了眼看向身边黑发少女，眉色间尽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小薇莉丝？天呐！没有我的接引你是怎么上来的？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万千生命凋零的赐福
　　「都说了别在我名字面前加个小……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啊？早不就跟你讲了吗，我是专门来找神明的，没点本事怎么行啊，是你自己不信。」
　　「啊这……」
　　牧师小姐满脸轻松地与蒂拉聊着，一点都看不出即将面对神明时的紧张和压力。
　　事实上，她心里的确有底。
　　刚才那一下，西芙明显是复制了艾丝蒂尼的星辰长矛进行反击，而使用【光佑之护】防御的薇莉丝，在双方同样使用 6阶魔法的情况下毫发无伤便挡住了全部攻击，这说明什么？
　　说明西芙的攻击力，并没有超过牧师小姐的防御力，或者说得通俗一点，就是主属性比薇莉丝低，等级十有八九也一样。
　　察觉到这点后，薇莉丝小姐顿时就安心了。
　　「不过蒂拉，嗯，艾丝蒂拉，没想到你居然是羽皇的妹妹啊，难怪……呜哇！」
　　挡下丢来的又一柄灰色长矛，被吓了一跳的黑发少女抬头，便看见神明小姐眯着眼，光滑额头上冒出了好几个代表着愤怒的符号。
　　「我说……你们当着我的面聊天，是不是有点太不把神放在眼里了？薇莉丝对吧，你该不会觉得，人家真的是怕了你吧？」
　　最后看了一眼手中闪烁着青翠光泽的宝玉，西芙深吸口气，将那神格的碎块，径直按向自己饱满而圆润的 **之中！
　　「轰！！！」
　　澎湃光柱直冲天际，无数柳条般的藤蔓自女神身后延伸而出，如灵蛇，亦如大树繁茂的根系，层层叠叠缠向了圣殿的每个角落。
　　它们扎穿地面，穿透墙壁与穹顶，如同嗅到了鲜血气味的豺狼，也猛扑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所有人，都到这边来联手防御！」
　　艾丝蒂尼当机立断暴喝一声，挥枪连斩数根缠绕过来的枝条，但那充斥着凋零气息的灰色藤蔓却丝毫不受影响，仅仅瞬间便重新生长出新的身躯，甚至一分为二，同时袭向攻击它们的羽皇陛下！
　　昆尼尔这家伙倒是机灵，见势不妙，立刻就冲向了展现出最强实力和安全感的薇莉丝附近，但那几位祭祀就明显慢上半拍，若非牧师小姐嫌弃地啧了一声，随手给她们加上护盾，恐怕早已被那些充满杀机的植物套牢，化为了枯骨。
　　又用【光佑之护】姑且保护了艾丝蒂尼等人后，薇莉丝没有与她们一起呆在里面，而是主动踏步向前，与小龙娘直面向气势正在不断暴涨的神明。
　　飘扬在空中，长发猎猎作响，浑身散发出骇人气息的神明，就连世界本身都因其的存在而陷入了暴躁和不安。
　　这跟当初那晚在【飞翼之庭】感受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却更加清晰。
　　神明捏紧了手掌，无限的生机在指尖凋零，循环往复跃动，祂轻蔑地笑着。
　　「如何，现在你还有信心与我对抗吗？薇莉丝小姐呀，你可能还不知道，大地母神，在远古可是……」
　　「我知道我知道，秩序三大主神之一嘛，师傅别念啦，但那又如何呢？」
　　毫无尊敬与谦卑地开口打断了女神的自夸，敌人的强大并未让牧师小姐感到丝毫畏惧，反而充满了见猎心喜与试探之意。
　　现在的西芙，毫无疑问的确是薇莉丝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见的最为强大的对手，哪怕祂现在依旧没能回到真正的全盛时期，但在牧师小姐感知中，至少也已经高达 lv90以上甚至更高。
　　这样的存在，已经完全拥有了与她一战的资格。
　　「呵，个子不高，口气倒是不小，那就先过了吾之仆从这关吧，洛萨何在？」
　　早已从被撞塌的墙壁外飞回，浑身散发出淡淡灰气的半龙人出现于女神脚下，恭敬地拜倒在地。
　　「吾主，下仆在此。」
　　或许是由于身为雌性半龙人，虽然看起来相当凶恶，但洛萨声音倒并不如何难听，虽然略显低沉，但整体还是相当悦耳且悠扬的。
　　看起来，她果然没有像希尔达一样被剥夺意识，变成西芙驱使的无智傀儡，而是类似于神使，神仆之类自愿追随祂的存在。
　　「虽然你没能完成任务，捣毁那玩意，但姑且也算是拖住羽皇，省了不少事，这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趁着这机会完成你我之约定，赐予你更强大的力量吧。」
　　「是！感谢吾主！！」
　　看得出来，洛萨非常激动，甚至连她身上灰黑色的鳞甲都在紧张地颤抖着，兽人崇尚力量，其皇族半龙人在这一点尤其明显，或许这家伙与西芙合作的原因，便只是单纯想要变得更强，这种简单而朴素的理由吧。
　　「凋零之种，这份力量的代价你已知晓，若无畏惧的话便将其服下吧，让吾看看你的决心，证明你有资格成为吾新的近侍。」
　　「是！是！！！」
　　洛萨激动而忐忑地用龙爪接下那与西芙琳曾经弄出来，除了颜色和气息之外几乎完全相同的灰玉般种子，但这东西里蕴含的庞大力量，可以说远超前者，而且更加杂驳不堪。
　　而半龙人毫不犹豫，一口将其吞下！
　　「唔噢噢噢哦哦哦哦！！！！」
　　肉眼可见的变化，立刻出现在了这只渴望力量的兽人身上。
　　它本就魁梧的身躯，如同吹气球般剧烈膨胀起来，原本只有两米多高，在兽人里仅能算中庸的身材迎风暴涨，眨眼间便抵达了五米开外！
　　无数灰色藤蔓从体内蜂拥而出，如同活物，似灵活的毒蛇般扭动着，它的利爪开始变粗变长，变得更加锐利，体表的鳞片也由黑色逐渐转灰，变得完全脱离薇莉丝认识中半龙人的形态。
　　「哈哈哈哈哈！！！力量！我感觉到了，无尽的力量在涌动！！感谢您！我全能的主！！」
　　体表遍布着扭动藤蔓，双爪如同铡刀般寒光四射的灰色怪物一步步踏上前来，灰眸中闪烁着兴奋与噬血的光芒。
　　「作为您忠诚的信徒，就让我用敌人的血，来庆贺这场伟大进化！」
　　「啧啧 ~」
　　还真是不得了啊，居然从传说级一下跳到了 lv80的水准，这可完全不比之前的艾丝蒂拉要弱，甚至超越天使希尔达了。
　　这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灌点神力就能办到的事，大概率那枚灰色种子里的凋零神力，是西芙利用一些特殊方法强行收集来的外物。
　　屠杀……吗。
　　不过，说实话，这种水准还用不着她或者小龙娘出手。
　　「对了，我想到个相当不错的人选呢 ~」

第一百五十六章：月夜神战
　　回忆起某个许久没有动用过的技能，牧师小姐向着远方发起了呼唤。
　　「出来吧，天界守护者卢卡斯！」
　　绚烂而繁复的魔法阵中，手持大剑的金甲战士轰然降临，它张开钢铁般的金色羽翼，轻轻松松以武器横挡住了洛萨毫不客气劈来的一爪。
　　「天界守护者卢卡斯在此，邪祟污物还不速速伏诛！」
　　「吼！！」
　　语言不通，半龙人爆出狂野的惊天怒吼，那缠绕在它身上的大片灵蛇般藤蔓竟瞬间窜起，如真正的毒蛇之吻般猛扑咬向挡路者！
　　然而，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于专精于防御的卢卡斯而言几乎毫无作用，只闻得叮叮当当一连串脆响，那化为尖刺的藤蔓纷纷无功而返。
　　但敌人的攻势并未就此停息，那些藤蔓一击不成，立刻缠绕而上，似乎想凭借自身坚韧的身躯来限制金甲战士的行动。
　　但卢卡斯连面部都被覆盖的纯金铠甲上瞬间燃烧起圣洁之炎，毫不费力便将那些附骨之蛆般的灰色藤蔓焚为灰烬。
　　虽然它只有三米身高，比起被凋零神力改造的半龙人明显矮了一截，但那柄巨型双手大剑的体积，却完全弥补了这点，何况实力，从来就不是单纯以体型来划分的。
　　卢卡斯是擅长防御力的光属性强大战士，而半龙人洛萨作为大地母神的眷属，显然也以恢复能力为优势，双方同为 lv80，一时间难分胜负，立刻便乒乒乓乓打在了一起。
　　「嘿，看起来我的部下并不比你这边弱呢，女神大人 ~？」
　　「哼……废物。」
　　西芙并没有再说什么，在神威与光芒的掩称下，女神再度升空而起，眨眼间便消失于众人视野中。
　　这当然不是祂打算逃跑了，薇莉丝明白，这种地方并不适合一位神明展现祂真正的力量，就像之前与大祭祀艾丝蒂拉的战斗那样，只有天空，才是她们最好的战场。
　　神明承认了挑战者的资格。
　　「那卢卡斯，这里就交给你啦！」
　　「明白，请吾主放心！」
　　与半龙人洛萨战斗着的同时，金甲战士还犹有余裕回头大声应喝着，似乎并未将眼前的敌人放在眼里。
　　薇莉丝其实也并不担心，召唤物的属性在一定程度上是与召唤者挂钩的，同样是 lv80的天界守护者，卢卡斯这个进化技能召唤出来的个体，远比普通玩家那些同级守护者强上不少。
　　半龙人不过是凭借外力强行提升到这个境界，还差得远呢。
　【那西芙琳，要上了哦。】
　【……事到如今也只能全力一战了，薇莉丝，我也会尽力帮助你的。】
　　听得出来，西芙琳小姐其实没什么底气，但薇莉丝也没有刻意去证明什么，有些东西唯独展现出事实，才真正具有说服力。
　　「走吧，小光。」
　　「是，主人！」
　　展开远超翼人规模的【神之羽】和龙翼，两名少女直冲高天，向着等待她们的神明追去，只留下【光佑之护】中面面相觑的众人。
　【天空神庙】的更上方，是连云层都踩在脚下的夜空。
　　青发灰眸的神明漂浮于夜幕前，三月之光辉化为祂的幕板，静静遥望着刚刚穿透灰云，抵达面前的挑战者。
　　祂好奇开口。
　　「真有意思，你们这两个家伙究竟是哪一路的？我不记得诸神中有你们这两号，简直就跟突然冒出来一样……」
　　「怎么，临到开战关头，突然又怂了？」
　　闻言，西芙皱了皱眉，薇莉丝总感觉吸收过那存放在天空神庙的三分之一神格后，这位凋零女神的性格也发生了些许微妙改变，少了几分跳脱，却更加沉稳内敛许多。
　　「不愿意说便算了，你们一起上吧。」
　　「主人，这场战斗请交给我，您在一旁掠阵便好。」
　　金发少女来到牧师小姐身前，竖瞳中闪烁着璀璨的战意与金芒，细嫩的十指渐渐化为修长龙爪，俊美的角向两侧伸出，龙尾在身后躁动地拍打着空气，似是已经迫不及待。
　　「嗯，也好呢，那就拜托你啦。」
　　薇莉丝本就有此意，不同于奥摩岛那回，虽然这次敌人反而变强了，但她已经基本摸清了西芙底细，让主战的小龙娘上阵进一步试探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哈？你们还真是狂妄啊，区区一头巨龙，也想对抗神……」
　　「废话真多！看招！！」
　　未等女神殿下发完牢骚，完全转化为半龙形态的少女身形暴闪，已经一爪凌空劈向西芙！
　　天空碎裂之爪被动特效立刻发动，大片空间随之寸寸龟裂，在装备和神圣水晶龙体质多重增幅下，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爪击，威力已经高达 8阶单体魔法的杀伤力！
　　「神器，凋零之花！」
　　大概是察觉到了些端倪，西芙悚然一惊，素手在虚空中猛握，便有形似当初天使希尔达手中法杖，但完全是长枪外形，更加华丽奇诡的兵刃落入掌中，挡于龙爪之前。
　　「砰！咔咔咔咔咔……」
　　更多空间裂痕以这一击碰撞点为中心轰然爆开，又迅速被世界之力修复，看情况，双方竟然都没有占得好处。
　　「超 ·时空裂痕！」
　　「拟似神国！」
　　二者毫不退让，在空中瞬间化为残影。
　　空间与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扭曲，似是顷刻，又好像度过了漫长光景，下一瞬，整片天空之城高空的夜幕中，炸开无数能量与火光的暴鸣之声！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天空化为一片炽烈，仿若末世般的光景突兀降临，两位拥有凡人无法想象力量的至强存在，以难以理解的手段在瞬息间战遍四方，在夜空中交手了足足数千次。
　　除了那位默默旁观的黑发少女外，没有任何生物可以看清她们的动作。
　　很强，西芙……大地母神的确并非浪得虚名，从祂能够正面与小龙娘硬拼丝毫不落下风中就能看出，吸收了那份庞大碎片后的凋零女神，恐怕等级已经达到了 lv95以上。
　　如果能够完全恢复大地母神作为主神的全部力量，恐怕便是真正的 lv100存在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降临，光耀之神
　　但就目前而言，其实还是晓光略胜一筹。
　　就像之前说的，哪怕相同等级间，也会存在着明显的实力差异。
　　西芙脱离封印估计并没有多久，祂身上的装备除了那柄被称为神器的【凋零之花】外，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东西，或者用寒酸来形容也不为过。
　　而小龙娘作为薇莉丝精心培养的宠物，使用的一切都是精挑细选后的最顶级，最适合她的装备，服用过的珍贵宝物，享受的永久性增益祝福更是数不胜数，加上 sss级宠物的超高成长，总属性之和甚至不亚于 lv110的牧师小姐自己。
　　更不要说现在西芙还不是完全的大地母神。
　　晓光比对手更强，虽然短时间内或许不容易分出胜负，现在双方估计也都各藏着底牌，但只要不出现大变化，结果还是可以预测的。
　　另一边在空中激战的时候，薇莉丝并没有真的站在那看戏，她之所以让小龙娘代为出手，除了信任自家宠物，想给个表现机会外，也确实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
　　黑发少女低头，看向被踩在脚底的浓郁灰云。
　　这是无数死雾 ——凋零神力具像化凝结成的领域。
　　或许是因为西芙目前并没有取回全部大地母神的神格，真正意义上回归神位，祂所谓的 「神国 」也无法完全降临，依旧是与米涅尔瓦使用过那种手段类似的 「拟似神国 」 。
　　其概念，大约就是曾经【幻云】以雾构建出的虚幻领域吧，虽然那应当只是一种更基础的雏形，但本质上是一样的。
　　而这用以辅助构建拟似神国，增幅西芙战力的灰云，原本被天空之城的守城大阵所阻挡，却在艾丝蒂拉战败，结界破碎之后，开始移动了。
　　没错，这云在下降。
　　放任其乱来的话，大概最后整座天空之城，甚至天空之岛都会被彻底吞没，化为生命灭绝的死地吧，从那些渊兽迄今为止的屠杀来看，西芙大概本就是抱着灭绝此地的打算而来。
　　作为神，祂也的确拥有这份能力。
　　薇莉丝不可能真的放任这种事发生，天空之岛上可足足有数以千万计的各种生灵，菲莲娜和艾德文娜她们也都还在城里呢。
　　「唉，看来这下动静也小不了了，为什么一个两个的总喜欢给人找事呢？」
　　嘴巴上虽然抱怨着，但牧师小姐手边的动作并不慢，远处的龙和女神早就已经在天上乱飞，轰隆隆一路火花带闪电打得不知道哪去了，薇莉丝正好沉下心来，稍稍降低高度，施展出了她曾经在对付【南灾】时用过一次的魔法。
　　「永恒庇护之光。」
　　她轻唱，于是，花朵绽放。
　　在牧师小姐的刻意控制下，光焰之花并未如上次那般向上升起，而是化为倒扣着的环，轻盈落在了浮空的【天空神庙】之上。
　　「嗡 ~」
　　以盛放之花为中心，纯净金光向四周蔓延而去，化为宏伟而辽阔的庇护，无限地伸长，伸长，代表着凋零的灰色云雾再度被隔绝，那光芒照亮了夜空，跨越曾经护城魔法的极限，远超，并将其碾压。
　　圣洁的光，庇护了整座巍峨的浮空之岛。
　　那是囊括足足几十万平方公里的辽阔土地，唯有真正神明的力量，才能做到的伟业。
　　联合王国使馆驻地。
　　「光耀斩！」
　　凭借着千锤百炼的招式，圣骑士艾德文娜再度砍翻了向她凶狠攻来的灰袍敌人，轻轻喘息着。
　　虽然知道这些都只是被寄生控制的可怜人，但她现在根本没有余裕去仁慈和留手，敌人全都是抱着杀死，甚至与她同归于尽的心态攻来的，不彻底失去行动能力根本不会停止。
　　即使已经抵达了传说之境，面对这些悍不畏死的疯狂之物艾德文娜也丝毫不敢留手。
　　跟随女神大人的这段日子，她学会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仁慈固然重要，但若要以自己甚至伙伴受伤为代价可怜敌人，那便是十足的愚蠢。
　　「艾德文娜小姐，你还好吧？累不累？来喝点水，赶紧休息一下！」
　　刚击退这波敌人，女神大人嘱咐她照顾的小村姑蒂丽莎便急匆匆跑了过来，用湿毛巾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和铠甲沾染的血迹，又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清水。
　　金色的光球围着小村姑来回旋转，它并未加入刚才的战斗，而是从始至终都呆在蒂丽莎身边。
　　「没关系，我的状态还很好。」
　　艾德文娜点头向其表示感谢。
　　虽然初看有些单纯，但这的确是个非常善良质朴，如璞玉般的好孩子，难怪会被女神大人看中，赐予圣灵守护，想必蒂丽莎也是成为神使或祭祀的备选之一吧。
　　不过神明大人的想法，艾德文娜也不敢妄加揣测。
　　「辛苦了，艾德文娜小姐。」
　　同样全副武装的使团长菲莲娜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她的剑上也沾着滴落的血迹。
　　「还好，你那边能顶得住吗？」
　　菲莲娜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乌合之众一时半会倒不算太大问题，问题在于上面，你也看到了吧，天空之城的护城大阵刚刚碎了，这代表着……」
　　毫不犹豫的，圣骑士姬打断了使团长小姐，脸上是无可动摇的坚定与虔诚。
　　「不必担忧那些，女神的辉光照耀着你我，在必要时刻，祂必将降下神迹，我们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就算你这么说……天上那死雾可是越来越近了啊，之前的景象你也看到了，实在不行的话，我们也只能冒着风险通过陛下赐予的秘宝逃命了。」
　　「菲莲娜小姐，我哪里都不会去的，这是神的意志。」
　　「哎呀所以你们这些宗教人士真是……」
　　便在此刻，金色的光芒轰然降临，将夜晚化为了至圣之殿堂。
　　「？？？？！！！」
　　「艾德文娜小姐，你快看天上！那个难道是……？」
　　圣骑士少女一头水晶般金色长发随风扬起，在身后光芒的掩称下交相呼应，宛若光辉的一角，比起震惊，茫然，困惑的菲莲娜等人，她在惊讶之后，却只是露出了会心浅笑。
　　而后，向着那盛开在天空之上，灿若星辰的璀璨金色之花，和显现的百丈神之虚影拜倒。
　　那是背生绚烂白色双翼，黑发如瀑般垂下，浑身被金光笼罩的模糊少女身影，以其为中心，无限辽阔的庇佑已然成型。
　　用只有圣骑士姬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她喃喃低语着。
　　「恭迎您的降临，至高吾主，伟大的光耀之神……」

第一百五十八章：没有神格的主神
　　对于城市中发生的一切，身为始作俑者的薇莉丝小姐并不知情。
　　大概因为发生的事太多，让她不小心忘了把这朵莲花，也就是 10阶魔法本体丢到万众瞩目的天空这一行为，究竟意味着什么吧。
　　总而言之，这样一来，下面的城市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可以集中注意力来对付那位大地母神。
　【西芙琳，嘿，嘿！回魂啦，发什么愣呢？】
　　拍了几下半天都没响动的石像脑袋，前神明小姐的声音才略显艰涩地响起。
　【薇莉丝，你跟那位晓光，居然这么强？不但能正面抗衡主神，这种禁咒级结界即使是我全盛时期，释放起来也相当费力，你怎么……】
　　嗯？
　　之前不是已经用过一回了吗？
　　牧师小姐愣了下，才想起西芙琳貌似此次苏醒之前，都是处于基本被封闭了对外感知的情况，大概这也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薇莉丝动用 10阶魔法吧。
　【所以不是讲了吗，交给我来解决就好，话说之前在你心里，咱到底是个什么水准？】
　【就是……普普通通达到了神阶，但没有神格的半神？毕竟如果是真正神明的话，应该不至于连神魂都不会应用吧，而且……】
　【嗯？而且啥啊？】
　【咳，这个说来话长，还是先谈重点吧，那位晓光小姐还在和凋零战斗着，我觉得还是尽快去帮帮她比较好。】
　　看起来，西芙琳对小龙娘的实力虽然有了很高判断，却还是不够完善，或者她认为西芙有什么足以反败为胜的底牌，薇莉丝也没有纠正她，便顺着话题问道。
　【放心，我看着呢，另外等打败那个西芙之后，要怎么处理，直接杀了祂吗？】
　【不可能，神格本源是永恒不灭的，哪怕你将这个西芙抹杀，它也会很快诞生出新的意识，毫无意义，最好的解决方法还是封印。】
　　似乎有所迟疑，但西芙琳还是犹豫着请求道。
　【薇莉丝，如果打赢了凋零，能让我跟祂谈谈吗，这整件事都有些蹊跷，你知道吗，其实无字之书里的神格……】
　　「轰！！！」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剧烈的爆鸣声响彻云霄，西芙琳也立刻中断话题，进入了警戒状态。
　　那两股在天空更高处不断碰撞的白金与灰色光芒，似乎也伴随着这一击暂时分出了高下。
　　灰色流星不受控制地向下极速坠落，而白金色光团也趁胜追击，又在空中连续与之碰撞了数回，反而光芒大盛！
　【好了，先回来吧。】
　【是！】
　　薇莉丝心念一动，通过契约向着自家宠物发出呼唤，那道白金色流光便立刻停止追打，向着黑发少女的方向急驰而来，转瞬回到牧师小姐身边。
　　重新出现的小龙娘展现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状态与装束。
　　光滑瑰丽的白金色鳞片状铠甲覆盖住了少女整个上半身，连手指都被利爪般的指套包裹在内，眉心镶嵌着龙型魔纹，金色长发在身后肆意飞扬。
　　修长美腿自白色战裙中伸出，利刃状的战靴一直蔓延到接近膝盖处，两只英武龙角上电光流转，厚重有力的龙尾更是比平时延长了不止一倍，宛若拖挂在身后的锋锐长枪。
　　「居然连融合形态都用出来了，看来你对这次的对手很满意呢？」
　　没什么顾忌地摸了摸女武神般的少女脑袋，巨龙小姐也眯着眼连连点头。
　　「嗯，主人，她很不错！虽然我更厉害，但也值得全力以赴！」
　　融合形态是晓光作为龙族的一种特殊战斗姿态，通常来说，巨龙化为人形后，战斗力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减弱，需要重新变回真身才能发挥那些真正强大的杀手锏。
　　但融合形态这种晓光，或者说似乎神圣水晶龙独有的能力，却能巧妙地将龙族本体带来的增幅化为铠甲形态加持在身上，令小龙娘发挥出甚至超越真身状态的实力。
　　只有在面对真正值得认真对待的敌人时，她才会用出这种手段。
　　主宠二人在这边没什么紧张感地闲聊着，被小龙娘打得从天上直接掉下来的女神大人，也好不容易回到了她们面前。
　　祂看起来比最初狼狈不少，那身大概是由神力化作的长裙破破烂烂的，嘴角有一丝金灰色的血痕，就连名为【凋零之花】的神器都变得暗淡无光，与昂扬威武的小龙娘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刻，正惊疑不定地看着两名站在一起的少女。
　　「哦哟，还敢主动回来呢，神明大人就是不一样，怎么，你不服气？」
　　西芙皱紧了眉头，目光来回从融合形态的巨龙小姐与薇莉丝身上扫过，偶尔还会微微向下，望一眼那覆盖了整座天空之岛，即使是基本已取回神力的祂都有些难以置信的恢弘结界。
　　「主神……这怎么可能？主神里根本就没有龙神这个位格，而且你这家伙明明并未持有神格，为什么能拥有主神级的力量？！」
　　西芙琳刚才的说法突然浮现于脑海中，薇莉丝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势，倒也不急着出手，便故意试探道。
　　「谁说没有神格就打不了主神了？那是你孤陋寡闻，这世界可大着呢。」
　　「我孤陋寡闻……？哈，哈哈哈……你居然说我孤陋寡闻？此身历经数万载岁月，早在这个世界尚未诞生生命时起便存在了！小丫头片子，你又如何？！」
　　抬头仰天大笑着，西芙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渐渐的，眼神兀自冷酷下来。
　　「是么……来的好快啊，没想到才刚刚重抵神之位阶，崭露头角，世界的恶意便即刻降临了，看来是早有准备呢……」
　　「我就说现世怎么会突然冒出神阶以上的强者，没有神格的主神……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世界之力，好一个排斥！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货……在那又哭又笑地说些什么呢？莫不是遇到理解不了的情况，又打不赢，也开始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解读了？
　　薇莉丝与自家宠物面面相觑，正当她打算再说些什么时，神明大人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们俩，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吧？」
　　「嗯……？」
　　薇莉丝悚然一惊。
　　如果说前面那些，牧师小姐都还能当西芙是承受不了打击在那发疯，但这句话，不得不承认的的确确命中了她的心坎。
　　因为祂说对了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生命与凋零之神国
　　虽然并未肯定或否定，但看到牧师小姐那突然陷入愕然的表情，眼前的女神大人也已经立刻明白了。
　　祂勾起唇角，划出冰冷的笑意。
　　「果然，你们根本就不是此方世界的生灵，难怪能跳过世界规则，在未持有神格的情况下，抵达至高之境……之前那个金甲战士说它是什么天界守护者，你们的世界，叫做天界？」
　　「？」
　　「拥有主神这种抵达世界真正极限的力量，你是天界之主？我真不明白，你这种层面的至高存在，为什么要响应世界召唤，跑到这边来当它的鹰犬，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
　　「你……」
　　「停停停！！！」
　　听着西芙女神殿下滔滔不绝的猜测，和愈发不对劲，像是被抛弃了的小媳妇般幽怨的语调，薇莉丝连忙挥手将其制止。
　　什么嘛……虽然最开始的那一句真的说进了她心坎之中，但后面就明显开始歪起来了，卢卡斯虽然名字里有个天界，但说实话薇莉丝根本不晓得那是什么鬼地方，也从来没去过。
　　她的力量，可是从游戏里穿越过来而自带的，【幻世】中升到满级也并不需要神格之类的东西，倒是超越极限……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跟你认为的那什么世界恶意并没有太大关系，之所以要出手，也只是因为你干的事太过分而已。」
　　像是为了挑起矛盾，渡过这种尴尬的气氛，薇莉丝故意嘲讽地笑笑。
　　「怎么，自以为天下无敌的时候狂妄得不行，眼见打不过了又开始卖可怜？您这神明大人的排场也未免太掉价了点吧？」
　　或许是牧师小姐的激怒起了作用，也可能西芙在意识到她们疑似外来者，或者某些特殊的身份后，本就已经放弃交流，敌意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女神大人轻轻震肩，身上因战斗而破破烂烂的衣裙瞬间便恢复如初，连带着嘴角的血迹也消失不见，暗淡的长枪重焕光芒。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虽然不得不承认，正面硬拼的话，我并非这条主神级的巨龙对手，但大地母神在秩序三大主神中，可是司掌治愈和赐福的，用现在人类的话来说，是法师。」
　　「就让你们见识下，这个世界神明，神格的真正力量吧！」
　　「神国，显现！」
　　如螺纹状交织的青灰二色之光，以女神高举的长枪为引直入天穹，那光浸染天空，压制了【永恒庇护之光】照亮的黑夜，整个世界仿若都已化为互相缠绕的二色。
　　无数植物自虚空中涌起，它们遮掩了天，覆盖了地，薇莉丝目光所及的一切，就连下方大片浮空之岛都被囊括其中。
　　即使是禁咒，也被神国包裹在内。
　　植物发芽，生长，凋零，而后新生，无尽的轮回在这片无垠天地中反复上演，而被青灰二色掩盖的女神身影，却已消失在了薇莉丝眼前。
　　「有意思……这就是真正的神国吗？」
　　来到这个世界后，薇莉丝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压制的感觉，并非敌人的强大已经超越了她所能应付的极限，而是整个世界都化为了劲敌。
　　元素，空气，一切无机质无生命之物，除了光之外，纷纷向薇莉丝挤压而来，这股巨大的排斥之力如果换成普通人，恐怕瞬间就会被碾为肉渣。
　【神格孕育神明，神明演化神国，神国自成一界……薇莉丝，小心了，在神国之中，神明便是真正的主宰，这里的一切规则都由祂掌控，在这里你会被大幅压制，想在神国之内战胜神明几乎是不可能的。】
　　西芙琳的示警第一时间在脑海中响起，作为与凋零女神互为半身的存在，她对西芙一切手段可谓都了如指掌。
　　简单试着放了几个魔法，薇莉丝发现的确如她所说，技能的效果竟然被削减到了只有原本七成，消耗却反而增加了，身体也像是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镣铐。
　　被世界排斥的感觉是这样吗，难怪那些深渊生物……应该说神造兽，比如深渊蠕虫会直接从超越级被压制到传说啊。
　　「主人，如何应对？」
　　小龙娘明显也感受到了这份变化，第一次面对分外奇异的神国，即使是她也不敢轻举妄动，而是选择了先征求自家主人的意见。
　　「别慌，见招拆招便是。」
　　神国的力量虽然强大，但也并非真正无所不能，否则直接把她们这些敌人拍成碎屑便是了，还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压制做什么？
　　如果薇莉丝猜的不错，这种程度，就是西芙召唤的大地母神神国能够做到的极限了，就像领域之类技能一样，她和晓光等级都高于对方，那么被施加的效果自然会大幅衰减。
　　就在此时，西芙不含丝毫情感，宛若审判般的声音在神国内轰然响起。
　　「吾之神兵，降临，碾碎敌人！」
　　无数道灰色流光从天而降，在二女身边化为她们曾经在深渊魔岛中见过的那种，只是看到就足以令人浑身毛孔炸起，难受到想吐的丑陋亵渎者，将薇莉丝二人团团围住！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呜哇！怎么又是这玩意啊，这也能叫神兵？你这女神的审美也太猎奇了点吧！」
　　西芙并没有理会牧师小姐的吐槽，在那之后，又有新的光芒注入那些亵渎者体内，令它们气息以恐怖的速度疯狂暴涨着，仅仅几个呼吸时间，便由最初的超越抵达了清一色 lv80水准！
　　看来，这就是西芙琳所谓没有神格生物，能够抵达的实力上限了，即使在西芙的神国中，祂也无法让部下挣脱这条规则。
　　全部都达到了神之位格的士兵，这才是神兵真正的意义，而这里的敌人数量之多，却根本一眼望不到头，神国的力量宛若无穷无尽。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又见面啦！！！！」
　　成百上千的丑陋亵渎者们怪笑着，从四面八方向牧师小姐和她的宠物直扑过来，看起来，虽然是西芙利用神权直接构造的拟似幻影，但它们却是以当初深渊魔岛中那批亵渎者为原型所创。
　　「谁特么想跟你们见面啊！」
　　薇莉丝嫌弃至极地捂住眼睛哀嚎着，不需要她吩咐，处于融合形态的小龙娘便已化身残影，无数爪痕在空中闪过，那扑到最近处的几十只亵渎者瞬间四分五裂。
　　即使是被强化到了这个等级，也根本无法抵挡全力以赴状态下晓光的攻击，它们之间依旧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但正如当初的场景一样，仅仅是砍碎，根本无法真正杀死这些诡异的亵渎者，它们的残肢碎肉在空中飞快重组，化为更加丑陋而扭曲的身躯，笑声不减，再度冲来！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第一百六十章：薇莉丝的神国
　　「啧。」
　　晓光不爽地咂了咂舌，这玩意连续两次以非常恶心的方式从她手中复活，已经让巨龙小姐极度不爽了。
　　而让小龙娘不爽的东西，她只会有一个选择。
　　「别太……嚣张了！」
　　「天空碎裂！！！」
　　骤然亮起的利爪撕裂天穹，瞬间将数百只亵渎者直接化为了最基本的尘埃，这一次，它们没能再复活。
　　明明是达到了 lv80的半神之境，离真正神明也只差神格，随便拿出去一只都能在外界轻易毁灭小型国家的恐怖怪物，在小龙娘面前却像纸糊的娃娃般毫无还手之力。
　　并非亵渎者们太弱，实在是晓光这只神圣水晶龙强得过分离谱，哪怕在神国的压制之下，她发挥出的力量依旧达到了主神级全力以赴的水准。
　　被薇莉丝保护着的西芙琳看得很清楚，这只巨龙展现出的实力，已经更胜于当初的秩序三大主神，虽然整体依旧是同一层面，但在纯粹的战斗力上，恐怕无论当初全盛期的谁与之单打独斗，胜算都相当之低。
　　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没有神国了吧。
　【天空碎裂之爪】并没有杀死所有亵渎者，二段吸扯虽然无法毁灭这些高等级怪物，但也将其全体压制得动弹不得，趁此机会，薇莉丝赶时间咨询了下手里的战斗指导老师。
　【西芙琳，这种神国之类的手段，要怎么破解啊？西芙本体不出来，我总不能直接往天上轰吧？】
　　看来，她真的对神明之力没有任何了解啊。
　　西芙琳心中叹息着，却并未拖延地立刻解释道。
　【……正常来说，想要对抗神国，就只能以同规格的神国来互相碰撞，以神明的硬实力决出胜负，没有神格，神国，对上真神是必败的。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明明没有神格，却能展现出不亚于主神实力的存在，所以也难言绝对。】
　【而且凋零祂并没有集齐所有神格，不可能展现出完整神国，以残缺神格维持神国显现，需要承受的负担非常之大，只是在硬撑而已，大概坚持足够时间的话，就会自行解除了吧。】
　　这么麻烦……？
　　薇莉丝并不喜欢这种等敌人先撑不住的战术，她作为牧师，游戏早期经历最多的就是类似情况战斗了，不夸张的说，那真的是两边一起坐牢。
　　某个连刮了 1000次的 boss还记忆犹新呢。
　　而且这神国把天空之岛也覆盖进去了，菲莲娜她们还在上面，虽然有【永恒庇护之光】保护，暂时大概没什么问题，但神国是薇莉丝从未对抗过的全新手段，她也不敢打包票绝对万无一失。
　　可以的话，还是尽快解决战斗吧。
　【真的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没有，至少我知道的手段就只有这一种，神国作为神明与世界并驾齐驱的基础，是为小世界，世界之力，又岂是个体所能对抗？】
　　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西芙琳试探着问道。
　【薇莉丝，你真的没有神国吗？没有世界之力作为支撑，个体要如何承担释放禁咒的庞大消耗？】
　　虽然西芙琳对力量的认知似乎和牧师小姐之间存在一些差异，但她的话的确引起了薇莉丝的深思。
　　自己有神国吗？
　　假设那在游戏中就与自己深度绑定的特殊装备 ——【神格 ——光耀】真的是和这边同名之物类似的东西，作为神族，拥有神格，神国也应该自然出现才对。
　　如果完全抛开游戏中的常识，全方位以这个世界的概念来对名为 「薇莉丝 」的个体剖析，那么最有可能被称为神国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答案，其实她是知道的。
　　早在当初兽王国，黑河之上，名为奈萨瑞安的老龙龟就已将其点明，只是薇莉丝一直用游戏里的思维方式来带入视角，并未将那个称呼放在心上。
　　要试一试吗？
　　「主人，它们又要来了，请您小心！」
　　在神国压制下，空间裂隙收缩的速度异常之快，大概只持续了正常情况一半左右的时间，【天空碎裂之爪】凿穿的空间便已完全修复。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那些狞恶的亵渎者们，再次尖笑着，肆无忌惮地冲了上来！
　　小龙娘怡然不惧，瞬间化为白金色风暴，大片大片屠杀着眼前的敌人，可亵渎者数量实在太多，由拥有那般诡异的复生之力，即使是她也无法做到一只不漏。
　　亵渎者们冲向了作为后排，似乎更加脆弱的白袍少女。
　【薇莉丝，你在发什么呆？快防御啊！】
　　西芙琳的急促惊呼在脑海中炸响。
　　薇莉丝深吸口气，回过神来，她的确没有兴趣去亲身验证一下这些 lv80怪物的爪子，能否突破【羽衣 ·格拉瑞亚】的防御阈值，亵渎者光是靠近就让她恶心到快要吐了。
　　那就试一试吧。
　　向着遥远天空，不知何处的方向，黑发少女伸出了手，发出呼唤。
　　「神国，降临。」
　　「嗡 ~」
　　不再是当初黑河之上，开启大门连通两个世界时的景象，在其主宰的亲自号召中，那属于牧师小姐的领域，世界，在下个瞬间抵达此世！
　　晓光总说，宠物空间里白茫茫一片，什么东西都没有，无聊的要命。
　　可为什么空间会是白茫茫的呢？
　　那充斥在世界每一个角落的白色，究竟是什么？
　　现在，随着主宰一念，被掩盖了许久的真相终于揭露。
　　那是光，被压缩到极致的光，无限的光。
　　如果说大地母神西芙的神国，是充满了植物与生命，代表着凋零与复苏轮回的世界，那神格 ——光耀的权柄，便是纯粹而极致的光。
　　光芒，照进了世界。
　　没有谁知道光是从何处而来，但它们自虚空中浮现，撒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植物在光芒照耀下化为灰烬，生命与凋零的轮回被更加强大的力量与位格强硬中断。
　　旧的神国在崩毁，仅仅是第一次碰撞，这不完整的世界便发出了破碎般哀鸣。
　　亵渎者们张狂的笑意被按下快门般戛然而止，在突兀照进现世的无限之光中，被神国主宰者厌弃的它们首先化为了齑粉。
　　这次，那些怪物甚至连口头上的笑声都无法再保持，因为 ——薇莉丝讨厌这样的行为。
　【这……真的是神国，这是什么神格？为什么我会从来没见过？光明……不，没有光明这个神格，太阳神或者月神吗，也不像啊……】
　　西芙琳震惊不解的声音犹在耳畔，可薇莉丝现在却无暇回应她，奇妙的感觉充斥着牧师少女全身，仿佛在意识到 「神国 」真相的那个瞬间，有很多东西都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说灵魂之网的覆盖只是让她 「感觉 」成为了世界的主宰一般，那神国显现的如今，感觉便成了真实。

第一百六十一章：举目之灵，皆为食粮
　　不可思议，她竟然能够同时感受到神国内的一切，天空之岛上每一个生灵，每一株草木都在薇莉丝意念之中。
　　世界似乎成为了她的手，只要她想，可以瞬间杀死任何一个精确到个体的目标，亦能令任何尚存痕迹的亡者复生。
　　她能轻易令山河逆流，空岛倒转，向下的重力调转方向，只要在神国的范围之内，似乎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她能清晰 「看见 」正在与联合王国护卫部队一起，反攻被【永恒庇护之光】压制的灰袍们的艾德文娜，看见指挥救灾与调度的菲莲娜，忙里忙外照顾伤者的蒂丽莎，看见已经离开天空神庙，开始指挥大局的羽皇艾丝蒂尼与大祭司蒂拉。
　　她也看见了已经冲出神庙范围，却依旧在空中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的卢卡斯与半龙人洛萨，只要她想，大概立刻就能让其中任何一方获得胜利。
　　不可思议，这就是作为神明的感受吗？
　　就在此时，生命与凋零的神国终于在对抗中彻底破碎，最后一株植物于光芒下化为灰烬，大地女神西芙的身影，也在下个瞬间从虚空中掉落而出，狼狈地在空中翻滚几圈才维持住稳定。
　　祂看起来倒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但比起之前与小龙娘战斗后，被神国无限放大了感知的薇莉丝能注意到，西芙的气息明显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大幅衰落。
　　这并非表面上，肉体层面的伤害，真要说的话，是承载着神格本源的神魂，在神国碰撞中受到了无可避免的创伤。
　　对于神明而言，这才是真正难以轻易恢复的重伤，若用【幻世】中的术语来形容，便是 sp耗尽，甚至最大值都随之降低了吧。
　　神国之战就是如此惨烈，何况西芙只是以不完整神格强行驱动的神国显现，受到的反噬也会更加严重。
　　「……」
　　如果换成最开始战斗时的立场，薇莉丝说不得也得嘲讽祂几句，可在握有绝对胜算的现在，看着垂头丧气，面色复杂的女神大人，她反而没了长篇大论的欲望。
　　又或者，只是神国显现赋予的无所不能之感，让牧师小姐此刻心境出现了些许变化吧。
　　「你输了。」
　　她只是如此淡淡地提了一句，如同宣告某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张了张嘴，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泻，可西芙最终只是不甘又无奈地，收回了手中的神器，缓缓点头。
　　「是啊，我输了，不愧是世界意志的代行者，你比这条龙更强，即使是全盛时期，我的结果也不会改变吧，世界的恶意……呵，如此可恨，却又如此令神感到无力。」
　　「都说了，我跟世界没什么关系，是你自己自作孽，不可活，若非驱使着神造兽展开大屠杀，又跑来袭击天空之城，我才懒得管你如何呢。」
　　牧师小姐皱了皱眉，她总感觉这家伙……完全没有试图理解别人说话的意思？
　　「连神造兽都知道了，看来你懂得还不少啊……呵……如果并非与世界协定，而是在不明不白中参与进来，那只能更加证明你们的愚蠢罢了，可笑的家伙们……」
　　「再敢辱骂主人，我就撕烂你的嘴。」
　　薇莉丝倒是不在意这些冷嘲热讽，但脾气暴躁的小龙娘可忍不了，她看着西芙的眼神明显变得愈发不善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冲上去继续完成之前进行到一半的暴揍。
　　而凋零女神大人同样毫不畏惧，祂像是已经自暴自弃般双手张开，中门外露，唇角勾起虚弱却不屑的笑容。
　　「来啊，来杀死我啊，不管你们如何狡辩，如何自认，今日大地母神之死，便是世界恶意具现最好的证明。我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了，只可惜鹰犬们来的太快，没能完成期望的愿景。」
　　「你找死！」
　　「哎，先等等。」
　　晓光砍人可不会跟你整那些有的没的，说上她就真上了，如果薇莉丝不拉住她，现在状态下的西芙恐怕真的会被干掉。
　　祂还不能死，有很多情报，薇莉丝都还需要通过这位突然苏醒的凋零女神来获取，西芙琳这边貌似也一样。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把我们当成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只问你，为什么要让神造兽屠杀大地上的生命，为什么要毁灭天空之城？」
　　「为什么？」
　　像是听见某些格外滑稽的问题，西芙嘴角的讥讽更加浓郁了几分。
　　「我是神啊，大地的母神，这个世界上至少有一半以上生命的诞生，都与我脱不开关系！我播撒出去的种子，既然需要，想怎么收便怎么收，难道农人会在庄稼成熟的时候不去割掉，而是等着它们自己老死枯萎吗？」
　　「……」
　　类似的答案，薇莉丝已经在魔岛上的幻境里听过一次了，她本以为或许有什么隐情，西芙，这位凋零女神是抱着某种更特殊的目的来做这件事的，就像当初的丽贝卡一样。
　　可事实上，在西芙脸上，她看不到任何谎言和作伪的痕迹，这就是对方真正的想法，真正的目的。
　　猎取生命，通过渊兽 ——神造兽与神明之间的特殊联系，来弥补恢复祂被封印千年产生的亏空，大概也是由于西芙口中 「世界恶意 」的缘故，祂才没有在抵达神之位阶前随意出手吧。
　　祂真的是，把世间一切生命都看作了可以收割的食粮。
　　这并非单纯的善与恶，在凡物眼中这位凋零女神罪大恶极，但大概从祂自己的角度来看，这不过是一种合理的取用，就像人会在家中储存应急食品，等到必要时刻才将其吃掉。
　　或许西芙甚至没有将其视为 「加害 」 。
　　但，哪怕拥有了神格与神国，作为被世界承认的神族，薇莉丝依旧无法苟同这种行为，神性，从来就不是屠杀的理由。
　　「怎么说呢……至少世界排斥你，还真是挺正确的行为。这个世界不是你的箱庭，西芙，你太傲慢了，正是这份傲慢让你举目皆敌，千年前如此，如今亦是。」
　　「所以，还是少做些自欺欺人，把什么都怪罪到世界之上的可笑举动吧，那只会让你显得懦弱。」

第一百六十二章：神明陨落的幕后
　　「我懦弱？明明是你们太过愚蠢！诸神，米涅尔瓦，甚至我之半身！都因为那些注定会轮转的无意义生命，来跟我作对，就连此举正中了世界下怀都不知道！」
　　「现在好了，那些自诩正义，善良的家伙，一个个还不是在黄昏战争中陨落？真以为世界的恶意，会因个体举动而出现差异吗？蠢货！统统都是蠢货！你们也一样！！！」
　　「够了，凋零，最后的时刻……不要再露出那副嘴脸了，一千多年的封印还没让你醒悟过来吗？」
　　青碧色的光自石像上徐徐升起，化为了青发青眸，与西芙几乎如出一辙的女子虚影，她痛惜而叹惋的视线与陷入癫狂的女神灰眸交织，令后者微微愣住。
　　「这种感觉，生命，是你吗？」
　　西芙，凋零女神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复杂，像是错愕，又在诧异，还蕴含着丝丝哀怨和怒意。
　　「是我，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日……冷静点听我说，这件事，大地母神的陨落内有隐情，除了世界恶意本身外，还另存别有用心者暗中诱导，那些来自艾卜司世界的技术有问题。」
　　「没想到连你都已经醒过来了，你跟米涅尔瓦联手把我坑进了封印一千多年，如今还想用这些危言耸听来混淆……」
　　「我没有危言耸听！」
　　西芙琳突然急喝一声，哪怕只是虚影，平素温柔的她突然发怒，这神明才能孕育的威严气息，也立刻震住了有些心绪不宁的凋零女神。
　　「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脱离的封印，是谁把你放出来的？」
　　「关，关你什么事？你这家伙不也莫名其妙就跑出来了……」
　　不知为何，明明在外人面前，哪怕是面对着实力更胜于祂的薇莉丝和小龙娘，都能应对自如的女神大人，跟西芙琳这个同源分裂出的半身对话时却支支吾吾，一脸心虚的模样。
　　西芙琳没有给对方任何狡辩的机会，目光灼灼盯视着祂的灰眸，一字一顿。
　　「是不是，深渊之下的来客？」
　　「你怎么知道……？！」
　　下意识发出了惊呼后，注意到薇莉丝和小龙娘还在旁边的西芙，才一脸懊恼捂住嘴，显然这是祂完全不打算透露给二女知道的秘密。
　　「我怎么知道？哼……」
　　西芙琳冷笑一声，转头朝着已经收回了神国默默吃瓜的牧师小姐道。
　　「薇莉丝，麻烦你把那本书拿出来。」
　　「啊？」
　　说到书，西芙琳这种时候能指的也只有一样东西，于是薇莉丝便配合着她取出了存放在背包里的那本，从沁香拍卖会上得来的无字之书。
　　这本书依旧是原来那副样子，自从西芙琳尝试将其复原却失败，自身也随之陷入沉睡后，就一直被牧师小姐放在道具栏角落里吃灰。
　　「这本书，凋零，你应该没有见过吧，但上面残留的气息对你我而言却并不难辨认。」
　　「……本源碎片的封印外壳？」
　　虽然已经变得非常虚弱，但西芙作为神明的位阶和感知力却没有下降，连封印中西芙琳都能感知到的东西，祂自然也能轻易做出判断。
　　「对，这里面的神格碎片已经被取走了，但取走它的不是我，薇莉丝或许以为是你做的，但那同样并非正确答案，毕竟如果是融合，里面的内容便应该完全消失，而非这样留下残余。」
　　凋零女神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被点名批评的牧师小姐也同样如此，看起来之前西芙琳打算告诉她，却因为时间仓促而没能说完的，就是这件事了。
　　「我读取了残留在这本书里的那些记忆，夺走神格碎片的家伙，是一个自称来自深渊之下的存在，凋零，你见过它，对吗？」
　　「……」
　　没有回答西芙琳的这个问题，突兀地，凋零女神开口反问。
　　「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
　　凝滞片刻，石像上显现的青发青眸少女看了薇莉丝一眼，后者却没什么所谓地摊摊手。
　　事实上，牧师小姐虽然决定出手阻止西芙，却并未深入考虑过要如何处理，杀死，或者像西芙琳提议的那样再度封印，只要不是直接放了祂，薇莉丝都可以接受。
　　见黑发少女展露出默许的态度，西芙琳沉吟片刻。
　　「你做的事实在太过分了，我们大概会将神格再次分裂开来，并把包括你在内的所有部分重新封印……」
　　不知为何，双方同时沉默了下来，最后，还是代表着凋零意识的西芙幽幽开口。
　　「是吗，所以这些中，也包括你，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呢？我本来就没有脱离封印啊。」
　　「哈……骗骗那个叫薇莉丝的家伙也就算了，你我可是一体，这封印的本质我们都很清楚，其实早在苏醒的那一刻起，所谓封印就已经形同虚设了不是吗？你只是故意还留在里面而已。」
　　欸？是这样的吗？
　　吃瓜中的某人愣了一下。
　　西芙琳连忙回过头来，有些慌慌张张地解释道。
　　「别，别误会啊薇莉丝，我真的没有故意骗你，虽然被你神魂滋养并醒来后，我的确当时就拥有了突破封印的力量，但那么做可能会导致吸引一些麻烦的东西出现，我本来打算危急关头才……」
　　「哼，心机还挺深啊，不愧是活了几万年的神明大人 ~」
　　虽然故意插着腰，一脸不满地这样说着……但最初的错愕过后，薇莉丝倒也没有很生气。
　　西芙琳虽然和她已经是关系要好的朋友，但朋友之间也是存在隐私的，就像牧师小姐同样隐瞒了穿越和自身实力等各种秘密一样。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要不是故意设计陷害她，正常情况下都没关系。
　　「你们的关系可真好……」
　　女神大人不无嫉妒地看了她们一眼，幽幽道。
　　「神格碎片本为一体同源，互相之间伴有联系，只要一部分脱离封印，那其他也会受到牵引，苏醒是早晚的事，所以若想重新封印大地母神，你，我，都得再度陷入沉睡。」
　　说着，祂又讥讽地笑了笑。
　　「不止如此，如果按你所说，深渊之下的家伙也收集了部分神格碎片的话，还得将他们手上那些一同封印，但是谁又知道那些家伙跑哪去了？嘿嘿，真是好算计，生命，看来你的计划有点难以实现了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斩断生死，新神之诞
　　「或者，干脆直接杀了我，等待神格重新凝聚新的意识？这样也还能有百年清闲。」
　　西芙琳眉头紧锁着没有开口，倒是薇莉丝忍不住好奇问道。
　　「所以那些深渊之下的家伙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让大地母神永远无法被封印吗？」
　　「谁知道呢，我跟他们也不熟，无非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末日炮发动什么都是他们自己搞的，除了取回被封存在艾卜司世界的神造兽外，我与那边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另外，如果那些来自深渊的技术真的有问题，那这个局，恐怕千年之前就开始布置了。」
　　女神殿下双手抱胸，一脸生死看淡的模样。
　　「行了，别磨磨唧唧赶紧决断，先说好，反正如果今天能跑掉，你们口中所谓的屠杀，我是不会停下来的哦。」
　　「凋零，你究竟想干什么？」
　　事情演变到这种一团乱麻的局面，即使是西芙琳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而像是故意在等待着这句话出现般，青发灰眸的女神突然露出了第一次在幻境中见到薇莉丝时，那种狡猾而愉悦的表情。
　　「嘿嘿，虽然强敌来的太快太突然，超乎了我的意料之外，但生命你的出现，也同样是意外之喜呢，我有个提议，听听如何？」
　　「说说看。」
　　这次，发出声音的是牧师小姐。
　　西芙这次没有跟薇莉丝唱反调，祂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
　　「我要分割生命与凋零的神格权柄，将其化为两份神位，以抗衡世界恶意带来的毁灭。」
　　虽然薇莉丝和小龙娘在旁边听得不明所以，但西芙琳却骤然一惊，像是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凋零，你……」
　　「嘿嘿，生命，难道你就没有一点不甘吗？世界降下的恶意，将我们从一体硬生生化为了两面，就算深渊真的动了些手脚，但始作俑者依旧是最初那无可阻挡的分裂。」
　　「被封印的千年里，我一直在思考，并非错与对，而是当初究竟输在了哪，后来我明白了，【生命与凋零】，这个神格本身便是最大的陷阱和矛盾！」
　　「所以我们要分开，分裂成两个真正的独立个体，我现在已经收集了大部分神格碎片，加上你，至少能达到总量八成开外，再以充足的生命力驱动，已经足够分化法则与权柄了。」
　　「世界不是用这招来坑我们吗，那咱们就真的分给它看！一切因果与业报，大地女神的所有过往，都将由我作为灾厄与凋零的一面，被彻底封印，而剩下的部分……你，将成为新的神明，真正的生命女神！」
　　「如此一来，原本的【生命与凋零】法则消失，化为【生命】与【凋零】权柄，你便是未染因果的全新存在。我倒要看看，久违的新神诞生，这个该死的世界又将拿什么来应对？」
　　西芙琳明显有些犹豫。
　　「这就是你真正的目的吗？可这样一来的话，你……」
　　「哈？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结果？恶神被永远封印，现在还能附赠一个老好人的新晋生命女神。还有，别觉得我是为了你而牺牲啊，只不过因果循环，这件事注定只能由你生命来做，我们本为一体，你活着，就等同于我活着。」
　　似乎觉得这些话有些过于……青发灰眸的女神微微偏过头去，而后，缓步上前，向西芙琳伸出了手。
　　「来吧，我们与世界的抗争，才刚刚开始呢。」
　　薇莉丝没有阻止祂。
　　西芙并未说谎，祂从未说谎，听到这里，牧师小姐也终于明白了这位凋零女神想做的事。
　　祂从未在意过任何生命，祂真正想要对抗的，是那无形又无质，却无处不在的世界之力。
　　以半身承受一切的业报与因果，以万千生命为洪炉，只为换取一个机会……这的确无关善恶，这是，独属于神明与世界之间的斗争。
　　沉默了许久，最终，西芙琳的虚影，还是搭上了半身的手。
　　或许正如西芙所说，她们本为一体，即使性格不同，那份被陷害的不甘，却都洋溢在心中。
　　青色与灰色的螺旋，在两道完全相同的身影间化为了交织而起的双色藤蔓冠冕。
　　这便是神格【生命与凋零】在现世具像化后的产物。
　　「滋……滋滋滋……」
　　电流交错，天地变色，冠冕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似乎有两股强横拉力在同时扯动着它的躯体，光芒向两侧流转，原本青灰交加的圆融色彩渐渐变得泾渭分明，靠近西芙琳这边的愈发青翠，而凋零女神一方则渐渐灰暗。
　　这时，祂笑了笑。
　　「好好利用这次的机会吧，我们都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但这个叫薇莉丝的家伙既然存在，就说明新神之路很可能是走得通的，去替我搞清楚当初发生的一切，这就是我最后的要求。」
　　「加油，西芙，不……西芙琳。」
　　「砰！！！」
　　藤蔓缠绕成的冠冕轰然破裂，化为了一青一灰两顶更加小巧的器物，分别融入两方体内，而凋零女神原本青色的长发，也瞬间如眼眸般化为了深灰之色！
　　「轰隆隆隆隆！！！！」
　　万道惊雷于苍穹中骤然炸响，世界排斥带来的狂躁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虽然薇莉丝并不明白这究竟代表着什么，但那万雷齐鸣的目标，很显然是灰发灰眸，已经 「只剩灾厄与凋零的大地母神 」 。
　　「就是现在，薇莉丝！」
　　西芙琳决然的声音似乎连雷鸣都无法掩盖，而早已做好准备的白袍少女也发动了诀别的魔法。
　　「镇狱，永囚光牢！」
　　无数丝线般的流光自神器顶端蜂拥而出，仿若拥有自我意识一般，光芒层层叠叠，在灰发灰眸女神身边化为棱角分明，密不透风的阵路，而后，棱角与光线互相连接，顷刻间凝结为透明的金色水晶，将其牢牢封住。
　　西芙并未抵抗，已经战败的祂，没有这个能力，亦没有这个打算，只是露出释然的笑意，就像结束了一场持续千年的噩梦。
　　祂闭上眼，就像被封在水晶中的睡美人，静止了时间，再也没有动静，风浪止息，天空中翻涌的雷云亦渐渐散去。
　　「唉，总算是结束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一晚上接收的乱七八糟情报太多，即使是牧师小姐的脑回路都有些不够用了，这种时候，她倒有些羡慕完全不思考麻烦东西，刚才那些估计也全都左耳进右耳出的自家宠物了。
　　少女信手一招，那由 10阶魔法【镇狱 ·永囚光牢】形成的封印便滴溜溜地缩小，飞到了她的手中。

第一百六十四章：暂且平息的风波
　　「西芙琳，你还好吗？」
　　薇莉丝朝身旁已经脱离她，自动悬浮于空中的青发青眸少女打了个招呼，西芙琳如今的身影已经非常凝实，若非下面还飘着个青碧色的神像，看起来就跟已经恢复了肉身没有任何区别。
　　化为新神之后，祂也已经不再是原本被封印的大地母神残片了。
　　「嗯……别担心，虽然有点伤感，但这本就是我们的目的，凋零祂……做了那么多坏事，得到这个结果是理所应当的。」
　　西芙琳叹了口气。
　　「我只是没想到，祂的执念竟然这么深，宁可做到这种程度也要对抗世界的恶意，我也真的是……居然陪祂一起疯……」
　　牧师小姐不置可否。
　　「祂不是说了吗，归根结底是一个神分出来的，而且之前那种情况下，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吧？」
　　「说起来，刚刚要是不把那种状态的西芙封印，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像是思索了一会，新晋生命之神小姐以不太确定的语气道。
　　「世界恶意的形式多种多样，我也无法肯定，但从凋零分享过来的部分记忆和情报看，刚才那种场景，大概是世界准备从异世界召唤【讨伐者】，强行对抗恶业缠身的大地母神吧。」
　　「呜哇……那不就是……」
　　「是什么？」
　　西芙琳有些疑惑地偏过头来。
　　「呃，没什么没什么，对了！你之前说深渊提供的那些技术有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啊？」
　　虽然转移话题的水准令人担忧，生命女神小姐眼神也明显变得古怪几分，但薇莉丝的问题的确引起了祂的注意。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薇莉丝，你还记得咱们以前聊过的【信息流污染】这种现象吗？」
　　「啊，你是说……」
　　这样一讲，牧师小姐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可……大地母神，那是疑似 lv100的主神级存在啊，究竟要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让祂都受到影响？
　　双方相处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西芙琳这实际上已经活了几万年的神明大人，从语气和表情中便明白了薇莉丝的想法，当即补充道。
　　「这只是一种比喻，实际情况还是略有不同的，换种说法的话，你应该见过凡物中名为毒药的东西吧，这就是蕴藏在那些技术信息里，没有实体的精神慢性毒药。」
　　「呃，这么抽象？」
　　西芙琳沉吟着微微点头。
　　「这些都是我在遇到你之后，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才慢慢想通的问题，还是薇莉丝你提到的【高阶魔法会给低等生物造成精神污染】这件事启发了我。」
　　「具体手段我现在并没有完全明白，这种污染相当隐秘，其实以神明的层级力量，本应是不会被影响的，但那段时间西芙给神力周期造成的精神转变弄得疲惫不堪，心力交瘁，才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牧师小姐张了张嘴，还没等她说出想问的东西，西芙琳便像是未卜先知般主动开口。
　　「具体效果嘛，大概就是让西芙变得更加焦躁，精神疲惫的同时，全身心投入到【神造兽】的研究中去吧，至于后面世界恶意降临，让神造兽化为渊兽的过程是否存在这种力量干涉，目前还没有明确结论。」
　　呜哇，总感觉拿回神格，成为新晋生命女神之后，这家伙突然变得强势了很多啊。
　　「那你现在还有受到这种……污染的影响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治疗一下？」
　　神明小姐轻笑着摇了摇头。
　　「神明的根本核心是神格，而我现在已经不是大地母神了，【生命】是一个崭新，前所未有的神格，凋零祂帮我承担走了一切，包括那种来自深渊的污染。」
　　「这样就好……看来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啊。」
　　「嗯，但愿如此吧，我有个想法，咱们先下去再说，凋零被重新封印，这座城市的混乱应该也已经抵达尾声了。」
　　青光闪烁，明明已经成为神明，却依旧赖在封印里不肯离开的生命女神小姐便回到了神像中，重新跳入黑发少女掌心。
　　摇摇头，将其放进口袋，薇莉丝又回头看了眼已经解除融合形态，无聊到快要打哈欠的巨龙小姐，二女便转身离开了这片……曾令神明都为之陨落的战场。
　　……
　　回到悬浮于尖塔上方的天空神庙时，里面已经没什么人了，那些缠绕在整个建筑上的灰色藤蔓也随着西芙被封印而消失，就是中央已经破碎的水晶，和透明墙壁上的好几个大坑让这里看起来显得有些凄惨。
　　天界守护者卢卡斯压着因为神明消失，凋零权柄被封印而重新缩水回了传说级的半龙人洛萨，正在角落默默等待着。
　　见到黑发少女与小龙娘自高天而返，金甲战士立刻大踏步走来，单膝跪倒，瓮声瓮气发出了一贯中性的声音。
　　「吾主，幸不辱命，解决了您交代的敌人，不过这家伙……打到一半不知怎么突然就变弱了，有点奇怪。」
　　因为薇莉丝并没有明说要不要杀了它，卢卡斯只是将洛萨敲晕扔在地上，而牧师小姐也不打算亲自处置这家伙，就让羽皇艾丝蒂尼自己头疼去吧。
　　「嗯，你辛苦了。」
　　薇莉丝刚准备让卢卡斯返回，却突然想起西芙之前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天界……还有不知为何突然变成了真正神格与神国的这些游戏中功能，好奇之下，牧师小姐决定还是稍微问一问。
　　「卢卡斯，你说的天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
　　金甲战士不出所料地愣了愣，像是思考过一会后，才谨慎开口道。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如果您指的是守护者们的日常，就是正常生活，战斗……之类的，抱歉，您能问得更具体一些吗？」
　　唔，也是啊……
　　对于一个生活在自己世界，没怎么见过其他地方风土人情的生物而言，这个问题很奇怪吧。
　　算了，有时间再慢慢研究也行。
　　取消了召唤后，薇莉丝便让小龙娘提着晕过去的洛萨，从已经失去结界保护的神庙中一起离开了。
　　结果，到现在还是不清楚米涅尔瓦当初为什么要以天空之神自称，封印深渊的过程和那场黄昏之战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虽然得知天空之神只是大地母神的天使长，并且已经陨落于黄昏战争，无法再给出薇莉丝答案，但她现在又有了新的线索。
　　那些当初释放凋零女神西芙的，来自深渊之下的家伙绝对不是个体，它们很显然存在明确的组织，甚至得到了深渊，也就是名为艾卜司这个世界整体的支持。
　　具体情况还有待考察，但无论是释放被封存起来的神造兽，亦或那些从深渊下发出的，被西芙称为【末日炮】的攻击，显然都是这点的有力证明。
　　这个回头再慢慢跟西芙琳商量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晨间
　　回到城内的时候，之前在神国显现时看到的骚乱已经基本被平息，主要还是西芙被封印之后，那些大概是被凋零力量寄生的倒霉蛋们也都纷纷昏迷，便不战而胜了。
　　还是老规矩，收回因为死雾消失而只剩下照明作用的【永恒庇护之光】，让天空之岛重新回归夜幕之下，薇莉丝便直接回到了联合王国使团的驻地，顺便把被敲晕过去，没个半天估计醒不过来的半龙人直接丢在了使馆大门口。
　　她虽然是通过【隐形空间传送门】从无法地带南部直接回到的天空之城，但由于那地方荒郊野岭，不适合，或者说没有价值安放阵盘，留下传送门的缘故，现在薇莉丝也无法原路返回了。
　　不过随着魔岛毁灭，那些深渊蠕虫也被西格丽德等人尽数处理掉，主战场那边已经没什么威胁了，只要等到战线合围，消灭掉剩下少量的残余渊兽，大概就能彻底结束了吧。
　　蕾拉蕾妮等人都在那边帮忙，足足七名传说的有生力量，可保万无一失。
　　最麻烦的敌人都由牧师小姐处理掉了，剩下的闲杂琐事她也懒得管，便简单冲了个澡，拉着自家宠物一起躺到床上睡觉了。
　　……
　　大概是暂且了却一桩心事的缘故，薇莉丝睡得很舒服，直到第二天早上快 9点才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来。
　　小龙娘依旧保持着惯用的姿势，蜷缩在她身边发出轻微呼噜声，虽然昨夜的神战对她而言并不算太大负担，但龙族向来喜欢在战斗后以睡眠恢复精力，它们若真想睡，可不是以小时来计算的，所以这会没醒也很正常。
　　寄宿着西芙琳的天空之神神像正摆在桌上，而新晋的生命之神小姐则像真人般坐在旁边，翻阅着薇莉丝之前没读完的小说，看起来貌似还挺津津有味的。
　　不需要开口，祂也能感受到牧师小姐的苏醒，回头露出亲切笑意的同时，顺手指了指房门。
　　薇莉丝会意，轻轻挪开身上的大尾巴，便随着自行移动的西芙琳来到了门口。
　　顺带一提，虽然西芙琳依旧依附于石像之中，但祂如今具现出的身体已经完全可以如正常生物般行走并接触事物，所以那场景看起来……就像一个人后面拖着条青碧色的雕像尾巴似的，分外古怪。
　　一出房门，牧师小姐便忍不住吐槽。
　　「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才从那玩意里出来啊，该不会是住上瘾了吧？」
　　西芙琳非常人性化地向后靠在墙上，双手抱胸微笑着。
　　「别着急啊，封印现在对我而言其实只是可有可无之物，随时都可以脱离。只不过我完全重构肉体还需要些时间，而且这是米涅尔瓦留下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不说这个，还记得昨天我提到的吗，姑且有个想法，凋零的封印还在你手上吧？」
　　「这个当然，又想到什么歪点子了？」
　　随手探入背包之中，薇莉丝将缩小后存放起来的袖珍封印水晶取出，在西芙琳眼前晃了晃。
　　没有立刻回答，生命女神小姐好奇地，看完了黑发少女直接将手伸入虚空中取物的过程，才若有所思问道。
　　「这是什么空间魔法？不通过媒介直接存储物品是如何做到的？哪怕是神明的私人特殊空间，应该也只能存放与自身存在密切联系的物品才对吧？」
　　「嗯？」
　　薇莉丝刚刚收回的手顿了一下。
　　「原来这种手段很稀奇吗？我还以为你们这些神明大人都可以随随便便做到类似的事呢。」
　　像个耐心的老师那般，西芙琳温声解释道。
　　「可以是可以，但我刚才也说了，需要媒介啊，否则异空间如此紊乱而广袤，就算是神，也不可能瞬间定位到自己存放物品的位置吧？又不是空间之神。」
　　「欸？还真有空间之神啊，那是个什么样，什么级别的神？」
　　似乎已经习惯了薇莉丝跳跃般的话题，女神小姐托腮想了想。
　　「有……倒是有啦，而且空间之神的确也很强，是一位中立阵营的主神级存在，但就像祂的称号一样，这位神祇形迹飘忽，早在数万年前就不知为何消失了踪影，就连诸神中都没有多少知道祂的存在。」
　　「这么神秘……？」
　　生命女神小姐随意地笑笑，看了眼薇莉丝手中的金色水晶状封印。
　　「是啊，你这种隔空取物的能力，倒是和那位神祇的手段有点像呢，不过你的神格是光，显然并非空间……算了，说回正事吧，关于凋零的封印，我打算改变以往那种方式，不再分割成很多份，而是直接以某种强大的生物将其镇压，近距离看管着，以保万无一失。」
　　「强大的生物？」
　　好奇地歪了歪脑袋，薇莉丝提出质疑。
　　「直接保管在我这不就行了吗？难道西芙琳你信不过我？好哇，变回女神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是吧，负心汉！呜呜呜……」
　　「你别闹了，正经一点……」
　　女神小姐一脸无语地弹了下黑发少女光滑的脑门，令后者发出 「哎呦！」的声音后，随即正色道。
　　「并非信不过你，但封印这种东西，容易因为环境的变化出现各种问题，并不适合带出去到处乱跑，何况这是一份完整的神格，即使禁咒级封印，也不可能永远维持，所以需要能够生长的活体封印来将其镇压，以保万全，你认为呢？」
　　「你说是就是啦……」
　　其实正如西芙琳猜测的那样，【镇狱 ·永囚光牢】这个 10阶魔法里虽然名字带了个 「永 」 ，但实际上并不能像【永恒庇护之光】一样自主吸收外界魔力来续航，这个技能的强度主要体现在足够强大的封印和压制力上。
　　如果始终不做任何补充，恐怕早晚有一天会被突破吧，虽然时间可能会达到几百年开外，但总归是一桩麻烦事。
　　「还有一点，虽然不知道当初米涅尔瓦是如何封锁的深渊世界与此世通道，但那显然并不完全，而且已经在千年岁月中破损了，【末日炮】能够跨越通道抵达此世就证明了这点。」
　　「虽然此方世界如今会排斥来自艾卜司世界的生物，阻挡他们随意进入，但从神造兽的灾难和当初那件事来看，我认为，还是有必要彻底封住两边来往的通道。而这点，恰好也可以通过之前提到的活体封印来完成，可谓一举两得。」
　　「所以……西芙琳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说的活体封印，到底是个啥啊？」
　　闻言，女神小姐微微一笑，露出了跃跃欲试般的神色。
　　「问得好，还记得我当初给你的那枚种子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再见蒂拉
　　「所以，我们为啥要到天空神庙来？」
　　站在因为昨夜大动乱而显得有些萧条，并被军队戒严保护了起来的尖塔下方，牧师小姐有些无奈地看向身边的青发青眸女神大人。
　　为了避免麻烦，她还没有跟使馆里的众人打过招呼，也没有吵醒还在熟睡的小龙娘，跟西芙琳两个悄悄便跑了出来。
　　顺便一提，昨晚被她丢在使馆门口的洛萨也不见了，这是肯定的，任谁看到那么大只半龙人躺在地上，估计都会赶紧跑去报告上峰，最后十有八九就能传到菲莲娜耳中。
　　这也是薇莉丝在隐晦地告诉使团长小姐，她已经回来了，毕竟只要后者把这家伙带去给羽皇，两人一合计，自然就能知道。
　　菲莲娜很聪明，清楚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这点从今天上午并没有人来例行检查，打扫牧师小姐的房间就能看出来。
　　「有些事，肯定还是得跟这些后裔交代一下，毕竟这是他们的地盘，对了薇莉丝，当初那个拥有树精血脉的小村姑，现在如何了？」
　　「你说蒂丽莎啊，挺好的，现在估计就在使馆里吧，所以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这倒是方便了……回头再给你解释吧，看，有人出来了。」
　　没人来就真的有鬼了，她们两个气质特征这么明显，一看就不简单的美少女往门口一站，不进又不退，其中之一屁股后面还拖着个石雕，换成薇莉丝是守卫肯定也会赶紧报告给上层。
　　毕竟经过昨晚那一摊子事，现在大家都正紧张着呢。
　　从天空神庙里出来的，是薇莉丝昨晚曾经看到过那些维护 「装置 」的白羽祭祀之一，她还有点印象。
　　而后者明显也立刻就认出了牧师小姐，刚激动地想走过来说些什么，却突然看见黑发少女身边的某位生命女神大人，顿时吓得脸都直接变成了跟翅膀一样的颜色。
　　然后，这明明还挺清秀的小美人就屁滚尿流，逃命似的冲回了神庙里，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二人和外面一众不明所以守卫。
　　「嘿，西芙琳，你这张脸杀伤力还真强啊。」
　　薇莉丝差点都忘了，西芙琳的长相，跟昨晚差点灭城的凋零女神可是一模一样的，而且除了羽皇艾丝蒂尼，那些神庙中的祭祀也都见过祂，虽然眼睛颜色有很大区别，但有几个人初见能立刻注意到这种细节啊……
　　有些幸灾乐祸地，牧师小姐把刚刚想到的问题告诉了身边的青发少女，对方也是一脸无奈。
　　「那怎么办，要不今天先回去？」
　　「倒也不至于啦，反正这些事早晚都得解释清楚的，再等等，估计很快就会有地位更高的人出来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就有一大批人从尖塔里哗啦啦全涌了出来，包括全副武装的神庙守卫，祭祀，甚至那位叫做艾丝蒂拉，羽皇的妹妹，曾经与薇莉丝有过因缘际会的神之祭祀也在其中。
　　艾丝蒂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不远的薇莉丝二人，虽然在目睹西芙琳长相时面色微变，但大概是祂身边黑发少女的存在，让祭祀小姐还不至于太过失态。
　　作为昨晚之事的亲身参与者，艾丝蒂拉虽然不清楚薇莉丝和那名恶神升上天空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之后接连出现的奇幻异像无一不证明了那场战斗的激烈。
　　既然天空之城如今已经安然无恙，就说明薇莉丝昨晚一定击败，至少也是赶走或与那位可怕的神明达成了某些协议。
　　因此，她挥手示意部下稍安勿躁，鼓起勇气只身来到二女面前。
　　「小薇莉丝？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这位……能麻烦说明下是怎么回事吗？」
　　大概是因为亲自与凋零女神战斗过一段时间吧，艾丝蒂拉刚靠近，似乎就隐约注意到了西芙琳与祂的不同之处，表情数度变幻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如此开口。
　　「都让你别在名字前面加个小了，怎么这么犟呢……其实我们有些事想跟碧空之国高层商量来着，现在方便吗？」
　　「商量？你们……好吧，外面人多眼杂，咱们到神庙里去说如何？」
　　看了看青发青眸，只是面带微笑的西芙琳，又盯着双手叉腰一脸不满的牧师小姐瞧了几眼，艾丝蒂拉最终还是顺利答应了。
　　于是，三人屏退守卫与祭祀，只身踏入传送阵，重新回到了那座漂浮在尖塔上方的，真正的天空神庙。
　　比起昨晚大战之后的破败，这里倒是姑且紧急修缮维护了一下，至少那几个墙壁上的大洞已经补起来了，中央平台上散落的水晶碎片也已经被收拾走。
　　就是此刻空无一人，看起来有些寂寥与落魄。
　　「好啦，到这里应该就能安静谈了，那么小薇莉丝，还有这位……嗯，不知如何称呼？」
　　艾丝蒂拉打了个响指，地面上便自然生长出了木质的座椅和方桌，各自落座后，祭祀小姐便用毫不掩饰的好奇目光打量着眼前二女，尤其是与 「恶神 」长相完全相同的西芙琳。
　　比起面对薇莉丝时的随意与温和，对于艾丝蒂拉，虽然西芙琳并未摆出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但态度却明显平淡了许多，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距离感和神秘感吧。
　　「很不错的自然魔法，难怪神格碎片会选择你成为载体，小丫头，有没有兴趣继续担任我的祭祀？虽然没法让你一下取回神格附体时的实力，但只要足够努力，重新抵达那个境界也并非绝对不可能。」
　　「欸？」
　　祭祀小姐愣了愣，大概没想到眼前青发青眸，气质温柔又神秘的少女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吧。
　　其实艾丝蒂拉目前的状态，薇莉丝和西芙琳都能感觉出来，就算不能说差，那也是一塌糊涂。
　　所谓【神之加护】的真相，就是成为活体封印后，大地母神神格碎片赋予的，部分调动其力量的权力罢了。
　　而西格莉德曾经提过的 「神明选择祭祀 」 ，其实本质上大概是从那些资质优秀的候补中，挑选出最契合这份神格权柄的个体，这样一种过程而已。
　　翼人是天使与大地母神直系后代 ——神子结合繁衍出的种族，自然也继承了一部分母神的能力特性，例如希尔达就擅长使用植物魔法，艾丝蒂拉显然也是如此。

第一百六十七章：天空神名与信仰之力
　　她对生命和植物的亲和度非常之高，这点从艾丝蒂拉身体会隐约散发出类似于花香的味道，和那种契合自然的气质中就能看出来。
　　所以她才会是这代的神之祭祀。
　　但以凡人之躯承受神之力，无疑是一种强人所难的行为，即使身体素质相对较高的白羽族，也不可能毫无代价做到这种事。
　　就像被点燃的柴薪，虽然可以在短时间内爆发出远超正常情况下的光和热，但也会比寻常树木更快，更早化为灰烬。
　　也就是所谓的折寿。
　　白羽翼人寿命普遍在千年以上，但神之祭祀，薇莉丝后来调查到的情报却显示，基本每两百年甚至更短就会更换一次，如果艾丝蒂拉是羽皇的妹妹，那么她继承这个祭祀之位肯定也已经过百年了。
　　再加上昨晚为了对抗凋零女神，她强行激发出神格碎片的力量，短时间内跨越凡物的极限，达到了 lv80以上的神之领域，这无疑进一步加速了个体的衰亡。
　　说没几年可活，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所以西芙琳才会有此一问，作为生命女神，祂别的或许不擅长，但只要成为其祭祀，接受神眷，续续命还是没问题的。
　　「你别那样看着我啊？又不是我要收你当信徒，算了，还是从头说起吧……」
　　被白羽少女求助般的眼神盯得有些尴尬，薇莉丝挠了挠头，便给她大致解释了一下西芙琳与凋零女神西芙之间的关系，和部分必要情报。
　　涉及的内容很多，牧师小姐说了很久，才终于把情况给艾丝蒂拉捋清楚。
　　「唔……所以，这位，其实是神祇，大地母神分裂出来的……生命女神殿下吗？而那位伴生的对立面，也就是昨晚袭击城市的凋零女神已经被二位联手封印了？」
　　祭祀小姐艰难地眨了眨眼，饶使她已经提前知道了很多内情，也被这事实惊得有些不知所措。
　　「对，顺带一问，你，或者说你们翼人对天空之神米涅尔瓦，还有这枚所谓【神核】的了解究竟有多少？」
　　「这……啊！」
　　大概是勉强理解了情况，艾丝蒂拉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那样，连忙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想要膜拜，却被西芙琳随意抬手，凭空拉住了。
　　「不必如此，虽然千年前翼人的确以西芙为信仰，但如今给予你们庇护与指引的是米涅尔瓦的留存，何况，我也已经不再是大地母神了，现在的我是西芙琳，而非西芙。」
　　旁边的牧师小姐打趣般吹了声口哨。
　　「嚯，某人最开始不是挺嫌弃这名字的嘛？」
　　没有理会薇莉丝小姐的日常调戏，西芙琳只是将视线放在明明已经被阻止，却在祂放开之后坚持跪地拜了三拜的白羽祭祀，眉头微皱。
　　「这是何意？」
　　艾丝蒂拉认认真真完成了敬神之礼，才起身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米涅尔瓦先祖早就告诉了我们她并非神明的真相，我们坚持供奉神明为信仰，一方面是感谢先祖的教导，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一直以来用神核庇佑，守护我族的母神大人传达敬意。」
　　「先祖大人留下的意念常年沉睡着，除非特殊，百年都未必能醒来一次，因此平时真正庇护我们，建立了结界并赐予加护的还是您的力量，历代神之祭祀都是自愿承接的这份责任，我们翼人虽已飞向天空，却从未忘记大地的恩泽。」
　　「女神大人，我愿意成为您的祭祀，继续侍奉您……不，应该说这是我的荣幸，整个翼人族的荣幸！千年过去，我们终于又得到了神明的垂怜，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白发白羽的祭祀少女看起来非常激动，心情高昂之下，连带着她因为亏虚和疲惫的苍白小脸都恢复了不少血色。
　　但向来喜欢刨根问底，而且说话不合时宜的牧师小姐很欠揍地唱了句反调。
　　「那个啥，既然知道大地母神的存在，为什么你们还要虚构杜撰出天空之神的名讳，反而让西芙这个存在几乎消失在了历史尘埃中呢？」
　　「这是……」
　　「是信仰。」
　　还未等艾丝蒂拉慌忙想要解释，西芙琳本神便回过头来，给高调吃瓜的薇莉丝说明道。
　　「信仰是一种力量，一种类似于因果，又像是灵魂般的无形之力，少数人或许没什么，但若是几百万，几千万，几亿，甚至更多智慧生命同时明确信仰着一位神，就不一样了。」
　　「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那样，神格间有强弱之分，这既是其所代表不同概念导致的差异，也会因受到信仰之力增幅而产生波动。简单来说就是，信仰者越多，一位神就越强，极限情况下，甚至能在日积月累中令神格本身进化。」
　　「同理，这份力量如果在大地母神被封印的情况下依旧源源不断注入神格中，就会使之持续活化，大幅增加封印破碎的概率，大概正是考虑到这点，米涅尔瓦才会故意用自己取代西芙，以虚构的神名来承载那份因果之力吧。」
　　「对对对！先祖大人留下的秘谕里就是这么说的！不愧是生命女神大人！」
　　艾丝蒂拉小鸡啄米般不停点着头，而薇莉丝却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依旧不依不饶。
　　「但米涅尔瓦不是大天使吗，她没有神格来承载，这些无主的信仰业力最后又会去往哪里呢？」
　　大概是这个问题的确足够刁钻，西芙琳难得犹豫了下，才沉吟着道。
　　「不好说，正常情况下会像溢散之魂那样，自然消失于天地间，但如果这份因果存在明显的指向目标，对方又恰好满足条件，就会直接转而落在那位神明身上。」
　　「当然，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毕竟也没哪个神会吃力不讨好地，去费劲帮助不信仰自己的凡物，争夺信徒的情况除外。」
　　「原来如此，谢谢你的指导，西芙琳老师！」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正形……」
　　结束了这个话题，三位年龄不一，但看起来倒是差不多的女孩又交换了些情报，便由现任生命女神的西芙琳小姐提出了此行真正的目的。
　　「艾丝蒂拉，我打算在这座城市里种一棵树，为此，想征询下你们这些原住民的意见，可以吗？」
　　「种树？」

第一百六十八章：神树
　　时间过去的很快，眨眼间，凋零女神袭击天空之城并制造的灾难便已过去了一周。
　　虽然有很多人死去，尤其那些被寄生者各种人际关系带来的骚动，让城市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混乱，但死去的人已经无法再回来，随着西芙被封印，【凋零】带来的各种影响也在快速消退。
　　这两天总算是基本回到正轨，人们开始恢复了原有的生活模式。
　　北方主战场上的各国军队也已经扫清了渊兽，虽然被屠戮了近半的无法地带肯定会因此迎来巨大变动，但这都是后面的事了。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深渊之井下方已经不会再冒出那种死雾，堆积在空域内的灰气也随着时间推移而渐渐散去，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经济和各方面都因为那场骚动受到了不小影响，但天空之城这座被称为羽都的城市并没有因此变得萧条，反而 「天空之神 」显圣，拯救苍生的传言不胫而走，吸引了越来越多虔诚的翼人前来参拜这片供奉神明之地。
　　听说就连碧空之国的另一片势力领袖 ——天空王都因为 「神明亲自降临，对抗袭击羽都的深渊大恶魔 」之事特地派了使者前来朝圣。
　　当然，这些都和薇莉丝没什么关系，好吧，其实是有关系的，毕竟 「天空之神显圣 」时，伴随着神迹庇护而显现的那百丈神之虚影，便是某位牧师小姐的形象。
　　虽然因为光芒的原因看起来模糊不清，但只要是特别熟悉薇莉丝的人，都能感觉到问题。
　　毕竟大白翅膀代表的未必是天空之神和翼人，也可能是牧师。
　　这件事，还是薇莉丝后来才从菲莲娜口中听到的，当时还懵逼了很久。
　　毫无疑问那所谓的虚影，还是万恶的高阶魔法信息流污染。
　　不过她平时也不会把翅膀露在外面，路人仅凭黑发白袍和那张模糊不清的脸想辨认出薇莉丝，也实在是有些天方夜谭。
　　因为感觉很麻烦，薇莉丝决定摆烂当鸵鸟弃置不管，而且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西芙琳的意思，似乎是想通过生命女神的权柄，在天空神庙，也就是那座尖塔的位置创造一棵神树，以此替代已经因失去 「神核 」而无法再运转的护城结界，并镇压被封印的凋零神格。
　　这几天，祂和薇莉丝就是一直在准备这件事。
　　对于女神小姐的提案，艾丝蒂拉自然没什么犹豫便同意了，这座【天空神庙】本身就是用来供奉神明的场所，神明亲自开口要改，无疑合情又合理。
　　虽然因为失去【神核】，她已经跌回了传说级，但艾丝蒂拉依旧是大祭祀，何况羽皇艾丝蒂尼只要脑子没有被敲坏，都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冒出来反对。
　　事实上，那家伙当天晚上就传来了同意的回信。
　　想要创造足以镇压神格，并且借由这份力量封印两个世界通道的神树，即使神明亲自出手也并非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首先，需要一枚种子，并非西芙琳尚且弱小时，拜托给蒂丽莎的那种，而是祂利用完整【生命】权柄，制造出的蕴含着神之位格的造物。
　　简单来说，就是生命女神的分身。
　　其次，需要看护者，这份工作已经由答应成为生命女神祭祀的艾丝蒂拉承接了，所以没什么问题。
　　最后，还有一个比较麻烦的工作。
　　俗话说，独木难支，想要构建足以维持稳定的世界封印，仅靠一株神树是不完全够的，短时间内或许没问题，但久而久之便会出现入不敷出的情况，牵绊住生命女神本尊的大量神力。
　　所以，需要在世界各处种下 「分树 」 ，来形成类似于魔法阵路的特殊结构，以增幅神树的力量。
　　做这件事的人，便被称为 「植树者 」 。
　　当然，因为薇莉丝小姐觉得这个名称太难听太没 b格，就擅自改成了 「赐福者 」 ，毕竟生命之树一旦落地生根，除了那种亡灵之地外，无论在哪都是巨大的福祉呢。
　　蒂丽莎，就是女神殿下看中的赐福者候选。
　　她虽然只是一个小村姑，但能被还在封印中的西芙琳直接注意到，其实是非常有天赋的。
　　树精血脉其实也是大地母神诞下的一个分支，而大地祭祀就是格外接近女神血脉的群体，按照西芙琳的解释，其实血脉浓度并不特别重要，其本质上，看的是名为 「亲神度 」的 「属性 」 。
　　神明作为拥有神格与神国的存在，在层面意义上已经与世界并列，某种角度上并不能视作 「生物 」 ，而是一种特殊的概念，就像西芙琳所代表的【生命】一样。
　　蒂丽莎拥有亲近这种高层面概念存在的天赋，用人话来说，就是她的祈祷更容易被神明听见，神明化身也可以较为轻松地通过她的身躯来 「显圣 」 。
　　所以大地祭祀当初才会成为专门侍奉神明的群体，而蒂丽莎虽然树精血脉并不浓郁，但在 「亲神度 」上却异常地高，即使西芙琳参照过往经验都不得不为之赞叹。
　　她是最适合作为神明代行者，前往世界各地播撒种子，也就是所谓 「赐福 」的人选。
　　神树的生长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想要创造神级分身，西芙琳很长一段时间，至少在分树们成长起来前，都得留在这里维护并监测主树状态，无法随意走动，所以 「赐福者 」的行动效率就显得尤为重要。
　　而当她们一起将这个想法告诉小村姑，并征求其意见的时候，有些意外的，蒂丽莎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
　　虽然没有明确解释原因，但艾德文娜后来却悄悄告诉薇莉丝，小村姑这段时间一直都因为自己没有力量，看到他人受难时只能干着急而深感懊恼。或许是西芙琳表示的，称为 「赐福者 」 ，与神明建立连接后便可以借用祂少许力量这点，让蒂丽莎心动了吧。
　　毕竟神的力量哪怕只有点滴，依旧是凡人难以想象的汪。洋，而生命女神最擅长的便是救治。
　　何况牧师小姐也说了，她大概会带着 「赐福者 」一起旅行，帮助对方种植分树，毕竟这样的话，暂时无法离开天空之城的西芙琳也可以借由神降，偶尔与薇莉丝见面了。
　　一切准备妥当后，今天，便是植下神树种子的日子了。
　　羽皇艾丝蒂尼早已为了这件事，提前发布通知和诏令，宣称今日会有神迹再度降临羽都，以免杯弓蛇影的民众陷入惊慌。
　　当然，整个天空神庙附近也已经被守卫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没有人能来干扰。

第一百六十九章：悲泣之渊
　　面对着天空神庙尖塔底层的大门，青发青眸的女神与牧师小姐并肩而立，前者手中已经捏住了一颗青翠如绿宝石般美丽的种子。
　　正如之前所说，这并非普通的赐福之种，即使是生命女神小姐，也花了足足一周的时间才将其孕养出来，完全可以视为西芙琳的分身雏形。
　　这种很有既视感的行为，当时还不止一次被某位牧师戏称为生小孩。
　　碧空之国一众高层，包括羽皇艾丝蒂尼，大祭祀艾丝蒂拉，为了目睹这一刻，而紧急于昨晚赶回来的【四翼】和四名原本的神庙守护者等等，以及蕾拉蕾妮，艾德文娜，蒂丽莎等牧师小姐的亲近者都在旁边紧张等候着。
　　就连菲莲娜，都因为薇莉丝让她替远在勇气之城的女王陛下见证这一刻，而来到了现场。
　　诚然，这些核心人员也都已经知道了西芙琳这位新晋生命女神大人的身份。
　　「薇莉丝，准备好了吗？」
　　「当然啦，我随时都 ok的 ~」
　　「嗯，那就开始吧。」
　　没有在意黑发少女嘴里蹦出的不明所以词汇，青发青眸的女神闭上眼，张开双手，无数修长轻盈的发丝在空中微微扬起，而那枚青碧色的树种，也在光芒衬托下漂浮着，毫无阻碍地缓缓渗入了明明被地砖覆盖的脚下。
　　「以生命之名，萌芽！」
　　无数青翠流光自女神手中绽放，旋转缠绕着注入地下，就这样，过了五秒，十秒……
　　「轰隆隆隆隆隆……」
　　脚下的大地开始摇晃，不止是天空之城，就连整座浮空岛，都在神明的意志下微微晃动着，就像有某种巨大的生物在脚底酝酿，即将破土而出！
　　「薇莉丝，就是现在！」
　　「好嘞 ~」
　　黑发少女信手一招，便将某物旋转着投入了前方摇晃最厉害的地面，大地也像是活过来般，骤然裂开凹陷的口子，将其牢牢包裹。
　　关于镇压封印的事，她俩倒没有告诉太多人，只说了神树是用来阻断与深渊之间通道，并赐予城市庇佑与祝福这些妙用。
　　毕竟那些把凋零女神释放出来的家伙还身份未明，哪怕有薇莉丝亲自释放的 10阶封印兜底，也还是多重保险比较好。
　　吞下封印着神格的金色水晶后，那在生命神力不断灌注中疯狂生长的庞然大物终于不再掩藏，轰隆一声涌出了地面！
　　是树，又不是树。
　　以那座高耸入云的尖塔为内层，无数青翠藤蔓包裹交织着缠绕而起，如同镀层般向上攀升，而后，年轻且富有活力的表壳才渐渐分化而出，散开枝叶，生长，向外扩散，转化为树的形态。
　　遮天蔽日的树，本应成百上千载岁月都无法长至如此奇景的巨树，在神明之力的赐予下，不过短短几分钟内便已初见雏形。
　　那是以千米为计量单位，比原本天空神庙尖塔更加高大，直插天际的巨树，连漂浮在空中的那座宫殿都被囊括其中，其伞荫甚至抵达了当初薇莉丝与凋零女神的神战之地。
　　目睹如此神迹般光景的众人，即使以羽皇这般城府的上位者也不禁面带动容，蒂丽莎更是早就被大地的震动晃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艾德文娜满脸激动与亢奋，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在那奋笔疾书些什么，连心高气傲的小龙娘，看着西芙琳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肯定。
　　但让神树生长，只是第一步。
　　催生出如此奇迹似乎并未给生命女神大人造成太多负担，祂面色不变，闭着眼向身边伸出手。
　　「薇莉丝，来吧。」
　　「嗯。」
　　两位少女的白皙手掌，在空中交叠。
　　「嗡 ~」
　　光芒与生机同时降临世界，但这次它们并未发生如火如荼的拼斗，而是互相融合，交织，而后，中央的神树骤然迸发出耀眼彩霞！
　　那光芒化为波浪，无限蔓延开来，顷刻间便已冲过天空之岛范围，扩散，扩散，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它覆盖了一座又一座浮空岛，整个碧空之国都被囊括其中，甚至更远，更远！
　　这光芒没有惊扰任何生灵，但所过之处，那些随着时间推移，又被末日炮摧残的，无法以肉眼观察的世界通道纷纷如痊愈的伤口般快速凝固，化为牢固而坚实的空间。
　　连接着深渊与现世的通道，彻底被神明之力阻断。
　　原本，以西芙琳现在的力量，是无法独自在神树成型的同时，直接封印所有深渊入口的，因为那太广袤了，而【生命与凋零】神格的分裂，虽然让祂在某种意义上避开了世界的排斥，却也分裂了大地母神的力量，让【生命】或【凋零】某一单独神格再不复主神威能。
　　但薇莉丝的加入，却令这一点得以实现。
　　她的灵魂之力比西芙琳更加强大，而光与生命也达成了圆润的融合，成为后者最好的催化剂与养分，恰如牧师小姐一贯做的那样。
　　但。
　　因为参与到了封印通道的过程中来，薇莉丝的感知，也随着那扩散开的波纹向外延伸，顺着正在不断愈合的通道，探入了另一个神秘而未知的世界。
　　她听见了呼喊与悲鸣。
　　有谁在祈祷，并非一个，两个，而是难以计数的声音，那啼哭声悲怆而凄厉，充斥着被抛弃后的无尽绝望。
　　明明听不懂那些语言，可祈祷却化为清晰的意念，传入了牧师少女的脑海。
　　他们说。
　　「神啊！为什么要离开我们，为什么要抛弃我等！千年啊，我们等待了您千年，准备了千年，十几代的传承，才终于将您拯救，为何如今却如此无情！！！」
　　他们说。
　　「女神大人！大地与希望的神明！您卑微的信徒在此献上祈求，我愿奉献出一切，只盼得您回眸此世，救救这濒临毁灭的世界吧……」
　　他们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神使大人不是说过，只要帮助您挣脱恶意的囚笼，您便会降下恩泽，让我们重返家园吗？为何天罚却接踵而至？艾卜司，艾卜司，你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他们说。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啊！我从最开始就说过，重启末日炮有伤天和，必为神明所不容！神使在欺骗我们，彼世末日降临之地，根本不是什么荒无人烟的空域！否则神又怎会降下天罚！？」
　　无数信念，无数祈求与悲泣冲击着少女的意念，让她陷入了困惑与茫然。
　　这些……是什么？
　　深渊的住民在哀嚎？为何？他们不该是入侵者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七十章：生命女神的委托
　　「薇莉丝。」
　　耳畔，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呼喊，少女回头望去，却发现她已经身处一片无垠虚空中，而青发青眸的女神，亦站在身边，面色沉凝。
　　「西芙琳？这里是哪？刚刚那些……你也听到了吗？」
　　「神念空间，由你我神魂交汇而成，独立于世界之外的无迹之所在，我们正在以意识互相交流。薇莉丝，你刚刚听见的，便是信仰之力传来的祷告了……」
　　简单解释了下目前的情况，西芙琳沉吟着没有立刻继续开口，半晌，才幽幽道。
　　「看来我们都弄错了一些事啊。」
　　「嗯……」
　　「西芙琳，你对深渊……艾卜司这个世界，了解多少？」
　　大概是思索了片刻，女神大人摇摇头。
　　「并不能算多，艾卜司是一个与现世近似，但又有所不同的世界，那里的法则也与此世存在些许差异，之前说过，由于世界通道承载量有限，神明很难随意在两个世界间来去。」
　　「我还是大地母神的时候，早年曾经试着费力气投放过几次神念化身到那边世界。那边是一个很贫瘠的世界，住民们在恶劣的环境下艰难求生，我于心不忍，便利用权能为他们构建了基本的庇护所，大概也是因此，那边出现了不少信仰大地母神的教派。」
　　「但穿越世界障壁实在太麻烦了，信仰之力能够抵达此世被我本体接受的量也很有限，简单而言就是划不来，所以……后来就没怎么再做过类似事情，你知道的，神明的恩赐也并非无偿。」
　　「那个世界本身似乎并没有神明这种存在，也没有现世这般繁多的种族和数量，基本都是以外观类似于人族的生物构成，由于环境恶劣，人口并不多。」
　　「正如我之前告诉你的那样，艾卜司世界平均个体战力很弱，可能因为法则影响，也没有魔法之类的东西，取而代之的是机械仪器和生物科技，像那种【末日炮】，便是他们最顶尖的科技结晶，拥有接近神明层次的杀伤力。」
　　听到这里，薇莉丝忍不住皱了皱眉。
　　如果说艾卜司是一个类似于蓝星的科技流世界，西芙琳说的这一切都完全能够理解。
　　民众们对突然降临，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神明，尤其在其施以恩泽后产生崇拜也很正常，但是如果结合之前听到的那些祷告来理解，这整件事又变得完全不同了。
　　从那些信仰之力中声音的数量来看，恐怕艾卜司世界里大地母神的信徒可不止一点啊，如果那边人口真的远少于现世，恐怕是类似于这边【女神教】，甚至更加具有统治力的集团。
　　之前他们提到 「濒临破碎的世界 」 ，又将这次入侵视为 「拯救大地母神 」 ，而且仔细想想，整场灾难中，除了西芙当初制造的那些神造兽以及最强的末日炮，其实并没有任何艾卜司世界原住民或科技力量在这边出现过……
　　最后，就是他们在祈祷中不止一次提到的 「神使 」 。
　　这种微妙的即视感……
　　「西芙琳，你想到什么了吗？」
　　抬头，薇莉丝向着拥有几万年阅历，同样已经隐约有所察觉的女神小姐提出了质疑，又或者……她只是想要肯定某种猜测。
　　「……欺上瞒下。」
　　西芙琳沉凝着从口中吐出了这四个字。
　　「看来是这样了。」
　　问题的关键，就出在那些所谓的神使上。
　　曾经身为大地母神的西芙琳亲口表示过，祂只是早年投注了几次神念去往那个世界，根本没怎么管过艾卜司的信徒和教派，更不要说后面又被封印了千年之久，凋零也是近几年才脱困出来，那 「神使 」又是从何而来？
　　面对凋零女神的时候，西芙琳提到，那些来自 「深渊 」的技术有问题，里面夹杂了一种不易察觉的精神污染，但作为以大地母神为主要，甚至唯一信奉对象的艾卜司人，怎么可能对崇拜的神明做这种明显是亵渎的事呢？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有什么势力从中作梗，欺骗并利用了艾卜司世界的同时，也偷偷对那些供奉给母神的技术动了手脚。
　　艾卜司人以为他们是在拯救被敌人陷害并封印的母神，并渴盼着祂的再次降临，而实际上在这边世界，却是一次又一次带来毁灭的末日炮和肆虐的 「深渊魔物 」 。
　　两边的世界都被骗了啊。
　　那些家伙具体有什么图谋……薇莉丝目前还不清楚，但艾卜司人，很明显是被他们当成了替罪羊和挡箭牌。
　　不过那些人肯定也想不到会突然冒出来个薇莉丝，光速把他们筹谋许久才放出来的凋零女神击败并封印，所以其目的大概并没有，至少没有完全实现才对。
　　但艾卜司……这个现世称为深渊的世界，在被封印了通道，斩断与神明的联系之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薇莉丝，你在想什么？」
　　无奈地笑了笑，黑发少女抬头看向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女神大人。
　　「西芙琳，他们可是在向你求救唉，难道真的这么铁石心肠，要看着这个世界陷入绝望和毁灭吗？」
　　像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青发青眸的女神小姐也笑了。
　　「他们呼喊的是大地母神西芙，和我生命女神西芙琳有什么关系？」
　　「何况……并非我不想帮忙，之前便说过了，神明穿越位面壁垒是非常困难的，即使化出神魂进入，也会产生巨大损耗，培育和催生神树已经花费了我很多力量，哪怕真的强行再以化身降临那个世界，能做到的事也非常有限。」
　　「嗯嗯，所以呢？」
　　面对故意装聋作哑的某人，西芙琳面露无奈，祂知道，眼前这黑发少女就只是想听见那句话而已。
　　「所以，能拜托你帮帮忙吗，就当是我的委托也好，那并非一两个个体，而是整个世界的生灵，就算有错……其中大部分也是无辜的，我现在真的没办法……」
　　牧师小姐双手叉腰，故作不耐烦。
　　「行行行，我懂我懂，意思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对吧，你这家伙……明明都变回女神大人了，怎么每次到关键时刻还是掉链子呢？」
　　「这不是因为还有个更可靠的薇莉丝小姐在吗 ~」
　　「切……」
　　薇莉丝从喉间挤出意义不明的轻哼，西芙琳的性格她很了解，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没办法，祂肯定不会把这种事委托给别人来做，这家伙可是【生命】的女神，一个彻彻底底的烂好神。
　　而薇莉丝自己，她虽然对几个人，甚至一群陌生人的生死没什么太大感觉，但要牧师小姐眼睁睁看着一整个世界陷入毁灭，生灵涂炭，的确还是有点不忍心的。
　　大概，是之前的无数祷告也打动了她吧。
　　只有发自内心的虔诚祈祷，才能顺着信仰之力传入神明耳中，所以她们之前听到的那些悲泣与哀鸣，做不得假。
　　艾卜司世界恐怕真的已经陷入了某种濒临毁灭的危机，才需要祈求神明的拯救。
　　两边世界的通道即将被彻底关闭，想要做些什么的话，也只能趁现在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深渊之下，光明的救赎
　　「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做？」
　　以肉身穿越世界通道肯定是不现实的，不说薇莉丝能不能过得去，回得来，时间上就完全来不及，但看西芙琳那成竹在胸的表情，肯定还有其他方法才对。
　　果然，女神小姐毫不犹豫点头道。
　　「之前说过了吧，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直接以神念降临，信仰之力既是因果，也是连接，现在你我的神魂交汇在一起，既然能听到那些祈祷之声，就代表着薇莉丝你也可以顺应呼唤完成神降。」
　　「还记得我曾经教过的，制造神魂化身的方法吗？」
　　「行吧……那我试试。」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犹豫的，帮帮看，实在搞不定的话，那也没办法了。
　　薇莉丝宁心静气，在本就是灵魂体的身躯上分出一部分，制造化身的技巧并不复杂，当日在天空神庙学习过一次后，她就已经完全掌握了。
　　祈祷之音渐渐于耳畔再度响起，在信仰和因果之力的牵动下，仿佛有无数丝线汇聚成一条，从无限远的彼方来到少女面前。
　　无形，无迹，薇莉丝却伸手将它抓住。
　　「唰 」
　　眼前的世界改变了。
　　「这就是……深渊之下的世界，艾卜司吗……」
　　实在无法被称为一个美好的世界。
　　阴沉的天空，脚下大地遍布着干涸与龟裂，生机渺渺，空气中的魔法元素并非没有，却稀薄倒几乎无法察觉，大概连现世百分之一都难以企及。
　　作为灵魂化身，对能量感触更加敏锐的薇莉丝可以注意到，这个世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游离能量，其性质……十分近似于【末日炮】那种分解与毁灭之力，对生命体的伤害不小，普通人恐怕很难在这种环境中长期生活下去。
　　而且薇莉丝还发现，这个世界似乎是没有太阳与月亮的，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漂浮在高空中，散发出微光的游离粒子。
　　这东西，似乎有点像深渊魔岛内部，那种用来照明的无机质颗粒，应该是一种东西。
　　魔岛虽然是大地母神西芙的造物，但在祂被封印后，似乎也随之一起被封入了深渊世界中，大概就是那时这些发光颗粒才飘入其内部的吧。
　　这个世界，的确已经陷入了死亡的边缘。
　　薇莉丝不太清楚原因，但缺少光和热，万物的生长就会逐渐停止，靠着这些发光颗粒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而且这些弥漫在空气中的毁灭因子，结合曾经从深渊下发射的【末日炮】，薇莉丝大胆猜测，这个世界可能发生过类似于核战争之类的灾难，不仅毁掉了赖以生存的光源，甚至连空气都被彻底污染。
　　简直就像小说中描绘的那种末世场景。
　　地面之上，除了偶尔的机械设备和城市废墟外，几乎没有任何生物活动的痕迹。其中，薇莉丝便看到了一门从大地下延伸出来，直径至少超过百米的黝黑炮管，有点像是漫画里那种星际巨舰的主炮，想必这就是所谓的末日炮了。
　　将意念的视角顺着祈祷向外延伸，薇莉丝眼前画面一转，顿时出现在了一座座现代化城市的内部。
　　「这是……建在地下的城市吗？」
　　也对，地面已经被完全污染了，艾卜司世界如果还有文明留存，肯定也只能转移至地下，靠着大地的荫蔽和日渐减少的资源勉强苟存。
　　这些地下空间，大概就是西芙琳提到的祂曾经赐予的帮助吧，难怪这个世界的人会如此崇拜大地母神西芙，这种文化的影响几乎是从小到大刻印在骨子里的。
　　与此同时，薇莉丝也看到了被称为艾卜司人的，此世生灵。
　　人类，真的是人类。
　　和蓝星上的，现世中的人类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虽然有些东西，例如那种行走于城市各处，拥有近人外观的仿生魔偶之类比较稀奇，但整体而言，这就是个类似于蓝星的科技世界。
　　难道这个世界，和蓝星真的存在什么联系吗？可蓝星是星球，这个世界却显然并非如此，从一些细节上就能看出，艾卜司明显是一个平面，或者说非球型的世界。
　　「怪哉……」
　　深奥的问题暂且不想，时间有限，赶在通道彻底闭合前，尽可能解决这边的问题，然后赶紧回去吧。
　　首先是试试通过化身能施展多少力量。
　　薇莉丝伸手虚握，【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便已浮现于她掌中，虽然化身并不具备实体，但神器这种程度的至宝，也不是用简单物理准则便能解释。
　　嗯，装备没有任何问题，背包也能正常取用，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本质上，其实是与灵魂连接在一起的。
　　大部分技能都能用，不过大概由于只是灵魂的分身，属性比本体降低了一些，但应该也够了。
　　这样就差不多。
　　薇莉丝抬起头，从这个世界可以看到，顶端的天穹中有很多团巨大的漆黑漩涡，而那些东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着。
　　这些，显然就是所谓世界通道了。
　　估测过时间后，薇莉丝便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如何去做。
　　通过简单的观察，这个世界濒临毁灭的原因无非两个，遍布空气中的 「核污染 」让生物无法生存，以及缺少光和热，导致整个世界都在渐渐枯竭凋零。
　　第一个问题，薇莉丝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她的确可以在很大范围内隔绝类似东西，但这个范围不可能是整个世界，毕竟降临深渊之下的只是她的化身，而非真正本体，奥义魔法这种需要消耗 sp的杀手锏现在是很难施展的。
　　但缺少光和热这点，牧师小姐倒是有些眉目。
　　「嗯……光元素太稀薄了点，有点不好办呐，对了！说起来……」
　　因为赶时间，薇莉丝也顾不上做好事不留名了，将化身重新拉回地表之后，立刻功率全开。
　　灵魂之网，扩散！
　　视角飞速在这个贫瘠的世界扩张着，扫过无数惊愕与惶恐，亦或突然震惊后倒头就拜，喜悦到痛哭流涕的脸，寻找她想要的那处痕迹。
　　啊，找到了。
　　那是一个坑，向下凹陷，面积足有上万平方公里的超级巨坑，从空中的视角看去，就像有某种狂暴无可抵御的力量强行碾在大地上，硬生生轰出了巨大空洞。
　　这个区域附近，游离着相比现世都堪称恐怖的浓郁光元素分子，连那种无处不在的毁灭因子都被硬生生排斥了出去。
　　不会错的，这里，应该就是当初在奥摩岛上，小龙娘丢进深渊里的那个龙语禁咒 ——九狱的落点。
　　晓光的力量，薇莉丝实在是太熟悉了，虽然论光元素纯度要比达到满值的她略逊一筹，但也是现世任何圣职者都远远望尘莫及的程度。
　　禁咒的庞大力量仅仅一次爆发根本不可能消散殆尽，有相当一部分仍旧残留在这个凹陷区域附近，中心落点尤其浓郁。
　　艾卜司世界元素浓度过于稀薄，这份本打算用来惩戒深渊的力量，正好，如今可以为薇莉丝所用。
　　「来吧。」
　　化身在空中伸出了手，那萦绕在深坑中的光元素如同受到感召般，渐渐汇聚，升空。
　　无数光点冉冉升起，化为无数金色光带，环绕着光之主宰的少女旋转，飘动，漫天霞光照亮了昏暗的世界，如同一场浪漫舞蹈。

第一百七十二章：你的名字是雪翼
　　光芒越聚越多，那光也愈发明亮，渐渐化为巨大光团，成为冉冉升起的第二轮耀日。
　　它驱散了阴霾，照亮了许久未得滋润的天空与大地，那些漂浮在世界各处的，散发出细微光芒的粒子竟也受到牵引，海纳百川般汇聚而来！
　　它们不断融入愈发耀眼的光中，光也继续升向天空，旋转着，变化着，宛若即将破茧而出的新生！
　　「唳！！！」
　　光茧碎裂，雪白双翼的巨鸟，展翅高鸣！
　　它放射出远比哺育之茧更加璀璨夺目，如同明日般耀眼的光芒，张开洁净如雪的白翼，在天空中欢快地肆意遨游。
　　这便是，薇莉丝创造的，能够赐予这深渊之下世界光芒与希望的，新的救赎。
　　虽然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她的能力体系基本依旧局限于游戏赋予的技能和设定，但随着牧师小姐不断开发 sp这一代表着灵魂的神奇力量，她终于做出了属于自己的新突破。
　　以灵魂之力为线，凝聚，编织光芒，化为形体，再凭借神器【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的力量赋予其灵魂，铸出真正意义上第一只完全由薇莉丝亲手缔造的生灵。
　　这只雪白色的大鸟，是薇莉丝依据蓝星神话中的太阳之子 ——金乌为原型设计的，但她觉得完全照搬原版似乎不太好，就稍作改动，并将羽毛换成了白色。
　　「不错，真不错，从某种意义上，你也算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了呢，就叫你……雪翼如何？」
　　「唳！」
　　薇莉丝双手叉腰，满意地看着围绕她自由翱翔的白鸟，并动用那为数不多的文采取了个名，而雪翼也发出了欢快的脆鸣，似乎很满意缔造者赐予的名字。
　　如此一来，便算是搞定了。
　　雪翼是薇莉丝用十阶禁咒遗留能量，汇同那些她至今也不太理解的，散布于这个世界各处的发光颗粒共同缔造出的神奇生命，不仅天生便拥有 lv90的可观等级，智慧也丝毫不弱于常人。
　　不仅如此，她在诞生的那个刹那，便自动与薇莉丝缔结了牢固的宠物契约，这真的十分不可思议，因为按照游戏里的规则，每名玩家应该只能签订一份宠物契约才对。
　　雪翼可以从宠物空间，也就是薇莉丝的神国中摄取无穷无尽的能量，并在天空中释放出足够的光和热，照亮整个艾卜司世界。
　　就像现在一样。
　　而到夜幕降临时，她便可以通过契约链接自行回到宠物空间休息，薇莉丝也不必担心因为现世与深渊的通道彻底封闭，再也见不到这孩子。
　　雪翼是以整个艾卜司世界的微光汇聚而成，与这个世界也有着天然的联系，可以轻易往返于薇莉丝的神国与艾卜司。
　　薇莉丝替深渊之下创造了带来光明的雪翼，这并非无偿，哪怕艾卜司人民真的是被那些自称神使的家伙所骗，末日炮制造的灾难也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松松得到原谅。
　　之所以决定来试着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一方面是西芙琳的委托，加上牧师小姐也不忍心看着一个世界就此陷入毁灭，另外，她想借此机会，实验下生命女神小姐所说的信仰之力是否真的存在。
　　雪翼将会赐予这个世界象征着生机的光明，而薇莉丝也打算等到时机成熟，便利用这点让她搞些事情，试试看能不能发展一些信徒。
　　并非意图利用信仰之力变强，薇莉丝只是单纯想进一步搞清楚，那究竟是种什么东西。
　　如果方便，说不定还能借机调查一下那些混迹在两个世界之间，搞小动作，坑害大地母神的究竟是什么家伙。
　　「通道快要关闭了，那雪翼，接下来就拜托你啦，回头我会换本体来宠物空间找你的。」
　　「唳 ~」
　　虽然很想摸一摸白鸟光滑柔顺的羽毛，但薇莉丝现在只是灵魂化身，动用部分能力倒没什么问题，想实体接触的话，还是有些困难。
　　在雪翼不舍的目光下，薇莉丝的灵魂化身重新升起，顺着与本体的连接，赶在两边通道被彻底封印前转移回了现世。
　　「呼……」
　　再度睁开眼时，眼前景象已经重新回到了那棵遮天蔽日的神树之前，让薇莉丝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灵魂，因果，真的很神奇啊，竟然能让她跨越空间的纬度，做到这种不可思议之事。
　　谁能想到，她在这短短时间内，赐予了一个濒临毁灭世界新的希望呢？
　　深渊的真相……没想到会是这样。
　　等小光什么时候回到宠物空间碰上雪翼，肯定会被吓一跳吧，嘿嘿。
　　「薇莉丝，看你的表情，事情解决了？」
　　青发青眸的生命女神小姐已经完成了神树初期的全部工作，正默默站在旁边，面色柔和地看着露出愉悦笑容的黑发少女。
　　「不能算解决，至少也稍有了些转机吧，剩下的，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毕竟你我又不是保姆对吧？」
　　将在艾卜司世界看到的情况和所作所为大致给西芙琳说明了一下，即使是身为女神的祂，听完也不禁面露异色。
　　「以光创造生命……还是如此强大而神奇的生命，不可思议……说不定薇莉丝你比我更适合当这个生命女神呢。」
　　牧师小姐连忙摆摆手，苦笑几声。
　　「还是免了吧，我可不想像神一样整天摆着副臭脸，这个那个来了都得又跪又拜的，麻烦的要死，现在这样就挺好。」
　　西芙琳也不禁失笑。
　　「你这家伙……明明实力比我还强，却总是那么不着调，真不知道究竟从哪蹦出来的，难道真是异界来客？」
　　「嗯……这个嘛，保密？」
　　见薇莉丝笑嘻嘻地带过了话题，西芙琳也不穷追猛打，正色道。
　　「无论如何，这件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虽然之前就欠不少了……咳，总之我会记着。」
　　「好嘞，神明大人的人……神情，还是很珍贵的呢，我可不会嫌多呀 ~」
　　「行行行，有事跟我说就好，那薇莉丝，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看了眼面前的青发少女，又抬头看看高耸入云的神树和远处众人，薇莉丝才意识到，西芙琳这是在问她何时离开天空之城呢。
　　毕竟她们一早就商量好了，由西芙琳留下保护和帮助神树继续成长，而牧师小姐带着 「赐福者 」 ，也就是蒂丽莎周游各地，种下更多分树来维持封印的稳定。
　　「应该还会留一段时间吧，主要是目前我还没想好，接下来往哪走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离别是为了下一次重逢
　　神树种下之后，西芙琳作为其创造者，自然当仁不让住进了其内部，并按照喜好重新改造了原本的天空神庙。
　　薇莉丝因为嫌搬来搬去很麻烦，还是住在原本的联合王国使馆内，不过以她的手段，想见西芙琳也不过就是几分钟的功夫罢了，倒也没什么不方便。
　　天空神树在羽皇和【自由之翼】的刻意宣传下，被奉为了新的圣地，而神树作为生命女神分身造物，也发挥出了它除封印外的诸多效果。
　　例如活跃整座天空之岛的魔法元素，大幅提升法师尤其是自然魔法的修炼速度，无时无刻散发出浓郁的生命力，让周围的生命变得更加健康，除此之外，还有肥沃土壤，调节日照与降水，改善温度甚至空域气压等等妙用。
　　这些都只是短期就能看出来的，而据西芙琳所说，很多潜移默化的赐福，需要长时间甚至是几代人变迁才能渐渐展露，甚至令种族得到进化。
　　这就是大地母神赐福之种当年被各族趋之若鹜的真正原因，更不要说西芙琳种下的神树更胜普通种子许多。
　　或许，这也是祂对这些后裔千年时光所缺失的爱护，和凋零女神对翼人们带来那些惨重伤害的补偿吧。
　　在那之后，又过了足足一月。
　　因为入侵此世的渊兽大军已被剿灭，深渊通道也在神树的力量下彻底封闭，聚集在无法地带的各国军队随后便分批撤离，返回了自己的国家。
　　包括访问碧空之国的各国使团，也在期间渐渐返回，今天，便是人类联合王国，菲莲娜等人离开天空之岛的日子了。
　　顺带一提，兽王国使团也在前几日踏上了归途，它们来的人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几十只兽人，而且自己携带了飞行坐骑，并不需要翼人们接送。
　　关于那位本来担任使团长，据说是兽皇某位女儿的半龙人洛萨，则因为崇拜邪神，试图颠覆碧空之国政权的理由被关进了牢里。
　　但由于以昆尼尔和小狐狸梅维斯为首的使团成员并未参与到暴乱事件，反而主动为碧空之国提供了警告和帮助，这件事最终被定义为个人行为，并未演变到国家层面的对立上去。
　　结果基本就是双方高层扯扯嘴皮子，最后兽王国付一大笔赎金，就把人带回去了。
　　至于这位洛萨殿下回国后将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就不是薇莉丝能知道的了，她也没兴趣去打听。
　　「薇莉丝小姐，您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站在巨大的利维坦之子身边，已经准备好了行装的菲莲娜看起来有些为难，又询问了黑发少女一遍。
　　因为薇莉丝接下来另有旅行计划，自然不可能老老实实又重新走一遍来时的路，何况她已经把碧空之国这边的传送门阵盘转移到了更加安全的，西芙琳的神树里，如果真的想返回联合王国，直接传送到勇气之城的王宫里就好。
　　「不啦不啦，菲莲娜你们自己一路小心，如果是担心莉莉娅那边不好交代，回头我会亲自去跟她说的。」
　　见牧师小姐心意已决，菲莲娜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郑重地弯腰，以骑士礼告别。
　　「既然如此，那就请您也多多保重了，这趟旅途菲莲娜受益良多，希望我们还有再见面的那一天，薇莉丝小姐。」
　　「嗯，肯定还能再见面的啦，那，拜拜 ~」
　　使团长小姐点点头，转身踏入了利维坦之子体内，人员齐备，巨鲸渐渐升空，薇莉丝目送了他们一会后，也转头看向身边的金发龙娘，两名白羽姐妹和一只莫名其妙硬要留下来的圣骑士姬。
　　「呼……都走了呢，咱们也该准备准备动身了。」
　　「嗯，主人接下来想去哪？」
　　「姑且是有几条备选的路线呢，不过具体情况，还是今晚之后再决定吧。」
　　与使团分道扬镳的事，还得和身在勇气之城的莉莉娅打声招呼，另外，也好久没见到那小丫头了，不知近来是否可好。
　　原本薇莉丝就有通过【隐形空间传送门】回王都看看的打算，但由于深渊，实际上是神造兽入侵这件事的影响，联合王国损失听说也不小，最近某位女王小姐肯定忙得焦头烂额，薇莉丝就没去打扰她。
　　一个月时间，应该也差不多够了吧。
　　当晚，神树之外。
　　「嗨嗨，西芙琳，我来咯 ~」
　　轻易穿越了外层守卫，抵达树下的牧师小姐笑嘻嘻地朝着高大神树打了个招呼。
　　虽然她并没有把音量抬得多高，但生命女神小姐的神念早就覆盖了这片区域的每个角落，只要这样，自然就能让祂注意到了。
　　果然，直没入云的大树顶端很快投下一束青碧色光柱，在地面上形成了不过米余直径的光圈，早已经历过很多次的黑发少女当即踏入其中。
　　周围场景一阵变幻，没多久，薇莉丝便来到了一间古香古色的木屋之中。
　　这里是神树的内部空间，也是生命女神西芙琳殿下的居所，除了薇莉丝之外，就算羽皇艾丝蒂尼或大祭祀艾丝蒂拉都不可随意来访。
　　当然，牧师小姐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当着一群人的面跑进来，给太多人知道她和西芙琳关系的话，明显会变得超级麻烦。
　　青发青眸的女神小姐正坐在椅子上，摆弄着手中一尊小巧的灰黑色石雕，那正是祂曾经寄宿过的，薇莉丝从莉莉娅手中得来的天空之神神像。
　　只不过现在，祂已经离开了这件表面意义上的封印，并重新构造出了真实的神躯。
　　被西芙琳选为 「赐福者 」的蒂丽莎也在这里，因为即将替代女神大人前往外界种植神树，小村姑特地被留下教导了一段时间各种大地祭祀应了解的能力，并得到了部分神赐。
　　她现在姑且也算是个祭祀了，因为与生命女神构建的联系，也掌握了些植物和生命系列的魔法，目前正在西芙琳帮助下盘坐着的闭目冥想，通过神树中浓郁的生命力来进一步掌握被神明赐予的魔力，也就是俗称的修炼。
　　「嗨，西芙琳，忙什么呢？」
　　女神小姐毫不意外地回过头，微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小巧石雕。
　　「这件米涅尔瓦留下的封印载体，我把它稍做了些改动，注入了一丝分魂和生命神力进去，回头你带着，如果遇上什么麻烦可以试着将其激活，或许会起到些帮助。」

第一百七十四章：勿忘我
　　「哦？还有这种好东西？那就谢谢啦 ~」
　　牧师小姐毫不客气地伸出手，但西芙琳却并未立刻把东西递给她，只是无奈地笑笑。
　　「还没弄好呢，明天吧，回头我让蒂丽莎给你带过去，所以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单纯闲聊或者喝茶吗？」
　　「没弄好你在这说什么呢……算了，我之前不是在你这留了个传送门吗，一会打算去个地方，然后还得从这边回来，提前打个招呼，免得误会嘛。」
　　「原来如此。」
　　青眸少女点点头，继续回头摆弄起了手中的石像，口中却慢悠悠道。
　　「你自己随意吧，那传送门我之前已经看过了，的确相当精巧，不会有安全隐患。」
　　当然啦，毕竟是某位空间系高玩亲自制作的嘛。
　　没有去打扰正在冥想的蒂丽莎，牧师小姐来到木屋的一角，伸出手轻轻引导，很快，一扇不过米余长宽，内部流转着瑰丽银色光芒的小门便缓缓在眼前浮现而出。
　　「那我先走啦 ~」
　　最后打了声招呼，未等到西芙琳回应，黑发少女便一头钻进传送门内，立刻消失了身影。
　　过了几秒，坐在木桌边的生命女神小姐才再度转过头来，盯着正在逐渐消失隐匿的银色门扉，若有所思。
　　「隐形空间传送门吗……」
　　……
　　通过游戏中产出道具进行的传送，远比翼人的【跃迁之门】等技术要稳定许多，虽然同样是通过空间夹缝快速移动，但进入传送门时自动附着在身上的一层银色薄膜，却大幅降低了肉体需要承受的负担。
　　薇莉丝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通过传送门快速移动了，因此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大约三十秒左右后，她便看见了正在眼前快速放大的一团白光。
　　那就是设置在勇气之城的传送门出口了，通过使用者的微妙感应，薇莉丝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
　　「啪哒。」
　　身着白袍的黑发少女从亮起的门扉内一跃而出，已然脚踏实地地回到了现实。
　　薇莉丝左顾右盼。
　　这里，的确位于当初她设置传送门的那个房间，好像是什么女王专属更衣室来着？
　　周围静悄悄的，虽然窗户外面是一片夜色，但王宫之内其他地方到处都亮着魔法灯的光芒，这间相当豪华的更衣室亦不例外。
　　莉莉娅并不在这里，房间里也没什么人，或整齐或零散的脚步声在外界交错响动着，大概是王宫的护卫和女仆们在走来走去吧。
　　并不打算惊动太多人，牧师小姐想了想，便披上【变色龙斗篷】，从侧门绕了进去。
　　更衣间隔壁就是女王陛下的卧室，这点薇莉丝自然早就知道了，当初她们本就因看中这点，才会将【隐形空间传送门】设于此地的。
　　莉莉娅的寝殿，虽然薇莉丝来的次数并不多，但对布置也算比较熟悉了，相较几月前并无太大变化，女王小姐本人也不在房间，这个点的话，大概还在处理政务吧。
　　虽然可以很容易找到她，但也没那个必要，牧师小姐摘掉身上的隐身道具，找了个椅子坐下，随便拿起本桌上的公文，打算边读边等。
　　这时。
　　「吖！？」
　　一声清脆的惊呼吸引了少女注意。
　　伴随着宛若婴儿咿呀学语的声音，只有成年人类拳头大小，却长着古怪四肢，某处还留有明显咬痕的香香果从角落中的小睡篮里一跃而起，猛冲至薇莉丝脚下，又三步并两步爬上桌，兴奋地对着少女蹦蹦跳跳。
　　「嗯……？你是……香香吗？」
　　「吖吖！」
　　稍微愣神后，薇莉丝很快想起了这小家伙的真实身份，当初潜入勇气之城里的血族庄园时，她因为嫌绕迷阵很麻烦，就随手点化了一只长在树上的香香果让它带路。
　　后来嘛，因为香香只有 lv5，非常脆弱，薇莉丝也不可能带着它到处乱跑，就寄养在了女王陛下这里，拜托莉莉娅照顾它。
　　「看起来你生活得还挺惬意嘛，莉莉娅居然给你准备了那么舒服的床，很好，今后跟在她身边也不能调皮捣蛋哦 ~」
　　「吖 ~」
　　伸手摸了摸香香被清洗得光滑发亮的表皮，小家伙也顺势在桌上趴下来，舒舒服服任由自己真正的主人摆弄着，看起来非常放松。
　　香香并不会说话，薇莉丝也没法跟它聊天来打发时间，于是一边撸着这久别重逢的小宠物，一边继续翻来了之前随手取出的文件。
　　「咦？」
　　没过一会，黑发少女便惊讶地挑起了眉。
　　原本只是顺手找点东西打发下时间，可薇莉丝翻阅了几份大概是呈交上来的文案后，却意外发现，这里面大部分内容居然都是在讲联合王国北部，与所谓万魔群山近期不断发生的纠纷。
　　在偷渡捕猎过程中被抓住并被处决的人族贩卖团伙;暴动的魔兽袭击村庄，与守卫发生冲突;万魔群山南部入口大量封锁，商人难以通行导致的资源紧缺和物价上涨……
　　能送到身为女王的莉莉娅眼前来，说明这些已经属于那种特别麻烦和紧急的事项了，除此之外，肯定还有更多小问题在不断发生。
　　万魔群山吗……之前好像是听菲莲娜提过一嘴，说王国北部出了点问题，看起来，貌似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一些啊。
　　牧师小姐提起了些兴趣，又挑选着看了几份摆在桌上的文件，没过一会，外面便传来不少密集的脚步声。
　　「就到这里吧，你们不必跟进来，本王今日有些疲了，想早些休息。」
　　「是，陛下。」
　　一双素手推开寝殿侧门，身着宽松睡袍的蓝发少女掩嘴打着哈欠缓缓走入其中。
　　而后，便与坐在桌边，随手摸着香香，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份翻到一半奏折的黑发牧师小姐，对上了视线。
　　莉莉娅一愣，而薇莉丝却似笑非笑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嗨，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薇，薇莉丝？真的是你？！」
　　女王小姐连忙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过白袍少女全身，而后者却像是有些失望般耷拉下脑袋。
　　「呜哇，你反应好浅啊，我还以为会突然大叫一声，或者猛地冲上来呢，淡了，感情淡了……」
　　「唉？不不不！本王……不是，我真的很高兴哦！只不过外面都是女仆和护卫，那样的话说不定会被误认为有刺客袭击，造成不必要麻烦什么的……如，如果薇莉丝希望的话……」
　　看着脸上难掩疲惫之色，却依旧在手忙脚乱努力解释着的女王小姐，薇莉丝也不好意思继续跟她开玩笑，便抬手先释放了个小型结界，才站起身，来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蓝发少女跟前。
　　轻轻拨开莉莉娅垂下来的天蓝色发丝，牧师小姐有些感慨地笑了。
　　「你成长了呢，莉莉娅，能够这样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看来你已经是个合格的女王了。」
　　「薇莉丝……」
　　眼圈红红地抬起头，与黑发少女宝石般剔透的银蓝色美眸对视了许久，莉莉娅最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与其相拥，努力感受着娇小身躯带来的温暖，和少女发间那久未体验的熟悉香气。
　　没有发生预想中的骚动，也并未听到呜呜哇哇的哭闹和撒娇舍声，一切尽在安宁中显得如此温馨而美好。
　　「薇莉丝，我好想你。」
　　「我也有点想你哦，莉莉娅。」
　　「什么嘛，只有一点而已吗？」
　　「哈哈，你知道我这个人性格的，有一点已经很了不起啦……」
　　「唔，也是呢，那个，薇莉丝……」
　　「嗯？」
　　「你没有忘记我，我好高兴 ~」
　　第三卷:悲泣之渊与救赎的白羽完

第一章：来自北方的消息
　　一番久违的亲密交流后，整理好心情的二女也重新分开，女王小姐将香香抱回铺了极品褥子的睡篮中，才各自面对面坐下。
　　虽然莉莉娅粉嫩可爱的脸蛋依旧有些红彤彤的，让薇莉丝忍不住想伸手揪一揪，但人家毕竟已经是女王陛下，这种事果然还是算了吧。
　　接下来，就是谈正事的时候了，薇莉丝可不是专程来打情骂俏的。
　　先把使团已经归程，但她并不会随队一起返回勇气之城的事跟莉莉娅说了下，女王小姐看起来虽然有些遗憾，倒也没表现得多么惊讶，大概是早有预料，或者菲莲娜已经告诉她了吧。
　　原本，薇莉丝是打算来征求下莉莉娅关于旅途的意见，毕竟之前她提供的前往碧空之国这个建议，的确让牧师小姐见识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并且获益良多。
　　但之前在书桌上看到的那些东西，却让薇莉丝改变了问法。
　　「莉莉娅，你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是深渊入侵带来的影响还没有处理妥当吗？」
　　闻言，女王陛下无奈地揉了揉眼框，轻轻摇头道。
　　「深渊入侵的确给无法地带及其周边带来了很大灾难，我国军队尤其是南境军也在抵抗过程中损失惨重，但说到底，那些怪物并没有冲进联合王国内部，这种损失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我早就已经处理妥当了。」
　　「现在最让我头疼的事，其实还在北方……」
　　蓝发的女王小姐看了眼薇莉丝，似乎在犹豫着是否要开口。
　　她很了解面前这家伙的性格，真碰上什么有意思的事，绝对是第一个跑过去凑热闹的，虽然知道薇莉丝拥有很强力量，按照菲莲娜提供的密报，似乎连这次深渊潮汐，真正在幕后将其解决的都其实是薇莉丝。
　　但哪怕有一丝风险，莉莉娅也真的不希望她牵扯进去，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让我来猜猜啊，你说的北方麻烦，应该是指万魔群山吧？」
　　「……你原来知道了啊，真是……偷入女王陛下房间刺探情报可是杀头的大罪哦。」
　　轻轻叹了口气，莉莉娅只是用目光扫过之前被翻动的那些文册，就猜出了牧师小姐的情报来源。
　　「嘿嘿，抱歉抱歉，太无聊了嘛，咱俩谁跟谁啊，所以那边到底怎么了？」
　　毫无诚意地双手合十表示一下，薇莉丝便满脸自然地继续着 「刺探情报 」的行为。
　　既然都了解到这个份上，再隐瞒也没什么意义了。
　　蓝发少女指了指桌上有些散乱的文件堆。
　　「你也看到了吧，现在万魔群山与我国北方边境冲突不断……其实盗猎团伙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只是屡禁不止，魔兽偶然闯入农庄也并不稀奇，这些之所以会突然引爆巨大的矛盾，主要还是因为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薇莉丝没有插嘴，只是用眼神催促着女王小姐快说快说，莉莉娅也不卖关子。
　　「大概是两三个月前，镇魔城城主，北方军元帅泰勒 ·图尔斯突然传来一则消息，说是有大批来自万魔群山的魔物毫无预兆冲开了防线，闯入我国境内，一番围堵和交涉后，他们花了很大力气才将其重新驱逐出去。」
　　「这批魔物，是万魔群山三大支柱中月影族的族人，按照它们的说法，似乎其刚出生不久的族长幼崽和一批孩子，被早有预谋的偷猎团伙用诡计给抓住了。虽然月影族立刻展开追捕，并擒杀了大部分盗猎者，却依然有少量成员带着几只月影幼崽逃回了联合王国境内。」
　　「其中，就包括了月影族唯一的王族后裔，那只刚出生的小月影。」
　　「……」
　　见莉莉娅讲到这，半天都没开口继续说话，薇莉丝忍不住诧异地歪了歪头。
　　「就这？虽然的确是件值得重视的事，但还不至于让整个联合王国北疆都忙得焦头烂额吧？」
　　万魔群山的情况，薇莉丝以前有在介绍世界局势的书里看到过。
　　虽然这个 「万 」字多少带点夸张的成分，但万魔群山的确生活着很多各式各样的魔物，甚至是魔人。
　　所谓魔人，就是指那些先天拥有强大特殊血脉，能够在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后化为类人型的强大魔物，而其中最受尊崇，魔人数量和比例最高的三个格外强大种族，就被称为三大支柱。
　　月影，钢爪和炽羽。
　　这就是如今万魔群山三大支柱的构成。
　　万魔群山是一片面积相当可观的狭长地段，虽然比不上无法地带，但全境也有联合王国疆域三分之一左右，横亘于王国北方，分割了近半的世界南北区域。
　　三大支柱的魔物种族在万魔群山各统治一块地盘，其分布有点像是蓝星历史上压扁过后的三国，北方的炽羽，东方的钢爪和西方的月影。
　　而月影族统治的疆域，的确与联合王国接壤最多。
　　但……怎么说呢，单凭一个月影族，是无法真正意义上威胁到人类联合王国这个庞然大物的，毕竟魔物的统治概念与人类并不相同，月影族可以一定程度号令麾下诸多魔物，却不可能强硬地让它们去与强敌开战，送死。
　　除非三大支柱联手，调动起整个万魔群山的力量，才能让联合王国感到棘手。
　　何况现在月影王族幼崽只是被盗猎团伙拐走，又并非联合王国刻意指使，怎么看都不至于闹成这样吧？
　　薇莉丝的意思，莉莉娅自然也能明白，她无奈地苦笑几声，用手撑着额头。
　　「如果只是这样，当然不会演变成如今程度，魔物虽然是叫魔物，但其实它们有时比人类还要讲道理，懂分寸，更不会轻易来与国力强盛的联合王国硬碰硬，但这个月影王族幼崽……怎么说呢，它有点不一样。」
　　「哦？愿闻其详？」
　　稍作思考，莉莉娅沉吟着反问道。
　　「薇莉丝，你知道三百年前，神话种为何会在短时间内纷纷死去或消失吗？」
　　「废话，难不成你知道？」
　　女王陛下毫不犹豫摇头。
　　「我自然也不清楚内中缘由，但据说这万魔群山深处，却藏着一些关于神话种遗失的秘密。」
　　「而那只被被捕猎集团抓走的月影王族幼崽……」
　　女王陛下这样说着，眉头又锁紧了几分。
　　「据说在出生时天降异象，非同凡响……很可能得到了魔物之神，魔神奥莉薇娅的祝福，成为了一只幼年的神话种。」

第二章：动身前夕
　　从神树内部传送门里踏出的时候，西芙琳依旧坐在桌前摆弄着手中的小玩意，只是用余光瞥了眼牧师小姐，点点头，便自顾自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蒂丽莎倒是已经醒了，被突然亮起的银光和传送门吓了一跳，直至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是薇莉丝后，才松了口气，连忙眼巴巴地凑上来。
　　「薇莉丝小姐，您怎么从那扇门里突然跑出来了啊，看起来还一脸乐呵呵的样子？」
　　「啊？乐呵呵？有嘛……」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发现那里的确勾起了相当愉悦的弧度后，牧师小姐也只能点头承认这个事实，并笑着顺手摸了摸小村姑的脑袋。
　　「蒂丽莎，我们接下来旅行的方向有着落了哦，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去人类联合王国看看吗，这次就让你如愿。」
　　「欸？薇莉丝小姐，可您不是说不打算往联合王国那边走吗，之前还拒绝了菲莲娜小姐的提议，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啊哈哈……」
　　尴尬地笑了笑，薇莉丝狡辩……不对，是解释道。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何况我们也不是真去联合王国，只是顺道经过而已，主要目的地其实是另一个地方，菲莲娜他们走的太慢了啦。」
　　「嗷……」
　　与女神大人同样青发青眸的小村姑享受着牧师小姐的抚摸，似懂非懂地点着小脑袋，为了转移这古怪的气氛，薇莉丝便随口提了一句。
　　「说起来，蒂丽莎你父母现在在哪？诺博斯铁血帝国并没有被深渊浪潮毁灭，听说大部分平民也及时撤离了，回头经过的时候我们或许可以顺带打个招呼？」
　　然而此言一出，小丫头清澈的眸光迅速便黯淡了下来，眼眶微红。
　　「爸爸妈妈他们……村子里的大家都没能赶上撤离队伍，在深渊大军冲过来的时候失踪了……白城离南方实在太近，整座城市都被毁了，周围很多村子也……」
　　「啊这……」
　　不需要把话讲得太明白，任谁都清楚，在那些渊兽面前，失踪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
　　看样子，蒂丽莎恐怕很早以前就得知这个消息了吧，或许决定成为生命女神的 「赐福者 」 ，与薇莉丝共同旅行也有这方面影响在内。
　　她那么孝顺的一个孩子，居然没有哭闹或是一蹶不振，看来真的成长了很多啊。
　　不过，没想到西格莉德强行将蒂丽莎带来天空之岛的举动，反而变相救了她一命，以这孩子的性格，恐怕多半会因为父母不愿离开而选择留在白城 27村吧。
　　她或许很信任薇莉丝，但对其父母而言，那种 「灾难 」的说法可信度却未必够高，哪怕刚刚经历了一只渊兽带来的屠杀。
　　乡愁乡愁，家乡对大部分人，尤其是中老年人而言，都是十分难以割舍的。
　　可惜，就算是薇莉丝想帮帮这小丫头，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可能复活两个连尸体都不知道在哪的普通人。
　　尸骨无存，这就是薇莉丝预想中她无能为力的情况之一。
　　好在，事情已经发生许久，蒂丽莎大概也基本走出来了，牧师小姐安慰她几句，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状态。
　　让小村姑继续留在神树里接受西芙琳的教导，薇莉丝一个人回到了基本已经空置的联合王国使馆。
　　反正这两天便要离开了，她也懒得再换地方住，里面的工作人员因为牧师小姐一行还在，翼人高层也就没有急着撤回来。
　　走在冷冷清清的廊道上，薇莉丝心中想的，却是前不久从莉莉娅那里听来，在万魔群山发生的事。
　　说实话，万魔群山这个地方，本身并不在牧师小姐接下来预定行程之内，她下一站本打算是去神圣帝国或者奥斯特帝国这些，距离碧空之国较为接近的大国看看。
　　而想从天空之城抵达万魔群山，除了碧空之国这部分行程外，还得跨越整个人类联合王国南北全境，其实是非常麻烦的。
　　但莉莉娅提到的魔神奥莉薇娅这个名字，却不由得薇莉丝不在意。
　　魔神可以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各种意义上接触的第一位神明，无论现在还躺在薇莉丝背包里的那块【魔神宝玉残片】，还是从联合王国曾经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手里搞来的【魔神守护之戒】，都与其存在着直接关联。
　　何况之前在幽暗丛林密室里，听说的那个将魔神宝玉残片放在彼处的，手背上刻有噬界之蛇图案的神秘男子，虽然王国守护者伊迪丝称其大概只是零散的噬界之蛇崇拜者，但薇莉丝总感觉没那么简单。
　　毕竟这件事可是跟神扯上了关系，而且牧师小姐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菲莲娜，证实她当初并没有真的抓住幕后黑手，只捣毁了其一个秘密窝点，逮捕到些类似于那个村民的外围成员。
　　而后线索便完全断开了，菲莲娜久寻无果，认为对方可能是已经离开了人类联合王国，最终也只能收队回都。
　　而菲莲娜代表的使团刚出发没多久，联合王国北方就出现了这样的事，很难说这种种之间完全不存在任何关系。
　　为了搞清楚这件事，或者说主要是因为感觉会很有趣，薇莉丝才临时将目的地变更为万魔群山，虽然绕了点路，但反正这种地方她早晚也是会旅行到的。
　　因为即将离开天空之城，蕾拉蕾妮目前也跟着西格莉德去了城里的【奇幻魔法研究所】。
　　蕾妮的天空魔法还停留在刚进行成年试炼的大地级水准，虽然实力上去了，但很多高等级魔法都还没来得及学习，需要系统性补完，已经连续过去好几天了。
　　听说是上次羽皇宫里那个银翼老头教她，而蕾拉的天空枪术，则由抽空出来的羽皇艾丝蒂尼亲自教导，虽然姐妹俩不愿意加入【自由之翼】，但终归是白羽同族，又天赋如此出众，浪费了实在可惜。
　　另外，她们的追随者薇莉丝在之前邪神入侵和种植神树的时候，也展现出了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实力，又与如今庇护翼人的生命女神西芙琳交好，无论是为了还上人情，亦或打好关系，碧空之国方面都肯定会对姐妹俩倾囊相授，所以牧师小姐并不担心。

第三章：镇魔、镇魔
　　至于艾德文娜，因为神圣帝国使团预定也会在明日离开天空之岛，她正在那边使馆里，跟姐姐菲蕾德翠卡告别。
　　深渊潮汐是由于薇莉丝等人击毁魔岛而败亡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算多，除了当时同行的几位翼人和羽皇，艾丝蒂拉等国家高层外，就只有艾德文娜和菲莲娜这几个与牧师小姐私下关系比较近的人。
　　在薇莉丝的要求下，羽皇艾丝蒂尼也有刻意封锁这条消息，以免因名声太大给某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
　　对战凋零女神的时候，为了避免天空之城被死雾屠个干净，薇莉丝动用了 10阶魔法【永恒庇护之光】来保护城市，这导致很多民众近距离受到高位魔法的信息流污染，看见了天空中的神明虚影。
　　虽然没什么人知道那其实是薇莉丝，但据说最近天空之城里兴起了某些名为【拜光教】的组织，大部分成员都是本应在那场灾难中死去，却被突如其来神迹拯救了的羽都居民。
　　显然，这些都是近距离目睹过 10阶魔法光辉的人。
　　他们坚称月前的神迹之光并非由天空之神，或女神教所谓的光明女神降下，而提出了似乎是隐隐约约中感知到的【光耀之神】这个名字，甚至以当初的神明虚影为模版，制作了神像以参拜。
　　所以这就很尴尬了……
　　薇莉丝的确有实验一下所谓信仰之力的心思，可艾卜司世界也就罢了，反正那边再怎么搞她也看不到，但这里可是她现在居住的世界，真要呼啦啦卷起一大批信徒，看到牧师小姐出现就大呼小叫，鬼哭狼号的，那还不烦死。
　　何况光耀之神这名字，跟【女神教】崇拜的那位光明女神重合度也太高了，弄得不好说不定还会被批判为邪教，搞出各种破事来呢。
　　说到底，她身边的艾德文娜，这位来自神圣帝国的虔诚教徒可是早就认出那所谓【光耀之神】的真面目了，虽然圣骑士小姐大概不会告密什么的，但是……
　　呜哇，一想到就尴尬得头皮发麻啊。
　　这也是薇莉丝决定赶紧跑路，离开这鬼地方的原因之一。
　　推开房间门，里面并没有点灯，正是昏暗一片。
　　为了培养小龙娘的自主性，现在薇莉丝偶尔出门会刻意不带上她，单独行动，而巨龙小姐也找到了除睡觉外新的消遣时间方式。
　　训练宠物空间里第二位住民，她的后辈，或者说某种意义上妹妹的雪翼，教她战斗。
　　雪翼虽然被薇莉丝创造出来后，就拥有了 lv90的超高等级和不错智慧，但却没有太多战斗手段，毕竟她是完全脱离于游戏系统，全新的特殊生命，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艾卜司世界未必安全，薇莉丝平时也不可能一直呆在雪翼身边，掌握战斗和自保的能力是非常重要的，而晓光便自告奋勇地承接了训练她的任务。
　　薇莉丝其实也挺期待这小家伙的未来，毕竟是她亲手创造的生命嘛。
　　这会估计姐妹俩也在宠物空间里和谐相处吧。
　　……
　　又呆了两日，薇莉斯一行便辞别前来相送的西芙琳，西格莉德和艾丝蒂拉等人，乘凌云飞隼离开了天空之岛。
　　同行者并不多，除了薇莉丝和她的宠物小姐外，就只有决定继续跟随牧师小姐的蕾拉蕾妮，硬要凑上来的艾德文娜和成为了生命女神赐福者的蒂丽莎。
　　因为有艾德文娜这个没翅膀的家伙，加上又多了个同样不会飞的蒂丽莎，坐骑也就非常必要了，她们人数不多，可以直接乘飞隼抵达最近的建设有【跃迁之门】的浮空岛，借由传送快速前往北方。
　【隐形空间传送门】虽然可以直接通向联合王国的王都勇气之城，但那是小型传送门，而且与使用者处于绑定状态，除了小龙娘可以用召唤的方式取巧跟随外，其他人都是用不了的。
　　所以也只能老老实实赶路了。
　　反正薇莉丝并不急着去做什么，何况飞行坐骑的速度远比陆地生物快得多，也不需要像来时那样长途跋涉。
　　就这样，一行六人花费数日时间，平平安安离开了碧空之国的国境，又飞跃还未从深渊入侵中恢复生机的无法地带南部，跨过北境克威王国，重新回到了联合王国南境的望渊城。
　　而后，她们继续通过空域赶路，又用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才横跨人类联合王国南北的广袤疆域，来到了北方第一大城，也是守卫着与万魔群山间枢纽之地的镇魔城。
　　这名字，倒是很有既视感了，而且敌意十足啊，挺符合联合王国对待异族的一贯态度。
　　虽然目的是前往万魔山脉旅行，顺便调查下可能和魔神奥莉薇娅有关的那些事，但人生地不熟的，薇莉丝也不打算直挺挺硬飞进去，还是先在镇魔城里呆一段时间，打听打听情报再做决定也不迟。
　　何况事件的导火索，据说得到了魔神赐福的月影王族幼崽似乎也是在镇魔城周边失踪的，这是条很有价值的线索，值得调查一番。
　　指挥着长途跋涉的飞隼在镇魔城南郊森林中渐渐落下，薇莉丝给它喂了些食物和水，又拍了个自动反击魔法保证这家伙的安全后，便让飞隼返航了。
　　虽然西格莉德说是送给她们，可以留着拿来代步，但凌云飞隼毕竟是碧空之国的特产魔兽，并不适应这边的气候和环境，这么个大块头安置起来也挺麻烦，还是让它自己慢慢飞回去算了。
　　脚踏实地，看着远处许久未见的高大城墙和熟悉建筑风格，即使是薇莉丝也不禁有些感慨。
　　「没想到绕了一圈，又回到联合王国了呢，咱们先进城吧。」
　　这次来北方，薇莉丝预定计划中，暂且并不打算跟联合王国官方扯上太多关系，虽然姑且有和身为女王的莉莉娅打个招呼，却也没明说究竟要做些什么。
　　薇莉丝与莉莉娅是好朋友，但却并非联合王国的合作伙伴，接下来具体要怎么做，站在何种立场上，还是得视情况而定。
　　此时正值下午，一行六人来到正在排队的南门外。
　　这边等待的民众并不多，但看起来检查却异常严格，每个入城者都会进行全方位搜查，花费不少时间，甚至配置了专门检查女性的女兵和某些特殊仪器。

第四章：萧条与飘摇的城市
　　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向对人类联合王国抱有某些特殊心态的蒂丽莎不由紧张了起来。
　　「薇，薇莉丝小姐，他们好像在查验魔物血统啊，我我我不会暴露吧……」
　　看着小姑娘缩头缩脑的样子，牧师小姐失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
　　「没关系啦，咱们这群人里所谓的异族可不止你一个，真要查出来也不会从你开始，安心，一切有我呢。」
　　「还有啊，小蒂丽莎，你现在已经不再是什么小村姑，而是生命女神大人钦点的赐福者了，自信一点，硬气一点，在外面别丢了西芙琳的面子，知道吗？」
　　「唔……我，我会努力的，薇莉丝小姐！」
　　又笑着轻拍了两下蒂丽莎纤细的肩膀，黑发少女不再说话，而是转身面向城门，默默等待起来。
　　虽然排队的人的确不多，但由于那种非常耗时的全方位检查，薇莉丝等人无聊地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终于轮到她们。
　　镇魔城士兵的盔甲样式与其他区域联合王国配置相差不大，质量虽不及战事最频繁激烈的西境军和精锐的王室禁军，但也算相当不错了。
　　至少薇莉丝目前看到的这些守城士兵，身上装备都有基础的白色品质以上，说明这些都由专业工匠打造出来，是至少能称为 「武装 」的东西。
　　「止步，检查。」
　　站在城门处，低声喝止了牧师小姐等人的是一名身披钢甲，戴着简易头盔的精锐士兵，或者说大概是这群人的小队长吧。
　　大概三十多岁的男性，看起来性格沉默寡言，也未因薇莉丝一行出众的颜值而有太多反应，只是说了那四个字后，便一声不吭地伸出手，被金属护腕保护着的手掌向上翻起。
　　这个动作，当然不是在索取什么贿赂，就算真有谁想搞这些，肯定也会偷偷进行，而非这样摆在明面上。
　　这个动作，只有拥有类似东西的人才能理解。
　　薇莉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取出早已拿在手上的身份档案，递了过去。
　　镇魔城这边紧张形势，入城审核肯定也会变的异常严格，薇莉丝既然了解了这些，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
　　她和小龙娘，包括蕾拉蕾妮在联合王国内都有合适的身份，蒂丽莎那份前段时间也已经拜托某位女王陛下弄好了，至于艾德文娜，她出来游历总不可能连这种东西都没有。
　　身份档案就类似于蓝星上的身份证，但在这个世界，却并非每个人都能拥有的，一般能拿出类似东西的，就算并非贵族，也是有底蕴的商人或存在人际关系的中产阶层，取信度很高。
　　果然，仔细阅读过那一共六份的小册子后，带着铁盔的男子点点头，将其交还给薇莉丝，表情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既然是登记人口，也没有案底，全身检查就免了，但是按规矩，还是得做最基础扫描与搜查，麻烦几位配合一下。」
　　「好。」
　　没有多说什么废话，薇莉丝抬了抬手，很快就有几名女兵走来，麻利地掏了掏她们口袋之类可能放有物品的地方，虽然小龙娘看起来有点不爽，但在牧师小姐眼神示意下，加上对方素养很好，动作也还算客气，也就没有真的发作。
　　薇莉丝不知道这些士兵到底是在检查什么，但说实话，她几乎所有东西都放在另一个空间的道具栏里，两袖空空，随便怎么查都是无所谓的。
　　这个世界虽然有空间储存道具，但能用得起的终归只是极少数人，城防这种配置的关隘，能做到如此程度便已是极限了，不可能真的去检查储物道具。
　　简要搜查很快结束，那悬挂在高架上，像是用来检验目标种族的特殊道具光芒依次照过众人，包括大概有些忐忑，但终归没有表现出来的蒂丽莎在内，也都毫无反应。
　　废话，薇莉丝可是连蕾拉蕾妮翅膀都能藏起来的，区区这种水准的粗糙道具，她想瞒过还不是轻轻松松，看不起谁呢？
　　不过把判定种族的魔法道具架在城门口这种事，薇莉丝走遍联合王国也还是头一回见，也不知道究竟是镇魔城与众不同，还是局势真的已经紧张到这种程度了呢？
　　最终，薇莉丝一行按照预定，平平安安地进入了镇魔城内。
　　而后，她们简单在城内走了走。
　　这座镇魔城虽然风格与王都勇气之城，或万壑堡垒之类一线城市有所差异，但整体其实大差不差，而且说实话，若论繁华程度，比起勇气之城或天空之城这种首都级城市，镇魔城还是次了些的。
　　而且这里似乎有些萧条，市面上有不少店铺都在大白天关了门。
　　一家两家如此也就罢了，现在这种情况，说明这座城市里的经济链肯定是出了些问题的。
　　至于原因嘛，薇莉丝记得在莉莉娅寝殿的书桌上，就曾经看到过一份描述着类似情况的奏折。
　　那上面说由于万魔群山里的魔物关闭封锁了与联合王国之间的几条主要干道，禁止任何人类通行，导致商人无法去往北方，与山脉内部及另一侧的诸国通商，进而出现了商品供应短缺的现象。
　　没想到都已经发展到了不得不暂时关门歇业的程度啊。
　　这个问题莉莉娅虽然知道，但也没什么好办法，因为包括镇魔城在内，很多北方边境城市日常使用的部分商品，都是只有万魔群山或北域诸国才能进来的特产。
　　虽然不至于说没了这些城市就运转不下去了，但对于这些区域的民众而言，就像习惯了吃饭的人突然被告知以后只能吃面条和饼，无疑是很难接受的。
　　而那些原本靠此赖以为生的人，也会陷入失去收入和生计的状态，渐渐积攒起民怨，使局势进一步陷入混乱。
　　或许这就是万魔群山封闭道路的目的 ——给联合王国示威并带来经济压力，类似于蓝星上的金融打击。
　　「主人，我们接下来去哪？ 「
　　「还是老规矩，先找个旅馆住下，然后去冒险者公会看看吧，嗯……也不用一起去，说到底我们是来旅行，而非执行什么任务的，这几天大家就先在城里四处逛逛，玩玩，打听些情报，之后再做打算，你们觉得如何？」
　　「行，都听主人的。」
　　对于薇莉丝的提议，小龙娘自然是一贯的毫无质疑，而蕾拉蕾妮，包括艾德文娜在内也纷纷点头，唯独第一次来到联合王国的蒂丽莎听到某个字眼后，突然有些激动地看向黑发少女，捏起小小的拳头。
　　「薇莉丝小姐，你们要去冒险者公会的话，能带上我一起吗？我还从来没去过那种厉害的地方呢！」
　　「白城虽然也有公会，但我只是听罗恩大叔和那些来村子里暂居的冒险者大人们谈起过，从小就非常好奇，啊……如果会给您添麻烦的话，那就算了……」

第五章：搞事？搞事！
　　最终，薇莉丝还是答应了蒂丽莎的请求。
　　众人中就属蒂丽莎实力最弱，虽然西芙琳教了她一些能力，但那都是偏向于祭祀，保命或治疗的，小丫头底子也差，正面战斗的话，大概连秘银或精金级的敌人都未必能稳胜吧。
　　本来薇莉丝就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出门，是打算让艾德文娜陪着一起的，直接跟着牧师小姐的话，倒也省心，多添个人并不会麻烦多少。
　　在附近找了家还看得过眼的旅店，订了三个双人房后，大家就各自出门了。
　　蕾拉蕾妮和艾德文娜按照薇莉丝的意思，随便走走逛逛，体验这座城市的风土人情顺便打听些情报，而牧师小姐则带着自家宠物与蒂丽莎径直奔向了镇魔城的冒险者公会。
　　「呜哇，好大！好气派！」
　　一进门，小村姑就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呼，引起不少路人侧目，而薇莉丝也毫不犹豫往侧边站了站，一副我不认识这家伙的样子。
　　然而蒂丽莎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立刻捉住牧师小姐的手，雀跃着到处指来指去，一脸亢奋和惊奇。
　　「薇莉丝小姐！冒险者公会都是这么厉害的吗？！这里比菲莲娜小姐的使馆都要大呢，而且超级热闹，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走来走去！」
　　「……有一点我必须纠正你啊，使馆不是菲莲娜的，她只是暂时管理那里，还有……稍微淡定点，好多人都在看呢……」
　　站在另一侧的巨龙小姐，也向二女牵在一起的手掌投来了锐利视线，有着心理阴影的蒂丽莎浑身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犯和失态，连忙松开牧师小姐滑嫩又软乎乎的小手。
　　「抱抱抱歉！我，我太得意忘形了……」
　　「算啦算啦，第一次嘛，能理解，其实这种水准……也就那样吧。」
　　薇莉丝无奈地摆了摆手，这镇魔城的冒险者公会虽然的确挺大，至少有炎龙城那种二线城市三倍开外，但比起勇气之城的总会，还是寒酸了点，柜台也就寥寥十几个，完全比不上那边万人齐聚一堂的盛景。
　　不过，虽然薇莉丝只是因为见识过更厉害的场景，随口这么一说，但听在某些当地冒险者耳中，加上她们刚进来就 「故意 」发出很大声音，主动引人注目的举止，自然……就像是找茬了。
　　而冒险者这种职业，最不缺的，便是一点就着的暴脾气和不怕闹事的愣头青。
　　「哟哟哟，这话我可就不乐意听了，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个头不高，口气倒是不小，还就那样……不知道镇魔城冒险者公会是整个王国北部最大最强的冒险者聚集地吗？连传说级冒险者小队【死神之镰】都驻扎在这，你们又算哪根葱？」
　　「……？」
　　突然冒出来嘲讽的，是一名身穿轻甲，背后挂有大剑的男子，他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王国标志性的黑色短发梳成斜刘海，遮掩了一只眼睛和不少面容，相貌倒也称得上俊俏二字，只是因为脸上不忿的笑容，显得稍微有些咄咄逼人。
　　联合王国的冒险者公会与无法地带不同，这里并没有餐饮业之类乱七八糟的构成，是完全正经的办事之处，因此闲着没事的家伙肯定不会跑到公会来晃来晃去。
　　这个斜刘海大剑也一样，他和身边的几人服装或铠甲上都有不少脏污，武器也能看出些许破损的痕迹，不出意外大概是刚完成委托回来交任务的，正在排队。
　　对方虽然主动嘲讽着，但作为目标的牧师小姐第一反应却不是生气，反而陷入了疑惑。
　　这家伙谁啊……怎么跟个像是马上就要被打脸或者领便当的杂鱼一样，一脸自然就说出了那种很有既视感的台词呢？
　　这种低层次的挑衅，薇莉丝甚至生不起回应或教训对方的欲望，她只是淡淡地瞥了斜刘海一眼，便拉着蒂丽莎的手准备换个位置。
　　谁料，对方竟然得寸进尺，将这种举动判断成了她的心虚，直接大踏步着挡在了三女面前。
　　「喂喂，跑什么啊，刚刚不是挺嚣张的吗，还【也就那样】？嘿，我都不明白了啊，最近这世道真是变了啊，上面那群王八蛋也就算了，现在连几个小屁孩，都敢骑到咱冒险者公会头上来了，我……」
　　「好了好了，西里尔，几个小女孩口嗨两句，犯得着这么斤斤计较吗？你没看到刚刚那青发丫头进来时的反应么，很显然是新人，再这样，回头莱斯特团长又得教训你了。」
　　一名貌似四十多岁，面色慈善，胸前挂着圣徽的神官大叔实在看不下去，侧身拦在了那斜刘海面前，一边好言劝说着，一边还背着他偷偷向薇莉丝三女挥手，似乎是示意她们赶紧走。
　　但牧师小姐并没有就此离开，虽然她会因为嫌麻烦懒得跟冒犯上来的杂鱼斤斤计较，但不代表薇莉丝能反复容忍对方或畏惧冲突。
　　何况这神官大叔刚刚提到的那个名字……
　　转头看了眼四周，因为连番骚动和争执，已经有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边，正在窃窃私语或指指点点着，而几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也正在快速从远处赶来。
　　反应倒还不慢。
　　嗯……
　　薇莉丝原本是打算直接到这边亮明传说级冒险者身份，或者低调点，用小光或艾德文娜天空级的权限查看一下近期的委托目录，试试能否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虽然老套，但这招的确挺好用的。
　　不过现在嘛……她倒是想到了个挺有意思的点子，不仅能更方便地获取情报，还可以借机验证一下猜测是否属实。
　　于是，牧师小姐以眼神示意两名同伴尤其是小龙娘稍安勿躁，便大大咧咧走到正在争执中的斜刘海和神官大叔面前，无视背后蒂丽莎跟见了鬼一样的眼神，故意插起腰，摆出一副刁蛮又任性的姿态。
　　「哟，懒得理你你还喘上了是吧？这地方本来就一般般嘛，怎么着，实力不济还不给别人评价了？就说，就说，不服来打我啊笨蛋 ~」
　　嘲讽完，某位黑发少女还特意吐出粉粉的小舌头做了个鬼脸，配上她本就娇小稚嫩的身板，更是嚣张气焰十足。
　　「你 xx！！！」
　　「哎！小姑娘你……你这是做什么啊？」
　　嘿嘿，很好，炸毛了炸毛了。

第六章：我要揍你！
　　那斜刘海显然本就脾气暴躁，貌似心里又憋着股火，给薇莉丝故意这么一挑衅，顿时怒冲云霄，猛地推开了阻拦他的神官大叔，抢在其他见势不妙想来干预的同伴之前，一把向还带着讥讽笑意的白袍少女抓去！
　　看起来，他多少还是留有些理智的，至少没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对着一名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拔出大剑，大概只是想用拳脚教训教训这口无遮拦的家伙吧。
　　「薇莉丝小姐！」
　　蒂丽莎下意识发出了惊呼，倒并非因为那斜刘海看起来气势汹汹，害怕这位高贵的女孩受到什么伤害，估计只是单纯担心牧师小姐没有控制好还手力道，直接把那家伙打死了吧。
　　毕竟小丫头可是亲眼看见过薇莉丝小姐与那位似乎无所不能的生命女神大人，联手缔造被称为神树的壮丽景观，甚至当初击败了那位袭击天空之城的可怕存在之人，似乎也是她。
　　哪怕蒂丽莎再没怎么见过世面，也知道这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冒险者能对抗的力量。
　　不过，预想中那男子被薇莉丝小姐一巴掌扇飞的场面并未出现，黑发少女就那么不躲不闪，任由面前怒气冲冲的男子愈发接近，就连一向脾气暴躁，见不得外人随随便便靠近主人的晓光小姐也只是皱着眉头，却未出手。
　　正当蒂丽莎犹豫着要不要不自量力上去帮忙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住手！」
　　听到这声音，原本连队友劝说都听不进去的斜刘海却悚然一惊，下意识在即将接触到黑发少女跟前时，猛地止住了脚步。
　　嚯，刚刚好呢。
　　自始至终都努力摆出一副讥讽表情，以激怒对方的薇莉丝暗自点头，揉了揉脸蛋，重新回到原本面无表情的样子。
　　要让她对这种没头脑又不高兴的蠢蛋保持足够的蔑视，实在是有点太困难了，正常情况下，牧师小姐的视线都是直接从类似家伙身上跳过去的。
　　喝止了斜刘海的并非什么镇魔城冒险者公会高层，这种小冲突，还不至于让那些大人物出场，看装束，他们大概只是公会的守卫，或者叫安保而已。
　　但与队友的劝阻不同，冒险者在守卫面前公然闹事斗殴，可就不是批评一顿便能了结的了。
　　对于这些冒险者公会的规矩，薇莉丝也早有涉猎，她平时那些书可不是白看的。
　　带头的守卫看了眼现场情况，又将视线从一脸无辜的薇莉丝脸上移动到斜刘海这边。
　　「你这家伙想干什么？在冒险者公会大厅公然殴打女性，我看你这份工作是不想干了吧？听着，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矛盾或纠纷，谁对谁错，有问题，调停或者后台私斗解决，这是一次警告，只有一次，你们两边最好都记清楚了。」
　　那老好人神官赶忙走上前来，用力将斜刘海往后拉，一边连连点头。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啊，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双方各退一步……」
　　「不行！」
　　斜刘海一把挥开神官大叔的手，满脸怒色地指向故意吹着口哨的薇莉丝。
　　「我西里尔咽不下这口气，今天哪怕是丢掉工作，被传欺负小女孩，我也一定要教训下这些借势欺人的狂妄之徒！你，敢跟我决斗吗！」
　　哎呀，跟预想中的发展完全一致呢，嘿嘿，没想到咱还有这种天赋 ~
　　想着，黑发少女狡猾地笑了笑。
　　「当然可以，不过对付你这种家伙，还用不着本小姐亲自出马。」
　　她把手往后一伸，直接拉过了某个刚靠过来，还一脸懵逼的青发少女，很不客气地躲到了对方身后。
　　「想跟我过招，先打败咱这位保镖……嗯……1， 2， 3……保镖 5号小姐再说吧！」
　　「欸？欸欸欸欸欸？？？！！！」
　　……
　　镇魔城冒险者公会后台，演武场。
　　这里，是用来测试冒险者实力，考核入职或进阶资格之类的地方，每个冒险者公会基本都有类似场所，像当初薇莉丝和小龙娘注册冒险者身份的时候，就是在炎龙城后台跟考官打了一架，获得了对方高度肯定。
　　当然，这地方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就是在冒险者之间发生冲突，但又不至于发展到以后偷偷下死手的情况时，用来干架调节矛盾的。
　　现在，薇莉丝等人就正准备做类似的事。
　　正如她之前在外面表示的那样，这场战斗牧师小姐或小龙娘并不会亲自出手，那太欺负人了，胜负也毫无悬念，薇莉丝打算借此机会锻炼一下蒂丽莎的实战能力。
　　何况最开始就是因为这小丫头没见过世面大呼小叫，才会一步步将事件引发到现在这种地步的，让她负起责任来很正常吧。
　　嗯，就是这样。
　　这个西……西什么，算了还是直接叫他斜刘海吧，总之这斜刘海的实力，薇莉丝通过他一些行为已经有了判断，精金级，在冒险者群体里算不上顶流，但也不是刚入门的新手了。
　　人类能在二十多岁达到这个水准，其实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天赋，心高气傲也很正常，而且不强不弱的，正好适合刚成为【赐福者】，还没怎么接触过真正战斗的蒂丽莎。
　　「薇莉丝小姐！您真的准备让我上去跟那个冒险者打吗！？可我只是个……」
　　「嗯哼，只是个什么？我不是说了吗，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小村姑了，别忘记，你的背后可是站着一位真正的神明，你是【赐福者】，而对方不过区区人类冒险者，怎么看都应该是那家伙害怕你才对吧？」
　　「可我，可我……」
　　牧师小姐不耐烦地在蒂丽莎弹性十足小屁股上拍了一下，惊得对方 「咿呀！」叫出声的同时，直接就拉着小龙娘站到了决斗场侧面，还不忘给【赐福者】小姐笔出个鼓励的大拇指。
　　「快上快上！蒂丽莎，揍他丫的！西芙琳已经教过你如何战斗了吧？！」
　　「呜呜！」
　　小姑娘呆站在战台一边不知所措，而另一边，扛着有些残破大剑的斜刘海也已经缓缓走了上来，看着慌乱且不安的青发少女，面露不屑。
　　「哼……自己惹的事，却让同伴出来顶锅，这女人明明长得挺可爱，心思还真是恶毒……喂，你也是怎么认为的吧。」
　　斜刘海本意是稍微挑拨下这几名女孩之间的关系，以报之前的嘲讽之仇，谁料此言一出，那原本看起来害怕得要命的女孩，却突然愣住，而后恶狠狠瞪了过来，像是一头被触怒的小鹿。
　　「不许说薇莉丝小姐的坏话！讨厌鬼，我要揍你！」
　　「？？？」

第七章：异地故识
　　原本，看那青发女孩突然发出了攻击宣言，斜刘海还立刻警惕地双手握紧了大剑，严阵以待。
　　可他等待了半天，蒂丽莎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具备威胁性的动作，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东西攥在手中，并往身边零零散散甩了几颗豆子模样的东西，就再没举动了。
　　双方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斜刘海额头上忍不住跳出几道代表着愤怒的井号，怒吼一声，拖着那比他人还要高上些的精铁重剑，大踏步猛冲而来！
　　「虎落斩！」
　　起跳，转剑，重劈！
　　人虽在空中，动作却如行云流水般顺畅，那看起来格外沉重的大剑也并未使斜刘海动作发生迟滞，显然，这家伙虽然嘴臭了点，脾气暴了点，但的确还是有几斤真货的。
　　而且他姑且也算手下留情了，薇莉丝一眼就看出来这家伙是用的剑背，而非锐利的剑锋，这样就算蒂丽莎真的被敲中也只会受点伤，而不至于当场丧命。
　　至于是斜刘海真的懂得怜香惜玉，亦或碍于公会决斗的规矩不好下死手，暂时就不太好说了。
　　不过蒂丽莎就算再没战斗经验，也懂得不能让敌人随意近身的道理，她深吸口气，指尖散发出如同翠玉般青碧色的微光，手指上勾。
　　「砰！」
　　在公会公证人员，和斜刘海那几名同伴震惊的视线中，决斗场以石砖铺成的平地竟向上拱起，一株足有水桶粗细的巨型绿色藤蔓轰然生长而出，正面狠狠拍向空中的斜刘海！
　　「？？！！」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斜刘海反应并不慢，战斗经验丰富的他立刻转过剑刃，借助下坠的冲击力，大喝一声劈去，竟打算直接将这粗壮藤蔓一分为二。
　　然后，他就被 「啪 」地甩飞了出去。
　　倒不是因为蒂丽莎召唤出的这植物已经强到足以碾压精金级冒险者全力一击，只不过就在斜刘海注意力全被正面攻击吸引的时候，他视线死角下方又有两株藤蔓悄悄升起，在空中人性化地拧成一股，狠狠敲在了这家伙背后。
　　看起来，蒂丽莎根本是故意把第一株植物搞得那么吓人，又发出很大声音的。
　　甚至一开始站在那里不动，也并非想不到攻击手段，而是刻意吸引斜刘海向她这边靠，以至于看不见那些洒在远处后方的种子。
　　「噗……」
　　一旁观战的薇莉丝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这平时单纯又朴实的小村姑，居然在战斗中变得那么狡猾，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被像拍苍蝇一样敲飞出去的斜刘海在天上划出优美的抛物线，落地后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才终于停下，看着都感觉很疼。
　　蒂丽莎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战术能这么轻松就奏效吧，眼见对手在地上来回翻滚的样子竟然愣住了，没有进一步发动追击。
　　好半天，斜刘海才终于捂着落地时被磕落了牙的嘴，勉强单手拄剑爬起来，用既愤怒又漏风的声音，指着青发少女大声咆哮。
　　「李态卑鄙了！居然搞偷袭！敢不敢跟我正面明刀明枪对决！！」
　　这家伙身体素质倒还不赖，虽然蒂丽莎本身大概也没有很用力，但那么狠狠摔了一下，看起来受到伤害更多的倒是他的自尊。
　　「啊？」
　　小丫头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台边一脸憋笑的牧师小姐，又将视线转回自己的对手，满脸无辜道。
　　「可是，西芙琳小姐就是教我这么战斗的啊，只是很简单的前后夹攻而已，冒险者不应该都很厉害吗，你怎么连这都看不出来？」
　　「你……」
　　无论从语气或是表情，斜刘海从这青发少女脸上都看不出任何嘲笑或讽刺的意思，而事实也正如她所说，这只是再简单不过的战术，连很多魔兽都会使用。
　　斜刘海只是怒气攻心，加上对方看起来柔柔弱弱，连武器都没有的呆萌样子，有些大意轻敌了而已。
　　但当着对手的面，他肯定不能这么说，也只好硬着头皮冷哼一声，继续摆开架势。
　　「刚刚那不算，再来！」
　　「来什么来，还嫌不够丢人吗？」
　　一道厚重而富有威严，充满了力量与可靠之感的低沉男声从远处传来，随之响起的还有大片密集的脚步声。
　　听到这声音，原本桀骜不驯，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斜刘海突然一哆嗦，立刻便蔫了下去，刚刚燃起的战意也仿佛光速被浇灭，有些畏畏缩缩地看向那大步走来的魁梧身影。
　　像是偷偷溜去网吧的小孩子见到家长一般，艰涩地张张嘴，目光游离。
　　「团，团长，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早吗？不早了，要是再迟一点，哪还能看到咱们骁勇善战的西里尔小兄弟这副英姿呢？」
　　被称为团长的高大男子穿着覆盖全身的漆黑重甲，头戴钢盔，手持棱形巨盾，却并没有携带其他武器，听声音……明显要比斜刘海成熟沧桑不少。
　　他身边跟着至少二十余人的男女冒险者，之前劝阻过斜刘海的神官大叔也在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也就显而易见了。
　　「团长，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看几位小姑娘不爽，就想利用武力恃强凌弱教训教训她们？西里尔啊西里尔，我当初收留你，和你约法三章的时候，可不记得有说过大剑是拿来这么用的吧？」
　　「我……」
　　「我什么我？还不赶紧滚下来？！」
　　「是，是！」
　　突然暴涨的音量把斜刘海吓得又一哆嗦，冷汗直接哗啦啦就冒出来了，他连忙把大剑插回身后，颤巍巍地跳下台，低眉顺眼来到高大男子身边一声不敢吭。
　　「啊？不打了吗？」
　　突如其来的展开给台上蒂丽莎搞得一愣一愣的，而那位团长闻声也立刻转过头去，用完全换了个人一样的温声细语笑道。
　　「不打了不打了，我替这小子认输，这件事是我们【黑骑士佣兵团】的错，小姑娘你也下来吧，咱们协商下如何解决怎样？」
　　「真可惜，我才刚有感觉呢……」
　　明明最开始抗拒的很，但打出手感后蒂丽莎似乎反而又开始意犹未尽起来，不过她也并非好斗之人，便点点头，收回那些像护卫般伫立于身侧的植物们，小跑着来到了薇莉丝旁边。
　　这时，团长才在简单与走来的公会人员交涉后，回过头，看向站在一起的三位少女。
　　「都是误会，在下【黑骑士佣兵团】团长……嗯？等等，你……」
　　男子愣了一下，突然死死盯住牧师小姐似笑非笑的脸看了很久，而后猛地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带着错愕和难以置信神情的刚毅面庞。
　　「薇莉丝小姐？您是薇莉丝小姐吗？！」
　　嗨呀，果然不是重名呢。
　　黑发少女也笑了。
　　「好久不见了啊，莱斯特大叔。」

第八章：黑骑士佣兵团
　　镇魔城，【黑骑士佣兵团】属地。
　　黑骑士佣兵团是一支人数多达上百的精锐天空级团队，他们既是佣兵团，也是冒险团，成员各自进行着冒险生活的同时，也可以在团长号召下聚集起来，执行某些大型雇佣任务。
　　佣兵团这种组织，联合王国境内并不算太过盛行，反倒是在位于世界东部，中央隔着偌大神圣帝国的奥斯特帝国非常受欢迎。
　　冒险者和佣兵之间大部分情况都是相似或雷同的，硬要说比较明显的几个区别，就是佣兵大多团体行动，而冒险者倾向于单干或小队吧。
　　或者说，佣兵因为多为集团结构，很容易形成 「占山为王 」的现象，在不同城市间划分出泾渭分明的 「驻地 」 ，每座城市都会有一个格外强大的话事者，而由公会统一管理的冒险者就很少出现类似问题。
　　当然，至少在联合王国这种佣兵之风并不盛行的国家，且大部分佣兵都由冒险者兼任的情况下，还不至于发展到如此境地。
　　佣兵团会客厅里，卸下了那身黑色重甲的莱斯特与薇莉丝等人面对而坐，桌上也已经摆好了热茶与点心。
　　「所以说，你是因为和另外一批冒险者闹了矛盾，担心被报复，所以才离开西尔城，跑到王国北部的镇魔城这边来活动的？」
　　「嗯，正是如此，算算时间，也有一年多了吧，还真是世事难料啊，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们两位，近来可好？」
　　是啊，都一年多了呢……
　　之前听那个神官大叔无意间提起莱斯特这名字的时候，薇莉丝就想到了那个她初来此世时，缘分之下在幽暗丛林碰到的几名冒险者队长。
　　记得当时告别时，因为看对方装备在战斗中损坏了，她还随手送了面灵器级的盾牌给莱斯特留作纪念，把他吓了一跳。
　　薇莉丝原以为只是小地方人没什么见识，后来才渐渐知道，这个世界的装备铸造技术整体都太过落后了。
　　虽然在勇气之城那会，她也偶有考虑拜托莉莉娅派人，去西尔城看看这家伙的近况，但因为优先度不高，后来搞着搞着就忘了，若非偶然听人提起，牧师小姐一下还真想不起来。
　　虽然可能是因为大厅里还有其他人，莱斯特没有把事情讲得太清楚，但从之前隐晦的暗示中，薇莉丝也能理解，十有八九是他刚拿到那面【黑骑士之魂战盾】的时候，还不太懂如何隐藏，被人看出了问题，引得觊觎了吧。
　　所以才只能背井离乡，逃到这无人认识的北境镇魔城重新发展。
　　「我们都挺好的，莱斯特大叔，你以前那几个队友呢，没一起过来吗？」
　　薇莉丝环顾四周，无论是之前或现在，她都没有在【黑骑士佣兵团】的那些人中，看到当初随手救下的，好像是叫莱昂的青年，以及那个小女孩神官和游侠少女。
　　像是回忆起了往事，莱斯特苦涩地笑笑。
　　「嗨……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唯独我孤家寡人一个，我们虽然志同道合聚在一起，但又怎能因自己的事拖累别人呢。那些家伙的目标只有我，我离开了，他们反而安全，毕竟西尔城是王治之地，也总不能无法无天。」
　　「这样啊……」
　　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评价，薇莉丝又看了眼莱斯特靠在腿上的那面黑色大盾，微微一笑。
　　「不过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大叔你实力突飞猛进啊，居然都达到这种程度了。」
　　从气息上来判断，莱斯特现在差不多已经有大地级水准，而佣兵团评级的条件有一条，就是团长必须要拥有对应等级实力，也就是说，在灵器【黑骑士之魂战盾】帮助下，这家伙甚至能发挥出堪比天空的水准。
　　说突飞猛进并不为过。
　　提及此事，莱斯特也不无感慨。
　　「来到镇魔城的一路上，也发生了很多事啊，要不是薇莉丝小姐给的这份机缘，我恐怕一辈子都达不到现在的程度吧。」
　　「哈哈……机缘什么的过了，说实话我当初其实是有点考虑不周的，否则你也不用背井离乡啦，何况实力增长是靠你自己的努力，跟我可没太大关系哦。」
　　高大男子摇了摇头。
　　「我莱斯特虽然是个粗人，但好歹恩仇还是分得清的，可能薇莉丝小姐的举动的确是一切导火索，但那些怀有恶意，想要抢夺宝物的家伙才是罪魁祸首。否则莱昂他们也知道这件事，为何没有任何动作，反而在事发后努力帮我逃走，甚至合伙筹措路费呢？」
　　「说起来，我还没道歉呐，西里尔那小子不知好歹，狂妄自大，冒犯了您和您的同伴，是我管教不严了……他以前是【鬼盗团】的盗猎，臭脾气惯了，虽然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像是觉得这个话题不太适合继续说下去，莱斯特顿了顿，双手在大腿上用力一拍。
　　「这样！薇莉丝小姐和几位远道而来，就暂时住在这，让我好好招待一番，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只要是鄙人能做到的……」
　　「不用不用，我们已经订好旅馆啦。」
　　薇莉丝连忙抬手制止了这过分热情的家伙，倒不是她客气什么，只不过说实话，这佣兵团驻地的条件……真的挺一般的。
　　毕竟当冒险者还兼任佣兵的，基本都是一群风里来雨里去的大老粗，说的好听叫朴素，难听点就是粗野，这里的点心和茶也贼难吃，被某位女王陛下养刁了嘴的牧师小姐完全无法接受。
　　还不如住在她们高价订的旅店里呢，薇莉丝小姐现在可是富婆，才不需要省这些小钱。
　　莱斯特一眼就看出了黑发少女那点小心思，也不点破，只爽朗地笑笑，又喝了一大口茶水。
　　「哈哈，行，薇莉丝小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那不知您这次来镇魔城，是有公干吗？旅游的话，现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选择啊。」
　　哎，看看，情报不就来了嘛，这可比她薇莉丝跟个没头苍蝇一样拿着任务板乱翻简单多了。
　　某人装模作样地沉吟了片刻。
　　「嗯……主要的确是旅游吧，不过听说最近万魔群山那边出了点事，闹的还挺大，我就想来这边看看，凑个热闹，你有什么头绪吗？」
　　「真不愧是您，这种事也敢来凑热闹，嗨……万魔群山啊……」
　　聊到这里，团长先生表情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轻轻叹息着，看起来分外无奈。
　　「何止闹的挺大，北方都乱成一锅粥了。南方深渊之灾薇莉丝小姐肯定也听说过吧，即使发生那种事，整个北方军都没敢调动一兵一卒去支援，现在国内军力，听说更是在大批量向这边移动，镇魔城四门全都戒严了。」
　　「恐怕，马上就要发生魔物战争了啊。」

第九章：被庇护的恶
　　镇魔城，【黑骑士佣兵团】属地。
　　黑骑士佣兵团是一支人数多达上百的精锐天空级团队，他们既是佣兵团，也是冒险团，成员各自进行着冒险生活的同时，也可以在团长号召下聚集起来，执行某些大型雇佣任务。
　　佣兵团这种组织，联合王国境内并不算太过盛行，反倒是在位于世界东部，中央隔着偌大神圣帝国的奥斯特帝国非常受欢迎。
　　冒险者和佣兵之间大部分情况都是相似或雷同的，硬要说比较明显的几个区别，就是佣兵大多团体行动，而冒险者倾向于单干或小队吧。
　　或者说，佣兵因为多为集团结构，很容易形成 「占山为王 」的现象，在不同城市间划分出泾渭分明的 「驻地 」 ，每座城市都会有一个格外强大的话事者，而由公会统一管理的冒险者就很少出现类似问题。
　　当然，至少在联合王国这种佣兵之风并不盛行的国家，且大部分佣兵都由冒险者兼任的情况下，还不至于发展到如此境地。
　　佣兵团会客厅里，卸下了那身黑色重甲的莱斯特与薇莉丝等人面对而坐，桌上也已经摆好了热茶与点心。
　　「所以说，你是因为和另外一批冒险者闹了矛盾，担心被报复，所以才离开西尔城，跑到王国北部的镇魔城这边来活动的？」
　　「嗯，正是如此，算算时间，也有一年多了吧，还真是世事难料啊，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们两位，近来可好？」
　　是啊，都一年多了呢……
　　之前听那个神官大叔无意间提起莱斯特这名字的时候，薇莉丝就想到了那个她初来此世时，缘分之下在幽暗丛林碰到的几名冒险者队长。
　　记得当时告别时，因为看对方装备在战斗中损坏了，她还随手送了面灵器级的盾牌给莱斯特留作纪念，把他吓了一跳。
　　薇莉丝原以为只是小地方人没什么见识，后来才渐渐知道，这个世界的装备铸造技术整体都太过落后了。
　　虽然在勇气之城那会，她也偶有考虑拜托莉莉娅派人，去西尔城看看这家伙的近况，但因为优先度不高，后来搞着搞着就忘了，若非偶然听人提起，牧师小姐一下还真想不起来。
　　虽然可能是因为大厅里还有其他人，莱斯特没有把事情讲得太清楚，但从之前隐晦的暗示中，薇莉丝也能理解，十有八九是他刚拿到那面【黑骑士之魂战盾】的时候，还不太懂如何隐藏，被人看出了问题，引得觊觎了吧。
　　所以才只能背井离乡，逃到这无人认识的北境镇魔城重新发展。
　　「我们都挺好的，莱斯特大叔，你以前那几个队友呢，没一起过来吗？」
　　薇莉丝环顾四周，无论是之前或现在，她都没有在【黑骑士佣兵团】的那些人中，看到当初随手救下的，好像是叫莱昂的青年，以及那个小女孩神官和游侠少女。
　　像是回忆起了往事，莱斯特苦涩地笑笑。
　　「嗨……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唯独我孤家寡人一个，我们虽然志同道合聚在一起，但又怎能因自己的事拖累别人呢。那些家伙的目标只有我，我离开了，他们反而安全，毕竟西尔城是王治之地，也总不能无法无天。」
　　「这样啊……」
　　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评价，薇莉丝又看了眼莱斯特靠在腿上的那面黑色大盾，微微一笑。
　　「不过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大叔你实力突飞猛进啊，居然都达到这种程度了。」
　　从气息上来判断，莱斯特现在差不多已经有大地级水准，而佣兵团评级的条件有一条，就是团长必须要拥有对应等级实力，也就是说，在灵器【黑骑士之魂战盾】帮助下，这家伙甚至能发挥出堪比天空的水准。
　　说突飞猛进并不为过。
　　提及此事，莱斯特也不无感慨。
　　「来到镇魔城的一路上，也发生了很多事啊，要不是薇莉丝小姐给的这份机缘，我恐怕一辈子都达不到现在的程度吧。」
　　「哈哈……机缘什么的过了，说实话我当初其实是有点考虑不周的，否则你也不用背井离乡啦，何况实力增长是靠你自己的努力，跟我可没太大关系哦。」
　　高大男子摇了摇头。
　　「我莱斯特虽然是个粗人，但好歹恩仇还是分得清的，可能薇莉丝小姐的举动的确是一切导火索，但那些怀有恶意，想要抢夺宝物的家伙才是罪魁祸首。否则莱昂他们也知道这件事，为何没有任何动作，反而在事发后努力帮我逃走，甚至合伙筹措路费呢？」
　　「说起来，我还没道歉呐，西里尔那小子不知好歹，狂妄自大，冒犯了您和您的同伴，是我管教不严了……他以前是【鬼盗团】的盗猎，臭脾气惯了，虽然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像是觉得这个话题不太适合继续说下去，莱斯特顿了顿，双手在大腿上用力一拍。
　　「这样！薇莉丝小姐和几位远道而来，就暂时住在这，让我好好招待一番，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只要是鄙人能做到的……」
　　「不用不用，我们已经订好旅馆啦。」
　　薇莉丝连忙抬手制止了这过分热情的家伙，倒不是她客气什么，只不过说实话，这佣兵团驻地的条件……真的挺一般的。
　　毕竟当冒险者还兼任佣兵的，基本都是一群风里来雨里去的大老粗，说的好听叫朴素，难听点就是粗野，这里的点心和茶也贼难吃，被某位女王陛下养刁了嘴的牧师小姐完全无法接受。
　　还不如住在她们高价订的旅店里呢，薇莉丝小姐现在可是富婆，才不需要省这些小钱。
　　莱斯特一眼就看出了黑发少女那点小心思，也不点破，只爽朗地笑笑，又喝了一大口茶水。
　　「哈哈，行，薇莉丝小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那不知您这次来镇魔城，是有公干吗？旅游的话，现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选择啊。」
　　哎，看看，情报不就来了嘛，这可比她薇莉丝跟个没头苍蝇一样拿着任务板乱翻简单多了。
　　某人装模作样地沉吟了片刻。
　　「嗯……主要的确是旅游吧，不过听说最近万魔群山那边出了点事，闹的还挺大，我就想来这边看看，凑个热闹，你有什么头绪吗？」
　　「真不愧是您，这种事也敢来凑热闹，嗨……万魔群山啊……」
　　聊到这里，团长先生表情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轻轻叹息着，看起来分外无奈。
　　「何止闹的挺大，北方都乱成一锅粥了。南方深渊之灾薇莉丝小姐肯定也听说过吧，即使发生那种事，整个北方军都没敢调动一兵一卒去支援，现在国内军力，听说更是在大批量向这边移动，镇魔城四门全都戒严了。」
　　「恐怕，马上就要发生魔物战争了啊。」

第十章：艾德文娜的奇遇
　　从【黑骑士冒险团】驻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步入黄昏，晦暗的暮光抛洒在街道与房屋墙壁之上，路边零零散散关闭着的店铺，给这座本应繁华的城市又添上了几分萧瑟之感。
　　大概是触景生情，又或者联想起了之前莱斯特说的那些事，蒂丽莎看起来有些沮丧。
　　「薇莉丝小姐，你说，联合王国为什么要这么敌视异族呢，明明大家都只是希望能好好生活而已呀……」
　　被问到的黑发少女向前走了几步，背着手，没什么所谓地转过身来。
　　「种族歧视嘛……就那么回事呗，只有弱小且不够自信的群体才会出现类似行为，说的好听叫自我保护，难听点就是通过贬低，打压另一个群体来抬高自身的价值与地位。」
　　说着，薇莉丝突然转向身旁的金发少女。
　　「小光呀，你说说看，人类和异族有什么区别吗？」
　　「？」
　　小龙娘歪了歪脑袋，虽然不太理解主人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但她还是毫无顾忌道。
　　「没什么区别吧，都只是随手就能碾碎的蝼蚁罢了。」
　　「喏，你看，这就是真正强者才会有的态度，咳……当然我没有让你去学她这种观点啊，只是举个例子。」
　　「呃……是，是这样吗？」
　　三名少女一边聊着，一边步行前往预定中的位置，难得来镇魔城玩，薇莉丝也提早就看好了一个不错的酒店，这里作为大家今晚的汇合地点，正好可以尝一尝当地特色美食。
　　很多城里的饭店都因为万魔群山封闭，食材短缺而选择了暂时歇业，薇莉丝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这个地方。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藏匿着羽翼的蕾拉蕾妮姐妹已经在酒店门口等待了，她们俩看起来是去逛了购物街，不仅身上换了新衣服，手中还各自拿着几根烤肉串慢悠悠地边吃边聊。
　　「啊，薇莉丝大人，你们来啦，调查还顺利吗？」
　　看到靠近的三人，蕾拉便主动抬手打着招呼，妹妹蕾妮口中一边嚼着烤肉，也赶忙有样学样挥舞起手里的木签示意。
　　「哈哈，一言难尽啊，不过姑且算有收获吧，这个回头再慢慢说，艾德文娜呢？还没来吗？」
　　「没有啊，奇怪，她一向是最准时的呀……薇莉丝大人，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又扫了周围几眼，薇莉丝忍耐着直接用灵魂之力大范围侦测之类的想法，暂时摇了摇头。
　　「她虽然脑子偶尔不太好使，但再怎么讲也是个传说，哪有那么容易出事。或许是有什么情况耽搁了吧，天也还没完全黑下来，我们再等等。」
　　「嗯，好的。」
　　几人又在酒店门口站了一会，过了好几分钟，连街道上的魔法灯都渐渐亮起，薇莉丝也开始有些皱眉的时候，某位圣骑士姬匆匆忙忙的身影才终于出现在街角，朝她们跑来。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那个……发生了些奇怪的事，不得已耽搁了……」
　　艾德文娜有些狼狈地赶到薇莉丝等人身边，不知为何，她看起来气喘吁吁的样子，白色圣骑士铠甲的内衬也沾了一层薄汗，显然是刚经历过某些剧烈运动。
　　看着这家伙的模样，牧师小姐忍不住挑了挑眉。
　　要知道，艾德文娜可是传说级的圣骑士，身体素质远非寻常人能比，普通跑跑跳跳肯定是不至于到这种程度的，除了高强度体能锻炼外，薇莉丝能想到的也就只有……
　　「怎么，刚出门就碰上事儿了？」
　　艾德文娜这个家伙，哪都好，就是有个毛病，太爱多管闲事了。
　　薇莉丝也喜欢管闲事，但她管的，都是那些有足够价值，或有意思的事情，寻常鸡毛蒜皮的小事，牧师小姐都是直接选择性忽略的。
　　但艾德文娜不一样，她这个人，眼睛里容不得任何邪恶之物或受苦受难者，有人抢劫打架她要管，看到谁受伤流血了，想都不想就上去无偿治疗，就连路过的小偷小摸，甚至老奶奶过马路都得去帮忙。
　　而且偏偏这只传说级的圣骑士姬，还真就有处理好这些事的能力。
　　虽然会浪费不少时间精力，但反正又不是让薇莉丝去干活，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镇魔城这里……怎么说呢，局势有些微妙，薇莉丝希望艾德文娜暂时还是尽可能收敛一下，免得把她们一起卷进些牧师小姐不想管的事情里去。
　　「啊？碰上事儿？薇莉丝小姐是说……呃，我没有遇到坏人啦，也不是，可能的确遇到了，但怎么讲好呢……」
　　艾德文娜愣了下，随即摆手否定起来，但她似乎又感觉这么说不太妥当，摇头晃脑地也不知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被搞得莫名其妙的几人面面相觑，牧师小姐只能苦笑着无奈扶额。
　　「……好了好了，进去再慢慢说吧，这里也不是谈事的地方。」
　　进入酒店，少女们要了一个包间，点过菜后，便纷纷落座，对着像是欲言又止的艾德文娜，薇莉丝点头表示她可以开始陈述了。
　　圣骑士姬轻咳两声，又尴尬地挠了挠头。
　　「嗯……其实是这样的，我下午跟大家分开之后，就随便选了个方向一直往前走。你们也知道镇魔城很大，这样靠步行走一整天都未必能走到头，我没想太多，只是注意着路边的标志物以防回去时找不到路。」
　　「然而，走着走着，我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明明街道上应该有很多人，却一下变得非常安静，就在我注意到的时候，不知何时，只有一眨眼的功夫，周围就换成了另外一副景象。」
　　「……？」
　　什么鬼，搁这讲恐怖故事呢？总不能还有什么镇魔城七大不可思议吧？
　　牧师小姐心中的吐槽自然不可能传入艾德文娜耳中，她看了眼 「咕噜 」咽着唾沫的蒂丽莎，继续说道。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当时就拔出剑来，准备应变。」
　　「那是一座云雾缭绕的山中，呃，不是天空之城里那种灰雾啊，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只不过那地方很静谧，周围渺无人迹，只有相当多的蝴蝶飞来飞去。」
　　「我在那座山里转了很久，却怎么也走不出去，而且不知为何，感觉身上的铠甲与武器也很沉重，就像回到了早年刚成为圣骑士那会一样，只是走路就搞得我满头大汗。」
　　「就在我有点着急的时候，周围景色又一变，突然就回到镇魔城里来了。」
　　「而且……还是最开始的那个地方，就像我始终在原地踏步一样。」

第十一章：讨论与寻找
　　大致讲完了这场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遭遇，艾德文娜才求助般看向托腮敲着桌子的黑发少女。
　　「就是这样了，薇莉丝小姐，过来的时候我想了想，虽然有些推测，但是都感觉不太合理，所以希望征求下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啊……」
　　薇莉丝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答，又笑着用目光扫了圈在场的众人。
　　「既然大家都在场，不如先说说各自看法吧，集思广益才能取长补短嘛。」
　　「噢！的确如此呢，不愧是薇莉丝小姐！」
　　当事人的圣骑士姬深以为然，一脸 「正是如此！ 「的表情，然而事实上无论牧师小姐做什么她都是类似反应，所以并没有太多参考价值。
　　其他几名少女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蒂丽莎哆嗦着忍不住开口。
　　「闹鬼吧！这绝对是闹鬼吧薇莉丝小姐！我听说过一种叫做【鬼打墙】的故事，就跟艾德文娜小姐描述的情况非常像！」
　　「嗯，好，请下一位发言。」
　　牧师小姐面无表情地，示意这提供了毫无建设性意见的家伙坐下，又看向位于她身侧的蕾拉。
　　「我认为可能是幻术之类的东西，艾德文娜或许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镇魔城。」
　　这个回答……倒是中规中矩，听起来也挺像那么回事，显然蕾拉是有真正好好思考过的。
　　但还不等薇莉丝开口，艾德文娜本人便立刻摇头否定了。
　　「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圣骑士是蒙受女神加护的圣职者，对幻觉之类的异常魔法有很高抗性，何况那座云雾缭绕的山里一草一木都非常真实，不像假的。」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如果是幻术，除非附近所有人都陷入了幻觉，否则我在原地发呆那么久，怎么可能没人注意到问题呢？」
　　「嗯……说到这里的话。」
　　薇莉丝适时插了一句。
　　「你没有询问下周围目击者的证词吗？在他们视角中你是怎样一种情况？」
　　这个问题显然艾德文娜也早有预料，当即点头道。
　　「问了，但那个区域本就有些偏僻，而且听说下午不知为何还戒严了一段时间，大部分人都没出门，大概因此，当时我才会感觉特别安静。虽然重新回到镇魔城的时候，戒严已经解除了，但在那些居民看来，我只是单纯从偏僻角落突然冒出来，而非站在那一动不动。」
　　「戒严吗……」
　　看来，那个地方的确是发生了些什么事，艾德文娜的遭遇可能并非偶然。
　　这时，相对较为内向的妹妹蕾妮也试探着猜道。
　　「会不会是空间魔法？有谁把你传送到了那个地方，过了一段时间又传送回来……之类的？」
　　这就更不可能了，薇莉丝直接将其否决，并稍作解释。
　　「空间传送是有一个明显过程的，不可能做到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或消失，空间系的短距离瞬间移动还有可能，但艾德文娜描述中的景象明显已经出了镇魔城。」
　　最后，牧师小姐将视线投向了身边的小龙娘。
　　「小光，你怎么看呢？」
　　「……小位面空间吧。」
　　「嗯嗯！不愧是你，跟我想的一样呢，咱家小光现在也变聪明起来了嘛 ~奖励一个摸摸！」
　　薇莉丝满意地抬头揉了揉巨龙小姐的脑袋，而后者也满不在乎周围人的视线，享受地靠在自家主人身上，眯起了眼，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很明显地，众女关注点立刻便转移到了这份所谓的奖励上来，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珠子，就连身为受害者的艾德文娜本人，都满脸羡慕地小声嘀咕着什么 「哇！我也好想被薇莉丝小姐这样抚摸脑袋啊……」之类怪话。
　　「咳嗯……」
　　被那种夹杂着羡慕和期待的眼神看得有些尴尬，薇莉丝只能提前结束与宠物的互动，在后者意犹未尽的表情中重新引回话题。
　　「总而言之，从艾德文娜的描述中，我初步判定可能是她机缘巧合，或者刻意被某些家伙送进了特殊的小位面空间中，受困一段时间后又跑了出来……当然，只是推测，也未必就是事实。」
　　「小位面空间……？薇莉丝小姐的意思是，类似于遗忘之地倒影的那种情况？」
　　当初在联合王国遗忘之地发生的事，艾德文娜也是亲身经历者之一，自然立刻便理解过来，若有所思地沉吟着。
　　「虽不中，亦不远矣吧，正好闲来无事，这样，吃好饭我们一起去你说的那个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而后，便是侍者上菜，几人亦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转而提起了分开后各自所见所闻，尤其听薇莉丝转述起镇魔城官方与目前局势可能存在的关联后，也是表情各异。
　　酒足饭饱，一行人便趁着夜色尚浅，由艾德文娜引路来到了她之前遭遇怪异事件的地点。
　　这里是镇魔城北，一条小街的末端，虽算不上多么繁盛喧闹，却也人迹纷繁，即使是已经入夜的现在，依旧能看到路边不少夜摊和亮着灯的商铺。
　　「薇莉丝小姐，就在这附近了，当时这些店铺都是关着门的，路上也没有几个行人，我就是感觉到周围变得异常安静的时候，环境和景色便突然发生了变化。」
　　「嗯……」
　　盯着正站在夜色中比划的圣骑士姬，薇莉丝眉头微皱。
　　艾德文娜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虽不在街道中央区域，但也并非特别偏僻，只要有心观察还是能很快注意到的，所以幻境的说法应该可以彻底排除了。
　　另外，这条街只有向北和向南的两个方向主路，延伸出的小巷也都是死胡同，如果官方在这戒严，薇莉丝最能想到的，就是围捕之类的活动。
　　他们在围捕什么？
　　艾德文娜又为什么会被突然传入小位面里呢？
　　现在还不好判断，毕竟仅凭那只圣骑士姬的描述，得出的未必就是事件全貌，她的观察必然有片面和主观之处。
　　如果能亲身经历一次就好判断了。
　　不过很可惜，她们几人在附近转了很长时间，并没有发生任何值得称道的异常现象，咨询当地居民也未得到有价值的线索，这些人只知道下午被禁止随意出门，但原委却一概不明。
　　云雾缭绕的深山，听起来更像艾德文娜自己的臆想。
　　但薇莉丝知道这家伙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傍晚见面时圣骑士姬身上的汗水也是很有力的证明，按照她的描述，那座山里很可能存在着某种类似于法则的压制效果。
　　牧师小姐也有试着偷偷用 sp对小范围进行更深入的调查，但依旧一无所获，这里的确是再正常不过的空间，没有什么隐藏的入口。
　　「唉？薇莉丝小姐，您看，这是什么？」
　　身边突然传来蒂丽莎带着疑惑的惊呼，众人纷纷靠上前去，却见她正蹲在一株路边的植物旁，用手指轻轻擦拭着树的表皮。

第十二章：银色粉末，送上门来的开始
　　这是一株平平无奇的树木，树种也是联合王国境内常见类型，蒂丽莎所指的自然不会是植物本身，她抬起手，将刚刚还在擦拭的那片区域显露给同伴们看。
　　那上面有一小块在夜色中不易察觉的浅浅痕迹。
　　艾德文娜蹲下身，打量着她之前没注意到的这个漏洞。
　　「这是……银色的粉末？魔药之类东西吗？」
　　「应该不是，这东西有点意思啊，不过……」
　　没有把话讲得太明白，薇莉丝用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擦，沾上了少许银粉，递到小龙娘身前。
　　小光作为纯血巨龙，嗅觉是非常灵敏的，很轻易就能分辨出每种气味所代表的深层意义，这也是她掌握的能力之一。
　　双方配合默契，巨龙小姐也不在意这种使唤她一样的行为，当即在黑发少女光滑白皙的指尖轻嗅几下，又砸吧砸吧嘴。
　　「主人，像是一种生物的分泌的粉末，很陌生，应该是我没见过的生物。」
　　「生物分泌的粉末吗……」
　　薇莉丝点了点头，便将手指在身上擦干净。
　　这种粉末上，残留着一些类似于法则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不会有错，既然是生物所分泌，那很可能对方是掌握有类似能力的强大生命体，即为 ——神话种。
　　她不清楚这种未知粉末与艾德文娜遭遇的状况是否存在关联，但既然双方在同一时间段，出现于同一片区域，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看来是找不到更多有价值的情报了，时间差不多，我们先回旅馆吧，其他的明天再说。」
　　这件事虽然感觉扑朔迷离，尤其是这种疑似神话种留下的粉末，让薇莉丝提起了不少兴趣，但既然找不到，她也不会硬盯着这没太多线索的遭遇不放。
　　现在这座镇魔城主要的问题，还是在与万魔群山愈演愈烈但矛盾冲突上，薇莉丝虽然是奔着这方面事情来的，但目前还没有想好是否要全面介入此事，又站在哪个立场上。
　　若论与莉莉娅的关系，她自然该帮帮联合王国，但这次与兽王国那边不同，虽然魔物战争一触即发，但实际从最近了解到的情报来看，其实都是人类自己作死，真被打了也只能说是活该。
　　但就目前而言，情报收集的还远远不够，想要做出真正的决定，最好还是等进一步，从多个角度，尤其是魔物那边了解情况后再说吧。
　　如果真的很麻烦又难以决断，直接像莱斯特说的那样，两不相帮提桶跑路也未必不是个好的选择。
　　回到提早便订下的旅馆后，众女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期间，并未发生什么值得称道之事。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薇莉丝刚从床上醒来，便听见楼下街道处，传来了大片密集的脚步声与盔甲哐哐哐碰撞的声音。
　　她叫醒小龙娘，刚打算出门看个究竟，便发现蕾拉蕾妮和艾德文娜，蒂丽莎等人正站在走廊上，目光笔直投向下方，很多其他旅店客人也都呆在房间门口窃窃私语。
　　而旅店大堂里，一群全副武装的王国士兵列队守在门口，旅店老板则正在与一名装束随意的中年男子交流些什么。
　　「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了？」
　　见黑发少女和正慢悠悠打着哈欠的巨龙小姐出现，艾德文娜等人也连忙凑过来，最机灵可靠的蕾拉小姐当即快速解释道。
　　「薇莉丝大人，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昨天有万魔群山的魔人伪装成人类混进了城里，不知为何被猎魔者发现了，现在正在全城大搜捕呢，咱们这里也要查，挨个房间搜。」
　　牧师小姐一愣。
　　「魔人混进了城里？几个魔人……用得着搞得这么大张旗鼓吗？」
　　魔人，只是联合王国通用的一种概括性称谓，并不特地指代某个种族，基本上任何魔物都有可能成为魔人，所以魔人也可以理解为强大到了某种程度的魔物。
　　强大魔物未必都是魔人，但魔人一定都很难对付。
　　大约就是这么个概念。
　　但即使如此，为了几个魔人直接全程大搜捕，怎么看都有点过了。
　　「是啊，我们也觉得很蹊跷，而且听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一个多月，搜捕规模一次比一次大，都是抓混进城里的魔人。薇莉丝大人，您说会不会昨晚……」
　　牧师小姐摇了摇头，没让蕾拉继续往下说，倒不是忌讳什么，只不过她们身为局外人，目前情报了解得还太少，胡乱猜测也毫无意义。
　　谈话间，楼下似乎也已经结束了交涉。
　　虽然窥探房客隐私是明显不被允许的事，但军队要搜，老板也不可能敢真的阻挡，而且看情况，这些人明显是带着搜捕令的，在王国律法里，这种情况下继续抗拒执行便等同于谋逆。
　　老板无可奈何地退到一旁，那些军队也开始挨个进入旅客房间，翻箱倒柜地搜索起来。
　　这粗鲁的动作，看得薇莉丝直皱眉头。
　　如果只是搜查房间倒没什么，反正她东西基本都放在道具栏里，外面只是些可有可无之物，艾德文娜她们也各自拥有储物道具，蕾拉蕾妮是临行前羽皇赠送的，而蒂丽莎，贴心的生命女神小姐也为其亲手制作了一个，品质还不低。
　　但这动作，真的是正常王国军队能做得出来的吗？
　　肆无忌惮，举止粗野，把包裹像破烂一样甩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也丢得到处都是，甚至椅子，茶杯之类的东西都故意撞翻在地，比起搜查倒更像是在宣泄暴力。
　　直接让薇莉丝联想起了以前旅行时见到的，强盗冲进村庄抢劫时的情景。
　　「……」
　　别说镇魔城这种边境要塞了，就算是炎龙城那种王国二线城市，士兵素质也不会低到这种程度，至少之前薇莉丝在进城时，遇到的那批守城士兵就并非如此。
　　他们虽然也查的很严格，但至少不会随便动手动脚，还配置了专门负责检查工作的女兵。
　　看着那些被这样粗鲁侵犯隐私，却只能站在旁边敢怒不敢言的旅客们，又回头与同样面露愤慨的艾德文娜她们对视一眼，薇莉丝无奈笑笑。
　　一刻都不会让人感到无聊啊……明明这才是刚来的第二天呢。
　　少女毫无顾忌地迈开步子，向自己房间走去。
　　「站住！」
　　为了检查，所有旅店里的客人，包括工作人员在内都已经被集中到了走廊，薇莉丝这么一动，自然立刻吸引了正虎视眈眈盯着人群的士兵们。
　　其中那名似乎是为首者，之前与老板进行交涉，却没有穿着镇魔城制式军装或铠甲，反而一身便服，也没看到武器的中年男子大步上前，挥手将她拦住。
　　「你要去哪？」
　　虽然这家伙看起来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薇莉丝却能感觉到对方实际上正在用余光，悄悄打量着她的身体，并非审视，或警惕敌人之类的视线，而是那种最正宗的，混杂着雄 **望的眼神。
　　呵……这还真是……

第十三章：被打就要还手，这很合理
　　自从以薇莉丝的身份穿越到这个世界上，她也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了，这具身体素质在各方面都非常优秀，外形更是薇莉丝当初花了好几个小时亲手一点点捏出来的，无论气质，颜值还是身材都没得说。
　　她很清楚这具娇小的少女身躯能给异性带来多大吸引力，尤其是在面对某些特殊爱好者的时候。
　　但能理解，不代表薇莉丝可以接受。
　　因为蓝星上记忆的影响，牧师小姐目前对雄性基本毫无那方面感觉，最多就是友谊之类的交情。
　　所以，本就不爽对方一行粗鲁举动的薇莉丝，语气也变得更加嘲讽了几分。
　　「我想去哪就去哪，关你屁事？」
　　「大胆！」
　　还不等那油头粉面的便服中年男子说些什么，旁边士兵便怒喝一声，直接将手里的长矛唰地指了过来，尖锋离牧师小姐白袍的胸口，甚至只有不到数厘米之距。
　　「哦……你这样的举动，我应该可以理解为，是在攻击吧？」
　　「闭嘴！把手给老子举起来！」
　　本以为这样已经足以吓倒眼前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谁料她却看都没看那大概士兵手一送，就会将身躯刺穿的长矛一眼，甚至有闲功夫回首向身边另一名面带愠色的金发少女摇摇头。
　　「先别着急。」
　　薇莉丝笑了。
　　她看得出来，这士兵不过是想借机溜须拍马，巴结那名粉面男子，又看牧师小姐身材娇小手无寸铁，觉得好欺负罢了。
　　还真是有够经典的。
　　说实话，今早这一系列事件，让牧师小姐对镇魔城那点从莉莉娅身上顺带来的好感度，已经快要掉光了。
　　这种程度，已经不是 「种族歧视 」四个字就能解释的了，要知道旅店里的房客，可全是正儿八经的人族。
　　「所以你想怎样？」
　　薇莉丝面色不变，只是平淡地反问着，因为对方依旧在伸手拦着她，那士兵的粗暴举止也并未得到制止，反而有越来越多军队在走廊上把她们围了起来。
　　「老子让你把手……」
　　「哎，好了好了，对美丽的姑娘家不要这么粗暴嘛 ~」
　　不露声色收回打量在黑发少女身上的视线，粉面男子慢悠悠从怀中掏出一份刻有印章的卷轴，故意在薇莉丝面前张开。
　　「这话该我问你吧，这位小姐？情况我们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鄙人猎魔者亚尔文斯正在率队搜查凶恶而狡猾的魔人，搜查令在此，镇魔城任何人都得配合调查。你明知故犯，莫非在藐视王国律法，还是说……你便是那潜入城内的异族之一？」
　　「什，什么！她是魔物！？」
　　此言一出，旁边围观的旅客纷纷面露惊容，忙不迭向后退去，那名那长矛指着牧师小姐的士兵更是手一哆嗦，矛尖下意识向前几分，直接抵在黑发少女看似单薄的白袍上，令她眉头又皱了几分，银蓝色眸中闪过隐约冰冷的寒芒。
　　一时间，除了连忙将她们包围起来的士兵外，附近便只剩下了薇莉丝等六名少女。
　　「哈……」
　　还真是一顶大帽子直接扣下来啊，又是藐视法律又是疑似魔物的，虽然这个亚尔文斯说的话，某种意义上还真没错，如今的场面也是薇莉丝故意促成的……
　　好久没动手，该不会有人把她当成温柔的正义伙伴了吧，她薇莉丝可不是某位生命女神小姐啊……
　　「蕾拉，去退房，把东西收拾收拾我们就离开吧。」
　　翼人少女蕙质兰心，对侍奉许久的这位大人性子也相当熟悉了，听到牧师小姐这么说，立刻便明白了她真正的意思，当即微笑着点头道。
　　「是，薇莉丝大人，那如果有不开眼的上来捣乱……」
　　理都没理脸色渐渐变得难看的亚尔文斯，牧师小姐嘴角也勾起了愉悦的笑意。
　　「你都说是捣乱的了，怎么处理还需要我教吗？」
　　「是 ~蕾拉明白了。」
　　说完，这位还穿着昨天刚买来，和妹妹配套天蓝色崭新连衣裙的翼人少女，便迈开步子，面色自然地朝着被封锁住的二楼楼梯走去。
　　她们这连番将周遭视若无物的举动，无疑也彻底惹怒了自称猎魔人的亚尔文斯和士兵们。
　　「反了……真是反了！！这帮女人公然违抗搜查令，绝对是魔物派来的奸细！把她们统统拿下！」
　　「是！」
　　几名士兵大步上前，举矛便朝正向他们靠近的蕾拉手脚插去，试图直接瘫痪她的行动。
　　然而劲风拂面，还未等周围人看清情况，那些身穿铠甲的男子便同时如炮弹般倒栽着向后砸去，直撞入被他们翻得满屋狼藉的房间之中，激起连串惊叫！
　　就像大部分情况那样，一旦真的动起手来，见了血，群众们就会立刻陷入惊恐之中，慌不择路地试图逃跑，这里也不例外。
　　「啊啊啊啊！打人啦！有人打军队啊！！！」
　　蕾拉刚放倒几名士兵，整座旅馆便顿时乱成一团，二楼旅客们吓得一个个全缩回了房间，而楼下看热闹的则惊慌失措地拼命往外跑。
　　「不许跑！都不许乱！该死，统统给我上！把这几个女人抓住！反抗激烈许可就地格杀！」
　　「是……是！」
　　那名最早响应，怒斥并用长矛指着薇莉丝的士兵获得许可，脸上当即划过一抹狠戾之色，直接毫不留情将武器向前送去，出手又快又狠，看起来，竟然像是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
　　而后，他便对上了一双银蓝色的冰冷眸子。
　　亚尔文斯咆哮着下令的同时，自己却在悄悄向后退去，可还没等他走上几步，突然一道人影便 「呼 」地从男子耳畔刮过，狠狠撞在二楼墙壁上，带起巨响。
　　「？！」
　　他定睛一看，这不正是方才打算直接杀死那黑发少女的士兵吗？
　　这家伙胸前的铠甲已经向内凹陷下去，上面还留着一道明显的小巧鞋印，整个人甚至因巨力被硬生生嵌进墙里，身体像糊烂的面团般扭曲在一起，脸上还残留着浓郁惊骇之色。
　　作为人类，这已经是必死无疑了。
　　「怎么，叫的那么响，自己第一个跑路？你这猎魔者稍微有点水啊，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吗？」
　　少女清脆的声音，如恶魔低语般在身边响起，亚尔文斯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却见之前那主动站出来的黑发少女正面无表情地，向他缓步走来，并顺手把被拧得像麻花一样的长矛嫌弃地丢在地上。
　　而她身边那几个女人，则正在砍瓜切菜般暴打着他带来的那些士兵，带起大片惨嚎。
　　「你，你们想干嘛！我可是奉命搜查！公然袭击军队，整个镇魔城……整个联合王国都不会再有你们容身之处！」
　　不同于亚尔文斯的色厉内荏，薇莉丝反倒有些好笑地撇了撇嘴，停下脚步。
　　「咦？你之前不是以魔物奸细的名义出手的？现在为什么又拿联合王国来威胁我了，我一只魔物，你觉得有在这个国家容身的必要吗？」
　　「你……你这个疯女人，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闹出这么大动静，你觉得还能跑得掉吗？！」
　　「好处啊……」
　　黑发少女思考般戳了戳自己的唇角，一脸深以为然。
　　「的确呢，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一群盗猎者装成王国士兵又有什么好处？」

第十四章：猎魔者的真面目
　　亚尔文斯真是见了鬼了。
　　他曾经是一名盗猎者。
　　当然，自从被镇魔城官方收编，开始为政府跑腿之后，虽然做的事并没有发生太大改变，但亚尔文斯却从必须要在阴暗处行事的老鼠，一跃成为了可以光明正大捕猎魔物的【猎魔者】。
　　最开始那段时间，亚尔文斯还真是时常会感到不可思议。
　　但随着接触越来越多的城市明暗面，尤其是见识到了那些跟他一样，被收编为特殊部队或猎魔者的前 「盗猎者 」后，才渐渐明白。
　　在这座城市，这个国家，异族即是错误，只要你针对的是非人族以外生物，那无论做的再过分，都是政治正确，哪怕再被魔物们记恨，甚至为道德所不容，只要你还在人类联合王国，上面都会给予你庇护。
　　正是为了更有效去针对那些平均实力普遍强于人类的魔物们，镇魔城官方才会选择利用专门行走于万魔山脉，拥有丰富对抗魔物经验的盗猎者。
　　亚尔文斯作为猎魔者的任务，就是专门对付和处理那些闯入联合王国境内，尤其镇魔城中的各种异族，没事的时候，他也会重操旧业，和同样来历的猎魔者们组成队伍，一起溜进万魔群山赚些 「外快 」 。
　　这并没有什么，只要不是被光明正大捅出来，上头只会当做没看到。
　　魔物很好分辨，哪怕形似人类的魔人，猎魔者们也有专门的方法来令其无所遁形，这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差异，很少有魔物能完美掩盖掉，是不是人类，亚尔文斯基本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他不理解，这几个明明是人类的女孩，到底是抽的哪门子疯，突然跳出来跟他作对，甚至搜捕令都像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可能她们是有着大背景的超级权贵，也有可能真如之前随口栽赃的那样，这几个女人是连他亚尔文斯作为猎魔者都看不穿的可怕魔物。
　　无论哪种，都不是一个小小的亚尔文斯能惹得起的，他们这种人，说的好听点叫官方鹰犬，难听点就是便利的工具。
　　工具，该丢的时候，上头绝不会有任何犹豫。
　　所以在意识到这点后，本有些惊艳于那黑发少女可爱面容和美妙身段，动了些歪脑筋的亚尔文斯，才出手的打算都没就决定立刻跑路。
　　谁知道，这几个女人看起来瘦胳膊细腿的，居然一个比一个能打，他带来的那些盗猎者收编士兵不到一分钟就全给放趴下了，很多更是当场就丢掉了性命。
　　「……就这？」
　　听完亚尔文斯迫于武力威慑，跪在那支支吾吾的交代后，某位坐在桌上，白皙双腿在空中晃啊晃着的黑发少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随后站起身来。
　　「本来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阴谋诡计呢，真没意思，镇魔城居然烂到连盗猎者都收编了……」
　　难怪莱斯特大叔表示冒险者们的剿灭行动总是处处受阻，这军队追盗猎者怕不是左手打右手，能有建树都出鬼了。
　　至于她能看出这批士兵前身是盗猎者的原因也很简单，除了那过分粗鲁没有素质的举动外，还有一点，就是这些人身上的杂味很重。
　　就像经常抽烟的人会沾上洗不去的烟味，常年打铁的工匠身上也有非常明显的金属味道一样，这些士兵同样如此。
　　猫有猫的味道，狗有狗的气味，这种差异或许普通人感觉不出来，但对于感知力极强的薇莉丝或者某位更加敏锐的巨龙小姐而言，却太过明显了，混杂着如此之多的魔物气息，只可能是常年与类似存在打交道的职业。
　　镇魔城还没有跟万魔群山彻底开战，士兵自然不可能频繁接触各种魔物，那么薇莉丝能想到符合条件的，也只有盗猎者了。
　　之前只是有所推断，诈对面一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好了，我们走吧，先换个地方再说。」
　　这种大规模搜查，城里肯定全是士兵，之前那些受到惊吓的平民跑出去也有一会了，估计很多军队都在往这边赶吧。
　　怎么说也是联合王国军队，四舍五入就是莉莉娅手下，全给打一顿总归不太好，何况跟这些普通人纠缠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至于展露女王小姐以前给的那个，代表她亲临的身份证明，薇莉丝暂时还没打算这么做，她不想将自己的身份跟王国高层绑定在一起，时机也并不合适，很多东西，站在高处是看不见的。
　　当然最主要原因，其实还是牧师小姐感觉这样会比较有意思啦 ~
　　瞥了跪在地上低眉顺眼的某个猎魔者一眼，薇莉丝掏出牧师杖，轻轻在对方后脑勺敲下，送去精致的睡眠后，便没再管他，径直出了房门。
　　其他女孩自然赶紧跟上，众人来到外面，楼梯和走廊间还横七竖八躺了不少盗猎者改编来的镇魔城士兵。对于这些人，薇莉丝倒没怎么手下留情，之前那些粗暴的举动，就已经证明了他们是怎样的家伙。
　　盗猎者可没几个好东西，何况是他们先出手的，对吧，牧师小姐只是迫于无奈才反击而已。
　　小龙娘肯定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也就蕾拉蕾妮或艾德文娜下手的对象还能勉强留一条命了，蒂丽莎则因为被吓懵了全程在打酱油。
　　走到一楼大厅，薇莉丝看了眼正躲在柜台后面不知所措又探头探脑的旅店老板，将一大袋金币丢在桌上后，便面无表情走了出去。
　　嗨呀，早就想试试这种感觉啦。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太酷辣！
　　当然，其他人肯定没法从薇莉丝小姐那毫无波动的脸蛋上，看出这么多奇怪的颅内风暴。
　　「薇莉丝小姐，就这么放过那个猎魔者真的好吗，他可是看到过我们脸的，回去之后，镇魔城肯定会借此大肆搜捕我们吧？」
　　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提出质疑的圣骑士姬，薇莉丝不由失笑。
　　「艾德文娜，我记得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你对杀人不是挺反感的吗，还在那据理力争【罪人应该统一接受神明审判！】之类的，怎么现在又转性了？」
　　「啊哈哈……这个……法亦有漏嘛，那些盗猎者明明做了恶事却反而被法律包庇，这很明显是错误的，经过薇莉丝小姐的教育，我已经完全明白自己的愚蠢了！」
　　「是嘛……」
　　牧师小姐不置可否，虽然艾德文娜这么说，但实际上她在面对那些盗猎者士兵的时候，依旧没有下死手，选择留了他们一命，却在薇莉丝处理亚尔文斯这个问题上主动提出了杀死对方的建议。
　　不得不说，实际上是有些怪异的。
　　不过这家伙脑回路向来如此，认真的话就输了。
　　「杀了他也没什么用，看到我们的可不止那个家伙，外面的士兵，那些旅馆工作人员甚至是逃走的旅客，难道我们还能全找出来杀了吗？我可不是什么屠夫。」
　　「倒不如趁着机会，正好可以拿这人试探下镇魔城的态度，顺便钓钓鱼，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对了，投石问路嘛 ~」

第十五章：帮帮我！莱斯特先生！
　　因为上午的突发事件选择了离开旅馆之后，薇莉丝带着几名女孩，赶在事态发酵前，马不停蹄地直接来到了【黑骑士冒险团】驻地。
　　因为之前就来过一次，她们也算轻车熟路了，不过在抵达驻地门口，看到那扛着把大剑跟门神一样杵在那的斜刘海时，牧师小姐还是很不厚道地笑了。
　　十有八九，是莱斯特大叔把这家伙狠狠教训了一顿，又把他罚来看门吧。
　　只能说活该，谁让他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好好的自己硬要跑出来挑事，就这愣头青的性格，哪怕不遇到薇莉丝等人，早晚也会吃大亏。
　　亲切地，跟因看到她们而面色涨红的斜刘海先生打过招呼后，薇莉丝一行便没什么阻碍地进入了驻地，昨天莱斯特大叔就表示过，在这城里遇到什么麻烦可以随时来找他帮忙。
　　既然如此，牧师小姐怎么好意思客气呢。
　　碰到莱斯特的时候，他正在驻地内巡视设施状况，昨天薇莉丝就听说他们佣兵团刚做完一笔大单子，资金充裕，加上镇魔城里形式愈发紧张，大概短时间内都不会出去跑委托了，所以牧师小姐也不担心这大叔不在。
　　「哟，莱斯特大叔，忙着呢？」
　　黑发少女笑着，跟浑身黑色铠甲的团长先生打了个招呼，就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几分不怀好意。
　　闻言，莱斯特回过身，在驻地里他倒不会连头盔都严严实实带着，见到是熟人，便同样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是薇莉丝小姐啊，这昨天刚见过面，大白天的您不跟同伴在城里游玩，怎么有时间跑到我这来了？这几位……」
　　包括蕾拉和蕾妮，以及艾德文娜等人在内都是第一次与莱斯特见面，薇莉丝替她们稍作介绍，互相打过招呼后，便直入正题。
　　「嘿嘿……那个啥，稍微闹了点小麻烦呢，能换个地方说话吗？」
　　「嗯？麻烦吗……好，那几位跟我来吧。」
　　听到那二字，莱斯特也迅速收敛了笑容，面色沉着地点点头，便在前方带路。
　　驻地里的佣兵并不多，他们大部分都是兼职有冒险者工作的，没事的时候自然也不会闲着，哪怕不出城，照样有很多委托可以做。
　　莱斯特带着几名少女来到了昨天那间会客厅内，又屏退周围手下，关好门。
　　「好了，这样应该安全一些，薇莉丝小姐遇到什么麻烦了？」
　　「嗯，其实是这样啦……」
　　没有任何添油加醋，薇莉丝用不带个人倾向的语气，简单描述了一遍今天早上发生的事。
　　再抬起头时，莱斯特已经是一脸愕然。
　　「就，就因为这种理由，你们把带着镇魔城搜查令的士兵给打了？甚至闹出了人命？」
　　牧师小姐双手叉腰，面色自然地点着头。
　　「这种理由还不够充分嘛，那可是盗猎者，罪犯啊，而且动手的时候，我哪知道镇魔城居然会下作到收编这种渣滓进军队？本来还想着正好为民除害呢。」
　　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是薇莉丝小姐不想让那些粗鲁的家伙乱翻她们房间和行李，故意闹事这种任性理由而已。
　　如果正常她也不会特意杀人，不过那个亚尔文斯色眯眯的眼神看得她有点不舒服，狐假虎威的士兵也让牧师小姐很不爽，加上判断出了盗猎者这重身份，所以才下手重了些。
　　亲自动手宰掉的，也就那个用长矛在她身上戳来戳去的蠢货而已，其他全都是被小龙娘所杀，薇莉丝只是没有像往常那样制止自家宠物而已。
　　「唉……薇莉丝小姐这爱乱来的性格，倒是跟我们初次相遇时没什么变化呢，之前也是，连这种级别的东西都说送就送……」
　　莱斯特看了眼摆在脚边的那面厚重的黑色骑士盾，爱惜地抚摸几下，苦笑着抬起头来。
　　「其实镇魔城军方里，掺杂了些乱七八糟东西这事我是知道的，在我来到这座城市，组建起【黑骑士佣兵团】之前，这些猎魔者就已经存在了，不仅镇魔城，王国北方很多城市里都有类似职业。」
　　「说实话，那些家伙平素里仗着上头的器重，横行无忌，作威作福，虽然不敢明着欺负城里居民，但借题发挥，偷鸡摸狗的事也没少干，毕竟能成去当盗猎者的，又有几个好东西呢？不光是我，很多冒险者也都讨厌他们。」
　　「但他们再怎么说，明面上也是隶属于镇魔城，联合王国官方的力量，薇莉丝小姐这么做爽是爽了，却也等于打了王国的脸啊，恐怕这事不好收场……」
　　没什么负担地嘻嘻一笑，薇莉丝像是事不关己般随意地向后靠进沙发里。
　　「我知道呀，所以这不是来找你帮忙了吗，莱斯特大叔，你可不能把我们卖出去哦。」
　　「唉……」
　　团长先生脸上的无奈再添几分。
　　「薇莉丝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莱斯特虽不算什么厉害人物，但出卖朋友和恩人之事，却也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不过……你们之前留下了那个叫做亚尔文斯的猎魔者，来的路上也没怎么遮掩行踪，恐怕镇魔城很快就会针对性地行动起来，我这地方未必就能藏太久。」
　　思索了片刻，莱斯特似乎已有定计。
　　「这样吧，镇魔城肯定是呆不下去了，几位先在驻地里暂时避避风头，我马上托关系，今晚趁夜将你们送出城去，现在局势紧张，只要出了城，王国应该也无暇揪着你们不放才是。」
　　「嗯……也好呢，那谢谢你啦大叔，这次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我也只能说尽力一试吧，比起薇莉丝小姐的恩情，这都是小事，那几位暂时就别到处乱跑了，在此歇息歇息，我现在去安排人手。」
　　「嗯嗯 ~」
　　莱斯特提着盾牌，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大概是他临行前的安排，也没有谁继续进来打扰薇莉丝等人，会客厅中很快便只剩下了几名少女。
　　这时，小龙娘才一脸不解地歪着头，戳了戳慢悠悠吃着甜点的牧师小姐胳膊。
　　「主人，您这是在干嘛？咱们有必要特意来求助于那个人类吗？一群蝼蚁罢了，真敢来找麻烦的话，随手拍死不就好？」
　　薇莉丝微笑不语，倒是更加善解人意的蕾拉看出了牧师小姐几分打算，同样笑着接口道。
　　「晓光大人，薇莉丝大人这是在故意试探那个莱斯特的态度呢，应该是想看看他值不值得信任吧。另外，今天早上薇莉丝大人也是故意和那群士兵闹翻的。」
　　收敛了背后与耳边共四只羽翼的白羽少女笑盈盈看向薇莉丝，精致脸蛋上写满了 「求夸奖求摸摸 」般的希冀之色。
　　「看来咱们薇莉丝大人，已经做出决定了呢，对吗？」

第十六章：遇到困难不要怕，勇敢面对它
　　「很聪明哦，不愧是蕾拉。」
　　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但牧师小姐还是顺应着女孩的期待，伸手抚摸了她雪白的长发，后者也适时漏出愉悦的低鸣，并眯起双眼。
　　薇莉丝的确是故意和那群士兵闹翻的。
　　看他们不爽是一方面，另外，镇魔城今天突然大肆搜捕的那些魔人，也让牧师小姐有些在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镇魔城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这样全力针对一批来路不明的魔人，甚至连这些素质堪忧的盗猎者都放了出来，他们这样做，说明对方必定是对其某些目标或利益造成了巨大威胁。
　　而薇莉丝她们一群刚来到镇魔城的局外人，两眼一抹黑，情报也知之甚少，想要干预进去基本是没什么门路的。
　　既然如此，与其跟在屁股后面追寻着那些蛛丝马迹慢慢调查，何不闹出乱子，主动吸引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目光呢？
　　薇莉丝目前还没有什么详细的计划，但只要局面乱起来，契机和线索早晚就会暴露出来。
　　至于来找莱斯特，也不是真的指望他能提供庇护或送她们出城之类，只不过事件发酵之前，薇莉丝总得找个地方呆着，装模作样藏一下。
　　顺便正如蕾拉所说，试探下这个牧师小姐穿越后遇到的第一批人类的队长先生，看看他究竟值不值得信赖。
　　她之前大部分话都是故意说得比较容易令人反感，毕竟二人虽然有旧，但本质上交情其实并不算太深，吹牛谁都会，能不能付诸行动，还得实际试过才知道。
　　把自己的目的和几位女孩大致解释了一下，也不管其中某些人到底听懂没听懂，薇莉丝便老神在在掏出本小说，慢慢看。
　　现在是上午，无论莱斯特说的夜晚送她们出城，还是镇魔城官方反应过来开始搜捕，都还需要时间，那么要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时间缓缓流逝，莱斯特自那之后一直就没有再出现过，就连午饭，听说也是他离开前吩咐手下到点送过来的。
　　直至临近黄昏，艾德文娜起身点亮了会客厅里的魔法灯，给正捧着厚厚小说阅读的薇莉丝，以及围成一桌打牌的其他四名少女又添了点茶水后，外面才渐渐响起嘈杂而混乱的声音。
　　「哦，来了呢。」
　　牧师小姐耳朵微动，将书放回背包之中，其他几名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少女中，小龙娘也若有所觉般，将视线一同投向屋外。
　　有很多人在向这边靠近。
　　这个数量，明显已经超出了驻地里佣兵应有的规格，也不可能是莱斯特请的人。
　　毕竟他之前说的是趁夜逃走而非攻打镇魔城，闹这么大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
　　看来是镇魔城派来抓捕她们的军队了。
　　「……」
　　虽然这么长时间，官方反应过来，并循着薇莉丝故意留下的踪迹找到她们很正常，也完全在牧师小姐预料之中，但是……莱斯特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背叛了她们吗？难道人类真的就……
　　虽然并不怎么在意，但说实话，如果真这样，牧师小姐还是会有点不舒服的，那毕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遇见的首批人类之一，或许有种特殊的感情寄托在里面吧。
　　就在此时，会客厅侧门被悄悄推开，一名留着斜刘海，看起来大约二十多岁的男子背着大剑急匆匆跑了进来。
　　「喂喂，你们这些家伙到底干了什么啊！一堆镇魔城军队突然把驻地包围起来了，说是要进来搜查人族逃犯呢！」
　　斜刘海依旧穿着今早见面时的那身轻甲，脸上写满了焦急，手边则捧着几套足以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袍，上来就不由分说塞给了离他最近的小蒂丽莎。
　　「快快快，把东西穿上，我带你们从后门离开，团长正在拖延时间，驻地有个地方防守比较稀疏，只要小心点应该还是能跑得掉的！」
　　「噗……哈哈……」
　　不知为何，理解莱斯特并没有告密或背叛的时候，本认为自己并不会如何在意的薇莉丝，竟也稍稍松了口气。
　　怎么说呢，没有看错人啊。
　　「还笑！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大祸临头了知道吗你们，那帮家伙是内卫局的特殊支队，连我们【黑骑士】都没卖半点面子，不想死就赶快换衣服啊！」
　　看得出来，斜刘海是真的在担心她们的性命，倒是让牧师小姐稍感意外，就像她同样没想到莱斯特会如此信任这家伙，关键时刻居然选择让他赶来报信一样。
　　蒂丽莎捧着一大堆黑袍，左顾右盼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毕竟薇莉丝之前就告诉过她，己方其实并没有逃跑的打算和必要。
　　「啧……得罪了！」
　　看牧师小姐自顾自站在那不明所以地傻笑，半天都没动作，斜刘海也顾不上男女有别，急匆匆地伸手想去拽她，可薇莉丝却一个随意的侧身，轻轻松松避开对方，这才抬头看了眼吵闹与脚步声愈发清晰的窗外。
　　没有理会面露惊愕，似乎想不到她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小女孩会拥有如此速度的斜刘海，黑发少女慵懒地舒展着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身体，朝同伴们招招手。
　　「也别让大叔为难了，走吧，我们去见见那些被引来的家伙，希望是条大鱼呢。」
　　「喂！你们疯了……」
　　又一次无视了可怜的斜刘海先生，薇莉丝推门，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也就是通往驻地出口的大路径直而去，小龙娘等人自然也跟在身后。
　　不过让牧师小姐有些惊讶的是，这斜刘海之前明明气到快要爆炸的样子，居然却在那之后很快跟了上来，而且并没有继续唠唠叨叨地劝说她们离开，反而像是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这家伙……虽然愣头青了点，倒也还有几分骨气嘛，居然敢在这种情况下，和她们一起去面对军队？
　　要知道，这样做基本就等同于跟身为 「逃犯 」的薇莉丝等人站在同一阵线了，一旦双方真打起来，哪怕军队以谋逆之名将斜刘海就地格杀也是完全合法合理的。
　【黑骑士佣兵团】驻地并不大，双方距离也不算远，没走几步，莱斯特焦急且无奈的大嗓门便传了过来。
　　「她们的确是来过这里，可真的很早就已经离开了啊，就算搜也只是……」
　　大队装备精良的王国士兵正军容齐整地沿着道路前进，中间隐隐约约露出的魔法帽与法杖则被枪兵与盾兵牢牢保护着，骑着一阶魔兽独角马的，全身重甲的骑兵护卫两翼，最后方虽然看不见，但大概率是神射手组成的弓弩部队。
　　这是联合王国标准的最高规模集团战阵，是军队专门用来应对个体或少数强者队伍的精英配制，薇莉丝在书上曾经见到过相关描述。
　　从气息上来判断，这些士兵的素质都相当不错，至少有 lv10的等级以上，而重甲骑兵和那十几名法师则更加强大，每人都在 lv20，也就是所谓的精金级开外。
　　他们中任何一个，某位斜刘海打起来都会相当费力吧。
　　这样组成强者组成的集团战阵，哪怕大地天空的强者被围入其中，都很难冲得出去，甚至传说也未必不能抗衡一二，看来镇魔城果然是有备而来，大概已经从亚尔文斯提供的情报中，推测出了薇莉丝等人实力不俗。
　　不愧是对抗北方万魔群山的枢纽要塞，北境第一大城，虽然烂了点，但硬实力的确是有的。

第十七章：雾隐
　　军队的最前方，是包括亚尔文斯在内，几名类似轻便装束的家伙，十有八九都是所谓的猎魔者吧，但这些人显然都并非真正的主事者。
　　领头人是一名女子，一位非常具有辨识度，而且很容易就能看出她领导地位的年轻少女。
　　她穿着联合王国高级军官制式的深蓝色轻甲，黑发束成长长的，一直垂到腰间的双马尾，星眸炯炯有神，五官明明精致可爱，神情却显得相当清冷，而眼神，反倒给人以微妙的凶悍之感，就像已经盯上猎物，即将扑击的小母豹。
　　这小母豹……咳不是，女军官身后背着一柄超大的奇型长刀，薇莉丝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这刀的形状，倒是让她想起了【幻世】里一种名为长太刀的武器，虽然不太标准，但整体样式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巧合吗？还是说，有某种渊源呢？
　　拦在那少女军官身边的莱斯特似乎还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可由于薇莉丝等人的突然出现，整支军队也都随之停下了步伐，团长先生也像是察觉到什么般回过头，与正朝他俏皮眨着眼的薇莉丝对上了视线。
　　「……」
　　脸上闪过瞬间的错愕与不解，莱斯特表情几度变换，最终苦笑几声，不再继续开口，只是提着那面漆黑色的盾牌，缓缓走到了几名少女和斜刘海身边。
　　领头的女军官并没有对于他的这种行为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抬起眸子，视线扫过薇莉丝几人，又回头看向身后眼神有些闪躲，似乎很想欣赏某位娇小黑发少女的身材，却又不敢与之对上视线的亚尔文斯。
　　「是她们几个吗？」
　　「一个不漏……不过大人，我觉得还是……」
　　不等猎魔者先生说完，少女便举手抽出背后的细长太刀，刀锋前指。
　　「我乃镇魔城内卫局第三特殊支队队长岚 ·图尔斯，你们袭击，杀死执法人员，事后逃逸，我现在以妨碍公务，连环杀人等罪名对尔等实施抓捕，胆敢武力拒捕者，当场击毙！」
　　薇莉丝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
　　「嗯……那个，能让我说两句再打吗？」
　　「你们拥有辩护的权利，但那要等到了审判席上再说，现在，任何狡辩都毫无意义，束手就擒！」
　　自称岚的少女面容冷漠，似乎完全没有听薇莉丝说话的意思，她小手一挥，身后军容严整的战阵便气势汹汹压迫而来，将中央几人团团围住，魔法师们手中的法杖已经亮起了各色彩光。
　　小龙娘冷哼一声，正打算出手，却突然听得几声怪异的，宛若翅膀掀动之声响起，场中顿时弥漫起了浓郁的白烟！
　　「什……所有人捂住口鼻，小心有毒！魔法师把这些烟吹开！」
　　岚面色急变，立刻弹跳着向后跃出白烟范围，而后方的法师也在她指挥下改变原本的束缚与攻击魔法，召唤出狂风，将那些遮掩了视线的不明烟雾吹开。
　　可待到几秒之后，视线重新清晰时，原本站在场中的少女们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斜刘海和莱斯特面面相觑，莫名其妙地跟军队们大眼瞪小眼着。
　　「啧……让她们跑了，刚刚那些……」
　　「岚大人，这不是人类的魔法，倒更接近于魔物的那些天赋能力啊。」
　　亚尔文斯来到几人消失的地方，小心翼翼避开因为薇莉丝她们消失没有了战斗理由，已经放下武器装模作样吹着口哨的莱斯特和斜刘海，又掏出某种能够在夜晚投射出光束的魔晶石，在地面上四处寻找了一会。
　　最终，他指着其中一簇不太显眼的银色粉末这样说着。
　　「魔物的手段？你确定？可你之前不是说她们几个都是人类吗？」
　　没有搭理已经溜到一旁的莱斯特二人，按照这名猎魔者的指示，岚俯下身子观察了会，同样找到了那片散落的银色痕迹。
　　「呃，那几个女人的确应该是人族，但刚刚这也肯定是魔物的能力，那些家伙和我们的魔法师不同，不需要咏唱，很多强大的手段，都是直接通过身体某些部分为媒介驱动的。」
　　「像这些，您看，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魔物体表分泌的粉末，用某些特殊能力把那几个女人救走了。」
　　「……」
　　岚盯着地面上的痕迹，低头沉吟不语。
　　像莱斯特一样，她并不喜欢包括亚尔文斯在内的这些偷鸡摸狗之徒，也很反感上层收编盗猎者为军队效力的决策，但岚不得不承认，至少在对万魔群山这些魔物的了解应对上，猎魔者们的确拥有相当丰富的知识储备和经验。
　　既然亚尔文斯都这么肯定了，那想必不会有错，不过为求保险，她还是让随行的其他几名猎魔者一一调查了附近的痕迹，得到的结论也都大同小异。
　　既然那些违法之徒已经逃走，那也没办法，想必她们之所以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己方面前，也是早就想好了脱身之计吧。
　　她站起身，将长刀插回背后的鞘中。
　　「哼……收队，张贴告示与画像，全城搜捕这几个女人，对方实力恐怕不弱，发现了不要冲动，先行上报再做处理，明白吗？」
　　岚身边的副队长点头应是，但他用余光悄悄打量了远处因为动静已经渐渐聚集起来的佣兵们，又犹豫着低声道。
　　「队长，那【黑骑士佣兵团】怎么处理？他们的团长公然包庇罪犯，甚至站在官方对立面……」
　　同样看了莱斯特等人一眼，岚思索着轻轻摇头。
　【黑骑士】在镇魔城势力不小，成员也都是冒险者公会的重要骨干，虽然成立时间只有一年多，但已经在社会上颇具地位，尤其团长【黑盾】莱斯特实力不可小觑，即使她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而且传说冒险小队【死神之镰】刚和军方闹翻，眼下这种内忧外患之刻，不能再跟【黑骑士】这种仅次于其的大型冒险团队内讧了，事情闹大对双方都没好处。
　　于是，少女这样开口。
　　「【黑骑士】并没有真正与军队发生冲突，【黑盾】与那几个女人大概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一路，既然如此，之前的事就作罢，只要他们别再得寸进尺，今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懂了吗？」
　　「是，队长。」
　　……
　　正当岚因为让目标在眼皮子底下逃走而暗自懊恼之时，薇莉丝等人却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个特殊的地方。
　　人迹罕至，云雾缭绕的深山之中。
　　时值夜晚，空中三月的光辉隐隐约约照耀于身，洒下银色涟漪，无名的昆虫在树丛中鸣唱，正是一片静谧而美丽之景。

第十八章：要尊老爱幼！
　　这地方……
　　薇莉丝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观察着周围的景象，她的视觉远超普通生物，所以即使在昏暗的夜晚也能看清附近情况。
　　两侧丛生的高大树木和植物，脚下颇有年代感的石阶并不规整，倒像是将巨石简单打磨之后，整块整块地搬过来嵌入地面一样。
　　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什么建筑，但粗糙石阶形成的道路，证明的确曾经有人类，至少是智慧生物踏足过此地才对。
　　这时，艾德文娜难掩惊讶的低呼在旁边响起。
　　「就是这里！薇莉丝小姐，我昨天就是莫名其妙突然跑到这里来了！虽然夜晚跟白昼的景色不太一样，但一些大致标识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不会有错！」
　　「嗯。」
　　刚注意到周围升起烟雾和那种突然来临的空间转移时，薇莉丝就立刻想到了艾德文娜之前说的情况，这种转移的强制力非常可观，甚至远在当初遗忘之地的镜像倒影之上，感觉更像用某个独立空间覆盖她们所处的 ——也就是烟雾内部的空间，直接完成环境的转换。
　　说实话，有点像神国降临时的感觉，但神国不可能只有这么点范围，一些细节上也存在差异，所以薇莉丝没有第一时间用自己的神国将其击碎，而是打算看看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这变化……其实是有些出乎她预料之外的。
　　原本薇莉丝只是对那个叫岚 ·图尔斯的女孩起了些兴趣，打算从这个地位明显不低的家伙身上获取些情报来着……
　　至于对方执意要动手，那打就打呗，打完了总会有聊的机会。
　　反正有某位女王小姐兜底，闹得再厉害一点也没什么。
　　至少收编盗猎者那些犯罪分子进入正规军这点，莉莉娅是肯定不知道，也绝对无法允许和容忍的，镇魔城高层绝对隐瞒了王都很多东西。
　　说回这地方吧。
　　这里，毫无疑问是一个独立于现世的特殊位面空间，刚进来时，薇莉丝就已经用 sp扫描过了，看起来群山环绕，实际上都是假象，真正拥有实体的，就只有她们脚下这座山而已。
　　或者说，在空间概念上，所有山本质上都是同一座。
　　所以艾德文娜之前才会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而且这地方给薇莉丝的感觉始终有些怪异，仅仅用 sp进行覆盖似乎并不能完全掌握山中全貌，有种特殊的力量萦绕在空间里，一定程度上干扰了牧师小姐的探查。
　　那力量，似乎是接近于精神意念般的东西，通俗一点，就是 sp，或者西芙琳口中类似于神魂的力量，会自发排斥薇莉丝同种类型的探查。
　　虽然不是不能强行突破，但那些意念似乎是与这片地方融为一体的，如果乱搞，很可能导致整个独立空间都直接崩溃掉。
　　在不清楚状况的前提下，还是尽量别做出那种鲁莽之举吧。
　　「话说，我们这是不是少了两个人？」
　　薇莉丝扫过周围，除了她自己之外，晓光，蕾拉蕾妮，艾德文娜和蒂丽莎都在，可之前与她们站在一起的斜刘海与莱斯特大叔却不知去向。
　　这个发现让黑发少女不禁眉头微皱，要知道，外面之前可是势成水火，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的，她们还在当然无所谓，可如今……
　　蕾拉面色古怪地抬了抬胳膊，不知为何，来到这里之后，她和妹妹的翅膀全都自然显露了出来。
　　「薇莉丝大人，他们或许并未被传送进来，而且这地方……」
　　就在此时，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突然在山林间响起。
　　「嘻嘻，人类是不被允许进入圣地避难的哦，放心吧，他们和那些人族军队并没有打起来，安全的很哩 ~」
　　「哇啊！有鬼啊！」
　　胆子最小的某个青发青眸少女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直接三步并两步窜到了离她最近的圣骑士姬背后，只敢露出个小脑袋，紧张兮兮地四处寻找声音来源。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她，这黑灯瞎火的夜间山里，突然冒出个连谁在说话都不知道的女声，再配上之前诡异的场景变化，还的确蛮瘆人的。
　　「什么鬼啊鬼的，真过分呢，之前要不是人家出手，你们早就被那些人类抓起来啦，还不快感谢提耶露大人？」
　　「提耶露……大人？」
　　薇莉丝转动视线，很快便聚焦在了一只停靠于路边树梢，看起来只有不到手掌大小的银色蝴蝶上。
　　虽然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但那只不过是障眼法，牧师小姐一眼就看出了对方耍的小把戏，上前几步，轻松捉住那小蝴蝶见势不妙刚打算扑腾起的双翼。
　　「就是你把我们弄到这里来的？」
　　「什，为什么你能……可，可恶！快放开提耶露大人，你这个不知尊老爱幼的小丫头！磷粉！啊我珍贵的磷粉都被你刮掉了！！」
　　「？」
　　黑发少女好奇地看着那只在正在拼命挣扎，头上两只小触角扭来扭去，却因为翅膀被牢牢捏住而根本动弹不得的银色蝴蝶，又用手指蹭了一点上面的粉末仔细观察。
　　的确，这就是她们昨天晚上，在圣骑士姬遭遇突发状况的地方找到的那种银粉痕迹。
　　「艾德文娜，你昨天在山里看到的那些蝴蝶，都是这样的吗？」
　　盯着被捏住翅膀的小蝴蝶看了一会，艾德文娜犹豫着摇头。
　　「不是，上次来到这的时候是白天，那些漫天飞舞的蝴蝶虽然色彩缤纷，但这种银色翅膀还是第一次看到……奇怪，说起来，那些蝴蝶都去哪了？」
　　「废话！大晚上的，蝴蝶不用睡觉吗？还有你这可恶的小丫头，别以为躲避了压制就能为所欲为！再不放开提耶露大人，人家就要把你们从圣地里踢出去了！」
　　呜哇，这家伙脾气还真不小呢……
　　话说，压制是什么啊？
　　感觉对方似乎是已经快要到达忍耐的极限，连那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气急败坏，薇莉丝也不好意思继续欺负一只小小的蝴蝶。
　　既然莱斯特他们没事，姑且相信这家伙一次倒没什么，反正就算真出事了牧师小姐也完全能够补救。
　　这样想着，黑发少女便松手放开了对方。
　　「哼……」
　　重新落回矮树树梢上，银色蝴蝶扑腾扑腾地抖了半天翅膀，似乎才稍微好受些，明明没有表情，但薇莉丝却能感觉到对方貌似很委屈的样子。
　　「嗯……那个，提耶露？」
　　牧师小姐试探着打了声招呼。
　　「干嘛！还有都说了是提耶露大人，你们这些年轻后生，有没有一点对圣地管理者的基本尊敬啊？」
　　圣地管理者……一只弱不禁风的蝴蝶？
　　强忍着想要吐槽的冲动，意识到跟这家伙计较太多完全是浪费精神的薇莉丝，只能像哄小孩一样无奈地蹲下身，平视小蝴蝶。
　　「好好好 ~提耶露大人，那你是怎么知道这边遇到了危险，在关键时刻把我们拉进这个……呃，圣地里来的呢？难道从昨天开始，你就一直悄悄跟在艾德文娜身边了吗？」
　　「艾德文娜？谁啊，噢……你说那个光系的小丫头吗？提耶露大人才没功夫盯着某个后生不放呢，人家昨天只是正巧看到她傻乎乎地往人类包围圈里跑，不忍心一个好苗子就这么折了才顺手拉她一把而已，管理者大人可是很忙的！」

第十九章：似是而非的世界
　　人类包围圈？
　　回头与艾德文娜交换了一下视线，后者却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显然，她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话虽如此，但从这只言片语中，薇莉丝已经能够推测出很多东西了。
　　比如，昨晚艾德文娜路经的那片戒严区域，一定正在发生些什么，十有八九是镇魔城针对魔物的某些行动，再联系今早他们全城搜捕魔人的情况，大致前因后果便能够推测了。
　　还有，这只自称提耶露大人的小蝴蝶，估计是把她们一行当成魔物了，不过这倒也并非全然误判。
　　薇莉丝自己是神族，晓光是巨龙，蕾拉蕾妮是白羽翼人，蒂丽莎也有四分之一树精的血统，就连艾德文娜，神圣帝国的三大神裔家族虽然曾经是人类，但获得神之赐福后，拥有部分特殊血脉的他们本质上的确也已经超脱了人族的层面。
　　可是……【只要对方不是人族，就等于是自己人】这种判断准则，是否太过愚……想当然了点？
　　「那我们呢，提耶露大人又是怎么在关键时刻刚好找到我们，救命于危难之中的？」
　　为了哄好这只孩子气的蝴蝶，尽可能获取更多情报，薇莉丝也只能努力挑好听的说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提耶露刚带着善意 「救了 」她们，牧师小姐总不能严刑逼供吧。
　　果然，这种吹捧虽然俗套，但对提耶露明显是有效果的，小蝴蝶立刻扬了扬银色的翅膀，得意洋洋道。
　　「哼哼，还不是提耶露大人有先见之明，今天办事回来，正好看到一大帮气势汹汹的人类往这边跑，咱就知道肯定又是干坏事来了。咱有点不放心，就偷偷尾随其后想观察下，所以才能及时救下你们呀，哼哼哼哼！！！」
　　原来是单纯的机缘巧合吗……
　　本以为只是刚开始顺藤摸瓜，没想到直接就钓到了这么一条大鱼，这小蝴蝶看起来傻乎乎的，似乎在魔物中地位还不低，不知道能不能……
　　「那提耶露大人，其他同伴现在在哪呀，能带我们去见见他们吗？」
　　蝴蝶小姐转过小小的两根触角，似乎是在打量着一脸拐卖小孩般笑容的薇莉丝，半晌，才慢悠悠道。
　　「你们虽然并非人类，但也不是救援小殿下的人选之一，就别搅和到这件事里来了。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兴师动众来抓你们，但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出去之后还是赶紧回家吧，提耶露大人可不会次次都刚好出现在附近呢。」
　　啊……原来还没有傻到那种程度啊。
　　薇莉丝心里略感可惜。
　　她听得出提耶露话语中的那份坚决，这件事上恐怕无论如何软磨硬泡，蝴蝶小姐都是不会松口的。
　　虽然只是对方自以为是的相救，但对于主动释放出善意的对象，牧师小姐也做不到转头就以暴力胁迫之类以怨报德的事。
　　至于提耶露口中需要救援的 「小殿下 」是谁，虽然不敢百分百肯定，但从前因后果来判断，大概率就是月影王族被掳走的神话种幼崽吧。
　　看起来，这些魔物也还没有找到那只特殊的幼崽，那就没有急着强行搭上线的必要了，还是得从人类这边下手。
　　「说起来，你这个小丫头为什么能……」
　　「嗯？」
　　话说到一半，不知为何蝴蝶小姐又闭上嘴，故作强硬地 「哼 」了一声。
　　「行，行了！提耶露大人还有事要办，不陪你们这些小后生闹了，这里的圣地过一会就会自动解除，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
　　这样说着，银色蝴蝶的身影便渐渐消散，离开了这座云雾缭绕的山中，看起来，她是可以自由出入于这个独立位面与现实世界的。
　　又或者，出现在薇莉丝等人面前的，本就只是一个特殊的假身。
　　在薇莉丝感觉中，后面这种可能性明显比较高，这也是她没有执意留下提耶露的原因之一。
　　待到小蝴蝶走后，旁观她与薇莉丝交流的艾德文娜等人才凑上前来，像是有些意动般指了指眼前的石板路。
　　「薇莉丝小姐，既然还有时间，我们要不要……」
　　艾德文娜的意思，自然就是趁机探索一下这座被称为圣地的山峰了，之前她就在这里转了很久，始终徒劳无功，如今有更强力的大腿在，自然会想再试一试。
　　不过，牧师小姐远比她看得更多更清楚。
　　掌握 sp的运用方法后，薇莉丝对这个世界那些特殊能力体系，已经有了相当不错的了解。
　　早在刚刚与提耶露交流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个独立位面是被锁住的，而钥匙就是自称为圣地管理者的那只银色蝴蝶。
　　如果没有提耶露主动配合，这里对外人而言就只是一座走不出去的深山而已。
　　还是那句话，虽然薇莉丝不是不能强行找到并破除那些封锁，但这么做的话，里面那些有价值的东西也大概率会被毁掉，毫无意义。
　　若非有所倚仗，提耶露又怎会随随便便把不认识的家伙接引进来呢？
　　「算了，大家各自找个地方休息等待下吧，有什么事出去了再说。」
　　正如提耶露说的那样，她离开之后没过多久，众人眼前云雾缭绕的山景一阵变幻，重新恢复清晰的时候，便已经回到了【黑骑士佣兵团】驻地之中。
　　依旧是她们被岚带兵包围时的地方，连所站的位置都丝毫不差，但那些镇魔城隶属的部队已经全部离开了，显然就跟艾德文娜那次一样，在山中度过的时间，与外界流速是等同甚至更快的。
　　注意到这点的薇莉丝皱了皱眉。
　　这种特性，是否太接近于神国了一些？
　　毕竟她的宠物空间也是如此，无论在里面呆多久，出来的时候，都必定会回到最初进入时的位置，控制时间流速之类的能力，薇莉丝也在米涅尔瓦制造的【伪神国】里见到过。
　　而且之前休息时，蕾拉也向薇莉丝重新提到了在山中，她们实力会被大幅压制这件事，能不受影响的大概也就只有牧师小姐和小龙娘了。
　　这点同样符合薇莉丝对神国效果的印象。
　　可问题在于……真的会有这么小的神国吗？难道说，这只是神国的碎片或者仿制品？
　　这样的疑惑，大概也只有今后再遇到提耶露之时才能得到解答了吧，既然双方目标一致，轨迹便必然会有再度交汇之时。
　　斜刘海与莱斯特并不在附近，周围也没有佣兵团的人手，看起来他们都认为薇莉丝等人是直接离开了吧，这传送用来忽悠人倒还挺不错的，可惜如果被知道了实际效果，就没那么好使了。
　　佣兵团人多眼杂，薇莉丝也不打算给尽心尽力帮忙的莱斯特大叔再添不必要的麻烦，悄悄确认过他们已经安全后，便带着几名少女离开了，有机会再来叙旧也不迟。
　　接下来，就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城里肯定已经到处在通缉她们，想像之前那样正常找旅馆居住是不太可能的。
　　如果还想继续干涉这里的事，目前摆在薇莉丝面前的，有几种选择。
　　第一:亮明与女王陛下之间的关系，或者动用武力，冲到城主府与里面可能是主导这一切元凶的城主大人当面对峙，胁迫其解除通缉令。
　　这种做法简单粗暴，也很容易达成，但她们目前对事件了解还不够深入，如果这里的城主也并非真正策划者，胡乱动用暴力可能会打草惊蛇，使得局面混乱加剧，最后逼得薇莉丝不得不动用更强的力量。
　　天空之城那个什么【拜光教】的破事，牧师小姐至今还在头皮发麻呢。
　　第二:继续躲避着镇魔城的追捕，在暗中调查这起事件的幕后种种，再借机摊牌。
　　这倒比较稳妥，但薇莉丝并不喜欢畏畏缩缩藏头露尾的，而且她们现在还缺少一个好用的突破口，正常调查起来显然会很费力，或者说麻烦。
　　第三:直接大范围展开 sp甚至是神国，什么都不管，强行找到那只月影族幼崽。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但薇莉丝认为目前还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先不说会引起怎样巨大的骚乱，更重要一点在于，她们是来游玩的，而非抱着任务的性质必须要做到什么，薇莉丝也并没有解决问题的使命感，之所以会干涉这件事，也只是牧师小姐觉得大概会很有趣罢了。
　　本末倒置的话，就不好玩了。
　　等等，说起来，她们最开始和那帮士兵闹翻是为了什么来着……
　　对了，那个女军官，似乎自称岚 ·图尔斯来着，图尔斯……还有那柄跟游戏里十分相似的武器……
　　嗯嗯，这倒是有点意思呢。

第二十章：岚的访客
　　结束了傍晚的那起紧急出动事件后，岚 ·图尔斯便脱下军装，换上便服回到了家中。
　　正如她全名后带有的姓氏那般，这名刚至二十的年轻女孩是一位贵族。
　　图尔斯家族，这并非什么小家小姓，恰恰相反，整个联合王国，尤其是以镇魔城为首的北部，对这个大名可谓如雷贯耳。
　　比方说，镇魔城现任城主，联合王国一等侯爵便名为泰勒 ·图尔斯。
　　再比方说，人类联合王国现任宰相，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即使女王陛下也要尊敬有加的葛里菲兹 ·图尔斯大人，便是图尔斯家族当代族长。
　　图尔斯家族，几乎是与代表着守护大公斯蒂芬斯家族并列，堪称联合王国两大顶梁柱的超级家族，早在建国时便已存在，拥有数百年绵延传承的深厚底蕴。
　　联合王国贵族圈中有这样一句话。
　【一王，二权，万千臣下。】
　　这一王，自然指的就是联合王国王室梅凯兰德家族，毋庸置疑的王国最顶端掌控者。
　　而二权，便是前面提到的图尔斯家族与斯蒂芬斯家族了，这两个家族也恰恰一文一武，构成了整个国家贵族圈的两枚顶点，历史悠久，忠心耿耿，即使王室也要给他们留有三分薄面。
　　如此，足可见图尔斯家族在这个国家中的崇高地位。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图尔斯家族，也是整个国家反异族派的领头者，在联合王国主流文化意识中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但作为图尔斯家族的一员，岚 ·图尔斯虽然也耳濡目染了很多类似教育，实际上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岚是一个例外和怪胎，她明明出生于文职家族，却天性好武，而且拥有相当惊人的武学才能，年纪轻轻，就靠自己不懈努力，无师自通参透了一门三百年前机缘巧合传入图尔斯家族的武技，如今甚至已达天空之境。
　　整个镇魔城也没几人能在单挑的情况下稳胜于她。
　　这柄【斩魔刀】，也是岚按照文献中记载，配合着那份武技，花大心血定制的珍贵魔法武器，当然，斩魔是她自己取的名字。
　　因为生父，也就是镇魔城城主泰勒 ·图尔斯一直对岚习武颇有微词，加上些其他缘由，不厌其烦的少女便干脆在 18岁成年之后搬出了城主府，用自己的积蓄在城里买了套小宅独自居住，倒也算清净。
　　岚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即使没有那些围在身边转个不停的女仆们，她也一样能照顾好自己的衣食住行。
　　将手中从外面打包回来的餐盒放在桌上，少女没有急着开动，而是解开身后那两条长长的马尾，令修长黑发自然披散下来，将爱刀架在柜上之后，又进浴室用凉水冲了个澡，换上提前准备好的干净睡衣，才坐回桌边开始大快朵颐。
　　岚是个很自律的女孩子，她喜欢将一切提前规划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分得清清楚楚，并且严格遵守和执行，所以在外人 ——内卫局其他官员和她的部下看来，这位第三支队长无论何时都是不慌不忙，办事有条不紊。
　　或者，叫做沉闷，单调，不近人情，就像被设定好了程序的炼金人偶一样，丝毫看不到情绪化的那一面。
　　岚的第三支队，也是内卫局中唯一，专门对抗和抓捕人族犯罪者的特殊部队，镇魔城监牢里关着的那些大犯，十个有九个都是岚小姐亲自带队抓进去的。
　　吃完晚餐，岚丢掉废弃的一次性餐盒，便洗洗手，解开餐布打算前往卧室。
　　她要进行半个小时的饭后修身运动，这能帮助消化，并保持身材的匀称与自然。
　　事实上，这的确是岚相当自傲的本钱之一，她那如同猎豹般强横的肉体爆发力，与身上几抹令异性不自觉为之侧目的优美弧度，正是凭借这样日积月累慢慢锻炼出来的。
　　不过当少女推开卧室门，视线转入屋内时，却瞳孔瞬间收缩。
　　她本应无人的房中，书桌前竟坐着个背对于岚，身着白袍，细嫩双腿因为木椅过高，而不得不在空中晃来晃去的黑发少女？
　　对方手捧岚留在桌上的武技秘典，似是好奇地低头来回翻动着，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房间主人的归来，而注意到这点的岚却不进反退，沉默着闪电般冲向大厅！
　　虽然仓促之下并没有看出对方的身份，但这个时候绝不会有熟人突然前来拜访，更别说如此无礼，越过正厅直接出现在卧室里了。
　　很显然，这是敌人，手段未知的诡异强敌，所以她需要武器，岚的斩魔刀，还架在大厅的供桌上。
　　对方似乎真的没注意到少女的一举一动，直至岚单手握起长刀刀柄，那白袍黑发的小个子女孩都没从卧室里出来。
　　「……？」
　　正当岚因为拿到兵刃心中微定，打算重新回去一看究竟时。
　　黑影突兀闪过，岚的不远处，竟凭空浮现出另一名金发少女的身影！
　　对方穿着只覆盖住上身与大臂，像是与肌肤连在一起的奇异紧身衬衣，简简单单的近皮质短裤露出了整条修长光滑的小腿和白皙裸足，散发出随性又桀骜不驯的独特气质。
　　岚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傍晚在【黑骑士】驻地里遇到的，那几个负罪潜逃女孩之一！
　　对方是袭击军队，心怀叵测的罪犯，因此岚想也没想，直接一刀照着金发少女身上劈去！
　　「一文字斩！」
　　这是岚从那本典籍上参悟来的强大能力之一，以迅雷之势拔出快刀，又借拔刀之力发动闪电般锐不可挡的斩击，威力之强，就连军队里用来抵挡守城箭弩，混合了墨钢的巨盾都能一刀两断。
　　金发少女那出现时岚完全没能捕捉到的极速，已经令其提起了十分戒备，对方敢如此堂而皇之闯入她这内卫局特殊支队队长家中，想必也是深有倚仗，岚第一下就动用了全力。
　　然而。
　　迅如雷霆的刀光在空中划过肉眼难辨的一线，却在下个瞬间戛然而止，在岚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衣着奇特的金发少女，竟只是伸出两根修长纤白的玉指，便轻易将高速移动中的斩魔刀夹住，令攻势溃灭。
　　「什么？！」
　　即使是岚这般清冷的性子，也不禁漏出了令人想要发笑的古怪惊呼，就像高声鸣叫中的大鹅被手硬生生掐住了脖子。
　　岚想要收刀再攻，可金发少女夹住刀刃的手指却宛若铜浇铁铸，无论前者如何用力都已经动弹不得。
　　而后，那拥有怪物般力量的少女玉指轻震。
　　「砰！」
　　陪伴了岚近十年，见证她从一个初入此道的小女孩，成长至如今天空级强者的重要魔法武器，从中崩为两断。

第二十一章：你作恶多端啊！
　　「啊！斩魔，断了……」
　　少女呆呆地注视着折毁后跌在地上的半截断刀，眼神突兀失去了光彩。
　　她无力，毫无仪态地瘫坐下来，双目空洞地望着陪伴自己长大，堪比亲人伙伴死去的尸骸，大腿与冰凉的地板贴在一起，传来阵阵痛彻心扉的寒意。
　　并非岚的战斗意志如此不堪，而是敌人的强大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加上爱刀的损毁，让少女想起了记录在那本秘典第一页的警示，哀惧之下，才彻底心防崩溃，万念俱灰。
　　「哦，看来已经解决了呢，喂，你这本……」
　　薇莉丝捧着手中厚厚的书籍从卧室内慢悠悠踱出，正打算说些什么，却看到那傍晚见面时还冷淡威武，锐不可挡的少女鸭子坐般瘫在地上，目光无神，一副像是被玩坏了的样子，面前还躺着一把断开的长刀。
　　她面色不禁变得有些古怪。
　　悄眯眯来到面无表情的自家宠物身边，牧师小姐戳了戳对方腰肢。
　　「喂喂，这是什么情况啊，你不会对她做了什么难以言喻的奇怪事情吧？」
　　小龙娘歪了歪头，一脸无辜。
　　「没有啊主人，我只是按您的吩咐，威慑了这个人类，让她失去反抗能力而已，并没有出手伤她，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那她怎么搞的跟被恶霸糟蹋了一样……等等，刀断了……？嘶，我记得那目录上写着……」
　　又打开拿在手上的，封面写着【名刀真解】的厚书，薇莉丝面色古怪地翻到最开头。
　　「啊，有了，这里说 ——【修炼吾之真传者，若欲至臻登峰造极之境，则必以心血为引，铸本命名刀，刀身合一，方可证大道。然人兴刀锐，刀毁则人亦亡，此乃道之代价，万万不可令本命之刀崩断，谨记，谨记。】」
　　「……？」
　　读完这让她超有既视感的，标着 「总纲 」的一段话，薇莉丝与小龙娘面面相觑，前者强忍把书砸在地上的冲动，顿时冒出了满头黑线。
　　「哪个中二病编的鬼话呢！坑人吗这不是！？」
　　「主人，我感觉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会不会是真的？」
　　「屁嘞！我跟你说，我跟你说这书上写的内容其实是……这他 m，他他他……」
　　向来温文尔雅的牧师小姐，不知为何爆出了一连串优美的文字，她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可看着面露困惑的金发少女，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最终，像是已经彻底无语了的薇莉丝，只来到依旧跪坐在地上，对外界已经浑然不知的岚小姐身前，屈指弹了一下她的光滑白皙的脑门。
　　「行了，别搁这消沉了！这破书在逗你玩呢，蠢货。」
　　薇莉丝这一下并不仅仅是物理攻击，其中还混入了用来解除昏迷状态的圣光系低阶魔法【醒魂震鸣】，其效果类似于在睡着的人耳朵边上点了个高分贝爆竹。
　　「哇啊！！！」
　　同样黑发披肩，只是长度明显逊色于某位牧师小姐的岚一下蹦了起来。
　　「我的斩魔！啊！你们……」
　　不等同样发的，但身材却存在碾压性差距的高挑少女惊怒中说些什么，薇莉丝便将那本她从桌上找来的【名刀真解】举到对方脸上，以不容辩驳的语气大声质问道。
　　「这本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们这些犯罪者……」
　　「回！答！我！的！问！题！！！」
　　「咕咿……」
　　似乎是被牧师小姐凶猛的气势所慑，岚小姐嘴角再度漏出了令人感到滑稽的悲鸣。
　　明明眼前黑发少女的个子比她矮上不少，看起来就像个幼稚的小妹妹一样，可不知怎的，刚刚那个瞬间，岚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无可违逆的威严感，仿佛臣服于眼前之人是理所应当的事实与常理。
　　这是她成长至今，哪怕在镇魔城城主，父亲泰勒 ·图尔斯和作为宰相的爷爷葛里菲兹 ·图尔斯身上都没感受过的微妙异样。
　　心里泛起不明所以的荡漾，莫名其妙的，岚便老老实实按照薇莉丝的吩咐，说出了真相。
　　……
　　「三百年前，家族从一名强者手中以高价换取来的武技典籍？」
　　「是这样的……听说那位强者非常神秘，似乎来自很遥远的地方，而且拥有超越者都难以媲美的不可思议力量，先祖虽然花大代价求得这本他亲手撰写的……等等！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难道是用什么诡异手段干扰了我的心智？你这可恶的罪……」
　　「别吵！想事情呢！！」
　　「好，好的，对不起……」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岚小姐，给薇莉丝恶狠狠吼了一嗓子，又立刻蔫了下去，委屈巴巴地抱着自己的两截断刀，缩在角落里不敢吱声，活像个被欺负之后茫然无措的小丫头，哪还有初见时那股清冷威严劲？
　　小龙娘在旁边看得一脸问号，似乎是不太理解，这个人类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听话？
　　而薇莉丝则在旁边托腮皱眉沉思着，她的确在想事情，一件与她们原本目的毫不相干的事。
　　这本【名刀真解】，有问题，有大问题。
　　首先，上面记载的是【幻世】中的能力，一种基础的战士系，太刀流派技能组。
　　岚所说那个三百年前的强者，绝对，不，说绝对或许太过了，至少有九成九以上可能性，是一名来自【幻世】这个游戏的玩家。
　　也就是跟她薇莉丝一样的穿越者。
　　虽然以前就通过各种蛛丝马迹，了解到了这个世界上存在可能由玩家留下的痕迹，但【名刀真解】这本薇莉丝意外发现的书，无疑真正证实了这一点。
　　当然，这本书跟薇莉丝曾经给莉莉娅借阅的那本魔法技能大全不同，虽然里面的确记载了几十种中低阶不等的刀术技能，但主体却并非【幻世】中的系统书籍。
　　这 tm是一本小说，以某些蓝星上的经典武侠小说剧情融合改编而来，再加上那个无良玩家自己的脑洞和刀法感悟，大杂烩一样整出来的东西，根本就是想到哪写到哪。
　　别的不谈，至少薇莉丝从来没听说过游戏里还有什么【本命之刀】的讲法，【幻世】里装备那么多，难道低等级时候的武器，你还能一直带到后期？
　　虽然的确存在所谓的成长型武器，也确实有情怀玩家通过千锤百炼，反复投入高等级材料打磨，把早年惯用的紫装金装升到接近神器品级的事，但那终归是少数，大部分正常人都是有啥用啥，看到更好的装备随时换的。
　　你瞅瞅，都把人小姑娘忽悠成什么样子了？！

第二十二章：我本来想拒绝的
　　不过，虽然口胡成分偏高，突出一个想到哪写到哪，但这本【名刀真解】里记载的那些技能用法却是真的。
　　武技不同于魔法，后者依赖元素亲和力，学不会就真是学不会，再努力也没用。但武技这种东西，本质上更倾向于技巧，只要肉体素质达标，再辅以正确的方法，自然便能使用出来。
　　尤其是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如果真的有将游戏里战技带过来的玩家，并通过融会贯通开发出自己的理解，那么将其中不算复杂的那部分以书面形式记录下来，并传授给这个世界居民，的确是存在可能性的。
　　当然，这需要极高的领悟力。
　　毕竟玩家学技能，是技能树上直接点，属于先学会，后感悟，但没有系统辅助的普通人，却必须要先领会那份前人通过文字传递下来的意境，才能试着施展这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技巧。
　　薇莉丝看了眼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的某个房间原主人。
　　这个岚 ·图尔斯之前也说了，图尔斯家族虽然求得那位强者的一招半式，但由于太过深奥，始终无人能将其参透，她还是三百年来第一个掌握了其中些许皮毛的族人。
　　若真只凭这恶搞般信口开河的破书，就能参透出其中来自游戏的，真正有价值的内容，那这个小丫头在刀术上的天赋还真是不可思议，若能得名师教导……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薇莉丝可不会什么武技，她和对方萍水相逢，也不可能花时间或精力培养……
　　等等？这说不定……
　　「喂，你是叫岚对吗？」
　　「啊？我，我是……」
　　双马尾解开变成了黑长直的贵族小姐依旧畏畏缩缩蹲在那，不敢与薇莉丝对视，后者不禁有些疑惑，她……看起来有那么吓人吗？
　　还是说，小龙娘一爪子劈了她的刀，造成的打击太大了？所以都说了忽悠害人啊……
　　「嗯……先声明一下哦，傍晚那会其实不是我们故意逃跑的，发生了些意外变故来着。」
　　听到薇莉丝提起正事，岚似乎也恢复了些精神，又偷偷看了眼抱胸面无表情站在那的巨龙小姐，一脸沮丧。
　　「你不用解释了，这女人能用手指接住我的一文字斩，甚至轻易把斩魔震断，实力恐怕已经抵达了更在传说之上的超越之境吧，难怪你们有恃无恐，就算当时打起来，恐怕也只会是第三支队全军覆没的结果……」
　　似乎是觉得这种说法太过软弱，岚咬了咬牙，恶狠狠道。
　　「不过，你也别指望我会感谢之前的留手！罪犯就是罪犯，作为城市的守卫者，我是不会向你们屈服的！
　　「喂喂……」
　　看着对方明明没什么底气，却还要强装硬气的样子，薇莉丝忍不住失笑。
　　「搞清楚啊，你现在可是在我们手里，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哼……自打出生起，我岚 ·图尔斯就不知道什么是怕！否则为什么要加入内卫局，组建第三特殊支队？」
　　「唔姆唔姆……这样啊……」
　　薇莉丝摇头晃脑地转过身，在房间里慢悠悠来回踱着步子。
　　「这本【名刀真解】，你掌握到什么程度了？」
　　「欸？我……什么意思？」
　　为了展现立场，岚本想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但薇莉丝话题转的太快，搞得她愣了一下，话到嘴边不知怎的便软化下来，反应过来后少女才暗暗羞恼不已。
　　牧师小姐倒是没有在意那么多女孩的小心思，闻言，她略作思考点头道。
　　「换个说法吧，之前提到的那招【一文字斩】，是你掌握的最强能力了吗？」
　　「哼！我才……好，好吧，那的确是我从真解上参悟到的最强招式了……」
　　可怜的岚小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刚想硬气两句，又被某位超凶的黑发少女一眼给瞪没了。
　　「这样啊……」
　　如此，情况便算比较清晰了。
　【一文字斩】，是【幻世】里连名称都没有任何改变，直接照搬过来的 lv20技能，俗称拔刀斩，作为刀系技能树里很大一部分技能的起手式和前置，基本上只要是这流派的玩家就都会点起来。
　　事实上，除了那大段大段的，不知道从哪本武侠小说中借鉴来的废话外，这【名刀真解】真正有价值的那部分内容中，【一文字斩】相关内容的确放在非常靠前的位置，是小说主角初入江湖时领悟的前期招牌技能。
　　也就是说岚虽然学会了些那个家伙留下的部分刀法，但非常粗浅，基本还停留在新手入门的程度，而这本【名刀真解】里记载的技能，最高其实达到了 lv60的程度。
　　将那本误人子弟的破书面色自然收入背包里，薇莉丝正了正表情。
　　「接下来的话，我只问一遍，你考虑好了再回答 ——岚 ·图尔斯，你想不想与我合作，进一步精深，真正掌握这本书里记载的相关刀法？」
　　「？」
　　听到白袍少女突然严肃起来的声调，岚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难以抑制的讶异与不解。
　　或许薇莉丝这番话的态度会让人觉得傲慢又咄咄逼人，但之前她身边金发少女信手展现出的恐怖力量，却成为了这份话语最好的倚仗，不由得岚不好好考虑。
　　「……」
　　说实话，她真的被打动了。
　　从理性而言，对方是罪犯，又打碎了岚珍惜如命的爱刀，她本应毫无迟疑地拒绝并大声驳斥这个傲慢的家伙。
　　但……对方提出的条件实在……
　　岚 ·图尔斯向来，或者说本质上其实是个喜好叛逆的女孩。
　　她的举动，向来不能以常理度之。
　　她明明出身于以文治闻名天下的图尔斯家族，却固执地拿起了兵刃，甚至在家族不愿提供配合的情况下，靠自己钻研存放在宝库中的典籍，学习了来自前人的神奇刀法，并一步一步，独力抵达天空级的高度。
　　家族文化里充斥着对魔物和异族的强烈厌恶，岚却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将其当作普通的敌人，工作需要处理的对象而已，她对待人类或异族的态度，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否则，第三支队也不会成为专门抓捕人族犯罪者的特殊队伍。
　　她与薇莉丝等人对立的原因，也只是工作上的需要而已，尤其在得知她们杀的其实是那些作恶多端，被上层强行收编来的盗猎者。
　　这是很多人想做却又不敢做，即使她岚也碍于某些理由无法干涉的事，其实少女心底里是有些佩服这些胆大包天般女孩的。
　　或者说，向往。
　　可以不用拘泥于政治，种族和偏见的桎梏，大胆做自己想做，应做之事，就如那【名刀真解】上描绘的【侠】。
　　岚真正想要的东西，早在那把名为【斩魔】的刀上，便已体现得淋漓尽致。
　　斩魔，斩的并非魔物，而是带来不平的邪魔，少女自己的心魔。
　　她艰涩地张了张嘴，像是上面承着向前迈出一步的千斤之重。
　　「我……答应你，那么，代价是什么？」

第二十三章：勾连的因果
　　搞定了岚 ·图尔斯的问题后，事情自然就好办多了。
　　虽然已经大致猜测到这家伙在镇魔城里地位应该不低，但实际听其描述之后，薇莉丝才发现居然比她想象中还要高上不少。
　　内卫局用通俗的话来解释，就是蓝星上的警察局。
　　镇魔城是极度针对魔物的城市，这里内卫局一共五个特殊支队，每队各五百人，其中有四个都是专门搜捕，与魔物战斗的，就只有岚这支第三分队主要负责镇压犯罪的人族。
　　因为薇莉丝她们被猎魔者亚尔文斯判定为人族，这件事也就是人类犯罪，所以搜捕行动是全权由岚这个第三支队长来统筹进行的。
　　普通支队长当然不会有这种权限，但岚不一样，她可是镇魔城城主女儿，图尔斯家族当代千斤，哪怕其本人很少强调这点，其他人也不得不考虑这层关系的存在。
　　谈妥之后，她很干脆就替包括薇莉丝在内的几名女孩安排了不会被检查的住处，并共享了所有与近期事件有关的情报。
　　虽然找个落脚点对牧师小姐来说算不上多难，但既然岚愿意主动提供，她倒也乐得轻松。
　　镇魔城的确在搜捕魔人，而且这批魔人相当不简单，据说是由万魔群山月影，钢爪和炽羽三大支柱联合派遣出来的精英小队，其目的，就是寻找被掳走的，月影王族那只进化后疑似神话种的幼崽。
　　虽然镇魔城和联合王国官方一再声明并未参与或指使盗猎者的行动，也不知道那些盗猎者将月影王族幼崽拐到了哪去，甚至连身为女王的莉莉娅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万魔群山似乎笃定了那只幼崽还在镇魔城区域附近。
　　早前，它们就多次提出过让联合王国许可其部分人手进入镇魔城搜索的请求，但兹事体大，联合王国国情摆在这里，哪怕莉莉娅有心调和也不可能答应这种事。
　　王国方面连续拒绝后，对方似乎便耐不住性子，派出了这样一只魔人小队潜进城中。
　　「所以，连你也不知道那只月影王族幼崽到底在哪咯？」
　　岚安排的临时住所内，薇莉丝等人或坐或站地围在一起，被威逼利诱着入了伙的第三支队长小姐也坐在沙发上，正解释着她所知这起事件的前因后果。
　　「嗯，那只幼崽被盗猎者抓去是可以确定的事实，以我对万魔群山的了解，它们没可能杜撰出这种事来特地找麻烦。但究竟是哪伙盗猎者犯了这种蠢事，现在又将目标藏在哪就很难说了，而且这件事说不定……啧……」
　　简单整理了一下情报，岚又像是刻意强调那样，严肃地声明着。
　　「先说好啊，我虽然可以给你们提供协助，但违法犯罪，伤天害理的事是不会做的，我还不至于为了精进武道抛弃做人的底线。」
　　「安啦安啦，真要做那种事的话才用不着你协助呢……不是说了吗，我只是单纯对这事儿本身有点兴趣而已，另外别说的事不关己一样，岚小姐，你其实也不希望联合王国跟万魔群山真的爆发魔物战争吧？」
　　「……」
　　见牧师小姐一言道破了她的想法，岚表情也变得有些尴尬，最终只是点点头，似乎下定了决心。
　　「虽然不知道那只幼崽到底在哪，魔人们又打算怎么做，但当初盗猎的那个团伙，我倒是有些猜测。」
　　犹豫了一会，岚咬咬牙，最终还是开口道。
　　「前不久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我在家里……城主府里看见过疑似【鬼盗团】干部的家伙。」
　　「鬼盗团是镇魔城地下相当庞大的盗猎势力之一，和很多贵族富商都有生意往来，可那件事发生后，他们就突然偃旗息鼓了，下属的势力也迅速收缩，虽然原因不明，但这明显很怪异。」
　　「而且父亲……镇魔城城主泰勒 ·图尔斯在这起事件上的态度也非常可疑，不仅没有试图寻找那只幼崽，缓和危机，反而暗中不断打压有在做这件事的势力，甚至不惜与【死神之镰】这种传说级冒险者小队翻脸。」
　　岚深吸口气，没有直接说出结论，只是反问道。
　　「你觉得，这两相结合，意味着什么？」
　　「图尔斯家族勾结指使【鬼盗团】，刻意偷走了魔物们重视的幼崽，想要做些什么？」
　　没什么避讳的，牧师小姐坦言说出了放在外面会令无数人为之色变的结论。
　　岚没有肯定或否定，只是面色有些难看地沉默不语，她大概，也已经对此疑心许久了吧。
　　「嗯……看来没错了呢。」
　　果然是图尔斯家族在幕后操纵吗，镇魔城城主，泰勒 ·图尔斯……不，莫非是身为族长，又远在勇气之城的宰相葛里菲兹 ·图尔斯？
　　这么说起来，莉莉娅好像提过，当初第一个在朝会上提起此事的，也正是那位年过八旬的宰相大人……
　　虽然有点想回勇气之城一趟，和莉莉娅校对下情报，但现在镇魔城局势很混乱，这里也只是岚临时提供的居所，随时可能离开，安放传送门的话有点太浪费了。
　　黑发少女 「噌 」一下站了起来。
　　「好！既然已经搞清楚，那就去抓住那个泰勒 ·图尔斯，把他揍扁，然后命令他交代一切吧！」
　　「不行！」
　　几乎是下一刻，便响起了岚紧张的急促惊呼。
　　见其他几名女孩纷纷投来疑惑，随即又像是明白了什么般的眼神，岚抿紧嘴唇，用几乎是哀求的声音道。
　　「我知道你们可能拥有这种实力，但能不能先让我跟父亲谈一谈？不需要太久，明天我便动身，我了解父亲，他不是能一个人做出这种事的性格，肯定有谁在给他出谋划策，不如让我先试探一下……拜托，就当是我提供情报的……」
　　「唔姆……这样啊，那也行吧。」
　　虽然岚这种做法肯定掺杂了私心，但有一点薇莉丝是赞同的，这件事，泰勒 ·图尔斯这种明面上的家伙十有八九绝非真正策划者，抓住了估计也只是个金蝉脱壳的结果，所以她才始终没有跑去与其对峙。
　　刚刚那么说，其实是故意在吓唬这位图尔斯家族千金，诱导她做出这番决定。
　　看吧，是人家主动要求要这么做的啊，跟她薇莉丝可没有关系。
　　既然得知了当初抓走幼崽的盗猎团伙具体名称，那真正要做的事也就清晰了。
　　「岚，有办法让我们见到这个【鬼盗团】的家伙吗，哪怕只是外围成员也可以。」
　　薇莉丝面怀希冀地看过去，内卫局的支队长小姐却果断摇了摇头。
　　「做不到，不是说了吗，事发之后整个【鬼盗团】都偃旗息鼓藏了起来，我可是内卫局的，如果知道盗猎者藏在哪，早就带队去全抓起来了，哪还等得到今天？」
　　「呃，说的也有道理啊……」
　　就在此时，蒂丽莎突然悄悄侧过脑袋，附在牧师小姐颈边低声耳语。
　　「薇莉丝小姐，你有没有感觉，【鬼盗团】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嗯？」
　　等等……说起来还真是，的确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印象很浅……在哪听到的来着？
　　薇莉丝抬头扫过四周，却发现除了提醒她的蒂丽莎面露思索外，其他人貌似都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
　　小龙娘向来不会去记 「低等生物 」的名称，所以这样很正常，但蕾拉她们也不知道的话，镇魔城里……
　　突然，一张留着斜刘海，桀骜不驯的臭脸从牧师小姐不算深刻的记忆里浮现出来，与此同时，蒂丽莎也在旁边发出了惊呼。
　　「啊！我想起来了薇莉丝小姐，是斜刘海先生！」
　　「怎么你也开始叫他斜刘海了啊……」
　　貌似是有这么回事，当初在冒险者公会巧遇斜刘海，又让蒂丽莎胖揍他一顿引出了莱斯特后，那大叔在替斜刘海道歉时的确顺口提到过，这家伙曾经隶属于一个叫【鬼盗团】的组织。
　　哎呀呀，这还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啊呸，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第二十四章：晴岚
　　既然得知这条意外的线索，那接下来行动也就十分明确了。
　　不过今天已经很晚，傍晚刚给莱斯特大叔他们添了麻烦，现在又去打扰人家总归不太好，薇莉丝便打算明天再去【黑骑士佣兵团】的驻地拜访。
　　情报抖得差不多，岚也就准备离开了，她给薇莉丝等人安排的住处离她自己的私人宅子不远，走几步就能到，据说本是她买下来给外地朋友暂住的地方，现在正好空置。
　　正因为就坐落在在这位第三特殊支队队长，城主大人女儿宅邸旁边，灯下黑的缘故，岚才能保证不会被镇魔城军队给查到。
　　「哦对了，你先等等。」
　　「？」
　　叫住正起身打算出门的双马尾少女，在对方投来的困惑视线中，薇莉丝稍作思考，便随意将一物从虚空中取出，反手抛向对方。
　　「小光弄坏了你的刀，现在咱们也算合作伙伴了，这个就当是赔礼吧，你看看用着顺手不？」
　　岚下意识将其接住，并顺手将那柄细长的刀向外拔出，又探指在刀身上 「铛铛 」轻敲几下，顿时眼前一亮。
　　「嗯？！好刀啊！刀身如此轻薄，听声音却韧性十足，这种锻刀的金属我也闻所未闻，居然……能有这般惊人的魔力适性和硬度？莫非里面掺入了某些高品级魔晶的粉末吗？还有这刀形，几乎可以说是专门为了【名刀真解】里的刀术而定制的，体积并不亚于我的斩魔，却更加轻盈锋利，这……」
　　少女惊讶地抬起头，仿佛眼中添上了某些奇异的光泽。
　　「薇莉丝，你居然还有这样一柄宝刀？原本我对你能帮忙进一步参悟【名刀真解】还只是半信半疑，这下可以确定了，你的确深谙此道啊，有机会的话能不能指点我几招？」
　　「欸？……咳，有机会再说吧。」
　　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啊，拿到新的武器，岚第一时间关注的居然并非它的品级，而是与刀术的适配性和手感，她刚刚说的那些，因为语速过快，就连薇莉丝也只是听了个似懂非懂。
　　因为岚修的是【幻世】中的刀术，这个世界常见的刀都不适合她使用，所以她才会自己去定制武器，但这对薇莉丝而言，却恰好不是什么问题。
　　「这把刀叫做【晴岚】，倒是和你的名字相当近似呢，你们之间或许挺有缘的，就暂借于你吧，也算是我们合作的第一阶段报酬，在我离开镇魔城之前，你都可以随意使用它。当然，如果后面表现的好，也不是不能考虑送给你啦，另外，【晴岚】是一把灵器……咳，灵宝哦。」
　　「晴岚，晴岚……好名字，好刀啊，这简直是……那我就不客气了！放心，好姐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随时来找我！哈哈！」
　　像是一眼就相中了晴岚的方方面面，岚甚至没怎么在意牧师小姐提到的它的品级，喜笑颜开地，径直将其抱在怀中，心满意足离开了。
　　目送着岚走出门外，牧师小姐张了张嘴，面露无奈。
　　「这家伙，态度变得还真快啊……」
　　居然直接连姐妹都叫上了，明明前不久还差点打起来呢，搞不懂这些舞刀弄剑的家伙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正如她说的那样，【晴岚】是一把金色品级的灵器，在这个世界就是被称为灵宝的超级武器，而薇莉丝选择将这把刀暂借给岚使用，自然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首先最重要的原因，是她背包里实在没有多少金色品质以下的库存，而这个世界本土产的刀又不适合岚使用。
　　除了薇莉丝说的，小龙娘敲坏了岚珍爱的武器，当时她那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让牧师小姐有些动容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们不可能靠一张空头支票就让对方不断干活。
　　合作要建立在共赢的基础上，如果说精进刀术是一个长远过程，最终的筹码，那【晴岚】就是薇莉丝付的初始定金，但灵器在这个世界普通人眼中价值太高，直接送出去容易让对方产生一些麻烦的联想，所以她才会说出暂借二字。
　　和莱斯特那次不同，薇莉丝是深思熟虑后，才会把【晴岚】拿出来的，就像大棒和甜枣，恩威并施，张弛有度才能把握住别人的心。
　　城主泰勒那边就让岚自己去试探吧，能获得成果最好，失败了其实也没什么，因为薇莉丝明天也会再去一次【黑骑士佣兵团】，尝试从斜刘海那里找到接触所谓【鬼盗团】的门路。
　　这趟走完，基本也到差不多摊牌的时候了。
　　虽然外面的通缉对薇莉丝等人而言其实形同虚设，但来来去去终归还是有点麻烦的，尤其蒂丽莎这种实力并不算太强的孩子，不小心的话的确会遇到危险。
　　还是尽快解决这档子事为好。
　　……
　　第二天，薇莉丝一大早就和小龙娘去往了莱斯特那边，蕾拉蕾妮她们四个则留下来看家等待联络，毕竟打听情报并不需要太多人手，目标太大也会比较麻烦。
　　戴着【认知阻碍面具】与小龙娘一起走在街上，大概是由于昨日的大搜捕等连番变故，城里明显又比最初萧条了许多，不少店铺都门窗紧闭，整座城市充斥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氛围。
　　但薇莉丝知道，双方矛盾的全面激化，或者说魔物战争应该是不会现在就爆发的，至少万魔群山选择派精英魔人和那个叫提耶露的奇怪蝴蝶潜入城里，就说明它们也想尽可能避免与联合王国正面冲突。
　　但如果这批救援队都无功而返，甚至是折在镇魔城里，那就不好说了。
　【认知阻碍面具】的效力依旧靠谱，即使这般堂而皇之地走在街上，甚至看见了贴在公告板上的通缉令和画像，周围那些平民和士兵也像是瞎了一样，对薇莉丝二人视若无睹。
　　顺顺利利的，她们便抵达了目的地。
　【黑骑士佣兵团】的驻地倒还是之前那样子，似乎昨晚发生的事并没有给这里带来什么影响。
　　看似不可思议，但其实这才是正常情况。
　　这里毕竟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啊。
　　怎么说也是天空级，上百人规模的庞大佣兵团兼冒险团，只是收留一下逃犯，并未直接与军队发生冲突的话，镇魔城并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毕竟现在形势紧张，一旦真的与万魔群山开战，冒险者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之一。
　　虽说如此，但今天守门的倒不是斜刘海了。
　　因为感觉很麻烦，薇莉丝索性便用【变色龙斗篷】遮掩了身形，与小龙娘直接越过门口的守卫。
　　就是踏入驻地大门时，不知怎的……牧师小姐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三顾茅庐】这个词。

第二十五章：错误、正确，价值和意义
　　莱斯特今天并没有在巡视，但薇莉丝想找到他倒也不难。
　　那面【黑骑士之魂战盾】是她亲自送给莱斯特的，虽然灵器这种水准的装备还没有绑定一说，但好歹也在薇莉丝包里呆了很久，与她是存在一定联系的。
　【全地图定向侦测】这个通用技能，在掌握了 sp应用方法的现在或许显得有些鸡肋，但在已经存在带印记物品的情况下，某些时候还是很方便的，至少不会那么引人瞩目。
　　顺着技能的指引，最后薇莉丝在驻地的团长办公室里找到了某位愁容满面的男子。
　　「嗨嗨！怎么一副别人欠了你几千金币然后跑路的表情呢，莱斯特大叔？」
　　「哇啊！」
　　被突然凭空出现在眼前的两名少女吓了一跳，莱斯特惊得差点把桌边的大盾给直接砸出去，还是看清了薇莉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才连忙收住手。
　　「不是，薇莉丝小姐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盯着黑发少女娇俏的脸蛋看了几秒，又看看她身后的金发龙娘小姐，确认的确是本人后，莱斯特才重新坐下，无奈扶额。
　　「倒是没人欠我金币，只不过有群爱找事的女孩子昨晚捅了大篓子，又在关键时刻玩突然失踪，搞得现在全城到处都贴满了通缉令，担心得我这个老人家昨晚一宿都没睡好觉……唉，看来是自作多情咯，不过您薇莉丝小姐是不是也太嚣张了点啊，军队来了不但不跑，还……」
　　听莱斯特像唠唠叨叨的老妈子一样抱怨个不停，薇莉丝赶紧头大地用手势连连制止他。
　　「停停停！昨天的事真的只是意外啦，其实我也没想到会发生那种情况……总之放心吧，我们已经找到了安全的住处和新盟友，这次来驻地，其实还是想请大叔你帮个忙，嘿嘿……」
　　「你们……唉，行吧行吧，又有什么事？先说好啊，我这因为昨晚那档子情况已经给军方的眼睛盯上了，动静太大的话可不行。」
　　团长先生苦笑着一脸 「我真是服了你们 」的表情，不过神态却明显轻松了不少。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有在替薇莉丝等人担心，加上昨天莱斯特毫不犹豫就站在她们身边的举动，牧师小姐心里其实还是挺满意的。
　　不过，这次的事的确需要莱斯特再帮衬一把。
　　「其实是这样的啦，我记得你之前提到过，佣兵团里的那个斜……咳，西里尔，以前来自一个叫做【鬼盗团】的盗猎组织，能不能详细说下情况呢？」
　　「嗯？」
　　莱斯特皱了皱眉头，虽然这件事的确是他顺口透露出去的，但薇莉丝这个时候特意提起此事，加上她那种毫不掩饰的语气，还是让作为团长的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某些东西。
　　但既然薇莉丝专门问了，他也不好矢口否认。
　　「西里尔那小子……以前的确因为一些缘由，被人连哄带骗地干过些蠢事。」
　　男子站起身，背着双手来到窗边，望向外面有些阴沉的天空，语气略带感慨。
　　「我是在一次万魔群山边缘的冒险委托中遇到西里尔的，当时他被同伙卖了，给魔物追杀得重伤垂死，昏迷后倒在山林里。既然遇到，我肯定不能置之不理，就把他救了下来，后来才知道他竟然来自臭名昭著的【鬼盗团】，是个可耻的盗猎者。」
　　「这事儿知道的人其实不多，只有团里那小子几个信得过的同伴，还有我，西里尔向我坦白的时候，我本想将他赶走……但那几个家伙拼命求情，加上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发现西里尔本性其实不坏，只是早年走错了路，才会误入歧途，于是就许可他继续留了下来。」
　　「我跟西里尔约法三章，第一不可与那些肮脏的盗猎者再有任何往来，第二不可再干任何形式的偷盗，抢劫，以及滥杀无辜行为，第三不可背叛同伴，卖友求荣，否则我必亲手将他灭于盾下。」
　　莱斯特转过身来，饱经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柔和笑意。
　　「但怎么说呢，那小子的确没让我失望，至少这一年多来，他的确认真做到了约定的每件事，甚至留长头发，改变形貌，好让那些以前的同伙认不出他来。」
　　「唔姆……」
　　虽然莱斯特这么说，但牧师小姐也不知道该接些什么好，只能用这样的回应表示她在听。
　　团长先生并不在意少女敷衍的态度，他用微微警惕的眼神看向薇莉丝，面色凝重而严肃。
　　「西里尔以前的确是盗猎者，但人生在世，谁不会犯几个错呢……好了，不知道薇莉丝小姐这次专程前来提起此事，是有什么打算？」
　　看来被误会了啊……这种时候，再虚与委蛇或撒谎就太过分了，既然已经验证了莱斯特是值得信赖的朋友，牧师小姐也不再隐瞒，大致描述了她从岚口中打听来的消息。
　　「原来是鬼盗团干的？嗯……那帮家伙，的确在盗猎者里也算一群没底线的渣滓了，难怪……所以薇莉丝小姐是想借助西里尔这条线索来找到他们对吗？」
　　莱斯特沉吟思索着，薇莉丝也直言不讳地点点头。
　　「嗯，这是目前最简单的方法了，否则我就只能打到城主府去，用法杖架着泰勒 ·图尔斯的脑袋逼他招供，但你知道的，我通常并不乐于施展暴力。」
　　团长先生嘴角抽搐了几下。
　　「那是暴力不暴力的问题吗？你把城主府当成旅游景点或者家里的后花园么……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破例一回好了，但这件事还得问一问西里尔的意见，如果他本人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
　　「嗯嗯，咱也不是那种喜欢强迫别人做事的类型啦，以理服人对嘛，我懂的，那现在就把那家伙叫过来吧？」
　　……
　　「可以，只要团长点头，我没意见。」
　　出乎意料的，还没等薇莉丝小姐按照预定那样晓之以情，动之以礼，斜刘海就十分爽快地同意了她的要求。
　　「你确定吗西里尔？要知道如果薇莉丝小姐所言属实，鬼盗团如今可是处于一场巨大动乱的中心，你应该清楚去寻找他们意味着什么，即使如此，依旧要选择加入其中吗？」
　　似乎并不在意薇莉丝二女就在旁边看着，莱斯特满脸郑重地劝说着他。
　　「团长，我明白您的意思，无非就是鬼盗团那点老本行这次惹了众怒而已嘛。」
　　斜刘海背着大剑，将视线转向屋外晦暗的天空，轻笑道。
　　「以前我干了不少浑事，直到加入佣兵团，成为冒险者，才理解生存和伙伴的意义，盗猎者不过是一群被利益驱使着的亡命之徒，靠肆意伤害他人来牟利罢了，早就该被制裁。」
　　「但这座城市就是如此混蛋，那些大官们不仅不取缔为非作歹的恶徒，还百般包庇，暗中纵容，反而处处针对真正做事的冒险者们。」
　　「我不知道镇魔城，联合王国的贵族们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又为什么要如此针对魔物，甚至不惜与盗猎者勾结在一起。」
　　「我西里尔只是个小人物，搞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如果能有机会狠狠让那些道貌岸然的恶心家伙们吃个大瘪，豁上性命又何妨？」
　　他将斜挂着的刘海向上拨去，露出额头上一道几乎将右眼劈成两半的深邃狞恶疤痕，眼中仇恨的光芒一闪而逝。
　　「正好，我有些旧账，也早就想算算了呢。」

第二十六章：遗言？
　　交涉进行得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中午时分，薇莉丝二人就带着被暂时借给她们的斜刘海走出了驻地大门。
　　当然，为了避免麻烦，【认知阻碍面具】肯定是重新戴上了，薇莉丝也是花了好大的劲，才让斜刘海勉强理解戴面具前后的她是同一个人。
　　「话说，咱们要怎么找人？你们鬼盗团在城里有什么秘密联络点之类的地方吗？」
　　斜刘海扛着大剑瞥了薇莉丝一眼，虽然大概因为旧怨，依旧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但还是老老实实开口答道。
　　「以前的确有类似东西，但用脚想也知道发生了那件事后，鬼盗团肯定已经将其关闭或更换成隐蔽的位置了，去老地方大概率什么都找不到，或者像蠢鸟似的一头撞进陷阱里。」
　　「你说谁是蠢鸟？」
　　某位巨龙小姐面色不善地转过头，只是被自家主人无奈笑着抬手制止。
　　被呛了几句，薇莉丝倒也不恼，她可没有幼稚到跟斜刘海这种性格的家伙争个高低上下，只要对方能好好办事就行。
　　「说的也有道理呢，那听你的意思，是有其他办法咯？」
　　「嗯，联络地点肯定是已经废弃了，但我们可以直接找人，不过也只能说尽量试一试吧，毕竟我很久未跟她联系了……还有，下次别再说 『你们鬼盗团 』，我已经和那群渣滓没什么关系了。」
　　「行行行，你说是就是 ~」
　　斜刘海带着薇莉丝二女在城里兜兜转转，很快走进一处类似于贫民窟的区域。
　　贫民窟这种结构，在任何中世纪封建国家，尤其是存在着贵族的体系里都是难以避免的，毕竟贵族的存在就象征着贫富和阶级的差距，就算国家本身并未设置类似地区，随着城市演化发展，穷人们自发在地价较低的区域聚集，贫民窟自然也就出现了。
　　这里，也同样如此。
　　破旧的木屋，邋遢的土墙，门口衣架上悬挂着缝缝补补后的廉价布裳，城市封锁带来的经济萧条在这里似乎体现得尤为明显，除了还不谙世事，追着脏兮兮玩具跑来跑去的孩童脸上依旧能留有笑容外，闲置在家的成年人们几乎各个愁容满面。
　　尤其在白袍光鲜亮丽，气质高贵的牧师小姐路过身边时，更是纷纷投来了羡慕嫉妒，或怨恨贪婪等各种充斥着负面情绪的眼神。
　　显然，他们都是因局势动荡，而暂时失去了工作与收入来源的倒霉蛋。
　　哪怕并未刻意打扮，薇莉丝这一身干净雪白的牧师袍，在他们眼中也足以算是富裕的象征了。
　　而仇富，是大部分贫苦者都难以避免产生的心理。
　　似乎注意到了薇莉丝同样观察着那些贫民们的视线，斜刘海轻啧一声，边走边头也不回道。
　　「怎么，没想到镇魔城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嗯？」
　　正在好奇四处观望的牧师小姐愣了一下，随即恍然意识到，这家伙，恐怕是把她们一行当成什么大小姐旅行团了吧。
　　也对，除了明显材质不菲的白袍和高贵气质，薇莉丝之前故意表现出的蛮横任性，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一样的心态，也很容易就被人当成某些背景深厚，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
　　没有刻意去指正这点，薇莉丝只是轻轻握住身边小龙娘柔嫩修长的手掌，随意点头。
　　「的确有些意外呢，至少在勇气之城，我很少看到穷苦到这种程度的地区，即使大部分地方村镇的条件都比这好得多了。」
　　「原来是从王都来的，难怪了……其他城市的情况我不太了解，但镇魔城里，贫民区可不止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一个。」
　　犹豫了一会，斜刘海还是头也不回地低声道。
　　「你们知道盗猎者这个职业为什么会出现吗？……没有谁愿意莫名其妙地就成为罪犯，最终会走上这样的人生，大部分初衷还是因为吃不饱饭，穿不暖衣，被逼得走投无路罢了。」
　　「据我所知，这镇魔城里，至少百分之八十以上盗猎者都是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他们大部分都是失去父母，举目无亲，已经没有了任何牵绊和依靠的孤狼，正因为成长的过程中见识和承受了太多残忍，他们才会将这份不公与恶意转嫁到别人，例如魔物身上。」
　　似乎是生怕被误会，斜刘海微微侧头，看了眼身后依旧面无表情的两名美少女，深吸口气道。
　　「知道这些，因为我自己便曾是他们中的一份子，而告诉你们这些，也并非想要替盗猎者们开罪什么……团长他……是把我从错误道路中拯救出来的恩人，他相信你们，所以我也愿意相信。」
　　「我不清楚你们究竟打算做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们，盗猎者本身固然罪无可恕，但他们并非这座城市罪恶的根源。那些聚拢财富，逼得大家走投无路的，上面的某些人，以及这座城市和国家畸形的偏见才是真正滋生恶的土壤，如果你们真的拥有改变局面的力量，还请无论何时，千万不要忘记这点。」
　　薇莉丝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
　　「你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像在交代遗言一样呢？」
　　「哼……」
　　虽然表情变得有些不爽，但一向脾气不好的斜刘海却出奇地没有反驳她，只是重新转过头，面朝前方。
　　「我只是想提前把该说的话，想说的话说清楚，这样万一战斗起来，也能没有任何牵绊和遗憾，毕竟鬼盗团向来神秘，其中很多高层情报，连我这个内部人员都不太清楚，谁又能说得准会发生什么呢？」
　　「不过放心好了，莱斯特团长既然把你们托付给我，真出了事的话，哪怕丢掉这条小命，我也一定会尽力保护你们安全脱身。」
　　「噢？嗯嗯 ~那就拜托你啦小勇士。」
　　某人装模作样地，故意露出了一副深受感动般表情，但斜刘海却没有再给出任何表示，让还想再戏弄戏弄他的牧师小姐感到有些无趣。
　　沿着贫民窟前进，最终，一行三人在深处，某座与其他房子没什么明显区别的木屋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一会你们不要插嘴，也不要做多余的事，在旁边安静听着就行，懂吗？」
　　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斜刘海，薇莉丝只是好奇地看了两眼紧闭着的破旧木门，因为在她感知中，这间小屋应该是空的，里面并没有人。
　　斜刘海走上前去，伸手敲了敲。
　　并非是那种毫无规律的随意乱敲，而是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 ——并不算严谨，也不易察觉，但还是被有在刻意辨别的薇莉丝注意到了。
　　敲了很长时间，屋里都没有任何动静，而斜刘海虽然看起来有些困惑，似乎也不气馁，就这么一直坚持用那种若有若无的奇特规律敲着门。
　　贫民区本就没有外界那样人来人往，薇莉丝等人所处的这间木屋又已经是整个区域的接近最深处，人迹罕至，即使他们三个像做贼一样在门口捣鼓了这么半天，也没有哪个爱管闲事的上来问话，倒是省事。
　　大约过了足足两分钟，隐隐约约的急促脚步声，伴随着非常轻微木板开合的声音，终于传入了牧师小姐耳中。

第二十七章：艾琳
　　来开门的人，说实话有些出乎薇莉丝意料之外，并非什么穷凶极恶的粗壮大汉，而是位穿着简单布衣，看起来跟斜刘海差不多年纪的灰色短发女孩，面相温和，虽然算不得多么国色天香，但还挺清秀的，以人类平均水准至少也是中上之姿了。
　　不知为何，她看起来有些激动的样子，相当大力地一下把门给撞开，可看到斜刘海和薇莉丝二女时，却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向后缩了缩，有些警惕地怯声道。
　　「你们是谁？有什么事吗？」
　　薇莉丝能注意到，她的视线一直隐约瞥向斜刘海身后的大剑，大概因为这是他们三人中看起来唯一携带着的武器，又或者某些其他缘由。
　　看到她，斜刘海明显变得有些……激动，却又像是在努力抑制着那份想要喷薄而出的感情，只强压镇定地，用有些低沉的嗓音回了一句。
　　「艾琳，好久不见了，看到你一切安好，我真的很高兴。」
　　「欸？你，你是……？」
　　没有多做言语，斜刘海只是把遮掩住一半眼睛的长发向上掀起，露出了整张面容与那道额头上的狞恶刀疤，惨然笑笑。
　　「你……西瑞尔？！真的是你吗西瑞尔？你竟然还活着！！！」
　　警惕与戒备瞬间冰消雪融，名为艾琳的女孩双手捂住嘴，泪水竟夺眶而出，而后用力与斜刘海拥抱在一起，几乎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我以为你死了！他们都说你死了！死在了万魔群山，死在了魔物们手里！一年了，你知道吗整整一年，我一直生活在绝望中！西瑞尔你这个混蛋，既然没死，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我！！！」
　　「对不起……对不起，艾琳我……我也很想你，可是我不能来找你，这会违背我和团长的约定，而且我也害怕与你见面后，会克制不住复仇的冲动，害人害己，你知道，我这个人……」
　　斜刘海看起来也有些不能自已，只死死将艾琳搂在怀中，断断续续地苦闷解释着。
　　嚯嚯，有猫腻啊，这俩……
　　虽然感觉这种时候打断他俩有点缺德，但薇莉丝可不是来这里看他们上演情感大戏的，便轻咳几声，故意发出疑问。
　　「她就是你说的，能带我们找到鬼盗团的人？」
　　「啊！」
　　牧师小姐这么一打岔，二人也终于从久别重逢的心潮澎湃中脱离出来，意识到还有人在旁观的艾琳连忙挣开斜刘海，面红耳赤地偏过头，后者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向薇莉丝与小龙娘。
　　「咳，介绍一下，这是艾琳，一样从小在贫民区长大的孩子，我们俩父母曾经是好友，但都很早就去世了，我跟艾琳差不多是相依为命，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你们可以把她当成我的妹妹。」
　　「妹妹？」
　　薇莉丝面色古怪地看了扭扭捏捏的俩人一眼，倒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计较，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牧师小姐都无所谓，薇莉丝在意的只有能不能通过这个叫艾琳的女孩达成目的。
　　「咳……总而言之，这件事说来话长，艾琳，里面安全吗，我们需要个商量事情的地方。」
　　「啊？可是西瑞尔，她们刚刚说是来找……」
　　「叫我西里尔吧，那个名字，我已经不打算用了。」
　　斜刘海温柔地摸了摸女孩的灰色短发，面带宠溺般笑意。
　　「艾琳，你相信我吗？」
　　女孩愣了下，又拍开斜刘海的手，似有愠怒。
　　「说什么蠢话呢，西瑞……不，西里尔对吧，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倒不如说，如果连你都信不过，这个世界上我还能相信谁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进来吧。」
　　带着薇莉丝三人，艾琳返身进入屋内，再重新把木门反锁上。
　　这间木屋内部跟外面看起来一样破旧，能称之为家具的东西也相当有限，一张木板床，透露着年代感的木桌木椅，砖块搭建起来的简陋灶台，仅此而已。
　　「艾琳，你这里怎么还……我记得应该留了不少钱财在家里吧……难道都被那些混蛋给……？！」
　　灰发女孩轻轻捉住男人的手，摇了摇头。
　　「好了西里尔，别总是那么怒气冲冲的样子，没人欺负我，钱我都还好好留着，那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才攒起来的，而且它的来源……总之，如果你想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
　　斜刘海张了张嘴，脸上的怒气也渐渐消减，随即变得有些有些惭愧。
　　「抱歉，艾琳，你是对的，无论以前或现在都是如此。我已经明白了，盗猎者的确是混蛋活计，那些脏钱……有机会还是想个办法处理掉吧。」
　　「……不说这个了，先告诉你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花了些时间，斜刘海将薇莉丝曾经从团长先生那里听来的事，以另一个角度，更加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内容，无非就是曾经身为盗猎者的青年，被同伴出卖，得好心人相救幸免于难，随后结识了真正可靠的伙伴，洗心革面，决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故事而已。
　　薇莉丝已经听过一遍，内心基本波澜不惊大概只想睡觉，小龙娘也依旧面色冷淡，只有当事人的斜刘海和艾琳看起来心潮澎湃，感慨万千。
　　「所以，是布莱斯出卖了你？他……不是一起在贫民区长大的同伴吗，平时大家关系那么好，你在万魔群山失踪后，他也非常照顾我……」
　　「不知道，但很明显，那家伙就是打算致我于死地。这次回来，一方面是团长的委托，另一方面，我也想找到他，问个清楚，做个了断。」
　　「……我明白了。」
　　艾琳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面色沉重地点着头，转身，伸手将那陈旧的木板床费力向外搬去，斜刘海见状也连忙上前帮忙。
　　二人合力，很快便清出了床下的那片空间，薇莉丝盯着看了许久，才惊讶发现地面上居然有一道被薄灰掩盖的，非常不易察觉的金属拉扣。
　　很明显，这下方别有洞天。
　　女孩轻车熟路找到了紧贴于地板上的锁扣，将其向上一点点拽起的同时，也不忘向第一次见面的薇莉丝二女解释道。
　　「我和西里尔都是【鬼盗团】的外围成员，这个组织非常庞大，并非全部所属麾下都要出城捕猎【货物】的，像我这种不会战斗的女流之辈，工作就是负责情报联络，并管理通往暗区的入口之一。
　　「暗区？」
　　本在思索着其他什么的薇莉丝听到这个词，忍不住疑惑地歪了歪头。
　　「嗯……这个不好解释，等会看到你就知道了。」
　　艾琳下意识抚摸着光滑脖颈处一串被衣服遮掩起来的项链，面带感慨。
　　「其实我并不喜欢盗猎者，但当初西里尔坚持要做这份工作，他那暴脾气……估计你们也见过，我担心会出事，就加入了组织，希望能多帮衬帮衬……呵呵，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呢。」

第二十八章：城市的暗面
　　艾琳掀开地板夹层，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有些狭窄的向下石质阶梯。
　　廊道里并没有光源，略带潮气的阴寒空气随着出口开启扑面而来，还带着一股有些酸腐的气味，薇莉丝虽然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这具身体的异常适应能力一向很强。
　　「这下面，就是鬼盗团的根据地？」
　　这次，倒是斜刘海立刻给出了回应。
　　「鬼盗团的根据地可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和贫民区连在一起，否则他们早就被找到，剿灭了，艾琳掌握的门路并不是指这条通道，过会你们就明白了，走吧。」
　　艾琳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了有些陈旧的火折子，点燃后，便主动在最前方引路，四人依次而下，斜刘海则当仁不让地走在最后，大概是为了防止突发事件的出现吧。
　　这条窄路明显是以人力手动挖掘而成，道路两侧的石壁坑坑洼洼的，脚下地面也崎岖不平，亦没有任何照明设施，看得出来修建者当初并未在这上面花太多心思，只是挖通便草草了事。
　　狭窄的走道并不长，但坡度明显是微微向下的，即使以普通人缓慢步行的速度，她们也只花了半分多钟便已抵达尽头。
　　一道有些生锈的，向上延伸的金属爬梯，搭建在石壁之上。
　　艾琳朝后比了个手势，便沿着爬梯开始攀登。
　　虽然有些嫌弃那看起来脏兮兮的扶手，但这种地方缤纷不适合展开羽翼或者搞什么浮空之类的魔法，爬就爬吧，反正【羽衣 ·格拉瑞亚】的保护是连手掌也包括在内的，薇莉丝倒不怕被沾上什么污垢。
　　这竖梯之上，同样是被隐藏起来的夹板，外面则是一间屋子，虽然也算不上有多么豪华，但比起艾琳居住的那座小破木房，却已经精细牢固许多，至少主体是以石料构成的，不会有吹风漏雨的烦恼，家具也一应俱全。
　　不过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在，看样子，也很久没生物在里面长期居住过了，一些角落处已经堆起了薄薄灰尘。
　　没过多久，走在最后的斜刘海也爬了上来，打量着周围的景象，似乎有些嗟叹。
　　「这里也依旧一点都没变啊，艾琳，你现在的联络人还是那家伙吗？」
　　女孩回头看了眼斜刘海，沉默着摇了摇头。
　　「罗德里克死了，大概是你失踪半年后，他就同样死在了一次偷猎中，比起你的下落不明，其他人亲眼看到他被魔物劈成了两半。你知道的，干这一行，类似事情是常态，谁也不敢确定下一次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是吗，连那老家伙都……算了不说了，我们先出去吧。」
　　「好，跟我来。」
　　推开门，这里看起来像是并非露天的封闭之地，头顶高处是黝黑坚硬的石头，很可能深处地下，艾琳拿起挂在墙上的火把，将其点燃，带领三人沿着昏巷道向前行。
　　还未等薇莉丝说些什么，转过拐角，眼前的景色便豁然开朗。
　　「噢……有点东西啊 ~」
　　即使以薇莉丝的心性，站在高台上，目睹下方低处一切后，也不禁面露异色。
　　星星点点的火光与魔法灯如夜晚的萤虫闪烁着，搭设在建筑之上的照明设施，将庞大集市的全景映衬。
　　这里，竟然是一个建在地下的，规模无比惊人的交易市场。
　　走在前方的男子转过身，他有些怀念的声音恰在此刻响起。
　　「欢迎来到镇魔城的阴影，盗猎和犯罪者的天堂 ——地下黑市交易场，如你所见，这里基本不会卖什么正经东西，你们这些大小姐最好是做足心理准备。」
　　「不正经的东西？比如说？」
　　斜刘海面无表情看了提问的黑发少女一眼。
　　「比如说各种类型的毒品，毒药， **，禁药，用途和来源均不明的炼金产物，禁忌的魔法书和魔道具，哦当然，还有盗猎者们最喜欢的老本行，那些被虏掠而来的，价值不菲的异族奴隶们。」
　　「噢 ~」
　　牧师小姐拉长了声调，随即面露期待。
　　「的确都不太正经呢，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有机会的话，能不能带我见识见识？」
　　「？」
　　忍不住的，斜刘海嘴角抽搐了几下，他本以为听到这些后，眼前虽然性格有些恶劣，但至少看起来高贵而美丽的黑发少女会露出羞涩或厌恶之类表情，但现在这反应，怎么跟那些黑道惯犯一个样？
　　她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调查鬼盗团和那件事的啊……
　　没有在意斜刘海变得有些古怪的眼神，薇莉丝看了眼低处人来人往，甚至比镇魔城明面上市井还热闹不少的地下集市入口，主动请教两位向导。
　　「所以，接下来又要怎么做，直接去找你们说的那个新联络人？」
　　闻言，艾琳主动回过头来，同样用有些微妙的视线打量了两位少女几眼，才摇头道。
　　「我并不知道联络人在哪，这座地下集市是镇魔城几个大型盗猎团伙共同组织起来的，里面鱼龙混杂的很。鬼盗团这段时间似乎出了点事，按照规矩，即使我们这些外部联络员想联系组织，也只能在规定处留下暗号，待联络人看到之后，再主动来寻找，这样说……不知两位能理解吗？」
　　薇莉丝皱了皱眉，银蓝色的眸子与艾琳视线在空中有瞬间交汇，但对方随即不着痕迹地避开，于是牧师小姐开口道。
　　「寻找？到哪里寻找？直接去你在贫民窟的家里吗？」
　　「当然不是。」
　　艾琳指了指身后与地道相连的石屋。
　　「这里就是联络人看到暗号之后，会过来的接头联络点，通常而言，联络人不会随便跑到成员家里去，我平时也很少下到黑市里来。」
　　「这样啊……」
　　明明只是个偷鸡摸狗的犯罪团伙，还搞得一套一套的。
　　「那具体要等多久？该不会让我们在这里呆上好几天吧？」
　　这个问题，显然斜刘海也是答不上来的，毕竟他已经脱离了鬼盗团一年有余，很多东西都已经跟之前不同了，于是他也和薇莉丝一起，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艾琳。
　　后者犹豫片刻，还是给出了答复。
　　「不能确定，但正常来说，只要我用最紧急的信号进行联系，联络人看到应该就会立刻赶过来才对，时间基本在几个小时到一天不等。」
　　「但是有一点，期间你们不能呆在附近，否则一旦被对方察觉到什么异常的话，我这条线也就彻底废弃了。」
　　灰发女孩视线掠过斜刘海，最终停在了薇莉丝二女身上，这次，她没有避开与牧师小姐的对视。
　　「所以开始之前，我认为有必要确认一下，你们这一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探寻鬼盗团的藏身处？亦或，这是一次大型剿灭活动，实际上已经有更多部队抵达外围，准备做些什么？」
　　「嗯……」
　　这个问题，的确有好好回答的必要。
　　看起来，艾琳似乎并不清楚鬼盗团就是那群掳走月影王族幼崽，使得两边矛盾愈演愈烈的罪魁祸首，斜刘海也始终没有告诉她这点，估计是不想让她担心，或者希望艾琳尽可能远离这片可怕风暴的中心吧。
　　薇莉丝目前，也不打算主动提起这件事，怎么说呢，有些微妙的违和感和疑问，她始终没有想明白。
　　最关键的，斜刘海虽然看起来百分百信任艾琳，但对薇莉丝而言，对方其实只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适当的提防，其实还是有必要的。
　　所以，这里还是得选择一个合适的说法。
　　一个……既能让行动正当化，又能起到试探作用的理由。

第二十九章：我摊牌了我不装了
　　正好，斜刘海似乎把她们当成了从王都那边过来的千金大小姐，这里倒可以拿来利用一下。
　　时机也差不多了呢。
　　先给了身边的宠物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多嘴，薇莉丝故意装出神秘兮兮的样子，左顾右盼后，才掩嘴低声道。
　　「好吧，都到这里了，告诉你们也无妨……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当今联合王国女王，莉莉娅 ·梅凯兰德陛下派遣来镇魔城秘密调查的特使！」
　　看着斜刘海和艾琳悚然一惊的表情，并选择性无视了小龙娘脸上的古怪神色，牧师小姐继续努力忽……啊不是，善意地欺骗着二人。
　　「其实，陛下她早就对盗猎者这个犯罪群体深感烦恼，只是苦于远在王都，那些家伙又藏得严严实实，始终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正好，现在王国北境与万魔群山冲突不断，明里暗里的线索又都指向了盗猎者们，陛下便下定决心趁此机会，一举揪出那些藏在暗中的老鼠！」
　　「我们奉陛下之命，伪装成前来旅游的外地宾客，实际上目的是暗中潜入这里的黑暗面，调查各个盗猎团伙的底细，只待时机成熟，便可里外合围，一举解决这如今的乱象！」
　　「呃，主……」
　　「哎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个时候，我判断正是坦白身份的最佳时机！我是特别调查小队的队长，这点由我决定，明白吗晓光队员？！」
　　「明，明白……」
　　被牧师小姐这么一瞪，面色愈发古怪的龙娘小姐也只好乖乖闭上嘴，似乎不忍直视般微微偏过头去。
　　「之所以一定要找到鬼盗团，那是因为这个团伙很可能是整起事件的关键节点之一，甚至有可靠情报证明，这个团伙可能与已经镇魔城某些高层勾结在了一起，狼狈为奸！」
　　「只要掌握了关键性的证据，陛下必将降下天威，将那些欺上瞒下的家伙和逍遥法外的罪犯统统绳之以法！」
　　黑发少女双手叉腰，挺着白袍下没什么分量的小胸脯，一脸 「我即是正义！」的模样，看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
　　斜刘海与艾琳面面相觑，坦白讲，虽然薇莉丝的说辞听起来很夸张又不可思议，但比起她直接表示 「我们两个人就能打爆整个鬼盗团 」 ，其实还是具备一定可信度的。
　　万魔群山纷争近期的确闹得很厉害，远在勇气之城的王室派人手来做进一步调查完全合理，从之前的交流中，斜刘海也已经意识到了 「这些人大概是从王都而来 「的事实。
　　薇莉丝等人昨晚面对镇魔城军队有恃无恐的模样，以及明明被追捕今天却依旧光明正大出现在了驻地这些情况，无疑也是有力的侧面证明。
　　但想要凭此就让他们全盘相信，还是有些不切实际的。
　　果然。
　　「就算你这么说，女王陛下密探什么的……有证据吗？先说好，大人物们的那些信物我可不认识啊……」
　　提出质疑的是艾琳，更早与她们接触的斜刘海则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薇莉丝很不负责任地两手一摊，一副你们爱信不信的样子。
　　「我的确有陛下给的身份证明，但你们看不懂也就没办法了，总之能说的就这些，如果不是看你们都对这座城市的现状不满，渴望改变，我才不会现在就暴露出身份呢。」
　　「记住这是绝密，如果泄露出去的话……嘿嘿嘿……」
　　「呃……」
　　艾琳看起来是被故意装模作样的某人唬住了，有些迟疑地将目光投向身边斜刘海，而后者则在沉思之后，试探着道。
　　「能把陛下的信物给我看看吗？这一年多来跟着团长走南闯北，我也算见识了些东西，抱歉，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艾琳，我不能让她出事，如果你们真是女王陛下的秘使……」
　　欸？
　　这家伙……区区一只贫民窟长大的斜刘海，居然还真能看懂那种东西？莱斯特大叔到底都教了他什么啊……
　　不过薇莉丝的确持有莉莉娅的信物，之前那些话其实也不完全在骗人，只是稍微修改了下行为逻辑的比重和解决问题方式而已。
　　既然对方如此要求了，牧师小姐也就干脆取出那份女王小姐特制，在联合王国内代表了崇高身份的册子，展示在斜刘海面前。
　　后者没敢用手去碰，只是睁大眼，认真端详许久上面的文字，视线尤其在底部魔法印章上停留了很长时间，面色渐渐变得激动而亢奋起来。
　　「是……是真的！艾琳！她们，她们真的是女王陛下的人！你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吗？如王亲临，如王亲临啊！哪怕是镇魔城城主，见到这东西都必须得立刻跪下来！太好了，这座城市，贫民区的大家……」
　　「欸！真的？！」
　　大概是女孩的心思更加细腻，见到斜刘海这般反应，艾琳立刻脸色急变，连忙拉着他一起跪倒在地。
　　毕竟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国民，连城主都得立刻跪拜的东西，稍有不慎那可是大不敬。
　　「下民艾琳拜见女王陛下！！」
　　「啊对……下民西里尔拜见女王陛下！！」
　　见这俩人慌慌张张地，用他们能想到最谦卑的姿态跪拜着手中的身份文册，虽然只是灵光一闪杜撰出的身份，薇莉丝也不禁感慨……权力在普通人面前真是太过便利了。
　　就连那样桀骜不驯的斜刘海，也不得不在象征着一国之主的尊威前拜倒，这是一种与靠力量令人折服的，截然不同的感受。
　　难怪不知多少人拼尽全力，费尽心思也都想要当上权贵高官，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啊，这种反差感的确很能满足生物的虚荣心理。
　　可惜对薇莉丝而言，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咳嗯，你们起……免礼吧，既然理解了我等行为乃奉陛下旨意，那就要全力协助，剪除这股盘踞在城市暗面的犯罪团伙，明白吗？」
　　因为以前没干过这种事，薇莉丝也不知道真正的女王使者这种时候该怎么说话，不过总而言之，讲些文叨叨的场面话，显得自己底气十足总不会错……应该。
　　「是！我们一定全力协助王使！」
　　见黑发少女终于收回那代表着国王御驾身份的华丽文册，跪倒的二人才松了口气，神情紧张而复杂地站起身来，看着薇莉丝她们的眼神明显已经不一样了。
　　那是名为敬畏的情感。
　　大概这就是地位差距带来的影响吧，不知怎的，薇莉丝突然想起蓝星上某个文人曾经在书里写的一句话。
　　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第三十章：地下黑市的探访者
　　「行了，赶紧去联络那个接头人吧，这个给你，如果对方到了就找机会就把它捏碎，我们这边便能收到消息了。」
　　因为艾琳说不建议她们呆在联络点附近，薇莉丝也不好硬留，正巧，可以趁着这机会到下面那个，据说 「不会卖什么正经东西 」的地下黑市里转转，看能否淘些有意思的玩意。
　　她给艾琳的也并非什么宝物，就是牧师小姐之前在天空之城买到的一种小型魔法道具，像花生米大的两颗脆石，即使普通人只要用力也能将其破坏，而其中任意一颗被摧毁后，另一颗也会同时破碎，是用来传递简单讯息的小玩意，大概并不难制作。
　　「那我……」
　　「斜刘海你就跟着艾琳一起保护她安全吧，久别重逢，你们应该也有不少话想说才对，两个人目标比较小，注意点的话应该不会出问题。」
　　见男子犹豫不决的样子，薇莉丝果断把这家伙给打发走了，她们可不需要斜刘海跟着保护什么呢，倒不如留在只是个普通人的艾琳身边充当保险，毕竟这种法外之地，女孩子孤身一人总归不安全。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牧师小姐不想游玩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个总摆张死鱼眼的男人。
　　在斜刘海与艾琳感激的视线中，四人便暂时分道扬镳，一方转入黑市很快不见了踪影，而薇莉丝与自家宠物则随便挑了个方向开始转悠，打发时间。
　　这座地下黑市没有名字，门口没有守卫，也算不上多么干净整洁，沿路走去，甚至经常能在路边，角落和巷道内看见各种各样颜色的不明液体痕迹。
　　薇莉丝和小龙娘的嗅觉都远比普通人更加敏锐，即使只是从旁路过，她们也能轻易捕捉到这些东西长时间放置后散发出的古怪气味。
　　什么东西都有，药材混合起来的刺激性气体，血腥味，生物各种不可明说体液的味道甚至是粪便臭味，以及很多根本没接触过，完全无法分辨的怪味，直令少女俩眉头直皱。
　　离开了作为外人的斜刘海和艾琳后，小龙娘也不再维持之前沉默寡言的样子，大概是为了从那些怪味上转移注意力，她边走边主动问道。
　　「主人，那只月影族幼崽已经被抓住有好几个月了吧，您认为它真的还活着吗？人类如果是为了提前剪除这个可能成长起来的威胁，抓到之后直接杀掉不是最简单吗？」
　　看了捂着鼻子走路的自家宠物一眼，薇莉丝随意笑笑。
　　「理是这么个理啦，但小光啊，既然魔物还在城市内活动着，就说明它们应该是有所倚仗的，而且我猜人类也不会这么随随便便就杀掉那只幼崽。」
　　「人……大部分生物的贪婪都是没有界限的，当可能性摆在眼前的时候，它们就会想要更多。从防止敌人获得神话种的力量，到自己转而染指其中，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而已呀。」
　　巨龙小姐若有所思。
　　「您是说，人类想要拿那只幼崽来做实验，甚至是破译它转化为神话种的原因？」
　　「嗯……差不多吧，毕竟在这武力至上的世界，谁不想变得更强呢？神话种的力量对于人族而言，已经是堪称接近无敌的水准了，更不要说这里面或许还牵涉到一个有关神明的秘密。」
　　二女边走边聊，路边上的行人虽然不少，但大部分都选择了以兜帽或各种方式遮掩一定容貌，擦肩而过时也会有意避开些许距离，大概是在提防扒手之类吧，看得出来他们都很谨慎，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种黑道市场，小偷是绝对有的，而且肯定不少，毕竟这里甚至连维持秩序的官方守卫都看不见，可想而知犯罪行为会有多么猖獗呢。
　　事实上，一路过来，薇莉丝二女的确遇上了几个没眼力见，想向她们下手的家伙，男女都有，可惜这种小动作又怎么可能瞒得过牧师小姐呢，何况……她的钱根本就不会直接带在身上。
　　薇莉丝倒也没多么上纲上线，最多就是暗示小龙娘将龙威一触即收，吓得刚打算伸手的那些小偷直接瘫倒在地口吐白沫，就没再管他们了。
　　而即使发生这种事，路边行人也只是投来略显冷漠或看好戏般的视线，根本没谁上来多管闲事，看起来早已经对类似情况习以为常了。
　　真不愧是法外之地。
　　这座地下黑市里大部分的商贩，都直接是以摆地摊的形式进行售卖，就算有建筑，也是那种类似于小卖铺一样的阴暗小屋，很少能看到成规模和建制的大型商铺。
　　不过想来也是，在这种地方，如果没点底蕴和自信，谁又敢留下大量固定资产呢？
　　又走了一会，薇莉丝便随便挑了个路边摊停下来驻足观看，路过不少摊位，她发现这里大部分东西基本都是被密封起来的瓶瓶罐罐，光靠看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摊位的老板是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光头中年人，穿着有些破旧的铠甲，上面还残留着几处已经干涸发暗，不知是谁的血迹，正百无聊赖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木椅上打哈欠。
　　一柄同样血迹斑斑的斩马刀，就靠在他腿边，任谁都能看出这绝非售卖品。
　　他面前也跟其他人一样，就只是拿布在地面上铺了片空间，上面摆放着各种瓷罐，特殊金属甚至还没洗干净的素材 ——大概是从魔兽或魔物身体上剥下来的，散发出一阵阵腥臊气息。
　　见有人出现在摊位前，他最初只是用视线的余光抬头瞥了一眼，却在看清两位少女的毫无遮挡的脸后顿时微惊，连忙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斩马刀恒放于凳上，双手在空中互搓，摆出了非常符合薇莉丝印象中奸商身份的造型。
　　老板突然反应这么大，肯定不会因为认识薇莉丝二女，毕竟她们都是戴着【认知阻碍面具】的，想来，无非就是牧师小姐和小龙娘远超普通人类女性的颜值，让他感到了惊艳而已。
　　毕竟这个世界和蓝星不一样，血统并非那种毫无实际意义的玄乎之物，而是真正代表着某种某种能够遗传下来的力量。
　　不说那些繁多的异族与魔物，就算人类，大部分贵族也天生就拥有比普通平民更强的魔力亲和力，颜值或身体素质。
　　这是他们祖代那些曾经拥有过强大力量的先辈，通过血脉遗留下来的馈赠，或者说这是一种筛选，只有出众之人，才能有机会成为被称作【贵族】的存在。
　　所以，就算不说百分之百，在这种地方如果突然出现一个拥有惊人美貌，又气质高贵，毫不掩饰行迹的女子，那十有八九她的来历也不会平凡。
　　除了老油条和愣头青，又或者非常牛逼的大佬，寻常人可不敢随随便便在黑市里轻易露脸。
　　「欢迎欢迎！呃……不知两位小姐有什么需要？」
　　「嗯，你这里都卖些什么啊？」
　　说话的同时，光头男子明明面容粗旷却有些细小的双眼也滴溜溜扫过二女，似乎在观察她们之间谁才是话事人，看到金发少女那默不作声的冷漠态度和微微靠后的站位，早已混迹成精的这家伙便有了判断。
　　见薇莉丝开口，他立刻一拍双手，用与凶悍外表完全不符的献媚语气低笑道。
　　「嘿嘿，我这宝贝可多了，像您这样尊贵美丽的大小姐，应该会比较中意养颜护肤的产品吧，看看这瓶，用世界之北雪国高山冰莲研磨成粉，融合十几中珍贵材料萃取出的精品，早晚各抹一次，不出月余，保证能够让您的肌肤更加雪白嫩滑！还有这边这个……」

第三十一章：我讨厌话只说一半的人！
　　「停停停！」
　　见光头老板滔滔不绝像开连珠炮一样，完全不打算闭嘴的样子，薇莉丝震惊这家伙口才的同时，也连忙伸手将其制止。
　　她才不需要什么保养品呢，而且这家伙口中说的雪国冰莲，如果与薇莉丝认知中是同一种东西的话，那可是至少五千米海拔雪山之上才会生长的东西，生存条件苛刻，数量极其稀少，通常都有强大魔兽守护在侧。
　　而且冰莲一旦离开生长的特殊环境，没有保存方法的话，就会很快枯死并失去效力，哪怕在雪国本土，都是只有皇室和大贵族才能享受到的珍稀品。
　　听说这东西，使用得当是能够直接提升冰属性生物天赋和实力的，在以类似属性为主的北部雪国几乎可以说是天材地宝，哪怕以薇莉丝的门路都只是听说，而没有亲眼见过。
　　这种远在镇魔城的地下黑市里，存在以雪国冰莲制成药物的概率就算不说完全没有，薇莉丝也不认为会出现在这种一看就很随便的小摊上。
　　没有去看那些所谓的护肤保养品，少女蹲下身，简单拨弄了几下面前的瓶瓶罐罐，有些好奇地抬头望向光头老板。
　　「你这些药怎么上面都没贴标签的？就靠一张嘴说，谁能知道究竟卖的什么啊？」
　　「嘿嘿，这有啥啊，噢……小姐该不会是第一次来地下黑市吧？这里的东西都是如此，缘分卖，缘分买，效果什么的都在咱们心中呢，真要不识货，被骗了也是应该。」
　　说着，光头老板赶紧一拍脑袋，急急忙忙澄清道。
　　「当然！咱这可全都是真货！毕竟我七爷在这做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犯不着为了点小钱砸了招牌不是？」
　　「是嘛……」
　　少女不置可否扫视着地摊上的物品。
　　这个自称七爷的光头男子，应该不是独行侠，他背后大概还有一支小型团队。
　　毕竟无论是这些新鲜素材的量，以及看起来品种繁多的药剂，明显都并非一个人就能制造出来的，这家伙估计只是负责销售工作而已。
　　小型的……盗猎团伙吗。
　　在这里摆摊的，估计大部分都是类似情况，通过大型团伙联合搭建的平台，贩卖掉那些不适合在明面上出手的赃物，然后缴纳一定提成或者固定的摆摊费用给上面，形成如此的生态经济链。
　　薇莉丝拍拍手站起来。
　　「七爷是吧，你们这间地下黑市出现有多久了？」
　　「噢……原来两位想要的是这个啊。」
　　光头并未因薇莉丝迟迟不买商品而感到厌烦，反而了然低笑一声，又市侩地搓了搓手指。
　　「嘿嘿，情报之类咱这里当然也是卖的，不过这价格嘛……」
　　「可以，只要你给的消息的确存在价值，钱不是问题。」
　　牧师小姐信手将一物弹向对方。
　　「说。」
　　「哦哦哦！小姐真是爽快，我七爷就喜欢跟您这样的人做生意！」
　　光头伸手接住稳稳当当落在怀中的那枚金币，又用牙齿咬了咬，验明成色，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真挚起来。
　　「这镇魔城的地下黑市嘛，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不太清楚，但至少几十年前就已经存在了，七爷我在这里做了快十年的生意，早在咱刚来那会，这里就差不多是现在的样子咯。」
　　「竟然根深蒂固这么长时间了吗……」
　　看来果然正如莉莉娅当初所说，这个国家，盗猎犯罪团伙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了。
　　存在即是道理，盗猎者能够至今不被剿灭，归根结底，还是国家文化的影响。
　　人类联合王国这种极端排斥异族的传统薇莉丝很不喜欢，并非因为她是什么种族平等倡导者，只是单纯那玩意的存在，让她感到麻烦了而已。
　　因为这种风气，像小龙娘和蕾拉蕾妮这些明显拥有异族特征的同伴，都不得不隐藏起自身的部分器官，伪装成人类，以免带来麻烦。
　　虽说实际上就算真被看到了，也不至于有多么严重的后果，但麻烦就是麻烦，尤其在有着莉莉娅这层关系的情况下。
　　可以的话，她的确希望能改变下这种歪曲的风气，至少别搞出什么以迫害异族为政治正确的事了。
　　不过，就算薇莉丝有意做些什么，这种融入国家文化里的深刻传统也并非她一句解决就能解决的，牧师小姐总不能把所有歧视异族的人类全给宰了。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再说吧。
　　「那既然都在这里呆了十年，这个黑市的组建者，那些大型盗猎团伙的情况你肯定也知道不少吧，说说？」
　　不等七爷开口，薇莉丝便主动再度抛出一枚金币，这种东西她要多少有多少，根本无所谓。
　　当然，也不能给对方太多，混黑道的基本没几个善茬，讲究的就是一个贪得无厌，把握好贿赂的程度，才能用简单手段牢牢控制住话题走向。
　　果然，得到一点小利益的光头男子立刻眉开眼笑，也完全没有什么替上面保密的意思，当即继续讲述道。
　　「嘿嘿，小姐您真是上道，不瞒您说，这地方的确有幕后老板，而且不止一个。」
　　「这镇魔城地下黑市啊，共分成东南西北四个区域，分别由四个最大的黑道集团控制，那便是东方的人盟，西方的兄弟会，南方的鬼盗团和北方的毒刃。」
　　「其中，人盟势力最大，基本什么生意都会掺一手;兄弟会人数最多，主营讨债，雇佣斗殴，相当于什么都干的佣兵团;鬼盗团是镇魔城最大的盗猎团伙，主要生意是奴隶走私贩卖，以及各种非法药物和素材销售;而毒刃则是杀手组织，人数最少，非常神秘，但势力也不可小觑。」
　　「鬼盗团？」
　　听到了关键词的薇莉丝眉头轻挑，而七爷也像是献宝般，连忙点头称是。
　　「对对对，您真是一下就捕捉到了重点，其实咱们现在所处这片地再往南一点，就是鬼盗团管理的南方区域了。」
　　「不过，前段时间好像发生了点事，鬼盗团很多人手都撤走了，听说连租都没人去收，已经属于无主状态。嘿嘿，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嘛……」
　　老板故意在这里停下了话题，并用贼兮兮的眼神偷偷瞄向二女，即使没有任何动作，他的用意也很明显了。
　　薇莉丝皱了皱眉，她再取出一枚金币，不过这次，没有像前两次那般轻轻抛给对方，而是猛然一掷！
　　「噌！」
　　那毫无边刃的金属货币闪电般划过七爷耳畔，击穿斩马刀的刀身和木凳，深深嵌入地面之中，只留下小半边露于外界。
　　好半晌，光头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般，摸了摸脸上被划出的血痕，狡诈的笑容渐渐凝固，冷汗肉眼可见地冒了出来。
　　「没有下一次了。」
　　少女这般淡漠地说着。
　　「噫！是是是！小人，小人有眼无珠，不识您通天手段，得意忘形了！高人饶命，饶命！！！」
　　「？」
　　七爷的反应，比薇莉丝想象中还激烈。
　　她本意只是震慑下这家伙，免得对方狮子大开口，不停索要更多财物以打断对话。谁知道小露一手后，这看起来威武高大的光头居然很没骨气地直接跪了下来，似乎生怕薇莉丝一不开心就把他拍死了？
　　不管怎么说，直接饶命也太……
　　等等……
　　薇莉丝突然联想到了来时，那些道路两侧和其他东西混合在一起的血迹，以及料理掉那些扒手后路人淡漠的态度。
　　咦？莫非这里其实是可以黑吃黑的吗？

第三十二章：何为魔
　　果然，比起用金钱贿赂，对付七爷这种家伙还是武力威慑更加简单有效。
　　展露出远超对方的实力后，七爷再没敢得寸进尺，立刻老老实实说出了他所知的一切。
　　原来，鬼盗团的人手虽然明面上撤出了地下市场，甚至连例行的手续费收取都没有人再来过，但并不代表他们真的失去了对这块地区的控制，其眼线依旧对发生的大小事件了如指掌。
　　事实上，前不久，就曾经有一支规模仅次于鬼盗团的大型盗猎团伙，见这片地区无人管理，便起了占山为王的心思，想要取代鬼盗团成为地下市场南方的霸主，甚至接管其控制的那部分肥的流油的生意。
　　然而，不等地下黑市其他三大势力表明态度，这支团伙刚展露出类似意向没多久，就因为愈发紧张的局势，在一次大型盗猎活动中失了手，整个团队大半主力数百号人，全都在万魔群山中被魔物屠了个一干二净。
　　具体原因和情况七爷也不是很清楚，但他后来听说十有八九是那支团伙里出了内鬼，而且这个内鬼的地位还相当不低，误导了他们对情况的判断，才被魔物强者堵个正着。
　　虽然没有明确证据指向鬼盗团，但这个大型团伙成立至今也有几十年，好巧不巧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事，要说完全不存在外界力量干涉的影子，恐怕也没人会信吧。
　　至于更有价值的秘密，例如鬼盗团在南方区域的隐藏据点究竟有多少，在哪，就不是七爷这种人能知道的了。
　　至于他卖的那些东西，有了所谓的雪山冰莲作为前科，薇莉丝也不相信这家伙真能卖什么好东西，素材什么牧师小姐也看不上眼，便留下抱着被穿了洞的斩马刀，劫后余生般低眉顺眼的光头老板，自顾自带着小龙娘离开了。
　　黑市跟拍卖行不一样，这里没有什么专业的鉴定师辅助，东西良莠不齐的情况也更加严重，就需要购买者具备更加敏锐的判断力，否则被人坑着买了一堆破烂，多半也是找不到地方说理的。
　　按照七爷指的方向，薇莉丝二女一路向南，很快，就进入了另一个与之前明显有些不同的区域。
　　明显更加混乱，无序，很多地方，鲜血甚至直接泼洒在了墙上，下方便是正一脸淡定卖着东西的老板。
　　这里 90%以上，都是像之前七爷那样，由中小型盗猎团队摆出的摊位，卖的东西也基本都是些无签无证的稀奇古怪药物，走私品，或直接从魔物魔兽身上剥下的有价值素材。
　　看来，那家伙的确没有信口开河，这里就是鬼盗团的地盘了。
　　又深入些距离，薇莉丝发现周边摊位除了常见的违禁药物和素材外，也开始出现很多被关在笼子里的魔兽幼崽，更离谱点的，偶尔甚至就是缩在被黑布半掩着大铁笼里，衣不蔽体的类人生物，男女皆有，但基本都相当年轻俊俏。
　　从那或明显，或隐晦的种族特征来看，这些显然都并非人类，而是被盗猎者掳掠来的，比较符合人族审美的魔物。
　　更有甚者，那些偶尔擦肩而过的路人中，有些身后也都亦步亦趋跟着衣着单薄，面容毫无掩饰的魔物奴隶，老板们见到这种人上前，也明显会比平时更加热切地招呼，就像身后的奴隶不仅不妥，反而已经成为了一种特殊的身份地位标志那般。
　　文化中的陋习，在这片黑暗的地下世界里，被无限放大了，文明撕开了虚伪的装饰，恶意与奴役反而成为了理所应当的荣耀。薇莉丝甚至看见有人仅仅因为嫌走得太慢，就当街对娇小的魔物女孩拳打脚踢，又或者用烫红的烙铁在肌肤上硬生生刻下奴隶契约。
　　女孩撕心裂肺地惨叫着，而周围的人类却只是面无表情视若无睹，或大笑着拍手称快，似乎他们所有的不满与负面情绪，都在这种行为中得到了宣泄。
　　「……」
　　「主人，您感到不悦了吗？需不需要我把那些人类给统统杀光？」
　　大概是感受到了黑发少女随着契约传来的，那份有些翻涌的情绪，对低等生物之间互相伤害本身没什么感觉的小龙娘，尝试这样提议着。
　　「……不用，只是，这一趟还真没白来。」
　　她们并非救世大侠或打抱不平的英雄豪杰，这里只不过是镇魔城地下黑市南区的一角，或许晓光可以轻轻松松杀掉周围所有人类，但那又如何呢？
　　从路过的那些魔物们眼神中，薇莉丝看不到哪怕一丝的反抗，即使被当作物品售卖，虐待，也只是顾影自怜地哀鸣，祈求原谅和宽待。
　　她们或许内心深处也在渴望着得到拯救吧，但所谓救赎，从来都不是凭空出现的。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雷拉和蕾妮这姐妹俩，如果在被捉住之后就放弃抵抗，老老实实作为奴隶苟且求生，那她们也就不可能在机缘巧合之下与薇莉丝相遇，重获新生。
　　一切因皆有果，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希望，那还有谁会来拯救你呢？
　　……失去了尊严，可怜至极，可笑至极。
　　「走吧，继续往前看看。」
　　不得不说，地下黑市里商品的种类，的确足够繁多，但坑也是一个接着一个。
　　偶尔在一些路边摊上，看到些似乎很厉害的魔法装备或魔导书，也只是表面上美好，实际上都存在着难以忽略的缺陷或离谱副作用，骗骗普通人也就罢了，不可能瞒得过眼光毒辣的薇莉丝小姐。
　　不过正如之前斜刘海说的那样，这些家伙还真是什么都敢卖，什么都敢做，光这么一会儿，薇莉丝就已经看到了好几种世界都公认明令禁止的违禁品。
　　甚至有些家伙当街就毫无顾忌地，边走边往嘴里灌着明显带有致幻效果的禁药，他身后跟着的几名魔物女孩也用迷蒙且渴望的视线，紧盯着其手中药物不放，显然都已经染上了相当严重的瘾症。
　　以成瘾性药物来控制桀骜不驯的魔物奴隶，这也是盗猎者们常用的手法之一。
　　走着走着，薇莉丝二女便来到一座比那些小摊贩看起来正规许多，墙角也没有沾染什么奇怪液体，门口甚至站着两名彪形大汉守卫的石质建筑前。
　　顶上，悬有四个鎏金大字的招牌 ——【万有商铺】。
　　这里……应该是某个大型盗猎团伙的卖场了，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下黑市里，如果没有足够的底蕴和实力，肯定是不敢如此招摇的。
　　进去看看吧，一直在外面走下去，薇莉丝还真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出手把那些渣滓统统化为灰烬。
　　呃……应该不需要什么通行证或者会员之类的吧。
　　算了，真需要的话弄一个就是，反正开张做生意，总不能把顾客拒之门外吧。
　　打了声招呼，牧师小姐便带着小龙娘径直向大门而去。
　　不过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两个穿着粗布衣，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带刀门卫并没有阻拦薇莉丝二女，只是扫了她们一眼，便任由其通过了。
　　倒是省事。
　　店里顾客不少，很多衣着暴露的侍女正领着客人走来走去，似乎在为其介绍和推销。
　　这里倒是的确比外面那些小摊贩要高大上许多，不仅用【装备区】，【药物区】之类的显眼标牌进行了引导，场地也打扫得相当干净，不说一尘不染吧，至少没什么奇怪的味道。
　　这间商铺同样有进行奴隶贩卖。
　　在标记着【奴隶区】的格外空旷的场地中，摆放着很多用钢铁铸成的巨大笼子，从这里，薇莉丝可以一眼看清里面的情况。
　　数量还真不少，光展示出来的，估计得有两三百奴隶了吧。
　　虽然大部分应该都是生活在万魔群山中的魔物，但也有拟人度较高的兽人，以及与人类外形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混血，在最内部的铁笼中，薇莉丝甚至看到了几只正在瑟瑟发抖的美丽青羽翼人。
　　说起来，在人类的犯罪盗猎团伙眼中，翼人的确也是炙手可热的商品之一，其中又以相貌出众的青羽翼人，拥有极强魔法天赋的银羽翼人和最稀少珍贵的白羽翼人价值最高。
　　前者，基本上都是以性。奴隶用途进行贩卖，而后面两种翼人，在充当泄欲工具的同时还能提供战力，尤其是白羽，因为数量的稀少和天生拥有的出色实力与颜值，加上可能存在的一丝天使血脉，听说每次出现都会遭到哄抢并进行以高价卖出。
　　具体情况薇莉丝也不是特别清楚，但联想到蕾拉蕾妮曾经的那些遭遇，碧空之国境内，肯定也存在着专门捕猎翼人的盗猎团伙。
　　而且多半就是人类。
　　等等，这样说起来，既然此地也出现了本应远在南方的翼人奴隶，那当初趁人之危，抓捕蕾拉和蕾妮的贩卖组织会不会也在镇魔城，甚至就是这里的某个大型团伙之一？
　　心里思索着的时候，注意到薇莉丝和晓光进门的其中一名侍女，也已经快步来到她们身边，分外谦卑的躬身行了一礼。
　　「欢迎光临万有商铺，请问二位需要些什么？」
　　之前在外面看到时就有点想吐槽了，万有商铺，这名字起得还真是够狂妄的。
　　忍不住的，薇莉丝便想刁难一下这几乎把大半个浑圆和沟壑都露在外面的侍女。
　　她故意不怀好意地笑笑。
　　「你们这万有商铺，意思是什么都能买到吗？小姐姐，那 ~如果我想买你呢？」
　　「？」
　　侍女身体微震，随即悄悄抬头，小心翼翼打量着眼前气质高贵的黑发少女，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很快，继续用那种谦卑至极的语调低声道。
　　「当然是可以的，只要支付的起足够代价，这里的任何东西您都可以买走，也包括我。」
　　「你看嘛，明明就有买不到的东西，你们这是虚假……欸？」
　　这下，反而轮到薇莉丝吃惊了。
　　「你认真的吗？联合王国不是禁止人族……等等……」
　　牧师小姐盯着对方那与人类几乎毫无区别的身体，上下扫视几眼，眉头微皱。
　　「你……是魔人？」

第三十三章：魅语
　　大概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问题了吧，那年轻侍女没有任何意外，只是谦卑的摇了摇头。
　　「我怎么可能是魔人那种厉害的存在呢？如您所想，我的确并非人族，而是一种名为魅语的魔物。不过您放心，我是被商铺从小养大的奴隶，从小就学习了各种侍奉日常起居和方方面面的技巧，更绝不会产生任何危害主人的想法，如果您不放心的话，也可以直接付钱，并在商铺公证下与我签订奴隶契约。」
　　「原来是魅语族，难怪……」
　　薇莉丝没有在意对方语气中若有若无的毛遂自荐，只是想起了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对魅语族的介绍。
　　魅语这种魔物，硬要说的话，她们有些像游戏中塞壬海妖和魅魔的混合体。
　　魅语很弱，只论基础数值的话，她们并不比普通人类强多少，只要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成年的健壮男子，基本都可以一个人打败两三只魅语。
　　但相对的，魅语也拥有一项非常特殊的天赋能力，就是正如他们种族称呼那样的 ——【魅惑】。
　　当然，魅语的魅惑，是无法做到操控智慧生物，让他们听从命令这种程度的，至少普通魅语是如此。
　　这所谓的魅惑，只是一种混杂在语言中的特殊魔力，能够让对方因其对魅语产生好感。
　　而魅语本身的形态是不固定的，他们刚诞生的时候，只是一种类似于小光球般的能量形态，而后便会在母体引导下，对某种生物进行全方位模仿。
　　在那之后，魅语便会完全转化为对方幼崽的形态，并如正常的孩子一样渐渐成长，最终拥有与那种生物完全相同的外形。
　　当然，只有外形和肉体，这种模仿是无法让魅语拥有模仿对象相同天赋能力的，而且有些体型过大，或者实力太强的种族，他们也无法变形，例如龙族之类血脉中寄宿着特殊力量的神话种。
　　这便是魅语的生存方式，天生弱小的她们，只能凭藉这种特性，加上那半吊子的魅惑来依附某些更加强大的种族存活下去，而且基本都会模仿成最符合对方种族审美观的雌性外形，以尽可能获得保护。
　　既然这只魅语如今呈现出与人类完全相同的形态，也就是说，她的母亲在将她诞下之时，就已经落在人类手中了。更有甚者，或许连她的上一代，的都是以同样方法养大的魅语。
　　见薇莉丝沉吟着半晌没有开口，魅语少女还以为对方是在嫌弃她魔物的身份，连忙有些急切地抬起头，用那种略带魅惑，令人不自觉怜惜的声调解释。
　　「虽然我是一只低贱的魔物，但魅语的模拟是很完美的！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除了诞生后代时必定会诞下魅语外，我的肉体其实跟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不仅更不易损坏，老化，用，用起来的手感应该也很……」
　　嗯？用起来的手感？什么意思？
　　薇莉丝愣了下，半天也没搞懂对方究竟在指代什么用法，最终也只能应付般地随便嗯了一声。
　　总感觉，这只魅语侍女似乎挺期待被她买走的，可牧师小姐现在身边人已经很多了，日常服侍工作也已经有蕾拉和蕾妮这对心灵手巧的姐妹，奴隶什么的买了拿来干嘛，放生攒功德吗？
　　何况魅语这个种族，之前也说了，除了依附强者外几乎没有任何生存能力。
　　在这里，或是以后被谁买走的话，她至少还能勉强活下去，可如果自以为是将其买下，又自顾自放走，在这敌视异族的联合王国，等待着这只魅语的只有更加悲惨的未来。
　　薇莉丝也不可能因为可怜对方，就让自己平白无故花钱还多带一份累赘，她这里可不是什么失足少女收容所。
　　看到黑发少女的态度，见识过太多类似情景的魅语小侍女似乎也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惋惜和幽怨的同时，也重新低下头去，变回了最初那份谦卑的模样。
　　「那……不知二位想看些什么？我可以为您介绍。」
　　薇莉丝并没有在意对方的神情变化，她本就是外热内冷的性子，对不感兴趣的东西更是很快就会失去关注。
　　「嗯……想看的东西啊……」
　　奴隶那边其实没什么可看的，看了又能怎么样呢，薇莉丝固然有很多方法拯救她们，但一来这并非牧师小姐此行的主要目的，在找到鬼盗团之前她不想把动静闹太大。
　　另一方面，还是那句话，这些异族少女们来自世界各地，薇莉丝就算真的出手了，之后又得如何安置呢，带在身边一个个送回家？显然不切实际。
　　如果官方靠谱，薇莉丝倒是可以把她们托付给镇魔城处理，可就联合王国这情况，加上从莱斯特和岚那里得来的情报，都或多或少能猜出这座城市高层，估计已经和盗猎者们勾结在了一起，交给他们无疑是羊入虎口。
　　所以薇莉丝并不打算多此一举。
　　至于这万有商铺的其他东西……
　　说实话，虽然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但这里东西的质量，的确比外面那些习地摆摊的商贩们好上很多，至少药物的药效和副作用之类都明确用王国语写在了下面。
　　但，本质上依旧不会变，只不过是包装精美的，不能见光的玩意罢了。
　　「我们自己随意看看吧，你如果有事就先忙着。」
　　「好的，如果两位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
　　再次谦卑至极地鞠了一躬，这位衣着暴露的魅语族少女便默默离开了，不过她并没有走得太远，依旧在旁边悄悄观察等待着薇莉丝二女，看起来还是对推销自己有些念念不忘呢。
　　没有在意那隐隐约约的视线，牧师小姐带着小龙娘在万有商铺的几个分区随便走着。
　　这里卖的东西挺全面的，除了常见，不常见的各种药物外，素材也不仅仅局限于从魔兽和魔物们身上获取的那些，另外包括特殊金属， 1—5阶品质魔晶石之类也多达数百种。
　　这时，突然有样东西吸引了薇莉丝的注意。
　　准确来说，是让她感到有些不明所以。
　　那是一块放在柜台内部，被半透明特制金属宝盒包裹起来，又由小型魔法阵保护着的，仅有半个手掌大的金色水晶。
　　不是，这玩意……怎么看都像……
　　「主人，这东西……」
　　明显，小龙娘也察觉到了问题，毕竟她天天跟薇莉丝呆在一起，这种纯粹到极致的光元素聚合物，晓光实在太熟悉了。
　　因为……怎么说呢，以前找不到好东西吃的时候，主人就是直接把光元素压缩成类似高纯度结晶，给她当糖豆嚼的，巨龙小姐的小包包里，现在还藏了不少当应急口粮呢。

第三十四章：回家的岚
　　虽然很像，但这点量也实在太少了些，哪有龙吃糖豆是一粒一粒嚼的？
　　「嗯，的确像我弄出来的东西，虽然气息大部分被魔法阵封住了，但依然能从上面感受到一些联系，奇怪……除了深渊魔岛那次之外，我不记得有把类似玩意给过别人啊？」
　　而且当时，她交给西格莉德等人护身的是纯度和压缩程度更高，如果用魔晶石品级来判定，至少达到了 6-7阶的小玩意，价值比这高得多，只是觉得推来推去很麻烦才含糊带过了。
　　薇莉丝将视线移向货品下方的介绍标签。
　　「我看看啊……光辉源晶，开采自南域无法地带光辉森林的超珍品 5阶魔晶石，诞生原理不明，内部蕴含有庞大光元素能量，可辅助光属性信仰系与普通光系魔法修炼，亦可研磨成粉制造魔药或打造魔法装备，用途极为广泛。」
　　「售价……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三，三百万金币？？！」
　　给下面标出的天价吓了一跳，牧师小姐的眼神也变得愈发古怪起来。
　　标准规格的 5阶魔晶石，在这个世界的确能卖出百万金币的高价，但那也就是说说，同为 5阶魔晶，效果和纯度也是存在优劣的，一百万金币基本就顶天了，而这玩意居然直接翻了三倍？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这已经接近一柄极品紫色魔法武器的价格了，是黑市的原因吗……
　　而且薇莉丝根本不记得无法地带哪里有叫做光辉森林的地方，这什么光辉源晶到底从哪冒出来的？
　　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她还是招手唤来了在旁边眼巴巴等待着的那只魅语族小侍女，打算询问一番。
　　……
　　镇魔城城主府。
　　镇魔城，是图尔斯家族在联合王国的根据地与大本营，八百年前联合王国成立时，图尔斯家族先祖便获赐可世代沿袭的大公之位，并受命世代镇守这连接着北部万魔之地与人族腹地的边塞枢纽，一直兢兢业业，以抗击外族，保卫人类为己任。
　　岚 ·图尔斯是目前图尔斯家族沿袭的尚存第三代，任家族族长的，是她爷爷，王国宰相葛里菲兹 ·图尔斯，而岚的父亲泰勒 ·图尔斯则因为镇守北境有功，获得了上任国王安其洛赐予的侯爵之位，虽然不可世袭，但也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但岚，这个从小含着金汤勺，在无数家族光环荫蔽下长大的孩子，其实却不怎么看的起她出生的图尔斯家族。
　　岚不是什么种族平等爱好者，也没有以消除偏见为己任的决心，她只是单纯拥有与族人不同的善恶价值观，分外鄙视家族那些为了排斥异族而干的极端勾当罢了。
　　说起来，之所以能出淤泥而不染，拥有这种另类想法，其实还多亏了那本她很小就拿到手的【名刀真解】。
　　这玩意在岚刚刚开始记事，家族还没来得及进行思想教育的时候便横插一脚，用跌宕起伏的武侠传奇牢牢吸引了年 **孩的兴趣和注意力。
　　书里的故事虽然大部分内容都只是胡编乱造，但那份嫉恶如仇，锄强扶弱的侠客精神却深深影响了岚，一步步带领她走向与家族相反的道路。
　　可谓万恶之源。
　　她主动离开家族驻地选择独自居住，所干的工作也都是专门抓捕那些人类内部的犯罪者，因为岚认为，善恶无分种族，这座城市对魔物的恶意已经达到了扭曲的程度，甚至连【正义】的概念都错乱了。
　　必须有人去做，去承担那些无人愿意担负的职责，哪怕这份力量对于整座城市而言或许无足轻重。
　　所以，在隐约察觉到薇莉丝等人的目的后，岚果断选择了与她们合作，她有种感觉，这几名女孩，尤其是那为首黑发少女的到来，或许是改变即将来临的契机。
　　其次，才是薇莉丝提出的，精进刀道的酬劳。
　　纠察乱象，斩除不平，匡扶正义。
　　这便是岚真正想做的事，而刀，则是她寄宿着感情与意念的托付。
　　握紧了手中名为【晴岚】的长刀刀鞘，少女深吸口气，大踏步走入城主府的正门之中。
　　这里的布置和摆设，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岚从小在这里长大，或许对其他人而言是如迷宫般复杂的后花园，但她哪怕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路上遇到的守卫和女仆，自然也都认识这位离家出走的大小姐，虽然惊讶之下纷纷向其连忙行礼，但谁也没敢上前阻拦或询问来意。
　　毕竟岚 ·图尔斯是镇魔城里出了名的冰美人，淡漠而清冷，对人类更是尤其严厉，凡被她第三特殊支队抓到的犯罪者，不论原因与理由，只要是证据确凿，没一个有好果子吃的。
　　很多人，尤其是黑道那些大佬都对这女人恨到不行，但岚本身就拥有天空级的强大实力，想对付她没点高手还真搞不定，何况这丫头还是城主大人的女儿，图尔斯家族直系，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穿过前厅，踏过走廊，岚渐渐来到了守卫更加森严的腹地。
　　这里，是家族直系成员生活区，以及藏宝库，藏书阁之类重要区域的所在地，除了几名图尔斯家族直系成员，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出。
　　话虽如此，但这里对岚而言，却和外面也没什么区别，她小时候就天天在这地方跟大人与女仆们玩躲猫猫了，那本改变了少女一生的【名刀真解】，也正是在这过程中从书架上机缘巧合掉下来，砸到了她的脑袋才被发现。
　　视那些欲言又止的守卫如无物，岚大踏步地向前走着，她的目的地，是父亲泰勒 ·图尔斯的书房，也是那位城主大人最常呆的地方。
　　图尔斯家族以文入仕，自然个个爱书如命，连叛逆的岚都喜欢看书，更别说其他人。
　　临近书房，岚却突然停下脚步，微微皱起了眉。
　　没有守卫，这种地方本应是巡逻最为密集的区域，可书房附近却出现了一大片人员的空档，这明显与她记忆中的正常情况不符。
　　不可能是外敌入侵，否则守卫们应该变成躺在地上的尸体，而非消失无踪。
　　唯一的解释，就是城主大人，这里的话事人泰勒 ·图尔斯，她亲爱的父亲主动撤走了守卫。
　　「哼……」
　　又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了吗。

第三十五章：窃听
　　她的好父亲肯定是给守卫们下达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进来打扰】的命令，否则外面那些侍卫看到岚闯入，肯定早就提前过来汇报了。
　　也只有威望在外，实力与地位并存的岚小姐，才能在这种情况下独自抵达此处吧。
　　虽然本意并非如此，但既然凑巧碰到了，想起与那自称薇莉丝的少女的合作，岚便故意压低了行走的声音，悄悄贴在书房门边，偷听着里面的情况。
　　除了她熟悉的，父亲泰勒 ·图尔斯的声音外，还有一个岚非常陌生的男子在与之说话。
　　「别跟我说这种废话，困难困难，谁不困难？现在南方深渊战事结束，陛下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到了这里来，光想瞒住上听就很费力了，这种时候，还让我加派人手协助你们？真怕知道的人不够多，死的不够快是吧？」
　　「我可告诉你，当今女王陛下与前代国王不同，父亲不止一次提示过我，虽然并未表露得太过明显，但莉莉娅陛下的政治策略很可能是鸽派倾向，她绝不会允许我们擅自做这些事。」
　　「一旦东窗事发，我图尔斯家族家大业大，最多就是受些处罚，但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老鼠会有什么下场，不用我强调了吧？」
　　听闻熟悉的声音做出这种大逆不道发言，即使是岚也不禁心中一沉，虽然还不清楚父亲究竟在谋划些什么，但光凭欺君罔上这条，就足够整个图尔斯家族喝一壶了。
　　图尔斯家族固然庞大难以轻易撼动，但下到个人却并非如此，父亲只是欺对面不知，在对话中故意抬高自己的立场而已。
　　这是官场上常用的谈判技巧，图尔斯家族之人更深谙此道，如果是同为仕途上，精于谋略的贵族，或许能轻易识破并予以反击，但正在与他交谈的那人明显并不具备这种素养与能力。
　　「大，大人，您说的我都懂，但如果这次围剿再失败，可真的快要藏不住了啊！那些魔人疯了似的在找我们，一个比一个狠，手段更是千奇百怪，很多连团里经验丰富的兄弟都没见过，其他三个帮派也趁机给我们使绊子。」
　　「虽说这次咱们是下了大本，但只靠陷阱和第一第二两个支队的大人那点人手，万一给那些家伙又跑了……」
　　大概也知道对方的难处，城主大人的语气多了几分无奈。
　　「除了协助你们的那批之外，其他城卫军和内卫局都在全力追捕魔人了，资金支持也已经给足，这应该已经足够说明我方的合作诚意。只要这次计划能成功，就算无法将其全歼，也必然能令那些畜生损失惨重，到时候你们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这些魔人手段的确诡异，实力也很强，但这正说明魔物们急了，这肯定是它们非常重要的精英力量，只要吃掉，必然能对魔物造成巨大打击。」
　　「如果处理得当，未来数百年内我们人族都可以彻底压制住万魔群山，甚至将其圈为养殖场，届时可获得的利益，不用我说应该也能想象吧？你记住，这次计划成功与否并不关键，但无论如何，你们鬼盗团都得给我把那只幼崽藏住了！」
　　疑似鬼盗团成员的男子声音变得有些疑惑。
　　「大人，我不太明白，既然魔物们如此重视这只幼崽，咱们为什么不直接给她宰了？反正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而且那玩意一天到晚好像都在睡觉，不吃也不喝的，跟普通月影幼崽完全不同，感觉诡异得很啊。」
　　「蠢货，给我记住！没有得到许可前，你们绝对不能让那只孽畜死了！月影族必然有办法感应到它们王储的状态，只有活着，才能让魔物们投鼠忌器，不敢跟我们撕破脸皮，懂吗！」
　　「南方的深渊战争来得太突然了，大大打乱了我们的部署，我国军力也因此至今尚未集结完毕……我知道这难为了你们，但无论如何，也得拖到大军抵达北境，否则这一切就都失去意义了。」
　　城主大人严厉的措辞突然变得温和下来，岚知道，这是父亲打算安抚一下对方，给些口头承诺，画画大饼。
　　政客的惯用伎俩罢了。
　　果然，里面继续传来泰勒富有亲和力的温声细语，就像是两位亲密无间的挚友对谈一般。
　　「放心，只要事成，你们就是整个人族的大功臣，之前许诺的报酬一点都不会少。甚至我可以暗中扶持你们鬼盗团成为整个镇魔城地下黑道的真正首领，将其他三个组织踩在脚下。」
　　「所以……再努力努力吧，这是黎明到来前最后的黑暗了。」
　　看来，里面这家伙就算并非鬼盗团的首领，也肯定是什么重要高层了。
　　能把在那样大型盗猎组织里混到现在的地位，直接负责这种重要任务，这人多少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但可惜，比起老谋深算的图尔斯家族少族长，镇魔城城主泰勒，这家伙明显城府和智计都还差了不少，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沉默了一会，他也只能咬着牙，接下泰勒开出的这张空头支票，在对方什么都没继续付出，只是动了动嘴皮子的情况下结束这场谈话。
　　「好吧，我们会尽可能努力隐藏，关于那个计划，一旦鱼儿咬钩，后续结果我们也会第一时间向您通报。但如果不幸失败，还请城主大人敦促手下加强城市戒备，最近兄弟们真的死伤惨重，连门都不敢出了。」
　　「嗯，这是自然 ~毕竟合作也需要双方共同出力嘛。」
　　泰勒一如既往，用似是而非的腔调安抚着对方。
　　屋内传来脚步响起的声音，岚知道，大概是那个鬼盗团的家伙打算离开了。
　　虽然很想现在就出手，抓住这个盗猎团伙的犯罪首脑，但父亲肯定不会让她如愿，现在撕破脸皮不仅没什么意义，反而会令事态进一步僵硬恶化。
　　既然已经选择了与薇莉丝合作，岚决定尽可能隐藏自己的立场，以更有效的方式来解决这次事件。
　　少女纵身一跃，已如灵猫般轻盈地跳到了屋顶，没有发出任何响动，俯下身静静等待着。
　　没多久，便有人推开书门，走侧道快步离去，岚听着耳畔传来的细微脚步声，并未用眼去看。
　　她知道，很多盗猎者都对视线之类东西非常敏感，这是他们常年行走于危机四伏魔物地区，为了求生锻炼出的本能，因一时的好奇而冒着暴露自身存在的风险明显是划不来的。
　　那人走后，岚估算着时间在屋顶上又待了一会，这才跳下来，故意由远及近重新走了一遍，踏出明显的脚步声，才敲响书房门。
　　「谁！不是吩咐过不准随便进来打扰吗？！」
　　随着泰勒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他急匆匆收拾某些纸质物之类的动静，岚心里叹了口气，表面上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用一贯冷清的声音低声道。
　　「父亲，是我，您在忙吗？」
　　「啊？小岚？！你，你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回家了？稍等一下啊！爸爸马上就来！」
　　城主大人似乎对女儿的突然来访相当讶异，语气里还夹杂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惊喜，手忙脚乱的收拾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扶帽，扫地，整理衣襟之类轻微的响动，没多久，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年约四十，身着暗金纹锦缎长袍的中年男子，黑色短发梳拢成一束向上扎起，被代表着城主身份的官帽遮盖，五官更是棱角分明，威严十足。
　　只是配上他现在有些献媚讨好的笑容，显得有些怪异与违和。
　　「小，小岚，你回来啦，真是……怎么不提前通知我啊，也好安排人手夹道欢迎，接风洗尘……啊！你，你肯定饿了吧？快进来先吃点水果，我这就去让下厨设宴！」
　　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镇魔城城主大人手足无措的样子，岚又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这就是她选择搬出去住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泰勒 ·图尔斯，她的父亲，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药可救的女儿控。

第三十六章：退缩的一步
　　就在岚久违地重返家中，进行一些她认为必要的活动时，另一边，位于地下黑市万有商铺的薇莉丝，也从那位魅语族侍女口中，得知了所谓光辉森林和所谓光辉源晶的真相。
　　怎么说呢，有点好笑，也有些感慨吧，没想到明明都已经主动收回了， 10阶魔法的余温竟然依旧能令当地发生那般翻天覆地的变化，影响力甚至波及到了王国北方的镇魔城来。
　　那是薇莉丝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使用结界类 10阶魔法，所以也不清楚还会产生这种影响，不愧是连西芙琳这样的神明都要称为禁咒的力量呢。
　　嘶，等等。
　　这样说起来，之前她好像在天空之城也用了一次，范围甚至更大，直接覆盖了整座天空之岛来着，该不会也……
　　呜啊啊啊啊！头大！不知道不知道！发生什么都雨我无瓜啦！！！
　　故意装鸵鸟，不去考虑那边的事情之后，薇莉丝为了转移注意力，也赶紧离开了这标价足足 300w金币的离谱玩意。
　　不过又看了一圈，除了方才的光辉源晶外，也没什么能特别吸引牧师小姐注意的东西了。
　　那些禁药毒药之类的玩意她肯定不会去买，也并不认为会有需要用到这种东西的时候，真要说的话，这些东西的制作方法，也就是所谓的魔药学，薇莉丝倒有些兴趣。
　　可惜，黑市里几乎也不会卖药物配方和原理之类东西，毕竟这可是药剂师们的命根子。
　　至于别人把她的能量结晶拿来卖这种事，倒也无所谓，反正矿石长在那里，人们想挖就挖好了，她薇莉丝又不会因此损失什么。
　　正当牧师小姐打算再逛一逛，就离开这万有商铺的时候。
　　「轰隆！！！」
　　外界，却突然传来了宛如雷鸣般的巨响！
　　「吖啊！」
　　不少商铺里的客人，侍女，包括站在薇莉丝二女身边的那只小魅语，都被巨响和震动晃得跌倒在地，满脸惊恐，很多人更是立刻反应过来，快步冲向门外，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嗯？」
　　这点动静，自然吓不倒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牧师小姐，她只是与同样面露些许好奇的小龙娘对视一眼，顺手把地上的小魅语拉起来，便转过身。
　　「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薇莉丝这话，其实是对晓光说的，但不知是不是方才这一下举手之劳让对方产生了误会，那只似乎希望牧师小姐将她买下的魅语小侍女，竟然也顺势亦步亦趋跟在了她们后面。
　　虽然有注意到这点，但薇莉丝还不至于无情到连这种事都硬要阻止别人小姑娘，既然想跟，就暂时让她跟着吧。
　　来到万有商铺门口，薇莉丝发现外面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在卷铺盖准备跑路的小贩和仓皇奔逃的路人，而不远方一栋格外高大的石质建筑，竟然已经从中断为了两截。
　　光滑平整的切口斜向上将整栋楼房劈开，足足十几米高的上半部分坠落下来，砸在地上，带起了无数尘埃和惨嚎，方才那巨大的轰鸣声，显然就是房屋与地面撞击时发出的响动了。
　　「嚯？这又是哪路人马跑来凑热闹了？」
　　嘴里虽然嘀咕着，薇莉丝心中也在暗自评定着发出这一击者的实力水准。
　　初步判断，应该至少也有传说或以上，这种切割痕迹，则很像是刀或者剑之类刃器砍出来的。
　　当然，普通手段肯定没法一下造成这么大的破坏力，对方应该是使用了刀气，剑气或者类似于游戏里【次元切割】之类的能力。
　　薇莉丝对这种武技并没有什么系统性的了解，之所以判定会有传说级水准，是因为她认识的某个天空级，同样使刀的岚小姐，肯定没办法一招就把这样高大的房子给化为两截。
　　而且……
　　牧师小姐可没忘记，之前那个光头七爷说过，这里是鬼盗团的领地，那个团伙虽然偃旗息鼓，但在暗中依旧保有对该地区的控制，在这里如此嚣张闹事的家伙，十有八九也是冲着他们来的。
　　「小光，我们靠近瞧瞧去。」
　　「好，主人。」
　　刚走了两步，薇莉丝像是意识到什么，回头看了眼始终乖巧跟在身后的，那位胸前规模可观的魅语族少女，无奈叹了口气。
　　「你就那么想跟着我吗？」
　　「欸？我……我……」
　　女孩闻言一惊，似乎是下意识想要否认，看起来却又有些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唯唯诺诺的，显得相当犹豫而怯弱，惹人怜惜。
　　哈……真不愧是魅语啊。
　　虽然感觉会很麻烦，但想起路上看到的那些魔物奴隶们悲惨的样子，看在这小魅语足够主动的份上，薇莉丝还是决定给她一个机会。
　　「好了，不用故意摆出那副姿态……这样，我们准备离开这里，现在就走。如果你真的非常希望跟随我，就一起来吧，别的不说，我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至于其他，可以日后再谈，如何？」
　　瞬间，小魅语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惊喜。
　　「真，真的吗！您愿意买……」
　　薇莉丝伸出一只手，打断了兴高采烈的侍女。
　　「错了，并非买，而是带你离开，还请你务必理解这二者间的区别。」
　　「什么？您要把我抢走？！不行的！商铺……」
　　见小魅语慌忙左顾右盼的样子，薇莉丝不禁哑然，但还是耐心解释道。
　　「这不是抢，你可能不知道吧，联合王国律法里是禁止奴隶交易的，而且我也不打算强迫你。至于商铺如何，我说了，会保证你安全。好了，言尽于此，我赶时间，快点决定吧。」
　　「我……」
　　惊喜渐渐化为了愕然，而后，魅语侍女低下头，沉默了。
　　「这样吗……行吧，你的回答，我已经收到了。 「
　　无奈地轻笑一声，黑发少女转身，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商铺大门。
　　「别……客人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其实我的价格真不算太贵……」
　　下意识的，魅语族小侍女又跟着走了几步，却在门口处犹豫着停下了脚步，虽然她向两位少女的背影投来了可怜巴巴的眼神，但这次，薇莉丝却没有回头。
　　牧师小姐她看得出来，这只小魅语的确有过一瞬间的心动，但最终还是拒绝了，她想要离开这里，但那却是通过交易，以奴隶的身份。
　　或许是从小烙印在内心的恐惧让她畏缩，又或者觉得薇莉丝是在信口开河，但更大的可能，只是她不想承担风险，她想要安稳的生活，哪怕以奴隶的身份。
　　她作为奴隶而诞生，勇气早已被常年的奴役磨空，又或者打从出生起，环境便让这小魅语觉得自己是低贱的下等生物，看中薇莉丝，大概也只是想寻个好主人而已。
　　其实买或者抢，薇莉丝都是无所谓的，如果正常情况下，考虑到的确是万有商铺把这只魅语养大，她大概的确会走流程付钱，但某人这不是赶着去凑热闹么。
　　薇莉丝不想要奴隶，她愿意收留，只是因为一些怜悯，加上魅语少女的连番主动表示，觉得这孩子或许会与众不同罢了。
　　有点可惜，但并不意外，终究没什么区别。
　　到最后，牧师小姐也不知道这只魅语少女的名字，或许从小被人类作为奴隶养大的她，甚至连这样代表了存在的称呼都未曾拥有吧。
　　而这样的女孩，也只是无数被人类迫害和奴役的魔物们，一个微不足道的缩影罢了。
　　「啧，稍微有点烦躁啊，看来出去之后，得着手联系莉莉娅，把这破事整治整治才行了……」
　　既然看到了，总不能真的视若无睹吧，镇魔城虽然靠不住，女王小姐还是可信的，就是有人可能又得加班工作了。
　　至于暴力可以直接解决的那部分……比如某个名为鬼盗团的势力，或一些不开眼家伙，薇莉丝倒是可以代为处理一下。
　　不如说，她现在就正在做这件事。
　　「真难得呢，主人明明看到了可爱的女孩子求收留，居然还能走得这么干脆果断，难道是审美标准变高了？」
　　二女逆着奔逃人群而行，薇莉丝耳畔传来了小龙娘略带惊奇的声音。
　　她偏过头去，对上自家宠物璀璨如焰的金色竖瞳，语气显得有些无奈。
　　「喂喂，我是什么时候拥有【看到美女就走不动道】这样人设的啊？」
　　晓光不置可否，只是唇角勾起抹甚少被外人所见的弧度，一本正经道。
　　「难道不是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主人身边的女孩子就越聚越多，这才一年多时间呢，那个叫莉莉娅的人族女王就不用说了吧，还有蕾拉，蕾妮，艾德文娜，以及那个蒂丽莎。再远一点的话，西芙琳也跟您关系特别好吧，稍微有点勾搭的就更多了，数都数不过来，啧啧。」
　　「咳咳……这个，这个是因缘际会啦，跟她们都是漂亮女孩并没有本质上的联系，小光你明明是跟我最久的，怎么能产生那样的误会呢！」
　　「噫……」
　　糟糕，被自家宠物用奇怪的眼神看了。
　　但怎么说呢，薇莉丝自认的确没有因为颜值这种东西真正影响过处事标准来着，可爱的女孩她虽然会在初见时拥有较高好感度，但并不代表牧师小姐就会主动凑上去。
　　说到底，虽然曾经拥有男性记忆，但薇莉丝其实并不对那些女孩抱有过分暧昧的想法，就算莉莉娅，目前也只是当成非常要好的朋友而已。
　　薇莉丝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身边的女孩莫名其妙就开始多了起来，明明她现在也一样是女性，而且很注意在控制了啊……
　　嘴上虽然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二女脚下的步伐却丝毫不慢，穿过惶恐而混乱的人群，她们很快就来到了那栋坠落高楼的附近。
　　此刻，距离之前那未知强者斩开楼房，发出巨大轰鸣声已经过了有好些时间，撞击点近处基本看不到什么人员活动了。
　　肯定有不少倒霉蛋被突然发生的坠毁所波及，压在坠落的房屋下方甚至直接被碾成肉泥，以至于落点附近地面一片血肉模糊，简直不忍直视。
　　这可真称得上是天降横祸了。
　　以防万一，大致确认过这些家伙中并没有熟人，例如某只斜刘海和那个叫艾琳的女孩后，她们便继续向前，来到了尘埃已经渐渐散去的，那被劈开的高楼基层近前。

第三十七章：前进的一步
　　一靠近，就有更加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这房子一楼的天花板已经被削掉，薇莉丝二女干脆直接从墙外跳了进去。
　　而后，相当可怕的景象便展现在薇莉丝眼前。
　　这里应该爆发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嗯……看样子，称为惨烈的屠杀或许更贴切一些吧。
　　但是又有些奇怪，甚至诡异。
　　大厅里并不算狼藉，木桌木椅之类都摆放得还算整齐，看起来，这里原本是类似于用餐的地方。
　　至少有超过五十具以上人类尸体零散地倒在各处，而其死法却全部如出一辙。
　　头颅被利刃斩下，一击毙命。
　　还是刀伤，显然杀死他们的，与将整栋建筑像切豆腐一样斩开的家伙，就算并非同一人，也必定存在某些深刻关联。
　　到处都是滚落的脑袋，尸体，可家居摆设却如此井然有序，完全看不出战斗的迹象，就像……就像在同一个瞬间，正在做着不同事情的他们，脑袋同时自动掉了下来那样。
　　这些死者……
　　他们全都穿着类似盗贼风格的衣着，袖口上刻有幽灵一样的标记，明显属于同一阵营，而薇莉丝却没有看到任何一具敌方尸体出现在这里。
　　称为屠杀，并不过分。
　　显然已经没有活人了。
　　脑袋被砍掉的情况下，除了那些神造兽系列之外，就连【永生御座】的活死人都会立刻毙命，更别说这些普通人类。
　　从尸体身上的那个记号看，这里……应该是鬼盗团的隐藏据点没错，死掉的家伙也都是那个组织的盗猎者。下手这么狠，显然有着深仇大恨，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跟那只自称提耶露的小蝴蝶一伙的魔人了。
　　它们在报复鬼盗团，并寻找被掳走的月影族幼崽吗……
　　薇莉丝站在遍布尸骸，半个天花板都被掀开的大厅里左顾右盼。
　　之前那声轰鸣发出到现在，并没有经过太长时间，哪怕这里的战斗更早发生，斩开大楼的那一刀只是收尾，始作俑者应该也没有走远才对。
　　但来的路上，薇莉丝就已经有注意观察，并未发现什么令她在意的家伙，而且牧师小姐也不认为只是报复鬼盗团的话，需要把整栋楼都给砍了。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鬼盗团明明都已经藏起来了，却还在这栋楼里配置了如此之多的人手，莫非……这里有什么猫腻？
　　「小光，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皱了皱鼻子，巨龙小姐毫不犹豫抬手，指向大概是柜台内侧的某个位置。
　　「主人，这边有很多种气息混杂在一起，连周围浓郁的血腥气都掩盖不住，应该是前不久有不少生物停留过。」
　　似乎生怕说的不够清楚，小龙娘特地补充了一句。
　　「不像人类。」
　　「ok，小光还是那么可靠呢 ~」
　　顺着自家宠物敏锐的嗅觉指引，牧师小姐来到对应位置，在有些陈旧的柜台下方仔细翻找着。
　　如果是第一次见，薇莉丝估计的确需要费些功夫才能发现端倪，但有了之前看艾琳操作她自己小屋里那块地道翻板的经验，没两下子，黑发少女便顺利找到了同样类型的一枚金属拉环。
　　这东西紧紧贴在地面上，颜色几乎与后者融为一体，柜台下方又背光昏暗，的确不易察觉，也不知道之前那帮家伙是怎么发现的。
　　将翻板向上拉开，果不其然，下面是一条更加幽深昏暗的地道。
　　朝身边旁观的小龙娘点点头示意，薇莉丝便率先走了下去。
　　晓光并没有跟着自家主人进入地道，她们在游戏里就不止一次遇到过类似东西，这种情况，最好还是留下人手看住入口，真出现什么意外变化，也可以保有退路。
　　二女配合默契，又有契约沟通，这种事自然不需要特地讲明。
　　薇莉丝走在同样狭窄阴沉的地道之中，与艾琳屋下的那条不同，这里明显做工更加精细认真许多，至少两侧石壁是平整的，脚下也不再坑坑洼洼，每隔一定距离还固定了照明用的夜光石，虽然不算多亮，但隐约看清东西却也足够。
　　这条地道同样不算长，薇莉丝虽然警惕着可能存在的敌人，但有些可惜的是，直至她走到尽头 ——一处更深的石室内，少女也没有遇到任何活物。
　　但随即，她便理解了。
　　出现在她眼前，这石室中央唯一的东西，竟然是一座空间传送法阵。
　　须知，联合王国的魔法水平，尤其在空间魔法的研发上，可比翼人那边逊色了不少，像这种能够传送活物的稳定小型传送阵，区区一个盗猎团伙根本不可能建造的出来。
　　要么是某些高人出手，要么，就是有更庞大的势力在协助他们，但无论哪种，再结合外面那些看守的鬼盗团成员……
　　看来这里连接的地方，就算并非鬼盗团总部，也肯定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区域了。
　　将留在外面看守入口的晓光通过契约召唤过来的同时，薇莉丝也有些犹豫。
　　要不要把握这次机会，继续追过去呢？
　　斜刘海那边，已经通过艾琳这条门路在与鬼盗团的联络人接头了，如果现在进入这个目的地未知的传送阵，她也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但可能将错过原本的计划。
　　但反过来，如果顺利，或许可以借由这突然出现的机会，直接找到鬼盗团的老巢，甚至是那只据说与魔神有所关联的特殊幼崽。
　　这是一场赌博。
　　按照稳妥的计划，逐步推进……还是选择赌上一把？
　　「主人，我来了，这是……？」
　　身边传来小龙娘熟悉的声音，而牧师小姐也已经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考虑到这个魔法阵的复杂程度，传送距离应该不会太远，她之前已经给艾琳留了提醒用的道具，对方也表示过联络人需要一定时间才会来接头，以薇莉丝和小龙娘的速度，真想赶趟应该是完全来得及的。
　　而且更重要的……
　　嘿，还得是这种充满了未知性的东西，才足够有趣啊 ~怎么能错过呢？
　　「小光，要进去了哦，准备好了吗？」

第三十八章：矛盾
　　看着桌上摆满的丰盛佳肴，和对面系好了餐布，一脸和蔼，甚至可以说是殷勤的泰勒 ·图尔斯，岚再度深深叹了口气。
　　「父亲大人，都说了，随便准备点食物就可以了，每次都是这样，我们两个人哪吃的完那么多？」
　　泰勒笑眯眯抚着乌黑的胡须，看都没看桌上的精美菜肴，注意力始终放在他眼前的宝贝女儿身上。
　　「哎，小岚呀，你天天忙着内卫局的工作，难得回来一趟，爸爸都快月余没见着你了，丰盛一点又怎么了？咱图尔斯家族虽算不上富可敌国，却还不至于连吃个饭也得斤斤计较嘛。」
　　「来来来，尝尝这麟鱼排，这可是只有王都洛河才能钓上来的超珍品特产，你爷爷知道咱家小岚最爱吃鱼，特地托人送来的，一直养着，就等你回来品尝呢。」
　　「……好吧。」
　　岚了解自己这位父亲大人，他不但宠溺女儿，而且性格里充满了文人典型的死犟特点，非常强硬，跟他争辩是毫无意义的。
　　即使因为溺爱，他不会强硬地逼迫，但也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观点，取而代之就是啰啰嗦嗦念叨个没完，直至别人接受他的提议为止。
　　若非如此，母亲不会跟他闹矛盾，一个人搬回娘家去住，自己也不至于做出离开城主府，独自在城里生活的决定。
　　不仅是父亲，就连爷爷，那位被尊为三朝元老，如今已经快要年近 9旬的葛里菲兹 ·图尔斯也是一样的倔牛，说得好听叫立场坚定，难听点就是我行我素，陈腐，守旧。
　　其实岚也明白，她自己也是同样的性格，只不过在处世的价值观上和祖辈父辈出现了些差异，那倔强劲其实没什么区别。
　　在父亲满意的注视下，岚花了一些时间与他共进午餐，待到女仆们收走摆在桌上的那十几盘大大小小，基本都只是吃了少量的珍馐美食后，始终在观察着她方方面面的泰勒才解下胸口餐布，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少女靠在身边的长太刀。
　　「小岚，你这是换刀了吗？可我记得你之前不是提过【斩魔】和你的关系……」
　　「嗯，因为一些事，【斩魔】暂时出了点问题，正在进行修复，此刀名为【晴岚】，是一位……朋友暂时借给我的。」
　　看出了父亲眼中的担忧，知道他在忧心什么的岚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安抚道。
　　「父亲大人不必忧虑，本命之刀什么，只是女儿当初与您开的玩笑，做不得真，【晴岚】是比不比【斩魔】逊色的好刀，我很喜欢。」
　　听到她这么说，泰勒才明显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我就说那只是不切实际的妄谈嘛，刀是工具，怎么可能与人的性命关联在一起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哈哈！」
　　闻得此言，岚却反而皱起了眉。
　　「父亲，刀绝非工具，而是我的伙伴，【斩魔】如此，【晴岚】亦如是，这与本命之刀是否存在无关，还请您收回刚才的发言。」
　　「呃，好好好 ~收回收回，是爸爸的不对，爸爸给你道歉了，乖女儿莫要生气嘛。」
　　宠溺女儿的泰勒在这种事上明显没有与其争辩的意思，虽然有些敷衍，但对方都如此表示了，岚也不好继续说些什么。
　　正当她打算提起此行真正目的的时候，城主大人突然又话锋一转，抢先带出了某个岚很不想讨论的话题。
　　「话说，小岚啊，你今年也已经 20了吧，女孩子家家的，整天舞刀弄剑总也不是个事……之前给找的那几位对象你不满意，爸爸最近又物色了些新的人选，都是品行端正，家世不凡的青年才俊，要不看看抽个时间，带来给你见一面？」
　　「唉……」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岚就知道，每逢回家必会有这样一个流程。
　　的确，她自认还有几分姿色，图尔斯家族当代独女的身份也的确足够显赫，那些国内外乱七八糟的贵族们，肯定更是挤破了脑袋都想攀上这根苍天巨树，哪怕父亲的意思是让人入赘。
　　泰勒的想法，岚不是不明白，毕竟在他看来女孩子总是得找个依靠，否则关键时刻必定不如男性那样能独力撑起一片天。
　　他和爷爷一样，思想中充斥着很多偏见，比如认为魔物就都是低劣的畜生，女人在外是不如男人等等之类。
　　这种思想在岚看来是可笑的，她目前也没有成家的打算，更别说跟完全不认识，十有八九只是贪图她的美色和家族地位才来攀附的花瓶贵族谈恋爱了。
　　「父亲大人，我应该跟您说得很清楚了，女儿目前并无那般心思，刀未锋，魔未除，岚决不嫁人。」
　　像是早已预料到这样的回答般，泰勒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女儿啊，你总是这般执拗，如果你是男孩，有如此远大志向，爸爸自然全力支持。毕竟斩除魔物，匡扶人族本就是图尔斯家族历代传承的崇高使命，可女孩子……总得成家的呀。爸爸也舍不得，但你已经 20了，其他同龄的贵族千金，现在都已经大着肚子甚至抱上娃娃了，你爷爷也整天……」
　　岚头疼地扶着额，父亲一旦开始絮絮叨叨，就会有讲不完的道理和教诲，图尔斯家族可是最擅长这个的，何况他还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礼，言行皆出于真正的关心与爱护。
　　这让少女想反驳都无从开口。
　　她甚至不敢告诉父亲，这【斩魔】二字的真正含义。
　　硬着头皮听了父亲近半个小时不带重样的唠叨，从女孩子的持家修养，到贵族传承后代的责任，见这位城主大人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岚终于只能重启她惯用的手段。
　　「谁说女孩子就不能独当一面了？君不见王都三大传说中的【绯焰花】小姐，年仅二十出头便声名远播，缔造了多少男人一辈子都只能仰望的传奇故事？」
　　「还有，我国当今主宰，联合王国第一任女王莉莉娅陛下，她比我都还小几岁，难道您想说陛下无力撑起这偌大的国度？」
　　「哎呀，这不一样，女儿啊，她们……」
　　「没什么不一样的，好了父亲，我意已决，您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今天来找您也不是为了谈这个。」
　　强硬地中断了话题，岚深吸口气，看向似乎依旧想劝说她什么的泰勒 ·图尔斯，轻启樱唇。
　　「父亲，这镇魔城，王国北方的局势，想必您比我更加清楚，如今矛盾愈演愈烈，我们与万魔群山摩擦不断，不知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嗯？打算……？女儿你的意思是？」
　　「好吧……我换个更直观，迫在眉睫的问题，父亲，万魔群山封闭，我国通向北方的主路被大片锁死，本就已经令经济凋敝，而今您还为了抓几个魔人，数番大肆全城搜捕，惹得民怨四起。」
　　「我们图尔斯家族对抗外敌是为了保护民众，如今这番举动，是否有些本末倒置了呢？」
　　「……」
　　泰勒突然沉默了，父女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大概，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理解其中的意义。
　　虽然已经通过之前的偷听，得知了部分原委，但岚还是决定问出这个准备好的问题，她要的，是父亲亲口说出的答案，搞清楚家族究竟背着她做到了什么程度。
　　才能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岚知道，父亲很溺爱她，只要问了，就绝不会隐瞒，毕竟……她也是图尔斯家族的一员。
　　沉默许久，城主大人开口了。
　　他的声音里充斥着无奈，愧疚，和不容否定的决心。
　　「岚，这是……必要的牺牲，为了人类。」

第三十九章：给我好好打扫战场啊！
　　踏入了传送阵的薇莉丝和小龙娘，果不其然通过空间魔法，被送到了另外一处未知的所在。
　　还是石窟，但，与之前又明显有所不同。
　　「这里……呜哇！」
　　一出来，薇莉丝小姐就被送上了个小惊喜。
　　两名穿着简易皮甲，大概守卫之类的人类被与地下黑市里面同样的手法一刀斩首，无头尸身倒在地上，血溅得到处都是，牧师小姐刚出传送阵，便不小心踢到了其中一个倒霉蛋滚在地上的脑袋。
　　「啊，真是的……受不了！你杀就杀吧，至少回头整理下尸体再走啊，很潇洒是吧……」
　　随手丢出圣炎，将脚边像皮球一样滚来滚去的两颗死不瞑目头颅给烧成灰，薇莉丝才将视线转向前方唯一的石窟出口。
　　这里，很显然是一处建设得相当完整的据点内部，存在传送阵的石洞不仅单向开口，道路两侧也有燃烧着的火把照明。
　　越过两具倒地的无头守卫尸体，二女沿着通道继续前进。
　　这地方还挺复杂的，道路就像蚁穴般四通八达，淡淡的血腥气始终萦绕在附近挥之不去，显然不仅仅是方才那个存在传送阵的石窟，其他地方也发生了相当惨烈的战斗。
　　虽然不认识路，但她们每走一段，薇莉丝都能看到不少被杀死的，身上留着鬼盗团标志的尸体，跟着血腥气的方向走总不会错。
　　这些人倒没有全被一刀斩首，很多死法都乱七八糟，刺穿心脏，扭断脖子，还有少数看起来更加诡异，竟然像是内讧互相砍死的？
　　看来入侵者数量和手段都不少啊。
　　又追踪着战斗的痕迹，在四通八达的石窟里转了很久，薇莉丝已经看到了至少上百具鬼盗团成员的尸体，那些家伙下手毫不留情，一路过来她们见到的所有盗猎者都已经彻底死亡了。
　　这时，薇莉丝耳朵轻轻一动，转头看向某条血腥味格外浓郁的通道深处。
　　有不少密集的脚步声，正在向她们快速接近。
　　「主人，气味很杂乱，要抢先出手吗？」
　　同样捕捉到了这份动静的小龙娘，先一步主动来到薇莉丝身前，锐利的金色竖瞳警戒着在火把映照下有些昏暗的通道，似乎随时可能暴起发难。
　　「不着急，先观望一下吧，看清楚怎么回事再说。」
　　「是。」
　　啪啪啪啪啪啪……
　　奔跑声愈发清晰，让薇莉丝有些在意的是，这声音听起来非常混乱，沉重，感觉像是完全不懂得调控重心与姿态一样，而且很多更接近于脚底直接与地面接触的那种声调，也就是所谓的没有穿鞋。
　　想到这，黑发少女忍不住看了眼身前背对着她的金发少女，那裸露在外，只被半透明丝带如装饰般包裹着的玲珑玉足。
　　小光不穿鞋是因为龙族本身没有这种习惯，她也不喜欢脚掌被东西完全包裹住的拘束感，有龙鳞化成的无形保护自然无所谓，但普通生物这样做却很容易被弄伤柔软的足底，何况之前看到的那些鬼盗团成员也都好好穿着靴子。
　　也就是说，这些莫非……
　　此时，那正在向这边以并不算多快速度冲来的身影们，也终于跑出昏暗的隧道，显露在薇莉丝眼前。
　　「噫！！」
　　伴随着一连串胆怯的惊呼，那些身上裹着单薄布料，很多连鞋子都没有，只能靠白嫩小脚在石路上奔跑的女孩们，在离二女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便赶忙停了下来，都是一副惊恐而茫然的表情。
　　果然啊……
　　是被盗猎团伙抓住的魔物们。
　　这些女孩的样子可谓千奇百怪，有些头上长着牛一样的弯角，足部是蹄状，有些拥有四只纤细的手臂，或是生着蝴蝶一样的翅膀和触角，也有些身体部分区域攀附着鱼鳞般的痕迹，眼角有泪滴状花纹。
　　甚至存在整个身体都是淡蓝色半透明，看起来正如液体般缓缓流动，却是人类外形的奇怪生物。
　　但不管哪个，按照人类的审美标准，都非常漂亮。
　　薇莉丝观察着这些魔物女孩的同时，对方也明显在怯生生地打量着两名突然冒出来，拦在路中间的美丽少女，明明数量上存在着明显差异，但看起来多的那一方反而更加弱势似的。
　　双方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终还是魔物中一名背后有着四瓣型粉色蝶翼，粉色长发的女孩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两位姐姐，你们……也是山里派来的魔将大人吗？」
　　魔将？
　　薇莉丝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貌似是魔物们对于魔人的另一种叫法，毕竟人类或许认为魔物演化成那样的形态是在模仿他们，但实际上，这是一种刻在本能中，向更高位形态的进化。
　　魔人形态真正的来源，知晓了不少内情的牧师小姐大概能猜出来，应该是在趋向于西芙琳这些万物诞生的最初神明，或者说，某个特定的神明。
　　这只小蝴蝶既然提到了魔将，看来前面杀入鬼盗团巢穴的，就是来自万魔群山的魔人无疑了。
　　虽然这种时候最好的选择肯定是附和，并试着多套取些情报，但薇莉丝感觉也没什么必要，何况她从前段时间开始，就一直有个很在意的地方。
　　「你又是怎么看出来我们并非人类的？人形蝴蝶……你认不认识提耶露？」
　　「提耶露？欸！你，不不不！您说的难道是圣祖大人？这次居然连圣祖大人的同伴都出手干预了吗！」
　　不知为何，那粉发粉翼的蝴蝶女孩听到这个称呼，突然就变得非常激动，似乎提耶露这个名字在她心目中，是某种非常神圣而尊贵的存在。
　　明明只是一只有点嚣张和孩子气的银色蝴蝶而已啊……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看起来，提耶露这个名字似乎歪打正着，成为了非常有用的敲门砖。
　　小蝴蝶脸上的畏惧和迟疑瞬间便消退大半，领着那群至少有接近百数的各式各样魔物女孩，试探性靠近了些距离，见似乎没什么危险后，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上两根短短的，像是天线般微垂的触须。
　　「其实也没什么啦，我们灵蝶族的圣祖，就是您刚刚提到的提耶露大人，据说曾经跟随过伟大的魔物之神陛下，受其点化后，我们整个灵蝶族后代都获得了名为【探灵】的天赋。」
　　「这个能力可以让我们灵蝶大致感知到目标的善意或恶意，以及种族的本质，虽然我还很不成熟，但至少两位并非人类这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探灵】吗……」
　　薇莉丝了然地微微点头，难怪当初那只叫提耶露的小蝴蝶一口咬定她们几个不是人类，原来是拥有这种稀奇古怪的天赋，可真有意思。
　　不过这只粉色小蝴蝶也不想想，如果牧师小姐真是她所认为的，提耶露的伙伴，【探灵】这种技能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正常人被这样问的时候就早该反应过来了吧。
　　总感觉蠢萌蠢萌的，果然会被盗猎者抓住也不是没有理由呢。

第四十章：我是正经史莱姆！
　　稍作考虑，薇莉丝还是选择了点头肯定。
　　「就当我们是来帮忙的吧，之前那些魔……魔将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正当小蝴蝶张嘴欲答时。
　　另一只魔物，也就是那让牧师小姐相当在意，身体像果冻般缓缓流动着，只用粗布围住身体的女孩突然跳了出来。
　　她目光渴切地直盯着薇莉丝裸露在外的部分肌肤，看起来似乎有些扭捏，嘴上却毫不犹豫道。
　　「南刀大人说，来时的路都清理干净了，让我们一直往外跑，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他们救出小殿下就来汇合……那个！这位尊贵而美丽的大人，我，我有个不情之请……」
　　「嗯？什么不情之请，说来听听？」
　　虽然感觉不像是什么正经请求，但因为这只魔物的形态实在是有些奇特，而且薇莉丝也能感觉到她那热切的渴盼，所以决定还是姑且听一听。
　　见牧师小姐如此表示，那咕噜咕噜流动着的果冻少女立刻就激动起来，与身躯融为一体的双眼好似要放出光芒。
　　「那个，那个，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纯净而纯粹的生命体！我想和您交换，无论什么条件都可以，能不能……给我一些您的体液？」
　　「？」
　　黑发少女歪了歪头，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而她身边原本默不作声的某位巨龙小姐，却像被突然点着了引线的炸药桶那般，瞬间面色涨红，爆发出骇人威压！
　　「吼……你刚刚说的话，有胆再说一遍！！？」
　　「噫呀啊啊啊啊！！」
　　魔物少女们被突如其来的巨龙之威吓得花容失色，一个个不受控制跌倒在地，浑身颤抖着，而那位始作俑者小姐更是连话都没能说出来， 「噗噜 」一声便失去了形体，溃散成一大滩抽搐蠕动着的淡蓝色果冻。
　　啊这……
　　也是如此，薇莉丝才终于后知后觉地看出了她的种族。
　　「哎呀好啦好啦，别发那么大火嘛，人家也只是提出了交易的请求而已，又不是抢或者偷，别真给她们吓死了。」
　　轻轻握住小龙娘已经抬起的爪子，薇莉丝像给猫咪顺毛一样，用另一只手抚摸着金发少女光滑柔嫩的后背，好半晌才让怒气冲冲的自家宠物冷静下来，收回了散发出的威压。
　　「哼……主人，这家伙是史莱姆，它要您的体液拿来做什么，还用得着说吗？」
　　「啊哈哈……」
　　有些无奈地看着脱离了威压控制之后，好不容易才勉强咕噜咕噜重新聚合成之前少女形态的……史莱姆娘站稳身子，和那些同样被龙威吓得不轻，差点就出现某些不堪景象的魔物女孩们，心有余悸打量着巨龙小姐的表情，薇莉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啥好。
　　想了想，她还是问道。
　　「所以，能听听理由吗？你是把我当成美味的食物了？」
　　史莱姆这种生物，无论是在游戏，亦或这个世界，薇莉丝都是有不少了解的，而且就像龙族一样，这种生物在两边惊人的相似。
　　它们通常生活在城市的地下管道，或某些潮湿阴暗的角落里，靠吞吃那些脏东西来摄取能量。
　　当然，也有攻击性和实力更强的特殊史莱姆会在野外甚至魔兽森林里袭击生物，小到虫鼠飞鸟，大到人类，都可以成为其攻击目标。
　　小型目标它们会直接溶解吃个一干二净，而人类这种大体积生物，史莱姆通常是消化不掉的，所以它们更多是利用其体质的特殊性，覆盖包裹住人类身体表面，刺激并吸收其分泌出来的体液饱餐一顿，再快速离去。
　　而且，史莱姆喜欢袭击女性尤其年轻的美少女，一方面大概是比较干净，体液更加香甜可口，另一方面嘛……咳咳，只能说懂得都懂。
　　所以，听到这只史莱姆娘的要求时，小龙娘才会立刻暴怒。
　　好不容易恢复了人形的史莱姆娘惊恐地连连摆手，似乎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又给巨龙小姐来上那么一下甚至是直接拍成沫了。
　　「我，我怎么敢把您这样的存在当作食物呢！您真的误会了，我是一种特殊的史莱姆，跟普通的同族不一样，我们这个种族虽然更聪明，拥有更强的拟态能力，但本身却非常弱小而且无法直接成长，需要通过摄取一次强大生命体的体液完成蜕变，才能……」
　　「只需要汗液或者唾液就可以了！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您了，我们这种史莱姆在没蜕变之前实在是太弱，又招垂涎，就算这次逃走，肯定还会有人类来抓我的，我又不想随便找个目标敷衍了事……」
　　看着对方慌慌张张甚至恐惧，却还是不愿意放弃的样子，薇莉丝古怪的神情也从脸上渐渐散去，转为了思索之色。
　　「是吗……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对，对不起大人，我没有名字……史莱姆不存在家人，我从有意识开始，就在孤身求生了，从来没谁替我取过名字，就连语言也是我这段时间从那些人类身上学来的。」
　　史莱姆娘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
　　「这样啊……」
　　这只史莱姆娘倒是有点意思。
　　她的种族，薇莉丝曾经在一本伊迪丝送给她，记录着那些世界上稀奇古怪生物的书上看到过，没猜错的话，学名应该是叫做【适应性拟态史莱姆】。
　　这种史莱姆历史非常悠久，据说早在神话时代就已经存在记载了，正如其名那般，【适应性拟态史莱姆】的适应能力非常强，它们可以通过仅仅摄取少量强大生物的体液，就拥有其部分劣化版的相关力量，【拟态】也是这种史莱姆拿来融入其他生物群体的一种相当实用能力。
　　据书中所说，历史上曾经还出现过吸收了真龙血液的【适应性拟态史莱姆】，最后变得实力甚至堪比龙族本身，缔造了一段相当不可思议的传说。
　　但很可惜，这种生物现在已经很难看到了。
　　一方面是因为【适应性拟态史莱姆】的魔核价值非常高，很多珍贵魔药都需要掺入其研磨成的粉末，而且无法替代，因此遭到了大量其他种族尤其是人类的捕猎。
　　另一方面，这种史莱姆虽然可以摄取强大生命的体液来达成适应性进化，但却不是什么对象都可以的。
　　用现在的实力评级来说，就是至少得超越以上，突破了种族极限的生物，或者神话种才行，然而神话种本就稀少，三百年前更是不知为何突然大幅减少了在外界的活动，销声匿迹，导致赖以为生的【适应性拟态史莱姆】也再难完成进化，在捕猎中越来越少。
　　直至如今，已经是几乎濒危的物种了。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一只，这可是很有研究和观察价值的好东西啊。
　　「这样吧，我可以给你一些体液，但那并非无偿……」
　　稍作思考，薇莉丝伸出三根手指。
　　「三年，你跟我三年，当然，这个跟并不一定指呆在我身边，而是得按照我的吩咐乖乖做事，无论什么命令都不能拒绝。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去送死或者剥了拿魔核之类，三年之后你我两清，大家各奔东西，如何？」
　　「真，真的可以吗！」
　　史莱姆娘激动得浑身都在抖个不停，让牧师小姐不禁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因为亢奋过度，直接 「噗噜 」一下又化成了满地的果冻。
　　「当然，我赶时间呢，快给答复吧。」
　　「成交！成交！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史莱姆了！！！」

第四十一章：请君入瓮
　　订立了口头上的约定后，薇莉丝并没有立刻把体液给对方，当着百多名女孩子的面，弄出口水什么的也太尴尬了，而且这里也不是适合进化的地方。
　　因为没有名字，她就给那只史莱姆娘起了个名，也没搞的太复杂，既然是蓝色的果冻……啊呸，史莱姆，那就叫小蓝了。
　　给了对方一枚自制的光元素结晶，以便于后面能够简单找到小蓝后，薇莉丝就让好不容易从龙威中缓过劲来的她们先行离开了。
　　虽然得到的情报不多，但从小蓝无意中提起的名字来看，那批攻击此处鬼盗团据点的魔人，领头者应该是一个叫南刀的家伙，的确很符合她们一路过来时看到的景象。
　　而且那位 「小殿下 」 ，很可能就是被人类掳走的月影王族幼崽，若真能直接找到，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沿着小蓝她们来时的方向，薇莉丝二女继续前进，一路上自然也是零零散散分布着不少被杀死的鬼盗团守卫。
　　双方实力差距应该还是蛮大的，自始至终，牧师小姐都没有看到任何魔人的尸体，就是不知道万魔群山这次究竟来了多少有生力量。
　　路过某处的时候，薇莉丝二女还找到到了一处格外巨大的石窟，里面放着很多特制的黝黑铁笼，似乎存在一定禁魔之类的效果，大概这里就是关押之前那群被抓魔物少女们的地方吧。
　　地下黑市里的魔物们，基本都是调教完成，失去了抗争的意志，已经可以当作奴隶进行售卖的类型，但小蓝她们这些看起来还很有活力，知道套牌，应该是才刚被抓来不久的一批。
　　又沿着战斗的痕迹继续前进，没过多久，薇莉丝便见到了某扇格外巨大厚重的石门和入口，只不过前者已经被谁用利器劈成了数块，像搭积木似的乱七八糟堆叠在一起，守卫也倒了满地，看起来倒是刚死不久的样子。
　　「主人，前面有生物的气息。很多很杂，与人类混合在一起，至少有近百，看来就是这里了。」
　　「嗯，总算是追上啦，差点错过正戏呢，这帮家伙冲的还挺快，明明也就比咱们早过来一会而已，鬼盗团抵抗力是不是太弱了一点啊？」
　　一边吐槽着，二女踏过门口守卫的尸体，步入其中。
　　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比其他任何石窟都要宽阔得多的内室，顶部装有照明用的魔法灯，角落里摆放着不少生活物资，点燃了几团篝火，充满生活的气息。
　　为了防止顶部坍塌，这里甚至垒砌了石柱作为顶梁，很多地方还用纱帘和幕布遮盖划分了区域，建设程度非常之高，粗看下，至少有上万平米。
　　这个地方之前薇莉丝趁着没人，用 sp小范围探查了下，应该是一片连绵群山的内部，而非镇魔城内，虽然不太清楚具体是哪，但能在山体里弄出这种地方，鬼盗团的确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不过这里……
　　薇莉丝看了眼脚下，眉头微挑，却也没表示什么，只是继续将视线转向前方战场。
　　很显然，是一面倒的战斗。
　　两边看起来表面上都像是人类集团，但数量较少，只有大约十余左右的那边，战力与另一方，即明显是鬼盗团成员的那伙存在肉眼可见的巨大差距，战斗的手法也与人类大相径庭，完全跳出了正常武技与魔法的框架。
　　那个明显最为强大，散发出的气息已经接近传说巅峰，拿着柄大砍刀，头上有一只螺旋状独角的褐发男子还稍微正常些，但从他一刀一个脑袋的手法来看，这家伙绝壁就是所谓的南刀了。
　　除了他之外，还有两只魔人值得一提，虽然没有南刀那么强大，但展现出的实力也已经达到了传说级水准。
　　这次万魔群山竟然派出了足足三名以上堪比传说的强者，可见它们对那只月影族幼崽何等重视。
　　这三名魔人综合起来，虽然估计还是比不过勇气之城的三大传说级冒险者，但也足以在镇魔城横着走了，再加上其他精锐魔人辅助，难怪人类追捕了那么久始终徒劳无功呢。
　　另外两名传说级魔人，分别是一名有着蓝灰色短发，战斗时双手会化为利爪，并经常四肢着地，像猎犬一样迅猛扑击，速度奇快的女性。
　　嗯，说是猎犬……应该更像狼一些吧，而且蓝灰色的头发……
　　不会错的，这应该是一只【月影】，成年的大魔将级【月影】。
　　很多魔物都没有联合王国等国家中对实力的那种细致划分，万魔群山这边，似乎就只是分为普通的魔物，魔将和大魔将。
　　前面二者实力参差不齐，没什么好说的，而大魔将，其实就是人类的传说级。
　　至于月影族，说白了就是种特殊的魔狼，并非兽人中的狼人，而是真正的狼。其幼崽诞生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狼的形态，只有实力进化到一定程度，成为所谓的魔人，或者说魔将之后，才能化为人形，再进一步，就是像这个女子一样的大魔将了。
　　月影是简称，全名应该叫月影魔狼才对。
　　而另外一位传说级的魔人，薇莉丝暂时还看不出她是个什么原形，但这家伙战斗方式多少有些诡异，本身并未出手，仅仅是站在那里翩翩起舞，周围的鬼盗团成员就莫名其妙自相残杀起来。
　　不过，寻常人或许看不明白，薇莉丝却不难窥见其中的奥妙。
　　是丝线，很多肉眼难以察觉的透明丝线从那名白发女子指尖延伸而出，连接在那些鬼盗团成员身上，她看似原地舞蹈的举动，实际上是在操纵那些丝线来控制敌人动作。
　　操丝术或者控偶术之类的能力吗……魔物们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呢。
　　其他那些魔人实力也都相当不错，基本都有大地至天空左右的水准，其中近半数，都是来自月影族的人形魔狼，这倒也合情合理。
　　薇莉丝二女抵达的时候，战斗虽未结束，但也已经没什么悬念了，虽然鬼盗团剩余数量还远在魔人们之上，不知为何抵抗力却非常贫弱，早已溃不成军。
　　注意到这点的牧师小姐，眉头又忍不住皱了皱。
　　如果之前还只是感觉的话，现在来到这明显是鬼盗团最后老巢的地方，她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些人类无论实力或战斗意志都太弱了，如果鬼盗团关押那只神话种幼崽这种重要场所的守卫力量，都只有这种程度的话，很难想象这个组织当初究竟是如何从万魔群山里一次次抓来各种魔物，又在镇魔城地下黑道拥有如今地位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是陷阱吗？
　　如果这里有问题，那连带着地下黑市里的传送阵，恐怕也是故意设置在那里，引魔人们上钩的。
　　等等，这样说来，刚刚逃出去的小蓝等那批魔物，鬼盗团真的会轻轻松松放她们离开吗？
　　「小光……」
　　「怎么了，主人？」
　　「……不，算了，没什么。」
　　没必要这么着急，就算真被捉住，她们应该也不至于立刻有性命危险，何况之前留给小蓝的那块结晶，或许可以借这次机会……嗯，还是先着手处理眼前的问题吧。
　　变化，来得比薇莉丝想象中还要快。
　　未等战斗宣告结束，牧师小姐她们刚进入洞穴没过多久，整座石窟，便发出了轰隆隆的，令人不安的嗡鸣。

第四十二章：开门，让我访问！
　　脚下的大地开始颤抖，似乎有某种巨大生物正在地下舒展着身躯，支撑洞穴的石柱也随之蔓延起了不堪重负的恐怖裂痕。
　　这里的地底下当然没有什么怪物，但取而代之的，却是某些更加粗暴而蛮横之物。
　　薇莉丝一早就察觉到了，这座最内部，最广阔的洞穴下方，埋满了经过特殊改造，魔力暴动而陷入紊乱的魔晶石。
　　魔晶石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价值相当昂贵的稀有品，这类通常只能由地髓深处挖掘魔晶矿提炼而来，富含着魔力的特殊材料，哪怕只是最低的 1阶品质，等重下价值都比黄金还要来的高。
　　就像在当初斯普瑞斯之岛拍卖会后付款时，菲莲娜所做的那样，魔晶石也是一种大陆基本通用的特殊货币。
　　无论魔法装备的铸造，魔药提炼，或是各类与【魔力】这种概念沾边的东西，在制造过程中基本都离不开魔晶石。
　　也只有那些特别庞大的势力，才能做出将其改装，直接当做炸药来使用的事了，就算是鬼盗团这种大型势力，都未必能有如此财力。
　　之前听莱斯特说，那个叫什么【死神之镰】的传说级冒险者小队也遇到过类似事情，虽然没死人，但也都受了很重的伤，至今还在休息调养，甚至因此直接跟镇魔城官方闹翻了。
　　相同的情况，显然绝非偶然，看来十有八九，两次都是镇魔城官方在暗中为其提供财力支持吧，能成为传说级冒险者，那个【死神之镰】肯定不傻，估计也已经看出这点了才对。
　　这么说来，他们上次对付的，很可能也是鬼盗团所属势力，会是偶然吗……？
　　正当薇莉丝由这里的情况引申思索着一些情报时，她的耳边，也传来了小龙娘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询问声。
　　「主人，我们不出手吗，这里恐怕快要塌方了。」
　　闻言，牧师小姐重新将注意力投向眼前。
　　轰鸣和爆炸声愈演愈烈，几根最粗的梁柱已经彻底崩塌，无数巨石开始接二连三向下坠落，虽然那些鬼盗团的残余成员并未被杀光，但战斗也已经被迫终止了。
　　哪怕魔人们再蠢，此刻也能明白这里是陷阱和这些家伙根本就是无意义弃子的真相，如今哪怕放着不管，即将来临的连环爆炸塌方也会要了这些人类的命。
　　还不如在那之前，抓紧时间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
　　站在洞穴入口处，随手用牧师杖敲飞了一块径直砸下来的米余碎石，黑发少女摇摇头。
　　「没必要，趁着这个机会，倒正好可以看看万魔群山出来的家伙究竟有几斤几两，实在扛不住的话，再保它们一命也来得及。」
　　那手持砍刀，头顶生有独角的【南刀】似乎在大吼着，虽然隔着不少距离，但薇莉丝依旧能大致听出，应该是在呼喊其他魔人向他靠拢。
　　这些魔人协作意识和应变能力都相当不错，察觉到周围的变化，几乎是同时放弃了眼前对手，警惕着鬼盗团残余临死反扑的同时，以最快速度聚集在了一起，背对背围成一圈。
　　正当薇莉丝好奇着，它们接下来会怎么做的时候……
　　「轰隆隆隆隆隆隆！！！！」
　　伴随着远超先前的恐怖轰鸣，无数火光也已彻底撕开地面，咆哮着喷涌而出，淹没了洞穴中的一切，将四散奔逃，大声谩骂诅咒着的盗猎者和魔人们顷刻掩埋！
　　正在此时，一股异样又有些熟悉的波动弥漫而出，却被洞穴中无数落石与火光所掩盖。
　　薇莉丝随手撑开【光佑之护】的结界，剧烈的爆炸扑面而来，这些在密闭空间中堪比五阶大范围魔法，甚至更高威力的轰炸不断撞击在金色帷幕上，却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像是察觉到什么，位于其中的黑发少女皱了皱眉，抢顶着人力几乎无可抗衡的庞大阻力，将结界反向硬生生推开，直至蔓延到原本那批魔人所在的位置。
　　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像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又玩这招？」
　　没有空间魔法的波动，但刚才那种感觉，薇莉丝很确信她不是第一次接触。
　　这次，牧师小姐可不会只是傻等着了。
　　奇幻而玄奥的树在掌心抽枝发芽，迅速化为一把银光闪烁的手术刀形状兵刃，薇莉丝将其握住，银蓝色的眸中不禁闪过些许怀念之色。
　　这是她那位擅长空间魔法的朋友，最惯用的招牌装备之一，半神器【空痕之刃】，虽然看起来像刀，但实际上是一件辅助装备，在某些场合非常好用。
　　无视了外界正在剧烈坍塌并不断响起连环爆炸的响动，也没有管那些哀嚎着的盗猎者们，薇莉丝移动【光佑之护】，和小龙娘一起来到魔人们消失的位置，将手术刀在空中轻划。
　　「刺啦 ~」
　　伴随着像是利刃划破布帛的清脆声音，刀下空间瞬间被撕开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口。
　　不同于正常空间崩毁时深邃的不稳定夹缝，被【空痕之刃】划出的内部却银光闪烁，甚至忤逆着世界运转规律，反过来渐渐向外扩张，并最终形成了刚好可以容纳一人进入的奇特门扉。
　　这就是【空痕之刃】的特殊能力之一，它可以捕捉到对应空间一段时间内曾经连接过的坐标，并以自身力量创造出特殊通道，让使用者可以主动抵达坐标对应的位置。
　　这样说或许太过抽象，举个例子的话，比如薇莉丝曾经使用过的【隐形空间传送门】，如果谁持有这柄半神器，就可以在她开启传送门后的一段时间内，另辟通道同样来到牧师小姐传送的位置。
　　正是因为的确存在这种手段，所以当初菲莲娜提出通道口建在女王身边不安全的时候，薇莉丝才会表示理解。
　　而无论空间跃迁，亦或小位面的穿越，虽然本质上是两种不同概念，但却都需要坐标，只要有近期开启过的坐标，通过这柄特殊的半神器就可以跳跃过去。
　　将【拟似卡巴拉生命之树】模拟的【空痕之刃】暂时捏在手里，为了以防万一，薇莉丝还需要保留着这次的变化，这样无论在那边发生什么，她们至少都可以保证能重新回到现世。
　　朝晓光点了点头，二女依次踏入银色门扉。
　　而后，金色的帷幕与银之门同时消失，被压抑许久的暴乱魔力潮流与坍塌巨石一拥而上，吞没了洞穴中的一切。

第四十三章：受到惊吓的【南刀】先生
　【南刀】沃尔特是鬼武族的一位大魔将，鬼武族这个种族在万魔群山中，虽不及三大支柱，却也是相当强势的大族之一，尤其擅长使用和打造各种武器，其技艺水准甚至超越了大部分人类工匠。
　　沃尔特也是如此，他不但擅长锻刀，并且尤擅用刀，大约一百年前，抵达大魔将层面的他通过重重考验和选拔，最终拜得伟大的【守门人】为师，渐渐闻名于群山，闯出了【南刀】的名头。
　【南刀】并不是什么继承下来的称号，也没有北刀东刀和西刀，沃尔特之所以这样自称，其实就只是因为他常年居住于万魔群山南部，奉恩师【守门人】之命，镇守着南方与人类联合王国的枢纽峰罢了。
　　得知 「小殿下 」被人类盗猎者抓走的时候，沃尔特其实是非常生气的。
　　他作为【守门人】的徒弟，比其他魔物都更清楚 「小殿下 」的意义和重要性，所以在听说月影族正准备筹集精锐，潜入人类城市营救 「小殿下 」时，便决定拜托一位正好路过附近的同门暂时帮他担职，本身则自告奋勇加入进来，成为了营救部队的领导者之一。
　　人类真的很弱小，弱小而狡猾，来到这座被称为镇魔的城市后，沃尔特见识了太多人类的围攻和诡计，但从来没有谁是他一合之敌，能够在正面将他击败，几次围剿，也都被魔人们凭借自身强大的实力冲了出去。
　　所以，南刀因为连续膨胀的信心，变得有些大意了。
　　在得知同伴 「机缘巧合 」打听来的那个消息后，沃尔特当即决定调集力量，联手杀入那处位于地下黑市的据点，营救苦苦寻觅许久终于找到位置的 「小殿下 」 。
　　虽然月影族的爱丝特尔和灵偶族的伊温两位传说级大魔将，都不太赞同这个决定，认为需要进一步核实消息，探听过虚实后再行动比较稳妥，毕竟这里是人类的地盘，它们魔人虽然个体实力出众，却也势单力孤，经不起损失。
　　但地位最高的沃尔特却因为看不起弱小的人类，加上认为时间拖得太久，可能会导致敌人转移 「小殿下 」的位置功亏一篑，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爱丝特尔和伊温两名女性拗不过他，最终也只能同意了一起行动。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
　　它们一行十余魔人，通过特殊的门路，悄悄进入隐藏在镇魔城地下的黑市，按照情报，很快找到了那栋表面上已经关门歇业，实际上是鬼盗团秘密据点的大楼。
　　实力最强的【南刀】独自潜入，负责寻找情报中提及的入口并侦察敌情。
　　潜入很顺利，为了防止敌人报信，沃尔特甚至动用了师尊【守门人】教导的禁奥义 ——【你的头会找上我的刀！】，成功瞬杀在场的全部几十名人类。
　　但这招威力太大，即使是他也无法做到完美控制，泄露出的刀意最终将整栋楼都劈为了两截。
　　黑市大乱，早已等候在外的魔人们见状一拥而入，最终按照情报里提供的方法，找到了隐藏起来的地下房间和传送阵，并成功来到此地。
　　它们仔细搜索着这四通八达的石窟，杀光了见到的所有卑鄙盗猎者，中途还救出一批被关在密室里的魔物，基本都是还未成年的幼崽。
　　虽然沃尔特很想立刻送这些可怜的孩子回到家中，但营救 「小殿下 」更加重要，他也只能让孩子们先赶紧逃走，找地方藏起来暂且等待。
　　毕竟沃尔特也不清楚这地方究竟是哪里，情报里只提到，大概是联合王国北部一片山脉的某处，放任幼崽们在人类国度乱跑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只要能找到 「小殿下 」 ，他们大可带着那些幼崽向北一路杀回万魔群山，与接应部队会和，结束这场祸端。
　　可沃尔特发现他还是低估了人类的狡猾，直至久寻无踪，山洞开始轰鸣，石柱与穹顶倾塌的那刻，他才愤怒地意识到，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 「小殿下 」 ，情报是假的！
　　回到这片熟悉的，云雾缭绕的深山之中，沃尔特看着周围惊魂未定的同伴们，心有余悸的同时，也不免生出了浓浓的懊恼与庆幸。
　　他看向正在无数飞舞的彩翼蝴蝶映衬下，慢悠悠停靠在路边树梢上的那一抹银色，感激地垂下了高傲独角。
　　「提耶露大人，多亏您出手相助，否则这次真的险些酿成大祸了……都怪我太过鲁莽。」
　　银色蝴蝶舒展着轻薄的翅翼，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中带出几分无奈。
　　「小南啊，咱知道你是救援心切，但下次能不能多动动脑子，跟咱商量一下再行动？要不是小伊温打了招呼，这次你们可真就全给活埋啦 ~【守门人】那个狡猾又诡计多端的混球，怎么会教出你这种愚蠢弟子来？」
　　虽然提耶露话语中的讥讽和斥责几乎毫不掩饰，但沃尔特却并未因此生气，不仅因为小蝴蝶教训的本就没错，更在于她那崇高的身份和刚刚才救了它们一行的事实。
　　「真的万分抱歉，这次的失误我愿一力承担，回去之后必会亲自向师尊请罚……说起来，您不是出去办事了吗，圣地入口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嗨……别提了，小南我跟你说啊，你们最好在这多呆一会再出去，有俩超 ——麻烦的家伙正在外面盯着呢，我居然看不穿她们的底细，也不知道偷偷摸摸尾随过来是想干嘛。真是……早知道的话，之前就不多此一举出手帮忙了，失策啊……」
　　大概是觉得很尴尬吧，最后一句话，提耶露音量压得很低，包括沃尔特在内的所有魔人都没听清。
　　「尾随者……？」
　【南刀】大人皱着眉头思索道。
　　「说起来，之前爆炸响起时，仓促间我的确在洞穴门口看到了两名女性的身影，提耶露大人是指她们吗？可如今外面已经塌方成那般模样，她们又并未进入圣地躲避，除了师尊那般不可思议的强者，怎么可能会有生物能……」
　　小蝴蝶烦躁地扬了扬翅膀，清脆的声线中也带上几分不耐。
　　「哎呀！总之你们先别出去就是了，不光那俩家伙，外面还有很多人类埋伏着呢，你们这是掉进贼窝里啦！那些孩子我回头会想办法去救，你们就先在这呆一段时间，反正圣地里是绝对安全……欸？呜哇哇哇啊啊啊！！！」
　　话说到一半，提耶露突然尖叫着地腾空而起，那些色彩缤纷的蝴蝶们也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般四散纷飞，眨眼便藏入树丛中不见了踪影。
　　「……？」
　　看着在空中惊慌失措的银色蝴蝶，一众魔人面面相觑，实在看不懂这位素来没什么威严的圣地管理者大人，如今又是抽的哪门子疯。
　　只有相对与小蝴蝶最为熟稔的沃尔特试探着张了张嘴，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提耶露大人娇小的身躯便像失去了平衡般开始胡乱飞来飞去，甚至抖出一连串很容易令人误会的清脆娇呼。
　　「噫呀呀呀呀！要进来了要进来了，为什么会能直接进来啊！太粗暴了混蛋，通道不是拿来这样用的啊！啊啊啊啊！要死要死，顶不住啦，真的顶不住啦！！再这样下去……」
　　「噗 ~」
　　折腾了好几秒，银色蝴蝶突然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转啊转地自空中无力落下，被沃尔特连忙用双手接住。
　　「提，提耶露大人？！您怎么了，您没事吧？！什么要进来了？？？」
　　然而，蝴蝶小姐只是露着小小的肚皮，摊开翅膀趴在南刀大人手心，头顶的触角软趴趴垂下，一动不动，也不吭声，像是被做了某些不可描述之事那般，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回应。
　　「？？？」
　　沃尔特傻眼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看守圣地无数年，甚至比他师尊【守门人】资历还深的大人露出这副狼狈姿态，须知提耶露大人虽然看起来娇弱又不着调，但实际上是非常聪明且实力强横的，否则魔神陛下当初也不会把圣地托付给她管理了。
　　哪怕出现在这里的只是提耶露大人的分身，却也足够不可思议了，结合着之前发生的种种，沃尔特甚至生出了他其实正在做梦的假设。
　　正当围上来的一众魔人焦急又紧张，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小蝴蝶方才看似胡乱飞来飞去的空中，却忽然裂开了银光闪烁的门扉。
　　「唰 ~」
　　两名气质不凡的少女一前一后从中跃出， 「啪哒 」落在了地面上。
　　「搞什么啊，又不是第一次进来了，上次明明还是你主动的呢……」

第四十四章：来合作吧
　　一出场，那位不请自至的黑发少女就叽叽喳喳地吐槽起来，看起来像是跟蝴蝶小姐十分熟稔一样。
　　魔人们愣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向两名少女发起攻击。
　　圣地之中是禁止任何暴力行为的，所有个体都会被大幅压制到相同水准，而且没有管理者，也就是提耶露大人许可，谁都无法强行进入圣地。
　　这已经是魔物们视若常识的真理，哪怕强如【南刀】，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是看着突然闯入的二女，又摇了摇趴在他手心一动不动的银色蝴蝶，大概是希望身为主事者的提耶露能赶紧振作起来，说些什么吧。
　　「嗯？这家伙怎么了？」
　　大概是注意到了某只蝴蝶小姐惨兮兮的样子，黑发女孩诧异地挑了挑眉，向身边的金发少女点点头。
　　「是，主人。」
　　「唰！」
　　还未等沃尔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道金色残影自面前闪过闪过，原本还好好躺在他手中的银色蝴蝶竟然已经瞬间消失！
　　「！？」
　　「这，好快的速度！」
　　身旁传来月影族魔将，魔狼爱丝特尔的惊呼声，作为在场最擅长此道的传说级高手，大概也只有她隐约看懂了些对方的动作吧。
　　冷汗，缓缓从【南刀】背后冒了出来。
　　明明它们的力量，速度，包括动态视力在内都被圣地大幅压制，但对方却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一样，展现出了如此恐怖实力……
　　刚刚那金发少女，如果并非只选择拿走提耶露大人的分身，而是出手伤魔，恐怕他沃尔特如今已然是一具尸体。
　　在圣地中依旧发挥出超凡绝伦的力量，能做到这种事的除了提耶露大人本身外，沃尔特所知的，就只有他的恩师 ——【守门人】了。
　　不可力敌，绝不能激怒对方。
　　作为魔物，没有那些花花肠子的沃尔特第一时间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薇莉丝当然不知道那群被吓得浑身僵硬的魔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只是接过小龙娘捏着翅膀递给她的提耶露，放在手心研究了一下。
　　之前遇到提耶露的时候，因为是初次见面，加上小家伙反抗很激烈的缘故，牧师小姐也没机会好好研究一下这只会说话的神秘蝴蝶，现在倒是个不错的……
　　咳！别误会了，她只是看对方蔫巴巴的样子很不对劲，才试着帮忙治疗而已，救死扶伤是牧师的天职对吧？」
　　用【情报侦测】大致扫描了几圈，收到反馈后，即使是已经猜到这小蝴蝶肯定不会简单的薇莉丝，也还是忍不住挑起了眉。
　　这只蝴蝶，本质上竟然是由纯粹精神力量构成的，类似于化身之类的东西，可却又拥有能够正常交互的实体？
　　真是不可思议，明明连薇莉丝都无法做到以神魂之力，也就是 sp制造出真正实体，这小提耶露是怎么……
　　不过，既然搞清楚了情况，治疗起来也就方便了。
　　看起来提耶露只是在她们进入这个空间时，不信邪地想要强行驱逐，就类似于拿头去硬接正在高速飞行的篮球，被创晕过去再正常不过。
　　注入些许带着温养效果的 sp，又帮助小蝴蝶重新理顺了内部紊乱的精神波动，没过一会，提耶露两根耷拉着的触角就跟重新打上气一样 「噌 」地弹了起来。
　　「啊！连，连回来了……？咿呀！你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啊，快放开提耶露大人！！」
　　看着被捏住翅膀，拼命扑腾的银色蝴蝶那慌慌张张模样，虽然薇莉丝总感觉这幅场面有些似曾相识，但因为很好玩，所以她并没有立刻松开手指，只是饶有兴趣地抬头又打量了一圈周围云雾缭绕的山景。
　　这地方，的确就是上次她们被提耶露突然拉进来的空间，只不过现在还是白天罢了。
　　不过也没看到艾德文娜说的什么很多蝴蝶啊，奇怪……
　　这时，那些被小龙娘所震慑的魔人们也终于反应过来，虽然它们看起来完全不敢动手，非常从心的样子，但却还是义正词严地，隔着一段安全距离在那装模作样大喊。
　　「你们是谁？竟敢在圣地……呃，欺负管理者大人，不知道这是对神明天大的亵渎吗？！」
　　得到了声援，小蝴蝶也顿时提起几分底气。
　　「对对对，现在赶紧放开提耶露大人高贵的翅膀，还能饶恕你这后生的两度无礼之举！」
　　「？」
　　看了眼远处严厉控诉，但就是不过来的一群魔人，又盯着手指间鳞粉随着挣扎抖动哗啦啦掉个不停的笨蛋蝴蝶，薇莉丝总感觉她对万魔群山这些魔物的认识观念，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好吧……看来是不会出现那种最坏情况了。
　　「行了别闹，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老老实实的，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哼！恩将仇报的坏蛋！明明提耶露大人之前才好心救了你们，不感恩就算了，居然还强行闯进圣地，乱捏管理者的翅膀，天诛！必须天诛！」
　　「明明是你自顾自把我们拉进去的吧……算了，提耶露，你认不认识魔神奥莉薇娅？嗯，或者说得更具体一点……」
　　薇莉丝压低了嗓门，用只有她和小蝴蝶，以及身边巨龙小姐能听见的音量轻声道。
　　「这个所谓的圣地，其实就是从魔神的神国里分割出来的，对吗？」
　　「！」
　　指尖的翅翼突然停止了挣扎，提耶露触角微微偏向黑发少女，原本清脆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冷漠而警惕，就像是突然换了只蝴蝶一样。
　　「……问这些做什么？你跟那条龙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们是冲着魔神陛下来的？」
　　「呜哇，明明是我在问你吧，怎么反而跟连珠炮似的回了我这么多问题啊……」
　　「哼……」
　　感受着周围像是突然凝滞起来的空气，薇莉丝一边暗自惊讶着这小蝴蝶竟然还能释放出如此庞大的威压，一边浑不在意地，朝同样眯起金色竖瞳的龙娘小姐摇了摇头。
　　「别那么紧张，我没什么阴谋也没什么企图，只是个容易对新奇事物产生兴趣的旅人罢了。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好了，你应该能感觉出来吧，现在，至少你目前出现于此处的化身，想与我们两个对抗是不切实际的。」
　　「我们之间并没有利益和理念上的冲突，正相反……这样吧，不如咱们做个交易，只要能满足我的好奇心，我就帮你这群里里外外的魔子魔孙们解决眼前的困境，如何？」
　　「……？」
　　像是思考了片刻，天地间的威压终于渐渐散去，大概正如那只粉发灵蝶族说的一样，她们拥有感知目标善意或恶念的能力吧，若非知道了这条情报，薇莉丝也不会上来就如此直球。
　　提耶露的声音重新变得温和起来。
　　「你们叫什么名字？」
　　「啊？」
　　牧师小姐愣了一下，才突然想起，她似乎的确没有告知过提耶露自己的大名呢。
　　「叫我薇莉丝吧，不用加大人哦 ~这位是我的伙伴晓光，既然都看出来了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是一头纯血巨龙。」
　　「切……」
　　小蝴蝶有些嫌弃地轻啐一声，也不知道是因为薇莉丝的调侃亦或对晓光龙族的身份有些微词，为了展示诚意，牧师小姐也放开她的翅膀，让提耶露重新落在少女掌心。
　　「那么，你想如何满足好奇心？如果你是想寻求魔神陛下的惠赐，那么很可惜，陛下已经陨落了……这点我可以先明确告诉你。」

第四十五章：已陨之神与不可思议的真相
　　原来，魔神奥莉薇娅真的死了啊……
　　虽然已经猜到了个十之八九，但真正得到承认时，还是有些唏嘘呢，黑河里那只老龙龟知道这事的话，应该也会很难受吧。
　　这位魔神大人的情报，薇莉丝之前也从曾经是大地母神的西芙琳小姐那里打听过一些，不过大地母神与魔神并非同一阵营神祇，所以西芙琳对祂的了解也算不上多详细。
　　魔神奥莉薇娅，中立阵营的主神之一，不仅实力在众神中几乎位于顶点，据说其性格其实也还不错，与很多同势力甚至少量外部阵营神明私交都相当密切。
　　至于祂这个【魔神】的称呼，其实并非指代魔物魔兽或者恶魔之类的东西，其拥有的神格概念是【魔力】。
　　魔神拥有远超包括其他神明在内任何存在的，堪称无穷无尽的魔力，并能够自如操纵其增长，衰落以及各种更加细微的变化，即使是其他同为主神的存在，都不会愿意和魔神奥莉薇娅搞什么正面对轰。
　　正是因为【魔力】这一法则概念存在于世间，那些并未拥有法则的生物才能通过模仿，来制造出各种违逆常识的不可思议现象 ——即所谓的魔法。
　　如此，足可见这份神格所代表力量的强大。
　　而魔物之所以奉魔神为主，便正是因为它们中很多在诞生之初，都只是无法应用魔力的寻常生命，正是魔神赐予的福荫，才让魔物们拥有了如今特殊的力量。
　　当初黑河中老龙龟奈萨瑞安【魔神乃一切魔物之主】的说法或许有些夸张，但不可否认的是，魔神的确是世界上大部分魔物的至高信仰。
　　就连远在极南的碧空之国，那里的天空王麾下似乎也存在很大一批有翼魔物，是信仰着魔神奥莉薇娅的。
　　至于更多的，西芙琳也提供不了太多有价值情报了，毕竟不同阵营间的神明如果没有私交，几百上千年无甚往来都是很正常的，也只有发生什么超级大事或者打架的时候才会聚在一起。
　　就像当初封印大地母神那一战，参加进来的也全都是秩序阵营神明一样。
　　其实薇莉丝真的很好奇，如果主神都是像小龙娘一样至少达到了 lv100的存在，那得是什么恐怖的东西，才能让如此多神明包括主神们在内尽数陨落呢？
　　她自己如果遇到了，又能否应付？
　　所以，牧师小姐对提耶露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那……你知道当初魔神到底是如何陨落的吗？」
　　小蝴蝶犹豫了一会，轻拍翅翼，一阵袅袅白色烟雾升起，再度消散后，站在旁边的【南刀】等魔人便全都消失了踪影，只剩薇莉丝与提耶露同样没什么办法处理的龙娘小姐。
　　「别瞅啦，置换一下空间而已，小南他们不适合听见某些秘密……魔神陛下陨落的原因，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祂只是突然在某天突然来幻界找上我，托付我管理圣地，而后便带着一批主战的伙伴们急匆匆离开了。」
　　「你说的没错，圣地的本质，的确就是陛下曾经神国的一角，祂临行前将其切割下来，以特殊方式保存并赋予了我权限……」
　　提耶露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不复曾经的轻松欢快。
　　「没过多久，神位倾崩，魔力之源也再不受控制，将幻界化为灾地。那时我就知道，陛下恐怕是陨落了，祂会提前托付给我圣地，估计是已经预计到了这份结局吧……」
　　有些烦躁地振了振蝶翼，小蝴蝶将低垂的触角重新转向薇莉丝。
　　「好了，有关陛下陨落的内情，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还有什么想问的？赶紧说，一提起这事我心情就很烦躁……」
　　「嗯……」
　　提耶露说的内容，肯定并不完全。
　　魔神不可能无缘无故把神国分割下一部分，化为圣地交给手下保管，提耶露也没有详细说明圣地具体的效果和作用，她方才提到的 「失控的魔力之源 」和 「幻界 」也让薇莉丝稍微有些在意。
　　但这些东西事无巨细提出来的话，恐怕不是一两句能够解释清楚的，提耶露既然提及，却没有详细解释，说明她本身也有略过的意思。
　　她们目前只是互相合作或者说交易的关系，不可能指望上来就像西芙琳那样，任何秘密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既然小蝴蝶刻意避开了那些内容，薇莉丝也不打算去碰一鼻子灰。
　　现在有更值得关注的情报，是必须要从提耶露这里打听的。
　　「所以，你们大费周章想要寻找的那只月影王族幼崽，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怎么回事？啊……行吧，我懂你意思啦，你也是从人类那道听途说，什么天降异象，月影族突然变成了神话种是吧？」
　　小蝴蝶突然清脆地笑了起来，声音中带着浓浓的不屑。
　　「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月影族的幼崽，或者准确来说，是由月影族代育的，新的【魔力之源】，只是外表看起来像月影魔狼而已，人类根本连屁都不知道，就把她抓去了。」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那么着急？现在的魔力之源，尤其是幼体状态下非常不稳定，如果不以特殊方式温养培育，时间一长，轻则坏死枯萎，严重的话，会像那些被扰乱了内部魔力流动的魔晶石一样……」
　　顿了顿，提耶露故意浮夸地扬起小翅膀，用有些可爱的声线，发出了代表毁灭的脆声高呼。
　　「boom！！！」
　　「？」
　　这可真是……有点离了大谱了啊。
　　就连薇莉丝都没想过，所谓的神话种幼崽竟然会是这种东西，但提耶露所说的，仔细思索却非常合情合理，很多原本不太理解的东西，似乎也能够解释了。
　　暴动魔晶石炸开的威力她可是刚刚才亲身体会过，哪怕只是大量 1阶的最低级品都能造成那般巨大破坏力，难以想象，会被人误认为神话种幼崽的那个【魔力之源】一旦引爆……
　　想到这里，牧师小姐又有些疑惑地张了张嘴。
　　「所以你们拼命寻找那东西，难道反而是为了保护人类免受灾难？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把真相告诉镇魔城呢？」
　　「呸呸呸！谁要保护那群卑鄙的人类啊……只不过魔力之源一旦损坏或者在镇魔城爆炸，对万魔群山也是相当麻烦的事，我们只是想尽可能阻止灾难的发生而已，至于告诉人类真相……」
　　银色蝴蝶挑了挑头顶的触角，即使看不到表情，薇莉丝也能感觉出提耶露语气中的讥讽。
　　「先不谈【魔力之源】的存在，是我们重要秘密之一，就算真的不在意这些实话实说了，你觉得那些狡诈至极，向来瞧不起我等魔物又处处打压的人类……会相信吗？」
　　「……」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不需要别人来告诉薇莉丝答案，通过牧师小姐在镇魔城的这段经历和见闻，她已经可以毫无迟疑地得出结论。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其他地方，或者由莉莉娅亲自处理，还有转折的余地吧，但【魔力之源】在镇魔城，这里，尤其是高层对魔物的偏见已经达到了令人作呕的程度。
　　恐怕他们只会觉得，这是卑鄙的魔物为了骗回它们重要幼崽而编造的谎言吧。
　　真是，无可奈何的却又分外真实的……真相。

第四十六章：互相保留的交易
　　「好了，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想要了解的真相，所以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啊，先说好，之前谈妥的条件可不能赖账哦！」
　　见黑发少女皱着眉头半晌没反应，提耶露连忙摇头摆翼地大声强调起来。
　　「放心放心，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种事耍赖，只是有点惊讶而已……话说，魔力之源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然那么重要，你们怎么还会让人类偷走呢？」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小蝴蝶有些不耐烦地嘀咕了几声，不过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解释道。
　　「好吧，说到魔力之源，解释起来挺麻烦的……首先，你应该接触，至少了解过【地脉】这种东西吧？」
　　「地脉？」
　　听到熟悉的词汇，黑发少女微微点头。
　　「倒是稍有涉猎，魔力之源还跟地脉有关系？」
　　「没有直接关系，但本质上是近似的……算了，就告诉你吧。薇莉丝，你有想过，为什么世界上如此之多的魔物都要定居于万魔山脉，即使与联合王国没日没夜地发生摩擦，冲突，都不愿搬离此地吗？」
　　牧师小姐很敏锐，提耶露这么一说，立刻便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跟这个所谓的魔力之源有关？」
　　「对。」
　　话题既然打开，提耶露也不再遮遮掩掩。
　　「前面我跟你提到了地脉，其实，如果将地脉比作这个世界的能量流动的血管，那么魔力之源，就是魔神陛下利用祂无上的神之权柄，为这片连绵群山中子民们的家园，亲手打造的特殊魔力心脏，用以引导魔力流动。」
　　「魔力之源是陛下以自身神格切片为原型，利用其拥有的无尽魔力特性，改造成的神之造物，这么说你可能不太能理解……」
　　小蝴蝶刚准备详细解释下，薇莉丝却像是突然了然般猛一拍手。
　　「神格碎片嘛，我懂我懂，我太懂啦。不是跟你吹啊，简直没有人比我更懂这玩意了！」
　　「真的假的啊……」
　　虽然有些怀疑，但见黑发少女如此双手叉腰一脸自信的样子，提耶露也就决定省了口舌，直接往下说。
　　「早在联合王国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万魔群山就已经是我等魔物定居已久的乐土了，正是因为魔力之源的存在引导丰饶了魔力，魔物们才能化腐朽为神奇，突破物种的限制，进化成比凡物更接近于神明的魔将，这在其他地方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哦。」
　　「唔姆……难怪啊。」
　　事实也的确如此，魔人这种特殊的魔物形态，基本上是万魔群山这个世界上最大魔物聚集地的特产，其他区域，例如碧空之国那些有翼魔物，基本都只能保持着种族的基础外形。
　　像当初薇莉丝在奥摩岛上见到的那只褐鸟族首领咕加莎，就很明显是纯粹的直立鸟型魔物，明明她等实力并不比外面那批魔人中部分来的弱。
　　魔将的形态，是对神明 ——魔神奥莉薇娅的拙劣模仿，所以才会看起来像是人类。
　　而那位魔神小姐，无论黑河里的老龙龟或是西芙琳，都明确表示过对方拥有着非常娇小的人型女性外观。
　　「至于你说的，为什么魔力之源会被人类偷走这件事，首先是这件圣物自从魔神陛下陨落后就出了问题，我们不得不利用一些方法，频繁更换载体以维持其稳定，所以才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当然，这里面牵涉到了很多东西，讲起来太麻烦，你只需要知道这是迫于无奈之举就够了。而且照理来说，那只幼崽的存在和位置都是重要机密，本不应被人类得知才对，更别说趁着百密一疏的空隙将其偷走了。」
　　闻言，薇莉丝惊讶地挑了挑眉。
　　「你的意思是出了内鬼？有魔物协助人类干下了这档事？」
　　「也未必吧，毕竟获取情报的手段那么多，谁又能说得准呢，从感性上，我是倾向于相信那些孩子们的。总之这件事还在调查中，不然你以为提耶露大人为什么要专程从家里跑出来啊？」
　　「嗯……」
　　这事，倒的确挺蹊跷的。
　　以联合王国尤其是镇魔城这般欺凌打压魔物的态度，只要不是脑子有坑，应该也没哪只魔物会主动去帮助敌人。
　　人类方十有八九也不清楚那只幼崽作为魔力之源的本质，否则绝不会容许这样危险的东西还留在镇魔城里，大概率就像莉莉娅那样，认为其只是一头特殊的魔物而已。
　　这样说来……
　　难道是谁故意诱骗人类去盗取魔力之源，并意图以此引发灾难吗？
　　可若真如此，那只幼崽已经失踪了好几个月，该发生的灾难早就已经发生了才对，迟迟没有动静，说明情况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果然，没有第一时间强行去寻找那只月影族幼崽的决定是对的。
　　先不说薇莉丝没见过对方，大范围扫描也未必就能认出来，就算真的找到了，当时那样没头没脑，什么都不清楚就直接闯过去的话，后续处理也会变得非常麻烦，说不定直接就踩进坑里了。
　　提耶露这家伙，似乎并没有表现得像【南刀】等那些魔人一样，对寻找幼崽分外积极，反而之前还有时间跑出来遛街，顺便 「救助 」偶然碰见的她们一行，很可能还留了些补救的底牌，或者没把话说全才对。
　　不过以薇莉丝目前和她的关系，恐怕是很难直接问明白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是牵涉到【魔神】的什么更深层秘密。
　　暂时就先到这里吧。
　　既然得到了新的情报，接下来就好办了。
　　首先得完成与提耶露之间的约定，或者说交易。
　　「从这个圣地里出去之后，必定会回到原本的地方对吗？」
　　闻言，小蝴蝶扇了扇翅膀，语气中不无苦恼。
　　「对啊，圣地的特性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但你知道的，外面那个山洞塌方了，只要一露头，恐怕小南他们立刻就会被埋在下面吧，虽然不知道你们这俩离谱家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总而言之，靠你啦薇莉丝！」
　　「行行行……这其实倒也不难解决，这样，一会我先出去，让小光留在这里，等到准备好了，我再让她通知你们如何？」
　　「啊？这恐怕不行吧，圣地里的生物是没法跟外界直接进行交流的，我能感觉到你们之间存在契约，但精神联系也一样会被屏蔽，要不然还是我跟你……」
　　薇莉丝笑着比出大拇指。
　　「哎呀，放宽心放宽心，一切交给我就 OK啦，那咱先走一步！」
　　「ok？等……喂！别在圣地里乱开通道啊混蛋！！！」

第四十七章：合作伊始
　　丢下吵吵嚷嚷的蝴蝶小姐，通过【空痕之刃】创造的特殊通道返回现实世界后，出现在薇莉丝眼前的是一片黑暗。
　　当然并非谁把灯给熄了，而是塌方已经掩埋了山洞中的一切，薇莉丝现在就相当于凭空出现在一座山的内部，强行顶开了周围的石头。
　　也就是她了，换了其他的谁，如果没有至少达到令肉身脱胎换骨的超越以上，恐怕立刻会被山峰的重量压成肉饼。
　　提耶露肯定也是意识到这点，才会同意用情报交换，请薇莉丝出手帮忙扫清通路，否则想要救下这帮魔子魔孙，她估计还得多费不少劲。
　　「唔，有点闷啊，这埋的也太严实了吧……」
　【羽衣 ·格拉瑞亚】在受到压迫的情况下自然形成了防护，构建出紧贴在少女肌肤表面的无形薄膜，阻隔了压强和污垢，但那些玩意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感觉，还是让薇莉丝有点不太舒服。
　　试着伸了伸手脚，那些普通石块对牧师小姐而言虽然就像豆腐一样，只要她用点力就能轻松敲碎，但无论拍开多少，都会有更多石头从上面继续压下来，让薇莉丝忍不住想起了某只被镇在山下五百年的猴子。
　　「呸呸呸，你才猴子呢……光佑！」
　　伴随着轰隆隆的剧烈震动与碰撞声，金色帷幕以牧师小姐为中心向四周瞬间扩散开来，虽然随着面积增加，【光佑之护】承受的压力也在飞速暴涨，但其延伸的速度却没有丝毫迟滞。
　　或许凭个人之力与一整座山峰的重量对抗听起来很离谱，但这种程度对薇莉丝而言其实不算什么，她只靠肉体力量可能办不到一拳砸飞一座山这种事，但要加上魔法，就完全不同了。
　【光佑之护】的结界一直扩张到大约原本山洞三分之一大小，便渐渐停止了，毕竟也就十几个人活动的区域，没必要把范围弄得特别大，意思意思就行。
　　搞定之后，她便通过契约，通知了还留在圣地空间内的小龙娘，正如薇莉丝预料的那样，这个魔神神国切割下来的小空间，并不能阻挡她们之间的心念感应。
　　至于为什么她和晓光之间的宠物契约会拥有如此惊人的优先级，可以无视大部分结界和空间的屏蔽，薇莉丝最开始的确不太明白，但随着对力量的了解愈发深入，她姑且产生了种猜测。
　　契约这种看似无形无质的连接，很可能本质上也是 sp的一种存在形式，正因为薇莉丝和小龙娘双方等级都很高，尤其是前者 sp的那份强度，才使得这种连接不会被各种低层面的妨碍所阻挡。
　　当然，还是那句话，只是猜测。
　　至少牧师小姐目前并没有理解宠物契约这种东西的本质，对这个世界本身的契约体系了解也只是停留在书面知识水准，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雪翼刚诞生便与其自动签订了宠物契约，甚至违逆了游戏里玩家只能同时拥有一只宠物的规则。
　　没让薇莉丝等待太久，以心念感应通知小龙娘之后不到十几秒，之前一众魔人消失的地方突然白雾凭空升腾，而后，以【南刀】为首的那帮家伙小心翼翼的身影，和与他们间隔了一定距离的巨龙小姐便重新出现在少女眼前。
　　「主人。」
　　「嗯，看来一切顺利呢。」
　　刚出来，小龙娘便毫不犹豫回到了薇莉丝身边，后者点点头以回应，又左顾右盼了半天，面露疑惑。
　　「提耶露呢？没跟你们一起出来吗？」
　　「啊？」
　　闻言，晓光也歪了歪脑袋，下意识将视线转向正在叽叽喳喳讨论着，这个撑开塌方洞穴的金色帷幕到底是几阶魔法的那群魔人，又满脸无辜地回过头。
　　「抱歉主人，我当时只是和这群家伙站在一起，就被那只蝴蝶传送出来了，并不清楚她自己有没有跟我们出来，那家伙在耍什么诡计？」
　　「这应该不至于吧，现在可是她在委托我帮忙啊……」
　　薇莉丝刚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却见那背着奇特砍刀，也就是被称为【南刀】的独角魔将已经脱离魔群，独自向她们走来。
　　「有事吗？」
　【南刀】在离她们还有三米远处便停下脚步，规规矩矩地弯腰向两位少女行了一礼，才用有些恭敬的音调开口道。
　　「鬼武族沃尔特，见过两位前辈。大致情况提耶露大人已经向我说明了，非常感谢你们施以的援手，后续行动将由我作为代表，与两位前辈继续接洽。」
　　「前，前辈？」
　　某位身材娇小，脑袋尖儿才到对方胸口左右的黑发少女嘴角抽搐了几下，看着沃尔特人高马大的魁梧身材，满脸黑线。
　　「别叫我前辈了，怎么听怎么奇怪……有事直接喊我薇莉丝就可以。」
　　「啊？好吧，那薇莉丝大人？」
　　「行吧行吧，总比前辈好听……」
　　鬼武族这个群体，听说不但崇尚武道，喜好锻造和收藏各种神兵利器，对得到他们承认的强者也分外尊敬，会有这样的反应倒是正常。
　　只要别乱叫什么前辈，薇莉丝都能接受。
　　「好，薇莉丝大人，提耶露大人让我转告您，她的化身无法在现世随意现身，但会时刻关注着这边事态的发展，如有必要，自会出手帮忙，请您不必过分想念。」
　　「哈？什么情况就突然想念她了啊……算了，你们准备下，就赶紧跟我出去吧。外面可能会有些埋伏，不过不用担心，既然答应了提耶露，我自然会搞定一切的。」
　　「好的，那就麻烦两位了，我们这边也会保持警惕，随时准备迎战。」
　　一切处理妥当，薇莉丝便带着沃尔特等魔人开始向外界移动。
　　这里的塌方情况非常严重，似乎是之前的爆炸摧毁了整个山体平衡，不仅之前那个最大的洞穴，就连外面通道和其他小型洞窟，包括曾经关押着小蓝等那批魔物和建立有传送阵的空间，也都被坠落的石块全部掩埋了。
　　还好沃尔特之前有让她们提前逃走，否则现在已经全都被碎石给埋在下面了吧。
　　这批刚抓来的魔物明显也是诱饵，目的大概就是让沃尔特等魔人确信，这里的确是鬼盗团的重要据点，从而毫不怀疑地进入那埋满了躁动魔晶石的最深处吧。
　　不得不说鬼盗团的确够狠，若非提耶露及时出手，又有薇莉丝这匹黑马半路杀入，恐怕沃尔特他们这次真的会损失惨重，就算那传说级的三名大魔将能勉强逃得性命，其他魔人估计就很难活下来了。
　　一边控制光佑之护不断蛮横推开挡路的石堆，向前移动，薇莉丝也在一边感受着她之前留给小蓝那块光元素结晶的位置。
　　已经停止移动了，而且离薇莉丝等人目前的所在地并不算远，大概就在这座山体外部的空旷区域。
　　不过，这未必代表着她们已经脱险。
　　既然如此，预留的手段也到该动用的时候了，毕竟确保这批魔物少女的安全，也是牧师小姐跟提耶露预先约定好的条件之一呢。

第四十八章：惊鸿一瞥
　　露露现在绝望极了。
　　她是灵蝶族里一只平平无奇的蝴蝶，没什么天赋，没什么实力，属于那种放在蝴蝶堆里找不出来的类型，硬要说的话，就是长得还算漂亮吧。
　　至少露露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灵蝶族是一种非常奇特的魔物，她们最大的特点，就是生长方式的逆位。
　　灵蝶没有老化这种概念和现象，也没有性别的实际意义，虽然表面上与女性人类看起来非常相似，但实际灵蝶是以特殊方式，独立繁衍后代的。
　　从蝶蛹里破茧而生时，灵蝶族的外形就已经被固定了，基本上都是在 15-30岁不等的类人女性形态，她们会以这种姿态度过非常漫长的岁月 ——至少千年以上。
　　而后，灵蝶的肉体会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渐渐衰弱，缩小，变得无力，最终难以再行动，这时，她们便会用全部能量包裹住自己，重新化为一枚虫茧。
　　经过长时间孕育，转化，虫茧里会诞生出新的灵蝶，这是与前者完全不同的个体，相当于由前一只灵蝶诞生出的后代。
　　但先前的灵蝶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死去，褪去遗壳后，她们会转化为灵体的形态，升入另一片特殊维度空间中，以真正蝴蝶的外形继续延续生命，这便是灵蝶之名的由来。
　　所以别看露露个头不小，其实在灵蝶族里，她还是一只刚刚诞生没有多久的幼崽，天赋能力也只掌握了最基础的【灵觉】，否则以灵蝶神秘莫测的手段，又怎么会被人类盗猎团伙抓住呢。
　　由于贪吃香甜的花蜜，中了人类设下的陷阱之后，露露因为药物昏迷了很长时间，再醒来时，她就已经呆在那座洞穴里，和很多其他种族的魔物被关在一起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笼子里度过了好几天，又被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处的魔将大人们所救，甚至遇上了似乎连伟大的灵蝶圣祖都认识的两位神秘少女，露露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经历可以算得上是不可思议了。
　　然而，更让这只小蝴蝶没想到的是，她们刚逃出山洞没多久，正准备按照南刀大人的吩咐，找个地方躲藏起来，等待他们救出月影族小殿下再一同回家，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轰隆隆宛如地动山摇般的声音。
　　露露不清楚山洞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们出来时的出口，在一阵剧烈摇晃之后就已经彻底被坠落的石块给掩埋，还不等她们为尚在内部的魔将大人们担忧……
　　卑鄙的人类，出现了。
　　她们又一次成了俘虏。
　　和颓然的同伴们一起坐在光秃秃石质地面上，露露小心翼翼向四周打量着。
　　这批突然从周围冒出来的全副武装人类至少有超过千人，装束也与之前看守她们的那些家伙不同，大部分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制式铠甲，使用枪，盾，弓箭之类武器，少数则是人类中的稀有职业 ——魔法师。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穿着很随意，但在露露灵觉中非常危险且讨厌的家伙，大约几十人，根据这段时间从伙伴们口中听来的情报，他们很可能就是人类中臭名昭著的猎魔者。
　　「怎么办啊，小蓝，这次恐怕真的完蛋了呀。」
　　悄悄侧过脑袋，露露向坐在她身边，双手同样被粗麻绳捆住的淡蓝色史莱姆小姐求助。
　　她俩是这批魔物中最有主见的个体，虽然露露只是幼崽，但灵蝶族是像神话种一样拥有传承记忆的特殊种族，而曾经被小蝴蝶简称作姆姆，如今获得了那位疑似魔将大人所赐予 「小蓝 」这个名字的史莱姆，则据说已经独自生活上百年了。
　　顺带一提，无论铁笼或是绳索之类东西，对本体是史莱姆的小蓝其实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她随时可以通过拟态让自己变幻形体，只不过小蓝本身并没有什么战斗力，挣脱了束缚也毫无意义，所以才会故意任由对方这么做。
　　「我也没办法，从之前的情况来看，恐怕这是一个故意针对魔将大人们的陷阱，人类真是太卑鄙了，居然拿小殿下来充当诱饵……」
　　「道理我都懂啦，问题在于，现在咱们难道就干坐着等死吗？」
　　像果冻一样咕噜噜流动着的史莱姆小姐看了眼面露焦急的露露，拟态出来表情显得有些无奈。
　　「干坐着未必会死，但你要是想搞点什么事可就说不准了，人类捕猎我们这些类人型魔物的目的，你还不明白吗？」
　　「噫……我才不要那样呢，真到了那种时候的话，还不如一死了之！」
　　「好好好，你先别激动……你看，这些人类虽然抓住了我们，却并没有立刻把我们带走，而且他们的样子和那些盗猎者也不太一样。」
　　「还有，他们现在的注意力，明显是在警戒山洞方向，这说明这些人类并不认为刚刚的爆炸足以杀死魔将大人们，所以才要留下我们作为筹码和要挟，事情……未必就没有转机。」
　　「真的吗？可整座山都塌陷下来了耶，就算……」
　　「你们几个！不许在那交头接耳！！」
　　数柄长矛 「噌 」地齐刷刷指向露露，吓得她浑身一哆嗦，也打断了其与小蓝的交流。
　　虽然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武器她还是能看明白的。
　　而通过特殊方式学习了部分王国语的小蓝也只是默默闭上嘴，她实力不济，但上百年的艰难求生，却让小蓝心智远比只有传承记忆的露露高得多。
　　作为特殊的【适应性拟态史莱姆】，小蓝对能量的感知尤其敏锐。
　　无论是之前短暂接触时感受到那两位少女如渊如海的纯净光明气息，亦或被自称薇莉丝的大人随手凝聚出，却蕴含着无比恐怖能量，如今还被小蓝藏在身体里的那枚光元素结晶，都让她对那位立下了约定的神秘少女有着充足信心。
　　南刀大人一行姑且不论，那两位，绝不会被如此简单就干掉。
　　周围的人类还在严阵以待，弓箭，魔法，甚至是数十尊不便移动的沉重魔导炮孔，都牢牢对准了被石块掩埋起来的山洞入口。
　　就在此时。
　　本打算默默等待事态发展的小蓝，突然面色剧变！
　　「？？？！！！」
　　本是史莱姆的身躯竟然陷入僵硬，心中不受控制地，涌出了莫大惶恐和敬畏。
　　她感受到了视线。
　　那是位格远远超越她，超越在场任何生物，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仿佛天穹之上神明投下的惊鸿之瞥。
　　她，正在被注视着。

第四十九章：玉座之上的祂
　　「这是……什么？！」
　　即使以史莱姆小姐心性的沉稳，也忍不住在本能般驱动下，漏出了惶恐与错愕的惊呼。
　　明明不具备人类那些生理特征，可小蓝却第一次体会到了诞生至今，从未感受过的惊恐。
　　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思维化作雪白一片，就像这种情感已经超越于肉体，直接作用在了她的精神与灵魂之上。
　　这是无法承受那来自过于高位与强大注视的低等生灵，必然会出现的反应。
　　小蓝不受控制地，如触电般颤抖起来。
　　「喂，你在干嘛？！给我老实点！！！」
　　「小，小蓝？」
　　耳边同时传来人类士兵的怒喝与露露带着惊讶与不安的低呼，但史莱姆小姐已经感受不到了，莫大的惶恐宛若压在她精神之上的，远比任何山峰与巨石都更加恐怖的重担，让她五感全部在同时陷入了混沌之中。
　　仅仅几秒，颤抖便转化为抽搐，明明是史莱姆，小蓝却如同真正的生物那般口中不断涌出淡蓝色的粘液，甚至无法维持人型，开始渐渐融化，捆住她手臂的绳索也随之跌落在地。
　　「小蓝！小蓝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露露，顾不得人类还在旁边虎视眈眈，连忙扑过去想做些什么，可她根本不理解，这个因为一起被抓来才认识的好朋友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灵蝶虽然拥有治愈能力，但她还没学会呢。
　　最终，她也只能和其他魔物女孩们一样，眼巴巴地看着干着急。
　　那些人类士兵显然也被这诡异的一幕给吓着了，毕竟魔物种类繁多，手段更是不可思议，他们也不敢随随便便就上来接触，只能警戒着的同时分出人手，第一时间跑去通知了指挥官和那些更擅长处理这种问题的猎魔者。
　　外面发生的一切，小蓝都不知道，她的意识，已经在那份视线降临的同时，恍然间来到了一处白茫茫，宛若无穷无尽的空间中。
　　她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史莱姆小姐看见了高处，世界中央金色的玉座，她抬头仰望。
　　「啊……啊啊……」
　　弱小而缥缈的灵魂颤抖着。
　　印入她眼帘中的，是拥有泛着波光嶙峋如长瀑般黑发的少女，金色瞳孔中闪烁着玄奥不可直视的光纹，华美长袍掩衬下的身姿，宛若至高至洁的光之化身，仅仅惊鸿一瞥，那份姿态便深深刻入了小蓝灵魂的最深处。
　　在下个瞬间，她确信了，玉座上存在所代表的意义。
　　「神啊……」
　　她颤抖着拜倒，五体投地，再不敢直视高处那难以言喻的伟大存在。
　　就在此刻，祂开口，然后向着下方，伸出白玉般光滑的柔荑。
　　轻盈而柔和的声音响起，却又并未响起，它瞬间抵达了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令弱小的灵魂理解，知悉。
　　不知何时，小蓝跪伏的身姿不再勉强，表情亦已变得虔诚而孺慕。
　　「是，一切皆如您所愿，至高的女神。」
　　……
　　外界，也随着这份不可言说，难以理解的交流，发生了奇异的改变。
　　还未等到士兵带着猎魔者们返回查看，原本抽搐着不断崩溃的淡蓝色史莱姆少女，却突兀平静下来。
　　从极动到极静的变化，在这样的场合中更显得分外诡异，就连露露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那些看守她们的人族士兵更是纷纷面露紧张，握紧了手中武器，似乎随时准备应变。
　　正当小蝴蝶鼓起勇气，打算上前查看一下这位患难朋友似乎已经稳定下来的状况时，史莱姆小姐腹部却突然亮起了浓郁的金色光芒。
　　那金光似乎是一块结晶，如同冉冉升起的明星，又化为波浪渐渐蔓延向小蓝全身，没过几秒，少女果冻般的淡蓝色躯体，便全部被染成了纯粹如光芒般的通透之金，甚至那光在透过史莱姆的身躯，不断向外扩散。
　　扩散，改变，仿佛预言着某种即将到来的不可思议。
　　「小蓝……唔呀！」
　　只是用指尖触碰了下化为金色的果冻状身躯，露露便惊叫着慌忙弹开手，她在刚刚那个瞬间，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疼痛和灼烧感，不仅是来自于肉体，似乎有某种更上位的力量，在惩戒着试图打断这一过程的渺小凡物。
　　「还傻愣着干什么，杀了那史莱姆！」
　　远处传来猎魔者快速接近的惊呼，看起来比普通士兵更拥有更多对抗魔物经验的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小蓝身上正在发生一些特殊变化，虽然大概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很显然，卡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的，绝不会是什么偶然。
　　得到提醒，看守的士兵们也立刻反应过来，毫不犹豫齐刷刷举起长矛，也不管正靠在小蓝身边的灵蝶族少女，朝着还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的史莱姆那正在发光的身躯狠狠刺去！
　　史莱姆的身体免疫大部分常规物理伤害，但魔核却是其致命的弱点，虽然还没搞清这只史莱姆魔核藏在哪，但多攻击几下，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强。
　　「不要，小蓝！」
　　眼见此景，露露大脑几乎一片空白，甚至忘了史莱姆身体的特性，只是奋力扑过去，拼了命地想要护住这虽然只是认识没多久，但却已经跟她成为了要好朋友的史莱姆小姐。
　　就像小蝴蝶之前说的那样，她虽然怕死，但有些东西却比命更重要。
　　「唔……」
　　用力抱住史莱姆柔软的身躯，露露下意识闭上了眼，等待着后背被刺穿的瞬间。
　　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似乎有点熟悉，又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
　　「哎呀，没想到你们俩感情还真不错呢 ~」
　　伴随着调侃声响起的，是一阵叮叮当当，宛若锐器戳在厚重墙壁上的连续撞击声，被刺中的剧痛却并未如预想中那般到来。
　　露露困惑不解地睁开眼，却瞥见一只如水晶般通透的金色小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将紧紧搂抱住的少女们分开。
　　「小蓝！你……哎？你是……」
　　灵蝶族少女惊喜地低下头，可印入眼帘的，却并非她熟悉的那张脸。
　　取而代之的，是她们曾经在逃出山洞时，半途偶遇的那两名神秘少女中，有着黑色长发，身材娇小，胸前也相当稚嫩且可爱的那位，因为印象很深，所以露露不会认错。
　　眼前依旧是那具史莱姆的身体，但颜色却变成了被那种金色光芒浸染后的通透般淡金，不仅面容从小蓝转变为那位白袍少女的样貌，就连身材明显也随之缩小了一圈，难怪之前要低着头才能看清她的脸。
　　明明作为史莱姆，如今却散发出了宛若光一般神圣与高贵的气质，简直是难以置信的景象。

第五十章：薇莉丝小姐是史莱姆！？
　　呆楞片刻后，露露才傻乎乎地反应过来。
　　「小蓝……你干嘛突然拟态成之前魔将小姐的样子？还有这种颜色……等等，难道说，你进化成功了吗！？可你不是还没有拿到……」
　　「拟态？嗯……的确也算吧，不过我并不是你认识的小蓝哦。」
　　淡金色的史莱姆小姐低下头，像是很新鲜般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又扯了扯身上破破烂烂，基本就只是胡乱围成一圈的布料，稍稍皱了皱眉。
　　「能不能注意下少女的个人基本隐私啊……」
　　随意打了个响指，空中自然裂开漆黑无垠的空洞，史莱姆小姐把手伸进去捣鼓了一会，便从里面扯出件结实牢固的黑色斗篷，而后套在身上。
　　「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
　　「咦？你……」
　　蝴蝶小姐面带迷茫地看着越过她，一步步走向前方的金色史莱姆小姐，显然，无论外形或是性格，能力，眼前存在与她认知中的小蓝都存在翻天覆地的变化。
　　又抬头看了眼将包括她在内，所有魔物女孩都笼罩其中的华丽金色屏障，终于，灵蝶少女语气变得有些敬畏起来。
　　「你你你……不对，您，真的是之前遇到的那位魔将大人吗！可为什么您会从小蓝身上出现，小蓝她又去哪了？」
　　「啊，确实是我啦，其实咱也不是啥魔将，喊我薇莉丝就好，至于小蓝嘛，放心，她没事的，只是暂时借用一下她的身体而已。」
　　毕竟之前答应了提耶露，也要确保小蓝她们所有魔物的安全嘛，比起从山洞里冲出来再大干一场，这种方法可要省心省力地多了。
　　瞥了眼还在外面叮叮当当敲着【光佑之护】，甚至连弓箭手和魔法师都已经火力全开打上来的人类军队，薇莉丝罩起黑色斗篷的兜帽，又试着握了握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便是西芙琳教导过她的，通过灵魂化身达成所谓 「神降 」的应用方式了。
　　其实原理，就是利用远比小蓝更加强大的化身灵魂，暂时依附在这具身体上，操纵其行动并一定程度上强化这具载体，以达成更方便干涉现实的目的而已。
　　原本，薇莉丝应该是无法直接将化身降临在小蓝身上的，【神降】的条件很严格，不仅需要对方持有极高的虔诚信仰，肉体亲和度也必须足够，就像蒂丽莎那样。
　　如果在不满足神降条件的情况下强行附身，就会令身体本能产生排斥，最严重的情况下或许会导致载体死亡，降临自然随之失败。
　　之前小蓝出现的那种接近崩溃的状态，也是因为肉体无法直接承受薇莉丝过于强大的化身所导致的。
　　其实，薇莉丝之前送给小蓝的那块光元素结晶里，寄宿着她留下的一丝 sp，就像是在上面插了眼一样。
　　本意上，牧师小姐只是用来审察敌情而已，只不过化身意识转过来的时候，想起了【适应性拟态史莱姆】的特殊性，薇莉丝灵光一闪，才会突然想试试能不能借用这具身体直接现身。
　　很显然，是她异想天开了，在察觉到依附的强烈排异时，为了保住小蓝的性命，薇莉丝原本都已经准备放弃了。
　　但她没想到史莱姆小姐居然把那块光元素结晶直接吞进了肚子里，这种与薇莉丝存在密切联系的物品，也在关键时刻，出乎意料地形成了类似于中介一样的载体，让小蓝这只【适应性拟态史莱姆】在某种未明影响下达成了特殊变化，与牧师小姐构成了某种奇妙联系。
　　于是，莫名其妙的，在薇莉丝也没完全搞懂的情况下，容器就符合了依凭的标准，牧师小姐也得以第一次完成她在这个世界上的【降临】。
　　虽然过程有点乱七八糟的，但成功了就好。
　　来到屏障边缘，薇莉丝大致感受了下这具身体的状态。
　　「……有点弱啊，即使是史莱姆的身体承受能力也有限吗，那如果换成人类载体岂不是更加不堪？还是说，有某种特殊因素在影响？」
　　与之前直接以灵魂化身降临艾卜司世界相比，拥有载体后能做的事虽然变多了，但薇莉丝可发挥出的实力也受到了明显限制。
　　是的，非常明显。
　　而且大概是因为薇莉丝暂时依附的关系，她居然可以通过数据化信息，看到目前这具身体的面板属性，这还是牧师小姐穿越至今，来自游戏里的系统少有地展现出些许存在感。
　【id:薇莉丝 (小蓝 )
　　年龄: 112
　　性别:女 (拟态 )
　　种族:圣光史莱姆 (lv80)
　　hp: 61w/61w   mp: 57w/57w
　　力量: 11679
　　敏捷: 13322
　　智力: 12790
　　主手装备:无
　　防具:夜行披风 (稀有 )
　　饰品:无
　　特殊状态:神力灌注，光化，灵魂依凭。】
　　很显然，这具身体在各方面素质都远远低于薇莉丝的本体，除了力量敏捷这种基本无用的短板属性外，包括 hp， mp，以及最重要的智力属性在内都只有原本 1-3成，可以说是相当寒酸了。
　　毕竟小蓝只是一只史莱姆，就算再特殊，甚至不知为何变成了现在的圣光史莱姆，也不可能与神族的身体相提并论。
　　至于年龄，这里指的应该是小蓝本身的岁数，只能达到 lv80这个等级应该也并非偶然，恐怕跟西芙琳和当初凋零女神都提到过的，这个世界实力的限制规则有关吧。
　　而且这具身体，还佩戴不了薇莉丝的各种常用装备，理由也很简单，等级不够。
　　哪怕最弱的半神器，也需要至少 lv80以上才能使用，注意，是以上，而神器更是需要最低 lv100，也就是常规意义上的满级才能装备。
　　这也是身体属性低到令人发指的原因之一。
　　算了，凑活着用用吧，哪怕比起同样是 lv80的卢卡斯属性都差上不少，但处理些杂鱼人类军队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说起来，这具身体真的能当法师或者牧师来用吗？
　　回忆起之前看到的相差无几的三维数值，又瞥了眼不但驱动起来明显有些生涩，亮度也远远不如本体所释放的【光佑之护】，暂时作为史莱姆活动的牧师小姐脑袋里冒出了些许怀疑。
　　「轰轰轰轰轰！！！」
　　连续五发惊天动地的炮响重重砸在金色帷幕上，将薇莉丝的意识从思索中惊醒，她转头向外看去，只见几门已经面朝着她们这边的漆黑炮孔中，正在冒出阵阵黑烟，劣化版【光佑之护】上竟也出现了几道肉眼难以察觉的细微裂痕。
　　「嗯哼？人类居然还有这种手段？有趣，这是……用来针对高等魔物的特殊武装？」
　　正好，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就来试些新玩意吧 ~

第五十一章：真实的战斗
　　哪怕现在这具史莱姆身体属性很水，而且基本处于裸装状态，但 lv80的等级不是假的，【光佑之护】也是实打实的 6阶魔法。
　　能将其轰出些裂痕，说明这几发炮击在纯粹的威力上已经达到了至少传说的水准，如果用的好，的确能够抗衡平均实力更加强大的魔人们。
　　「好吧，虽然不太明白……」
　　灵蝶族少女摇了摇头，有些担忧地看着被轰出了裂痕，又有各种乱七八糟攻击接连不断落在上面，似乎已经岌岌可危的屏障，忍不住出言提醒。
　　「之前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露露，薇莉丝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那种火炮，是人类用特殊工艺制造，以魔核驱动的龙骨炮，我的传承记忆里提到过这个，它们比常见的魔导炮开火间隔更短，只是这样一昧防守恐怕……」
　　瞧了眼远处烟雾刚刚散去，便又已经重新开始亮起各色光芒的，外形有些近似于张开龙嘴的奇怪魔炮，牧师小姐忍不住撇撇嘴。
　　「谁说我要防守了？不过魔核吗……还真是符合镇魔城一贯的风格呢。」
　　魔核其实就是魔物或魔兽体内的魔力结晶，它们可以不需要通过咏唱魔法直接施展出各种天赋能力，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这种东西的存在。
　　不过也没什么，据说魔兽之间，也经常出现吞吃掉敌人魔核，来使自己变得更强大的现象，本质上就像魔晶石一样，只是种资源罢了。
　　随便挥挥手，修补了【光佑之护】上的裂痕，薇莉丝一边用手势阻止犹豫着是否要跟上的露露，一边继续向前。
　　「我去把敌人处理一下，你们好好在里面呆着，随便乱跑的话死掉我可不管哦。」
　　「哎？可，可是，只有您一个的话……」
　　粉发蝴蝶小姐的惊呼在身后响起，但薇莉丝并没有继续回头解释什么，边走，被披风所包裹的金色史莱姆小姐也将手伸入虚空之中，似乎在翻找着某些东西。
　　「嗯……虽然用不了趁手兵刃有点麻烦……嘛，反正替代品也多得很呢。」
　　「好嘞，就你吧！」
　　说着，薇莉丝手腕轻抖，一根中央通体漆黑，两端却是白色的奇特三节棍便呼啦啦在她手中展开，少女随意挥舞几下，带出阵阵噼里啪啦如同闪电的爆鸣。
　【雷引】，这是薇莉丝游戏早期偶尔会拿来使用的一件圣器级装备，虽然它上面流动的闪电和本体外形都像极了战士系武器，但这东西的的确确在分类上属于法杖。
　【幻世】里有专门近身战斗的牧师流派，肉搏能力完全不亚于正规坦克或战士，借助其作为牧师自带的回复能力，甚至在某些场合比大部分主流职业更适合高压作战，非常猎奇。
　　薇莉丝虽然并不是那种莫名其妙的奶妈，但也偶尔会在游戏里接触这类玩家，久而久之，自然也就生出了模仿的好奇心。
　　这根【雷引】，就是她那种想法下催生出的产物，只有圣器级水准的话，也正好适合这具身体使用，
　　刚拿住三截棍的一端，上面噼啪作响的雷光便立刻在史莱姆小姐身上形成了肉眼可见的奇特护罩，薇莉丝顿时满意地点点头。
　　「嘿嘿，早就想试试这种玩法了呢。」
　　而后，她一脚踏出了金色光罩。
　　「嗖嗖嗖嗖嗖嗖！！！！！」
　　铺天盖地的箭雨迎面而来，伴随着夹杂其中的火球，风刃和暗影箭等等低阶魔法，势头之猛烈，即使早有准备，初来乍到也把薇莉丝吓了一跳。
　　几乎是本能的，她立刻想撑开护罩，但却又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的目的。
　　「哈……还真是当习惯牧师了啊，要上了！」
　　握紧手中奇异的武器，少女淡金色身躯之上雷光暴涨，曲膝，双腿用力。
　　「砰！！！」
　　地面泛起大片龟裂，金与蓝的身影化作流光与幻影，宛若游鱼般穿梭于密密麻麻从天而降的箭矢之中。
　　薇莉丝没有施展任何防御魔法，【羽衣 ·格拉瑞亚】的被动防御也不可能作用在这具史莱姆的身躯上，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还是第一次尝试着利用身体的速度，通过技巧规避敌人攻击。
　　有趣，真是有趣 ~
　　与游戏里完全不同啊！
　　「哈哈哈！」
　　穿梭于箭雨之中，少女畅快地几乎大笑出声，这种刀尖上舞蹈的刺激感，是利用暴力蛮横抵挡住一切威胁时根本无法体会到的。
　　有好几次，薇莉丝都因为对这具身体的控制不够熟练，加上身法技巧的匮乏而险些被流失擦中甚至迎面撞上，险而又险才堪堪避开，虽然这种程度攻击对 lv80，尤其是史莱姆身体的威胁几乎不存在，但薇莉丝却体会到了一种特殊的紧迫感。
　　怎么说呢，就像是迎战最高难度音游时所带来的快感，再添 10倍吧！
　　享受和挑战的快感让少女着迷，她带着肆意的笑容，穿越箭雨，抵达了第一批早已做好准备，持盾严阵以待的人类身前。
　　「前阵！链接防御！」
　　战阵中传来指挥官的急促高呼，战士们层层叠叠搭建的厚重盾墙上立时亮起大片土黄色光芒，竟快速融为一体，化作如堡垒般沉凝巍峨的巨盾。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对抗单体强者的特殊集团魔法，作为个体平均战力相对低下的种族，人类正是凭借种种阵型与合作，才能与素体更加强大的魔物们抗衡。
　　就连此刻的薇莉丝，都感受到了一丝盾墙上迎面而来的沉重压迫感，毫无疑问，这是足以针对传说级强者的超级战阵。
　　「好阵型！」
　　于是，她笑着，将手中闪烁着激电的三截之棍在空中连接为一体，双手持握其白色的末端，狠狠砸在了盾墙之上。
　　「砰！！！」
　　一击。
　　雷霆炸响。
　　坚如磐石的战阵轰然溃散。
　　无数穿着厚重盔甲的盾兵，连带着藏身于其内，本应在前者挡住第一波攻势后，从盾牌缝隙中发起反击的诸多枪兵一起，像是被撞烂的保龄球般在天空中炸开四散纷飞的流星。
　　雷鸣般的风暴与气劲甚至吹翻了更后方的魔法师集团和弓箭手战阵，只有少数强者，例如那几位穿着精良铠甲的将军和部分猎魔者们，还能勉强维持身体平衡。
　　「前阵被击溃了！？」
　　「不可能！这是怪怪怪怪……怪物啊啊啊啊！！！！！！」
　　人群被超现实般的光景染上名为惊骇的瘟疫，个别看起来贪生怕死的猎魔者甚至被直接吓破了胆，看着被瞬间摧毁的前端战阵，竟然面色惨白，瞬间被恐惧所支配，转身就想逃跑。
　　「噗嗤。」
　　无头的身躯随后颓然倒下。
　　领头的武将一刀砍死那临阵脱逃者，虽然他看起来也被惊得不轻，却并没有失去方寸。
　　「谁敢跑，这就是下场！魔物残暴且卑鄙狡猾，逃跑只有死路一条！联合起来！我们人类才能与之抗衡！魔法师部队，放捕魔网！」

第五十二章：二度轰鸣
　　听到主将命令，被劲风吹成了滚葫芦的几十名法师连忙爬起来，甚至顾不及捡回掉了满地的魔法帽，共同举起手，法杖顶端光芒在空中熟练而快速地融为一体。
　　「哦？这又是什么东西？镇魔城对付魔物的花样还挺多嘛 ~」
　　挥出了解压的一棍后，薇莉丝并没有急着继续突进，而是重新将爆发形态的【雷引】拆成了初始形态，饶有兴致打量着正在空中快速成型的黑色光团。
　　「捕魔网！放！！」
　　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空中涌动的黑球如同被无形大手投掷般暴射而出。
　　虽然作为牧师的本能让薇莉丝根本没产生躲避念头，但考虑到目前用的是小蓝身体，为求保险，她还是向侧面避去。
　　谁料，那黑球竟然像张了眼睛一样，同样在空中迅速拐弯，无论薇莉丝如何躲闪，都死死咬在她的身后。
　　「嗯？」
　　一边有些敷衍地来回闪躲着，薇莉丝悄悄将视线投向远处那群魔法师，才发现他们头顶上空的黑色光团并未完全消失，只是缩小了很多，并且随着追逐薇莉丝这颗黑球的移动，本身也在微微律动着。
　　原来如此，是这种原理啊。
　　如果放在正常情况下，被盾兵和外围战阵牢牢保护在中央，这种可远程操纵的联合魔法的确还挺麻烦的，可如今人类军队前阵已经被薇莉丝一棍敲烂，虽然她多少给莉莉娅留了点情面，没直接要了那些士兵的命，但这场战斗中他们肯定是无法再参与了。
　　如果薇莉丝想，她大可以利用远超这些人类的速度，直接突进到那群魔法师附近，从源头解决问题，但那样也挺没意思的。
　　就试试看，这联合了几十名魔法师的特殊魔法，究竟有什么奥秘吧。
　　暗中将某样道具从背包取出，戴在身上，薇莉丝不再闪躲，原地一个灵巧的纵跃，反冲向那黑球！
　　本就高速移动追逐着少女的魔法，几乎在眨眼间便与其迎面撞上，并化为一面几若铺天盖地的黑色大网，临空罩下！
　　「嘿，雷鸣！」
　　薇莉丝不慌不忙抬手急挥，手中三截棍立刻爆发出无尽电光，如同万千雷蛇，噬咬向黑网的每个角落。
　　不过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这看起来其貌不扬的黑网，竟然并没有如预想中那般瞬间被化为焦炭，反而是远处那些操纵它的法师同时喷出一大口鲜血，其中三分之一更直接栽倒在地，陷入了昏迷。
　　原来如此，直接与控制者链接在一起的魔法吗……
　　思索中，与雷霆纠缠的黑网也迅速收缩，层层叠叠纠缠在一起，虽然无法突破薇莉丝体表那层护体的雷光，但看起来竟然还真的暂时困住了她一瞬间。
　　「趁现在！火力全开！开火！！！」
　　「轰轰轰轰轰轰轰！！！！！」
　　分散躲藏在远处的，那些被露露称为龙骨炮的怪异魔炮几乎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甚至其中有一门体积格外巨大，哪怕之前攻击【光佑之护】屏障时都未曾响起的巨炮也亮起了璀璨光芒。
　　十余道色彩纷呈的光束，先后咆哮着撞击在被捕魔网收缩固定住的金色史莱姆小姐所在地，带起大片轰鸣与宛若地震般的隆隆声浪，就连之前因为爆炸而塌方的山体，都出现了明显的二次大震动。
　　「唔，薇莉丝大人……」
　　躲在【光佑之护】中，暂时得到了庇护的露露，手心已经因为紧张而被汗液浸得有些湿润。
　　说实话，她真的有点看不懂这位似乎认识圣祖大人，又突然通过依附小蓝而降临的神秘存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明明可以一鼓作气解决掉那些人类，却非要选择最蠢的做法去跟捕魔网硬碰硬，搞得现在硬生生吃满了龙骨炮的合击，生死不明。
　　要知道就算是南刀大人这种传说级的大魔将，也不敢拿身体硬接龙骨炮啊，更别说是齐射了。
　　「露露，你说她该不会已经……」
　　一名除了头上有着可爱双角外，看起来几乎与人类没有任何区别的魔物少女小心翼翼凑过来，同样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被龙骨炮轰击而尘烟漫天的远处，似乎分外紧张。
　　其他魔物少女也都是一脸担忧，毕竟这位的胜败，可是直接关系到了她们全体今后的下场。
　　露露沉吟片刻，摇摇头道。
　　「不好说，但你看，那位大人布下的保护并没有消失，说明她至少性命应该是无虞的，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祈祷了。」
　　头上生有双角的女孩忍不住面露愠色。
　　「人类好坏啊，这么多人围攻那位大人一个……要是南刀大人他们也在就好了，至少她不会落得孤军奋战的局面，之前那么剧烈的塌方，也不知道魔将大人们现在究竟如何了，唉……」
　　……
　　与此同时，某位被惦记着的南刀大人处。
　　头顶和脚下传来的轰隆隆震动，令包括沃尔特在内所有魔人都瞬间提起警惕，几乎本能般摆出了备战姿态。
　　但同时，魔将们也纷纷面露困惑，毕竟他们都还没走出塌方的山穴，这种时候外界就已经传来像是战斗的巨大动静，多少有点奇怪了。
　　像是为了征求意见，沃尔特试着喊了声不知为何，从前段时间开始就一直没有再说话，只是维持着那种移动的光罩，带领他们默默前进的黑发少女。
　　「薇莉丝大人，外面好像有点不对劲，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呃，薇莉丝大人，薇莉丝大人？」
　　沃尔特连喊了好几声，还是牧师小姐身边那位金发少女无奈地扯了扯前者袖口，黑发少女才慢悠悠转过脑袋，像是没怎么反应过来似的，有些困惑般眨了眨眼。
　　「啊？你刚刚说什么？」
　　「？」
　　沃尔特纳闷了，他寻思着自己之前说话声音也不算轻了吧，这位怎么看起来……像是睡着后刚刚醒过来一样？
　　……
　　耽搁了些时间，敷衍地安抚了沃尔特几句，薇莉丝便重新将大部分注意力转移回外界的战场。
　　虽然理论上来说她应该是能做到同时操纵本体与化身做不同事情的，但怎么讲呢，还是有点不熟练，不习惯。
　　毕竟这种事就像打游戏双开一样，挂机或者办点简单事还好，涉及到激烈战斗，尤其是暂时借用别人的身体，又进行牧师小姐不太擅长的近身战，就很难再分心将本体也控制自如了。
　　所以看起来会让人感觉像是在走神。
　　不过，这种眼前仿佛同时出现了两个视角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待到熟练的话，也不知今后能不能做到同时分出更多意念呢？

第五十三章：业报
　　周围的尘烟正在渐渐散去，除了薇莉丝所站的小片区域，方圆几十米都已化为凹陷的谷地，变得坑坑洼洼。
　　这轮合击，其实倒在她预料之中。
　　毕竟之前那指挥官的呐喊声薇莉丝也听见了，对方不可能突然没头没脑地就拿个网上来捆她，就算打游戏，限制技能也只是为了后续输出铺路的，都是一个道理。
　　薇莉丝的确没想到，曲曲一支大概是镇魔城派出来的千余人军队，竟然能同时发动十余次堪比传说级的攻击，其中之一甚至达到了超越一击的水准。
　　但怎么说呢，堪比传说的攻击，也只是堪比而已，同级别战斗中，除非毫不抵抗，否则是很难做到一击秒杀对方的，更别提这种存在明显前摇的炮击对强者而言并不难闪躲。
　　所以也只是在特定条件下有点用，并不代表每门龙骨炮真的就相当于一名传说级强者了。
　　尘烟周围传来稀稀落落的脚步声，看样子，应该是某些部队奉命上来探查情况了吧。
　　将身体表面铠甲状的光盾挥手散去，薇莉丝摸了摸脖颈上悬挂着的，正在散发出微光的盾牌状护身符，无奈摇头。
　　还是谨慎过度了啊，和人类的小打小闹而已，以 lv80的基础属性，就算没有装备加持也足够应对了，这件同样圣器级的保命装估计是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她凝神注目，看向正在接近的来者。
　　「……猎魔者，哼，猎魔者吗。」
　　想起之前那个亚尔文斯交代的，所谓猎魔者的真面目，又想到那些地下黑市里悲惨的魔物奴隶们，金色史莱姆小姐眸光渐冷。
　　对付这种渣滓，应该没必要留手了吧。
　　远处传来细微交谈声，被薇莉丝敏锐的听觉所捕捉。
　　「喂喂，咱们用得着这么小心谨慎吗？其他姑且不提，那可是每次发射都会报废一枚 5阶魔核的超级灭魔炮啊，再厉害的家伙也早该灰飞烟灭了吧？」
　　「别他娘废话！你没看到那怪物一招击溃盾卫前阵的样子吗？那是传说级魔人都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对方很可能还留有战力，你想死无所谓，别拖累了老子！」
　　原来是以传说级魔核破碎为代价驱动啊，难怪能发挥出超越一击的威力。
　　薇莉丝笑了笑，如一抹魅影，在烟尘掩盖下，飘然出现于方才开口的敌人身边。
　　「镇遗憾，我还没有灰飞烟灭哦 ~」
　　「唔噫！！」
　　「她在那里！别慌！直接撒驱魔粉，准备战斗！！」
　　骇然惊呼与怒吼接连响起，被吓了一跳的那名猎魔者反应也丝毫不慢，立刻抬手自布袋中抛出大把石灰般的白色颗粒，不退反进，舞动着像是鱼叉般的双股长枪，在 **之后狠狠向薇莉丝出声的方向刺去！
　　然而他惊怒下的全力一击却扑了个空，薇莉丝早已借助还未散尽的尘埃，利用比之更快的速度闪身到了这人另外方向，手中电光闪烁的三截鞭末端 「噼啪 」一声敲在对方腰上。
　　「砰！」
　　那名手持双股鱼叉的猎魔者毫无悬念地倒飞而出，在空中便浑身电光闪烁地剧烈抽搐着，待其连续撞断数棵大树终于堪堪停下时，已经浑身焦黑，死得不能再死了。
　　「卧槽，居然还这么生猛？！」
　　「为什么连驱魔粉都对她没用？这怪物难道不是史莱姆吗？！」
　　「可恶，看不清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别慌！都别慌！她不可能毫发无伤的！肯定是在硬撑，除掉碍眼的灰尘，把她盯紧了，提防这家伙趁机逃跑！」
　　被瞬秒一人的猎魔者们陷入暂时的混乱之中，外界那些军队则因为灰尘搞不清状况，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薇莉丝宰掉刚刚那使鱼叉的家伙后，却同样没有立刻继续出手，只是抹掉身上沾染的些许 **，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东西？听他们说叫驱魔粉？
　　稍微有点奇怪啊，这玩意……
　　其实那些猎魔者搞错了，这种白色不明粉尘，的确有对她目前这具史莱姆的身体产生一些作用，只是薇莉丝察觉到异样提前闪避，没有被正面命中，加上高等级带来的抗性才表现不明显而已。
　　虽然只是在闪躲过程中擦上了些许，但薇莉丝依旧能感受到这具暂时依附的身躯，在接触那些 **之时的确出现了些许异样紊乱，就好像身体里的魔力瞬间躁动了片刻，有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因为并非本体，薇莉丝也很难直观说出更加细致的感受，但这种感觉，应该更趋近于一种本能反应，而且肯定不只是针对史莱姆一个种族，驱魔粉……魔物吗？
　　猎魔者会随身携带这种粉末并肆意抛洒，说明驱魔粉对人类肯定是没有效果的。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虽然有些疑惑，但现在显然不是慢慢思考的好时机。
　　这具身体毕竟是小蓝的，还是趁着对方暂时被唬住速战速决吧，毕竟薇莉丝也不能确定真的吸入大量那种驱魔粉后，是否会对此身造成某些负面的影响。
　　雷光暴闪，黑色披风掩盖着身影的史莱姆小姐，再次出现于另一名正手忙脚乱掏出某种带孔宝石，似乎是打算吸走周围尘埃的猎魔者身边，裹挟着激电的三截鞭直接迎面抽去。
　　「砰！」
　　对方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用武器稍作抵抗，便如炮弹般再度高飞而起，撞上远处的山壁，步了前者的后尘。
　　「在那在那！都别藏着掖着了，给我用狠的！」
　　数枚闪烁着诡异光泽，形状不同的飞刃短弩同时爆射而来，但薇莉丝只是一个箭步，便轻松避开了这些明显淬有剧毒的暗器，身形再闪。
　　「砰！」
　　又一具被电成焦炭的身体抛飞出去。
　　少女一击得手，面无表情再度转步，在眼前男子骇然惊惧的注视下，以长棍击碎其手中举起的圆盾，力道不减，径直砸在被内甲保护的胸膛上。
　　「砰！」
　　「还他娘愣着干什么！有什么招都给我放啊！」
　　「砰！」
　　「啊啊啊啊啊啊！去死！！」
　　「砰！」
　　「亚希伯恩那傻叉在干嘛？看戏吗？！」
　　「砰！」
　　「不，不行了！快跑吧！！」
　　「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电光流转，硬物命中肉体的碰撞声如雨点，又如奏响的鼓乐般不断响起。
　　猎魔者，这些在对抗魔物一道上造诣颇深，或者说手中浸满了无辜者鲜血的专家，大师们，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品尝到了被无情碾压，甚至逃亡都成为奢望的恐惧。
　　在这被雷光包裹着的金色史莱姆少女面前，他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因果的轮盘，在此刻倒转，恰似必然。
　　「怪物，怪物！你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

第五十四章：理念的碰撞
　　从薇莉丝袭杀第一名猎魔者，到最后一名猎魔者在惊恐中化为抛飞的焦炭，仅仅只用了不到几十秒时间。
　　当尘埃彻底散尽，远处的指挥官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看清战场状况时，少女身边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还站立着了。
　　百无聊赖挥了挥手中电光闪烁，没有沾染丝毫血污的三截棍，薇莉丝瞥眼看向骇然且愤怒不已的指挥官。
　　明明都已经被这份碾压般的场景惊得面色苍白，他却依旧不愿撤退，反而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向手下再度发出命令。
　　「该死的魔物！！开炮！再给我开炮！炸死她！！！」
　　「？」
　　这个家伙，到底是哪根筋抽着了，还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明明都已经通过宰掉那些猎魔者来证明了双方的巨大实力差距，以及她并非不敢下杀手的决心，这人类怎么还跟个牛皮糖一样纠缠不休？
　　光芒再度于龙骨炮的炮管内汇聚，但任在场的谁都明白，即使刚刚被捕魔网限制了移动，遭到全火力齐射的情况下她都毫发无伤，这样仓促发起的攻击，又怎么可能会奏效呢。
　　士兵们依旧遵从着长官命令，以最快速度催动着魔炮的力量，或许是这支军队纪律的确足够严明，又或者他们早就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决心？
　　毕竟从这些人类还带着恐惧的脸上，薇莉丝甚至看到了几分宛若视死如归的神情。
　　呵……
　　他们觉得自己在做什么？以性命为代价，抗击凶恶残暴的外来入侵者吗？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文化思想，已经深深融入了联合王国这头庞然大物的骨髓之中，作为专门对抗魔物的特殊部队成员，估计这些士兵受到的影响尤其严重吧。
　　无聊……她薇莉丝可没兴趣去搞什么屠杀或者当大魔王。
　　算了，就玩到这里吧，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呢。
　　少女收回手中的武器，兀自闭上了眼。
　　「开火！！」
　　「轰轰轰轰轰轰！！！」
　　除了那尊最大的特殊魔炮，其他所有龙骨炮再度发出昂扬怒吼，流光抛射而出，攒射向中央双手下垂，看起来丝毫不做防备的金色史莱姆小姐。
　　然而。
　　「呼呼呼呼呼。」
　　赤金色神圣之焰，自所有绽开光芒的魔炮之上突兀燃起，只是瞬间，便将这些人类制造的，明明无法燃烧的强大武器化为澎湃的金色炎团，惊得那些士兵连连后退，骇然跌坐在地。
　　十余根手臂粗细的金矛自远方破空而来，后发先至，精准拦截住了所有正在天空中疾驰着的炮击，带出阵阵轰然炸响！
　　「轰！」
　　恢弘的金色帷幕撞开被山石掩埋的洞口，十余道身影从中疾射而出，径直冲向了不知为何，周边庇护之屏障突然渐渐散去的魔物少女们。
　　为首者手持一柄染血的凶厉砍刀，人类指挥官几乎是第一时间便认出了他的身份，表情更添几分惊怒与愤恨。
　　「南刀沃尔特！混蛋，这样都被你们活下来了！」
　　「哼！卑鄙之徒，受死！」
　　与其他赶去救援幼崽的魔人不同，鬼武族男子同样直接盯上了那与之对视的男子，极速奔驰而来，毫不客气地凌空一刀照头劈下！
　　「铛！铛铛铛铛铛！！！」
　　身着铠甲的指挥官怡然不惧，不知从哪掏出柄漆黑巨剑接下那势大力沉的一刀，又闪电般与沃尔特连拼数记，南刀冲势尽去，傲然立于原地，而前者却被力道震得连退几步，得副官相助才稳定住身形。
　　沃尔特持刀而立，看着因血气翻涌而面带潮红的对方，嗤笑中讥讽尽显。
　　「镇魔城内卫局第一支队队长，联合王国北域第一高手【豪剑】亚希伯恩，没想到你这样的强者也会跟盗猎者狼狈为奸，耍这些阴谋诡计啊，果然，人类从骨子里就卑鄙而奸诈的东西呢。」
　　被他称为亚希伯恩的指挥官挥开部下，举起大剑，分毫不让怒骂道。
　　「万魔群山南部守护者……南刀沃尔特，你们这些无耻魔物肆意妄为，阻断通路，又接连擅闯国境袭击村庄城市，屠杀我人族，意图挑起战争，野蛮至极！居然还有脸称我等卑鄙无耻？」
　　「笑话！人族盗猎者接二连三偷渡群山，杀死，掳走的我等族人又何止千千万万？现在连小殿下都敢使诡计盗走，我们做些反击又怎么了？」
　　「盗猎者之举，与那些无辜民众又有何干？！不过是你们这些粗野之物暴行的借口罢了！」
　　「啧，愚不可及……废话少说，出招吧！」
　　「哼，正有此意，今日我必将你斩于剑下！」
　　刀光剑影交错，两名似乎是老对手的男子再次眼红耳赤地战成一团，而牧师小姐也走出山洞，来到了已经解除降临状态的小蓝身边。
　　「哦，醒了啊？感觉如何，应该没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吧？」
　　之前闭上眼的时候，薇莉丝便取消依凭，控制化身意识回到了已经抵达山洞口的本体内，出手毁掉那些没什么威胁，但是又吵个不停的魔炮，顺便远程挡下了那些炮击，免得史莱姆小姐刚醒过来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被轰轰轰乱炸一通。
　　小蓝果冻状的身体已经重新变回原本颜色，拟态也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样貌，虽然看似没什么变化，但仔细观察的话，却能发现如今她的身躯多了些细微的金芒混合其中，整个身体也变得更加通透晶莹，就像流动着的蓝金色宝石一般。
　　「我……啊？！小，小蓝拜见大人！」
　　正对着迎面走来的黑发少女与龙娘小姐，小蓝先是有些迷茫地呆愣了许久，直至薇莉丝开口说话，她才大梦初醒般，惊慌失措地掀掉兜帽，想要曲膝跪倒。
　　「哎？干嘛干嘛？我只是让你打三年工，又没有卖身，不用行这种大礼吧？」
　　莫名其妙地随手用牧师杖托住对方，薇莉丝瞄了眼还穿在小蓝身上的黑色披风。
　【引雷】她已经提前收回背包，披风倒只是从这个世界随便搞来的蓝色装备，也没有再剥下来的必要，就当送出去好了。
　　「啊？呃……好像是这么回事，抱歉大人，是小蓝僭越不知好歹了……」
　　「？」
　　这家伙没事吧？
　　总感觉跟上次见面的时候相比，这只史莱姆的精神状态好像出了点问题，考虑到很有可能是因为她擅自附身导致的结果，薇莉丝决定还是问个清楚。
　　「之前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多少？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史莱姆小姐茫然地抬起头，略显迟疑道。
　　「记得多少……说实话，我的记忆只停留在感受到视线的那个瞬间，后面都不是很清楚了，感觉像是一个恍惚，自己就突然出现在这里了一样，真的很抱歉，我的思维好像有点混乱……」

第五十五章：忠诚之誓言
　　听着小蓝断断续续的描述，薇莉丝大概也可以确定，承受降临的载体应该是不会拥有神降期间那部分记忆的。
　　当然，也可能单纯小蓝情况特殊，毕竟她是史莱姆，而且按照西芙琳讲述的神降原理，她本应不该满足承载薇莉丝化身降临那些条件才对。
　　姑且当作参考记下，之后有机会的话，再用别的容器试一试吧。
　　「嗯，所以身体情况呢，到底有没有不舒服？难受的话，我可以帮忙治疗哦。」
　　「身体的话……」
　　闻言，小蓝乖乖闭上眼，似乎开始感受些什么，她毕竟是史莱姆，很多情况都是与普通生物不同的，这点之前薇莉丝依凭的时候就体会到了。
　　没多久，史莱姆小姐睁开拟态的眼睛，脸上突然一扫迷茫，换成了掩盖不住的震惊与喜悦。
　　「这……这种感觉，我终于成功进化了吗？！不可思议，好强大的血脉力量啊……可是，之前明明还没有拿到您的体液才对？」
　　「看来的确如此了，不管怎么说，得先道声恭喜呢，小蓝。」
　　显然之前附体时面板上展示的，已经变成了【圣光史莱姆】的种族名并不是因为降临状态才出现的，可能恰恰相反，正是由于小蓝不知为何完成了向光属性的适应性特殊进化，她才能够满足薇莉丝化身依附的条件。
　　薇莉丝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她以前没见过真正的【适应性拟态史莱姆】，也搞不清楚其进化原理，但想来，估计跟牧师小姐交给她的，那枚似乎已经被吸收的，掺了一丝 sp的光元素纯晶有关吧。
　　不过能搞定就是好事，体液什么的，能不用给自然最好，因为不管是哪种都有点让人难为情啊……
　　小蓝现在的实力，肯定没有薇莉丝附体时那种 lv80的高度，这点从气息上就能明显判断出来。
　　但吸收了那枚至少相当于 7阶魔晶石的高纯度光元素结晶，完成种族进化的她，估计至少在单纯属性上已经不会差那位南刀太多，而且这只是初始状态，今后应该还能继续成长才对。
　　圣光史莱姆这个物种，无论游戏或者这个世界，薇莉丝所知记载中都是从未出现过的。
　　史莱姆这种生物本就畏光畏火，所以才会频繁活动于阴暗潮湿的地下或密林中，火属性史莱姆在一些特殊岩浆地带还偶尔可能出现，圣光史莱姆，真可以说是独一遭了。
　　这固然跟薇莉丝的帮助有着密不可分关系，但【适应性拟态史莱姆】这种几乎快要灭绝的奇特生物，那有趣的特性估计也是不可或缺的。
　　不过在没有薇莉丝依附的情况下究竟能发挥出多少战力，还得再观察一阵子。
　　「既然你的愿望已经达成，虽然形式有些不同，但我们的契约应该也算正式成立了吧？接下来的三年，可要好好替我干活哦 ~」
　　其实牧师小姐本意只是开个似是而非的小玩笑，确认下此事的同时，顺便缓解对方感觉过于拘谨的态度，但小蓝却深以为然地立刻用力点头，相当激动且恭敬地再度拜倒。
　　「是！感谢您的恩赐！从今天开始，直至您感到厌弃为止，小蓝便是薇莉丝大人的忠实的仆从，无论什么事都好，请您随意使唤我吧！」
　　呜哇，怎么这么正式啊……
　　搞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看着身着披风的史莱姆小姐单膝跪地的姿势，薇莉丝突然忍不住想起了漫画里那些骑士，向公主宣誓忠诚与守护时的场景，嗯……这种时候通常该怎么做来着，把手伸出去让她亲吻，或者摸摸她的脑袋？
　　哇，那是什么羞耻处刑啊……
　　感受着身后某位巨龙小姐投来的微妙视线，牧师小姐立刻在心里摇了摇头。
　　很好，果然还是算了。
　　「咳……好了，你起来吧，这下答应提耶露的事也基本已经搞定……咱们先跟你的那群伙伴汇合再说。」
　　「是，薇莉丝大人！」
　　回到魔物们身边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的魔人们已经完成了善后工作。
　　之前【光佑之护】屏障外还有些虎视眈眈的散兵游勇，是负责看守工作的普通士兵，因为分的太散，数量又不多，薇莉丝就没有特地花时间去处理。
　　保护露露她们的【光佑之护】，本质上其实相当于是小蓝释放的，因为薇莉丝解除降临，史莱姆小姐失去了继续维持这份 6阶魔法的能力，屏障自然便会渐渐消散。
　　所以出来前，薇莉丝就已经交代沃尔特他们立刻去处理这件事，把失去庇佑的魔物们保护起来。
　　牧师小姐视线扫过周围，发现那些零零散散的士兵全都已经趴在了地上，哎呦哎呦地呻吟着或是干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拥有足足两位传说级大魔将的魔人队伍，对付这些平均 10来级的人类自然轻而易举，不过让薇莉丝有些意外的其实是，魔人们居然并没有下杀手，只是击晕，或者打断了对方手脚而已。
　　看之前他们无情屠杀那些鬼盗团成员的景象，牧师小姐还以为这些家伙对人族都是秉持着见一个杀一个的态度呢。
　　「情况如何了？」
　　「很顺利，薇莉丝大人，我们已经救下了所有被抓住的孩子，没有任何死亡，一些受伤的据说也都是最初离开山洞时和人类发生冲突所导致，伊温已经在着手治疗了。」
　　因为沃尔特在跟那个人类指挥官激情皇城 pk中，走上前来的，是似乎名为爱丝特尔，有着一头蓝灰色短发，浑身散发出灵巧气息的大胸月影族御姐。
　　而另一名传说级，看起来比爱丝特尔年轻些，操纵丝线的黑长直清纯系少女伊温，此刻则蹲在几名就地躺倒的魔物女孩身前，似乎正在对伤口进行包扎。
　　这几名受伤的女孩薇莉丝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伤势其实并不算严重，她也就没去管。
　　「那就好，提耶露那家伙怎么到现在也不露面……算了。」
　　薇莉丝转头看了眼正在远处跟人类指挥官斗得昏天黑地的沃尔特，无奈摇摇头，又将视线移回爱丝特尔身上。
　　「既然答应提耶露的事已经完成，在道义上咱们也就两清啦，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爱丝特尔看起来也是个直爽性格，没什么犹豫便道。
　　「哦，这个我们之前已经商量过了，大概会分出些魔将护送孩子们回家，另一批则继续潜入镇魔城，寻找小殿下吧。」
　　「唔姆……寻找小殿下啊……」
　　黑发少女托腮沉吟片刻。
　　「别怪我说话难听啊，你们都在城里找这么久了，不仅一无所获，这次还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坦白讲，该找到早找到了，找不到的继续下去估计也是白搭哦。」
　　爱丝特尔并未生气，只是摇头道。
　　「话不能这么说薇莉丝大人，大家的所作所为并非毫无意义。正如您所看到的，我们已经锁定了当初偷走小殿下那支名为鬼盗团的卑劣人类团伙，并且在这段时间里寻找击杀了很多其麾下成员。对方会花大代价设下这种陷阱，也说明我们的行为，已经确确实实威胁和影响到了那帮家伙，不是吗？」
　　月影魔狼小姐与牧师小姐对视一眼，前者神情中看不出丝毫动摇之色，显然这次的失败并未让她感到气馁。
　　「小殿下的重要性，想必提耶露大人已经对您说明，我们不敢奢求您和您的同伴一定继续帮忙，但想让我们放弃，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唉，真是没办法……」
　　黑发少女有些无奈地挠了挠脸，随即又像是早有预料般，狡黠地轻笑起来。
　　「行吧，我倒是可以帮你们一起找那只幼崽，但相对的，也有个条件哦。」

第五十六章：合作再启
　　「您愿意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谈条件什么的……」
　　爱丝特尔苦恼地看了眼各自在忙碌着的另外两名传说级大魔将，犹豫一会，还是从怀中取出一枚打磨成蝶翼状的奇特银色宝石，交到薇莉丝手里。
　　「提耶露大人无法轻易在现世显形，但用这种灵蝶族特制的魔法道具，就能够在不进入圣地的情况下与其交流了，条件您直接与提耶露大人谈就好，凡事只要那位点头，我们都没意见的。」
　　「哦？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话说那只小蝴蝶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啊，听她的意思，应该是能够观测到现实世界情况的，否则也不可能几次都恰到好处把人拉进圣地里，但是却又无法在外面出现？
　　仅仅只是分身如此？还是说……
　　随意摆弄和鉴定了下手中的蝶翼状宝石，薇莉丝很快就弄明白了这东西的运作原理。
　　其实本质上就跟西芙琳的那个封印差不多，只不过前者的意识是寄宿在有实体的雕像内，而提耶露则大概处于另外一片特殊的位面空间里，可能是她偶然提到过的幻界，又或者另外什么。
　　总之，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提耶露分出了无数条特殊的精神之线，其末端则为这种特殊制造的宝石，每条线都能直接连接到对方意识上，但实际上，线本身除了意念交流外，也并没有任何其他作用。
　　这是一种相当精妙的灵魂力应用之法。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需要提耶露主动联络，至少同意之后，外界生物才能通过这块宝石联系上那位蝴蝶小姐，但薇莉丝捣鼓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接电话，不耐之下便稍稍动了些小手段。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向蝶翼状宝石里注入一丝分外紊乱的 sp，真要说的话，大概就类似于拨通讯软件时连续给对方发了十几个窗口抖动吧。
　　下一刻，薇莉丝脑海里响起了熟悉的清脆惊呼。
　【呜啊啊啊！谁，谁啊！想把提耶露大人耳朵给震聋吗！？】
　　噢噢，效果显著呢。
　【嗨嗨，是我啦，能听到吗？】
　　这种精神沟通之类的行为，早在西芙琳那会薇莉丝就已经非常得心应手了，自然轻轻松松就能掌握应答方法。
　【薇莉丝？又是你这家伙！可恶可恶！你是属强盗的吗，会不会好好敲门啊！？不对，我明明叮嘱了小南别把……啊我知道了，是爱丝特尔那笨蛋对不对，咿啊啊失策！】
　【你这家伙在卖什么萌呢……还我不好好敲门，咱都摆弄这玩意好久了，你老人家也没个回应，现在居然反过来怪别人，先下手为强是吧？还有啊，我记得某只蝴蝶明明说过会时刻关注战场局势吧，你的关注就是摸鱼？】
　【咳！谁，谁摸鱼了！这不是幻界出了点问题，急需处理嘛，反正外面有你这不讲道理的家伙在，又不会出什么问题……】
　【又是幻界？所以那到底是什么？】
　【幻界就是……哎呀解释起来好麻烦的，这种事以后再说啦，所以你这家伙急着找我到底干嘛？】
　　提耶露的声音中似乎偶尔会掺杂进一些轰隆隆的爆炸，和很多不明所以的古怪鸣叫嘶吼声，看起来她那边的确还挺热闹的，并没有真的在摸鱼。
　　虽然有点不理解为什么心灵传讯也会挤进外界的杂音，但既然蝴蝶小姐正忙着，薇莉丝也不好磨磨唧唧浪费时间，稍作思考，便复述了刚才与爱丝特尔的对话，并直接提出帮忙找人的交易和之前尚未说明的条件。
　【就这事啊，嗨……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又不是人类，行行行，我全权答应了！只要能帮忙找到魔力之源，一切都依你说的来！】
　【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挂了啊！忙着呢！】
　【呃，没……】
　　未等牧师小姐继续说些什么，心灵通讯另一边就断了声音。
　　薇莉丝面色古怪地放下手中蝶翼状宝石，将其还给爱丝特尔后，才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疑惑嘀咕着。
　　「她刚刚说，挂了……？」
　　……
　　之后的事，便很简单了。
　　既然已经谈妥了条件，薇莉丝便索性决定直接与爱丝特尔等魔人一同行动，至于那些不知怎么跟鬼盗团勾搭在一起的镇魔城残兵败将，看在莉莉娅面子上，牧师小姐也没有把他们赶尽杀绝的打算。
　　事实上，除了那些让薇莉丝有点不爽，又尽玩些暗器下毒撒粉之类下三滥手段的猎魔者 ——本质上是由盗猎者收编来的混球她下了杀手之外，其他正规军士兵薇莉丝基本都控制好了力度，至少没有取他们的命。
　　当然，要是那种空中转体两周半，正好脑袋尖落地撞石头上，直接摔死的情况，她可就管不着了，反正这些人类下手时也不像有留情的意思。
　　虽然那位据说叫亚希伯恩的人族指挥官，也就是跟南刀斗了半天难分胜负的家伙跟疯了似的，拼了命也想把她们留下，但薇莉丝可没功夫陪他浪费时间。
　　见其孤身纠缠不休，甚至像是打算用什么自残的禁招，某位不厌其烦的巨龙小姐干脆一把掌，直接把他连人带剑拍进了地板里。
　　趁着那些被这一幕吓得面色惨白的士兵们，惊慌失措想把亚希伯恩挖出来的时候，薇莉丝便带着同样看傻了的一众魔人魔物们迅速离开了。
　　这片山峦所处的位置，其实离镇魔城和王国边境，也就是万魔群山境内都不算远，直线距离也就几十公里，牧师小姐简单探查一下，便轻易找到了方向。
　　简单商议之后，沃尔特派遣了四名魔人，由那名为伊温的传说级大魔将带队，护送露露等没什么战斗力的上百余魔物先行回往群山，南刀和爱丝特尔等几名魔人，以及薇莉丝二女则重新去向镇魔城。
　　进化成圣光史莱姆的小蓝也跟着伊温她们暂时先回去了，这是薇莉丝的意思，镇魔城里史莱姆实在有些不方便活动，何况万魔群山那边，她早晚也是要去的，不如让小蓝先行打点一番。
　　之前跟小蓝提出三年契约的时候，牧师小姐就已经考虑过这件事了。
　　亚希伯恩等人战败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入镇魔城某些人耳中，薇莉丝这个搅局者的出现如果不出意外，大概会改变对方不少部署，但她其实也早有准备。
　　要知道，地下黑市那段时间，牧师小姐和小龙娘可是全程都带着【认知阻碍面具】的，直到与提耶露见面时怕被误会才取下，而附身小蓝改变了她外形的期间，薇莉丝也有特地提前裹上披风，或是之后尽量避免与人类军队近距离接触。
　　毕竟薇莉丝在西疆兽人战场上，以及王都勇气之城可是干过不少事的，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频繁出现在身为莉莉娅身边，很容易会被认为与女王小姐存在某种亲密关系。
　　只是宰几个士兵，闹闹事这种程度或许还没什么，甚至不会引起可能认识薇莉丝的某些人注意，但跟魔人们合作，直接打爆王国精锐军队的话就完全不同了。
　　可以的话，薇莉丝还是想尽量避免给莉莉娅添麻烦，免得她工作压力太大加班加到掉头发。
　　所以，无论与艾琳见面，参观地下黑市，暴揍王国军队，那都是白袍牧师小姐或史莱姆小姐做的，跟她薇莉丝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五十七章：万魔联盟的现状
　　再次回到镇魔城城门的时候，这里依旧是一副紧张肃杀的气氛，甚至比薇莉丝等人初入城时更加明显了。
　　或许跟近期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有关，也有可能，只单纯因为当初她们走的是连通王国内境的南城门，而这里却是直面万魔群山的北城门吧。
　　镇魔城北门的通行人数比南门更少，这座城市离王国边境，比邻万魔群山的国境线只有不到二十公里，由于魔物们封死了人类通往北方的大部分道路，商人们也就失去了出行的意义。
　　如今还在通过北门进出镇魔城的，就只剩一些因为魔物和魔兽频繁骚扰袭击王国北部村镇，接了任务前往抵御和救援的冒险者，以及逃难到镇魔城来的周边无辜平民了。
　　躲在远处的薇莉丝小姐悄悄观察了一会，有些好奇地回过头，看向身边的南刀先生。
　　「话说，既然认为没必要把高层纷争牵扯到无辜民众身上，你们为什么又要派魔兽频繁袭扰人类村庄，甚至杀人呢？」
　　这样的观点，是来时路上，沃尔特与薇莉丝闲聊时告诉她的，这位鬼武族男子和其他魔人的态度，似乎都是认为除了那些卑鄙残忍，掳掠杀死众多族人的少数盗猎者外，其他人类虽然也很讨厌，但还罪不致死。
　　也是因此，月影族的爱丝特尔她们当时才没有真正杀死那些士兵，只是令其失去战斗能力而已，听说在镇魔城与那些围剿军队交战时，魔人们也是以这种方针为主行动的。
　　这种做法，似乎也是在尽量避免彻底激怒人类，导致事态演化为无可挽回的程度。
　　但如此一来，万魔群山派魔兽袭扰人类这种行为却又有些无法自圆其说了，毕竟魔兽少智，平时或许还好，一旦全力战斗起来就很难控制住分寸，闹出人命是十分正常的情况。
　　闻言，沃尔特先是微愣，又与月影族的大魔将爱丝特尔对视一眼后，无奈苦笑道。
　　「这个……唉，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理由。薇莉丝大人应该知道，我们万魔群山是由月影，钢爪和炽羽三个强大种族为主导，加上无数大中小魔物种族群聚而成的集落吧？」
　　「嗯，所以呢？」
　　「我们这个集落，通常称为万魔联盟，而魔物种类繁多，生活习惯与性格更是不尽相同。因此在小殿下被掳走这件事，衍生出对待人类的方针和态度上，我们也分出了足足三种派系。」
　　「首先是认为应该全力与联合王国一战，把他们打怕，打服，逼迫人类主动交出小殿下和那些被掳走的同族们的武力派，这个派系以三大支柱中的钢爪族为领头者。」
　　「噢……有点意思，感情你们自己内部都没谈拢啊，那另外两派呢？」
　　牧师小姐深感兴趣地点着头，银蓝色美眸一眨一眨的，像是在催促着沃尔特赶快继续说。
　　「第二种派系，是以炽羽族为首，由一些数量较少，个体强大但生性淡漠的种族构成。他们主张人类的捕猎是一种优胜劣汰，被捉去只能说明实力不济，或是族中强者的守护太过懈怠，因此就直接发动联盟与人族大动干戈是十分愚蠢的行为，只会为万魔群山招来灾祸。」
　　「这一派认为应该与人类阐明小殿下的情况，并通过支付部分代价，和平将其换回。」
　　没等薇莉丝继续催促，南刀先生便一口气道。
　　「至于最后一支派系，想必您应该也已经猜到了，正是以小殿下所在月影族为代表的我们。我们的看法是，应该主动出击，在尽量不彻底激怒人类的情况下，以武力寻回小殿下，并尽可能救助被贩卖的同族。」
　　「三大派系各自占据了联盟的一部分构成，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我们也只能按照自己的步调分别行动，那些袭击人类边境村庄的魔兽也正是钢爪一派的部下，实在让您见笑了。」
　　「唔姆唔姆……」
　　没想到，魔物之间居然也会出现这种分歧与争论啊，这跟人类感觉也没啥区别嘛，不就是典型的主战派，主降派和中庸派嘛。
　　「那提耶露呢，她不是那什么圣祖吗？她是什么派系的？或者说，难道有她出面，也无法改变其他两派的观点？」
　　「提耶露大人吗……」
　　不知为何，沃尔特做贼似的左右环顾一圈，似乎是确认了什么之后，才神秘兮兮地转头低声道。
　　「提耶露大人并不属于任何派系，她有着更加严肃而沉重的使命，平时基本很少干涉万魔群山内部事务的，如果不是这件事牵扯到了小殿下，恐怕她也不会直接出面吧。提耶露大人虽然之前帮助了我们，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与我方并非同一队伍，似乎有着自己的打算。」
　　「更沉重的使命……？那是啥？」
　　牧师小姐好奇地歪了歪头。
　　「咳，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毕竟提耶露大人这种曾经直接侍奉过魔神陛下的同时代不可思议存在，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我的师尊【守门人】都对其尊敬有加，我一个连三百年都没活到的小年轻，又怎么可能知道那位大人每天在做些什么呢？」
　　嗯，此乃谎言。
　　从沃尔特突然变得有些游离的眼神中，薇莉丝立刻判断出了这点。
　　何况他前面还在言之凿凿什么沉重的使命，转头就表示自己一无所知，这逻辑矛盾也太明显了吧，真当她牧师小姐是笨蛋呢？
　　不过，既然南刀如此刻意想要隐瞒，那估计是什么非常严肃而重要的秘密吧，先拉近关系，等有了更好的机会再慢慢打听也不迟。
　　不过……【守门人】这个称呼，沃尔特已经不止一次提到了，看得出来，他对那个连名字都没有显露的家伙非常尊敬，这也不禁令薇莉丝感到有些好奇。
　　能被差不多传说巅峰水准的南刀称为师尊，莫非是万魔群山里隐藏的什么超级高手吗？总不能也是一只神话种吧？
　　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见一面呢。
　　话题至此，也就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了，牧师小姐并未点破沃尔特那拙劣的谎言，只是重新将视线转向守卫森严的镇魔城城门。
　　「话说，你们准备怎么混进城里？我跟小光想进去自然是没问题，但你们，不提那些隐隐约约的魔物特征，脸也早就被记住了吧？」
　　「啊？呃，这倒的确是个问题来着……」
　　「？」
　　看着男子和一众魔人突然尴尬起来的表情，薇莉丝眼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额头渐渐冒出数道黑线。
　　等会，这帮家伙该不会……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吧？看他们之前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牧师小姐还真以为有什么特殊手段呢，这特么不是坑人呢吗？！
　　见黑发少女表情愈发古怪，沃尔特轻咳几声，赶忙连声解释道。
　　「那个！其实上次是伊温帮我们混进城里的！她是数量极其稀少的灵偶族成员，拥有非常神奇的天赋能力，而且伊温很聪明，本身也是我们这支团队的智囊，要不……咱们在外面等等，凑合着住一晚，待她赶来汇合再进城？」
　　得，薇莉丝算是看明白了。
　　感情这帮留给她的家伙，全都是不知道动脑筋只会干架的肌肉笨蛋是吧！？
　　难怪那个伊温离开的时候表情超级古怪的！！
　　提耶露！你个臭蝴蝶居然算计我！！

第五十八章：未归者与失联者
　　最终，还是牧师小姐无奈动了些手段，才帮这群笨蛋魔将混进了镇魔城里。
　　城门处的检查虽然严格，但终究只是人类的手段而已，真想做的话，薇莉丝其实是有办法解决的。
　　除了护送魔物们回家的伊温等魔将外，这里跟着薇莉丝的，包括沃尔特和爱丝特尔在内一共还有七名魔将和两名大魔将。
　　大概是由于沃尔特之前提到的，万魔群山三大支柱各自秉持对外理念不同的原因，这批魔人里除了月影魔狼外，并没有另外两大种族的成员，其他魔将也都是月影族的同派系种族精英或南刀这样的合作者。
　　入城之后，薇莉丝先带着隐藏了身份的几名魔人回到岚给她们安排的居所，暂时安顿下来，简单给留守的艾德文娜等人介绍之后，让他们自行活动，随即带着小龙娘去了岚小姐家。
　　岚给牧师小姐等人安排的房子离她自己家并不远，几乎是走几步就能到的距离，很快，两位少女便站在了门口。
　　试着敲了敲紧闭的房门，然而奇怪的是，等待许久，里面都没有传出任何回应。
　　薇莉丝诧异地与自家宠物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周围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夜色，眉头微皱。
　　「奇怪，没听见吗？或者还没回家？」
　　「主人，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小龙娘面无表情地猜测着，看起来倒并没有很担心的样子。
　　「呃，应该不至于吧？泰勒 ·图尔斯再怎么说也是岚的亲生老爹，总不能连亲女儿都痛下杀手吧，何况岚只是去探听消息，又不是去干架……」
　　不等晓光回应，薇莉丝便自问自答般无奈道。
　　「算了，还是确认下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从背包里掏出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钥匙，也不管型号适配与否，黑发少女就这么直接将其捅进了岚小姐家大门的锁孔里，咔咔旋转几下。
　　随着一阵机簧转动的声音，牧师小姐再轻轻一推，那明明看起来相当精巧严密的锁，就这么自然分开了。
　　这钥匙自然是一件来自【幻世】的装备，名字也相当朴实无华，就叫【万能钥匙】，其作用，是可以随意开启任何判定过后，被定义为【锁】的东西。
　　当然，虽然名字这么叫，但【万能钥匙】肯定也不是真的什么锁都能开，毕竟这只是一件灵器水准，对于高端玩家而言只能算稀松平常的装备而已。
　【万能钥匙】的存在意义，主要就是让高等级玩家能够跳过长流程任务前期一些繁琐的步骤，更快进入与玩家水准匹配的后续内容，节省时间，是游戏后期才在玩家愈发高涨呼声下推出的一种特殊装备。
　　非要类比的话，大概就是很多手游里的【一键每日】功能吧。
　　当然，这里是现实世界，考虑到隐私问题，正常情况下，牧师小姐一般是不会随意使用这种东西的。
　　进入屋内，二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转了几圈，确认了里面的确空无一人，也没有谁回来过的痕迹之后，才重新推门而出。
　　「真的不在家啊，怪事，都这么晚了……」
　　薇莉丝来找岚的本意，是问下今天在城主府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再把白天发生的事跟她互相交流下，以确定下一步行动方针。
　　却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档子事。
　　「总感觉有点不对劲，还是去找……嘶，等等，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有吗？主人是指什么？」
　　猛一拍额头，牧师小姐满脸尴尬地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斜刘海和艾琳啊！他们不是去联络那个鬼盗团的接线员了吗，本来还说找到了人就顺藤摸瓜揪出他们的老巢，结果后面接二连三出了好多事，完全忘记了！」
　　这都已经快十来个小时了吧，也不知道他们那边现在怎么样了，等等，好像也不太对啊……
　　又皱了皱眉头，黑发少女在身上摸索几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只有花生米大小，类似玻璃球的珠子，她特地没有把这东西放进背包，但……
　　完好无损。
　　怪不得她会不小心忘记掉地下黑市里的事，这个用来与艾琳联系的魔法道具，按照原本计划，应该是在那名联络员看到记号，前去找她接头的时候就要捏碎报信的。
　　或者发生某些特殊状况，例如遇到难以抗衡的危险，或是地下黑市出现了意外变化，薇莉丝也叮嘱过艾琳可以将其捏碎求救，无论哪种，至少都能提醒牧师小姐那边情况出现了新的进展。
　　可是没有，这魔法道具并未破碎，说明斜刘海那边……
　　联络员意识到了问题，并未找上门？
　　或者，他们遇上了过于强大的敌人，甚至连求救都来不及就被抓住了？
　　不合理啊……
　　而且好巧不巧的，岚这边也同时发生了意外情况，入夜了都迟迟未归。
　　她们在某种意义上，都可以算是薇莉丝延伸出去调查这件事的耳目，却一起出了问题，说巧合的话，也未免太凑巧了点。
　　「……」
　　虽然并不怎么关心人类的死活，但见自家主人眉头紧锁的样子，小龙娘表情也变得严肃了几分，试探着问道。
　　「那主人，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出去寻找吗？」
　　「啊，找是肯定要找的……」
　　问题在于，现在先去找谁。
　　岚虽说是去了城主府，但目前并没有足够证据表明她是在那里出事的，甚至薇莉丝目前还不清楚，那位内卫局第三支队长小姐究竟是真出了状况，还只是因为忙着处理某些事务被耽搁了。
　　诚然，牧师小姐可以通过留在对方身上的后手，也就是那柄太刀【晴岚】找到岚，但既然被称为后手，就是不能随随便便翻开的招数，薇莉丝并不希望让合作对象觉得她赠刀是别有用心。
　　……果然，还是先去斜刘海那边比较妥当。
　　岚的实力和地位都远比斜刘海来得更高，在这镇魔城里是很难出事的，至少应该不会遇到性命危险，但地下黑市那边就不同了。
　　再怎么说，这家伙也是莱斯特大叔借给她的引路人，总不能真让斜刘海出了什么事。
　　何况……那个叫艾琳的女孩，始终都让薇莉丝感觉有点怪怪的，虽然是个普通人这点应该不会有假，但她大概率有什么事在瞒着这边才对。
　　原本是看斜刘海在场的份上，以及一些其他考虑，牧师小姐才没有将疑点戳破，但既然出了现在这种状况，她也不能置若罔闻了。
　　「走，我们去贫民窟。」

第五十九章：蛛丝马迹
　　回头跟艾德文娜等人与沃尔特他们打个招呼，大致说明了情况之后，薇莉丝便和小龙娘出门直奔艾琳家。
　　虽然无论是圣骑士姬或南刀先生都表示想一同行动，但考虑到人多之后目标也会变大，现在情况并不明朗，薇莉丝还是没有答应。
　　不过倒也没有让他们闲着，作为保险，牧师小姐让沃尔特带着几位魔人暗中蹲守在岚的家门口，一旦她回来或有嫌疑人员接近，前者继续观察，若是后面的情况，就立即出手将其擒下再说。
　　而艾德文娜和蕾拉蕾妮，包括蒂丽莎在内，虽然因为通缉令的缘故，也跟魔人们一样很难在城市里随意活动，但现在也不是拘泥于那些小问题的时候了。
　　牧师小姐直接给她们一人发了一张【认知阻碍面具】，让少女们戴上之后，出门去打听消息。
　　反正这东西本质上也就是类似于易容卡的玩意，薇莉丝虽然不是什么囤囤鼠，但背包里也放了有十几个备用，又并非那种一次性用品，借给可信赖的朋友用用没什么大不了的。
　　四名少女还是分成两组，蕾拉蕾妮去城主府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艾德文娜则带着蒂丽莎去镇魔城内卫局试着打听情况，岚毕竟是城里的大人物，只要她在那，肯定很容易就能听到风声。
　　一切安排妥当后，薇莉丝二人便沿着之前路线快速行进，抵达了贫民窟深处，斜刘海曾经带她们找到艾琳的那间小屋前。
　　站在门外，薇莉丝刚准备试着敲几下，突然眉头微挑，直接抬手一推。
　　「吱吖 ~」
　　有些陈旧的木门，就这么轻飘飘荡开，露出了房间内景。
　　「捷足先登了吗……」
　　「主人，门栓被切断了，看样子，应该是把刀剑之类的武器从门缝里伸入斩断的。」
　　小龙娘看了眼化为两截落在地上的木栓，冷静地做出了判断。
　　果然是出事了啊。
　　思索着，薇莉丝左右环顾。
　　房间里并没有人，也没什么被翻动或洗劫的痕迹，那张因为要走地道，白天被搬开的木床还摆在一边，地道入口附近的灰尘却隐隐约约映衬出几道新的脚印，这是之前她们进入时还不存在的。
　　看起来，应该是什么人破门而入，又从艾琳家连接着地下黑市的密道进了下方。
　　沉吟片刻，牧师小姐没有立刻顺着眼前的路追过去，反而转身，在朴素且单调的木屋里四下搜索起来。
　　「主人？您这是在干嘛呢？」
　　「嗯……当然是做有意义的事了。」
　　一边摸索着橱柜上摆放的瓷碗，薇莉丝稍稍回过头来，朝面露不解的小龙娘笑了笑。
　　「小光，你的听觉比我更加敏锐，白天来这里的时候，就没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吗？」
　　「呃，主人的意思是……？」
　　金发少女露出了智慧的眼神。
　　好吧，看来小龙娘的自主思维能力还是有待开发啊……
　　「很简单的逻辑。」
　　薇莉丝转身，指了指旁边原本被木床遮掩起来，通往地下黑市的密道隔板。
　　「你想想，白天斜刘海带我们来找艾琳的时候，他站在外面足足敲了几分钟的门，里面的人才有响应，这么长时间里，艾琳都在做什么？你在那时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难道是类似于掀开隔板和急促的跑动声吗？我的确有听见，那个叫艾琳的人类当时应该是听见了敲门声，从下面的房间沿着地道跑出来，因此花了些时间才对，后来她不是带我们见过了吗？」
　　「错！」
　　黑发少女双手比叉，立刻打断了小龙娘的猜想，看起来，似乎早已预料到她会这么说了。
　　「小光啊，你要搞清楚，艾琳只是个普通人，如果她当时身处的是黑市里那间石屋，根本不可能隔着那么远听见斜刘海的敲门声，更别说跑上来开门了。」
　　说到这，薇莉丝又面色古怪地补充道。
　　「而且你还记得吗？那条地道，即使以普通人步行的速度，也只需要半分钟便能走完，时间明显对不上。」
　　「还有，我们白天进屋时，床是好好压在入口上方的，艾琳一个人移动那张床明显非常吃力，当时还是斜刘海主动帮忙才完成。如果当时她是从那下面出来之后，再将床移回原位，声音我们不可能听不见。」
　　「所以，你当时听见床板挪动的声响了吗？」
　　小龙娘哑然，只能老实摇摇头。
　　「没有。」
　　「对吧，我也没听见。」
　　薇莉丝带着晓光走到那块封闭着的夹板前，蹲下身，用手指勾了勾上面的拉环，低着头道。
　　「而且，即使这些都只能算猜测，也还有一个更加明显的矛盾，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
　　「……主人，您还是直接说吧。」
　　见自家宠物一脸无奈的样子，薇莉丝笑了笑，也不卖关子，手指在地面轻轻滑动，其上立刻便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痕迹。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这是……噢！您说的是灰尘吗？！」
　　「对，灰尘。」
　　拍拍并未沾上污垢的小手，黑发少女站起身来。
　　「还记得吧，今天上午搬开床板后，这块夹层表面的灰尘是非常均匀的，这固然让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隐藏着的勾环，也同时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艾琳，她当时如果是从这下面出来，这里的地板，灰尘怎么可能分布得那么平整？」
　　「所以当时我就想，她这屋子下面，十有八九还存在另一间隐藏起来的密室。」
　　「斜刘海敲门的时候，艾琳恐怕正是在那间密室里做着什么，虽然听见却无暇分神，才能解释后面的一切。」
　　薇莉丝轻轻戳了下看起来似懂非懂的巨龙小姐脸蛋，银蓝色眸中透射出意义不明的光芒。
　　「而这点，艾琳并没有告诉我们，包括看起来与她那样亲密的斜刘海。」
　　「您的意思是，那个女人有问题？」
　　「有问题是肯定的，但具体怎么回事，还是得先看看那密室里到底藏着些什么才行。」
　　其实，察觉到艾琳对她们有所隐瞒后，薇莉丝就已经对其暗中提起了些戒备，之所以故意留下斜刘海与她独处，也是为了放出足够空间，看看那女孩究竟想干嘛。
　　只不过艾琳说到底是个普通人，薇莉丝其实并没有太过在意，加上后来变数横生，搞着搞着牧师小姐就把这档子事给忘了，所以才会在想起来之后，第一时间赶到这边来。
　　之前有斜刘海和艾琳在场，加上时间仓促，薇莉丝不好做的太明显，这次她可是一过来，就直接用 sp扫描了这周边的区域。
　　虽然地面以下的探查效果相对比较差，但也足以让薇莉丝确定，这木屋下方，除了那连接着黑市的地道外，的确还存在着另一处空间。
　　开启密室的机关，应该就在附近才对。

第六十章：日志
　　木屋里的家具并不多，薇莉丝和小龙娘分开找了一会，前者便在橱柜里发现了端倪。
　　其实之前牧师小姐就已经快找到了，只不过因为被晓光打断，给她解释才耽误了点时间。
　　那是一只叠在最下方的瓷碗，乍看起来，与其他碗具似乎并无什么不同，但薇莉丝将上面那些挨个拿走之后，到了这里，却提不起来了。
　　稍稍用力试探了下，她便确定，这只瓷碗是精铁铸的，而且已经跟橱柜，或者说橱柜下面某些东西连在一起，是隐藏起来的机关。
　　类似东西，牧师小姐在一些解密任务里也见过不少了，很快就摸清了路数。
　　她捏住铁碗一边，试着将其以顺时针旋转。
　　没反应，应该并非力道不足的缘故，倒不如说从那上面响起的，有些不堪重负的咔咔声来判断，再用力的话，大概这玩意就要被直接给拧下来了。
　　薇莉丝小姐连忙试着反方向旋转。
　　「咔咔咔咔咔咔……」
　　这次很顺利，随着一阵轻微的机括声，灶台侧面看似与地板融为一体的某处竟然渐渐向上翻起，露出了下面的空间。
　　这声音……
　　薇莉丝暗自点头。
　　没错了，就是之前斜刘海敲门时，她隐约听见的那种。
　　「走吧，看看去。」
　　与小龙娘一同来到入口处，薇莉丝俯身向下望去，这里面并非那种挖掘出来的粗糙地道，而是修建得相当精致的石质阶梯，应该是地下室一类的所在。
　　沿着石阶而下，大约十余步后，她们便已抵达了这间被艾琳故意隐藏起来的密室。
　　并没有想象中那些复杂或诡异的东西，这里的摆设依旧非常简单，大约五六十平米的空间里，只放着一张书桌和一把靠椅，旁边的书架里塞满了堆叠在一起的厚书。
　　地下室魔法灯的光照非常充足，桌边木杯里还残留着小半没有喝完的黑褐色液体，薇莉丝拿起来轻轻嗅了嗅，虽然没分辨出这具体是什么东西，但大概率是至少具备提神效果的某种药物才对。
　　这就是地下室里的全部物品了。
　　艾琳整这么个地方出来，就是为了看书？
　　而且……不说挖掘地下室本身的费用，光是这些至少上百本的各类书籍，也显然并非一个居住在贫民窟，无依无靠的女孩能够负担。
　　要知道书，尤其是记录着重要知识与技术的那种，在这个世界本身就代表了巨大价值，很多人就算有钱都未必能找到门路购入，更别说艾琳这样贫困无依的小姑娘了。
　　薇莉丝来到书架前，随便翻了翻，发现这里面大部分书都已经被阅读过，并且贴上了很多密密麻麻的书签。
　　如果这些标记全都是艾琳作为……
　　牧师小姐记得很清楚，艾琳之前与她们相处时，表现出来的始终是跟早期蒂丽莎差不多，没什么知识与见地的穷人家女孩形象，甚至明确表示过不认识代表着联合王国王室的信物。
　　但这里的书架中，其实相当一部分，都是有关联合王国民族文化与各个方面详情的典籍。
　　也就是说，那时表现出来的很多东西，都是艾琳故意装给她们看的。
　　想着，黑发少女拾起摆在桌上的，有些古老与破旧，明显由某人亲手撰写而非印刷出来的，大约是笔记的东西。
　　这上面书签打得格外之多。
　　「？！」
　　翻开，薇莉丝愣了一下，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
　　这上面的文字，居然并非王国语，也不是天空语或者一些常用的语种，亦非她当初在奥摩岛灵室石碑上看到的那种神秘文字。
　　这是，一本用蓝星上语言写成的笔记！
　　「竟然……？！」
　　即使以牧师小姐的心性，此刻也不禁心潮澎湃，紧张与激动之情难以自抑，稳健的双手都有些微微发颤。
　　穿越者，同样来自蓝星，与薇莉丝不同的穿越者，这是穿越者留下的笔记！
　　「主人？您没事吧？」
　　「不……不不，小光你先别说话，让我静一静……」
　　「……是。」
　　深吸几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潮的翻涌，薇莉丝低头，重新看向手中的笔记内容。
　　字体有些狂放潦草，或许是男性所写，但这不重要。
　【探险日志 ——幻界】
　【第 1天:哈哈，快了快了！足足三年啊，自从得到那个消息，大家就放下了各自手中的事务，集中一切资源与精力去寻找，终于在今天找到了幻界的入口，原来在万魔群山！
　　等待许久，大门即将打开，我已经等不及要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了！】
　【第 2天:呼，终于闲下来了，这地方怎么说呢……的确是有够危机四伏的，如果换成绝大部分异世界土著的水准，恐怕刚进来就会被那些怪物撕成碎片吧，这还只是前期的小怪呢。
　　不过对我们来说还算能应付，分开这么久，大家配合也并未生疏多少呢，再怎么说也是从那里一起过来的伙伴啊。
　　嘿嘿，还挺刺激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偶尔的几次遭遇之外，几乎就没有遇到过这么强大的对手了呢，怎么说呢，有种开荒的感觉？】
　【第 3天:有点麻烦了，明明幻界魔法元素浓度高到离谱，我们似乎却真没办法吸收， mp恢复速度慢得惊人，大家只能靠药剂来补给。
　　但这里的怪物实在太多太密集了，几乎每走一段路就要发生一场大战。如果不是来之前提耶露小姐提醒过我们，并提供了幻界大致地图的话，恐怕情况会更加糟糕吧。】
　　「幻界，又是幻界……」
　　仅仅看了三天内容的笔记，薇莉丝便被勾起了浓郁的好奇心，她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撰写这本笔记的，就是和她一样来自【幻世】，至少是某个游戏世界的穿越者玩家，而且对方应该不止一人。
　　先不论这批玩家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但，他们绝对不会毫无理由，就跑去探索这样一个薇莉丝除了之前那次之外，基本上闻所未闻的地方，而且上面还明确提到了提耶露的名字。
　　如果抛开极小概率的重名可能性，也就是说，提耶露这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与穿越者接触了。
　　难怪……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薇莉丝继续向下看去。
　　笔记后面很长一部分内容，都是在以这名穿越者的视角，记述他们队伍在幻界中发生的各种事情，比如遇到的乱七八糟怪物种类，加上不断增多的吐槽，抱怨。
　　似乎随着愈发向前，他那支团队承受的压力也在与日俱增。
　【第 52天:不行了，药剂储备愈发告急，我们从游戏里带来的高效恢复药几乎全都吃完了，这一个多月已经超越了过去十几年的用量，现在也只能靠这个世界本土所产的魔法药剂来勉强维持。
　　我们几个还好，毕竟战斗不全靠技能，但作为牧师的芝士麻薯已经快顶不住了，就算仙灵族智力加成非常高，也架不住这样激烈的战斗，她现在每天都会奶到 mp完全枯竭，喝药喝得几乎快要吐出来。
　　看到她每次不停勉强自己喝下把肚子都快涨破的海量魔法药剂，蹲在地上几欲作呕的样子，一向喜欢互相损来损去的大家表情都非常沉重，我也一样。
　　要放弃吗？
　　从游戏里带来的资源是不可再生的，这个世界魔法药剂不但效果差，副作用也很明显，肯定没法支持我们再走一趟来时的路。大家实力也都练到了上限，这次失败的话，我们几乎就永远不可能再抵达幻界中心了。
　　我……该怎么办？】

第六十一章：接连的意料之外
　【第 72天:小帅死了，没有复活……难以置信，但这是真的。我们斩杀过巨龙，消灭过恶魔，本以为在已经没有了那些所谓神明的这个世界里，根本没什么事物能真正威胁到我们，更从未考虑过死亡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但……
　　我……我真的……错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应该是个简简单单，轻轻松松，任由我们玩闹与驰骋的世界吗？我们不是天选之子，世界的宠儿吗？为什么这次的敌人……幻界里的生物会如此强大？
　　不，不不不……我该知道的，提耶露小姐最开始就警告过我们了。
　　是长久以来无敌让我麻痹大意了，明明早就该撤退的，在芝士麻薯因为连续透支陷入昏迷之前，大家装备耐久度纷纷爆红之前，就该撤退了。
　　我们都错了，太贪，太狂妄了。这个世界不是我们的游乐场，真正的杀机，真正的强者不会给出第二次机会。
　　我们冲得太远了，或许，已经没有机会再回去。】
　　「啊……」
　　笔记在此戛然而止，这就是里面的最后一份记录了。
　　薇莉丝反复研究了这本书很久，确认过应该是没有什么夹层或隐藏内容后，才有些不甘地将其收进背包里。
　　从笔记上的内容来推断，这些穿越者玩家似乎是为了某些目的，而组团前往那个名叫【幻界】的地方，但却不幸失败了。
　　莫非，他们已经在那里全军覆没了吗？
　　不，应该不至于，虽然上面明确记载了某些玩家死在幻界，但至少有 1人以上逃出来了才对，否则这本笔记就不可能出现在此处。
　　幻界……这个很有既视感的名字，提耶露也曾经提起过，那些玩家为什么一定要去幻界？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以及，明明同样应该是来自【幻世】的玩家，为什么那些家伙出现得更早？既然有人逃出来，如今又去了哪里？
　　看来，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啊，很多东西……恐怕都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这上面有一点让薇莉丝深表认同，那就是绝不能因为暂时的难逢敌手便麻痹大意。从西芙琳的情况来看，真正的神明是完全有可能伤害到她的，更别提那未知的，令诸神尽皆陨落的可怕存在。
　　另外，如果笔记上的内容都是真的……
　　玩家，在这个世界恐怕的确无法像游戏里那样无限复活，也就是说，命只有一条。
　　当然，既然复活魔法已经被实验证明过可以生效，薇莉丝作为牧师，倒也不是特别担忧。
　　那个叫做小帅的玩家死掉的时候，这支团队里的牧师好像已经因为消耗过大而陷入昏迷了，或许是这样才……
　　罢了，都是根据笔记内容进行的推测，没有亲眼见到那一幕或是得到进一步情报前，还是不要直接妄下定论吧。
　　「呼……提耶露，万魔群山……」
　　黑发少女深吸口气，平复着有些躁动的内心。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相当有价值的意外惊喜了，没想到一个看似普普通通贫民窟女孩的地下密室里，竟然会藏着这种东西。
　　穿越者的秘密，这可是关系到薇莉丝来到这个世界的真正原因，在她看来，甚至比联合王国和魔物之间打来打去的争斗都重要得多。
　　时机也正好，解决掉这件事，就顺势去找提耶露问个明白吧。
　　又在地下室里搜索了一会，确认并没有更多值得在意的东西之后，牧师小姐就带着自家宠物重新沿楼梯走了上去。
　　贫民窟里基本没什么人用得起魔法灯，就连火烛都相当节省，到了夜晚，这里便显得分外安静，即使艾琳家的小屋木门失去了门栓虚掩着，也没有谁进来一探究竟。
　　说来好笑，大家都是穷人，偷都没什么可偷的，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夜不闭户吧。
　　将屋里的摆设全部归位，避免有其他什么人随随便便找到机关，闯入那间地下室后，薇莉丝二女便走之前的地道而入，来到了地下黑市的石屋中。
　　没有人。
　　无论艾琳，斜刘海，或是他们之前提到的那个联络人，以及之前用刀剑斩断木栓，闯入艾琳家中的不明人士都不在这里，屋内空荡荡的，家具均是白天的模样，也并未发现打斗痕迹。
　　「没有遇上吗？还是说，他们压根就没回来过这里？」
　　艾琳这个女孩，身份绝对没有她自述的那么简单，如果不是斜刘海在跟她联手演戏的话，那就说明他们分开的一年多时间里，艾琳身上一定发生了某些巨大变化才对。
　　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会有人专门找到艾琳家中，蛮横地破门而入了。
　　不过看起来，似乎由于各种巧合的叠加，导致事情发展出现了些令人意外的变化。
　　「主人，外面有人在战斗。」
　　「？」
　　小龙娘的提醒声，让薇莉丝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正门方向，但她实际上并没有听见什么响动。在不使用 sp的情况下，作为战士和龙族的晓光，感知力明显要比牧师小姐高得多。
　　她很快反应过来。
　　「你说的是黑市内部吗？」
　　「嗯。」
　　哎呀呀……看来乱子闹得不轻啊。
　　寻常几个人的斗殴，不可能得到巨龙小姐专门关注，既然她特意说出口了，就说明一定是发生了规模相当惊人的大战。
　　「走，先看看再说。」
　　以魔法灯和火光照明的地下黑市里并没有所谓白天和夜晚区别，路上的景象也跟之前来时别无二致，直至站在当初跟斜刘海他们一起来时的高台上，俯瞰着下方景象时，薇莉丝才注意到了变化。
　　地下黑市的南区，也就是鬼盗团管理的地盘中，竟然有好几处地方都燃起了熊熊烈焰，火光冲天而起，两方人马正在里面激烈鏖战着。
　　虽然距离有点远，但大致情况倒也能看出来。
　　其中一边较为零散，看起来是由那些摆摊的，以及各种中小型盗猎团伙所组织起来的联合力量，而另一边，就比较让人惊讶了。
　　「……冒险者？」
　　黑发少女口中发出疑惑的低呼。
　　虽然武器和服装同样各异，但冒险者的装束其实是有迹可循的，薇莉丝极目远眺时，他们身上显眼的冒险等级徽章也已经证明了其身份。
　　比起那些聚众抵抗的乌合之众，冒险者们配合便显得默契许多，他们以数人至十余人为小团体，前锋，骚扰，远程打击和保护治疗等各自分工明确，小团体之间又互相协助，共同包围推进。
　　明明在人数和平均实力上都没有碾压性的差距，却打得盗猎者们溃不成军，只能且战且退。
　　薇莉丝有点傻眼。
　　光她看到的交战中冒险者，恐怕就有上千人开外了吧，这么多有生力量，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喂，谁能来解释下……这究竟闹的哪一出啊？

第六十二章：纯爱一击！
　　虽然看不明白，但有一点薇莉丝可以确定，这绝对是冒险者公会一次蓄谋已久的行动，而且绝对有某种更大的力量在后面推动才对。
　　下面还真是有够混乱的……这局面，牧师小姐都快看不懂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冒险者公会愿意出手剿灭盗猎者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这个联合王国最庞大的民间组织和镇魔城官方，绝对不会是穿一条裤衩的，否则后者也没必要那样百般刁难冒险者们，引得某个愣头青满腔怒火了。
　　「主人，我们要出手吗？帮哪边？」
　　咳，不愧是对所有低等生物一视同仁的晓光同学啊，立场还真是毫无倾向……
　　心里暗自吐槽着，薇莉丝只是摇了摇头。
　　「哪边都不帮，我们现在首先目标是要找到斜刘海那个家伙，确保他没有被人干掉，然后再视情况发展来选择后续行动。」
　　「是，我明白了。」
　　想要找到斜刘海，其实并不算太难， sp大范围扫描可以作为底牌，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拿出来使用，不过在走到那一步之前，薇莉丝还有其他低调一些的办法。
　　比如最简单的。
　　「嗯……小光，你应该还记得斜刘海那家伙的气味吧？」
　　「记得，主人，他就在这片区域，现在直接动身吗？」
　　「当然，那就麻烦你啦 ~」
　　纯血巨龙的嗅觉能力，可比什么搜救犬缉毒犬高出不知多少倍，尤其晓光还拥有肉体能力最强悍的钻石水晶龙血脉，当初在勇气之城时，她隔着很远便捕捉到了丽贝卡短时间内泄露出的龙族气息，其灵敏度可见一斑。
　　现在也是，虽然小龙娘大概并没有特别在意和关注斜刘海这个弱小的人类，但毕竟近距离相处过一段时间，就像已经往电脑数据库里录入了信息一样，只要距离没有隔得太远，时间不算太久，应该都能顺着气味找到对方。
　　刻意绕开了交战最激烈的区域，薇莉丝二女从黑市侧门而入。
　　在小龙娘带领下，有意避开战斗的她们行进速度很快，黑市里的战斗看起来似乎爆发有一段时间了，路上基本已经没什么行人，沿途的摊位也要么早早收走，要么乱七八糟洒了一地，偶尔还能看见不少被砍死在路边的盗猎者。
　　倒是没看见冒险者的尸体，一方面大概因为他们有备而来，伤亡较小，另一方面，就算真死了，同伴应该也会为其收敛遗骸吧。
　　而这种事，在连自己人都能算计出卖的黑道里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走着走着，薇莉丝便感觉有点古怪起来，或者说，这条路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即视感。
　　但晓光肯定不会带错路，更不可能坑她害她，因此牧师小姐也就没多说什么。
　　直至薇莉丝都能听见那愈发接近的拼杀声时，一面渐渐映入视野内的鎏金招牌也已经证实了她的猜测。
　　「这里……是那个万有商铺？」
　　「嗯，主人，那个人类就在前面。」
　　黑发少女举目望去，十几名冒险者正与数量差不多的一群人激烈厮杀着，薇莉丝一眼就找到了人群中的某个斜刘海。
　　这家伙正挥舞着他那柄破破烂烂的双手大剑，与另一名浅黄色短发，身着便服的持枪男子打得不可开交。
　　不知为何，斜刘海看起来非常愤怒的样子，眼眶都瞪得通红，本应在他身边的艾琳似乎也已经不见踪影，让还想顺便搞清楚，这女孩究竟从何处得来那本笔记的薇莉丝稍微有些失望。
　　现在这情况，暂时也没什么闲工夫去找她了。
　　斜刘海的状态并不能算好，他背后有一道被尖锐物扎出来的深邃伤口正在泊泊流血，身体其他部位也多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枪伤，这不禁让薇莉丝感到有些奇怪。
　　其他伤口也就算了，他背部的伤明显最为严重，虽然直径很深，但宽度却略窄，斜刘海这样一边呼啦啦流着血一边怒吼着继续干架的话，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撑不住的。
　　但这伤……显然不是对面那黄毛造成的，口径与那柄枪并不匹配，而且要怎么打才会伤到后背这种地方……
　　喂喂，不会这么狗血吧。
　　不过，似乎也用不着薇莉丝出手帮忙，她们赶到的时候，这边战斗已经基本进入了尾声。
　　并非分出了胜负，而是不知为何一声呼哨，那些正与冒险者们缠斗的家伙们突然齐刷刷收手，往脚下连砸数颗烟雾弹，借着弥漫而起的浓烟，头也不回地直接全跑了。
　　唯独一人例外，就是那个持枪与斜刘海大战的黄毛男子。
　　「卧槽？！」
　　烟雾来的快去的也快，见同伙毫不犹豫全把他卖了，这家伙也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那般瞬间傻眼，心神失守下破绽顿出。
　　「布莱斯！！！」
　　斜刘海撕心裂肺地咆哮着，如猛虎般从天空坠落而下，一剑斩断男子仓促惊慌中勉强横挡的枪身，将那柄残破不堪，伤痕累累的双手大剑直插进后者胸膛，带起大片飞扬之血！
　　「噗！你，你们……」
　　称作布莱斯的男子被大剑中蕴含的巨力带着，在踉跄中连连后退，嘴角哆嗦着，向外喷涌出的鲜血几乎在几秒钟内便将其染成血红之色。
　　他看起来非常不甘，又像是难以置信和怨恨。
　　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布莱斯显然只是个普通人类，实力也仅比斜刘海高出些许而已，甚至及不上强者直流，那柄穿透他胸膛，刺穿心脏的的大剑不到数秒，就已经要了他的命。
　　「噗通。」
　　男人拔出大剑，另一个男人随之倒下，再无声息。
　　呜哇，精彩精彩。
　　当然，不是指的战斗。
　　好了，看完大戏，也该干正事了。
　　牧师小姐带着自家宠物走向持剑静默于原地，只盯着布莱斯死不瞑目的尸体，也不处理身上伤口，不知道在耍什么酷的斜刘海，却在半途就被那群失去敌人的冒险者给团团围住。
　　她刚打算说些什么，却在人群中瞥见了一张稍微有些眼熟的面孔。
　　「咦？你是……」
　　那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面相温和的神官大叔，薇莉丝见过他，这人好像也是【黑骑士佣兵团】的成员，还是斜刘海那支小队的队友。
　　当初在镇魔城冒险者公会里，他尝试劝阻了想找茬的愣头青先生，后面找来团长莱斯特的貌似也是这大叔。
　　这么说来，仔细一看的话，当时斜刘海那几名冒险者同伴，好像都在人群里面啊，只是牧师小姐对他们印象比较浅，第一时间没想起来罢了。
　　所以，这帮人其实是莱斯特大叔的手下？
　　「小姐认识我？不知两位……」
　　薇莉丝虽然认出了对方，但由于她进入地下黑市时戴上了【认知阻碍面具】，神官大叔显然没能做到同样的事，虽然因为黑发少女突然打招呼的举动愣了一下，但眼神中明显还是保持着几分警惕的。
　　毕竟这里可是黑道势力的地盘，薇莉丝和小龙娘也没有佩戴冒险者徽章，虽然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此刻能独自在这种地方随意行走的人，又怎么会简单呢？

第六十三章：兄弟，你不会是被牛了吧？
　　算了，都到了这一步，薇莉丝也没有再遮遮掩掩的打算，或者说之前意外发现的那本穿越者所留笔记，让牧师小姐已经有些心痒难耐，不打算再陪镇魔城玩什么通缉游戏了。
　　她决定以最快速度解决掉这里的事情，然后直接去往万魔山脉，寻找更多玩家可能留下的足迹。
　　正好，相关准备工作也已经齐备。
　　所以，没什么迟疑的，黑发少女伸手揭下脸上那层肉眼难以辨别的透明面具，笑了笑。
　　「是我啦，这样应该能想起来了吧？」
　　「咦，这是怎么回事……等等！你，你不是那位……」
　　因为面具的效力短暂困惑之后，神官大叔突然猛的一惊，看来是已经回想起了这张脸所对应的记忆，以及其代表的 「通缉犯 」身份。
　　几乎下意识的，大叔猛一侧身，挡住了牧师少女的娇小身躯和显露出的面容，有些慌乱地急促低声道。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快把那东西戴上，这地方可不止我们【黑骑士】的人！团长不在，我可没把握能保住你们啊！」
　　「哈哈，没事没事啦……」
　　虽然有些好笑，但薇莉丝依旧从这其实是陌生人的大叔举动中感到了一丝温暖，他也是，莱斯特大叔也是，斜刘海算半个吧，人类里终归也是有好人的嘛。
　　或者，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
　　用了点力，伸手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神官大叔，又向他回以无需担忧的安抚笑容，薇莉丝带着紧随其后的小龙娘径直向斜刘海那边走去。
　　虽然神官先生说此地并不只有【黑骑士佣兵团】的人手，但至少眼前这十几人，应该都是莱斯特大叔的手下。
　　见显露了真容的牧师小姐迎面而来，他们呆楞片刻之后，纷纷露出错愕与不解之色，但……终归是没有做什么，反而面面相觑，选择让开了道路。
　　嗯嗯，很明智嘛。
　　说起来，【黑骑士佣兵团】的人怎么也莫名其妙参与进来了？如果是早有预谋的行动，莱斯特大叔之前应该不至于瞒着这边吧？
　　但如果是临时征兆，得什么权限才能直接调动包括【黑骑士】在内的，这么多冒险者同时行动？就一路过来看到的景象，这几乎是镇魔城冒险者公会半数以上有生力量了吧，至少得有近万人。
　　怀着这样的疑惑，薇莉丝抵达静默于原地装雕像的斜刘海身边，有些费力地踮起脚，拍了拍他肩膀。
　　「喂喂斜刘海，别摆姿势啦，这是什么情况啊，艾琳呢？」
　　「斜刘海？」
　　见男子迟迟没有反应，牧师小姐有些诧异地歪了歪头，又转到他正面，才发现这家伙竟然面色苍白，就那么拄着剑闭眼陷入了昏迷。
　　「哈……？」
　　哦，也对呢。
　　最近接触的乱七八糟东西太多，对正常的生理逻辑都快失去概念了，斜刘海不过是个精金级的普通人类冒险者，这种出血量，又拼尽全力大战一场，以人类普遍体质而论，晕倒其实挺正常的。
　　不过站着晕过去什么的，也太骚包了一点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是什么热血少年漫画里的主角呢……
　　算啦，这种程度的小伤，治愈起来自然是轻轻松松。
　　并未取出武器，薇莉丝只是在身体遮掩下，随意弹出一道金芒落向斜刘海，那光顷刻间穿透皮肤，融入男子体内。很快，后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便开始飞速愈合，复原，因为失血而惨白的脸色也渐渐好转。
　　「这真是……不可思议，小姑娘，你……」
　　虽然大部分人都没看到这番举动，但从方才便在旁边默默观望着，几番欲言又止的那位神官大叔却将其尽收眼底，薇莉丝也因为对他挺有好感，就没故意掩饰。
　　神官大叔忍不住面露惊容，虽然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神殿编外人员，在散布于世界的无数圣职者中也算不得多么厉害，但同为治愈者，眼力还是有的。
　　如此强大的圣光系治愈魔法，这位小姑娘应该是位非常虔诚的信者吧，看来城里对她们一行的通缉果然有古怪，难怪团长会不遗余力暗中帮助这些孩子……
　　薇莉丝自然不清楚对方在想些什么，类似反应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又回身揪着斜刘海的袖子晃了几下。
　　「天亮啦，赶紧起床了！」
　　「不要！艾琳！！」
　　斜刘海浑身一震，像是刚刚睡醒的做梦之人那般，突然急促惊呼着睁开了眼。
　　而后，他便与黑发少女略显促狭的银蓝色眸子对上，像是愣住，又像是还没有理解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是……你……？艾琳呢？」
　　「哈？喂喂，这个问题的提出方是不是搞反了啊？始终跟她在一起的不是你吗？」
　　薇莉丝满脸无语地叉着腰，斜刘海也像是终于渐渐回过神来，哑然地张了张嘴，面上挂起颓然之色。
　　「啊……对，你说的对，我想起来了，竟然会有这种事，我真是个蠢货……」
　　盯着男子那张生无可恋的脸看了半天，薇莉丝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虚掩着小嘴，低声问了一句。
　　「……我说兄弟，你该不会是被牛了吧？」
　　「被牛……？什么叫被牛了？」
　　「呃，被牛就是……就是……呸呸呸！现在是我在问你好吗？！所以你跟艾琳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究竟遇到什么事了？」
　　被薇莉丝这么一问，斜刘海似乎也没有再去关注所谓 「被牛 」的含义，只是张了张嘴，表情再度惨淡起来，半晌，才终于有些艰涩地开口道。
　　「艾琳她……是鬼盗团的人。」
　　「鬼盗团的人？我知道啊，不然我们来找她干什么……等等，你的意思是……」
　　牧师小姐很聪明，只是听斜刘海这么说，结合起之前她在地下密室里看到的东西，薇莉丝就已经隐约猜出了对方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对，艾琳是鬼盗团的高层，而非之前你我所知的那样，只是负责情报工作的外围人员，甚至……甚至那件事，她似乎都有直接参与其中，或者说，叫做……罪魁祸首。」
　　因为还有其他人在，斜刘海没有明确点出是什么，但薇莉丝却也不难理解他指的是哪件事。
　　不等牧师小姐继续问，男子又开始沮丧地低声呢喃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只有一年多的时间，艾琳她怎么会……明明她以前还经常劝我别再继续……」
　　看起来，斜刘海似乎非常受打击，但考虑到现在的情况，也没时间让他慢慢伤感了。
　　「所以，艾琳是因为离开了你，又跟那个黄毛好上，才一点点变坏，从原本你所知的情况，渐渐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咯？」
　　「……黄毛？什么黄毛？呃，你说的是布莱斯？」
　　男子低头看了眼脚下被巨剑贯穿，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眼睛却还大大睁着的黄发男子，脸上顿时浮现出错愕与羞恼的愠色。
　　「开什么玩笑呢！艾琳怎么可能跟这种家伙好，好上？！她绝对是清清白白的！你这小女孩，看起来纯洁可人，怎么思想却如此龌龊？！」
　　「？？？」

第六十四章：什么？真有特使？！
　　不是，兄弟，既然没有被牛，那你之前又吼又叫的，搞得跟老婆被抢了一样在那拼命是几个意思啊？
　　真是给薇莉丝整不会了。
　　咳，首先需要澄清一下啊，她牧师小姐没有八卦，只不过认为有必要了解更加详细的情报而已。
　　「那你刚刚砍的这个布莱斯，就是之前提到过，差点把你坑死的家伙吗？你们究竟是怎么碰上的？细说细说。」
　　提起此事，斜刘海脸上划过毫不掩饰的憎恶和叹息，又看了眼兴趣满满的薇莉丝俏脸，望向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深叹口气。
　　「跟你们分开之后……」
　　首先按照预定的那样，斜刘海与艾琳一起，前往后者口中的特殊位置留下了不易察觉的联络符号。
　　而后，他们便暂时返回连接着艾琳家的那座地下石屋，一边交流分开之后发生的种种，倾诉思念之情，一边等待看到信号的联络人来接头。
　　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听到了黑市里传来的巨大轰鸣声，连忙出去查看时，便发现南区已经乱作一团。
　　当时，斜刘海与艾琳对接下来该怎么办各自持有不同意见，前者不太放心薇莉丝那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就这么在陷入混乱的黑市里行走，想要出去找她们，而艾琳则认为既然是女王特使，孤身来此必然有所倚仗，薇莉丝留下的魔法道具也没有破碎，应该不必太过担忧。
　　几经争论，最终艾琳表示，如果斜刘海实在担心，可以不必留下来保护她，独自出去寻找，而她则留在这里继续等待联络人接头。
　　因为对艾琳的信任，斜刘海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这样做的确可行后，就交代几番，直接出门了。
　　现在想想，才感觉当时艾琳的表情似乎就有点不对劲，可能是在故意把他支开。
　　「等等，不对吧……这怎么想应该都是……」
　　「嗯？是什么？」
　　斜刘海略显疑惑地，将视线投向突然面色古怪打断他的黑发少女。
　　「呃，没什么没什么，你继续……」
　　「好吧。」
　　与艾琳分开后，斜刘海就独自来到了发生事故，也就是那栋被被斩断的大楼附近，不过他抵达的时候，那里已经被身份不明的势力给封锁起来，禁止任何人靠近了。
　　虽然对方并未佩戴任何代表身份的标记，但作为曾经鬼盗团的一员，斜刘海很快就通过些蛛丝马迹，认出了这些家伙便是那个组织的成员。
　　他势单力孤，不敢与这么多人发生冲突，又没寻见薇莉丝二女的身影，思索过后，便趁着还没被注意到，决定暂时脱身，回往石屋，与艾琳另行商议后再说。
　　谁料，当斜刘海回到原处时，艾琳竟然已不知所踪。
　　他自然焦急万分，但艾琳的突然消失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斜刘海更不具备薇莉丝那些神奇的手段，想找也无从找起。
　　就在斜刘海刚打算先回到地面艾琳家中，试着寻找一番的时候，突然有人从上面，反向闯入了石屋。
　　斜刘海被吓了一跳，但却并没有选择动手，因为这一行五人中，有四个他都认识。
　　或者说，单方面认识。
　　镇魔城，乃至整个联合王国都赫赫有名的传说级冒险者小队 ——【死神之镰】，也是斜刘海从业以来，一直崇拜着的偶像。
　　虽然据说小队四人中只有一位达到了真正的传说级境界，但冒险者公会的评定是绝对公正的，在团队作战的情况下，【死神之镰】完全可以视为拥有四名传说级战力。
　　至少公会给出的结论是如此。
　　因此，这支传奇小队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与王都三大传说齐名的存在，镇魔城里几乎没几个人不认识。
　　斜刘海对【死神之镰】这些公会前辈偶像可谓极度信任，连忙第一时间证明了自己冒险者和【黑骑士佣兵团】身份，并坦白来这里是为了调查盗猎团伙的事，只是没有直接说出薇莉丝的存在。
　　获得信任后，他也从【死神之镰】队长口中，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情报。
　　其实，【死神之镰】早就已经得到总会传讯，接受了协助当今莉莉娅女王秘使调查镇魔城情况，并着手解决如今北境混乱局面的委托。
　　他们故意装作在那场意外爆炸中被重创，实则转入暗面，与女王陛下远道而来的特使完成接头，并在暗中不断收集情报。
　　对于镇魔城官方，也就是图尔斯家族近期的接二连三压制，公会高层有意放任，表面上听之任之，实则依靠特使携带的王命和总会协助，已经暗中聚集了相当庞大的力量。
　　虽然大部分冒险者此前都不清楚具体详情，但公会中坚力量基本都在近期选择了留守镇魔城，这也是高层刻意引导之后的结果。
　　近期，情报已经基本手收集完成，趁着内卫局第一第二两支图尔斯家族嫡系支队外出的空档，特使和【死神之镰】把握住这个机会，决定率军一举冲进地下黑市，以雷霆之势剿灭盘踞在城市深处的盗猎团伙，解放那些被掳掠的魔物奴隶，以缓和日趋激烈的边境矛盾。
　　也正是在除【死神之镰】四人之外的那名年轻女孩 ——特使手中，斜刘海看到了女王亲自盖印的手谕，确认了她的身份绝无虚假。
　　「哈？！莉莉娅真派了人……咳咳，那啥，我的意思是，果，果然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呢！哈哈，哈哈哈哈……」
　　「我刚刚怎么好像听见你直呼陛下名讳了……？」
　　瞥了眼有些心虚的盗版特使小姐，斜刘海倒也没有怀疑太多，毕竟薇莉丝展示给他的那份，的确也是某位女王陛下亲自准备的真品。
　　考虑到牧师小姐实际上展现出的地位更高，斜刘海之前还猜想过，会不会薇莉丝其实才是行动的队长，而她所负责的这边其实更加重要，外面不过是佯攻罢了……之类的。
　　「咳……总而言之，后来呢？」
　　「后来，我就跟着特使大人他们，与从各个通道进来的大部队汇合。我跟【死神之镰】的前辈们说了艾琳莫名失踪的事，本希望能借助其手段试着帮忙寻找，可他们居然却告诉我，根据调查到的情报，艾琳就是挑唆起这场纷争的幕后黑手之一，鬼盗团如今的大首领！」
　　斜刘海看起来有些激动，但很快却又再度变得颓然下来。
　　「我原本自然是不信的，即使看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证据，也坚信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毕竟艾琳她是那样善良的一个女孩……但艾琳已经失踪，我又找不到你们，也只能和同样刚得到消息，被王命征兆来的团长他们一起参与到进攻地下黑市的行动中。」
　　「战事进展得很顺利，不知道是不是特使大人和黑道其他三大势力达成了什么协议，如此大张旗鼓的进攻，黑市东西北三面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渐渐的，大家阵线散开，开始剿灭那些被打散包围的盗猎团伙，而就在这里……」
　　「我又一次见到了艾琳。」

第六十五章：再遇故人
　　斜刘海苦涩地笑了笑，却并没有再生气，总感觉虽然只是一会儿没见，他却突然变得比之前成熟了许多。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从愣头小伙变成了沧桑大叔的感觉吧……
　　「她还是与先前相同的打扮，只是不知为何，第一眼看到她时，我却感到有些陌生，艾琳的那个眼神，让我觉得似乎自己从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布莱斯站在她身边，带着鬼盗团的强者与我们对峙，我质问艾琳，想要得到一个否定，但她却告诉我，【死神之镰】说的都是真的。」
　　「后面的事……应该没什么可说的了，艾琳早已逃走，用的是空间卷轴，恐怕一时半刻很难追上了。」
　　「……嗯，也行吧。」
　　虽然还有些内容，比如斜刘海是怎么被刺伤，又为什么和那个布莱斯硬要拼个你死我活，之前的鬼盗团成员怎么突然就把后者卖了之类，但这都是他们间的私事了，倒也无关紧要。
　　犹豫了片刻，斜刘海竟然破天荒低下头，向思索着的黑发少女认真道歉。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关系，你们才暴露了身份，让艾琳提前察觉到异常，我……太蠢，太相信她了。」
　　「啊没事没事，我能理解啦……」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薇莉丝心中却暗自流下了几滴冷汗。
　　还好这家伙不太聪明，情绪又有点混乱的样子，他也不想想既然【死神之镰】都查出艾琳是鬼盗团首领了，早就跟他们勾搭上的女王特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艾琳身份，还在那傻乎乎自爆呢？
　　幸好幸好，要是当面被戳穿假冒货的身份，那也太尴尬了。
　　不过莉莉娅这臭丫头，偷偷派人来调查镇魔城居然也不跟她说，早知道的话，哪还用这样费神去慢慢转来转去啊……
　　「好了西里尔，既然你没事，就赶紧带着这两位姑娘先行离开吧，别忘了她们现在可是……之前冲击商铺里面的那几位，估计很快就要出来了。」
　　好心的神官大叔上来悄悄使了个眼色，但知道薇莉丝和小龙娘 「真正身份 」的斜刘海却没有立刻行动，只是将略带询问的眼神投向黑发少女，大概是想征求她的意见吧。
　　「怎么说，你们现在要离开吗？」
　　「嗯……所以里面是谁？」
　　「【死神之镰】的几位，还有特使大人，这间万有商铺的幕后老板其实就是鬼盗团，只不过是以间接手段控制的，他们早在我们赶到前就带人冲进去肃清敌人，营救那些奴隶，已经有一些时间了。」
　　「这样啊……」
　　莉莉娅的特使……也罢，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就见一见吧，正好可以问问她们打算如何安置这黑市里成千上万的异族奴隶，以及后续计划。
　　要知道，这件事如果深挖下去，牵扯到的可不止是几个盗猎团伙那么简单呢。
　　不过，还没等薇莉丝继续开口，面带焦急的神官大叔说些什么，万有商铺之前紧闭的大门便突然猛地推开，大批手持武器，却着黑色紧身服，以黑襟蒙面的矫健身影快速自内部呼啦啦涌了出来。
　　这些人肯定不会是冒险者，但薇莉丝看到她们井然有序的身影，却在微愣过后，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有点怀念啊。
　【影卫】，不过现在记得好像是叫【幽影众】来着了。
　　莉莉娅还真是了不得，竟然瞒着所有人，偷偷输送了这么多王室高手到镇魔城里来，看来她每天为了这件事忙里忙外的，的确不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这批【幽影众】大概有百人朝上，虽不多，但观动作与气息显然身手不凡，更在曾经的影卫之上，估计是随着那位特使一起从勇气之城过来的吧。
　【幽影众】们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很多人武器上都还残留着尚未干涸的鲜血，但看起来却少有人受伤，显然双方战力存在非常明显的差距。
　　很快，她们分立于道路两侧，以手扶刃，便有一名身着典雅修身长裙，气质高贵，但身材却分外娇小，似乎年纪却并不大的天蓝色长发少女，带着身后两男两女，服装各异的四人踏步而出。
　　他们之后，还有大量已经被保护起来，看样子还有些不知所措与惶恐的魔物奴隶们，以及少数受捆缚的商铺管理者与护卫亦步亦趋跟着，仔细看的话，那些魅语族侍女似乎也在其中，但她们却被归属为了前者。
　　「嚯，这可真是……」
　　看清那为首者少女，或者说幼。女的脸，薇莉丝有些意外，又感慨地笑了。
　　没想到，居然会是在王国北疆的这里，再次见到她呢，这还真是……女王特使了。
　　她排众而出，迎着正面走上前去。
　　「嗨，好久不见了啊，小梦娜。」
　　幽影众做势欲拦，被喊出名字的女孩却露出惊讶之色，优雅地伸手制止了她们，放任牧师小姐来到近前。
　　「薇莉丝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难怪……等等！难道姐姐之前通讯里提到的那个，或许会出现的可靠帮手原来是你吗？！」
　　「是啊，缘分还真是凑巧呢 ~」
　　梦娜 ·梅凯兰德，联合王国当今女王莉莉娅 ·梅凯兰德的亲妹妹，现年不过十三四岁的小王女，薇莉丝万万也没想到，被派来调查万魔群山事件的特使居然会是她。
　　距离上次见面虽然只过了仅仅数月时间，但小梦娜本就处于女孩子发育最快的年纪，如今已经渐渐褪去萝莉体型，开始向她姐姐莉莉娅靠拢了，尤其是胸前那里，几乎肉眼可见的大了一整圈，布料被撑起的弧度令某人不禁为之乍舌。
　　梅凯兰德家族的血脉还真是有够纯正的。
　　不过梦娜会表现的这么惊讶，还是让薇莉丝稍感意外。
　　「那啥……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我被镇魔城通缉也有段时间了吧，就算你忙着布局没看见告示，这些影卫难道都没认识我的？而且你不是有……」
　　短暂惊讶之后，贵为王室，仪态素养十足的梦娜很快便平复了神情，无奈笑着解释道。
　　「最早那批影卫现在都已经担任要职或是护卫着王姐呢，这些是最近刚培养起来的新人，实力还行，阅历却欠缺不少，这不带她们出来历练历练，涨涨见识嘛。」
　　说着，小梦娜毫无戒心与架子地上前几步，在身后四人与周围幽影众诧异的注视下，悄悄靠在黑发少女身上，附耳低声道。
　　「其实我抵达镇魔城的时间并不久，也就一周左右，之前一直是【死神之镰】在代为进行调查，图尔斯家族在这座城市势力盘根错节极深，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为了不提前暴露，我们这批从王都来的人都是很少外出的。」
　　蓝发的小王女轻轻一笑，赶在某位已经面色不善的巨龙小姐彻底发飙前，悠然向后退去。
　　「至于那个，薇莉丝小姐忘了吗，只要是与你关系密切的内容，我都很难看清呢。而且由于一些原因，我最近已经很少再使用那种能力啦，否则，现在又怎能享受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呢 ~」
　　这小丫头，还真是越来越像莉莉娅了……
　　无论性格或是样貌。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薇莉丝还真以为靠在身上的是那位熟悉的，年纪轻轻就担起了一国重任的女王陛下呢。
　　但她这莫名撩人劲，到底是跟谁学的啊？
　　感受着身上残留的余香，牧师小姐心里不禁泛起了古怪的疑惑。

第六十六章：被预示的灾难
　　既然有梦娜这位正牌王室在，薇莉丝那玩闹一样的通缉犯身份，自然也算不得什么了，她索性便暂时与这位小王女呆在一起。
　　当然，今晚的行动并没有就此结束。
　　如果只是杀点盗猎者就能解决这里的事，薇莉丝早就动手了，哪还需要等到现在？
　　目前的主要问题有两个。
　　首先，这座城市的盗猎者不可能全都呆在地下黑市，这里只是最大的集中地而已。
　　既然已经动手，就得尽可能趁着那些盗猎团伙们没有反应过来前，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据点，真正从根源上将其剿灭，并救出剩余那些被偷猎来的异族奴隶。
　　无论是同时攻击多个据点，或安置那些甚至比盗猎者本身还要多的奴隶们，都需要非常海量的人手与资源，而且动作得快。
　　毕竟狡兔三窟，能在黑道混的家伙必然都十分狡猾，一旦感觉到风声不对，肯定立刻就会四散逃窜，如果真被他们离开镇魔城，逃入王国内境，搜捕难度可就得成倍上涨了。
　　弄得不好，那些无辜的异族奴隶都会因为难以带走而被报复性杀死。
　　另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就是这里规模最大的盗猎集团 ——鬼盗团，以及被他们抓住的，那只诱发现状的导火索，月影王族幼崽。
　　从梦娜口中，薇莉丝终于得知了她的名字 ——诺维雅 ·月影。
　　同样的道理，既然已经动手，就必须要以最快速度找到并将其救出，以防鬼盗团再次进行转移。
　　不过关于这两点，梦娜似乎都已经有所定计，预先做好了安排，这位小王女虽然年幼，但举止处事却非常沉稳，十分可靠。
　　思索之后，薇莉丝还是没有把那位诺维雅，也就是魔力之源的本质和威胁性告诉梦娜，她本身知道与否另说，这毕竟是万魔群山内部的秘密，而且薇莉丝既然已经亲自参与进来，也足可保万一了。
　　走在去往主战场的路上，牧师小姐也顺便和久别重逢的小王女闲聊着。
　　「说起来，莉莉娅怎么会想到把你派来搞这种危险任务的？她还还真是舍得呢 ~」
　　闻言，梦娜轻轻一笑，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
　　「是我主动向姐姐提出要来这边处理此事的，你也知道，年龄是我最好的掩护，朝中某些人防遍了女王身边的亲信，却唯独不会提防我这么个稚嫩的小丫头呢。
　　「不过这次之后，估计就没那么好用了，毕竟我都快 14岁了嘛。」
　　「何况，薇莉丝小姐之前应该得到丽贝卡捎去的警示了吧，其实当时，【启示】共为我揭露了两场巨大的灾难，各自发生在王国的南方与北方，只不过后者更加模糊一些，既然深渊战争有您去处理，这边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不过我也没想到，您竟然能那么快解决深渊的问题，还在短时间内出现于此呢，不愧是带来奇迹的【降临者】大人 ~」
　　对于王女小姐毫不吝惜的吹捧和赞美，薇莉丝只是无奈笑笑。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即使没有我，肯定也会冒出其他藏在某些犄角旮旯里的强者来处理这种事吧，灾难或许会发生，但世界可不会这样随随便便就毁灭掉啊。」
　　「呵呵，薇莉丝小姐说的可太轻巧了 ~」
　　「哪有……说起来，你既然已经预见到了这里的灾难，那究竟是怎样的景象呢？魔物战争吗？」
　　谈到这里，梦娜下意识顿了顿，转头环顾四周，见其他人都与她们间隔了一定距离后，才掩嘴悄声道。
　　「并非战争，而是一种我至今无法理解的景象，大地与建筑被某种特殊力量所侵蚀，变得诡谲离奇，生者在痛苦哀嚎，身体变异，形态扭曲，可怕的怪物从虚空中降临，不仅是镇魔城……唔……」
　　说到这里，女孩突然面色变得苍白，脚步也踉跄了一下，似是有些站立不稳，话语随之中断。
　　薇莉丝立刻伸手搀扶住梦娜，后方那四位似乎是【死神之镰】小队的成员也连忙上前，纷纷面露担忧。
　　「梦娜大人，您没事吧？您年纪尚幼，也未曾习武，还是别这样勉强自己了，反正部署已经完成，要不然让幽影众们带您回去休息，这里就交给我们……」
　　说话者，是四人小队中看起来像队长的年轻男子，虽然队伍叫【死神之镰】，但实际上这支小队貌似并没有人以镰刀为武器。
　　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后，梦娜向薇莉丝投去一个带着歉意的目光，才转头温和地朝这支四人小队笑笑。
　　「没关系，只是方才突然有些头晕罢了，现在已经无恙。大家筹备许久，今夜便是将贼寇一网打尽的关键时刻，我作为女王使者，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呢？」
　　「不说这个了，正好，我来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薇莉丝小姐，还有她的伙伴晓光小姐，她们两位都是非常厉害且可靠的高手，而且与陛下关系亲密，可以绝对信任。」
　　「幸会。」
　　带着有些好奇的视线，四人朝牧师小姐这边拱手示意，薇莉丝点点头，也同样顺势打量起了这支听说过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亲身接触的传说级冒险者小队。
　　「这位是【死神之镰】队长，【亡魂】先生，他是一位强大的剑客，实力在镇魔城乃至整个联合王国都鲜有人能出其右，在队伍中担任前锋和指挥工作。」
　　「梦娜大人过誉了，比起真正的强者，我还差的很远。」
　　身着淡灰素袍的青年不卑不亢地微微摇头，这般谦逊的气质倒是让薇莉丝有些意外。
　【亡魂】，很显然是一种称号，就像【绯焰花】或者【雷光】一样，很多高阶冒险者似乎都有类似的东西，甚至有些人直接就是以称号来作为注册名称，这倒也并不违反规定。
　　这个【亡魂】，看起来的确是名剑客，因为他腰上挂了足足七把剑，以特殊的方式固定在一起，相当奇特。
　　而且他的言行举止包括着装在内，都给牧师小姐一种很怪异的熟悉感，但一时也想不出到底像什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梦娜不置可否，又将手指向【亡魂】身后那名穿着黑蓑衣，戴斗笠，拿着柄长长撑杆的男子。
　　「【摆渡人】先生，团队的中流砥柱，负责支援和协调工作，虽然不是神官，但也拥有相当不俗的治疗辅助能力。」
　【摆渡人】性格似乎很淡漠，即使被介绍到也只是朝薇莉丝二女微微点头，全程更是连嘴都没有张开过。
　　最后，便是两位同样年轻貌美，但各自用刘海遮掩了左眼和右眼，让薇莉丝怀疑她们会不会和某个家伙很合得来的短发少女。
　　「【冥莲】小姐和【冥灵】小姐，她们是一对双胞胎刺客，在团队中承担着情报侦测和主要攻击手的职责，别看她俩冷冰冰的样子，其实是很可爱又温柔的好孩子哦 ~」
　　「特使大人，您又在说奇怪的话了，什么叫好孩子？明明我们的年纪比您更长几岁才对。」
　　被称为【冥莲】，刘海盖住左眼的刺客少女面无表情吐槽着，作为双胞胎，除了刘海几乎与前者看不出任何区别的【冥灵】也板着张脸点头肯定，很显然，这三名女孩间关系其实还挺不错的。
　　这四人中，除了那【摆渡人】似乎年纪大些，应该已至不惑之年以上外，其他三人都还挺年轻的。
　　队长【亡魂】看样子最多三十出头，而【冥莲】和【冥灵】两名女孩还要更小些，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而且这四个人的头发，全都是王国里少有的灰色。
　　当然，与凋零女神那种死寂的灰发不同，这应该只是一种单纯的发色而已，至少薇莉丝从他们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与【凋零】权柄有关的气息。
　　有意思的是，虽然情报上表示【死神之镰】里只有一人达到了真正的传说级，但目前在薇莉丝感知中，这小队四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强度，的确都在传说以上呢。

第六十七章：变革之始
　　虽然不好用【情报侦测】详细探查，但通过 sp的隐约感知，薇莉丝大致能察觉到，这四个全都以代号互称的冒险者之间，似乎存在一根看不见又摸不着的线，将他们以某种特殊方式串联。
　　其具体作用与原理尚且不明，但毫无疑问，之所以会让牧师小姐感觉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传说级实力，这根线的存在肯定脱不开关系。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薇莉丝也没有继续在这四个人身上花太多精力，毕竟现在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得做。
　　虽然有些突兀，但既然遇上了梦娜，双方又目的一致，趁此机会把事情解决掉倒也正好。
　　那些分散在城市各处的盗猎者据点，自有梦娜安排的人手去处理，薇莉丝懒得管，事实上也分身乏术。
　　镇魔城官方，也就是图尔斯家族再如何想包庇这些家伙，也顶多就是阳奉阴违，制造些麻烦，不可能真的明着跟冒险者公会对抗，更不要说现在他们还是奉了女王和王室的命令。
　　说来也巧，虽然有些差异，但薇莉丝最开始的想法，的确就是联系莉莉娅，让她派人来做类似的事，这下倒是方便了呢。
　　而这边的目标，主要还是在鬼盗团身上。
　　之所以梦娜要亲自带人进攻万有商铺，除了这里是鬼盗团经营的窝点，藏匿有大量非法营销品和奴隶之外，据说更重要的，是这里保存的一份记录文册。
　　鬼盗团自从干了那件大事后，就选择了隐入暗面避人耳目，并且频繁更换着老巢的位置。因为频率过高，很多在外工作的高层都经常搞不清楚总部转移去了哪里，所以才会特地在万有商铺这个中转点留下被严密保存的记录。
　　而王女小姐已经找到那本文册，知晓了鬼盗团目前真正的老巢所在。
　　虽然剧情让薇莉丝感到了些许微妙的熟悉，但这次应该不是陷阱。
　　梦娜拥有名为【启示】的预知未来能力，虽然并非全知，但对付这种普通人已经可以说是降维打击，如果她真想做的话，估计甚至能不通过这本记录，直接靠观测未来就推演出鬼盗团的据点位置。
　　她可没有某位【南刀】那么好骗。
　　来到主战场的时候，这里的战斗虽然还在继续，但已经没有最初那么激烈，基本尘埃落定了。
　　很多负隅顽抗的盗猎者被当场格杀，冒险者也有些伤亡，尸体横陈，鲜血喷洒在墙壁与地面上，火光熊熊燃烧着，尽是一副惨烈景象。
　　没走几步，灼热而浓郁的血腥气息便迎面直扑而来，薇莉丝本以为梦娜这个还介于萝莉至少女中间年纪的小丫头会受不住，还打算出手帮一帮，可让她惊讶的是，身着贵裙的蓝发幼。女竟然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面色平静地径直走向了那些衣襟染血的冒险者们。
　　牧师小姐微微错愕，随即有些了然地无奈轻笑。
　　也是啊……她可是见多了比这更加恐怖血腥的景象呢，在【启示】中。
　　这就是力量的代价吧，明明是那么小的孩子，却已经失去童真之心，变得过分成熟，明明她的姐姐也只是最近才刚刚能做到这种事呢。
　　「几位，情况如何了？」
　　「参见王女殿下，如您预料的那样，敌人联合起来，企图用异族奴隶作为肉盾强行突围，但被我们故意诱导至埋设了陷阱的区域，大部分奴隶都已经救下，盗猎者主力也已歼灭，目前正在收拢整个南部的包围网，扫清余孽。」
　　「嗯……做得很好，记住，要尽可能确保受害者的安全，我会把你们在此次行动中的功绩禀告给陛下，论功行赏。」
　　「殿下言重了！这本就是我们想做的，最近一段时间发生那么多事，大家心里都憋着股火呢，能扫除这些肮脏的盗猎者，阻止战争爆发，我等自然是义不容辞！」
　　正在与梦娜交谈的，似乎是几名大型冒险团队首领或颇富名望的高阶冒险者，【黑骑士】的莱斯特大叔也在其中，他同样已经看到了站在梦娜后方的薇莉丝，眼神虽然难掩惊讶，但也没有鲁莽地多说什么或上来打招呼。
　　「嗯，接下来，还是按照预定计划，请各位分别带队前往城市中的据点，清剿贼窟，位置已经给你们在地图上标明了。」
　　梦娜挥挥手，便有数名幽影众上前分发早已准备好的城市地图，小王女稚嫩却带着威严的目光扫过一众强者，明明她只是个手无寸铁，没有任何力量的幼。女，此刻却自然而然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我再强调一遍，还请各位务必记住，本次行动除了扫清盘踞在城市中的盗猎集团外，拯救那些被掳掠的无辜异族也是重中之重。」
　　梦娜特意在 「无辜 」二字上加强了声调，又道。
　　「虽然我国禁止非人种族在国内定居，但这并不代表着异族就是我们的敌人，我知道，陛下也知道，国内有些人钻着法律和政策的漏洞，肆意在暗地里进行着罪恶的奴隶交易，将智慧生命视作可以买卖的商品……」
　　王女小姐骤然提高了嗓音。
　　「这是错误且罪不可赦的恶行！或许他们觉得自己手握权柄财富，又或是法不责众不会被追究……但今天，我就要在这里代表女王陛下，代表人类联合王国正式宣布，从今日起，王国明令严禁以任何形式对任何种族智慧生命进行奴隶贩卖！所有涉事者无论地位，身份，都必将被一一查处！妄图掩盖，销毁罪证者，罪加一等，绝不姑息！！！」
　　「……？」
　　「说的好！」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黑骑士佣兵团】的团长先生反应最快，某位牧师小姐只是悄悄使了个眼色，他便立刻醒悟，高声响应起来，而佣兵团其他人，以及其他冒险者们也渐渐从新法令的颁布中回过神，连忙争先恐后地赞美起来。
　　「哦哦！早该如此！！」
　　「给那些混蛋点颜色瞧瞧！」
　　「陛下圣明！」
　　联合王国虽然排外，但这并不代表国民就都是毫无自主判断力的木偶，尤其这些风里来雨里去，经常与外界打交道的冒险者，例如莱斯特这种人更是有着相对开阔的见地，而非单纯就把魔物判定为 「恶 」 。
　　无论心里是否真的全然赞同，至少他们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选择和王国的王室唱什么反调，如此便够了。
　　简单强调了一下重点，鼓舞士气，又顺势抛出准备已久的新法令后，梦娜便让已经安排好的人手立刻出发了。
　　时间紧迫，她们这边，也要立刻动身前往鬼盗团据点，赶在敌人完成转移前找到那只关键的月影族幼崽。
　　怎么说呢，跟梦娜在一起行动，即使是薇莉丝都会觉得安心许多，她预知未来的能力作为队友实在是太便利了，像那些大大小小盗猎团伙的据点，这位【启示者】小姐居然能轻轻松松直接全画在地图上，实在是有些离谱。
　　众人再度动身，薇莉丝也忍不住好奇看向身边似乎松了口气的小王女。
　　「小梦娜，你这次引导的未来，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啊？」
　　「啊？引导的未来？」
　　蓝发幼。女愣了一下，才恍然笑道。
　　「薇莉丝小姐误会了，我并没有通过启示来观测这些东西哦，预知未来并不等于全知全能，而且【启示】会消磨人的情感，在那之后姐姐就已经禁止我随意使用了。这些情报，都是【死神之镰】的各位，还有【幽影众】们努力调查出来的。」
　　「何况既然薇莉丝小姐如今都已经加入进来，那我就更加难以看清事件的走向了呀，虽然有些准备，可未来究竟会如何，还得靠我们自己去亲眼见证，不是吗？」
　　「说起来可能有些怪异，但，我很享受这种美妙的未知感哦 ~」

第六十七章：刑啊，真刑
　　离开被封锁的地下黑市，讨伐鬼盗团据点的部队沿着另一条更宽阔的通道回到了地面。
　　参与行动的人其实并不多，除了梦娜，临时加入进来的薇莉丝和小龙娘，以及【死神之镰】，近百名【幽影众】外，就是莱斯特带领的【黑骑士佣兵团】百余人了
　　原本【黑骑士】是不会纳入计划之中的，毕竟这次行动至关重要，必须要保证成员绝对可靠，而且他们的平均实力也比身为王家影卫的【幽影众】差了不止一筹。
　　但考虑到薇莉丝似乎很是信任其团长，某只斜刘海又强烈请求加入这次行动，加上这边人手确实不太够，梦娜最终还是同意了。
　　据说，梦娜等人在得知鬼盗团现任首领，也就是艾琳住址后，原本是打算擒贼先擒王，抢在行动开始前先抓住她，但等她们赶到贫民窟那间小屋时，艾琳却已经不在那了。
　　听起来像是薇莉丝的干涉才让艾琳得以巧合逃走，但实际上就牧师小姐的观察和判断，哪怕她们和斜刘海不出现，梦娜应该也抓不住艾琳，除非使用【启示】对未来进行精密预测。
　　艾琳其实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估计大部分身处家中的时间，都躲在那间隐蔽的地下密室之中吧，能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从普通外围成员跃升为鬼盗团首领，绝不会是那么好对付的，她身上绝对隐藏着某些秘密。
　　当初能直接把艾琳叫出来，恐怕斜刘海的存在起到了非常重大作用。
　　哼，这两个家伙果然有猫腻！
　　此处地下通道的出口，已经不是贫民窟了，众人走出院落，迎面而来便是镇魔城内的其中一条官道。
　　此刻，已经步入深夜，近期镇魔城内局势动荡不安，即使并未施行宵禁，连续的几番大搜查也让平民们甚为不安，入夜后若非必要，已经鲜有人会再随意出门闲逛了。
　　那些前往城市各处据点，剿灭盗猎团伙的冒险者比梦娜一行出发的更早，从静谧街道远处时不时却会响起的爆炸与轰鸣声，也可以判断出他们大概已经开始交战了吧。
　　图尔斯家族在王国北方，尤其是这座镇魔城内的影响力很深，但这终究是联合王国的城市，王室才是最大的，就像北境军元帅从来就并非泰勒 ·图尔斯，而是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
　　联合王国军政分离的体系，就是为了预防这种场面。
　　行动开始前，梦娜便已经携带女王的谕令悄悄拜访了对方，如此一来，便可保证至少军队不会再对这次行动加以干涉。
　　而图尔斯家族直接控制的附属武装力量 ——内卫局，梦娜也早已派另一批冒险者前往压制，在第一，第二两支精英分队外出的情况下，就算打不赢，也能保证他们没法再像以前那样继续干涉和拖后腿。
　　这几乎可以说是已经摊牌。
　　除非图尔斯家族敢大逆不道，直接掀起反旗与王室对抗，否则泰勒 ·图尔斯就只能乖乖呆在城主府，等待着今晚事件落下帷幕。
　　当然，即使泰勒真的反了，也只是自取灭亡，听说梦娜早备有对应后手，只是在她判断中，应该不会发生那样的情况才对。
　　从梦娜口中得知原委之后，薇莉丝也恍然反应过来，岚之所以迟迟没有回家，肯定就是因为这件事了。她再怎么说，也都是图尔斯家族成员，泰勒之女，内卫局第三支队的队长，这种时候肯定无法悠闲地置身事外。
　　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忙些什么，这一连串的变故实在来得太快了。
　　时间紧迫，在全速赶路之下，讨伐部队只花了不到十分钟时间，便抵达镇魔城南部，一处在夜色下看起来幽深宁静的私人庄园前。
　　庄园面积不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样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可疑人员频繁出入，当然，这大概率只是表象。
　　「我们到了，根据这上的记载，此处就是鬼盗团目前核心据点。」
　　再次核对过手中缴获来的笔记本，梦娜转头向着身后的四人冒险者小队快速吩咐道。
　　「黑市里的突袭已经发生有一段时间了，再结合薇莉丝小姐之前提供的情报，敌人肯定已经有所准备。这次进攻尽量避免分散行动，【幽影众】负责突击，【黑骑士佣兵团】……就留在外面封锁入口好了。」
　　「【亡魂】先生，请你们把消息通知给部队，顺便提醒大家打起精神来吧，鬼盗团可不是那些杂牌盗猎者能比的，里面必定会有陷阱。」
　　「好，梦娜大人，那么以防万一，等会还是由我们小队来打前锋？」
　　小王女先是愣了一下，将视线从提出建议的【死神之镰】队长身上移开，又悄悄看了眼身边的黑发少女，见她微微点头后，才额首道。
　　「那就麻烦你们了。」
　　「哪里，您言重了，惩奸除恶，我等义不容辞！」
　【亡魂】朗笑着拱了拱手，四人便分散前去通传着梦娜的指令，一旁本在打量着庄园外景的薇莉丝也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瞥了眼那位以【亡魂】为代号的男子背影。
　　「他的表现欲是不是太强了一点？打个前锋还要抢呢？即使不说，这事儿十有八九也会落到他们头上吧？」
　　同样察觉到了这点的蓝发少女也摇摇头道。
　　「不太清楚，但【死神之镰】应该是值得信任的，【亡魂】先生人其实挺好，这件事能走到今天也是多亏了他们的帮助……不过他今晚的确有点奇怪呢，尤其是在遇到薇莉丝小姐你们之后。」
　　「嗯……」
　　说起来，这个【亡魂】偶尔看向梦娜时候的眼神，也有点怪异，不是那种带着恶意或阴谋的视线，正相反，倒更接近于爱慕，仰慕之类的情绪。
　　等等，都说雄性在钟意的对象身边表现欲会格外膨胀，这家伙该不是……喜欢梦娜吧？！
　　喂喂喂喂喂！等一下，梦娜她虽然的确非常可爱，整个人软软糯糯的一小只，肌肤由于王室的精致保养也显得柔嫩而白皙，看起来就像等身玩偶一样让人爱不释手，不禁生出抱在怀里好好呵护几番的念头，但……
　　那孩子，才 14岁不到啊！！！
　　她的身高，甚至比起某位牧师小姐都还略逊几分，这还是由于近几个月突飞猛涨的结果，第一次见面时，她还是个只能坐在姐姐腿上撒娇的小萝莉呢！
　　刑啊，真刑，太可拷了！
　　这座镇魔城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暗中流行着一些奇怪风气和文化？
　　之前碰到的那个叫亚尔文斯的家伙也就算了，至少牧师小姐已经把他痛扁一顿，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个【亡魂】，传说级冒险者小队的队长，这种大人物总不至于也是个萝莉控吧？！
　　……希望是错觉。

第六十九章：请问可以换个姿势吗？
　　想了半天，薇莉丝还是没有把这荒诞的猜测告诉梦娜。
　　不能让小孩子学坏了，何况如果是萝莉控，她薇莉丝小姐也是女性，而且身材同样处于发育前景广阔的水准，没理由能激起别人那方面竞争心理才对。
　　很快，传递命令的【死神之镰】小队四人便已返回，没有什么多余的动员，随着十余名【幽影众】在夜色中跃上庄园围墙，突袭便开始了。
　　毫无花哨的，【亡魂】拔出腰间七柄剑的其中一把，剑光急震，庄园大门便应声而开，他甚至没有去尝试着敲一敲的打算。
　　就像商量好的那样，【死神之镰】四人率先冲入其中，以【亡魂】在前方一马当先，双胞胎【冥莲】与【冥灵】左右跟随，【摆渡人】殿后支援的阵型在前方开路，看他们熟练的样子，显然已经是配合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紧随其后，梦娜被薇莉丝和一众幽影众保护着，也跟着进入了庄园内部。
　　至于小龙娘，她并没有与自家主人一同行动，而是在薇莉丝示意下，留在外面以防万一，或者说，给守门的莱斯特大叔他们镇个场子。
　　经过牧师小姐近段时间的努力引导和调……整，晓光现在对薇莉丝的过分依赖现象已经稍有好转，至少并未出现继续恶化下去的趋势。因此，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乐意，但她最终还是听从吩咐老老实实留下了。
　　顺带一提，斜刘海也跟进来了，虽然他的实力其实在这种场合有些不够看，甚至连普通幽影众都远远不如，但薇莉丝觉得反正也是要出手保护梦娜的，再多个累赘也没什么，便同意了这家伙的请求。
　　这处庄园的面积并不算多大，比起当初在勇气之城的血族酒庄，整体大约只有三分之一左右，很难想象这是一个藏匿着大量犯罪分子，和被捕猎来 「商品 」的地方。
　　一路上都很安静，并未遇到什么预想中的陷阱或埋伏，但梦娜脸色却反而因此显得有些凝重起来。
　　薇莉丝知道她在想什么，这种情况，说明要么情报有误，鬼盗团已经提前放弃这处据点，转移去了他处，要么是在蛰伏待机，蓄谋着某些更阴险的计划。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两者，都是比直接遇到激烈抵抗更麻烦的情况。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些人类中都只能躲在阴影里的虫子而已，尽会耍些毫无意义的诡计，既然都来了，陪他们玩玩也无妨呢。
　　大部队走完院落，来到来到庄园本体建筑前，小王女抬了抬手，便有部分幽影众沿着楼房外侧的旋梯搜索而上，包括【死神之镰】和梦娜，薇莉丝等人的主力部队则撞开一楼正门，进入大厅。
　　「奇怪……」
　　最前方的【亡魂】警惕地将手搭在七柄剑交叉的剑柄之上，四处打量，他似乎每次用出其中某把之后，都会很快将其重新插回剑鞘而非直接拿在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享受那种拔剑的过程。
　　至于这间大厅……
　　空旷，异样的空旷，不仅没有连接着楼上的阶梯，就连摆设都寥寥无几，就像这里已经被谁提前搬空了一样。
　　「没有人吗……等等，不对！！」
　　站在人群中，梦娜刚狐疑地扫视过四周，嘀咕了几声，却突然面色微变，向后急转！
　　「所有人！立刻退……」
　　「咔哒！」
　　未等小王女把话说完，整个庄园大厅的落脚点，数千平米面积的地面竟然同时从中央裂开，向下陷去！
　　原来这里的大厅是中空的，其地面本身就是两块巨大的翻板！
　　与此同时，被【亡魂】一剑劈开的正厅大门处，又 「轰隆 」一声，凭空降下更为厚重，镌刻着复杂魔法纹路的巨型金属之门，封闭了众人逃离的出口。
　　凹陷更下方，无数反射着绿油油光芒的米长尖刺已经显露出峥嵘，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东西上必定涂抹着见血封喉的可怕剧毒。
　　「梦娜大人！！！」
　　「殿下快抓住我的手！！」
　　踩踏之地骤然消失，包括【亡魂】和数名实力出众的幽影众在内，众人几乎同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刻便想飞身过来救援最重要的王女大人，但有人比他们速度更快，也更果断。
　　修长绚丽的白翼凌空舒展，薇莉丝一手提住小王女后领，直接带着蓝发幼。女升至空中，讨伐部队其他人见状，也连忙各提身法，或利用吊索，随身机关之类固定在墙壁或天花板上，或直接以特殊道具直接暂时保持漂浮。
　　这种时候，平均实力和素养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幽影众】不愧是联合王国女王直属的精锐，即使作为梦娜口中的新人，这支近百人部队中也没有任何一个在突然袭击中，直接殒命于方才的陷阱，应变能力之快，手段之丰富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死神之镰】小队的四人就更不必说，那位看起来年纪最大的【摆渡人】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方浮空渡梭，带着其他三人直接飘在了空中，看起来还颇有几分 「摆渡 」之姿。
　　「没事吧，小梦娜？」
　　本以为年纪轻轻的王女小姐，这下总算会被吓得不轻，但薇莉丝低下头时，却看见蓝发 **依旧只是正淡定而认真地扫视观察着大厅四周，一副不慌不忙样子。
　　见黑发少女投来隐含着失望的视线，梦娜转头轻笑道。
　　「没事，这种程度的陷阱，对于狡猾的盗猎团伙而言不算什么，早在意料之中，不过谢谢薇莉丝小姐救命之恩啦，还有……咱们能不能换个姿势，这样我总感觉怪怪的。」
　　「你的关注点原来是这个吗……」
　　有些无奈地，将原本像拎小鸡一样提着的蓝发幼。女改成了公主抱模式，薇莉丝心里其实还挺想吐槽的，总感觉无论发生什么事，这小丫头都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啊。
　　如果不是清楚她的底细，薇莉丝还真会觉得这小家伙其实是什么表面稚嫩，实际上已经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怪物呢。
　　不愧是【启示者】。
　　梦娜自然不知道正将她抱在怀里的牧师小姐，暗地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下方的陷阱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看来鬼盗团虽然有所准备，却并没有来得及完成撤离和转移，否则也不必用这种手段来拖延时间，削弱我方力量了。」
　　「嗯，得亏没让【黑骑士】那帮人进来呢，不然光这一下估计就会损失不小。」
　　冒险者和【幽影众】这些全职特工还是不同的，一方面是硬实力存在差距，另一方面，前者更擅长正面作战，对于这种突然袭击的人类机关算计，相对来说却没有太好的应对手段。
　　「薇莉丝小姐请小心，我猜敌人的攻势应该不止这一波才对，之前上楼的幽影众迟迟没有回应，估计是已经和鬼盗团开始交战了，我们也得尽快解决这边的问题。」
　　「没关系啦，只要人还没跑就……」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不等牧师小姐说完，大厅顶部的天花板上已经翻开大片大片暗槽，无数同样涂抹了剧毒的弩箭自内部伸出，朝着场内失去立足之地的众人，毫不留情地，如暴雨般洒下！

第七十章：这是一柄法杖
　　「第四把剑，雨帘！」
　　毒箭袭来，站立于摆渡梭之上的【亡魂】处变不惊，自腰间闪电般拔出另一柄修长细剑，凌空向上方掷出！
　　那剑顷刻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化为密布于大厅上空的漫天剑群，如倒悬的雨幕，竟以一人之力切碎了场中大部分落下的毒箭。
　　其他少量漏网之鱼，也被幽影众们以兵刃格挡击飞而出，没能造成任何威胁。
　　薇莉丝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完成方才壮举之后，又重新化归为一，自动回到【亡魂】手中的细剑。
　　这显然也是一件品质不菲的魔法装备，但紫色品质的装备真能做到这种程度吗？这家伙有七把剑，难道全都是这种等级以上？
　　若真如此，那这个【亡魂】，恐怕背景颇深啊，这个世界里高等级装备可不是简简单单有钱有势就能随意搞来的，普通紫装或许还行，但更强力的那些只能靠机缘。
　　比如某个同样是传说级冒险者，却一穷二白，浑身只有短弓是紫色以上水准，防具还得靠白嫖才能搞来的人，就是典型白手起家的反面教材。
　　解除掉挡在自己和梦娜脑袋上方的屏障，薇莉丝摇头看了眼大厅的天花板，其实她本来是打算直接顺手覆盖整个大厅的，但既然有人比她更想表现，加上幽影众似乎也没特意保护的必要，也就作罢了。
　　看来的确没错，鬼盗团的那帮老鼠在上面。
　　「薇莉丝小姐？」
　　「嗯，交给我吧。」
　　同样从这波弩箭齐射中意识到端倪的小王女张了张嘴，不需要她详细说明，黑发少女便点点头，从虚空中取出华丽而圣洁的牧师杖，一手托着蓝发幼。女轻盈的身子，另一只手握住法杖柄端，用力向上一掷！
　　「砰！轰！！！」
　　明显是以特殊材料打造的金属天花板，瞬间被咕噜噜转动着飞去的牧师杖砸开足有数米直径的巨大空洞，连带着其上方多名盗贼打扮的男子随之坠落而下。
　　「哇啊啊啊啊！！」
　　「救，救命啊老大！」
　　噗噗噗噗噗……
　　盗猎者们的临死惊呼并没有得到响应，他们面带绝望地径直落向大厅中依旧显露峥嵘的满地尖刺，顷刻间便被锐器扎穿身躯，喷涌出殷红的鲜血，甚至不等地刺上涂抹的剧毒生效，这些脆弱的生命便已彻底断了气。
　　「我靠！这 tm什么玩意？那可是掺了墨钢的防护板！撤撤撤，快撤！！」
　　「上！」
　　被轰烂的天花板上传来惊慌失措的谩骂与剧烈跑动声，梦娜一声急喝，心理素质最强，率先从惊愕中反应过来的【死神之镰】四人，连同十余名距离较近的【幽影众】，立刻顺着洞口迅速冲入二层，乒乒乓乓的兵刃交错声也随之大片响起。
　　薇莉丝抬起手，接住在空中旋转十几圈又自动回到她身边的【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对着怀中蓝发 **投来的怪异视线，有些尴尬地偏过头去。
　　「你干嘛那样看着我啦……这真的不是伪装成法杖外形的近战武器，只不过稍微硬了点而已，平时我也很少干这种暴力事情的，这不是适合的人没来嘛……」
　　梦娜嘴角抽搐几下，顺势恰到好处地笑了笑。
　　「不……其实我只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降临者】出手，感觉很新鲜而已……咳，听薇莉丝小姐的意思，难道你平时并不怎么与人动手吗？」
　　「当然啦，看到我这身衣服也能明白了吧，咱是牧师，救死扶伤的那种哦，以前还有人专门夸过我医德充沛呢 ~」
　　「呃……」
　　越来越多大厅中的幽影众涌入二楼战场，上面的交手声也变得愈发密集而激烈，小王女连忙止住这个令她有些不知如何接口的话题，抬手指了指头顶。
　　「那个，薇莉丝小姐，咱们也赶紧上去吧，这批人估计同样只是鬼盗团拿来拖延时间的弃子而已，还不能大意啊。」
　　「是嘛……」
　　黑发少女点点头，便拍动羽翼，抱着梦娜来到了二楼中央。
　　为了保证后续人手能够安全进入二楼，被薇莉丝砸出大洞的区域附近已经清出了很大一片空地，那些鬼盗团的家伙看起来也清楚敌我实力差距，并没有什么恋战之意，只是且战且退地向着屋外而去。
　　但就在此时，外界的密集交战声也已经渐渐平息，房门被一脚踹开，又有大批身着黑衣的幽影众少女喊杀着冲入，里应外合，彻底断绝了这帮盗猎者逃走的希望。
　　看着一个又一个鬼盗团成员被斩杀或生擒，薇莉丝不禁有些好奇地偏过头，看向已经重新脚踏实地站定的蓝发小王女。
　　「小梦娜，你是一开始就知道敌人会在大厅设伏，所以才会派部分人手直接绕上二楼的吗？你又观测未来了？」
　　「怎么可能啦……那只不过是作为保险罢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吧，鬼盗团肯定会在庄园里设埋伏，而我方战力是远超这些乌合之众的，将部队分散则可以有效避免被固定的陷阱机关一网打尽。
　　「原来如此。」
　　薇莉丝暗自点头。
　　虽然听起来似乎只是很简单的道理，但正如梦娜所说，她们一方实力可是远在鬼盗团之上的，不提某位牧师小姐，就算只是【死神之镰】的四人，直接正面对上的话，估计都能把那群只会偷鸡摸狗的家伙打爆。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缺少聪明人，但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还能保持足够谨慎，那才分外难得。
　　毫无悬念的战斗很快便结束了。
　　如果薇莉丝不在，或许梦娜她们还得等到突入二楼的幽影众们击败敌人，解除机关，浪费不少时间甚至遇到些小麻烦，但牧师小姐那一记飞杖直接以不合常理的形式，打乱了鬼盗团的防御计划。
　　从少量俘虏到的鬼盗团成员口中，梦娜得知了他们的确是在奉命阻击前来进攻的讨伐部队，而鬼盗团真正的高层与重要物资，已经从暗道里悄悄转移了。
　　至于重要物资指什么，肯定不言而喻。
　　话虽如此，负责搜索的幽影众还是在仓库和地牢里，找到了至少三百余名陷入昏迷的异族女孩，以及大量不便携带的贵重财物，粗略之下，竟然难以估测其附带的价值。
　　至于那些被掳掠来的异族少女，她们之所以会陷入昏迷原因也很简单，鬼盗团某些家伙在离开前，让人在屋子里安放了毒气之类东西。
　　按照鬼盗团俘虏的供词，这是一种不立刻致命，但如果超过某段时间没接受正确治疗，生命体征就会陷入再也无法挽回境地的恶毒魔药。
　　而且这种药并没有解药，拖得越久，后遗症就越严重。
　　鬼盗团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无非就是尽可能拖延追击部队的人手，以提高他们成功逃走的概率罢了。
　　还真是符合盗猎者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卑鄙形象呢。
　　牧师小姐忍不住在心中嗤之以鼻。

第七十一章：对不起，我太弱了
　　梦娜虽然聪明又足够成熟，但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了些，或者说她跟她姐姐一样，本质上都是非常善良的人，面对这种鬼盗团留下的阳谋，却反而犹豫了。
　　三百多名异族少女被快速转移到了二楼的空厅，经过简单搜索，其中的确没有那只月影王族的幼崽。
　　这些女孩里面，囊括了各类魔物，人族混血，甚至是少量翼人和一些来自遥远之地的稀有物种，甚至比当初薇莉丝在万有商铺里看到的那些奴隶品种更多，更珍贵，令人咋舌。
　　「唔……」
　　看着站在那些被集中起来的昏迷少女们身前，面露难色的小王女，薇莉丝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梦娜你先去吧，这里就交给我来处理，搞定之后，我也会追上你们的。放心，用不了太久，至于善后工作，交给莱斯特大叔他们就好。」
　　闻言，蓝发幼。女惊喜地转过头，但表情还是显得有些迟疑。
　　「薇莉丝小姐一个人吗？我知道你很强，强到不可思议，可救人与战斗是不同的，何况这种魔药的解除方法我们也还没……」
　　「喂喂……」
　　被质疑了医术水平的牧师小姐顿时满头黑线，直接揪住小女孩软嘟嘟的白嫩脸蛋，像揉面团一样生气地扭来扭去，完全没有对待王女殿下应有的尊敬，顺便也无视了旁边脸色微变的【死神之镰】小队几人和幽影众们。
　　「所以，你之前到底有没有好好理解我说的话啊？」
　　好好体验了番王女殿下绝佳的手感，松开脸蛋红红，一副泫然欲泣模样，但却连忙伸手制止了想要上前 「护驾 」手下们的梦娜小姐，薇莉丝用力戳了戳手里的牧师杖。
　　「再说一遍，我，是，牧师！牧师懂吗！」
　　「呜……煮到了……」
　　小王女殿下揉着脸颊，可怜巴巴地应了一声。
　　「知道还不快去追？别人都要溜啦！」
　　「呜呜！对不起！！」
　　领着一众表情怪异的部下，蓝发幼。女逃跑似的飞奔了出去。
　　直至幽影众们全部消失在视线中，薇莉丝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鬼盗团不愧是能从无数盗猎团伙中脱颖而出，成为镇魔城行业魁首的组织，可以说把狡兔三窟的概念发挥到了极致，这样，居然都能让他们蜥蜴断尾逃走。
　　不过，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像梦娜一样做到未卜先知，事实上，从那么多试图拖延时间的布局和各种蛛丝马迹来看，这批鬼盗团最后的残余恐怕并未出逃多久。
　　奇怪……如果艾琳是从得知薇莉丝 「真正身份 」那时起，就已经打起了警惕，那鬼盗团不该逃得这样匆忙才对，其中有哪一环出了问题吗？
　　既然没有提前逃跑，那么在如今王室正式插手，失去了镇魔城高层庇护的情况下，他们已经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继续轻松潜伏于城市中，唯一的选择，就是逃出城去，逃入联合王国广袤的南方。
　　但梦娜早已预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提前请那位北部军方元帅安排军队封锁了镇魔城四门，短时间内，鬼盗团是绝对不可能混得出去的。
　　所以看似你追我赶十分匆忙，其实鬼盗团早已是瓮中之鳖，区别只在于这边浪费太久时间的话，会让后续搜捕变得更麻烦一些而已。
　　不过现在，还是先解决掉眼下的烂摊子吧。
　　通过契约给留在外面的小龙娘打了个招呼，让她带着守住入口的【黑骑士】众人进来，毕竟梦娜带走了所有人手，而这里，光那些被生擒捆缚的鬼盗团就有不少，再加上这么多病患，可是不小的麻烦。
　　没有急着立刻开始治疗，薇莉丝瞥了眼唯一没跟着王女殿下离开，此刻正站在旁边来回扫视那些鬼盗团成员，无所事事的某只斜刘海。
　　这家伙，刚才大厅地板裂开的时候，在场唯独他没能找到好的应对方法，差点跟木桩一样直挺挺就掉下去了。
　　还是牧师小姐及时发现，从远处扔了根光矛精准刺穿他肩膀上的护甲，把斜刘海像挑咸鱼一样钉在墙上，才避免他被真正串个透心凉。
　　后面的毒箭扫射，也因为【亡魂】拦下了大部分，加上他太靠近墙壁而没被波及到，可以说是傻人有傻福了。
　　「怎么，不跟上去嘛，心心念念着的艾琳小姐万一出了什么事，可看不见了哦？」
　　「……」
　　斜刘海沉默着，与牧师小姐带着戏谑的银蓝色明眸对视一眼，而后将目光转向少女被白袍保护着的纤弱肩膀，刚刚便是这下方，伸展出了圣洁而美丽的白色羽翼。
　　他反问。
　　「薇莉丝……我还是这么喊你吧，你不是人类吗？」
　　「嗯哼 ~你猜啊。」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薇莉丝并未否定的态度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是吗。」
　　「没想到女王陛下竟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看来镇魔城，人类联合王国真的即将迎来巨大变革了吧……」
　　有些感慨地低语着，斜刘海顿了顿。
　　「无论如何，还是得谢谢你刚才的救命之恩，包括之前在地下黑市那次，伤口会莫名消失应该也是你的功劳吧，当时脑袋有点混乱，没能注意到这些，抱歉，我欠你一条命。」
　　「那个啊，举手之劳啦，没事没事 ~」
　　虽然总感觉这家伙好像是误会了什么，但薇莉丝向来没有慢慢去解释这种东西的习惯，只是随意笑笑。
　　「所以你真的不去追艾琳了？」
　　「嗯，不去了，我的实力太弱，恐怕你们带来的那些黑衣女子中，任何一位都可以轻易打败我吧。就像刚刚那样，硬要跟上去也只是徒添累赘罢了，还不如留在这里帮忙处理善后。」
　　「鬼盗团，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大概便算是彻底覆灭了吧。」
　　斜刘海又沉默片刻。
　　「就算只有一点也好，我想尽可能偿还一些当初自己，还有如今艾琳所犯下的罪孽。」
　　「这样啊，那建议你可以去转职神官或者牧师攒功德哦，反正还年轻嘛，完全来得及的 ~」
　　笑嘻嘻地又随口调侃了这家伙几句，薇莉丝也不再浪费时间，找了个近处的女孩蹲下，伸手发动【情报侦测】。
　　「我看看啊……嗯？」
　　本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毒药，打算随便搞个范围治疗魔法，配合着净化一起处理下就完事了，可侦查技能开始发挥出作用后，薇莉丝却皱起了眉，意识到情况似乎跟预想有些区别。
　　「怎么？治疗有困难吗？」
　　见薇莉丝神情变化，虽然看不懂【情报侦测】的技能特效，但斜刘海也能理解是出了些问题，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那倒不至于，不过这种毒……」
　　薇莉丝收回手掌，盯着眼前青羽翼人少女昏迷不醒，表情痛苦的样子，面露思索之色。
　　其实本质上来说，这女孩并没有中毒，她之所以会陷入昏迷，是因为体内魔力由于不知名原因发生了大幅紊乱和暴走，身体无法承受而导致。
　　通俗点来说，有点类似于仙侠故事里的走火入魔。
　　但通常而言，拥有魔力的生物几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魔力运行自有其稳定规律，又以核心为中枢不断调控，就像血液不可能突然炸裂血管喷出来一样。
　　很显然，这种情况的来源，是鬼盗团投放的不知名魔药。
　　可魔力陷入紊乱不受控制……
　　不知怎的，薇莉丝又想起了当初降临到小蓝身体上时，遇到猎魔者们所使用的那种【驱魔粉】，那东西，似乎也有异曲同工的效果，却唯独对人类不会起作用，哪怕其同样拥有魔力。
　　古怪……这些玩意，到底是以怎样的原理来运作的？

第七十二章：魔力暴走失控症
　　虽然感到有些不解，但目前并不是详细探究魔药学原理的好时候。
　　一方面她得尽快治好这批中毒的异族少女，赶去跟梦娜汇合，另一方面，那些鬼盗团俘虏说的的确没错，这翼人女孩体内的魔力暴走现象正在变得越来越严重，如果连魔力中枢都彻底失控，那她今后也就废掉了。
　　所有翼人都天生拥有或多或少的魔力，但他们没有魔核，取而代之的，则是由两只翅膀来储存和协调体内魔力运转，就像心脏之于血液那般。
　　翼人的羽翼通常会非常坚韧，也正是一种适应性的保护和进化。
　　其他那些拥有魔力的生物也是同理，这种重要位置一旦受到损伤，都是极难痊愈的。
　　虽然就算真到了最严重的情况，薇莉丝自认依旧可以搞定，但她的治疗能力，是不能以常理来衡量的。
　　毕竟即使是这个世界中高等级神官或治愈师，也基本不可能做到砍掉翅膀之后，又让对方立刻重新长出一模一样的那种事，复活魔法更是只存在于某些传说之中的奇迹。
　　沉吟片刻，牧师小姐重新伸出一根白嫩纤细的玉指，轻轻搭在这名青羽少女紧紧抿起的唇上，将金色甘霖渡入其体内。
　　薇莉丝并没有治疗【魔力暴走】这种症状的经验，毕竟游戏里从未出现过类似概念的情况，但归根结底，用游戏术语来描述的话，应该也只是一种与 mp相关的异常状态罢了。
　　姑且先用驱除异常效果的魔法试试，实在不行再另想对策。
　　很快，少女皮肤表面便开始焕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薇莉丝又等待了十几秒，才重新使用【情报侦测】对脸色稍有好转的病患进行查看。
　　嗯……
　　跟预想中的发展差不多，【天降甘霖】毕竟是 7阶圣光系魔法，虽然不说绝对能清除掉任何异常状态，但这种程度的魔力暴走果然还是能解决的。
　　也就是说，从本质上而言，那的确是一种负面效果。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还挺顺利。
　　魔力暴走的症状已经得到有效遏制，只需要等到她的身体将那滴甘霖蕴含的效力彻底吸收，再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恢复到原本状态。
　　虽然也不是不能让这女孩快速痊愈，但没有必要，这种程度是最适合目前情况的。
　　站起身，用比较容易理解的方式将情况告诉斜刘海，让那家伙留下来再做观察之后，薇莉丝便来到了下一位昏迷的异族少女身边。
　　这是一名留着蓝色与白色混合般奇异长发，身上有部分鱼鳞状痕迹，眼角生着泪滴的女孩，薇莉丝在之前遇到沃尔特等人那座山洞里的魔物少女们中，也见过有着类似特征的个体。
　　这是一种世界上分布十分广泛的种族，鲛人。
　　他们是既能于水中生活，也能在陆地上自由行动的奇特智慧种族，陆地上的形态跟人类很像，但入水的话，双腿就会化为鲛尾，身上的鳞片也会随之变得更加密集，很有意思。
　　而眼角存在泪状花纹的个体，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做明鲛族，鲛人中作为领袖种族的一脉，类似于魔狼中的月影魔狼，而这些泪痕，似乎是明鲛族用来区分血脉地位的象征。
　　这只小明鲛看起来年纪还不大，面相上，就跟人类十五六岁的少女差不多，而且她眼角下足足有三对六颗泪痕，虽然薇莉丝懂的不多，但也能明白，其在族内地位肯定不那么简单才对。
　　毕竟之前看到的那些魔物里，虽然也存在明鲛族少女，但全都只有 1对泪痕而已。
　　鬼盗团还真是什么都敢偷啊。
　　心里腹诽着，薇莉丝再次发动了【情报侦测】。
　　嗯，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呢，魔力彻底失控暴走了。
　　循着技能的指示，牧师小姐犹豫片刻，还是掀起那单薄的布料，将手按在明鲛族少女裸露在外的光滑平坦小腹上，轻轻用力。
　　大部分拥有魔力的魔物魔兽，都会诞生出魔核之类的东西，鲛人族亦然，但他们这个种族的魔核并不像通常情况那样，保存在大脑或心脏之类重要的地方，而是腹部，或者说，某个诞生胎儿的器官中。
　　这种现象似乎与鲛人一些特殊的习性有关，此事姑且不论，但他们的魔核因此也更加光滑明亮且圆润，被称为鲛珠，其中又以明鲛族为最上品，甚至会在暗处自动发出明亮光芒，是一种相当昂贵的非法走私品。
　　明鲛之名，也由此而来，
　　这个明鲛族少女的情况，比刚才的翼人少女更加严重许多，她的鲛珠已经因为魔力大幅暴走而彻底碎裂，看起来个体持有的魔力越多，在那种魔药影响下反而恶化的会越快。
　　如此一来，光靠解除异常状态的【天降甘霖】，恐怕已经无法挽回了。
　　事急从权，也只能得罪一下。
　　薇莉丝按在明鲛少女腹部的手掌开始泛出淡金色光彩，那光芒如丝如缕般渐渐注入其腹中，通过牧师小姐的精细操控，缓缓聚合起已然碎裂的鲛珠残骸，将其重新拼合。
　　sp代表的灵魂之力真的很不可思议，越是开发，薇莉丝便深有感触，就像现在，竟然能做到隔空修复鲛珠，充当胶水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与此同时，牧师小姐另一只手也如法炮制伸向明鲛少女的唇边，渡入技能所创之甘霖，平息着她体内暴动的魔力。
　　重新拼接尚未离体且已经破碎的鲛珠，这要让其他懂行的人看到，恐怕得惊得眼珠子都直接瞪出来吧，由于鲛人族身体的特殊性，这种事难度甚至不亚于直接给大脑开颅，取出肿瘤后又无痕缝合之类离谱的操作。
　　若非薇莉丝接手，这女孩几乎可以说必死无疑，就算真侥幸救下来也没多久可活了。
　　经过约莫一分钟的精细拼合，那些漂浮在明鲛少女小腹内的碎片，终于重新变回了圆融而饱满的球型珍珠，开始散发出稳定魔力。
　　用侦测技能时刻关注着情况的牧师小姐，这才收回按在少女光滑小腹上的手，吐出口浊气，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她盯着对方渐渐平静下来的睡颜，思索片刻，却反而皱起了眉头。
　　「这样下去不行啊，才治了两个就花那么久，这三百多要是全搞定还不得拖到天亮了？
　　治疗毕竟只是顺带，她主要目的还是去追击那些带着【魔力之源】逃跑的鬼盗团残余，只留梦娜在那边，薇莉丝始终还是不太放心。
　　提耶露可是提醒过她魔力之源那份强烈危险性的，梦娜之前提到的另一场灾难也让牧师小姐不得不在意。
　　「……」
　　黑发少女缓缓站起身，却并未立刻前往处理下一个病患，而是转身看向斜刘海和那些被敲晕过去，又用特殊绳索牢牢捆住的十几名鬼盗团俘虏。
　　「你先把他们带出去吧，这边可能得动用些非常手段了……对了，我在里面帮忙治疗的事，记得暂时别告诉任何人。」
　　「？」

第七十三章：名为【曦】
　　虽然看起来有些不理解，不过斜刘海还是对身为 「女王使者 」和救命恩人的牧师小姐非常信任的，他不算太强，但将些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类搬运到门外也麻烦不到哪去。
　　在薇莉丝帮助下，斜刘海很快就将被捆成粽子的一群鬼盗团俘虏丢到了庄园外院，关上门，正好也可以顺带接应下正在赶来的【黑骑士佣兵团】等人。
　　于是，大厅里便只剩下薇莉丝和躺了一地的异族少女们。
　　「真是的，为什么我莫名其妙就得做这种麻烦事了啊……」
　　用无人能听见的声音不爽抱怨着，但黑发少女还是老老实实举起了手中的牧师杖，先认真布下隔绝气息和乱七八糟异象用的结界。
　　想了想，薇莉丝又从背包里取出取出一张面具戴在脸上，并非【认知阻碍面具】，而是从游戏中带来的白色小狐狸面具。
　　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这却是比前者更加珍贵许多的半神器级装备，真正的一键换装道具。
　　戴上之后，黑发少女立刻摇身一变，化为有着银白色长发，身着红白巫女服，脸上却被小狐狸面具所遮掩，甚至脑袋上也冒出了逼真狐狸耳朵的截然不同形象。
　　虽然身高和身材并没有改变多少，但毫无疑问，半神器装备的强大效力已经完全掩盖了属于 「薇莉丝 」的全部痕迹，即使是小龙娘现在站在这里，如果不通过契约联系，恐怕都很难看穿这位白狐巫女小姐的真正身份。
　　而后，薇莉丝才深吸口气。
　　「呼……好了，来吧，天降的祝福！」
　　裙摆被升腾的魔力鼓动，银白色长发在空中猎猎飞舞，朦胧光泽自身后升起，化为与狐狸小姐不同，更趋近于牧师小姐的娇小身影。
　　虚像中的她双手在身前合拢，明眸微闭，宛若虔诚祈祷中的圣洁信者。
　　于是，天穹之中，降下了回应的光。
　　「轰！！！」
　　璀璨而澎湃的金色光柱自无尽遥远的天空降临，少女虚影沐浴在光柱之下，渐渐与前方白狐形态的薇莉丝身躯融为一体。
　　……
　　「？！」
　　刚刚走出庄园大厅不久，正在与赶来的莱斯特等人斟酌着说明情况，谎称 「王女殿下从王都带来的高人 」正在治疗的斜刘海突然一愣，像是若有所觉般回过头去。
　　同样面露困惑的众人，也抬头凝望向庄园高空。
　　那里有光柱自天空坠落，但却不知为何，在遥远高空便被某种不可明状之力硬生生截断，也只有同样处于庄园内部的他们，才能大致判断出其可能的落点。
　　「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莫名其妙的。」
　　冒险者们面面相觑，只有游离于人群外的小龙娘，看着光柱方向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转身，大步朝着眼前的建筑而去。
　　……
　　完成技能的召唤之后，薇莉丝并未停留，而是立刻迈开步子，那直径数米有余的光柱也随着她的移动而跟随转移着。
　　每走几步，牧师小姐都会原地暂停，让锁定在她身上，能够高速治愈一切异常和伤势的光芒充分照耀周围的少女们，片刻，再继续向前迈步。
　　而在她带着光芒离开之后，那些原本面露痛苦陷入昏迷的女孩，也都会很快清醒过来，像是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般，有些茫然地坐起身，看着沐浴在光中的狐狸小姐那份圣洁身姿愣愣出神。
　　这就是全回复的力量，不管什么伤势，毛病，只要没死透，【天降的祝福】都能够让其复原如初。
　　这可比薇莉丝一个一个慢慢治，来的有效率多了。
　　不过【天降的祝福】只是单体魔法，哪怕是薇莉丝也不可能让其范围扩张到太大，因此也就只能使用这种笨办法，好在技能持续时间够长，多转个几圈总能覆盖到所有病患的。
　　大约十分钟后，从天而降的光柱渐渐散去，牧师小姐也正好完成对最后一批魔物少女的治疗，收回手中用来增幅持续时间的牧师杖，松了口气。
　　虽然有点麻烦，但救治完病患之后的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却的确很爽，这也是薇莉丝选择当牧师的理由之一。
　　那么接下来就赶紧去追……
　　「呜哇！」
　　带着面具的狐狸小姐回过头，刚准备抬脚，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那些来自各个种族和地区，被鬼盗团掳掠而来的异族少女们，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全都匍匐于地上，或是以极尽虔诚的目光注视着薇莉丝的身影，或感激涕零地低声哭泣，但态度却无一不显得恭敬至极。
　　「呃，忘了这茬了……」
　　好吧，其实也不算忘记，毕竟这种事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天降的祝福】这个魔法好用归好用，可动静实在太大了，薇莉丝布设结界就是为了阻止影响扩散，出现当初万壑堡垒那种情况。9阶魔法被普通人目睹会造成精神污染，虽然不及更强的 10阶魔法，但肯定也是有的。
　　不过，作为治疗对象的这些女孩肯定就无法规避了，话虽如此，莉莉娅她们不也近距离接触过一次同样的技能么，那时候王女小姐还只是个普通人，后面看起来也蛮正常的，因此薇莉丝为了图方便，还是决定大胆使用。
　　但这场面……咳，怎么看都有点不太对劲吧？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们应该都没事了吧？」
　　哇啊！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种时候该怎么说来着，快动起来啊薇莉丝小姐聪明的小脑袋！
　　好吧，好吧，她的确是有点不适应别人像这样在她面前拜来拜去的，尤其是这么多可爱的女孩一起跪下，很容易让某人产生某些怪异的联想，好在狐狸面具贴心地，帮忙遮掩住了牧师小姐的些许窘迫。
　　那个最早接受治疗的，眼角有着六颗泪滴状花纹的明鲛族少女大概的确地位很高，最早醒来的她貌似自然而然就成为了这批异族女孩的临时领袖。
　　她微微抬头，以宛若溪谷般清亮而柔和的甜美嗓音祈声道。
　　「是，幸得圣尊拯救，我们的身体都已经无恙，您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想必自有缘由，我们身份卑微不敢奢求太多……只求您一个名讳，今后能以便凭此铭记您的恩情，可以吗？」
　　「圣尊……？」
　　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啊。
　　名字什么，薇莉丝肯定是不愿意告诉她们的，倒不如说就是因为预料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她才提前用小狐狸面具进行了全方位变装，连声音都明显有所改变。
　　高阶魔法效果强大，但随之而来的信息污染也是个很麻烦的问题，就像天空之城里前段时间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那个【拜光教】，说得难听点，更接近于一种隐形的洗脑。
　　从这些女孩与当初莉莉娅她们截然不同的虔诚神态来看，其效力，或许还跟被影响者的实力，以及精神状态有关。
　　而就像那个拥有六颗泪痕的明鲛族少女一样，这批异族女孩中身份地位高贵者其实并不在少数，她们来自五湖四海，世界各地，甚至连白羽翼人都有，应该是鬼盗团最重要的一批商品了。
　　想一想，这些女孩如果知道了牧师小姐的真正身份，以她们如今这感激又崇敬到了极点的精神状态，一旦回到各自家乡，会产生的影响可以说难以估量。
　　正好，自从天空之城那档子破事发生之后，薇莉丝就在考虑着，要不要弄个另外的假身份，来专门处理那些容易引人注目的麻烦，免得以后太出名，走到哪都被人给惦记。
　　并非【认知阻碍面具】那种直接模糊观测效果的东西，而是随时可以使用，切换的另一个身份。
　　名声有时候可以解决麻烦，但更多时候却会带来麻烦，所以需要一个平时用不到的身份来承担那些负面效果。
　　因此，薇莉丝之前才会戴上变装用的小狐狸面具，又提前嘱咐斜刘海保密。
　　至于梦娜倒是不必担心，幽影众和死神之镰也只是知道薇莉丝留了下来而已，具体情形和对牧师小姐的能力也无甚了解，狐狸小姐形象差异这么大，就算真问起也有的是借口。
　　当然，说到底这事儿还是临时起意，草率了一些，可能会留下不少漏洞，下次再干的话可得更注意才行。
　　顶着毛茸茸的假耳朵，透过狐狸面具，薇莉丝看着那些魔物少女们充满尊敬与感激的表情，心念一动，某个名字自然浮现于脑海时，话语便已脱口而出。
　　「唤我【曦】便好，那么，各位既然已经无恙，我还有事需要处理，就有缘再会了。」
　　故作潇洒地微微一笑，抬手拉起有些怪异的斗篷，在少女们急忙欲言又止的眼神中，红白巫女服的狐狸小姐，已然消失。

第七十四章：意料之外的援军
　　带上主动守在门口的小龙娘，薇莉丝摘掉面具，变回原本的模样，看见莱斯特大叔和斜刘海他们已经赶到之后，便带着自家宠物急匆匆离开了。
　　薇莉丝能够理解那些女孩的心情，就像蕾拉和蕾妮当初那样，远隔千山万水被抓来异国他乡囚禁，又陷入生命危险，她们心中一定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吧。
　　这种时候，有人带着拯救来到她们身边，再加上信息污染的部分影响，会出现那种反应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但【曦】注定只会是她们生命中的过客，是薇莉丝刻意营造出来，悬挂在夜空中只可远观不可触碰的星月。
　　让她们冷静冷静，等技能影响随着时间消失，应该就能回归正常生活了。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收尾。
　　通过追踪之前留给梦娜的标记物，薇莉丝很快确定了她们现在的位置，就在镇魔城南方，临近城门的附近区域，而且已经有段时间并未出现大幅移动了。
　　这样的话，要么是她们遇上了麻烦，被纠缠住无法脱身，要么就是已经堵住了逃窜的鬼盗团残余，正在交战中，无论哪种都得尽快赶过去才行。
　　为了方便，薇莉丝直接与小龙娘展开羽翼，从空中赶往事发地点。
　　镇魔城里很多地方都正在爆发战斗，身处夜晚的高空中，那些魔法和火焰炸开的耀眼光芒，牧师小姐几乎可以一览无余。
　　薇莉丝之前并没有问梦娜，具体安排了多少人手去剿灭那些潜伏在城市里的盗猎团伙，但从目前观察到的情况来看，尚处于交战状态的就至少有超过二十处。
　　真是惊人的数量，若非作为王室的小梦娜亲自出手，寻常人等恐怕还真没那么大能力聚集起足够力量，一口气清除掉那些在城市里盘根错节的毒瘤吧。
　　也不知道那个泰勒 ·图尔斯，还有城主府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总感觉事发至今那边始终都没什么动静，城里现在这么热闹，那位城主大人没理由不知道才对，难道不该做点什么吗？
　　毕竟鬼盗团如果真的被连根拔起，那他们互相勾结图谋引发战争的事，肯定也就瞒不住了，这可不是什么小罪名。
　　算了……不管有没有阴谋，见招拆招便是。
　　飞起来的速度自然比在地上慢慢跑要快得多，没花一分钟，薇莉丝便来到了梦娜所率部队的正上方。
　　不远处便是南城墙高大巍峨的阴影，幽影众们漆黑的行装与夜色融为一体，不仔细辨认还真的很难看出来，而被这些黑色身影与大约五百余身穿精良铠甲士兵包围在中央的，则是同样约莫百余人，像是平民装束的队伍和十余辆盖着黑布的马拉货车。
　　小梦娜正带着数名黑衣幽影众，以及【死神之镰】的四人站在稍远处，指挥着战局调度。
　　看来这些家伙就是那批逃走的鬼盗团残余了，虽然装束对不上，旦也没有谁逃跑的时候会老老实实穿着自家组织的显眼衣装吧。
　　薇莉丝从始至终都不清楚梦娜要如何找到这些家伙，但小王女既然没有向她求助，就表示肯定已有应对之策，牧师小姐也不可能一手去包办整件事。
　　连王位纷争这种涉及到诸多势力的大政变，梦娜都帮助她姐姐成功上位了，处理区区一个鬼盗团和镇魔城某些人，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真正让薇莉丝意外的，是那批穿着不同于普通士兵的特殊铠甲，让她有些眼熟的合围部队。
　　事实上，牧师小姐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人了，之前还差点跟他们打起来。
　　镇魔城内卫局，如果没记错的话，全名应该是内卫局第三特殊支队，而他们的队长，那位正挥舞着修长太刀在人群中一马当先的双马尾少女，也是薇莉丝的熟识了。
　　岚 ·图尔斯。
　　难怪之前没有回家，竟然是带着手下堵在了这里，等等，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梦娜能追上鬼盗团，薇莉丝一点都不意外，但岚在这种关键时刻赶来助战，说实话，真的有点不可思议。
　　白天她那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想太多也没用，薇莉丝嘱咐了小龙娘几句，让她留在空中继续监控整个战局，顺便提防可能出现的新敌人，而后拍动白翼，落向地面上梦娜的所在之处。
　　「是谁！？」
　　尚在空中，实力最强的【死神之镰】几人便率先反应过来，队长【亡魂】第一时间警惕地抽出长剑，直至看清薇莉丝的脸，才讪讪收回武器，又有些神色微妙地看向少女身后雪白修长的羽翼。
　　牧师小姐落地收回白翼，未等面露喜色的小王女说什么，【亡魂】便表情怪异地上前半步，试探着低声问道。
　　「之前就很在意了，这双翅膀，还有体内那些不寻常的气息流动，阁下难道并非人族？」
　　「嗯？」
　　不寻常的气息流动，那是什么？
　　薇莉丝偏过头去与这位传说级冒险者小队的领导者对视一眼，立刻注意到男子脸色的些许不自然，心中疑惑的同时，也不禁暗自腹诽。
　　这家伙，难道也是个种族主义者？应该不至于吧，否则梦娜也不会带着他执行救援异族的行动了。
　　可他看起来好像很在意这个问题？
　　怪……
　　「亡魂？你太失礼了！」
　　看起来，梦娜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位平素可靠的队长先生会突然挑在此刻，问出这么个容易影响关系和谐的问题，但并不妨碍她立刻反应过来，并以略显愠怒的声调斥责着后者。
　　虽然只是 14岁不到的幼。女，但小梦娜生起气来的样子，倒还真颇有几分她姐姐莉莉娅的威势，又因为【启示者】积淀的城府更加厚重沉凝，令人不自禁呼吸都为之压抑起来。
　【亡魂】气息顿时一滞，那位【摆渡人】也从后面扯了扯他的衣袖，使去几个眼色，也不知道是在用队内语音交流些什么。
　　倒是薇莉丝察觉到有些凝固的气氛，主动没所谓地摆了摆手，虽然搞不太懂，但这种问题她也从来不会避讳或搪塞。
　　「我的确并非人类哦，这件事小梦娜和莉……女王陛下都是知道的，怎么，我这个异族在城里大摇大摆晃悠让你不高兴了？」
　　如果莉莉娅还是王女，或者刚登基的那段飘摇时期，考虑到影响，薇莉丝或许还会在人前委婉些，但现在女王小姐的位置已经坐稳，很多事情也都可以挑明去说了。
　　何况，从派亲妹妹来调查处理镇魔城事件，和授意梦娜在地下黑市里当众代为颁布的新法令中，牧师小姐都能看出莉莉娅大概是想要改变联合王国现状的意图。
　　既然如此，薇莉丝帮忙推上一把倒也无妨。
　　反正你要是有意见，那就来比划比划嘛。

第七十五章：死神之镰
　　接下薇莉丝打出一记直球的【亡魂】，脸上并未浮现出预计中的愤怒，困扰或是不解之类情绪，反而怎么说呢，给人感觉更像是……猜测得到肯定后的了然与暗喜？
　　正当牧师小姐疑惑着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的时候，腰上挂着足足七把剑的男子却突然后退一步，谦逊有礼地低下头去。
　　「明白了，唐突冒犯实在抱歉，还望薇莉丝小姐多多海涵。」
　　「啊？哦，行吧……」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既然对方都这么态度诚恳地道歉了，薇莉丝也懒得因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你们堵住鬼盗团了吗，那些内卫局的又是怎么回事？」
　　听出了薇莉丝方才的言下帮衬之意，梦娜眸中闪过些许感激，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接着她的话解释道。
　　「其实我们并非第一批赶到的人，循着鬼盗团余孽痕迹追踪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截在此处了。这支部队的领导者我有所耳闻，图尔斯家族第三代独女，岚 ·图尔斯，之前就听说是个相当特立独行的女性，果然，她很不错呢。」
　　「是嘛……这里应该不会再是诱饵了吧？我是说，又分出少量人员散开逃跑之类？」
　　「薇莉丝小姐放心，除非一开始就不在从据点撤离的人员之内，否则是没可能逃掉的，鬼盗团的高层信息，我们基本已经调查清楚了。」
　　「嗯，好吧……那需不需要我帮忙？」
　　依旧还有些困惑没有得到解答，但无论如何，还是等到战斗结束再说好了。
　　闻言，蓝发 **自信地笑了笑，微微摇头。
　　「原本以幽影众的人手，击溃这批逃犯有余，但想要一个不落全歼确实有些费功夫，不过多了岚带领的内卫局支援，只要不出现太大变数，已经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怎么感觉你在插旗呢……」
　　虽然嘴上以对方完全无法理解的词汇吐槽着，引得小王女殿下也疑惑地歪起了头，但薇莉丝也清楚，梦娜作为【启示者】，如果连她都如此保证了，那说明真的就是没什么悬念才对。
　　薇莉丝才不相信这种重要行动，梦娜会真的不提前留有底牌。
　　既然如此，就先暂时观望吧，反正她已经赶到了现场，即使真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变化，也完全来得及阻止。
　　原本以为幽影众是剿灭这批余孽的主力，但薇莉丝站在旁边观望了一会，却有些意外地发现，岚所率领的这批，原本她以为只是稍微精锐些的王国军队，战力竟然相当惊人。
　　他们结成了让牧师小姐有些熟悉的，盾兵在前，枪兵靠后，魔法师与弓箭手远程掩护的阵型，逐步，稳定地向前推进，不断蚕食着鬼盗团的反抗力量。
　　但这支队伍中并没有当初在那座山外，薇莉丝料理掉军队中那些猎魔者的组成部分，取而代之则是一批与岚使用近似长刀，却身着便服，戴着白色斗笠的轻装战士。
　　他们约莫二十余人，男女都有，持刀穿插于战阵的各个角落，专门负责处理那些普通士兵难以对付的棘手敌人，战斗素养极高，就薇莉丝观察下来，实力竟然完全不逊色于【幽影众】多少。
　　这些便衣战士并没有和岚一样真正使用【幻世】中的刀法，看起来倒更像是后者以其改进之后，自创的另一种刀术，虽然威力逊色了一些，但较为简易，不需要太强的天赋也能掌握。
　　岚居然还培养了这样一批部下？
　　难怪能在梦娜率人赶到之前，就孤军阻截住这支逃亡的鬼盗团精锐呢。
　　因为岚小姐表现得太强势，以至于来得较晚，还处于战阵外围的幽影众们反而插不上多少手，成了类似于压阵的存在。
　　大概是因为薇莉丝已经来到身边的缘故吧，梦娜盯着战局思索了一会，转头朝【死神之镰】小队的四人点点头，后者立刻便领会了王女殿下的意思，展开身形，直奔战场而去。
　　队长【亡魂】依旧冲在最前方，他再次从腰间拔出一柄通体漆黑的宝剑，却并未以此杀敌，而是在即将抵达战场时突然停步，屈膝半蹲，将剑用力插入身前的地面之中。
　　「第六把剑！渡魂！」
　　「嗡 ~」
　　长剑扩散出漆黑的无形波纹，虽然夜色中显得不易察觉，但却在短短几秒钟时间内，覆盖住了整片近千人的战场。
　　那黑色光芒不分敌我地攀上了范围内所有人的身躯，看起来却并没有发挥出任何实际作用。
　　而就在此时，小队中紧随其后，那名身着蓑衣斗笠的【摆渡人】突然凌空跃起，以某种奇异的姿势，单脚稳立于【亡魂】所插黑剑的剑柄之上，取出一杆漆黑玉箫，闭目轻奏。
　　那是宛若来自幽冥之地的低沉曲调，箫声如泣如诉，勾人心魄，却蕴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奇异力量，而队伍中最后的两名成员，名为【冥莲】与【冥灵】的双胞胎少女，也站在了黑剑左右两侧，将手掌交握。
　　「嗡！」
　【渡魂】之剑同样赋予在她们身躯之上的黑色光华，宛若燃起的烈焰，骤然凭空暴涨，那黑光丝丝缕缕注入空中，竟在【摆渡人】上方形成一尊手持黑镰的三米高模糊身影！
　　「嗯？」
　　站在远处观望的薇莉丝微微挑起了眉。
　　这倒有点意思，他们四个平均起来也只能勉强够到传说级的人类，居然可以联手施展出这种水准的能力？
　　不会有错的，这是请灵，真神降临的下位版本。
　　其概念，就类似于兽王国那只叫做梅维丝的小狐狸，曾经以无限接近死亡为代价召唤出的【死兆之灵】。
　【灵】是法则代表的概念，并无明确个体与逻辑，而神明便是进化出了自我意识，变得更加强大的 「灵 」 。
　　但这不是【死亡】法则，真要说的话，倒有点像【幽冥】之类的力量，而那手持黑镰的虚影，就是法则所对应的概念化身了。
　　虽然只是法则之力的一丝微薄显现，但以人类的水准而言，已经算是相当了不起的壮举了。
　　原来【死神之镰】是这个意思，感觉还不如叫【幽冥之镰】呢……就是还不知道他们对这份力量的掌握，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
　　有趣……
　　虽然看起来只是最开始在地上插了把剑，但似乎【亡魂】才是这招组合技的真正控制者，他立于大地之上，黑影之前，举起双手，就像手中已然握有无形之剑。
　　而后。
　　「超度！」
　　男子奋力下斩。
　　浮现于【渡魂】剑上的模糊虚影，也随之挥动手中修长的黑镰。
　　「噌！！！」
　　没有刀光剑影，或天崩地裂的异象，但鬼盗团负隅顽抗的队伍中超过半数以上人员，尤其是那些格外棘手的强者在同一个瞬间，浑身骤然陷入僵硬。
　　在那之后，他们身上附着的黑色光芒渐渐如熄灭的余烬般悄然溃散，眼神也随之失去了光芒，身体颓然倒地，再也没能站起来。

第七十六章：弃车保帅
　　「针对灵魂的攻击吗……不赖嘛。」
　　这几个人类的确有点意思，无论那种互相连接以提升实力的无形之线，还是刚刚召唤出的那柄 「死神之镰 」 ，都让薇莉丝颇感兴趣。
　　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研究研究，交流一下。
　　不过不是现在。
　【死神之镰】那一斩虽然战果不菲，但看起来消耗似乎也不小，在那之后他们并未继续维持请灵，【摆渡人】停止奏萧，【亡魂】也收回了插入地面的【渡魂】之剑，黑影随着双胞胎分开的双手而消散，四人换成普通战斗方式，继续冲向敌阵。
　　四名传说级强者的加入成为了压倒天平的沉重砝码，岚的部队和幽影众也趁着敌人强者大量死伤，陷入混乱和惊恐的好机会全力而上，彻底击溃了这支负隅顽抗的逃亡集团残余。
　　看来是结束了呢。
　　还真就像梦娜说的那样，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战斗尘埃落定，薇莉丝也与梦娜一同来到了那些被捕捉束缚起来，颓然跌坐着的十几名平民装束俘虏身边，经过【死神之镰】的斩杀和连番大战，这已经是最后一批还活着的家伙了。
　　内卫局与幽影众很快投入了处理战场善后，和检查那些密封货车的工作，薇莉丝二女抵达时，岚正手持太刀【晴岚】，站在一名浑身血污，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身前，面无表情地与他说着些什么。
　　感受到有人靠近，少女立刻略带警惕地回过头，正好与牧师小姐银蓝色的清澈眸子对上了视线。
　　「薇莉丝？你也来了啊，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找到这里……」
　　岚表情稍缓，正打算说些什么，却突然看见与薇莉丝一同走来的蓝发幼。女，连忙单膝跪地，向小王女施以标准的贵族礼节。
　　「微臣岚 ·图尔斯，参见梦娜殿下！」
　　「嗯，免礼平身吧。」
　　「谢殿下！」
　　给眼前俩人一套一套的自来熟举动搞得愣了下，薇莉丝才突然反应过来，岚毕竟是图尔斯家族的直系后代，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曾经的第六王女，如今女王亲妹的梦娜呢？
　　说不定就连幽影众这些女王直属部队的装束她都已经辨认出来了，所以才会放任其加入围攻。
　　「所以，岚卿，现在可以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为何你的部队会比我们更早堵截住这伙贼人，你的情报是从何而来？」
　　面对臣下，不再掩饰的梦娜自然而然散发出属于王室的高贵威严，跟与薇莉丝相处时的那种随和态度形成了天壤之别，简直判若两人。
　　这既是因为双方地位的差距，也在于岚的身份。
　　图尔斯家族，如今可是犯下了相当恶性的勾当，连薇莉丝都知道的事，梦娜既然已经更早在镇魔城潜伏许久，想必对某些事也早已了解清楚，甚至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
　　虽未开口点明，但在场三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岚沉默片刻。
　　「……启禀殿下，微臣之所以能提前得到消息，率队成功堵截这批作乱恶徒，全赖镇魔城城主，泰勒 ·图尔斯之功，是他提供给了微臣具体的路线和敌人情报。」
　　「哦？」
　　小王女殿下惊讶地微微偏头，很快了然，又像是有些惋惜般面无表情道。
　　「你确定【真相】是这样吗？」
　　像是读懂了蓝发幼。女话语中的含义，少女这次只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修长的双马尾也随之轻轻跳动，语气坚定而执着。
　　「是的，就是泰勒 ·图尔斯提供的情报。」
　　「唉，好吧……那么情况我会如实上报给陛下，由她亲自定夺，你满意了？」
　　「是，多谢梦娜殿下！」
　　岚大喜，连忙感激地低下头去。
　　这俩人……在玩什么加密通讯呢？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牧师小姐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智商好像有点不太够用了。
　　像是看出了薇莉丝的困惑，梦娜悄悄捏了下她的手心，指向旁边那些被重重保管起来的货车，以某种可以谓明示的语气提议道。
　　「薇莉丝小姐，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吧，不要打扰岚卿处理工作了，别忘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嗯，也好。」
　　悄悄与旁边低着头，面色恭谨的双马尾少女对视一眼，虽然薇莉丝有点在意她那边白天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但显然有些话，是不适合在梦娜这位王女面前提起的，那么回头再说也无妨。
　　二女向着远处走去，待到离岚有一段距离后，蓝发 **才轻笑着开口道。
　　「薇莉丝小姐应该不太理解我们方才对话所指代的内容吧？呵呵，其实这也正常，毕竟你并非混迹官场的人，对某些内情，尤其泰勒 ·图尔斯这个人也不够了解，所以不必因此妄自菲薄哦。」
　　「呃，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好吧，我确实不太喜欢那些绕来绕去的东西啦，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岚的情报不是从泰勒那里得来的吗？」
　　梦娜摇了摇头。
　　「不，大概率的确是泰勒 ·图尔斯告诉她的，提前预知到这种机密的逃亡路线，并借此抢先设下埋伏，能做到这种事的只会是路线设计者本人，即真正在暗中庇护着那些盗猎团伙的镇魔城城主。」
　　「薇莉丝小姐，联合王国里流传着一条从数百年前传承下来的偏僻成语，叫做【弃车保帅】，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
　　「咳……好吧，感觉也见惯不怪了呢，所以你想说，泰勒是那个被抛弃的【车】？
　　见薇莉丝大概是明白了什么，梦娜也满意地轻轻额首，继续解释道。
　　「泰勒，或者说图尔斯家族在北方这些动作的目的，应该是通过激起我国与万魔群山的冲突矛盾，继而引动大型战争，击溃魔物们的有生力量，将万魔群山这片肥沃之地顺势纳入联合王国版图之中，或者至少也得进一步将其压制。」
　　「他们把消息封锁的很严密，就连姐姐最开始也完全不清楚详情，如果战争真的爆发，甚至胜了，那图尔斯家族就是开疆扩土的大功臣，即便这些事真的东窗事发，也会因过不压功而不了了之，也就是所谓的先斩后奏。」
　　小王女殿下略显讥讽地笑着。
　　「其实类似事情，王国历史上并非第一次发生了，图尔斯家族是偏激的人族至上主义者，这类人在联合王国其实不少，但他们大部分也的确对王国和王室绝对忠诚，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人类的集体利益，所以历任国王对这种事也都只能尽量顺应。」
　　「但姐姐她是个不同的女王，并不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振兴人族，图尔斯家族更想不到，我这个花瓶王女竟然已经在他们眼皮底下，偷偷溜进了事件核心地带。」
　　「图尔斯家族不可能，也不敢真正忤逆王室，所以我在镇魔城现身，带领部队找到鬼盗团的那一刻，他们的计划就已经注定会失败了。」

第七十七章：这是什么？箱子，开一下！
　　「图尔斯家族是传承数百年的庞然大物，经历过不知多少风风雨雨，一次失败并不能代表什么，更不会因此就毁灭或一蹶不振，既然计划注定无法成功，那他们肯定得考虑及时止损。」
　　说到这里，梦娜似乎显得有些无奈，犹豫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道。
　　「薇莉丝小姐可能不清楚，泰勒 ·图尔斯这个人，虽然很有能力，但却是个一根筋牛脾气。而且他极度宠溺唯一的女儿岚 ·图尔斯，所以无论如何都会保住她。」
　　「很有可能，他最初在展开计划时就留好了后手，一旦发生无可挽回的情况，只要岚能够捉住并剿灭鬼盗团这群明面上的罪魁祸首，找到那只月影王族幼崽，再由泰勒表示这件事是他一意孤行的个人行为，自然就能够最大程度上维护家族和女儿的安全。」
　　「嗯……也就是说，他想通过舍弃自己这个【车】，来保全作为【帅】的家族和亲人？」
　　「十有八九便是如此了。」
　　「哇，这老狐狸有够阴险的，而且够狠，对自己狠，对合作伙伴更狠啊……」
　　牧师小姐忍不住吐槽起来。
　　「图尔斯家族本就以智谋闻名于世，泰勒也的确是个狠人，否则也不敢策划这次的事件了，事实上如果不是我和姐姐出了奇招，加上他们对年龄尚幼的我没什么提防与关注，也不可能如此轻易便得手。」
　　梦娜轻笑一声。
　　「何况，泰勒百密一疏，终究还是失算了，他的本意应该是让岚谎称以秘密渠道获得情报，或机缘巧合之类作为含糊理由，来解释能抓住这批鬼盗团余孽的原因，但岚 ·图尔斯为了保他父亲一命，却最终选择了实话实说。」
　　「如此一来，虽然泰勒算得上是有功抵过，但通犯欺君的罪名，便要由整个图尔斯家族来承担了。正好，姐姐最近还在烦恼部分贵族手中权柄过大，不知该如何削弱呢，这下可有充足的理由了。」
　　「你们这些当官的玩的还真花……」
　　薇莉丝小姐充分发挥了吐槽役的职责，突然又有些在意地问道。
　　「那，如果岚之前真的按照预计中那样，把锅全甩给泰勒一人的话，莉莉娅真的会把他给处死吗？」
　　走在前方的王女小姐回身，与黑发少女对视一眼，而后深深地点了点头。
　　「会，绝对会，倒不如说，就算姐姐真愿意饶泰勒一命，事件演变到这种程度，也不得不将他赐死了，否则王室与君的威严，将会只剩下笑话，再难服众。」
　　「这样吗，当国王也不容易啊……」
　　话题结束，少女与 **也正好来到那些被黑布掩盖的大片货车边，梦娜唤来近处一名幽影众随意询问。
　　「找到了吗？」
　　身着黑衣的少女立刻低下头去。
　　「抱歉殿下，还无法确定……但我们找到了疑似目标的物品，的确就在那些篷车之中，您需要去看看吗？」
　　「疑似吗……带路吧。」
　　「是！」
　　幽影众带着二女向前而行，走到一架看起来平平无奇，与其余并无差异的货车跟前，这里守卫的幽影众似乎也格外之多。
　　没有过多声张，领路的幽影众少女只是朝同僚微微点头，便伸手掀开车上黑布的一角。
　　部分用来掩盖痕迹，遮挡视线的杂货已经被提前清除掉了，映入少女们眼帘的，是一只大约近米长宽，四四方方的黑色密封金属箱子，上面密密麻麻镌刻着晦暗的魔法纹路。
　　看到它，薇莉丝银蓝色的眸中也闪过一丝惊讶。
　　这东西，应该是一件品质相当不俗的封印类魔法道具，拥有双向遮掩气息，阻断物理和精神探查等多方面隔绝效果，至少光靠简单的 sp渗透，连都她无法直接感知出里面到底放着什么。
　　这已经绝非紫色装备能做到的程度了。
　　灵器，这至少是一件灵器。
　　「就是这个，殿下，幽影众翻遍了这支团伙携带的所有物品，但都没找到目标，但唯独这个箱子无法打开。」
　　「我们询问过那些俘虏，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启此箱，钥匙似乎掌握在一个名叫艾琳的女人手中，但她从始至终都未出现于敌人据点与这支队伍里，应该是已经提前逃走了。」
　　「艾琳……鬼盗团现任首领，抛下团伙和人质独自逃跑了吗，果断狡猾的家伙……」
　　梦娜不甘地低头轻咬着指甲，似乎事情发展第一次有些超出了她计划之外。
　　「这东西，能让我看看吗？」
　　薇莉丝拍了拍小王女的肩膀，又指向那个黑箱，言下之意已经表达得非常清楚。
　　「啊？当然可以！那就麻烦你了薇莉丝小姐。」
　　「你也别搞得好像我一定就能破解一样啊，这样别人压力很大的……」
　　牧师小姐上前几步，将手搭在箱子上，发动【情报侦测】。
　　「噼啪！」
　　一道明亮电光突兀自少女与黑箱接触的指尖亮起，旁观的梦娜和幽影众们刚刚面露惊色，薇莉丝便不慌不忙地用另一只手朝后比了个大拇指，示意她没有问题。
　　有点意思啊，居然还设置了防侦测和解析的反击魔法，可惜还是欠点火候，连【羽衣 ·格拉瑞亚】的基础防护都无法突破。
　　不过这种反击魔法的样式和形态，倒是让薇莉丝想起了当初刚来这个世界时，在地下祭坛中拿取那颗【魔神宝玉 (残片 )】时的场景。
　　小光伸手去拿的那会，似乎同样遇到了一些类似的反击，菲莲娜当时大概也是因为察觉到了这点，才没有第一时间取走那东西，给牧师小姐二人组捡了个漏。
　　是同一人，或者同一势力的手笔吗？
　　果然在这里啊，躲躲藏藏的家伙，终于找到你了……
　　轻易抵抗掉黑箱上附带的反击魔法后，【情报侦测】正常发挥效果，相关信息很快也随之显示在了薇莉丝面前。
　【封魔之箱】
　【品级:灵器】
　【描述:唤魔炼金师席尔维斯特 ·布尔韦尔按照传说中魔神六器之一【封神之庭】遗留信息所打造的封禁系道具，拥有封印内部生物魔力，精神等各方面生理活动的力量，但本质上只是【封神之庭】拙劣的仿制品。
　　此物被席尔维斯特 ·布尔韦尔借予盗猎组织鬼盗团，用来隔绝万魔群山对魔力之源分体诺维雅 ·月影的感应。】
　　「封魔之箱吗……」
　　有点意思，这个唤魔炼金师席尔什么什么的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自己独自打造出灵器级的装备？要知道这种东西联合王国王室也只有三件而已呢，碧空之国那边虽然没怎么了解过，但估计也不会多到哪去。
　　还有魔神六器和【封神之庭】，连复制品都有灵器级，加上这高端大气的名字，本体莫非是一共有六件的神器？
　　咦，魔神奥莉薇娅……原来这么豪的吗？

第七十八章：最简单的开宝箱方法
　　这件【封魔之箱】上携带的信息虽然不多，但还是很有价值的，不仅知道了一个疑似在幕后捣鬼家伙的名字，甚至顺带还确认了魔力之源，也就是那只月影魔狼幼崽的确就被关在里面的事实，游戏里带来的技能的确靠谱。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打开这玩意了。
　　只是灵器的话，连身份绑定都没有，处理起来倒是不算困难，只不过考虑到旁边还有人在看着，一些比较方便但秘密的手段还是姑且保留下比较好。
　　先试试最简单的方法吧。
　　薇莉丝从背包里取出一把【万能钥匙】，找到黑箱子上的唯一插孔，试着将其伸入。
　　「……」
　　好吧，转不动。
　　当着梦娜好奇的小眼神，黑发少女面无表情地将钥匙放回口袋里。
　　这倒也在预料之内，同为灵器级装备，泛用性更强的【万能钥匙】肯定是打不开【封魔之箱】的，否则后者也太废物了。
　　那就只能用笨办法了。
　　薇莉丝决定把这东西破坏掉。
　　虽然是灵器，但对牧师小姐而言其实算不上什么稀罕东西，作为赃物，她也不好堂而皇之地收入囊中。
　　交由梦娜保管的话，这种出自敌人之手的高级装备，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着某种后门，薇莉丝还是有点不放心。
　　所以直接毁掉是最方便的处理方法。
　　指尖燃起金红色的圣炎，薇莉丝将仅有拇指大小的火苗一点点拂过【封魔之箱】表面，将那些密密麻麻镌刻着的魔法纹路，焚烧殆尽。
　　装备的魔纹就相当于魔物身体里的魔核，是赋予其超现实神奇力量的魔力源泉，拥有魔纹，才能称这是一件魔法装备。
　　但魔纹刻画难度极高，而且需要用到非常珍贵的各种材料混合调液，所以这个世界紫色以上品级的装备才会如此稀少。
　　灵器也是同样的道理，只不过拥有的力量更加强大且复杂罢了，只有达到更高一级的圣器，才会出现真正质变。
　　所以只要摧毁魔纹，便能轻松毁掉一件紫色或金色品质的装备，就是过程有些麻烦而已。
　　花费大约数分钟时间，薇莉丝耐心将黑箱子上所有蕴含着魔力的纹路烧灼一空，就连底部也特地翻起来处理了一遍。
　　其实，如果只是打算毁掉这件装备的话，倒不用这么费神费力，不过那只小狼崽还被关在【封魔之箱】里面呢，总不能连她一起也给烧了吧。
　　最后一丝幽暗纹路也被焚去的刹那，黑箱上那股萦绕着的异样魔力终于彻底消散，薇莉丝看了眼上面黯淡无光的钥匙插孔，和似乎依旧毫无缝隙的箱体，一本正经地托腮略作思考。
　　「哦！有了！」
　　像是顿悟般，少女抬起手，肌肤表面金色光芒一闪而逝，而后按上黑箱箱体，纤细白皙的五指渐渐用力。
　　「咔咔咔咔咔咔……」
　　伴随着阵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某位牧师小姐竟然硬生生用手在那种不知名金属表面，捏出了凹陷下去的 「握把 」 。
　　而后，某人跳上货车，抬起脚，毫无淑女仪态地直接踩住黑箱边缘，抓紧 「握把 」 ，鼓起白嫩的腮帮子用力猛拉！
　　「砰！！！」
　　伴随着惨烈的巨响，那作为灵器外壳的黑色金属箱，正上方一面竟然像是被撕烂的厚纸壳，被薇莉丝以蛮力给强行扯了下来！
　　「嗯，搞定 ~」
　　看了眼手里歪歪扭扭卷成一团的箱盖，黑发少女随意地将其丢在地上，拍拍手掌跳下车，刚想探头进去，却像是注意到什么般，回头转向好似中了石化魔法般目瞪口呆的梦娜和几名幽影众，面露疑惑。
　　「你们在干嘛？箱子打开了，还不过来看看吗？」
　　为首的蓝发幼。女嘴角连续抽搐几下，似乎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上前两步。
　　「咳，真，真不愧是薇莉丝小姐呢，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解决的……」
　　说到一半，小王女明显相当在意地偷偷瞥了眼躺在地上的曾经黑箱子一部分，又用眼神示意身边同样看傻了的幽影众们去处理被巨响吸引来的人群，才终于渐渐恢复平时的神态。
　　薇莉丝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却忍不住暗自嘀咕。
　　看这样子，莫非动静还是搞得太大了点？
　　可这已经是最低调的解决办法了呀，拆装备又不是炒大白菜，总比她直接掏出棵树或者用法杖硬砸要来的好吧？
　　二女心照不宣地，没有在方才某些举动上多做讨论，只是一同探头，望向被打开的黑箱子内部。
　　里面，是一只仅有大约人类小臂长短，体表生长着暗蓝色软糯绒毛的可爱小狼崽，此刻正以头尾相连的姿势蜷缩成球状，闭着眼睛呼呼大睡，似乎就连刚刚某位牧师小姐暴力拆迁的动静都没能吵醒她。
　　「这就是那只引起天翻地覆的月影王族幼崽？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薇莉丝伸出一只手，揪住说是狼倒更像小狗子的幼崽后颈，将其从已经被拆成破烂的【封魔之箱】里提起，好奇地放在眼前打量着。
　　「应是没错了，情报上提到过，月影王族的直系，其脖颈上都会生有一小撮颜色明显不同的狼毛，薇莉丝小姐你看这里。」
　　梦娜抬手指了指小狼崽正好被黑发少女揪住的那一圈脖子肉，薇莉丝换个了位置，才发现她刚才捏的地方，的确存在与小狼浑身暗蓝色毛发有着巨大差异的光滑黑绒。
　　「这位，应该就是刚出生不久的月影族族长继承者，魔神赐福者诺维雅 ·月影了，太好了……总算找到她了。」
　　说到这里，即使以小梦娜沉稳的性子，也不禁露出了明朗笑意。
　　「唔姆……」
　　看起来，梦娜似乎不清楚【魔力之源】的事，比起喜形于色的小王女，薇莉丝心念一动，趁着用手抓住小狼崽的好时机，发动了【情报侦测】。
　　技能运转很顺利，这只幼狼身体所具备的各项情报也很快清晰反馈回来，并未出现薇莉丝假想中可能发生的暴动或反击之类。
　　这的确是一只幼生体月影魔狼，属性相较于人类虽然略显不俗，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光论等级绝对不会超过 lv20，身体里也没有什么无穷无尽的能量，灵魂倒是由于某些不知名原因，处于沉睡状态，看起来并非那【封魔之箱】的影响。
　　奇怪……这真的是提耶露口中一旦失控就会引发巨大灾难的【魔力之源】吗？怎么看都不像啊？
　　但之前调查【封魔之箱】这件装备的时候，上面携带的信息也证明了其内部所关的，的确就是名为诺维雅 ·月影的魔力之源分体……
　　等等……分体？
　　分体是什么意思？提耶露之前好像没提到过这个啊？
　　虽然有些搞不明白，但无论梦娜的判断或是调查技能都已经证明了这只小狼崽的身份，那应该就不会有错了，至于更多的，可以等到将诺维雅送还给提耶露时，再问个清楚。
　　如此一来，这里的事情，应该便大致告一段落了吧。

第七十九章：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找到诺维雅 ·月影，并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梦娜立刻便派人将其严密保护起来，并召唤了随队医生，进一步为小狼崽诊疗，确保万无一失。
　　七七八八的事情处理完，已经快要夜尽天明了。
　　虽然很疲惫，但梦娜还是不能休息，她需要立刻带人前往城主府，处理被证实与盗猎团伙存在勾结行为的镇魔城主泰勒 ·图尔斯，并尽快全方面控制住整座北方边境重城的局面。
　　除此之外，她还得将这边结果通过传讯魔法告知远在勇气之城的女王，以及磋商与万魔群山方面，在已经找到诺维雅之后的后续处理议案等等。
　　一堆事接二连三砸下来，连薇莉丝都替因为已经一夜未睡而眼眶有些浮肿，精神略显萎靡的小王女担心，但偏偏这些事每件都是需要立刻解决的十万火急。
　　当上位者可真不容易……要知道梦娜可是个连 lv5都不到的普通人。
　　为了保护好幼。女娇弱的身体，牧师小姐姑且给她释放了恢复魔法和持续时间较长的辅助增益，但还是需要梦娜尽快睡一觉才行，毕竟人类的身体本就如此羸弱。
　　不过薇莉丝可不会跟着小梦娜一起加班，王女殿下安排好诸事，带着幽影众前往城主府后，对这些琐事没什么兴趣的牧师小姐便与她们暂时告别，跟在天上警戒了半个晚上也没遇到任何突发。情况的小龙娘一起，踏着已经初升的朝霞回到了岚安排的临时据点中。
　　沃尔特等一批魔人不见踪影，大概率是依然在岚小姐家门口蹲守着，艾德文娜和蕾拉她们四个倒已经回来了。
　　城里一夜间发生那么多的事，到处都在武力冲突，出去打探情报的几名少女肯定也早已察觉到了异样，只不过她们了解的情报有限，主事的薇莉丝又不在身边，自然不敢随意多做些什么。
　　因为忧心事态变化，她们也都是一宿没睡，回来后只能坐在客厅里眼巴巴地干等着，与薇莉丝碰面时，各个都顶起了黑眼圈，看起来有些疲惫的样子。
　　毕竟正常生物都是需要睡眠的，并非每个人都像神族或是龙族一样，可以一整晚不睡觉还继续活蹦乱跳。
　　薇莉丝把昨夜的事大致给她们说明了一遍，拿回暂时借出去的【认知阻碍面具】，便打发几名僵尸一样的少女回去补觉了。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神族的优秀身体素质让牧师小姐完全没有因熬夜感到丝毫疲惫，既然镇魔城这边的事因梦娜意外出现而迅速走向尘埃落定，那关于接下来的打算，薇莉丝还得好好考虑一下。
　　哦，在那之前，得先把沃尔特那群家伙喊回来，告知他们 「小殿下 」已经被找到的事才行。
　　话说这群魔人是不是有点死脑筋啊，让他们在那蹲着，还真就一整晚都不挪步了？
　　唔，总不能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带着小龙娘出门，薇莉丝在岚家门口附近偏僻小巷里，很快找到了席地而睡，东倒西歪打着呼噜的一众魔人，只有某位南刀先生还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紧盯着岚小姐家的大门不放，连从侧面绕过来的两位少女都没注意到。
　　好吧，意外了个寂寞。
　　「我说……你们这是在搞毛啊？」
　　「哇啊！」
　　从身后突然出现的黑发少女把沃尔特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把手伸向背后的大砍刀，却在转头看清薇莉丝和小龙娘的脸后戛然而止。
　　双方沉默着对视了三秒有余，【南刀】先生突然回身噼里啪啦拍了一通后面打瞌睡的同伴们，才连忙有些尴尬地拍拍衣袍站起来，重新面向表情怪异的少女二人。
　　「咳，那，那什么，薇莉丝大人，我们没有玩忽职守啊！只是合理调配精力……您说的那个人类，到现在都没回来过，这点我能保证！」
　　废话，人家岚抓了一晚上的贼，现在还在城主府举起叛逆之刃呢，哪有空跑这来给你们监视……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算了。走吧，监视任务取消，别搁这挺尸了，先回去再说，我有个重要消息得告诉你们。」
　　像是领取走失儿童一样带着八九名魔人回到临时据点，坐在沙发上，薇莉丝又给沃尔特等魔有取舍地大致讲了一遍昨晚发生的事。
　　「什么！小殿下找到了？她在哪！？」
　　南刀大人猛一拍桌子，激动地站起身来，但因为发出的声音太吵，令某位巨龙小姐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于是后者立刻面色自然且乖巧地重新坐回了沙发，动作可谓如行云流水般连贯。
　　这家伙在表演什么杂耍呢……
　　薇莉丝轻咳一声，看着面前表情希冀的一众魔人，点点头。
　　「正如我刚刚说的那样，人类联合王国的小梦……咳，小王女殿下已经亲自率领部队，剿灭了大部分盘踞在镇魔城里的盗猎团伙，除了之前提到的诺维雅 ·月影，还救下了大量从万魔群山及世界各地被掳掠而来的奴隶，初步估计至少有上万之数。」
　　「我答应过提耶露，会帮你们找到并带回那位 「小殿下 」 ，不过，事情发展与我原本的打算出了些误差，既然联合王国王室已经插手进来，我觉得还是走正规渠道将诺维雅带走比较妥当。当然，这件事我肯定会从中协助，你们认为呢？」
　　「……？」
　　魔人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作为主事者的南刀正了正色，换上严肃认真的表情。
　　「您的意思是，联合王国会主动将小殿下交还给我们？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对方到时候提出非常过分的条件吧？」
　　什么嘛，原来谈及正事的话，这家伙还是有脑子的啊。
　　这样反而方便了。
　　稍作思索，薇莉丝决定干脆坦白说个清楚。
　　「也不怕告诉你们，其实我跟现今联合王国的新任女王莉莉娅 ·梅凯兰德，以及目前来到镇魔城处理此事的小王女梦娜 ·梅凯兰德都认识，而且算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其他人类姑且不论，这两位的态度，我还是可以帮忙做保的。」
　　「她们并非那种偏激的种族主义者，对于包括万魔群山之内的外族态度，也都是以友善和互助为主。这件事之所以会发展到如今地步，主要是因为国内某些人从中作梗，挑拨离间，激化矛盾所致，既然梦娜王女如今已经主持大局，想必那种事也会很快得到有效遏制才对。」
　　「原来如此……」
　　沃尔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所以您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两方公开进行会谈，并组织交接，再由人类正式将小殿下归还于我等对吗？」
　　「嗯，大致应该是这样吧，我可以保证梦娜她们不会故意搞什么刁难，但具体情况，估计还需要你们自己详细磋商。另外，那些从黑市及盗猎团伙据点里救出来的魔物，你们肯定也得着手处理。」
　　「哈哈，薇莉丝大人不必如此，这是理所应当的，能迎回那些失踪的族人，我们自然最是乐意不过。既然如此，看在您的面子上，谈一谈也未尝不可。」
　　沃尔特站起身，连带着其他魔人们一起，表情也像是终于放松了不少。
　　「我这就派人赶回山里，向万魔联盟阐明此事，想必不日便有回复，这次真的多谢您了，薇莉丝大人！」

第八十章：新时代的初霞
　　在那之后，又过了数日。
　　在梦娜的刻意宣传下，女王特派使者，小王女殿下已经抵达镇魔城，病着手整治边境纷争的消息已经在王国北部彻底传开。
　　经过这几天努力，以及莉莉娅远程的协助，梦娜也基本控制和稳定住了镇魔城的大局。
　　要做的事有很多。
　　缓和与万魔群山日渐紧张的矛盾冲突，重新打开联合王国通往北方的道路，调节经济，稳固边防，安抚怨声载道的人民，处理镇魔城曾经的掌控者图尔斯家族，这些全都是眼下的重中之重。
　　除此之外，还要审问和处置那些近期抓获的，非法偷猎贩卖异族奴隶的盗猎者，顺着他们提供的线索追责那些国内大大小小的购买方，尽力解救更多被卖去各地的无辜受害者。
　　别的不说，光是镇魔城这里救出来的奴隶就远比薇莉丝想象中更多，初步统计竟然达到了三万以上，要知道战斗中击杀，俘虏的盗猎者总数也只有不到四千人。
　　也就是说，平均每个盗猎者手上就偷盗了至少十名异族。
　　这还只是城市里的，那些已经被卖走，或是藏匿于镇魔城外偏远村镇，以及其他城市中被掳掠者的数量，简直难以想象。
　　最初从面色难看的梦娜口中得知这个数字时，哪怕薇莉丝也被惊得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原来她在地下黑市里看到的，根本就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如此庞大的数字，若非作为一国女王的莉莉娅亲自出手干涉，否则别说救不救，哪怕真有那种能力，安置和处理也会是很大的问题。
　　如此，可见联合王国那繁华外表下，隐藏的奴隶倒卖业是何等猖獗。
　　如果莉莉娅真的铁了心要一查到底，恐怕会是整个国家的大洗牌啊，也不知道年纪轻轻，上位还未满一年的女王小姐能不能扛得住。
　　当然，别人姑且不谈，图尔斯家族这【一王二权】中的权臣，如今肯定是不会好过的。
　　梦娜当晚带人冲入城主府时，并未遇到任何抵抗，泰勒 ·图尔斯遣散了护卫，脱下官袍，独自坐在书房之中，静静等待着王女殿下的到来。
　　而后，当着众人之面，他坦然承认了所有罪行，甚至并未等到梦娜拿出那些收集来的证据，便任由幽影众为其戴上枷锁。
　　自然而然的，泰勒 ·图尔斯以包庇犯罪分子，意图引发战争，欺君罔上等多项罪名，被王女殿下直接送入了天牢之中，并隔除镇魔城城主一职。
　　至于他的侯爵爵位，因为是上代安其洛王所授，梦娜并无剥夺之权，所以还需要等到正式的女王诏命下达，但也没什么所谓了。
　　图尔斯家族也因此受到连带之罚，不仅必须在限期内缴纳一笔超巨额罚金，用以充当处理诸多后续善后工作的活动资金，还受到了包括彻查家族成员近年往来名单，取消原本大公爵位拥有的私军名额在内等多项限制。
　　最为严重的，还是家族当代族长，现任王国宰相的葛里菲兹 ·图尔斯因此被女王问责，加上他年老体弱，本就有不堪重任之相，最终主动向议事会递交了请辞，并由女王通过，退下了宰相之位。
　　至此，三代老臣，年近 9旬的葛里菲兹 ·图尔斯，也彻底结束了他一生的仕途，今后为了避嫌和尽可能消除镇魔城之乱带来的负面影响，他大概也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勇气之城，种种花养养草了此残生了吧。
　　其实，如果岚能按照泰勒的预设，狠心将所有罪责全部甩在他一人身上的话，葛里菲兹或许还能再多当几年宰相，图尔斯家族也能少受很多损失，可惜她是个叛逆的孩子，从来就不会听凭大人的安排。
　　虽然听起来有点残酷，但官场与仕途便是如此，一失足成千古恨，位极人臣与身败名裂之间，永远都只有一线之隔罢了。
　　能出点血就将事情带过，甚至保留住世代沿袭的大公爵位，已经是图尔斯家族和葛里菲兹够厉害了。
　　哪怕莉莉娅，也不希望把他们逼得太狠，毕竟接下来王国恐怕还会有一场大动荡。
　　暂时解决了内部问题，剩下的，就是与万魔群山的外交。
　　通过薇莉丝这个中间人的暗中调节，事情发展的非常顺利。
　　正如沃尔特表示的那样，速度最快的大魔将爱丝特尔第一时间亲自返回了万魔群山，将这边的情况告知联盟，引起了巨大震动。
　　据说某位圣祖大人似乎也暗中出了把力，经过几番讨论，魔物们最终还是基本统一意见，接受了与联合王国的和谈。
　　负责谈判的代表，薇莉丝也认识，正是之前护送那批魔物女孩们返回家园的传说级大魔将，名为伊温的灵偶族少女，她刚送完归途，打算前往镇魔城与沃尔特等魔将汇合时，正好就碰上了急匆匆回来的爱丝特尔，被抓包来干了这事。
　　灵偶族本就是魔物中以智慧和理性闻名的种族，尤其是伊温这位大魔将，在包括三大支柱在内诸多种族心中都十分可靠，她本身又一直在处理小殿下相关的事情，自然是当仁不让。
　　因为魔物们急着迎回 「小殿下 」 ，谈判的日子也被尽可能提前了，时间就定在明日。
　　由于明面上魔物是不能随意出入联合王国城市的，所以谈判地点，最终选在了镇魔城北三十公里外，万魔群山与联合王国交接的一处小镇中。
　　这几天虽然小梦娜忙里忙外，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需要处理，但薇莉丝倒是清闲了下来，也终于有机会重新与几名旅伴一起，好好游玩几番这座联合王国北部的名城。
　　通缉令自然一早便取消了，内卫局听说也正在大幅整改中，那些猎魔者和被收编为特殊部队的盗猎者编制直接取消，他们曾经干过的那些破事更是被全抖了出来，该抓的抓，蹲大牢的蹲大牢，梦娜可不会跟这群狐假虎威的家伙客气。
　　那些盘踞在国家内外的盗猎团伙，光凭这一次自然是清除不干净的，但随着镇魔城这个堪称联合王国盗猎者大本营的地方被一锅端掉，以莉莉娅为首的新政府后续行动起来，想必也会变得轻松许多吧。
　　至于镇魔城黑道的其他三个势力，梦娜暂时似乎没有去动的打算，听她的意思是，一个国家不可能完全消除所有暗面，这是无法避免的部分构成，哪怕消灭掉这几个组织，也还会有其他人继续冒出来。
　　因此，只要其行为没有像盗猎者们那样踏过道德底线，政府最好还是不要彻底去撕破脸。
　　大概也是因为类似缘由，当初围剿地下黑市时，他们之间才能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合作吧。

第八十一章：再会的岚与再遇者
　　镇魔城的气象，似乎也随着双方达成初步一致，局势缓和而好转了不少，虽然道路封锁仍未解除，但随着魔物和魔兽骚扰渐缓，主持大局的王室到来，民心终于渐渐安定。
　　等谈判结果出来，商路再启，这座连通着国内与北方世界的重要枢纽城市，今后大概也会向着好的方向继续前进吧。
　　和蒂丽莎以及小龙娘走在街道上，薇莉丝今天打算去找一趟岚。
　　这几天，岚小姐的忙碌程度丝毫不比梦娜逊色多少，泰勒入狱，葛里菲兹下台，图尔斯家族的声望与地位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岚虽然叛逆，但她终究也还是家族一员，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自然不可能置身之外。
　　因为梦娜调查到的情报已经证明岚并未参与到家族企谋中，加上之前她主动协助梦娜王女剿灭鬼盗团余孽，救出月影王族诺维雅有功，这位图尔斯家族直系不仅没有受罚，反而获得了女王对个人的封赏，并承王命，顺势接下了告老归田的葛里菲兹身上族长之位。
　　葛里菲兹本人似乎对此也毫无意见。
　　所以，岚这个才刚刚 20的小丫头，现在已经是图尔斯家族的族长，和高贵的大公爵了。
　　在这个风口浪尖时被顶上位，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倒霉，但岚不做的话，也没有其他人更加适合了，图尔斯家族固然还存在其他旁支，但直系血脉这代却仅有她一人。
　　因为已经继承家族族长位，并承担了代理城主的职责，岚前几天就搬出她自己的小宅，住回到了城主府中，和梦娜一起处理着镇魔城大大小小的繁杂事宜。
　　而薇莉丝要去的正是那里。
　　之所以特地带上蒂丽莎，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很快，她们便抵达了目的地。
　　镇魔城城主府，这地方薇莉丝最近来的次数也不少了，她虽然基本不怎么管事，整天只管是到处游荡，让梦娜她们自己慢慢折腾，但一些重要问题还是有在关注和跟进的。
　　毕竟她可是答应过提耶露，会帮忙解决这里的事，把魔力之源带回去来着。
　　为了彻底清除泰勒留在镇魔城里的影响，不仅内卫局，就连城主府里的守卫和仆从也都更换了很多，原先岚率领的第三特殊支队更是摇身一变，成为了镇魔城城主府的内卫。
　　据说这批人都是岚亲自一个个提拔组建起来，专门处理人类内部纠纷和犯罪的部队，他们对异族偏见远没有其他内卫局成员那么严重，正好适合在这个节骨眼上担任重要职位。
　　因为薇莉丝已经来过很多次，门卫自然也已经认识这位有点神秘，但王女殿下和新城主大人都对其优待与信赖有加的少女，有牧师小姐担保，对于她这次新带来的蒂丽莎，守卫也只是问了两句便任由三女通过了。
　　城主府里依旧忙碌非凡，因为联合王国在基本国策上就是不允许异族随意在城镇里出入的，这点即使莉莉娅也无法轻易改变，那些被救出来的大量奴隶们，梦娜自然不方便让她们到处走动，只能统一找地方暂时安置。
　　城主府，便是其中之一的安置点。
　　所以这里近期也可以称得上是人满为患了。
　　通过询问侍卫找到岚的时候，她正在凉亭之中，与一名裸露肌肤处有着鱼鳞般花纹，眼角生有六颗泪痣，长发是白色与蓝色混合在一起那般奇异色泽的女孩面对面交谈，石桌上还摆着泡好的香茗与茶点。
　　「嗯？她怎么也在这里……」
　　「主人认识这只魔物？」
　　闻言，小龙娘微讶地转过身，蒂丽莎也立刻投来闪闪发亮的好奇，或者说八卦视线，但牧师小姐只是无奈摇头道。
　　「一点点吧，你们当成不认识就好。」
　　这位明显是明鲛族的魔物女孩，薇莉丝的确有过一面之缘，她是之前被鬼盗团用特殊方式引爆体内魔力，生命垂危时被牧师小姐所救的成员之一。
　　不过当时，薇莉丝是使用【曦】这个身份与另一套外观跟她们接触的，声音也因为道具存在明显差异，没可能被认出来。
　　这个明鲛族女孩因为是单独治疗的，薇莉丝印象还挺深，没想到她居然被安置到了城主府来，还机缘巧合又碰上了。
　　给身边二女打过招呼，叮嘱了一会别乱说话之后，薇莉丝才带着她们走上前去，笑着朝注意到脚步声而转过视线的双马尾少女招了招手。
　　「嗨，几天不见啦，有没有想我？」
　　认出来者身份，岚略显疲惫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几分笑容。
　　「原来是你，咱们的薇莉丝小姐不是在悠闲地游山玩水么，怎么有空到这来了？」
　　「干嘛，不能来啊？当了城主大人就准备跟我们这种市井小民拉开距离了？唉，没想到岚你居然是这种人，伤心，伤心呐！」
　　「你差不多就可以了啊……」
　　代理城主大人不忍直视地以手掩面，她身后的明鲛族少女也有些惊讶且好奇地站起，小心谨慎打量着牧师小姐三人。
　　「岚大人，这几位……？」
　　闻言，双马尾少女也反应过来，点点头道。
　　「哦，正好，我来给你介绍，这是薇莉丝小姐，据说是周游世界，居无定所的旅人，这位是她的同伴晓光小姐，一位实力非常强劲的高手，嗯……至于这位……」
　　岚的视线在蒂丽莎身上停了会，却有些不知怎么开口为好，毕竟她虽然在通缉令上见过这个青发青眸的女孩，但那已经被证实是假身份了。
　　好在过了这么久，小村姑也已经比以前机灵许多，一眼便看出代理城主小姐的难处，开朗地主动开口道。
　　「我叫蒂丽莎！是个普通人，也没什么厉害背景和实力，现在正跟随着薇莉丝小姐一起旅行，你们不用太在意我啦 ~」
　　「原来如此，幸会，蒂丽莎小姐。」
　　岚了然地微微一笑，又微微偏头，看向身边已经换上典雅裙装，比起上次显得端庄优雅了许多的明鲛族少女，薇莉丝等人也随之转过视线。
　　她的身材的确非常出色，虽然脸蛋尚有些稚嫩，但被修身衣裙衬托出来的平坦小腹，还是让薇莉丝忍不住想起了那种令人意犹未尽的光滑手感，尴尬之下，眼神稍稍显得有些游移。
　　「这位是明鲛族族长之女，妮缇拉 ·明鲛殿下，因为一些事情被盗猎团伙拐卖至此，又在前几日梦娜殿下组织的围剿行动中获救。她近期暂时居住于此处，按照计划，待到完成与万魔群山的协商后，应该就会被送回家园了。」

第八十二章：家族、族人
　　原来是明鲛族的小公主啊，难怪了……
　　明鲛族在万魔群山也是大族，甚至可以算陆地上所有两栖类魔物中，最为强盛的魁首了。其分支遍布江河湖海，最远甚至延伸到了世界东方的无尽之海，真要说的话，综合起来完全不比三大支柱来的弱。
　　只不过其力量较为分散，在万魔群山的这部分主体终归稍逊几筹罢了。
　　薇莉丝又打量了一眼妮缇拉脸上那分外引人注目的六颗泪滴形纹路，虽然她这个身份的确很厉害，但说实话，多少也还在预料之中吧。
　　「姑且就是这样吧，所以薇莉丝，你今天专程跑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的确有些想要商量的东西，不过你现在……」
　　名为妮缇拉的女孩不愧是明鲛族公主，可谓蕙质兰心，见状，立刻轻笑着道。
　　「既然有贵客相访，岚大人忙正事便好，刚才您提到的那些，返回族内后我会原封不动转告给母亲，请您和梦娜殿下不必担忧。」
　　「好，那就多谢妮缇拉殿下的配合与体谅了，也希望我们两族之间能够借此真正能突破芥蒂，完成跨时代的进步。」
　　岚同样微笑着轻轻点头，看得出来自从父亲泰勒因罪被关入大牢，她在乱局中继承族长与城主之位后，这位原本冷淡叛逆，崇武 **的女孩也在短短几日中改变了不少，减了几分锐气，却多出些许圆融沉稳。
　　就像原本寒芒毕露的宝刀隐入刀鞘之中，锋锐不减，却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妮缇拉向几人微微额首示意，便很快转身离开了，不过她的视线，却明显悄悄在薇莉丝身上多停留了一会，让被偷看的牧师小姐心中有些诧异。
　　该不会……这就被认出来了吧？【玉狐之面】的伪装有烂到这种程度吗？怎么说也是件半神器啊，而且当时服装发色，包括声音气质都出现了大幅变化，没理由能被个实力平平的小丫头看穿才对。
　　嗯，肯定是错觉。
　　见明鲛族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小径中，岚也像是舒了口气般，重新回到石凳，薇莉丝也不跟她客气，径直坐在刚刚妮缇拉的位置，又给自己倒了杯新茶。
　　看着自顾自忙活着的黑发少女，和像随侍般站在她两侧的小龙娘与蒂丽莎，岚不禁无奈摇头，也给自己重新斟了些茶水。
　　牧师小姐品了口香茗，率先出声。
　　「话说，你刚刚在跟她谈什么呢？」
　　「没什么，一点公事而已。好了，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莫非是我们的薇莉丝小姐看镇魔城局面尘埃落定，打算来兑现你的诺言了？」
　　诺言？什么诺言？
　　哦……
　　薇莉丝愣了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似乎的确跟岚之间有一个帮助其精进刀道，以换取这位图尔斯家族长女协助的交易来着。不过因为梦娜的出现，事情发展过于迅速，岚也自然而然站在她们这边，搞得某人都快忘记掉了。
　　「咳，那个容后再提啦，反正又不会赖掉，不是给你一把新刀当前期报酬了嘛……」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让王女殿下向着你，我又打不过你呢，就是真赖帐，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呗。」
　　「啊哈哈……怎么搞的我像是恶霸一样啊。好了，不开玩笑啦，其实这次来找你，主要是想了解下那天你去城主府找泰勒之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他有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你吗？」
　　「前因后果？」
　　提起正事，岚小姐的表情也立刻变得严肃几分，托着光滑的香腮略作沉思。
　　「不知道你说的前因后果具体指什么，但那天我去找父亲的时候，在他书房外偷听见……」
　　岚花了些时间整理并描述了当日的情况。
　　原来，正如岚预想中的那样，提出想要了解此事内情以后，泰勒没有隐瞒，他口中的计划引发了父女间因理念不同而产生的激烈争执，或者说是岚单方面的怒斥父亲过于疯狂，视人命如草芥。
　　宠溺女儿的泰勒并未过多反驳，但显然，他也不会因岚的几句劝告就改变念头，或者说，这位镇魔城城主大人本就已经走上了无法回头的道路。
　　他给岚详细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虽然孤注一掷，但泰勒 ·图尔斯却并未陷入疯狂，岚便是其给图尔斯家族留下的后手。
　　这整件事，泰勒都在有意避开女儿悄悄进行，加上岚平时便在外独居，就有了充足的证据和理由与此事脱开关系。
　　如今局面已成定事，无论成败，岚都已可保无虞。
　　知晓这一切的岚自然怒不可遏，但事实上她也的确什么都做不了，她本打算回到家中与薇莉丝再行商议，但也就在这个时候，王女梦娜出现于镇魔城地下黑市，率冒险者大举剿灭盗猎集团的消息传了过来。
　　后面发生的事，也就不必多言了。
　　泰勒和葛里菲兹虽然失败了，但图尔斯家族并没有，甚至岚会如此顺利继承族长之位，或许也都是因为他们早已铺好了道路吧。
　　一五一十陈述了所知的情况后，岚也显得有些唏嘘，或许在某种意义上，她一直以来的叛逆和性格，既因泰勒的溺爱，大概也是长辈们有意纵容，为家族所留的另一条后路。
　　图尔斯家族不愧以智闻名于国，能屹立于风雨中八百年而不倒，由此可见一斑。
　　「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父亲明明就很舍不得，却始终都不遗余力想为我安排夫婿了。他和爷爷恐怕早就预定了将由我继承族长之位，就像现在，如果有个可靠的臂助，我需要承担的压力也会减轻许多吧……」
　　代理城主小姐无奈地苦笑着，作为倾听者的薇莉丝三女也表情各异，薇莉丝稍作等待，让岚缓和了一会情绪后，便再度开口道。
　　「那泰勒的后续处理呢？看你这样子，至少他一条命应该是保住了吧？」
　　「嗯，贵族肯定是当不了了，镇魔城也没法再呆下去，但我还是求梦娜殿下帮忙争取到了个发配开垦荒地的处置方案，虽然辛苦了点，但至少可以做到衣食无忧。」
　　「是嘛……」
　　双方不约而同地短暂沉默了片刻，薇莉丝突然问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话题。
　　「岚，你觉得这件事已经彻底结束了吗？」
　　岚曾经作为内卫局支队长的敏锐神经并未因从政而退化，她没有多此一举地问薇莉丝具体指的是什么，只皱了皱眉。
　　「真要说的话，事件的导火索和关键，诺维雅 ·月影我们已经找到，镇魔城盗猎团伙如今十不存一，那些被抓来的受害者也都得到了妥善安置，接下来就……你的意思是，有人会在明日的谈判中作祟，搞些事情？」
　　见双马尾少女的表情逐渐凝重，薇莉丝随意地摇了摇头。
　　「倒也未必就是如此啦，只不过有件事，我一直都非常在意。」
　　「什么？」
　　「艾琳。」
　　牧师小姐突然报出两个字。
　　「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第八十三章：对灾难的猜想
　　「艾琳……？」
　　沉吟片刻，岚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鬼盗团的现任首领吧，审问那些俘虏的时候，他们已经交代过了。虽然梦娜殿下没能在前几日的围剿中抓住她，但她据说只是一个普通人，如今鬼盗团覆灭，即使艾琳侥幸逃走，我认为应该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才对。」
　　「你错了哟，这个艾琳，她绝对不普通。」
　　牧师小姐将肘部搭在桌上，抬起一根纤白细嫩的手指左右摇晃着，做出否定的姿势，似笑非笑。
　　「如果我猜的没错，鬼盗团首领只是她的其中一个身份，或者说，绝非她最重要的身份，能在围剿中成功逃走，也不会是偶然。怎么，泰勒没跟你提到过这个人？」
　　「没有，艾琳虽然是鬼盗团名义上的首领，但真正主事并负责与父亲对接交换情报的另有其人，他似乎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而已。」
　　「这样啊……」
　　有些惋惜地点着头，薇莉丝再度话锋一转。
　　「那席尔维斯特 ·布尔韦尔，或者说【唤魔炼金师】这个称呼你有了解吗？」
　　「唤魔炼金师？」
　　认真思索了许久，岚最终还是无奈摇头。
　　「很遗憾，这个名字和称号我都从未听闻过，至少不是镇魔城本地什么有名的家伙，我说薇莉丝，你都是从哪搞来这些稀奇古怪情报的？」
　　「哈哈……一些特有的渠道吧，不知道就算了。那只小狼崽，诺维雅 ·月影最近如何了？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吗？」
　　提起这个，岚倒是立刻便给出了回答。
　　「不好不坏，殿下请医生，治愈师和神官都来给她检查过了身体，生命体征一切稳定，就是不知为何始终都在沉睡着，没有任何进食的行为却始终能保持着生命力，就像是那些冬眠中的魔物一样，可现在季节明显不对……」
　　「唔姆 ~」
　　牧师小姐含混不清地应了声，也没接口。
　　倒是跟她上次检测到的情况差不多，诺维雅之所以会一直休眠，其实是因为这只狼崽的灵魂本身进入了深度睡眠。至于不吃不喝还能依旧活着，也许是在消耗身体里储存的营养，亦或从空气中直接摄取能量之类的吧，这并不稀奇，作为神族的薇莉丝自己就能做到类似事情。
　　因为有点搞不明白这个所谓【魔力之源】休眠的原因，薇莉丝也不好随意出手把她唤醒，还是等送诺维雅回到万魔群山，由提耶露她们自己处理比较稳妥。
　　不过说实话，这整件事给薇莉丝感觉都有点怪怪的。
　　简单来说，就是解决的太轻松了，或者说，敌人没能展现出与薇莉丝预计中相匹配的抵抗力。
　　明明她才刚跟魔物们达成合作，准备做些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小梦娜就呼啦啦把敌人全给料理掉了，期间虽有波折，但说实话，并没有什么称得上艰难的部分，就像水到渠成一样。
　　当然，薇莉丝并不是在怀疑梦娜如何，她作为莉莉娅的亲妹妹，本身立场肯定是没问题的，也没有给谁调包或冒充，否则没可能瞒得过薇莉丝。
　　只不过牧师小姐一直都很在意她作为【启示者】，曾经提到过的那个预言，那未来或许会发生在联合王国南北的 「灾难 」 。
　　南方的深渊之灾，薇莉丝已经亲眼目睹过，证明了梦娜的预言并非虚假，但是北方呢？这里的灾难到哪去了？
　　关于这点，后来她也再度咨询过梦娜，但后者只是表示那种巨大灾难牵涉到的因果和力量层面都太多，太高，【启示】给出的预言也非常模糊，她只知道有发生灾难的可能，但具体是否真的会发生，又如何出现，却始终是个问号。
　　简单来说就是 「不知道 」 。
　　但就镇魔城如今的情况，如果事情继续这样发展下去，薇莉丝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能突然引发那种堪比神造兽降临的大灾难。
　　她原以为梦娜口中的灾变，是因为人类盗取【魔力之源】，又管理不善致使其最终引爆所导致的一系列严重后果，但如今诺维雅已经被梦娜严密保护，岚也证明那只小狼崽生命体征一切稳定，那引发灾难的还会是什么？
　　因为【启示者】的亲自干涉，导致未来发生了改变？又或者是她这种难以被预知的特殊存在加入，使得世界线出现了某些意外变化？
　　不得而知，但南方那场灾难带来的可怕景象，还是让薇莉丝暗自提起了戒备。深渊潮汐的出现，可是造成了数以千万生命的凋零，若非牧师小姐在关键时刻插手，后果会更加难以想象。
　　考虑到凋零女神的存在，称一句【神级灾难】并不为过。
　　既然能被梦娜拿来相提并论，恐怕北方这边也不会简单到哪去。
　　双方各自沉思整理着互相交流后的情报，良久，岚像是想到什么，突然主动开口道。
　　「对了，虽然我没听说过席尔维斯特这个名字，但有个人或许会知道。他叫奥列弗，是鬼盗团大部分事务的实际管理者，首领艾琳的得力下属，也是负责与父亲对接的鬼盗团高层。之前来城主府的时候，我撞见正在与父亲谈话的家伙就是他，后来围剿鬼盗团余孽时，那家伙也被一起活捉，俘虏了。」
　　「怎么样，需不需要去见见他？梦娜殿下交代过，所有程度机密你都有资格知晓，所以我可以直接带你过去。」
　　牧师小姐微讶，随即没什么迟疑地点了点头。
　　「当然，他在哪？」
　　「肯定是关在大牢里呗，你现在要过去的话，正好我这会没什么事，可以陪你一起。」
　　「嗯……」
　　这次，薇莉丝没有立刻给出回应，只是转头瞥了眼乖巧站在她身后的小蒂丽莎，又有些好奇地扫过花园四周景色。
　　「梦娜呢？她好像不在城主府？」
　　代理城主大人摊了摊手。
　　「这不是明天要开始谈判了嘛，殿下出门去巡视那些被保护起来的异族们了。你也知道，她们中很多都在作为奴隶期间受到了巨大精神创伤或洗脑，少数甚至出现了抗拒救助的情况，必须要尽可能安抚和调整她们的精神状态，后续才能有条不紊地完成交接送返，这也是工作中最麻烦的环节之一了。」
　　「原来如此，这倒的确呢。」
　　也正是因此，薇莉丝当初在地下黑市才不愿意对那些被奴役的女孩们伸出援手。如果只是去救的确很简单，但她们那种精神状态后续处理却会非常繁琐，搞得不好反而会害了她们，只能从长计议。
　　「本来是有些事想跟你们谈来着，但梦娜既然不在就先缓缓吧，这事儿影响挺大，还得你跟她共同在场才行。」
　　「？」
　　岚小姐一头雾水地歪了歪脑袋，长长的双马尾也随之俏皮摆动着，但薇莉丝都如此表示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行吧，那我们现在出发去天牢？」
　　「嗯，如果能顺利问出想要的情报，就再好不过啦。」
　　可以的话，薇莉丝倒也想顺便见见那个同样被关在镇魔城天牢里的，岚的父亲，前城主泰勒 ·图尔斯，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但她们之间还没真正照面过呢。

第八十四章：死之惧
　　镇魔城的天牢，自然是比不上勇气之城那种里里外外三重设计，又有【守罪者】这种隐藏力量镇守，甚至超越级的王国先祖伊迪丝小姐亲自领导的超级堡垒，但整体而言，也还算不赖了。
　　这里的牢狱，通常是不会用来关押魔物的，因为后者一旦在城市中被发现，要么驱逐，要么便是直接杀死，所以镇魔城天牢里基本都是正儿八经的人族罪犯，而且听说有至少三分之一都是某位岚小姐亲自送进来的。
　　有代理城主大人引路，薇莉丝一行自然畅通无阻，很快便顺利进入天牢深处。
　　狱卒带着她们来到一间被严密看守的牢房前，用枪柄敲了敲漆黑的金属栅栏。
　　「奥列弗！赶紧起来，有大人要见你！」
　　房间里关着的，是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虽然有几分帅气，短发和胡子却因为连日疏于打理，有些乱糟糟的中年男子。
　　他穿着联合王国里囚犯标配的灰布短衣，坐在铺了茅草的硬板床上，戴着手铐与脚镣，正对着墙壁愣愣出神，听见狱卒的喊话声，奥列弗没精打采地转过头，写满了颓唐的脸上露出些许困惑。
　　「前几天审讯不就结束了吗？这种时候能有什么大人物来找我？」
　　「哪那么多废话？叫你起来就起来！苦头还没吃够是吧？！」
　　「……」
　　被狱卒像是例行公事般喝骂了几句之后，奥列弗也沉默下来，不再多言，只是老老实实站起身，从阴暗的牢房角落中走出，隔着栅栏与少女们相对而视，微滞，随后嘴角勾起一抹嗤笑。
　　「我道谁呢……原来是岚大人，怎么，您是专程来嘲讽我这手下败将的吗？看起来，您大义灭亲明哲保身之后，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啊，我现在是否该称您一句城主大人？」
　　「大胆！你丫的……」
　　狱卒脸色一变，刚准备举起长矛做些什么，却被岚抬抬手挥退。
　　遭到阴阳怪气讽刺的双马尾少女，只是表情平淡地回以反击。
　　「奥列弗，我岚 ·图尔斯的所作所为皆问心无愧，也不需要你这种家伙来评判，多余的废话还是免了吧。」
　　「今天要见你的并非我，而是另有其人，另外提醒你一下，关于你们这些犯罪者的最终判决目前尚未下达，你现在的一言一行，或许都关系着将来能否继续活下去，该怎么做，建议你好自为之。」
　　「哼……行吧，那不知岚大人和几位贵客今日造访，是有何指教啊？」
　　代理城主小姐没有继续理会他，只是主动让开位置，又遣退周围的狱卒，才朝身边的黑发少女点点头。
　　「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了。」
　　牧师小姐走上前，看了那颓废的男子一眼。
　　「嗯？原来是这家伙啊……」
　　这张脸，牧师小姐倒稍微有点印象。
　　那天晚上，岚和梦娜率领部队联手剿灭鬼盗团残余之后，小王女与前者碰面时，岚正在与之交谈的那个浑身血污的俘虏，就是这个奥列弗。
　　看来，她应该当时就已经知道这男人的身份了。
　　「你又是谁？」
　　不过这家伙好像并没有薇莉丝小姐那般优秀的记忆力，明明当时已经见过一面，却像是碰见陌生人般皱起了眉。
　　对于这种大型犯罪团伙的领导者，薇莉丝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只慢悠悠道。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可以了，也不要试图说谎或隐瞒，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哦。」
　　装模作样吓唬了对方几句，也不管这个奥列弗究竟听没听进去，牧师小姐直入主题。
　　「你们鬼盗团是如何从魔物们手中偷走那只月影王族幼崽的？谁在背后给与了你们帮助？」
　　「呃……」
　　奥列弗有些不屑的脸色突然变得僵硬起来，显然薇莉丝这第一个问题，就戳中了他心中的大忌讳。
　　男子心虚地稍稍移开视线，嘴中仍在兀自强辩。
　　「你又不是魔物，管这些干嘛？盗猎者自然有自己的门路，就连王国官方都没刨根问底这些呢，难道你还想靠这个重 **们旧业不成？」
　　「……？」
　　没有被这种拙劣的转移话题给骗到，黑发少女眯起眼，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危险的笑容。
　　「我发现最近，真的有很多人都不愿意好好回答别人的问题啊，以问代答……你究竟是哪来的勇气，敢在我面前这样嚣张……人类？」
　　「人类……？你！」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某些东西，奥列弗刚准备说些什么，瞳孔却瞬间剧烈收缩！
　　赤金色的璀璨光矛，不知何时竟已隔着牢房栅栏径直穿透他的胸膛，带起大片飞溅的殷红之血，而其另一端，正是握在那黑发少女娇小白皙的手掌之中！
　　什么……时候？
　　奥列弗感到了恐惧和茫然，那是生命真正切切走向死亡时所无法避免的本能。
　　他不理解，明明自己是拥有大地级实力的鬼盗团魁首之一，为什么会连看清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瞬间刺穿了心脏？
　　他更不能理解的是，对方明显想从自己口中问出些什么，却为何一言不合，直接暴起杀人？！
　　不对，她不是人，她绝对不是人类！她是某种远比人类更加强大，更加冷漠的东西！她……
　　景象快速模糊，少女金光闪烁的瞳眸倒印在眼中，男子惊恐至极的思绪戛然而止，那毫无留手和迟疑的一矛，已经轻易夺去了奥列弗作为人类的脆弱生命。
　　「喵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
　　不屑地撇了撇嘴，黑发少女手中金芒凝聚成的长矛化为光点消散，瞪大了眼死不瞑目的男子身躯也随之无力倒下，鲜血从被穿透的胸膛中流淌而出，将肮脏的牢狱地面染红。
　　「咦？欸？！发生什么事了？！」
　　「薇莉丝？你这是……？」
　　半晌，没见过太多市面的小蒂丽莎才后知后觉地突然惊呼出声，某位代理城主大人嘴角更是忍不住抽搐起来。
　　她倒并非因为牧师小姐出手杀死了奥列弗有多么不满，反正这种罪大恶极的家伙最后多半也是要判死刑的，刚才说的那些不过是忽悠他而已。
　　但就像奥列弗本人临死前闪过的念头那样，岚也不能理解，明明有很重要的情报需要问这家伙，薇莉丝究竟在想些什么才会因为被推诿搪塞了几句，就直接痛下杀手？
　　至于她同样没有看清某位牧师小姐出手动作，以至于想阻止都完全来不及这种小事，已经被岚小姐饱经风霜的大脑选择性屏蔽掉了。

第八十五章：死或生，这是个问题
　　回过头，揉了揉身边受到惊吓的某只小村姑脑袋，安抚她的同时，薇莉丝也笑着随意解释道。
　　「先别着急嘛，这种混黑道的老油条，想在一些真正秘密上撬开他的嘴可不容易。尤其是如果被他察觉到自己掌握的秘密，可能是目前我们能找到的唯一线索，指不定就会以此为要挟，为自己换取一条生路之类的，我才懒得花那么多时间去跟他慢慢斗智斗勇谈条件呢。」
　　听牧师小姐似乎说的头头是道，岚不禁有些自我怀疑地，又仔细观察了会胸膛已经停止起伏，甚至几乎将身下染成血塘的男子身躯，这才相当无语地扶额道。
　　「你说的我都懂，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现在真的已经死了呢？」
　　薇莉丝神秘地笑笑。
　　「嘿，那可未必哦，你只管看着就好。」
　　「？」
　　正当代理城主大人为黑发少女过于自信的表现困惑不解时，牢房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像是溺水许久之人，突然被捞回岸上后的急促喘息与咳嗽。
　　「咕哈！咳咳咳咳咳……」
　　「？？？」
　　紧接着，在岚难以置信的注视下，那明明已经被刺穿心脏，血流满地，死得不能再死的奥列弗竟然就那么以双手支撑着身体，有些艰难地重新翻坐起身来！
　　双马尾少女骇然张大了嘴，但薇莉丝只是给她送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岚才勉强抑制了将澎湃心绪直接表现在脸上的冲动，暂时努力维持着表面平静。
　　「我这是……？」
　　作为当事人的奥列弗看起来比任何人都更加困惑，他茫然地低头看了眼被鲜血染红的囚服与下方完好无损的肌肤，再度与牢前黑发少女那像是在笑，却不带任何笑意的银蓝色眸子对上时，才如同回忆起一切般，突然惊叫几声，瞳孔收缩着向后狼狈跌退去！
　　「啊！！！你！你你你你……！！」
　　「如何？死亡的味道，是否记忆犹新，如清泉般甘冽呢？」
　　少女依旧笑着，但她的笑容，在男子眼中却变得宛若来自地狱的恶魔一般令人毛骨生寒，即使她的身躯和面容是那般完美且无暇，就连那份油然而生的圣洁气息，也无法掩盖这份通过死亡刻入内心深处的恐惧。
　　奥列弗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胸膛被贯穿，临死时的无尽绝望与不安，是没有体验过的人完全无法理解的恐怖黑暗，即便作为刀口舔血的黑道大佬，自以为早已克服和做好了准备的他，都再也不想体验哪怕一次那种味道。
　　刚刚那是什么？恶魔制造的幻象？亦或者某些令人体验极度恐惧的恶毒诅咒？
　　奥列弗不知道，他甚至没有勇气低头去看一看脚下那流淌遍地，本应彻底带走一个人类生命的粘稠血迹。
　　他的内心，已经被真实的死亡所击溃了。
　　他不敢再去问出 「你是谁？」 ， 「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之类在心中已然留下浓郁阴影的问题，奥列弗只是战栗着，从喉间挤出宛若哀求与哭号的悲鸣。
　　「你，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该该该该说的情报，我前几天审讯时都已经交代完了啊！！！」
　　「是吗？那……意思就是不该说的东西还没说咯，我有些好奇，所以能不能麻烦你 ~一五一十告诉我们呢？」
　　黑发少女抬起看似无害的白嫩纤弱小手，金色流光如精灵般环绕着她的指尖跳跃，仿佛正在演绎着的优美舞蹈，但眼见此景的奥列弗，本就漫无血色的脸颊却立刻变得更加惨白几分。
　　「噫！别！别动手！有话咱们好好说！好好说啊！！您是想问为什么鬼盗团能找到那只月影族幼崽对吧？！我全都告诉你！！！」
　　金光突然收歇，牧师小姐满意地点点头，再度露出了那种似笑非笑般神情。
　　「很好，建议你别耍什么小心眼哦，因为我不会再给你第三次机会。」
　　「是……是是，小人不敢……」
　　像是彻底认命了一般，奥列弗哆嗦着想用手去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却因为手掌满是鲜血，反而越抹越花，让本就胡子拉碴的他看起来更显得狼狈不堪。
　　见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又不敢让薇莉丝久等，男子讪讪放下手，只逃避着黑发少女并不凌厉但却让他不敢直视的眸光，嗫嚅开口道。
　　「要说这件事，还得追溯到大概半年多前，当时我们鬼盗团内部发生了一件大事，前任首领艾老大意外突然暴毙横死，组织也因此陷入混乱之中，眼看着将要分崩离析。」
　　「这时，一个神秘的男人出现了，他自称唤魔者，不仅本身拥有诡异而强大的力量，甚至能够随意操控各式各样的魔兽为其效命。」
　　「唤魔者通过铁腕手段，强行聚拢了离散的鬼盗团部众，又将意图反抗他的家伙全都杀死，最后，他推举出团里一个名叫艾琳的女人，成为了鬼盗团新的首领。畏惧于唤魔者的厉害，大伙自然不敢反对。」
　　「艾琳虽然成为了首领，但这个女人其实很少出面管事，甚至很多团员都没有亲眼见过她，基本都是作为鬼盗团副首领的我在管理和组织地上地下的生意，只有一些大事上，才需要请示首领……」
　　「等等。」
　　「呃，是，您有什么疑问吗？」
　　薇莉丝刚开口，奥列弗立刻老老实实闭上了嘴，经过这么一会的缓冲，他看起来似乎冷静了许多，脸上也随之露出恰到好处的献媚。
　　或许正是懂得对真正的强者卑躬屈膝，他才能在鬼盗团曾经的剧变中活下来，甚至混到副首领的位置吧。
　　「你说的那个唤魔者，他有提到过自己的名字吗？」
　　「名字的话……」
　　奥列弗敲着脑袋使劲想了想，突然惊呼一声。
　　「啊！有了，虽然那个男人没有当众公开过，但首领艾琳一次与其私下里交谈的时候，曾经称他为席尔，当时我正好有事情需要报告，凑巧听见的。」
　　果然是同一个人吗……
　　席尔大概是简称，【唤魔炼金师】席尔维斯特 ·布尔韦尔，看来这就是真正在幕后捣鬼的家伙了，至少艾琳跟他肯定有着某种密切的联系与合作。
　　如此一来，那灵器级的【封魔之箱】由来，也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也就是说，鬼盗团只不过是被推到台前的刀刃和工具罢了。
　　「那个唤魔者后来没有跟你们呆在一起吗？」
　　「没有，唤魔者非常低调且神秘，推举艾琳上位之后，很快就消失了。但他应该并未真正离开，因为艾琳只是个没什么实力的普通人，如果没有唤魔者在幕后支持，她根本不可能坐稳首领的位置。就算唤魔者本人不在，也一定是给她留下了某些倚仗。」
　　像是有些无般，奥列弗解释道。
　　「事实上，后来也的确有人见艾琳不管事情又势单力孤，意图发动叛乱赶她下台。但这种人，基本还没有展开行动，就会因为各种意外暴毙横死了，就像当初的艾老大一样。」

第八十六章：蛇的踪影
　　想了想，薇莉丝又问道。
　　「既然你见过这个唤魔者，那他有什么特别显眼的形貌特征吗？」
　　「很难说啊，大人，他平时出现都会用斗篷遮掩外貌，哪怕是跟首领艾琳私下里接触时，也带着特殊的半脸面具，我只知道他头发挺长，不怎么爱说话，皮肤也跟个娘们似的又白又嫩……哦！说到皮肤，倒是有一点！」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奥列弗连忙补充道。
　　「那个男人，他右手手背上有一道非常奇怪的蛇形纹身！是绿色的，看起来还挺吓人，但他通常不会把这东西随便露出来，我也是因为接触的比较多才能注意到。」
　　「……？」
　　薇莉丝皱了皱眉，思索片刻，从背包里取出一枚奇特的黑灰色令牌，将其展示在男子面前。
　　「你看到的碧绿色蛇形纹身，是不是这种？」
　　「咦？」
　　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奥列弗认真端详着黑发少女掌心上，令牌正面雕刻着的纹路，良久，才相当惊讶地点了点头。
　　「还真是，虽然细节上有点差异，但整体非常像！大人，您……咳，没，没什么……」
　　大概是习惯性地想反问下薇莉丝从何而来的此物吧，不过奥列弗刚开口，就想起了之前牧师小姐给他带来的深切恐惧，连忙闭上嘴不敢再说话。
　　「纹刻着【噬界之蛇】，但并非黄昏议会吗，莫非这个席尔维斯特……」
　　没有在外人面前过多展示想法，薇莉丝只是点点头，语气稍微温和了几分。
　　「你继续说，后来又是怎么回事？」
　　「是……后来的话，突然有一天，首领艾琳找到我，说有单大生意，需要安排可靠的兄弟去办。咱们这一行的生意……您也知道是什么，当时我并没有想太多，直到按照首领的意思去见了接头人，发现对方竟然是镇魔城城主大人的亲信时，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但是怎么说呢，兄弟们之所以能在镇魔城安稳混到现在，有很大一部分都仰仗于官家对我们的生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开罪了城主大人，恐怕过不了几天大家就得被内卫局找上门了吧。」
　　「没办法，我也只能按照首领的吩咐，接下了城主大人的单子。」
　　「那单生意，目标就是抓住万魔群山三大支柱中，月影族的某只特殊幼崽，具体情况因为没有直接带队并不清楚，但我安排了六十多名经验丰富的兄弟一起行动，行程计划则是首领艾琳亲自安排的，我怀疑……那个叫唤魔者的男人很可能也参与进去了。」
　　这次，突然接口者却是旁听的岚小姐。
　　「你在撒谎，别以为我不知道，虽然那次盗猎行动鬼盗团损失惨重，但至少还是有五人以上成功逃回镇魔城的，否则又怎么能将诺维雅殿下带回你们的据点？当时发生了什么事，直接问一问返回的行动成员就能立刻一清二楚，你作为鬼盗团的实际管理者，会对这种重要行动内情视若无睹？」
　　「嗯……？」
　　看到黑发少女再次眯起的双眼，男子浑身一颤，吓得连忙摇头摆手大声辩解。
　　「不！不不不！大人您听我说啊！那次的六十多名兄弟里，的确有几个成功带着猎物逃回了据点！但当时我正在外面处理其他事情，是首领艾琳接待的他们，等我回去的时候，那几个兄弟已经不知去向了！组织当时的情况您知道，我这哪敢向艾琳追问他们的下落啊，所以就……」
　　「……」
　　薇莉丝与岚暗中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了答案。
　　杀人灭口。
　　如果奥列弗从头到尾说的都是真话，那这种展开的确是可能出现的，说不定艾琳就是故意把他支开，以方便处理掉那几名知晓了某些秘密的鬼盗团成员。
　　这小丫头……之前看起来一副温柔善良的样子，居然手段还挺毒辣？
　　看来，从奥列弗这里已经得不到更多情报了，他虽然实际掌控着鬼盗团的大部分东西，但这个组织对艾琳，或者说唤魔炼金师席尔维斯特来说，恐怕只是个比较顺手的棋子罢了。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跑到哪去了，早知道就在那件拿来报信的小玩意上留个追踪之类的……
　　不过以艾琳展现出来的机警程度，恐怕早在逃走的时候，就把那件魔法道具给扔掉了吧。
　　算了，反正有本事他们就永远别冒头。
　　又交流了些无足轻重的情报，薇莉丝便带着几名少女，离开看起来似乎终于松了口气，如释千斤的奥列弗，向外而去。
　　姑且算是搞到了些有用的情报，虽然原本打算去见一见岚的父亲，那位同样被关押在镇魔城监狱中的前城主泰勒 ·图尔斯，但从奥列弗提供的消息来看，他知道的东西恐怕同样不会太多，否则岚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了。
　　明天就是跟万魔群山预定的谈判日期了，以防万一，还是去城主府看看梦娜回来没有，再把一些收集到的有价值信息告诉她吧。
　　虽然总感觉对于作为【启示者】的小王女来说，这似乎有些多此一举，但薇莉丝的确还有另一件事，得跟她，以及作为代理城主的岚共同商量下。
　　走在回往城主府的路上，抱着刀，前方始终显得有些沉默的岚小姐，及至大约一半路程时，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突然回头道。
　　「薇莉丝，你刚刚究竟是怎么让奥列弗陷入那种逼真假死状态的？再怎么说，那种出血量，是个人类都没可能继续活下来吧？难道是幻术或者干涉认知之类的魔法？可我明明……」
　　看着双马尾少女一脸混乱与不解，却又在努力分析的样子，薇莉丝不禁失笑着摇了摇头。
　　「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啦，只不过是把他捅到快死，然后又立刻治好了而已，我身上一天到晚穿着的牧师袍总不能是摆设吧？」
　　「而已……？不是，你这也太轻描淡写了吧，而且那时候奥列弗明明已经停止呼吸了，什么治疗魔法能……」
　　岚还在那试图刨根问底，但牧师小姐却只是笑笑，也不打算进一步解释了。
　　她的感觉并没有错，那个奥列弗之前的确是被薇莉丝一矛直接捅死了，只不过她在出手的时候，顺带也释放了延迟生效的复活魔法而已。
　　这种把戏对于一位 lv110的牧师而言，只是基本操作而已，若非真正死过一次，又怎能带给那种精明家伙如此真实的死亡恐惧呢？
　　只不过薇莉丝能够令人死而复生这种事，知道的人还是尽可能越少越好，毕竟谁的身边都会或多或少有极端重视的存在，一旦出现某些情况，想要尽可能将其挽回也是人之常情。
　　而掌握着真正复活魔法的存在，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少了，哪怕到现在，薇莉丝知道的除了自己外，也还是只有那位她并未亲眼见过的，神圣帝国的救赎圣女一人而已。
　　其代表的意义，自然不言而喻。

第八十七章：清醒梦
　　……
　　……
　　……
　　周围是无尽的白与金。
　　无限之光挥洒在每一个角落，照耀着这片没有丝毫黑暗与夜幕的世界。
　　这是光的世界，这是光的故乡。
　　薇莉丝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这样的世界之中。
　　「……？」
　　「什么情况，我又穿越了吗？」
　　少女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如既往的熟悉装扮，白色长袍依旧纤尘不染，只是，却没有给她带来那种与神器之间微妙的感应，就像这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代表了身份的装饰品。
　　代表了她牧师的身份。
　　「不……没有。」
　　她没有再次穿越，这里也不是现实。
　　这是……梦。
　　并非幻境，而是真正的梦，薇莉丝自己的梦。
　　一场自身保持着清晰认知的梦，能够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的梦，在蓝星上，通常也被叫做 「清醒梦 」 。
　　之前发生了什么来着？
　　凭空站在无垠的光芒中，薇莉丝稍作思考，记忆便逐渐涌上心头。
　　从监狱里出来之后，她们回到了城主府，并在那里稍作等待，大约中午时分，小梦娜便同样带着部下返回了。虽然神情难掩疲惫，但看得出来她心情还是挺不错的，显然安抚和送返准备已经基本完成，只等明天的谈判结果了。
　　大家一起吃了个饭，趁着机会，薇莉丝便给梦娜和岚正式介绍了蒂丽莎的身份，暂居于碧空之国的生命女神，深渊封印，神树，以及打算在镇魔城附近找地方种植生命子树的想法。
　　听取了子树的作用和本质，以及它可能带来的各种好处之后，梦娜自然是欣然点头，岚虽然对那些神啊封印啊之类的东西，以及仅仅一棵树就能做到那么多事有些怀疑，但也不可能唱什么反调，如此，事情就算谈妥了。
　　不过关于具体要种在哪，因为到时候动静不小，而且目前镇魔城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得处理，她们简单磋商之后，决定还是等到谈判结束，处理好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各族奴隶们，此事彻底平息之后再做考虑。
　　顺便，梦娜也得把这件事通知一下真正作为王国之主的莉莉娅女王陛下，毕竟涉及神明的东西非同小可，她说到底也只是王女。
　　那之后，薇莉丝又留在城主府与梦娜等人详细讨论了下明天的安排，主要是一些她在意的安全问题之后，才带着已经无所事事的小龙娘和蒂丽莎离开。
　　后面，好像就没什么了。
　　又随便逛了逛街市，她们回到居住处时，已经入夜了。
　　虽然取消了被通缉的身份，可以重新住回旅店，但岚给她们安排的居所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加上沃尔特等一众魔人并不适合在镇魔城里抛头露面，薇莉丝干脆便继续在那地方继续呆下来。
　　毕竟谈判如果顺利完成，她也不会继续在镇魔城久留啦。
　　因为添了很多吃饭的嘴，这几天都是蕾拉和蕾妮直接下厨准备的食物，每次开饭时，都让薇莉丝感觉像是突然多了堆要带的娃一样，好在魔人们并不挑食，与艾德文娜她们相处也还算融洽，虽然有点麻烦……就当是前期投资吧。
　　返回卧室之后，善解人意的蕾拉姐妹已经在房间里放好了热水，薇莉丝把小龙娘丢回宠物空间去训练雪翼，自己舒舒服服泡个澡，又看了会书后，便早早入睡了。
　　然后……便是现在。
　　一切都对上了，这里的确是梦境。
　　说起来，还真是少见啊，自己居然会做梦。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成为 「薇莉丝 」之后，因为这具身体拥有的强悍素质，只要她想睡觉，基本上很快就能进入深度睡眠之中，醒来便是第二天清晨了。
　　上次经历梦境，大概还是在蓝星吧，不过过去那么久，记忆也已经很模糊了呢。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年多以来的首次入梦，若非某些外力干扰和影响，恐怕就是她自己的身体出现了特殊变化，无论哪种，都是十分值得重视并探究的情况。
　　先走走看看吧。
　　白袍少女在无垠无际的空间中迈开步子，明明脚下没有任何踏足之物，却有种踩在坚硬大理石地面般，如履平地的感觉。
　　不仅是神器，就连身体里的魔力，或是称为 hp， mp之类的东西，甚至 sp都完全感觉不到，也无法打开背包，调出系统面板，就好像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真正平凡的普通人那般。
　　这不仅没让薇莉丝慌张，反而有些啧啧称奇的新鲜感。
　　梦便是如此，荒诞离奇又不可思议，考虑逻辑是毫无意义的，只不过正常人做梦时，意识基本都处于朦胧不清的状态，本身无法保持这样冷静的思考罢了。
　　走了一会，薇莉丝便开始有些不耐。
　　这里什么都没有，头顶是白与金交织的光，脚下亦如此，前后左右，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光芒之外看不见任何其他东西。
　　这样的梦境，有什么意义吗？
　　倒是跟自己名为宠物空间的神国有点相似，但那里好歹还有一只可爱的巨龙小姐和小白鸟能聊以解闷，这里就真是空无一物了。
　　很显然，薇莉丝的这场梦并没有带任何人玩。
　　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再转一转，实在不行就先离开吧。
　　这里是她的，薇莉丝的梦境，纵使如何荒诞离奇，也不会脱离这一概念。
　　在已然意识到这点的情况下，只要她想，就能立刻让自己醒来，脱离梦境，所以即使无法发挥出任何力量，薇莉丝也依旧能保持着犹有余裕，不慌不忙的心态。
　　但，就像是响应着她的心境，眼前景象如同骤然拨开的云雾，展开了另一片虚幻之象。
　　光芒化为身影，无数模糊不清，仅能看出大致轮廓的形体在这片光的世界中突兀显现。
　　它们形态各异，有些仅仅与人类一般大小，甚至更加袖珍，有些身型却直高耸入云，是拥有着宛若遮天蔽日般数百上千米的巍峨躯体的巨人，有些生着美丽的羽翼，有些却如虚灵般径直漂浮于空中。
　　无数，无垠，无尽。
　　通过轮廓，薇莉丝能够大致辨认出其中部分生物所属的种类，但更多却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光芒拟生的形体遍布于这片空间四处，它们站立着，宛若等待。
　　等待着【祂】的降临。
　　它们齐声祈祷，它们献上祝福。
　　于是，【祂】回应了。
　　那是无法以单纯声音和波动来形容的意念，它凭空诞生于世界的每个角落，如同那无限的光芒本身，薇莉丝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而后，无尽生命，整齐划一般轰然跪倒，匍匐着发出极致虔诚祈祷与赞美。
　　「赞颂您！！始源之光！世间一切美好，光芒与希望的化身，源初之地的主宰，伟大而崇高的女神！！！！请赐予我等福音！！！！」
　　于是，【祂】降临了。
　　那是金色的神座，如同以世间最为纯粹的水晶雕琢，极尽圣洁与华美，其上刻印着难以用任何文字描绘的精美纹路，宛若规则本身。
　　但如此，依旧难及其承载者之万一。
　　因为那便是足以被称为 ——【神】的存在。

第八十八章：你、我
　　那是一名少女。
　　波光嶙峋的华光在及腰黑色长发间闪烁，如同被微风卷起波纹的湖面，澄澈又深邃的金眸中，玄奥纹理若隐若现。祂并未穿着任何服饰，但朦胧的辉光却自虚空中撒下，遮掩了少女光滑如白玉般的肌肤，露出如同莲藕般娇嫩四肢与裸足。
　　祂慵懒地倚靠在神座之上，并未理会那些因其降临而山崩海啸般欢呼祈祷着的信徒，金眸只是径直投向立于人群之中，唯独没有跪倒，显得鹤立鸡群般的薇莉丝。
　　祂微笑。
　【你来了。】
　　「……你是谁？我的这场梦境，就是你在背后捣鬼？」
　　薇莉丝毫不畏惧地与光芒中的神明对视，银蓝与赤金色的眸子在空中交汇，一字一句道。
　　「还有，别拿我的样子装神弄鬼。」
　　有着与牧师小姐完全相同容貌与身体的黑发少女依旧笑着，祂的笑容如暖风，亦如耀阳，令人不自觉想要臣服，尊敬，但薇莉丝只从这张脸上看到了陌生。
　【我并未干涉任何事物，也未幻化新的外形，梦境是灵魂的延伸，现实的倒影，能来到这里与我见面，就代表你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吾很欣慰。】
　　「第一步？什么第一步？你到底是谁！」
　　祂并未因冒犯与质问般的语气而动怒，笑容依旧温暖如昔。
　【如你所见，我是薇莉丝。】
　　「放屁！我才是薇莉丝，这又不是什么穿越到其他人身上的戏码，怎么可能冒出来两个薇莉丝！？」
　　大概是对方过于高高在上与自信的态度吧，薇莉丝久违地感受到了属于人类的强烈焦躁与愤怒。
　　祂轻轻点头。
　【你当然是薇莉丝，我也是薇莉丝，因为你就是我。】
　　祂说。
　【你是过去我，你是现今我，你是将来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等等，你难道是……光耀神格？不对，神格本身应该并没有意识，而且我又不是真正的……」
　　虽然因为避讳这个不知名的存在，薇莉丝并未把话说得太明白，但少女神明却了然般轻笑。
　【不必多想，也不必提防，我和你，从来没有任何区别。】
　　眼前的景象一阵恍惚，薇莉丝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她竟然已经端坐在那无尽光芒的神座之上，成为了祂的姿态。
　　光芒化为的生灵们尽皆虔诚地匍匐跪拜着，似乎并未因神明的转变而感到丝毫困惑。
　【……？】
　　祂下意识转过视线，金瞳与下方身着白色长袍的牧师少女那双银蓝色美眸在空中交汇，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又陌生的笑容。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我无法为你解答，因为我就是你。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继续前进，去成为我……成为薇莉丝吧。」
　　光芒如泡影般幻灭着，属于少女的梦境亦在此结束，在即将醒来的刹那，祂听见了最后的声音。
　【薇莉丝，我们还会再见的。】
　　「！！！」
　　黑发少女睁开眼，猛然惊醒过来。
　　她下意识向身边伸出手，想要触摸某个能令其感到些许安心的温暖身躯，但，那里却空无一物。
　　虽说如此，神族的强大精神素质还是让薇莉丝在短暂慌乱后快速冷静下来，她打开床头的魔法灯，看着光芒映衬下，属于少女白皙的双手，有些无奈地苦笑扶额。
　　「好不容易做一次梦，这都什么莫名其妙的鬼东西啊……」
　　晓光不在这里，是因为她正呆在宠物空间，给雪翼搞战斗训练呢，外面的天色依旧暗沉，看起来这一觉并没有睡太长时间才对。
　　坐在床上，薇莉丝又回想起了梦境中的内容，那另一位金色眼眸，散发着真正神性的祂。
　　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者【梦都是假的，坐不得真】，但薇莉丝清楚自己的情况，她不会平白无故突然做一个清醒梦，还清晰记得其中的所有经历，这应该是某种预兆。
　　无论那个金瞳的薇莉丝是否真的存在，都不禁引起了她一直在避免思考的某些问题。
　　因为这个世界实在过于真实，她不止一次想过，【幻世】是否只是名为 「薇莉丝 」存在的一个幻想，从来都没有什么穿越，她始终都是薇莉丝，只不过因某些缘由失去了记忆而已。
　　但那本从艾琳家中地下室里获得的，用蓝星语言撰写的探险日志先不论具体内容，至少已经证明了蓝星上的一切，游戏里的记忆绝非她自己的臆想或虚假之物，但也正是因此，薇莉丝才更加困惑。
　　为什么游戏里的特殊装备，会成为这个世界中真正的神格？宠物空间为什么会变成神国？
　　以及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她真的正在发生某些转变吗？
　　西芙琳说过，神格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和改变其宿主，这是一种近乎于本能的变化，即使神明也无法抵抗，甚至难以察觉。
　　薇莉丝其实是没感觉自己有哪里改变了的，毕竟即使回忆起过往，她的一直以来待人处事方法都跟现在基本相差无几，神族所带来的淡漠感也在察觉到之后，有意克制并保持了人际关系。
　　自己……应该还是最初的自己吧？
　　她本来还蛮有自信的，但今晚的这个古怪梦境，却让薇莉丝产生了些许怀疑。
　　薇莉丝明白，自己现在这种心态其实并不好，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容易把一些事过度解析。
　　改变是一种必然的过程，就像包括小龙娘在内，薇莉丝身边的人都在无时无刻变化着，她本身自然也不例外。
　　想要清晰认识到哪些是自然而然的改变，哪些又是被神格所影响导致，也太难了点。
　　少女苦恼地将长发揉来揉去，但这般换成人类时早已令头顶化为蓬松鸟窝的粗暴举动，却只是让薇莉丝柔顺如瀑的黑发稍微变得散乱了些许。
　　「呜啊啊！烦！不管啦开摆！爱怎么滴怎么滴吧，哼！！」
　　既然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牧师小姐决定也不再难为自己的脑细胞，径直将被窝一拉，整个娇小的身躯便重新钻入其中，甚至脑袋也被完全包裹在内。
　　「睡觉！」
　　瓮声瓮气地嚎了一嗓子，女孩像是赌气般从被子里伸出白皙嫩滑的小臂，啪嗒一声将魔法灯关闭，又闪电般重新将手缩回保护壳内，不再动弹。
　　房间里，很快响起少女轻不可闻的呼吸声，但这次，她应该不会再做什么稀奇的怪梦了。

第八十九章：晨间
　　夜尽天明，拂晓时刻，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和蕾拉的轻盈问候。
　　「抱歉，薇莉丝大人，您醒了吗？今天是联合王国与万魔群山谈判的日子，您昨晚吩咐过我，要早点喊您起床的。」
　　「唔……」
　　床上蠕虫形的团状物慵懒地翻了个身，一只黑色小脑袋从内部以缓慢速度向外延伸，薇莉丝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渐渐恢复了清醒意识。
　　昨晚那是……
　　啊，后面果然没有再做梦了啊……莫名其妙的，算了，先办正事吧。
　　外面的蕾拉已经在催促第三遍了，其实她通常是不会干涉薇莉丝早上究竟睡到几点的，但牧师小姐怕耽误事，昨天特地嘱咐了她今早无论如何都得把她给叫起来。
　　「醒了醒了！蕾拉你去忙吧，我一会就出来！」
　　「好的薇莉丝大人，早餐也已经准备完成了，还请您尽快哦。」
　　翼人少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薇莉丝从床上坐起身的同时，心中也不免有些感慨。
　　她和她妹妹蕾妮还真是越来越有女仆的风范与涵养了，记得初次见到她们的时候，姐妹俩就是穿着女仆的装束，因为担心会勾起心理阴影，薇莉丝始终都没刻意去提及什么，但她俩反而渐渐主动重拾起了这份照顾人的工作……
　　大概也是想用行动来证明，她们跟在牧师小姐身边并非毫无用处吧，毕竟比起所谓的天使返祖血脉，传说级实力，倒是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对薇莉丝帮助更大一些。
　　好了，先赶紧起床吧。
　　小光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不过这也正常，自从雪翼成为了宠物空间的第二位住民后，小龙娘也不再整天叫唤着无聊无聊了，晚上经常会主动返回空间，为雪翼进行战斗训练，直至天明，后者前往艾卜司世界工作为止。
　　姐妹俩感情能这么好，小龙娘也找到了其他能做的事，不再整天缠着她不放，牧师小姐自然是很高兴的，反正无论龙族或是从光芒中诞生的雪翼都不需要每天定时休眠，这倒也没什么。
　　这会，雪翼应该也已经出门了吧。
　　掀开被子，少女从床上轻盈地跃下，又重新唤出神器的覆盖形态，遮掩了大片赤裸的白嫩肌肤后，薇莉丝抬手勾勒出熟悉的召唤法阵。
　　「契约召唤:小光！」
　　光芒闪烁，金发的龙娘少女再度现身于法阵中央。
　　不过让薇莉丝有些意外的是，小龙娘看起来状态似乎并不怎么好，虽然不至于受伤，但金色长发却有些乱糟糟地挤在一起，由龙鳞化成的短衣上也平添了几道乌黑焦痕，像是被某种高温炙烤过一般。
　　「呃……小光？你这是怎么搞的？」
　　眼见一脸郁闷的自家宠物，薇莉丝赶紧顺毛般伸手捋了捋小龙娘散乱的长发，心里却暗自嘀咕着。
　　这训练强度看起来有点高啊？或者说雪翼进步这么快的吗，居然已经能在战斗中，给高她足足 10级，还拥有诸多装备的神圣水晶龙身上留下痕迹了？
　　「啧……大意了，主人，我没事。」
　　似乎是脸上有些挂不住，小光轻轻挣开薇莉丝的手，像是小狗抖水一样浑身嘟噜噜用力摇晃着，衣服上那些焦黑痕迹便化作暗色粉尘缓缓洒落，令金发少女重新恢复了正常的姿态。
　　「是雪翼？那孩子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咳，进步确实很快，但想我跟我斗还差了不少，会变成这样，主要是因为我们打了个赌……」
　　「打赌？」
　　薇莉丝好奇地歪了歪脑袋，但小龙娘却像是被触及到某些敏感区域那般，不自然地微微偏过头去，生硬而强行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没，没什么，主人，不说这个了，您应该还有正事要做吧。」
　　咦……？
　　这俩小家伙可以啊，都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不过作为监护人，薇莉丝自认的确应该给她们保留些适当隐私，既然是姐妹俩之间的个人赌约之类，小光又不愿意说，暂时就先别强行过问了吧，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特别严肃的问题。
　　「也是呢，先出去吧，别让蕾妮她们等急了。」
　　来到正厅的时候，蕾拉姐妹，艾德文娜和蒂丽莎等几名熟悉旅伴正在餐桌前有说有笑地交谈着，而沃尔特等魔人却一个都没看见。
　　理应如此，毕竟昨天在这边蹭过晚饭后，魔人们便暂时辞别薇莉丝一行，趁夜偷偷离开了镇魔城。按照预定计划，他们今天会与伊温等负责谈判的魔人汇合，共同前往交界处的小镇，代表万魔群山与联合王国展开谈判。
　　薇莉丝并未把自己这养了几个蹭吃蹭喝家伙的事告诉梦娜和岚，因为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她的立场并不偏向于任何一方，就像牧师小姐明明可以直接把诺维雅 ·月影带给沃尔特，却还是通过调节引出了这次谈判一样。
　　她只是希望通过自己的绵薄之力，能让这股联合王国内的歧视之风得到些许遏制，薇莉丝自认在这件事上，她能做的也就仅此而已了。
　　吃过早餐，大家便一起出门了，这次的谈判薇莉丝会亲自到场，顺便也可以让其他人过去看看，如此大场面，多少是次难得的体验，尤其对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蒂丽莎而言。
　　虽然天色尚早，但镇魔城里已经非常热闹，王女大人将要在今天与万魔群山谈判，协商解决近期诸多矛盾与纷争的消息早已传开，这几天城市里的各种变化大家也都看在眼中。
　　虽然有相当一部分被联合王国敌视异族传统文化所影响的人，对谈判都不屑一顾，甚至暗中将现今的女王政府诋毁为卑躬屈膝的投降派。
　　但说到底，普通民众们都还是对他们自己生活中的那些油盐酱醋，鸡毛蒜皮的琐事更加在意，如果能解决问题，改善生活经济条件，他们自然也不会真的跳出来反对。
　　无非是些流言蜚语罢了。
　　来到城主府的时候，梦娜和岚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点齐人手，只等薇莉丝按照约定抵达了。
　　因为是难得的正式场面，小梦娜今天也换上了代表联合王国王女的华丽长裙，头戴宝冠，虽然身材与脸蛋依旧稚气未脱，但属于王室的高贵尊威也已经初露头角，光凭这份气质，便足以令心智不坚者油然而生出敬畏之意。
　　而作为镇魔城代理城主，明面上的谈判代表人，岚也没有再像往常那样一身便服或干脆穿着王国的军官制式铠甲。
　　取而代之的，则是带着半圆形高领的暗金色华美长袍 ——镇魔城城主的标志性服饰，太刀【晴岚】也少有的并未直接挂于身后，看起来应该是放进了储物道具之类的随身空间里。

第九十章：小镇、青草与微风
　　因为那两位大人物前呼后拥的太显眼，薇莉丝也不打算上去打招呼，只是不远不近地朝她们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已经抵达后，眼尖的岚小姐才立刻注意到，并告知了身边的梦娜。
　　而后，谈判团出发。
　　这次正式谈判，已经获得了联合王国女王，莉莉娅 ·梅凯兰德的亲自授权，王女梦娜将全权代表她，下达临场的各项事宜与决断，并由镇魔城代理城主岚 ·图尔斯辅助进行。
　　抵达北城门时，北境军调配好的护卫军队已在列队等待，因为是和谈而非开战，梦娜并未携带太多军队，仅仅只有两个精锐万人军团充当仪仗与保险之用。
　　当然，并非说联合王国真的对王女的安全毫无在意和防备，北境军二十余万主力此刻就驻扎在镇魔城外不远，一旦谈判地点发生任何变故，他们都能随时应变。
　　为表诚意，梦娜带上了几名从盗猎团伙手中救出的重要魔物，例如明鲛族的少族长妮缇拉 ·明鲛，但事件核心的诺维雅 ·月影则因为事关重大，将会和那些主要受害者们一起正式送返，而非随着谈判团直接前往。
　　毕竟后者数量实在太多了，如何妥善安置这批离家已久的受害者，也是接下来谈判中一个重要的议题。
　　在军队护卫下，行程并未发生任何意外，半小时后，梦娜一行上千人抵达了被称为克洛维斯小镇的预定地点。
　　之所以选这里作为谈判地点，并非因为它有什么特殊之处，只不过克洛维斯小镇刚好建在联合王国与万魔群山交界点的官道上，原本是北行商人们进山前常用来歇脚的前哨站，位置严格上来说已经离开了联合王国国境，但又不属于万魔群山范围内，正适合眼下的场景。
　　当然，由于双方形式在近几个月的不断恶化，这座原本还算繁华的边陲小镇也早就被废弃了，里面的人类大部分都已逃回镇魔城避难，或是直接就在冲突中被魔兽杀死，远远看上去倒是显得有些荒凉。
　　令军队在克洛维斯外一公里驻扎后，梦娜与岚带着包括幽影众在内的数百名精锐护卫与各类文职人员，以及混迹其中的薇莉丝等人，按照计划前往小镇。
　　隔着很远，她们便看到了站在小镇入口处的几十名魔人。
　　虽然为首者依旧是被称为【南刀】的某个家伙，数量也比人类方差了太多，但能以人形出现的魔物，显然都并非弱者，而且对方阵营中除了沃尔特那批魔将外，也多了不少新鲜面孔，应该是与伊温一同从山里赶来的种族代表吧。
　　例行仪式性质的规仪自然不必多言，双方代表互相介绍和致意后，谈判主要成员便前往原本镇中心的议事厅，展开了正式会谈。
　　同时掌握着两方情报的薇莉丝，对这场谈判本身能否成功其实并不算太过担心，梦娜所代表的联合王国显然对于和平共处是诚意十足的，而魔物们的态度，虽然各有千秋，但主要方向依旧倾重于避免与人族发生大规模冲突。
　　她之所以要专门跑一趟，主要还是担心可能发生某些意料之外的变故，毕竟说到底，薇莉丝至今仍没有弄明白，那个唤魔炼金师和艾琳处心积虑弄出这一系列事件究竟是打算干嘛。
　　引发战争，压制万魔群山是泰勒 ·图尔斯和图尔斯家族的目的，但席尔维斯特 ·布尔韦尔这个神秘的家伙却显然意不在此。
　　艾德文娜和蒂丽莎跑去谈判现场旁听了，后者似乎对这种大场面的确很感兴趣，而某位圣骑士姬则是被薇莉丝安排着去保护她。
　　牧师小姐本身并不喜欢那种冗长的辩论或唇枪舌战，梦娜身边有诸多强者护卫，加上艾德文娜和【死神之镰】的四人，安全应该也不用顾虑。
　　带着小龙娘和蕾拉蕾妮，薇莉丝展开羽翼，四名均拥有飞行能力的少女轻松避开人群和远处的军队，来到了小镇远郊的一处高坡上。
　　从这里，可以一览无余整个克洛维斯小镇的景象，甚至周边大片区域和远处镇魔城巍峨的墙体也能轻松看见。
　　「薇莉丝大人，我们来这是要做什么？」
　　刚一落地，蕾拉便收拢白羽，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看了眼小镇中央，梦娜等人正在其中举行会谈的三层高平顶石楼，黑发少女轻笑着摇了摇头，又撩起白袍，干脆一屁股坐在柔软草地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不做什么，只是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呆一会，等着下面和平解决而已。顺便如果有人想捣乱，就顺手处理一下呗 ~」
　　刚刚才从周围景色上收回目光的蕾妮小嘴微张，有些讶异地发出低声惊呼。
　　「欸？您的意思是，会有人来闹事吗？是谁啊？」
　　「谁知道呢，没有当然是最好啦，毕竟我可不希望忙活这么久，关键时候又整出点什么乱七八糟的幺蛾子呢。」
　　像是有些好奇一般，双手负在身前，优雅站立于牧师小姐后方的蕾妮微笑着接口道。
　　「薇莉丝大人似乎对于调节联合王国与万魔群山关系这件事分外热衷呢，明明最开始我们只是以旅行为目的前来游玩的，是什么改变了您的想法呢？那位梦娜王女的出现吗？」
　　「唔姆，这个嘛……」
　　黑发少女双腿交叠着换了个姿势，手拖香腮，沉吟片刻。
　　「不能说跟梦娜完全没关系吧，但怎么讲呢，看着那些可怜的奴隶们，虽然不太想管，但果然还是觉得应该做点什么，纠正一下这里的情况啊。总不能明明拥有那份能力，却因为嫌麻烦就眼睁睁看着事件不断恶化吧。」
　　「这样啊 ~」
　　蕾拉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即使是背对着，从简短语气中，薇莉丝也能听出她的那份愉悦。
　　这丫头在傻乐什么呢？
　　徐徐轻风环绕，撩起少女如长瀑般光滑柔顺的长发，鬓角，青草被卷动的沙沙声响自耳畔拂过。
　　静默片刻，像是为了重拾话题，又似乎只是顺带一提，薇莉丝突然，宛若自言自语般低声轻问着。
　　「呐，你们觉得我变了吗？」
　　「当然没有，主人对我一直都很好。」
　　毫不迟疑的，某位巨龙小姐如此说道。
　　「嗯……薇莉丝大人说的改变，具体指什么呢？如果是身体的话，我可以很明确地保证没有任何变化哦，一直都那么可爱又完美，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和保护呢 ~」
　　紧接着晓光，身边传来蕾拉带着笑意的调侃，让黑发少女粉嫩的耳垂不禁染上一抹淡淡羞红，她恼怒地转过身去，但翼人小姐却已先一步向后逃开，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妹妹。
　　「蕾拉！你怎么也学坏了！」
　　「噗哈哈 ~明明人家说的都是实话嘛，薇莉丝大人这么可爱，偶尔也正视一下自己的美好之处如何呢？」

第九十一章：狂潮
　　一阵嬉闹之后，薇莉丝也没了询问那虚无缥缈 「改变 」的心思，便取出本未读完的书来，一边随意翻着，一边吹着轻风，与身边的少女们聊些有的没的，倒也悠闲自在。
　　直至连绵尘烟，自小镇之外，与联合王国军队驻守处相反的万魔群山方向渐渐弥漫而起，才结束了这短暂的轻松时光。
　　「唉，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咱们无聊，特地送点乐子来了啊 ~」
　　放下手中没翻几页的小说，黑发少女有些无奈，却又像早有预料般笑了笑，习惯性拍拍并未沾染泥土的白袍下摆，站起身来。
　　「薇莉丝大人，那是什么？」
　　「不知道，但这种时候出现，显然不会是啥好东西吧。」
　　「主人打算出手吗？」
　　牧师小姐随手从背包中取出武器，轻轻点头。
　　「当然，否则我们特地跑到这里干嘛？而且看起来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简单交流之后，四名少女各自展开羽翼腾空而起，第一时间抵达了那正在快速接近克洛维斯小镇的尘浪上方，举目望去。
　　「居然是魔兽狂潮……？这么多，难道万魔群山并不想和谈，而是打算借此机会杀死人族的王女吗？！」
　　手中拿着精雕细琢的崭新莹白色法杖，蕾妮下意识发出了如此惊呼。
　　但其他三名少女却都没有立刻接口，蕾妮眉头微皱地思索着，小龙娘却只是不屑地撇撇嘴，金瞳中光芒微微闪烁，似是在评估战力。
　　薇莉丝同样在用自己的方式，观察着下方以势不可挡之姿冲向小镇区域的魔兽狂潮。
　　这批魔兽大约在数千之众，虽不算太多，但魔兽的体型普遍都比人类更加庞大，魁梧，平均实力也来得更强，很多种族基本只要成年，就能达到三阶，也就是相当于人类精金级以上的水准，一些强大族群甚至会更高。
　　或者说，魔兽的下限，是远远高于人类的，因为它们或多或少都拥有一定魔力，否则就不是魔兽而叫野兽了。
　　魔兽不仅强大，数量也同样不俗，几乎遍布于世界各个角落，西至黑河，南至天空岛，薇莉丝已经见过了各式各样的奇特魔兽，它们对环境的适应力可谓极强。
　　但世界规则是平衡的，高基础，高繁殖力的同时，也就代表了其平均智商都很一般，并不比普通野兽强到哪去，少有魔兽能具备堪比人类的智慧，除非达到 5阶甚至以上的水准。
　　所以在万魔群山，魔兽数量虽然比魔物更多，但基本就是后者的附庸和伙伴，野生的姑且不论，大部分魔物们饲养的魔兽，都是可以由前者驱使着行动的。
　　这是薇莉丝从书上了解到的，一些关于万魔群山基本生态与社会结构的情报。
　　所以魔兽狂潮大规模出现，基本就代表了这背后有更加具备智慧的魔物在驱动，蕾妮刚才的言论，是大部分正常人看到这样场景时的第一反应，尤其在种族文化上敌视异族的联合王国国民，更是很难不将矛头直接指向万魔群山。
　　但知晓更多内情，与沃尔特等人相处过一段时间的薇莉丝很清楚，万魔群山根本没理由这样做，魔物并非人类想象中那般阴险残忍的怪物，它们同样富有逻辑性与理性，懂得何为信用，渴望稳定和平的生活。
　　哪怕主张以武力与人类抗衡的钢爪一派，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擅自对谈判地点发起袭击，它们只是倾向于通过战斗守卫家园，保护族人，而非没头没脑的偏激暴乱分子，魔物也不需要通过侵占人族领土来获取利益。
　　如此，这批魔物狂潮究竟从何而来，就分外值得深思了。
　　很多道理薇莉丝虽然明白，其他人却未必如此，尤其是在目前这双方刚刚试探着伸出信任的触角，关系脆弱而敏感的特殊时期。
　　本身并不入场，而是通过点燃些许导火索，来引爆潜在的矛盾……吗。
　　又是那无聊的老一套。
　　「哼……」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了事。
　　无论究竟是不是预想中的某些家伙在捣鬼，可不会让你们如愿以偿啊。
　　这么大的动静，王国方面斥候必然已经发觉，无可避免，但只要魔兽潮没有真正冲进克洛维斯小镇，这件事的影响力就会被大大削减。
　　「小光，先让它们停下来吧，但是注意别真的杀了这些魔兽，用柔和些的手段。」
　　「是，主人。」
　　点点头，又像是思索了片刻，以龙翼悬浮于空的金发少女向前移动些许，而后，双翼骤然舒展，无形的澎湃气息如巨浪般爆发而出！
　【龙威】，发动！
　　「呀啊！」
　　「唔……」
　　这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威压并无任何指向性，或者说它原本便是小龙娘自身气息的一部分，只是通常情况下，都被其所抑制着而已，如今四面八方地突兀席卷开来，最先受到影响的便是站在她身后的三名少女。
　　牧师小姐表情不变，但蕾拉和蕾妮却翅膀颤抖着，面色一阵苍白，即使晓光已经尽可能收束了这个方向的威压，但由于扩散面太大，她俩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些许影响。
　　早有所料的，薇莉丝一手一个，轻轻托住姐妹俩胳膊，帮助她们稳定平衡的同时，也在其体表覆盖了简单的防御魔法，以削弱龙威影响。
　　蕾拉和蕾妮都是天使血脉返祖的白羽翼人，本就对威压具备很强抗性，加上小龙娘的刻意收敛和薇莉丝帮助，她们很快便缓过神来，只是表情还有些惊魂未定，像是受到某种惊吓一般。
　　松开手，又摸了摸面色发白的蕾妮小脑袋，牧师小姐笑着随口问道。
　　「感觉如何？虽然认识这么久，但你们也是第一次见小光真正爆发龙威吧？」
　　蕾拉深以为然地缓缓点头，妹妹蕾妮更是至今仍在微微哆嗦，像受惊的幼鸟那般借机把头缩进黑发少女怀中。
　　「这，这也太可怕了，晓光姐姐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巨龙啊……」
　　「哈哈，这个问题，还是等有机会你们自己去问她吧 ~」
　　站在三人前方的小龙娘虽然听见了她们交谈，但却并未做何表示，也没有回头，只是皱了皱眉，看向下方被龙威所覆盖的魔兽之潮。
　　那些魔兽，并未停下。
　　「哦……？」
　　同样注意到这点的薇莉丝也收敛嬉笑神情，露出思索之色。
　　这倒是……有些意外了呢。

第九十二章：破碎之镜
　　龙威的本质，实际是一种来自血脉和物种层面上的压迫，类似于某种特殊精神攻击，对于拥有不纯正龙族血脉的生物尤其明显。
　　但精神攻击，本质上并不具备强制性物理效果，如果是作为无生命的机关傀儡之类东西，或者精神处于某些特殊状态下，的确能够豁免龙威的影响。
　　当然，血脉层级或者实力足够高，达到与其接近甚至相同程度的话，也可以免疫小龙娘的威压，但显然这些连一只 5阶都没有的魔兽里，不可能出现那种存在，所以直接排除就好。
　　这些魔兽都还活着，并非什么僵尸兽之类的东西，这点不会有假，那剩下的可能性，也就只余一种了。
　　「没关系，我来吧。」
　　拍了拍自家宠物的肩膀，薇莉丝制止了她皱着眉头想要做些什么的打算。对小龙娘而言，消灭这群魔兽并不难，或者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在龙威收效甚轻的情况下，想既留下它们性命，又快速将数千魔兽制服还是稍微麻烦了点。
　　毕竟晓光的定位本质上是战士与保护者嘛。
　　「主人，我可以……」
　　「嗯嗯，我知道你可以做到啦，但既然有省力的法子，又何必多费那番功夫呢？术业有专攻嘛，咱们之间有啥好推三阻四的？乖，听话 ~」
　　「……是，我明白了。」
　　虽然看起来有点不甘和不爽，但小龙娘还是乖乖按照薇莉丝的吩咐，收敛龙威向后退去，重新与蕾拉蕾妮站在了一起。
　　牧师小姐看向下方毫无迟滞的魔兽群。
　　「好嘞，我想想啊，这种情况的话……」
　　这批魔兽，无论背后是谁在指挥，又打的什么主意，它们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个大麻烦，原本薇莉丝是打算让晓光直接以龙威将其压制，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头还挺铁的。
　　稍作思考，牧师小姐心中便已有了定计。
　　虽然还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但直接控制住身体的话，总不能再继续乱蹦了吧。
　　「都给我老实点吧！圣光锁链！」
　　以手中法杖在前方横扫，少女身后虚空中骤然凭空延伸出无数金色锁链，它们化身千万，铺天盖地冲向下方依旧在亡命奔驰着的汹涌兽群。
　　「吼！！！」
　　像是感应到了即将来临的威胁，明明对龙威毫无反应的魔兽们，却在奔跑中齐刷刷抬起头颅发出示威般怒吼，几只体型格外宏伟的四阶魔兽更是仰天咆哮，朝着迎面而来的金色锁链喷出炽烈吐息！
　　可惜，它们的反抗毫无意义，别说那零零星星的攻击根本命中不了多少锁链，哪怕真的恰好碰上几条，那些看似威力非凡的雷霆，光束和火焰也无法对宛若实质的光链产生任何影响。
　　锁链突破火力网，如灵蛇般迅速缠上魔兽们的肢体与躯干，蔓延，收缩，让它们因失去平衡而不断轰隆隆坠倒，发出愤怒的咆哮与哀鸣。
　　「吼吼吼吼吼！！！」
　　但无论魔兽们如何挣扎，如何嘶吼，那些缠绕在它们身上的金色锁链却只会越缩越紧，直至其再也无法动弹。
　　不到半分钟，宛若不可阻挡的魔兽之潮，便被尾端依旧连接在虚空中的无数锁链硬生生遏制，再也难以前进半步。
　　「嗯 ~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这里离克洛维斯小镇还有一定距离，稍微弄出点动静也不用怕被太多人目击，不如说正是为此，薇莉丝才会专门跑到镇外的小山坡上蹲着。
　　将伸出圣光锁链的虚空门留在原处，牧师小姐带着三名少女缓缓降落，来到已经横七竖八滚了一地，到处是像粽子般被裹成球状的魔兽群前方。
　　「果然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劲呢。」
　　即使变成了现在这样，薇莉丝依旧能清楚听见魔兽们口鼻间喷出的暴躁喘息，低吼，眼眸更是全都一片血红，显然处于某种特殊的狂怒状态中。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挂上群体效果的超级嗜血，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是顺着本能和某些引导向特定方向发起冲锋，难怪能够一定程度上抵抗小龙娘散发出的龙威。
　　想了想，薇莉丝来到为首一只头顶生有独角，身披亮灰色鳞甲，有点像是大型犀牛的魔兽身前。
　　它是这批魔兽群中散发出气息最强的家伙，已经达到四阶巅峰的水准了，即使还有其他几只散布在各处的四阶魔兽，也都明显不如它，这头魔兽的位置，本身也处在冲锋最前方，有点像是带头者的感觉一样。
　　如果说有什么线索或是想找个扫描的代表对象，它无疑是最合适的。
　　无视了大犀牛瞪过来的血红凶眸和示威般的低吼，薇莉丝把【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搭在它足有塔盾般大小的脑门上，发动技能。
　　「情报侦……嗯？！」
　　奇异的探测波纹刚刚蔓延开来，黑发少女便忽然眉头皱起，闪电般转过头，目光凌厉地望向更北方远处山林的某个位置，眼中金芒爆闪。
　　「无胆鼠辈，给我滚出来！！」
　　「噼啪！」
　　少女目光瞪视的远方空中，突然无端冒出大片白色激电，如同被揭示的无形之网，迅速向着薇莉丝所视方向更远的山中收缩而去！
　　「哼，想跑？！」
　　不需要薇莉丝吩咐，与主人配合默契的小龙娘便已双翼急抖，化为幻影瞬间消失，薇莉丝也放下本已搭上了大犀牛额头的法杖，转身扬起雪白双翼，再度腾空。
　　「薇莉丝大人！」
　　「你们俩留在这看着它们！如果发生什么特殊情况或者有新的敌人出现，就立刻向空中释放魔法示警，明白吗！？」
　　大声嘱咐了明显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蕾拉和蕾妮姐妹几句，薇莉丝没有浪费分毫时间，沿着小龙娘先一步追赶的方向快速而去。
　　……
　　万魔群山南部，一处僻静的山洞之中。
　　「噗！咳咳咳……」
　　盘坐于地，面前摆放着面怪异铜镜的修长身影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剧烈咳嗽起来，他原本稳定悠长的气息也迅速变得紊乱且衰弱，差点没直接栽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怎么会突然这样？！」
　　另一名坐在他身侧，正聚精会神翻阅着手中古朴书籍的灰色短发女子大惊失色，慌忙扶住其摇摇欲坠的身躯，看起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同样留有及肩灰色长发，脸上却戴着雕刻有繁复魔纹面具的修长身影摇了摇头，在女子搀扶下勉强向后靠住墙壁，口中吐出中性且虚弱的回应。
　　「虚无之镜的观测被人察觉了，对方恐怕是专门精修灵魂系的超级高手，竟然能顺着气息连接瞬间隔空还击，还好我跑得快……没关系，只是因为使用的装备破碎，受到些反噬而已，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不会特别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这么离谱？联合王国里竟然还藏有如此高手？那针对谈判的行动……」
　　「嗯，恐怕是失败了吧，不过无所谓，反正也只是一次试探而已，能借此得知那名强者的存在已经不亏，只是可惜了虚无之镜……对方真的很强，反应更是奇快，我甚至连她的脸都没能看清，这个世界的水下，果真是深不可测啊。」
　　靠在墙上，他低头看了眼身前，那同样雕刻着繁复纹路的铜镜，已然碎裂满地。

第九十三章：牵动的枝条
　　薇莉丝足足往北方飞了三十余公里，才在已经属于万魔群山范围的某处山林中，找到了先一步追过来的晓光。
　　这里，也正是她感应到的那份窥探视线，所留下气息的最后位置。
　　牧师小姐动真格下的速度同样很快，虽然因为交代事情耽搁了一会，但也就比小龙娘晚到半分钟左右而已。
　　她抵达时，巨龙小姐正站在一间山壁内侧，明显是以人工挖掘出来的洞穴中，盯着脚下那堆散落满地的金属碎渣皱眉。
　　「怎么样，有逮到什么可疑人员吗？」
　　小龙娘回过身，摇了摇头。
　　「周围没什么生物活动的气息，主人，这东西上还残留着一些魔力痕迹，原本应该是件魔法装备之类的东西，但我来的时候就已经破碎了，看来是对方主动斩开了联系。」
　　「断尾求生啊，本事没多少，跑得倒挺快……」
　　看起来，对方的本体并不在此处，而是借助某种特殊的魔法道具进行着远程监控，这种事并不稀奇，不过既然还残留有一些魔力痕迹，那倒是可以试着稍作调查。
　　薇莉丝蹲下身，对着地面上那碎成一滩的金属残渣发动【情报侦测】。
　　些许残破的信息很快浮现在眼前。
　【唤魔炼金师席尔维斯特 ·布尔韦尔所铸虚无之镜表镜，受到强大外力冲击而破损，现已失去效力。】
　　「嗯…… 「
　　信息虽然比上次要少了很多，但这样破破烂烂的样子，能有遗留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些也完全足够证明薇莉丝的判断。
　　席尔维斯特……果然又是这个家伙啊，看来对那些魔兽动手脚，让它们陷入疯狂暴走状态的，十有八九也是这什么唤魔炼金师了，也不知道他跟艾琳究竟在谋划什么，要这样反复挑唆联合王国与万魔群山间的关系。
　　「主人，现在怎么办？」
　　思索片刻，牧师小姐拍拍手站起身。
　　「算了，没必要跟几只藏头露尾的老鼠纠缠不清，反正也已经阻止了他们的计划，先回去吧，还是梦娜她们那边比较重要。」
　　「好。」
　　又简单搜索了一下这间座简陋山洞，确定没什么遗疏之后，薇莉丝便和小龙娘重新展开翅翼，返回了蕾拉蕾妮所在的克洛维斯小镇近郊。
　　她们一来一去花的时间很短，主要倒是在搜索山洞和检查那堆余烬上费了些功夫，回到依旧被圣光锁链捆缚住的那堆魔兽上空时，姐妹俩正与几名打扮干练的黑衣女子交谈着些什么。
　　看来是负责保卫工作的幽影众察觉到异动，派出人手来调查了，反应倒是挺快。
　　「薇莉丝大人您回来啦？有抓住敌人吗？」
　　见两名少女从天而降，收敛翅膀，蕾妮连忙凑上前来，正与幽影众们交流情报的姐姐蕾拉虽然无暇分身，却也立刻投来了关切的视线。
　　「不能算解决吧，但至少短时间内对方应该是不敢冒头了，这个回头再慢慢说，她们是梦娜派来的吗？」
　　蕾妮相对姐姐比较内向，但其实也非常聪明，听薇莉丝这样问，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请放心，薇莉丝大人，梦娜殿下那边的谈判并没有中断哦。据说是出现了些骚动，但都被那位王女殿下给压下去了，这还多亏您出手拦住了暴走的魔兽群，否则就真难说了呢。」
　　「是吗……那就好。」
　　梦娜虽然年幼，但她的能力和魄力都是相当出色的，既然已经稳定住了局势，那想必后续也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
　　只要局面没有陷入混乱，等两方势力各自检查过这批魔兽的状态，再弄明白它们来处，自然就能搞清楚情况了。
　　剩下的，就交给人族和魔物们自己处理吧，她薇莉丝做到这种程度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
　　万魔群山中部核心区是独立于月影，钢爪和炽羽三大支柱管辖范围之外，一个仅有数千平方公里面积的小型区域。
　　三大支柱所控制的族群在三个不同方向，呈拱卫状将核心区这一小撮地段牢牢包围在中央，而整个核心山地，又都被某种无形屏障所保护着，即使飞鸟或潜虫也不得而入，外人亦无法观测到里面的情况，所见尽是一片氤氲彩雾。
　　是谓圣地。
　　圣地是传说中远古时代魔神陛下赐予恩泽的神圣之所，由无比强大的管理者看守着，强闯圣地绝无可能，只会给自身带来灭顶之灾，但如果遵守规则，却也并非没有拜谒的可能。
　　圣地一共有四扇门户。
　　它们分别存在于万魔群山东，南，西，北，四座特殊的山脉之中，若能寻得门户，并击败其守护者证明自身实力，便可被准许踏入其中。
　　而踏入门户，并不等于进入了圣地，来访者还要通过第二道考验，由名为【守门人】的存在，所赐予的，更为艰难的考验。
　　而此刻，万魔群山南域镇守之峰深处，萦绕着奇幻魔力波动的门扉之后，一名身着朴素布衣，两手空空的年轻男子信步踏出。
　　站在门前的南峰守护者，或者说……代理守护者柏塔 ·灵木 ——树精族大魔将，拥有一头美丽亮青色长发，身着宛若绿叶糅合而成奇异连身战裙的高挑少女，将两柄交叉组合起的奇特弯刃按在脚边，恭敬地单膝跪倒。
　　「弟子柏塔参见师尊，恭迎师尊出山！」
　　男子看了她一眼，随意点着头。
　　「原来是小柏塔啊，免礼免礼 ~都说了其实我只是机缘巧合教了你一年而已，算不得什么老师的，不用每次看到我都又跪又拜啦。」
　　「不，虽然仅仅只有一年，但师尊授予我的深奥技艺，柏塔至今受益良多，如果连如此深不可测的您都称不上一句师尊，世间又有谁还配当我的老师呢？」
　　被称为 「师尊 」的男子没什么架子地笑了笑，也不反驳，随手拨开额头垂下的灰色刘海，左顾右盼地看看，又有些好奇道。
　　「说起来，这段时间镇守南部的弟子应该是沃尔特那小子才对吧，我记得他性格还蛮勤恳朴实的呀，怎么也跑出去摸鱼，让你来顶班了？」
　　「啊？」
　　树精小姐愣了愣，修长的尖耳朵下意识抖动几下，诧异反问道。
　　「您不知道沃尔特师兄和月影族组织的部队一起前往人类联合王国，参与到救援小殿下的行动中了吗？提耶露大人没有告诉您？」

第九十四章：启程的两方
　　「咦？是这样吗？可能是她忘了说吧，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嘛。」
　　年轻男子无奈摇摇头，又掰起手指头数了半天，才有些感慨地轻笑道。
　　「我差不多也有好几十年没亲眼见过那只臭屁蝴蝶了，她在门里，我在门外，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却是两个世界的距离啊。幻界的门可没那么好开，跟她聊天，也总容易让我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那些已经见不到的老朋友，难受得很，久而久之就淡啦。」
　　「原来如此……」
　　柏塔像是了解到了某些秘闻般恍然点头，却依旧维持着单膝跪地的恭敬姿态。
　　「师尊，您已上百年未曾离开圣地大门，今日突然出山，难道是世代将有剧变，需要您亲自出手了吗？」
　　「哈哈，小柏塔你别总疑神疑鬼的那么严肃嘛，这样可是找不到对象的哦。」
　　调侃了俊俏可爱的弟子几句，男子又笑着，看似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沧桑与无奈。
　　「在一个地方蹲了快三百年，我这把老骨头也该出来活动活动，透透气了。最近这段时间据说发生了不少好玩的事，尤其听提耶露讲出现了几个很有趣的家伙，所以就想来看看。」
　　布衣男子随意踏前几步，明明看似只是迈步些许，他却瞬间越过单膝跪地的树精族魔将小姐，走出上百米距离，来到山顶平台的边缘，遥望着远方的雾霭群山。
　　「真是时光荏苒啊，一晃，便三百年过去了。一场错误，一份承诺，一个秘密，天地虽广，却非吾乡，呵，嗟叹，嗟叹……」
　　……
　　谈判结束之后的第二天。
　　突如其来的魔兽骚动在双方妥善处理下，没有影响到最终结果，联合王国与万魔群山的会谈，经过长达三小时之久磋商交流，顺利取得了共识。
　　双方代表当场拟定了具有权威效力的正式协议，其中包含上百条有关联合王国与万魔群山后续发展合作的协约。
　　例如联合王国将无条件归还从盗猎团伙据点中救出的，包括诺维雅 ·月影在内共计数万被掳魔物，但相对的，万魔群山方面也需要全力协助前者的安置和转移，并为其他不属于万魔群山的种族受害者提供暂时性庇护，直至家属将其接走为止。
　　这一点尤为重要，因为联合王国方面后续还将大力展开全国范围内的人口贩卖整治和救助工作，其受害者群体数量必将十倍甚至百倍于现在这些，而万魔群山这个种族融合之地，无疑是比国内更适合安置这些异族的场所。
　　当然，还有万魔群山解除道路封锁，重新开放与联合王国的贸易往来，以及今后不得以任何理由再派遣族人或魔兽侵入联合王国国境，相对的，王国方面也会全力约束，并与魔物方联手对残余盗猎活动展开打击。
　　如此之类的协约还有很多，但基本都是些不算过分，对双方都有利的共赢协定，具体详情薇莉丝因为嫌麻烦，也就没有多看。
　　这样一来，边境持续数月的激烈冲突和矛盾，也算是基本化解了。如果后续发展良好，或许甚至能借助这个机会，让联合王国与万魔群山达成跨越历史的首次邦交，想必远在勇气之城的某位女王陛下得知消息后，也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吧。
　　上午，镇魔城北门前。
　　「薇莉丝小姐，你真的不多呆几天了吗？这么急着离开镇魔城，难道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得赶去处理？」
　　身着便服的王女殿下拉起牧师小姐并不比她大上多少的白嫩纤手，有些不舍地极力挽留着。
　　她们前方，大量由军队保护着，装载有那些被盗猎者所偷魔物的车队正不断自内向外驶出城门，这是第一批按照协议归还给万魔群山的魔物，人族军队将护送她们抵达国境线，再由魔物方接手处理。
　　包括当初牧师小姐以【曦】这个伪装身份，治疗的那批重要女孩中属于万魔群山的部分，以及最关键的诺维雅 ·月影在内，都会在这次一并交还回去。
　　而薇莉丝，也正好趁着机会，选择带上其他几名旅伴一起顺路前往万魔群山境内。
　　有沃尔特他们帮忙打点，这自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倒不如说早在当初薇莉丝与提耶露立下约定，作为帮她找到诺维雅的报酬，就是让那位圣祖大人许诺，允许牧师小姐一行今后在万魔群山各处随意出入。
　　「不留啦不留啦，反正这段时间镇魔城也转得差不多，该去新地方看看了。小梦娜你也别担心，我又不是一去就不回头了，至少之前提到的种树那事肯定得回来处理嘛。」
　　种植生命女神的神树并非小事，更不是随随便便撒颗种子，施施肥浇浇水就能搞定的，后续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观察和培育，薇莉丝现在可没闲心呆在城里慢慢干这种事。
　　何况蒂丽莎还没有种植神树的经验，第一次尝试，牧师小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尽可能在比较从容的情况下进行为好。
　　等搞清楚了万魔群山里的秘密，尤其是与那些穿越者有关的情报后，再回来镇魔城处理此事也完全来得及。
　　另外……
　　薇莉丝将视线转向站在蓝发幼。女身边的某位代理城主大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那个，精炼刀艺也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我暂时有些很在意的东西得先去调查，所以暂时……」
　　「咳！放心！答应你的事我绝对会做到！【晴岚】就不收回了，作为延误约定的补偿，从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东西，等从万魔群山回来，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被某人无情鸽了的岚小姐无奈笑笑，轻轻抚摸着手中长刀的刀柄，却并未显得有多么生气。
　　「没关系，我们当初决定合作时，本就没有订立过具体时间，我也从没想过轻轻松松就参透那本书中的奥妙，用这样的宝刀来补偿，反而是我大赚特赚了呢。」
　　「薇莉丝，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想做什么去做便是，正好短时间内，我恐怕也无暇去悠闲地修炼武艺了。」
　　「啊哈哈，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啦……」
　　其实，牧师小姐也并非没有立刻让岚掌握那些刀法的手段，真想做的话，只需要让【武技】变成【技能】就好，就如同莉莉娅当初那样。
　　但是游戏里的东西，不到万不得，薇莉丝还是希望尽可能避免暴露出去，何况她前往万魔群山寻找有关穿越者的情报，本身有一部分就是抱着履行这个约定的想法。
　　毕竟，从【名刀真解】，到那本在艾琳家中地下室发现的日志，以及这段时间出现的各种蛛丝马迹，都在指向某个愈发明显的事实。
　　那本【名刀真解】的撰写者，同样来自【幻世】的玩家，很可能，就是日志中记载的那支穿越者探索小队成员，其中之一。
　　万魔群山里，一定有他们留下的更多线索，甚至是……本人的痕迹。

第九十五章：踏寻魔踪
　　告别前来送行的梦娜和岚，以及包括莱斯特大叔与斜刘海在内的一些【黑骑士佣兵团】成员，薇莉丝等人与护送魔物们的军队一起，再度踏上了行程。
　　这支车队的规模不可谓不庞大，即使忽略那些承担着保护工作的军队，光数千魔物，镇魔城就准备了超过五百架以上的大型马车，浩浩荡荡地排成长列行驶在官道上。
　　这是正式的公开交送，自然要尽可能打开排场，以彰显大国仪态。
　　眼下薇莉丝她们所走的这条路，据说就是连接着镇魔城与万魔群山南部的主干道，也是商人们往来南北最常用的主路，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经修建完成，直入群山深处上百公里，
　　联合王国官方当然不会花钱在境外区域修路，这条路，据说当时是几个王国北部最大的商会联手筹资建成的，而人类之所以能被允许在魔物领地内部修筑道路，似乎则是数百年前某个大人物疏通了关系所致。
　　然而时过境迁，三百年过去，不仅这条官道后来又经历了数次翻修，变了不少模样，当初那位曾经成为人类与魔物间纽带的伟大存在，名讳也已经掩埋在了历史的尘烟中，鲜有人还能记得。
　　至少薇莉丝是没能打听到。
　　坐在马车里，将脑袋从车窗里伸出向外打量着的牧师小姐，看着脚下至少能容纳五量货车同时并排行进的宽阔石路，也不禁感到有些好奇。
　　这个世界肯定是没有什么沥青水泥之类玩意的，在联合王国，大部分主要官道都是以切割下来的花岗岩一块块铺成，虽然有魔法手段以辅助，但这种劳时劳力的大工程，需要花费的资源和时间同样是堪称天文数字。
　　能仅以民间力量修出这样宽阔平坦的车道，还真是挺了不起呢，这其中必定存在一个领头者，大概率就是那个说服了魔物们，令其允许人类在山中修路的不知名家伙吧。
　　镇魔城距离联合王国的边境线并不远，即使是缓慢前行，通过走主官道，大部队也只花了一个多小时便已抵达目的地。
　　连绵群山在远方展开，两片高耸入云的山脉中央，道路依旧继续向前，延伸向视线尽头。
　　这就是万魔群山南部的主要入口之一，与镇魔城距离最近的魔踪大峡谷。
　　万魔群山是以山脉为主体的丘陵地带，其外围大部分区域，都被绵延且陡峭的天然屏障所阻挡着，少量精英或拥有飞行能力的个体也许可以穿越，但大部分情况下，尤其商队，军队这种数量庞大，又移动速度缓慢的团体却几乎不可能通过。
　　天险保护着山脉内部的魔物们免遭外敌入侵，而少数几处类似魔踪大峡谷这样两峰所夹的进出通道，又被魔物牢牢把守着，所以即使图尔斯家族和联合王国某些人，或其他方向的一些势力再如何对万魔群山虎视眈眈，也只能利用之前那种方法，将魔物们主动引诱出来对付。
　　进入魔踪大峡谷，便是万魔群山的地界，魔物们依靠山体，在这里建立了类似于堡垒的坚实要塞，而出口处，早已有提前得到消息的魔物军队正在等待了。
　　负责统领这支护送军队的人族将军薇莉丝并不认识，但能让梦娜和岚放心将第一次合作交接这样的重任交付过去，想必是非常可靠的人，既然她们已有安排，牧师小姐也不打算过问太多。
　　毕竟薇莉丝本质上并非联合王国之人，只是正好帮了点小忙，又顺路与这支军队同行罢了。
　　不过，因为与提耶露有合作协议，薇莉丝姑且是接下了看护那只月影族小狼崽诺维雅的工作，后者此刻就和她们一起呆在马车里。
　　这只被提耶露称为魔力之源的小狼崽，自前几天从【封魔之箱】里被救出来开始，就始终保持着沉睡状态。
　　薇莉丝也很好奇这是怎么回事，但她亲自检查过几次，结果就是诺维雅生命体征一切稳定，之所以会睡个不停，是因为灵魂始终处于某种特殊的休眠状态。
　　怎么说呢……有点像手机没电之后自动关机一样，本身并没有出问题，只是少了 「能源 」 。
　　而且这种能源大概并非 sp，诺维雅自身也像个被封闭起来的铁桶一样，似乎完全不打算吸收牧师小姐给她提供的魔力。
　　几次尝试无果，薇莉丝也就索性不再管了，反正又没生命危险，只要带她找到提耶露本体，自然就能搞明白。
　　远处，联合王国军队与魔物们进行的人员交接还需要不少时间，但说实话，这里已经没薇莉丝什么事了，她也并不打算跟着这群返乡的魔物大部队一起慢悠悠前进。
　　算算时间，也该来了吧。
　　「嘟嘟嘟 ~」
　　车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门框敲击声，艾德文娜的询问随之响起。
　　「薇莉丝小姐，沃尔特先生来找你了，请问现在方便见他吗？」
　　「噢，终于来了，让他……算了，我自己出来吧。」
　　原本打算让这位南刀先生直接上来谈话，但牧师小姐转念一想，车厢里毕竟都是些女孩子，他一个大男人跑进来终归有点不方便。
　　朝坐在正对面的小龙娘点头示意，薇莉丝随即撩开车帘，轻盈地只身一跃而下。
　　背着大砍刀的鬼武族男子正站在车外，与负责驾车的圣骑士小姐交流并等待着，见牧师小姐出现，连忙点头向她致意。
　　「薇莉丝大人，您来了。」
　　「嗯 ~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吗？话说你们这堡垒规模还真不小啊……」
　　虽然在里面已经从车窗瞧了个大概，但果然这样正面迎上，就显得更加气势恢宏了呢，本以为万魔群山是类似于兽人那样不开化的粗野类型，但现在看起来，貌似和预想中不太一样？
　　闻言，沃尔特也顺势回头看了眼身后那建立在两山之间，宛若门扉般的数百米高巨堡，自豪轻笑起来。
　　「是吧，虽然没有人类的镇魔城那么大，但这座护卫着群山入口之一的魔踪要塞，在作用上可丝毫不会逊色，其中很多防御设施都是我们鬼武族亲自设计的，如果薇莉丝大人感兴趣，我可以慢慢为您介绍。」
　　「啊……那个再说吧，按照约定，诺维雅我已经带来了，提耶露呢？」
　　「提耶露大人她，咳……前几天就已经返回核心区圣地了，似乎有什么急事，大人的原话，好像是让您带着小殿下直接前往月影族驻地，她已经安排了一个您大概会感兴趣的家伙接待。」
　　南刀先生尴尬地笑着，挠了挠头。
　　「您也知道，提耶露大人就是这种性格，而且我又干涉不了她的决定，具体情况这边也不太清楚，可能得等您到那边才能……」
　　「哈？这只臭蝴蝶搞毛呢……也太会使唤人了……」

第九十六章：世上本没有路
　　话虽如此，反正薇莉丝本身就打算在万魔群山里好好转转，见识下这里的风土人情，顺路去一趟月影族驻地也无所谓。
　　倒不如说，即使提耶露不整这些花里胡哨的，牧师小姐大概率也一样会过去瞧瞧。
　　两边谈妥，薇莉丝一行的马车便走侧门直接插队了。
　　由沃尔特带领着进入要塞内部时，薇莉丝也顺道向他打听了些不算太重要，但的确有必要了解的，关于这片由【万魔联盟】控制的特殊国度一些相关情报。
　　首先，万魔群山内部由于地势等各方面因素，基本没有像人类这样建立在平原上的城市，它们主要是以各个大小种族聚居地的形式，来划分区域的。
　　就拿最强的三大支柱来举例，月影魔狼族群如今大约有四万余之数，它们分成大大小小十几个群落，散布生活在一大片丘陵地带中，每个群落拥有各自的首领和领地，而其中最大，生活在最中央的那个族群首领，也同时是整个月影族的族长。
　　那么这整片区域，就是月影族的领地，除了眷属或受到允许的个体，其他魔物不会轻易踏足其中，擅自闯入者将遭到月影族毫不留情的反击。
　　同时，以月影族领地为中心，更加庞大的一片区域内，又会以类似形态零散定居着十几种数量更多的魔狼种群，或是拥有近似血脉的月影族近亲，这片更大的区域，则被称为狼族领地。
　　月影魔狼，则是其中的领袖族群。
　　当然，狼族领地并不代表其中绝对就只有狼型魔物了，一些小型种群或与狼族关系较近的物种同样可以在附近定居，接受庇护。
　　还是同样的道理，再将范围扩大一圈，整个万魔群山南部，便是由几十余种近似于狼族领地的各种族地区分布组合而成，例如鬼族，树精族，鲛人族等等。
　　这些大族中，也存在各自的领袖族群，比如沃尔特所在的鬼武族，树精中的花灵族，鲛人里的明鲛族，这些种族以月影族为首，守望相助，但是又保持着自身的充分独立。
　　所以，万魔联盟这 「联盟 」二字，并非无的放矢。
　　而盗猎者所猎的，通常就是那些距离中央强族较远，本身规模又偏小，个体平均实力较弱，无法很好保护自己的群落。
　　万魔群山里这样的种族驻地实在太多太乱，即使那些强大族群有意庇护，也无法做到毫无疏漏，所以才会被利用这点反复得手。
　　当然，那也是过去了。
　　进入群山范围后，薇莉丝没有在魔踪大峡谷入口的要塞多做停留，稍事准备便继续前进了。
　　事实上这里也没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不同于镇魔城，这座要塞本身并没有太多住民，绝大部分都是南部各个强族聚集起来的关隘守军，内部几乎看不到任何与生产和贸易相关的设施。
　　因为这次是联合王国与万魔群山的首例合作，事关重大，为保万一，沃尔特这位传说巅峰的南部守护者还需要留下来镇住场面。因此，他派了另一位强者与薇莉丝等人同行，作为山脉内部的向导。
　　也是老熟人了，月影族的大魔将爱丝特尔。
　　正好，这位魔将小姐也希望能和小殿下诺维雅一起返回族地复命，有她这样的原住民随行，牧师小姐一路上应该能省掉不少麻烦。
　　关于诺维雅沉睡不醒这件事，爱丝特尔貌似也知道些什么，并未多问，只是确认过其生命无虞后，便放下心来赶路了。
　　月影族的领地，在万魔群山南部，靠近中央核心区的外围地段，虽然看起来很远，但由于万魔群山本就是东西长，南北短的扁平区域，实际上也就六七百公里直线距离罢了。
　　……
　　两日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的车程之后，薇莉丝一行很快遇到了新的问题。
　　没路了。
　　准确来说，三百年前人类铺设的官道到此便戛然而止，虽然薇莉丝不太明白当年为什么只把路铺到这，给人感觉有些虎头蛇尾的样子，但事实就是如此。
　　按照爱丝特尔的说法，接下来的路，有几种不同的走法。
　　如果是人类去往北方寻求贸易的商队，他们通常会选择绕远路，尽可能走安全平坦的峡谷或林地前进，但薇莉丝一行不过六七人，倒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做。
　　「所以，你的意思是翻山？」
　　从马车上下来，站在已经有些斑驳的石板路尽头，被薇莉丝这样问到的月影族大魔将小姐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薇莉丝大人看到魔踪峡谷外的那处要塞了吧，那也应该明白，其实我们魔物也同样拥有修建道路和建筑的能力。」
　　「之所以一直没那么做，一方面是大部分种族都能够自给自足，比较封闭，很少搞什么通商和贸易。另一方面，很多我们饲养的魔兽，甚至魔物自身都可以轻松在山林中携带重物穿行，山脉地形更不适合修建宽路，自然就不会去做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了。」
　　看着像挂包裹一样，把某位王族幼崽用布帛背在身后的魔狼小姐信誓旦旦样子，薇莉丝倒并未急着反驳，只是转头看了眼正逐个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旅伴，稍作思考，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的大家都并非你说的那些魔物，而是用两条腿走路的生物呢？」
　　「呃……没，没关系的！薇莉丝大人有所不知，如果我没记错，其实前方不远，就有山狼族的一个小族群，它们是我族的旁系分支，虽然血脉并不算太强，但耐力却很优秀，尤其擅长翻山越岭呢。」
　　「我的想法是，大家辛苦一下，绕过这几座山，到山狼族那边借宿一夜，然后请它们借几个青壮年充当脚力，直接沿着山脉而行。如此，理想情况下只需要大约一两天左右，我们便能抵达本族族地了。」
　　说完，爱丝特尔连忙眨了眨眼，仿佛是在为自己想出的绝佳对策邀功请赏，但牧师小姐只是闭上双眸，向着前方看起来几乎高耸入云，又荒无人烟的山地稍稍发散了些意念，很快，便皱起眉头。
　　「爱丝特尔，我能问一下，你说的 『这几座山 』，具体数量究竟是多少吗？」
　　「啊？嗯……这边我来的也不多，不太清楚了，大概也就七八个山头吧，肯定不会超过十座！」
　　「……？」
　　「？」
　　最终，薇莉丝还是采纳了魔狼小姐的建议。
　　虽然爱丝特尔对一个下午翻七八座海拔至少三千米山峰这种事的概念，在理解上貌似出了些偏差，但幸好薇莉丝一行中也没什么普通人。
　　她与小龙娘自不必说，蕾拉蕾妮和艾德文娜再不济也有传说级实力，哪怕是身为天空法师的蕾妮，作为特殊血脉的白羽翼人，体力也远非常人能比。
　　唯一有点麻烦的，大概就是蒂丽莎了。
　　不过没关系，蒂丽莎怎么说也是生命女神小姐钦定的赐福者，而且作为据说过去经常下田的小村姑，体能肯定不弱，只是翻几座山什么的不会有问题。
　　嗯，就是这样！

第九十七章：山间轶事
　　无论如何，遇到问题总得去解决，人类的车马的确不适合在山林中移动，若绕路借道，行程将无可避免地拉长到原本数倍以上，的确是麻烦事一件。
　　实在不行，就稍微帮一帮蒂丽莎吧，
　　牧师小姐将马车收进背包里，以备不时之需，至于拉车的坐骑，虽然道具栏里装不了活物，但这是军方驯养的特殊战马，只要在官道上把它放了，自然就会回到镇魔城去，所以也无所谓。
　　一切准备齐全后，薇莉丝等人便开始登山。
　　联合王国的疆域大部分位于平原地段，其中山峦虽有，但数量却远远逊色于这边，大部分也只是海拔百余米，至多千米的丘陵。
　　而万魔群山不同，这里的山脉既陡且高，峰头几乎是一座连着一座，山上更不会有什么供人行走的道路，很多地方甚至需要清除灌木丛生的障碍物之后才能通行。
　　因此，才翻过第三座山头，某位身体素质相对最弱的青发少女便直接趴了。
　　「薇，薇莉丝小姐！咱们休息……休息一下吧……让我喘口气……哈……哈……」
　　「唔……好吧。」
　　站在云雾缭绕的山顶，看着身边已经面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的蒂丽莎，牧师小姐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示意大家暂时原地休整。
　　果然还是不行啊……
　　其实蒂丽莎的身体素质并不差，只是薇莉丝成为神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加上身边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久而久之，对于正常人类的基础体能概念越来越模糊，所以才会判断失误。
　　这附近的山头，每一座都有至少三千米开外的海拔，加上未经开发崎岖难行的山路，以及她们远超常理高强度前进的效率，蒂丽莎能一声不吭坚持到现在已经相当不错，这还多亏了艾德文娜始终在旁边帮衬。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欸？不不不！明明是我太没用，拖了大家的后腿才对！我，我再稍微休息下就能……」
　　正坐在石头上大口喝水的蒂丽莎被吓了一跳，差点没直接喷出来，赶紧手忙脚乱地站起身连连摇头，见状，蕾拉也思索着在旁边提出了建议。
　　「薇莉丝大人，要不我们还是直接飞过去吧，虽然艾德文娜她们没有翅膀，但只要像以前那样用绳索帮衬着，就算无法直接抵达月影族领地，越过这几座山头找到山狼族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又，又要荡秋千？！而且这里不会飞的明明不止我一个吧，为什么要专门指名道姓拿我举例啊……」
　　刻意忽略了某只圣骑士姬的小声吐槽，薇莉丝认真思忖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这跟上次不一样，算上爱丝特尔和诺维雅，我们中有接近一半人都无法飞行。而且山林地带不同于平原，这里山峦陡峭，挂在天上万一擦着碰着是很容易受伤的。如果升到山峰无法企及的更高空，至少得六七千米开外，那里的气压和温度都太低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
　　「虽然我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但只是赶路的快慢而已，也没必要特意做到这种程度吧？」
　　「对对对！我同意！」
　　一旁的艾德文娜小姐赶紧拼命点头，努力提升着存在感，蕾拉也在愕然之后微微额首。
　　「您说的对，我有些想当然了，那现在怎么办？还是按照原本方式前进吗？」
　　「这个嘛……」
　　牧师小姐抬头看了眼天色。
　　这会刚过正午，大约是下午两点左右，虽然她们爬完三座山也只花了一个小时不到，但想在天黑前抵达山狼族领地，蒂丽莎的体力肯定是坚持不下去的，看来得动用些辅助手段了呢。
　　「翱翔。」
　　随着少女的轻吟，羽翼般的虚影自牧师小姐身后悄然绽放，为身边所有同伴体表同时镀上一层青灵光辉，就连被爱丝特尔背着的小狼崽也没有例外。
　　「咦？这是……」
　　圣光十耀的效果，蕾拉蕾妮和艾德文娜等人在讨伐【南灾】时都体验过一次，小龙娘更不必说，但蒂丽莎和某位魔狼小姐却是首次接触这种名为光环的力量。
　　青发少女相当惊讶地从石头上站起来，在原地试着蹦蹦跳跳，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那般，兴奋且喜出望外地看向牧师小姐。
　　「薇莉丝小姐，这是什么？好厉害啊！明明刚刚还累的不行，结果突然就感觉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我还能再爬十座山！」
　　「的确，真不愧是能被提耶露大人看中的贵客啊，这种力量……我的速度至少被增幅了一半以上，最重要的是，肉体运动需要承载的负担也被大幅降低了，就像有无形之风环绕在近边，托起身体一样……」
　　站在最远处，原本有些目光游离的爱丝特尔同样露出了惊异与赞叹之色，原本她还在为自己提出建议所引发的问题而苦恼，这下倒是直接松了口气，心思也明显变得活络起来。
　　「您这是魔法吗？可也没看到吟唱之类流程，倒更像我们魔物的天赋能力……据说群山中曾经有一种名为风语者的强大魔物，也能够用出类似手段，但随着魔力之源的失控，很多远古稀有物种都渐渐消失了，我也只是听长辈提起过类似传说而已呢。」
　　魔力之源的失控？
　　爱丝特尔这话，显然是一种非常粗浅的试探，但薇莉丝肯定不是什么风语者之类东西，【翱翔】的效果，是能够提升光环范围内友方百分之 50的全速，并附加【轻盈】状态，仅此而已。
　　当然，薇莉丝也不打算详细解释那么多。
　　「只是点小手段啦，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并非魔物，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的本体了。好了，既然已经没问题，咱们就继续赶路吧。」
　　如此，有了圣光十耀中【翱翔】的辅助，众人前进的速度不减反增，哪怕是蒂丽莎也已经可以相当轻松地跟在队伍后面。
　　顺顺利利的，她们最终赶在日暮西陲前，抵达了爱丝特尔口中山狼族的领地外围。
　　虽然叫做山狼，但这个种族并不真正住在山上，它们最喜欢的是介乎于高峰与平原之间的丘陵地段，而这支山狼族群也正是因此才会定居于附近。
　　魔物的群居形态非常丰富，有些生活在水中，有些在树上搭巢，也有些于地下挖掘隧道，地洞，甚至存在鬼族那种像人类一样建造房屋的魔物，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条件所限，又或是习惯而直接居住在山洞中。
　　毕竟魔物说到底，无非就是拥有高等智慧的魔兽而已，魔将这种能化为人形的存在终究只是少数，比起用不擅长做那种事的爪子强行建造，还不如选择较为轻松的生活方式。
　　而山狼族，显然便属于这一种类型。

第九十八章：异样的气息
　　因此，所谓的领地，并非薇莉丝最初想象中那种用篱笆或木栏围起来，内部搭着帐篷或木屋的，类似于农庄般的场景。
　　依旧是山，只不过比起周围那些几乎要没入云端的高峰，山狼族这支群落的居住地显然要低矮不少，在四周连绵群山的衬托下，看起来倒像是类似于盆地般的场所。
　　「爱丝特尔，这里就是山狼族的领地吗，山狼呢？」
　　「呃……」
　　站在丘陵下方明显类似于山道般的入口处，魔狼小姐左顾右盼找了找，纳闷地挠头道。
　　「奇怪，我应该没记错啊，二十七年前经过这里的时候，的确是有一支山狼族群在附近定居的，我们已经进入它们的领地范围，照理来说很快就会遇到巡逻的家伙才对，怎么没影呢……」
　　「等会，你刚刚说多少年前来着？」
　　「总，总而言之我们先继续前进吧！可能是负责巡逻这片区域的山狼正好去吃晚饭了呢？」
　　「这话你自己信吗……」
　　虽然总感觉里里外外都写满了不靠谱，甚至已经让牧师小姐在心中几乎将爱丝特尔与笨蛋画上等号，但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里，无论究竟有没有山狼族，总得进去看看。
　　一行数人沿着山道而行，天色也渐渐入夜，周围的环境很快暗沉下来，林中响起的窸窣虫鸣之声，为本就晦暗的暮色更添几分神秘，让胆小还有点怕鬼的蒂丽莎忍不住向身着白袍，给人以浓郁安全感的牧师少女身边又靠了靠。
　　「薇，薇莉丝小姐，我怎么觉得这地方有点怪怪的？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啊……」
　　「哦？怎么说，你那种直觉又出现了吗？」
　　一边向前走着，薇莉丝偏过头去，看向身边脸色不太对劲的青发少女。
　　「嗯……胸口有些烦闷，喘不上气，每次我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基本上都代表附近存在某些可怕的危险，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吧。」
　　蒂丽莎有一种预知吉凶的特殊天赋，这点牧师小姐是知道的，按照西芙琳的说法，这应该是由于她与高位存在的优秀亲和度，导致在一定程度上与环境本身发生了共鸣。
　　她所感受到的心悸，实际上是曾经发生过的某些事留存于此地的缥缈残响，受害者留下的惊恐情绪，通过这种共鸣体现在了蒂丽莎身上。
　　难道爱丝特尔口中的山狼族的确还在此地生活着，只是近期遭遇了某些事而已？
　　薇莉丝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盗猎者。
　　但她们所处的这个位置，已经是万魔群山深处，别看一路上翻山越岭过来都没遇到过什么东西，实际上那是因为爱丝特尔始终在主动向外散发着作为南域主宰，月影魔狼族的强悍气息，驱散了很多本会向她们袭击过来的魔兽而已。
　　盗猎者在这种危险地区，不说寸步难行，却也很少有谁会专门花大代价跑到群山环伺的此处，来袭击对人类而言没有太大价值的山狼族。
　　再加上万魔群山已经对外封锁了许久，近期联合王国内部又在严打，盗猎者搞事的可能性太低了。
　　「爱丝特尔，山狼族在这附近有什么仇敌，或者说敌对种族吗？」
　　万魔联盟是一个相对松散的组织，虽然大方向上会一致对外，但内部也并非完全是和睦共处，三大支柱合作的同时也在互相竞争，在镇魔城事件上分出的三个派系就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而更次一些的各个种族和群落之间，也偶尔会爆发矛盾冲突，原因多种多样，食物的分配，领地侵占，理念差异等等，由于魔物们普遍具备不逊色于人类的高等智慧，这种乱七八糟争执的理由只会更多。
　　只不过，它们能够很好把握住一个度，通常并不会闹得太过离谱罢了。
　　如果山狼族的领地空虚是因为受到了其他敌对种族袭击，出现这种情况就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据说类似内部问题，那些大族通常并不会随意插手干涉。
　　然而，爱丝特尔在这个问题上却毫无迟疑地摇了摇头。
　　「没有，山狼族作为我们月影魔狼的旁系分支，虽然只是那种远亲之类的存在，但平均实力还是不低的，在这附近的山脉应该没什么种族会挑衅它们，如果是更强的那种族群迁移至此，我们月影族不可能一无所知。」
　　「假如换成与钢爪或炽羽接壤的山区，可能还会有类似派系领地争夺之类的战斗发生，但这里却绝无可能。」
　　「这样吗……」
　　虽然爱丝特尔这家伙给人感觉有点脑袋憨憨，不太靠谱的样子，但她再怎么说也是月影族的大魔将，这种重要事情应该还不至于搞错才对。
　　姑且再信她一次吧。
　　如果不是寻常领地争夺，又并非盗猎者入侵，那么能让蒂丽莎感到不安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罢了，在这里猜来猜去也没什么意义，反正这附近貌似也挺僻静的，直接看一看吧。
　　薇莉丝闭上眼，浩瀚的 sp化为无形网络蜂拥而出，顷刻间笼罩了整座脚下的丘陵。
　　少顷，她重新睁开金色光芒一闪而过的银蓝色眸子，表情变得凝重几分，左右寻找片刻，似乎便已经锁定了某个方向。
　　其他几位站在身边的女孩似乎并没有受到 sp扩散的影响，这是自然的，毕竟薇莉丝对灵魂力量的控制，经由碧空之国一行后已经有了很大提升，虽远不如西芙琳这样的正牌神明，但只是肤浅控制的话，也基本可以收放自如了。
　　至少不会再像奥摩岛那次一样，搞出莫名其妙的情况来。
　　「主人，您刚刚……」
　　只有实力最为接近的小龙娘敏锐察觉到了方才扩散出去的灵魂之力，不需要太多言语交流，薇莉丝直接点头道。
　　「嗯，已经找到了，的确有山狼，不过……它们好像出了点问题，大家跟我来吧。」
　　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茫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样子，但牧师小姐在众人中的领导地位和威信是毋庸置疑的，她既然已经开口，哪怕接触时间最短的爱丝特尔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只是直接跟上了黑发少女前进的脚步。
　　薇莉丝并没有沿山道继续上行，而是向侧面绕去，踏着背阴处有些泥泞的土壤，拨开树丛，在已经完全沉寂下来的夜色中寻找着什么。

第九十九章：阴影中的狼
　　因为已经提前用灵魂网络进行过侦查，对周围地形有所了解，没花多少时间，薇莉丝便带着同伴们来到了一座被层层叠叠树枝和灌木所掩盖起来，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特点的山壁前。
　　「等会可能会遇到些攻击，这是正常情况，不必反应过度，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如此叮嘱了众人，尤其是某位巨龙小姐后，薇莉丝用手中法杖的顶端轻轻拨开那些灌木，其内侧，却是一处完全中空的洞穴。
　　「走吧。」
　　黑发少女在前方带头，大家依次进入其中。
　　这是一条单行道，昏暗的隧道里黯淡无光，唯独稍远处道路尽头的出口，亮着橘红色火焰映照出的光芒。
　　「薇莉丝大人，这到底是……」
　　牧师小姐并未答复，只是摇了摇头，示意爱丝特尔暂时不要说话，便继续主动踏前而去。
　　未走几步，忽闻得劲风扑面，带着愤怒与敌意的凶猛咆哮骤然在耳畔炸响！
　　「入侵者受死！！」
　　明明只是几声急促狼嚎，但薇莉丝佩戴着的翻译道具，却贴心地将其立刻转换成了少女能够理解的语言。对于那裹挟着魔力抓向脖颈的一爪，薇莉丝也像是早有所觉般，毫不意外地抬起牧师杖，挡在其必经之路上。
　　「叮 ~」
　　伴随着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神器轻轻松松挡住了对方的凌厉一击，虽然薇莉丝本意只是自保，并未发起任何反攻，但【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自带的强烈冲击力还是在接触之下，令对方利爪寸寸破碎。
　　「嗷呜嗷呜！」
　　凶猛狼嚎瞬间变成了委屈巴巴的哀鸣，吃痛之下，袭击者连忙一个纵跃向后退去，与几名少女拉开距离。
　　「主人！」
　　金发少女的高挑身影立刻挡在了薇莉丝面前，实际上若非牧师小姐提前叮嘱过，早在敌人趁着黑暗发起袭击时，小龙娘就已经一巴掌将其拍死了，她刚才可是废了好大的劲才抑制住出手的冲动。
　　近在咫尺的其他几名女孩也纷纷赶上前来，不过由于这片山洞区域实在太过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也就只有薇莉丝和小龙娘，还有身为夜行生物的月影魔狼爱丝特尔能够清晰视物了。
　　「我没事，都在意料之中。」
　　安抚了下有些焦躁的自家宠物，薇莉丝笑了笑，重新将视线投向前方刚刚袭击了她的生物。
　　那是一头棕黄色毛皮，体长大约三米左右的健壮巨狼，它的尾巴很长，似乎可以用来维持在险恶环境中的身体平衡，爪子也与寻常狼族不同，并非完全向前，是如弯钩般微微向下延伸的。
　　毫无疑问，这种形状的利爪赋予了它非常出色的抓地能力，方才这头棕狼就是依靠类似方式吊挂在山洞顶部，从空中对薇莉丝发起了袭击。
　　很显然，这就是所谓的山狼了，的确是很有特点的一种魔物。
　　不需要薇莉丝主动开口，身为向导的魔狼小姐便已经走到最前方，眼神锐利地盯向那头身体微微下伏，似乎是保持着警戒姿态，但左前脚却不得不虚悬于空中，上面利爪也已经彻底碎裂的山狼，以同样是狼族内部语言的咆哮声低吼道。
　　「你明明闻到了我身上月影族的味道，居然还敢直接发动攻击？山狼族是想与我族开战吗？」
　　巨狼非常人性化地愣了一下，虽然并未因此放松警惕，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谨慎地回以交流。
　　「味道这么杂乱，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那些东西的又一批手下？月影族领地离的那么远，正常月影魔狼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何况你还是只魔将，再加上刚刚那种恐怖的被注视感……」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里的山狼族群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族长呢？」
　　不擅长动脑子的爱丝特尔显然几句话就被绕晕了，还是薇莉丝从后面轻轻拍了拍魔狼小姐的肩膀，示意由她来交涉。
　　重新换人之后，牧师小姐首先当着巨狼的面，主动将武器收回了背包。
　　「虽然想让你不必紧张，说我们没有恶意，但看起来空口无凭也没什么用……总而言之，这里的情况我基本已经有所了解了，你应该就是整座山，这山洞中一百多头山狼里最强的那个了吧。」
　　「我就开门见山了，即使是你，也并未达到化形魔将的水准，山狼族更不可能一位魔将都没有，所以让我猜猜……你们这发生了某些变故，那些强大的山狼都已经离开领地，现在只剩你们这些老弱病幼在苟延残喘，我说的对吗？」
　　「吼……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们果然也是那东西的手下？！」
　　薇莉丝小姐的安抚工作成效显著，巨狼刚刚平息几分的情绪再度变得激昂，狼爪不安且愤怒地刮蹭着地面，发出滋滋摩擦声，看起来随时可能再度猛扑过来。
　　然而薇莉丝并不在意它的这番举动，只是没什么所谓地笑了笑，银蓝色明眸与巨狼那带着敌意的尖锐竖瞳分毫不让对视着。
　　「首先，请搞清楚最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我们并不怕与你动手，就你这大地级都还差点的水准，我们中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轻松吊打。在明明拥有碾压般武力的情况下，依旧愿意这样好好交流，我想，应该已经足以说明我方的善意了吧？至少你应该能理解我们并非敌人这件事。」
　　黑发少女微微调转视线，眯向巨狼正来回刮蹭着地面的另一只后腿。
　　「还是说，其他的爪子，也需要我帮忙修剪一下？」
　　滋滋的摩擦声瞬间停止了。
　　巨狼十分从心地再度后退几步，又咽了口唾沫，相当忌惮且畏惧地看着牧师小姐空无一物的双手，它刚刚可是亲眼见到这神秘女孩令那柄怪异武器瞬间消失的，同理，对方肯定也能以类似手段将其重新变出来。
　　那长棍的厉害它现在仍心有余悸，整个左前腿至今都处于麻痹状态，破碎的狼爪更是需要月余时间才能恢复如初，而带来这一切的，只不过是巨狼自己主动撞上去带来的反震罢了。
　　这毫无疑问是一柄拥有惊人破坏力与威力的大杀器。
　　反抗无力，被恐惧所支配的它只能从喉间挤出低哑嘶吼声，以发泄不甘之情。
　　「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既然知道了我族现状，那也该明白我们如今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提供和被掠夺了，都这样了还不能放过我们吗！」
　　「唔……」
　　看起来，这家伙情绪好像不太稳定啊，是之前用 sp扫过的时候吓到它了吗？也正常……
　　借坐骑的事可以之后再说，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这里的山狼族群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第一百章：狼群与外来者
　　事情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山狼族是魔狼中一条相对较大的分支，整个万魔群山中的山狼足有十万以上，分布在全境各处，而萨沃所在的，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族群分出来的小群落罢了。
　　与大部分魔物不同，山狼喜欢迁徙，攀山越岭四处乱跑，很多山狼在成年后都会选择离开族群，外出寻找伴侣和新的居住地。
　　因此，山狼在万魔群山中分布虽广，但每个族群的规模都不会太大，单群落族人数量也很少，基本都在千头以下，萨沃的这支同样如此。
　　它们族群的核心，是大约五十年前迁徙来此，并占领了这片山地的十几头成年山狼，已经全都进化为魔将形态，除此之外，族群的大部分构成就都是它们的后代，或旅行定居此处，与其结成了伴侣的零散山狼了，总共大约两百头左右。
　　萨沃是首领的孩子，作为族群最强大个体的后代，他虽然尚未成年，但同样已经远超同龄狼，显露出了成为魔将的资质，甚至被其父亲夸赞过未来或许能超越他，成为真正的大魔将。
　　当然，萨沃作为山狼，肯定也不会永远留在族群领地中，一旦成年，他必定会像父亲当初那样离开家园，在血与战斗中历练，并寻找新的领地和中意伴侣。
　　萨沃一直是这样坚信着的。
　　然而，还未等他实现这般雄心壮志，现实便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一个多月前，大约十余之数，全部由魔将构成的某支怪异团体突然造访了萨沃所在的山狼族群，它们的成员非常混乱，至少有七八种不同魔物种族搅在一起，也不知道是怎么凑起来的。
　　但毫无疑问，它们很强，光从全体均为魔将这点便足以看出来。
　　它们的领头者，是一个带着面具，头发很长的男子，这家伙身上的味道尤其古怪，萨沃闻不出他是什么魔物，但肯定也绝非真正的人类。
　　这批外来者以借宿之名在领地中呆了一段时日，因为对方实力强大，山狼们也不敢随意与之起冲突，只能默许。
　　期间，那个灰头发的领头年轻男子每天都会去找萨沃的父亲，也就是族群首领，那位达到了四阶高位的山狼族魔将大人商谈某些事情。
　　萨沃不清楚它们究竟谈了些什么，但就在这支团体在领地中住过几日，打算离开时，萨沃的父亲却突然找到他，表示决定带领族内精英，也就是当初随其迁徙至此地的那批魔将级山狼离开领地，跟那个领头者一起去做某件 「伟大的事 」 。
　　简单交代，并将族群托付给萨沃后，首领就毫不犹豫带着魔将们离开了，甚至没有留给萨沃丝毫询问和质疑的机会。
　　如果只是到这里，或许还能算正常，旅居和迁徙是山狼刻在本能里的习性，虽然父亲这种做法相当不负责任，但腿长在他身上，硬要离开，萨沃也是拦不住的。
　　只要这段时间稍微低调些，等以萨沃为首的新生代们成长起来，重新出现几位魔将级强者，它们就能很快稳定住族群，继续在这片领地中生存下去，无非是萨沃短时间内没法再外出旅行了而已。
　　但，就在首领与那些家伙离开数日之后，领地里却突然出现了入侵者。
　　那是一条巨蛇，或者说蛇型魔兽。
　　魔兽在智慧上很难与魔物媲美，但单纯以战力而言，这二者间并无明显优劣，全看血脉强度和自身底蕴。
　　那条蛇拥有四阶巅峰的可怕实力，比萨沃的父亲，前任族群首领还略胜一筹，如果后者尚在，配合其他魔将强者倒也无惧于巨蛇。
　　可如今族群正处于前所未有的空虚期，普通山狼基本只有三阶水准，而拥有天赋的孩子们包括萨沃在内又尚未成年，根本无力与之抗衡，
　　它们为了保护领地而奋力抗争，但仅仅不到一月，就已有几十头山狼接连葬身于蛇腹，其中大部分都是还拥有些实力的成年狼，而更加弱小的孩子和母狼只能萨沃带领下东躲西藏，天天生活在恐惧中。
　　好在那条蛇似乎视力不太行，只能靠灵敏的嗅觉来辨识目标，萨沃它们用几种带有强烈气味的植物掩盖住这片山洞入口，才得以勉强从巨蛇的捕猎中暂时生存下来。
　　「这样啊，难怪山里一头狼的尸体都没看到，原来是直接被吞了……」
　　听萨沃，也就是那头最初袭击她们的巨狼说完前因后果，薇莉丝便已了然。
　　她将视线扫过匍匐于山洞各处的上百头山狼，的确如牧师小姐最初探查到的那样，基本都是些幼狼或体型相对瘦弱的雌性，萨沃在里面已经算大的那种了。
　　真惨呐，丛林法则的弱肉强食。
　　几堆正在噼啪燃烧中的篝火散发出橘红色暖光，却将巨狼的阴影倒映在地上，表情显得沉郁而沮丧。
　　「如果再给我十年，我一定能在大家帮助下咬死那条臭蛇，但现在，终归还是太勉强。如果不是还抱着一丝丝希望，而且现在大家又累又饿，实在无法远行，我都在考虑带着族群离开领地，另觅它处生活了。」
　　「是嘛……」
　　薇莉丝又回头看了一眼，蕾拉蕾妮和艾德文娜，以及蒂丽莎她们正在合作帮一些受伤的山狼进行紧急处理，并给饥肠辘辘的狼群分发些保存在储物道具里的肉食，毕竟她们没有翻译道具，也听不懂狼族的嗷呜嗷呜语，还不如尽量做点有意义的事。
　　小龙娘正席地坐在薇莉丝身边，后者右侧则是同样围着篝火皱起眉头的爱丝特尔，最后，牧师小姐重新将视线转回正面的巨狼身上。
　　「你说的蛇我知道，我可以帮你们解决这个困难，但是在那之前，还有些问题。」
　　萨沃沉重地点了点陷入颓丧的狼脑袋。
　　「好吧……都已经这样了，除了相信你们之外现在也别无他法，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吧。」
　　「嗯，首先是，你怎么知道那条蛇是之前来过领地的面具男子指派，而非偶然路过的呢？」
　　「这个答案很简单。」
　　巨狼鼻间轻轻喷出两股气流，毫不迟疑道。
　　「气味，山狼对气味是很敏锐的，那个戴面具的家伙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与其同行的魔将也一样，就连我父亲临走前，身上也隐约出现了那种古怪味道。」
　　「而那条攻击我们的巨蛇身上也有这种味道，我与它交手过几次，不会弄错。你们，尤其是你身上味道也很奇怪，所以最开始我才会把你们判定成跟他是一伙的。」
　　「咦？！我身上有什么怪味吗？」
　　牧师小姐惊慌失措地抬手四处嗅了半天，然而却什么也没闻到。
　　「算了，可能是鼻子的结构有差异……我还有一个问题啊，既然你们都这么惨了，为什么不去向那些更强大的种族，向万魔联盟求救呢？」

第一百零一章：蛇影
　　「这是做不到的，薇莉丝大人。」
　　突然开口回答的并非萨沃，而是坐在黑发少女身边的月影族大魔将，爱丝特尔小姐。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坦白解释道。
　　「您对万魔联盟的理解可能还是有些偏差，我们这里之所以叫万魔群山，而非万魔之国，最主要便是因为没有一个像其他国家那样统一的中央集权，就算号称三大支柱，也是因为实力最强，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领袖作用而已。」
　　「实际上，在大部分种族领地中，大家都是各管各的，除非问题上升到国际争端，或是像小殿下这种大事，否则联盟间很少过多往来干涉。」
　　「尤其这次山狼族的事，要搞清楚，是它们族群中的强者先选择了离开，而后那只魔兽出现时才会无法抵御，而且山狼也并未因弱小便第一时间主动撤退，那就属于正常的领地争夺，这种家务事，其他种族肯定是不会管的。」
　　「说得难听点，就是咎由自取。」
　　「你这也太直白了吧，当着人家面呢……」
　　话虽如此，爱丝特尔说的倒也没错。
　　万魔群山奉行的是丛林法则，的这些种族就像一个个生存在大社会的独立家庭一样，如果有外敌入侵，大家或许会联起手来共同抵抗。但假如其中某个家庭的家长突然撒丫子跑路不管了，然后那家的孩子跟别人打架，打输过后，跑去找另一家哭诉云云……
　　放在人类国家，这种事的结果大概率就是孩子会被政府移交孤儿院保护，但正如爱丝特尔所说，万魔群山没有中央集权，即使三大支柱也只是比较大的家庭而已，自然谁都不会去管。
　　这便是优胜劣汰，与以律法和规则构建法治社会截然不同。
　　另一旁的萨沃本狼也用低沉的声音肯定着。
　　「这位月影族的魔将大人说得不错，原本父亲他们离开之后，我们的族群就该分崩离。是我几番努力强行维持住了局面，又带领大家强行对抗超出无法力敌的入侵者，但领地本就强者居之，弱者退避，我还太不成熟，太狂妄了。」
　　「是嘛，那……」
　　刚打算继续说些什么，薇莉丝却话语一顿，突然若有所觉地偏头，看向幽暗深邃的山洞出口，坐在她身边的小龙娘，以及感知敏锐的狼族爱丝特尔和萨沃也先后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接连做出了类似举动。
　　「嘶嘶 ~嘶嘶 ~」
　　巨狼匍匐在地的魁梧身躯猛然站起，那些躲在洞穴各处，心情低落的山狼们纷纷发出不安的悲鸣，夹杂着逐渐响起的阵阵诡异声调，就连正忙活着的艾德文娜她们也听见了这声音，皱着眉头停下手中的动作。
　　「艾德文娜小姐，那，那声音是……」
　　蒂丽莎望向漆黑一片的山洞之外，面色渐渐煞白，甚至下意识用手捂紧了自己发育姣好的胸部，显然，她之前感受到的心悸与不安来源，就是这正在逐渐接近的某种东西。
　　「别慌，有薇莉丝小姐在呢，我也会保护你的。」
　　可靠又温柔的圣骑士姬踏前几步，毫不犹豫将蒂丽莎和骚动的狼群们保护在身后，又从腰间抽出金光闪闪的骑士圣剑，自背后盔甲上摘下圣盾，警惕注视着深邃的山洞出口，做好了临战准备。
　　蕾拉和蕾妮姐妹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视一眼，前者从手环中取出羽皇艾丝蒂尼赠予的新枪，与艾德文娜并肩而立，站位稍后蕾妮也抽出法杖，随时准备释放魔法。
　　雪色的羽翼在两名白羽少女身后轻轻律动着，一股股强盛而丰盈的魔力自其间规律向外发散着，显然，经过了名师教导，她俩作为血脉返祖翼人的实力又有了进一步提升。
　　事实上，她们才是目前薇莉丝身边除小龙娘外最强的存在，作为实际意义上的特殊神话种，其实只要不出意外，蕾拉和蕾妮抵达超越，甚至伪神层面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蛇……倒是有点门道啊。」
　　将众人举动映入眼中，薇莉丝本已抬起的手又渐渐重新放下，之前以防万一，留在山洞入口用来监视情况的灵魂化身却依旧漂浮在空中，注视着已经从山顶游下，正快速接近山洞位置的那条青碧色巨蛇。
　　早在用 sp扫描整座山的时候，她就已经看见这条盘踞在丘陵高处，盘旋成一圈圈样子，似乎在打盹的大蛇了，只是当时薇莉丝还搞不清楚状况，就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选择先来了山狼们躲藏的山洞这边。
　　看起来，大概是由于她们一行外人突然入山，以及遮掩着山狼们气味的灌木丛之前被薇莉丝弄开了不少，才导致这条蛇嗅到异常，主动寻找过来吧。
　　有点古怪啊……
　　这条蛇体型虽大，但实力的确也就四阶巅峰，即所谓的天空级巅峰左右，艾德文娜和蕾拉蕾妮都是传说，别说三人联手，哪怕单挑，胜利也应该是毋庸置疑的。
　　但看起来她们似乎都很慎重的样子，是本能察觉到了某些危险吗？
　　说实话，薇莉丝真的感觉不出对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许是她与敌人间差距实在太大了吧，这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也挺麻烦的。
　　「嘶嘶 ~嘶嘶嘶嘶 ~」
　　令人头皮发麻的蛇信声愈发清晰，薇莉丝的第二个分屏视角中可以看到，那长度至少超过二十米，身体直径都在一米开外的巨蛇已经精准撕开了之前补齐的灌木，将头部伸入洞穴之中。
　　此时，爱丝特尔却突然站起身来，伸手将背后的小狼崽递给黑发少女。
　　「嗯？这啥意思啊？」
　　薇莉丝歪了歪脑袋，却没有立刻接过诺维雅的小小身子，见状，魔狼小姐不禁苦笑一声。
　　「抱歉薇莉丝大人，我果然还是没法对这种事做到视而不见，而且，既然这起领地争端的幕后另有隐情，那作为月影族大魔将，我就有了插手的理由。小殿下还请您暂且代为照顾，战斗起来的话，我可能会顾不上她。」
　　「什么嘛，明明之前还说得那么头头是道……」
　　撇了撇嘴，牧师小姐倒是伸手接下似乎永远都在呼呼大睡的小狼崽，爱丝特尔道了声谢，便转身而去。
　　「那我也去帮……」
　　「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
　　怀中抱着个娃的黑发少女，立刻恶狠狠瞪了眼同样抖索着毛想起身迎战的棕黄色巨狼，吓得萨沃又连忙老老实实趴卧回去。
　　爱丝特尔也就算了，再怎么说她都是老牌的传说级大魔将，你这只连大地水准都没到，还刚瘸了条腿没来得及治疗的笨狼上去不是添乱吗？
　　「嘶嘶嘶 ~」
　　异样的声响临近洞穴，就在此时，同样在偏头打量着入口方向的小龙娘却突然开口道。
　　「主人，这条蛇有点古怪，我能感觉到……它的血脉里似乎隐藏了某种特殊的力量。」
　　「嗯？什么意思，它很难对付吗？」
　　「不，我的意思是……」
　　似是有些不乐意，但晓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提出了让薇莉丝有些讶然的建议。
　　「主人，让那只蠢……雪翼出来吧，这东西，对她估计大补。」

第一百零二章：羽翼渐丰
　　「雪翼？」
　　小龙娘这么一说，薇莉丝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了那只她亲手创造的，浑身雪白柔滑的可爱小鸟。
　　说起来，也有段时间没见过那小家伙了呢。
　　艾卜司与这边彻底隔断之后，雪翼就成为了那个世界唯一的光源，每个白天都得在天空中四处翱翔，赐予深渊世界新的光芒。
　　但如今已然入夜，那孩子大概也回到宠物空间去休息了吧，创造她之后，薇莉丝去看过雪翼几次，虽然她还不会使用语言，但灵性十足，通过自动签订的宠物契约，交流倒也无甚障碍。
　　不过，薇莉丝还没有尝试过把雪翼召唤到这个世界来，毕竟她是以艾卜司世界之物，也就是那些光辉之尘，经由薇莉丝之手创造的生灵，很难判定会不会引起这个世界那种所谓的排斥，甚至是【恶意】。
　　「没关系吗？」
　　二女心意相通，小龙娘立刻便明白了薇莉丝心中的担忧，当即摇头道。
　　「不要紧，别忘了雪翼是您的眷属，既然主人可以随意在世间行走，只要契约尚存，她便会被法则视为您的一部分，区区排斥而已，不足为虑。」
　　「好吧……」
　　既然小光都如此保证了，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向来信任着她的薇莉丝也没再犹豫，当即按照自然浮现于心中的方法，轻诵出声。
　【契约召唤，雪翼！】
　　不需要刻画任何魔法阵，在薇莉丝以仿若蕴含着某种奇异力量的声音，发出呼唤的那个瞬间，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比勉强照亮洞穴的篝火耀眼百倍有余的明光，骤然自外界灌入山洞之中！
　　洞中的众人或许受到视线所阻，只能看见这般景象，但薇莉丝留在外面的化身却清晰目睹了那惊人一幕。
　　熟悉的神国之门在空中开启，无尽光芒蓦然撕裂昏暗的夜幕，雪白巨鸟自其中翩然而出，如同第二轮耀眼的明日，展翼高鸣！
　　「唳！」
　　巨鸟明亮的金眸再空中轻扫，几乎瞬间便锁定了薇莉丝等人所在的山洞，发出又一声响亮高鸣的同时，如白色闪电般急扑而下，强有力的鸟爪直接穿透山体，精准扣住下方的那条还没能反应过来青碧巨蛇，瞬间便令其动弹不得！
　　「嘶嘶嘶！」
　　巨蛇发出惊恐且愤怒的连声低啸，它奋力扭动着身子想要抵抗，又试图用自己尖锐的毒牙咬向白鸟修长而有力的爪，但那蕴含着剧毒与魔力的蛇吻，却根本无法穿透白鸟看似脆弱的表皮。
　　「唳 ~」
　　后者只是不屑地稍一用力，鸟爪便碾轻易反过来碾碎了巨蛇鳞片，深深扣入其柔软的身体内部，飞溅出大片墨绿色鲜血！
　　「嘶嘶嘶嘶嘶！！！」
　　剧痛之下，巨蛇更加拼命地挣扎起来，但雪翼的利爪依旧死死钳制在它身上，甚至直扣入坚硬的岩石地层，蛇的挣扎只是让它身上撕裂开的伤口变得愈发惨烈。
　　等，等会，这是雪翼？
　　同样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的薇莉丝小姐傻眼了。
　　这不对吧……
　　刚刚诞生的时候，这小家伙明明就只有四五米体长，展翼也至多不过单人卧室大小，半个多月前最近一次去看她的时候，虽然有所变化，但也就增加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体型，倒还在正常范围内。
　　可现在这……至少得有五十米开外的长度了？比最开始翻了足足十倍有余？！难怪雪翼没有直接出现在山洞里，这哪装的下啊？
　　这孩子该不会是在艾卜司那边吃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食物吧，怎么会突然变化这么大的？！
　　站在山穴入口，原本准备与巨蛇大战一场的艾德文娜等四女也看傻了，事实上这蛇根本就没来得及钻进山洞，头部还在那段昏暗通道爬行时，便被白光与从天而降的鸟爪无情碾压。
　　甚至整座山洞的山体，都因为那光芒万丈的巨爪凌空而入，破坏了大片岩石层在轰隆隆地颤抖着，让牧师小姐不禁担心会不会又来上一次大塌方。
　　「嘶……嘶嘶……」
　　巨蛇的嘶鸣很快便低落下去，它的个头虽大，但比起如今的雪翼来，无论实力或体型都还是差了太多，更不要说鸟本身便天克蛇类生物。
　　那凌厉的一爪，硬生生将它前三分之一的头部捏得几乎与身体分离开来，只剩些许皮肉还勉强连在一起。
　　也就是这条有些诡异的蛇了，换成其他生物，哪怕高阶魔兽受到这样的重创恐怕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但那青碧色的巨蛇却依然能不断发出凄厉哀嚎，只是比起最初中气十足的样子明显衰弱了许多，却还会时不时挣扎扭动几下，似乎依然没有彻底放弃希望。
　　「唳 ~唳 ~」
　　雪翼欢快地鸣叫几声，也不等那巨蛇死透，便顺着她穿透山壁的通道将基本断为两截，还在呼啦啦流着鲜血的蛇躯掏出，丢进嘴里，像吃辣条一样砸吧砸吧几口就吞了个干净。
　　而后，她才心满意足地转头看向薇莉丝留在外界的 sp化身，巨大的雪白鸟首讨好又亲昵地凑上来，接连欢啸几声。
　　无奈看着浑身散发出纯净白光的巨型雪翼，薇莉丝的灵魂分身自然无法与其接触，只能将视角暂时切换回本体，与身边明显在忍着笑意的小龙娘对上了视线。
　　难怪这丫头会提议让雪翼来吃掉那条蛇，显然她早就知道小白鸟已经长成大白鸟了，后者出手时的那一下也显得分外凌厉又果断，已经有了成熟猎手的影子，看起来小光的确有在很认真地传授这位妹妹捕猎和战斗技巧呢。
　　「她是什么时候突然开始变大的？」
　　「大约一周之前吧，听她意思是那个地下世界搞了个什么新的教派，开始崇拜带来光明的太阳神鸟，然后蠢……雪翼体型就开始大幅提升，战斗能力也变得越来越强……之类的。」
　　这样啊……
　　所以前几天早上那次从宠物空间里出来的时候，小龙娘会变得狼狈不堪，看来是雪翼战斗力的突然快速提升让她有些不适应吧。
　　信仰之力。
　　听完描述之后，薇莉丝脑海中不可抑制地蹦出了这样的词汇。
　　西芙琳说过，信仰之力是只有成千上万，无数生命同时尊崇感激某个确定目标时才会产生的，一种类似于因果般的无形业力，能够帮助代表概念的神明提升力量，变得更加强大。
　　但雪翼很显然并非神明，虽然拥有高达 lv90的等级，但她并不具备名为【神格】的东西，倒不如说没有神格，却能在诞生之初就拥有这么高等级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
　　毕竟她又不是像小龙娘这样，直接来自游戏中的特殊生命。
　　那雪翼究竟是如何吸收信仰之力以获得成长的呢？或者说，其实这只是个巧合，本质上另有原因？

第一百零三章：狼的报恩
　　类似问题，问小龙娘肯定是没用的，她虽然与雪翼相处的时间更多，但也不可能知道后者的身体究竟发生了怎样具体变化，她从来就不是那种纤细的性格，何况雪翼本身也还没掌握便于沟通的语言能力。
　　看来有时间的话，得去宠物空间好好跟雪翼交流下了。
　　至于现在，还是让她先回去吧。
　　毕竟吃也吃了，敌人也解决了，再放着这么个堪比小太阳的大白鸟在天上乱晃，恐怕没多久就得被万魔群山的乱七八糟的强者找上门了。
　　薇莉丝能感觉到，雪翼现在还算大幅收敛了自身亮度，就已经能让以这座低矮丘陵为中心，附近的十数座山峰构成的盆地变得有如白昼般明亮，如果她升的再高一些，不再压抑自身的光芒……
　　恐怕真会变成这个世界的第二颗太阳，甚至掩盖掉三月的光辉。
　　意识切换到外面的化身，薇莉丝通过契约与雪翼简单交流了一会，后者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聪明的她似乎也明白继续呆在这会给牧师小姐带来麻烦，便通过天空中重启的神国之门乖乖回到了宠物空间，令群山重归寂夜。
　　这时，薇莉丝才有时间离开同样看傻了的山狼萨沃，找上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依旧数脸懵逼的几名同伴。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们，任哪个正常人在即将与神秘强敌开战前，看见一只从天而降冒着白光的巨型鸟爪突然轰隆隆地砸碎山体冲进来，把敌人轻松碾断带走，又很快消失无踪，都会感到茫然和困惑吧。
　　「薇莉丝大人，刚刚那到底是……？」
　　想了想，黑发少女笑着指向身边的金发龙娘。
　　「不必担心，那并非敌人哦，就当是我的宠物和伙伴之类存在吧，类似于小光这样，有机会单独给你们介绍。」
　　蕾拉蕾妮和蒂丽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薇莉丝了解最少的爱丝特尔看起来倒还是有些茫然，唯独某只反射弧怪异的圣骑士姬突然激动地惊呼一声！
　　「噢！我明白了，那只光鸟就是薇莉丝小姐的座骑对吧！原来如此，好气派！不愧是薇莉丝小姐！！」
　　「？」
　　瞥了眼突然又掏出那本平时藏在贴身圣徽里，明显已经记录了不少内容的厚重笔记，在昏暗篝火光芒中开始奋笔疾书的艾德文娜，薇莉丝嘴角抽搐几下，但因为已经习以为常，终究还是没有去管她。
　　毕竟硬要说的话，雪翼的确可以算成她的座骑，这家伙也没搞错。
　　这时，因为强敌突然被更可怕力量杀死，而陷入茫然的山狼萨沃才终于回过神，顶着一只有些颠簸的狼腿缓缓来到薇莉丝身边，神情恳切地低下头。
　　「虽然有些突兀和难以置信，但是外来的强者们啊，我代表我的族群，衷心感谢你们消灭了那条可恶的蛇，我欠你们一个情。山狼从不会亏待恩人，如果有什么是我们能做到的，还请尽管开口吧。」
　　「嗯？」
　　这么直接啊？
　　魔物的弯弯绕绕真挺少的，不过薇莉丝还挺喜欢这种有啥说啥的风气，之前联合王国那边官场上的复杂博弈搞的她脑壳子都疼。
　　「唔姆……这样的话也好，那就帮我们点小忙吧 ~」
　　……
　　「哇！好厉害啊！！！」
　　坐在奔驰的粽黄色巨狼背上，青发青眸的蒂丽莎一边摇晃着，口中却不断扬起清脆而欢快的惊呼声。
　　帮山狼族族群解决掉生存和领地危机后，薇莉丝等人在那座山洞中休息了一夜，隔天清晨便继续踏上前往月影族领地的行程。
　　当然，同行的还多了 6头身材健壮的年轻山狼，包括小龙娘在内，大家都乘上了代步的临时座骑，唯独爱丝特尔因为不愿意骑乘其他魔狼，而选择了化出本体 ——一头体长 5米有余的暗蓝色魔狼，并将小狼崽诺维雅绑在背上共同赶路。
　　山狼的速度的确很快，尤其是在这种崎岖难行的山路中，它们反而像是如鱼得水般，凭借着长尾带来的平衡和出色抓地力，能够轻松辗转跳跃于各种颠簸险地，甚至一跃而过十几米远的山隙。
　　最难能可贵的是，它们还能在做出这种高难度动作的同时，尽可能保持着骑乘者的相对稳定，哪怕以蒂丽莎这种水平的身体素质和反应速度，只要小心些都能稳稳坐于其上。
　　难怪爱丝特尔当初会那般大力推荐了。
　　萨沃作为族群的领袖，这种时候肯定是不能随随便便跟着薇莉丝她们到处乱跑的，但听闻牧师小姐想要几匹山狼作为代步后，它还是爽快地将族群里为数不多的几名健壮族人派了出来。
　　就像它说的那样，山狼有恩必报，哪怕再困难，也依旧如此。
　　当然，薇莉丝也不是那种喜欢落井下石，强行榨取别人剩余价值的黑心老板，她姑且也在昨晚帮萨沃治好了腿伤，和一些在与那条巨蛇战斗中留下的暗伤，很多受伤族人也由艾德文娜她们认真治疗过，并且给它们族群留下了部分渡过目前危机的食物。
　　虽然粮不多，但也已经是尽力帮忙了，毕竟薇莉丝本身就对食物这种东西没有太大需求，背包里的库存基本都是些美味但含能量偏低的甜品，特色小吃或饮料，真正用来果腹的东西并没有储备太多。
　　其他人则是因为储物道具空间有限，旅行在外，也不可能全往里面塞满粮食。
　　顺带一提，薇莉丝的道具栏虽然很大，是那种开发到最顶级的玩家背包，但也同样存在极限，本身就已经被游戏里各种珍贵的道具，装备，药水，素材和乱七八糟纪念品给占据了大部分位置，剩下来的可用空间其实并不多。
　　而且经过牧师小姐的反复实验，她已经基本搞清楚了游戏里自带背包的一些弊病。
　　首先自然是无法装载活物这个空间载具的共同缺点，其次，此世中的储物道具，或者准确点来说，自带内部空间的魔法装备她都没法装进背包里，强行塞进去的话，两个不同异空间会因此重叠并发生碰撞，导致相对较弱的，也就是储物道具直接损坏掉。
　　所以，薇莉丝虽然是玩家，却也没法像套娃一样搞出什么无限空间。
　　坐在极速奔驰的山狼背上，薇莉丝将之前沃尔特送给她的万魔群山全境地图取出，在巨狼有些硬邦邦的棕黄色毛皮上摊开，研究了一会。
　　她们目前刚刚从萨沃所在的山狼族领地出发不久，离月影族的核心驻地还有大约四百公里直线距离，以山狼的奔行速度，即使算上休息和进食所需时间，也的确可以像爱丝特尔所说那样，在明日黄昏前抵达月影族领地。
　　但是，之前萨沃族群中那些被带走的山狼强者，以及造访它们领地的那批怪异家伙，始终让薇莉丝有点在意。
　　其他姑且不论，对方去而复返，派遣那条巨蛇来袭杀萨沃等狼的目的，肯定不会是什么争夺领地。
　　思来想去，薇莉丝认为合理的推测也就只有一个 「杀狼灭口 」了。
　　它们大概是正在进行某些隐秘的谋划，不能，至少不希望轻易被万魔群山发现，但又需要足够强者的支持，才用这种方法不断招揽和扩充自己的力量，并保持秘密行动。
　　那么，山狼族就绝不可能是一个独例。

第一百零四章：灵偶之森
　　而且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从萨沃口中提到的领头男人，留着灰色长发，戴面具，以及他派遣的那条拥有某些特殊血脉，被小龙娘认为会对雪翼大补的碧绿色巨蛇，都很难不让薇莉丝做出某些针对性联想。
　　唤魔炼金师席尔维斯特 ·布尔韦尔。
　　这家伙手背纹有蛇形图案，按照王国守护者伊迪丝小姐的说法，很可能是【噬界之蛇】耶梦加得的崇拜者。
　　除此之外，根据那个奥列弗的供词，他还是鬼盗团事件真正的幕后黑手，不出意外的话，之前克洛维斯小镇外的魔兽暴动事件，甚至薇莉丝背包里那枚已经放了很久的【魔神宝玉 (残片 )】都或许与他有关。
　　虽然已经有意无意挫败了这个唤魔炼金师好几次行动，但说实话，薇莉丝至今仍不清楚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想要什么。
　　他拥有足以制造灵器这种级别道具的能力，却始终默默无名隐藏于暗处，避免与明面势力解除，菲莲娜当初追捕的邪神崇拜者很可能就是席尔维斯特，但后者却只是选择退避，辗转来到了王国北方这边。
　　他驱使鬼盗团从魔物们手中盗走了被称为【魔力之源】的诺维雅 ·月影，却似乎只是将其关在【封魔之箱】里不管不问，鬼盗团被剿灭，诺维雅获救时也没看到这家伙露半个头。
　　如今，就连万魔群山内部也出现了疑似席尔维斯特活动的踪影，真的很难让人不在意和好奇。
　　等等……算上艾琳那本笔记……
　　难道是从这家伙手中得来的？这个席尔维斯特 ·布尔维尔是穿越者吗？！
　　若真如此，那他能够轻易制造出灵器以上水准的装备，拥有这些神秘莫测手段也就合理了，毕竟她薇莉丝自己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
　　可……还是不太对，有些地方无法解释。
　　薇莉丝转头，看向正在身边以本体大步奔跑着，轻松跟在一众山狼后的蓝灰色巨狼。
　　「爱丝特尔，这附近还有什么比较强，但又不是特别显眼的种族群落吗？」
　　「啊？！」
　　给这个莫名其妙的搜索范围整愣了一下，不太聪明的魔狼小姐边跑边冥思苦想了半天，才终于同样顶着迎面而来的急风大喊道。
　　「薇莉丝大人，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啊！」
　　「……」
　　好吧，这样交谈也的确有些费劲，牧师小姐拍了拍身下山狼的后背，又挥手示意众人暂停前进，而后，直接一跃而下，来到以魔狼形态趴坐下来的爱丝特尔身边。
　　「我是指，像这支山狼族群一样，族人数量不多，但里面却有不少强者的类型，我们前进这条路线的附近有吗？」
　　生怕这样还无法理解，薇莉丝甚至主动摊开握在手中的地图，将她已经提前用碳笔标记出来的路线展示给爱丝特尔看。
　　「噢……这样说我倒是懂了，不过薇莉丝大人找这种族群做什么啊，我们首要目标不应该是抓紧时间赶往族地，把小殿下安置好吗？」
　　「有点在意的东西，反正也是顺路嘛，所以到底有没有？」
　　「唔……」
　　魔狼小姐晃了晃毛茸茸的脑袋，盯着地图想了会，抬起一只狼爪在其中某处轻点几下。
　　「这里，这片谷间森林据说是灵偶族的领地。话虽如此，由于灵偶族数量稀少，说是领地，其实也只不过正好住在那片区域而已，加上灵偶族们热爱和平，实际上就算有外来者闯入，只要不去打扰她们生活，都很安全来着。」
　　灵偶吗……记得之前跟爱丝特尔他们一起行动的那个第三位大魔将伊温，好像就是灵偶族来着，她表面上倒是完全没有那种人偶之类的感觉，表情也很生动，就像个彻彻底底的真人一样呢。
　　不过薇莉丝与那位伊温接触相对比较少，连带着对灵偶族其实也没什么了解。
　　「貌似还蛮有意思的，她们数量有多少？」
　　「很少，按伊温的说法，应该不超过 50只吧，灵偶族出现的时间不长，来源也成谜，整个万魔群山就只有这一个聚集地。虽然族人少，但她们平均实力真的很出色，您可以理解成灵偶族每位个体都有至少魔将级的水准，而且与外界也少有往来。薇莉丝大人真想去看看的话，我们现在就要调整路线了。」
　　「唔姆……」
　　这还真是有够稀缺的，哪怕翼人中最稀少的白羽族都有数千之数，这整个种族的总数居然连山狼一个小群落都不如么……
　　听爱丝特尔说的这么玄乎，既然正巧路过，不去看看未免也太过可惜。
　　而且爱丝特尔所指的这个区域，也正好是之前萨沃回忆中，它父亲等狼与那些外来者最后前往的方向，或许对方真的将目标瞄上了低调又神秘的灵偶族也说不定。
　　「转道吧，也不需要调整太多，最终目的地依然是月影族驻地，稍微偏转下方向应该就能经过那边了。」
　　「好吧，既然薇莉丝大人都这么说了……」
　　灰蓝色巨狼点点头，仰天发出几声悠扬长啸！
　　那些原地休息中的山狼们也若有所觉地齐刷刷看向这边，虽然蕾拉她们或许听不懂，但佩戴着翻译道具的薇莉丝却知道，这是爱丝特尔在用狼族语言告知这些同族接下来要更改的具体行程。
　　作为月影魔狼，又是高贵而强横的大魔将，这些山狼自然以爱丝特尔小姐马首是瞻，正好也可以让担任向导工作的她发挥最大作用。
　　又给聚集过来的其他几名女孩说明了下情况，大家对牧师小姐的决定当然也没什么意见，倒不如说她们本就是以旅行为目的周游各处的团体，能多看些不同种族与风景自然也是极好的。
　　如此，稍事休息并修改了预定路线后，众人便再度出发了。
　　灵偶族领地离她们所在的位置并不算远，大约只有距离月影族驻地三分之一左右的路程，山狼们全力赶路之下，薇莉丝一行在约莫申时左右便抵达了目的地。
　　映入众人眼中的确是一片林地。
　　万魔群山是丘陵地带，其间山脉耸立，少有坦途，但凡事都并无绝对，就像联合王国中同样会存在着高耸入云的山峰那般，这里，就是一处隐于群山之中的深林。
　　灵偶族的栖息之地 ——灵偶之森。
　　话虽如此，以那个种族的稀少数量，加上据说与世无争的性格，恐怕很少出来管事，想要快速找到她们倒也是个难事。
　　虽然依旧可以用 sp进行大范围扫描，但之前山狼族那是特殊情况，通常而言，上来就做出这种事对当地种族，尤其智慧生物和强者是一种非常尖锐的挑衅。
　　伊温给薇莉丝的印象还不错，牧师小姐也不希望上来就给灵偶族留个什么下马威之类的，毕竟她们都是友好往来的旅客嘛。

第一百零五章：林间小屋与风铃
　　既然简单暴力的办法不能随便用，那就只能另想主意了。
　　「爱丝特尔，你知道伊温谈判结束之后去哪了吗，她有没有回灵偶族驻地？」
　　「您想太多了薇莉丝大人……她这会还在魔踪要塞里处理安置第一批人类交还的魔物呢，听说每天都忙得要死，怎么可能有时间悠闲地回家睡大觉啊……」
　　光芒一阵闪烁，魔狼小姐变回了高挑的御姐形态，无奈地摇摇头。
　　「而且伊温是流浪的灵偶族，居无定所，听说很多年前就已经离开族群领地了。」
　　「这样啊，那灵偶族里还有其他大魔将吗？」
　　对于这个问题，爱丝特尔倒是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有些迟疑。
　　「很难说啊，她们这个种族实在太过低调了，伊温也是因为常年在外行走加上实力出众才会比较有名，说不好灵偶族里的确隐藏有更多高手，毕竟谁也不会把自己种族的底牌全都展露给外人看嘛。」
　　「也是呢……」
　　无论如何，还是先前进再说吧，这森林看起来倒蛮安静祥和的，不像是遭逢了某些变故的样子，而且以灵偶的外形，应该也不会像山狼那样直接住在洞穴之类奇怪地方才对。
　　踏入山谷间幽静的密林，虽然外面还是艳阳高照的下午，但在头顶层层叠叠树荫的掩盖下，愈发向前，光线也渐渐变得幽暗下来，虽不至夜晚那般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却也给周围环境平添了几分神秘气息。
　　不过这里显然是有人烟在的，不仅很多树木存在明显的修剪痕迹，林中甚至还用青石板铺起了精致优雅的小路。
　　薇莉丝等人沿着道路而行，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她们便在路边看见了第一栋建筑。
　　那是用木材搭建起来的单层小屋，外面又以某种颜料刷上了有些可爱的粉白色涂漆，门上挂着手工编织的风铃，正随着林间的微风拂过而微微摇曳，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
　　「爱丝特尔，这是灵偶族居住的房屋吗？」
　　「呃，抱歉啊薇莉丝大人，我也只是听说这里有灵偶族生活，以前还没亲自来过呢……」
　　「我就知道……算了。」
　　「唔……」
　　来到屋前，黑发少女左顾右盼了一会，也未急着敲门，倒是踮起脚，似乎努力想要摸一摸那垂在屋檐下的小巧风铃，但因为身高不足，几番尝试之后也只能颓然放弃。
　　不过已经懂得察言观色的小龙娘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或者说也只有她这种时候敢主动伸出手，将身材娇小的牧师少女抱住，轻轻举起。
　　「哇啊！小光你突然干嘛呀！」
　　被吓了一跳的薇莉丝连忙手舞足蹈地在空中摆动了几下，以表示自己的强烈抗议，但因为晓光并未进一步做出什么奇怪举动，她也就只是仅此而已罢了。
　　「嗯？我看主人明明很想摸摸那东西，这么做的话不就能够到了吗？还是说我误解了您的意思，或自作主张的举动让您不高兴了？」
　　「姆姆姆……也没有不高兴啦，只是你就不能提前给我说一声嘛，这姿势也太羞耻了，感觉就像抱小孩一样……」
　　虽然是气鼓鼓的反驳，但牧师小姐音量却越说越轻，到最后，几乎只剩她和近在咫尺的小龙娘还能听见。
　　但后者并未因此便放下托着黑发少女纤细腰肢的双手，面对自家主人因羞恼而微红的面颊，反而露出一丝罕见笑意，又将她向上举了举。
　　「所以主人还要不要摸了？」
　　「唔哇，什么叫要不要摸啊？！」
　　可恶，这是什么羞耻 play吗？蕾拉你们为什么一脸羡慕的表情啊喂！还有某只圣骑士姬，这种事别给我乱写乱记啊混蛋！信不信早晚有一天把你那破书给烧了！？
　　感受着愈发古怪且已经偏离主题的气氛，薇莉丝连忙敷衍似地弹了弹已经近在眼前的风铃，带出又一阵叮当脆响，龙娘小姐这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将她重新放回地面，但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却证明了她心情其实非常不错。
　　「叮铃铃 ~叮铃铃 ~」
　　轻扬的风铃声回荡在幽静林间，薇莉丝刚整理了下有些散乱的白袍，还未来得及回头说些什么，小屋的木门便被人轻轻推开，一名身着青裙的年轻少女自内慢悠悠走了出来。
　　「来了来了 ~咦？怎么这么热闹？」
　　似是注意到门外众人的陌生和气度不凡，少女愣了下，又抬头看了眼还在微微摇曳的风铃，才恍然正色，优雅地行了一记精准到无可挑剔的问候礼。
　　「居然又是一批外来者，真稀罕啊……各位陌生的客人，突然来访灵偶之森，不知有何贵干呢？」
　　虽然少女第一时间做出了礼貌的举动，但看着从屋内走出的这名清纯少女，薇莉丝却突然愣住了，她困惑地回过头，本想以眼神询问魔狼小姐，却发现后者也是同样一脸的茫然不解。
　　「伊温？你不应该还在魔踪要塞那边吗，怎么……」
　　「噢？呵呵，原来如此 ~」
　　见状，那与伊温长相分毫无异的少女反而像是理解般笑了笑，散去了几分隐含于眼眸深处的警惕，以轻柔若天籁般的嗓音温声道。
　　「看来是伊温大姐的朋友呢，我还以为又是上次那种心怀不轨的家伙……见笑了，我叫伊妮，是灵偶族的现任族长，或许跟伊温大姐长得有些相似，但这也是有原因的，总而言之，我们的确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原来如此，幸会幸会 ~」
　　也对，她们是灵偶嘛，恐怕并不能以正常生物的视角来进行判断呢。
　　不过这位族长小姐……性格倒是跟那位伊温差别挺大，虽然都能让人产生温柔可靠的感觉，但后者明显更加富有活力和亲近感，而伊妮给人第一印象却有些懒洋洋的，像是提不起什么劲来，亦或形容成 「忧郁 」会更合适？
　　并未忍耐心中的好奇，牧师小姐直言不讳道。
　　「我叫薇莉丝……所以，你跟伊温究竟是什么关系啊，姐妹吗？或者说，你们灵偶究竟是怎么诞生出来的？」
　　「您还真是不客气呢，好吧，这倒也不算什么秘密……既然是伊温大姐的朋友，告诉你们其实也无妨。」
　　自称伊妮的灵偶族少女似乎并没有招待众人进屋的意思，就那么站在门口直接解释道。
　　「我们灵偶族本质上就是拥有了自我意识的人偶，既然是人偶，当然会有创造者。事实上，我们所有灵偶都是以某个女性为模版，以特殊方法被制造出来的半生命体，而创造我们的【父亲】似乎是想要借由这种方法，给已经逝去的那位女性重新塑造身躯，并寻回那虚无缥缈的灵魂。」
　　「我和伊温大姐是同一批被制造出来的灵偶，在各项数据上几乎没有任何区别，所以长得像也不奇怪，这样说您满意了吗？」
　　「唔唔……」
　　居然又是个追求着复活亡者的痴心之人……不得不说情啊爱啊这种东西，还真是能带给人以十足动力呢，这位更是重量级，直接因此创造了一个特殊的种族出来。
　　薇莉丝不禁有些在意。
　　「那他最后……」
　　「嗯？哦，你说【父亲】啊。」
　　拥有了自我意识的人偶少女突然笑出声来，从那声音中，薇莉丝分明听出了一丝讥讽。
　　「当然是彻彻底底失败了，我们诞生的时候，【母亲】都死去快一百年啦，就连尸体都找不着，怎么可能还复活得了呢 ~」

第一百零六章：木雕
　　没有在灵偶族的来源上详细谈开，也并未提及所谓【父亲】和【母亲】的名讳，情报，伊妮解答了薇莉丝的好奇心之后，便重回正题。
　　「所以，各位来访灵偶之森究竟有何贵干呢？难道是伊温大姐有什么口信捎过来了吗？」
　　「其实我们……」
　　薇莉丝刚准备解释她们只是作为旅者路经此地，站在旁边的魔狼爱丝特尔小姐却突然打岔道。
　　「伊温确实有让我给一个叫伊妮的灵偶族族人捎几句话，她说【提醒下那家伙，别整天蹲在家里睡大觉，既然当了族长就给我负起责任，希望回来时，能看到约定已经实现了哦 ~】，大概就是这样吧。」
　　「啧。」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伊妮突然皱了皱眉，虽然大概因为本质是人偶，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但从她明显拉下来的脸和阴郁的表情中，也能看出爱丝特尔的这几句话让她非常不爽。
　　「那个家伙……自己都跑路了还要管天管地，真以为是大家的监护人了吗？哼，约定，约定你个大头鬼！」
　　「……？」
　　虽然无论表情还是反应都像是嫌弃到了极点，但从眼前的伊妮小姐并未将她们直接扫地出门这点就能看出，对方实际上其实没有真的生气，反而更像是和自家亲近之人闹别扭的样子。
　　趁着伊妮小姐消化着这份 「传讯 」的时候，爱丝特尔也装模作样地悄悄给薇莉丝使了个眼色，后者只能无奈点点头，以作回应。
　　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刚刚那番话也有点作死的嫌疑，但不得不承认爱丝特尔歪打正着之下，的确有效拉近了双方关系，至少证明了她们的确是伊温的相熟之人。
　　这无疑是相当有用的敲门砖。
　　果然，从恼怒中恢复过来的伊妮，没有再揪着她们远道而来的理由不放，与真人几乎毫无差异的眸中闪过几分思索，终于主动让开了进入小屋的道路。
　　「几位远道而来也辛苦了，先进来坐坐，喝点茶水再说吧。」
　　薇莉丝点点头，又有些好奇地提了一句。
　　「方不方便问一下，刚才提到的约定究竟是什么，会让你这么反感？或许我们可以帮忙？」
　　「没什么……只是给这森林的树上挂些风铃罢了，很麻烦，不是吗？」
　　「呃……？」
　　闻言，众人几乎是下意识抬头望了眼正在屋檐下叮铃铃摇曳着的风铃，面面相觑，但待到将视线移回伊妮所在之处时，这位族长小姐却已经主动走向屋中，只留下个略显纤瘦的背影。
　　「薇莉丝大人，您觉不觉得这位伊妮小姐有点怪怪的？」
　　「咳……总而言之，先进去再说吧。」
　　虽然某些举止的确略显怪异，但伊妮在对待她们这些外来者的态度和处理方式上，还是十分合理且相对友善的，灵偶族的内部事务，等有机会再慢慢打听也不迟。
　　打过招呼，将那几头山狼留在外面，薇莉丝等人才先后进入小屋之中，毕竟伊妮住的这屋子也就百来平米，装几个人还没什么，那些动辄三四米开外的巨狼可挤不进来。
　　伊妮的小屋虽然不大，但是装潢却十分精致，里面一室一厅，倒是没有厕所和厨房之类的配置。
　　看起来，虽然表面与举动都跟真正的人类无异，但灵偶终究是没有那些常规生理机能的，也并不需要进行排泄和进食，这让薇莉丝不禁感到了些许好奇，她们种族身体内部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构造呢？
　　众人在客厅内各自落座，左顾右盼，伊妮小姐看起来倒还挺会享受的，这间屋子不仅采光良好，清静整洁，打扫得干干净净，各种家具也可谓应有尽有。
　　硬木和软垫铺成了沙发，秋季壁炉中的篝火偶尔噼啪作响，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位人偶居住的房间，尤其瞩目的是，工艺精湛的魔法灯和各种雕饰几乎摆满了房间各个角落。
　　特别是后者，虽然看起来大部分都只是木雕，但内容却千奇百怪，既有可爱的飞鸟，猫猫兔兔等萌物，也有姿态凶悍狞恶，光看着便给人以无形压迫感的可怕魔兽。制造者将它们雕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显然每一刀每一划都倾注了大量心血在里面。
　　和同样被吸引了视线的其他人一样，薇莉丝四处地打量着周围那些木雕摆设，又回头望向对面沙发上正低着头，似有心事的人偶小姐，面露好奇。
　　「伊妮小姐，这里的木雕全都是你制作的吗？」
　　「……啊？哦，你说这些呀，当然了。其实不仅木雕，这间屋子里的一切，包括家具，魔法灯，乃至木屋本身都是我亲手制造的，当然，有一部分是族里其他姐妹帮忙的，算是打发时间吧。」
　　「厉害……手工真的很不错啊，难道你们灵偶族都很擅长做类似的事？」
　　伊妮点点头，将视线转向满屋的木雕，又拿起桌上一个尚未完成的新品，将其举在面前，似是自言自语道。
　　「差不多吧，毕竟我们作为人偶，对于这些无生命的物件和道具，本身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共情，或者硬要说的话就是天赋在此吧。加上灵偶没有寿命的概念，也不需要吃吃喝喝，除了休眠维护核心的必要时间以外，剩下的漫长闲暇也就只能做做这种事打发下无聊了。」
　　「当然，这个也因个体而异，我姑且算是比较喜好安静，才会专注于做这种事，像伊温大姐的性子就更爱热闹一些，可能很难闲下来慢慢搞艺术吧。」
　　说到这，人偶小姐表情也显得有些疑惑。
　　「你们不是伊温大姐的朋友吗，难道大姐跟你们相处的时候，从来没有展现过灵偶族的创作能力？」
　　「呃，这个嘛……」
　　这种问题，薇莉丝自然是答不上来的，她赶紧将求助般的视线悄悄转向坐在身边的爱丝特尔，后者也立刻反应过来，主动接上伊妮的问题。
　　「偶尔有过一些吧，但大家有各自的族群，我们跟伊温也不是总呆在一起，所以对这种细节了解的并不算特别清楚。何况她就喜欢云游四海，在山里到处乱转，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魔物，平时很难见到呢。」
　　「是嘛……也对呢，大姐那家伙就是个老好人，尤其看不得仗势欺人和奴役之类的行为，当初要不是她……」
　　伊妮下意识赞同几句，却又像是有些避讳般突然调转了话题。
　　「方便的话，几位能给我说说伊温大姐在外面的事吗？什么都可以，我们灵偶之森地方偏僻，加上似乎是被认定成了种族领地，经常十数年都少有外地生物往来，信息落后的很呢。」
　　闻言，爱丝特尔立刻没什么心机地爽朗一笑。
　　「当然可以啦，我跟你说啊……」
　　双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魔狼小姐讲的虽然基本都是些琐事，但看得出来，伊妮的确听得津津有味，对她们一行的好感度也在稳步上涨，脸上多了不少笑容。
　　过了会，趁着爱丝特尔缓口气的功夫，薇莉丝也正好提出心中的那份疑惑。
　　她指了指之前拿在人偶少女手中，现在已经被放回桌上的那块未完成木雕，那是一种非常难以雕刻的生物，其蜿蜒曲折的身躯靠一块木头加以复现，需要极高手艺和细致的耐心才能做到。
　　那是蛇的雕塑。
　　「伊妮小姐，这块作品看起来遇到了些小困难呀，难道是第一次尝试？冒昧一问，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雕刻这种东西了？」

第一百零七章：出故障的灵偶
　　「啊？你说这个啊。」
　　似乎因刚才的闲聊，而陷入某些往昔的人偶少女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看了眼桌上未完成的蛇状木雕，又拿起来随意摆弄几下，不疑有他道。
　　「其实也没什么，前段时间灵偶之森里来了群神经病，突然莫名其妙邀请我跟他们合作巴拉巴拉的，也不说具体合作什么，而且灵偶族避外已久，向来不理尘事，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破例呢，于是我当即就拒绝了他们的老大。」
　　「不过那些家伙烦的要命，明明都被拒绝了，还整天赖在森林里不走，四处游说遇到的族人，搞得好多姐妹跑来跟我投诉。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就威胁他们老大再不滚蛋的话直接以武力驱逐，那些外来者才终于离开了森林。」
　　「虽然脑子感觉有点问题，但那个家伙手背上的一处纹身倒挺精致的，我之前偶然看到过一次，觉得还蛮有意思，就想着反正也闲来无事，干脆以其为原型刻个新作品好了，正好我还没弄过蛇型的木雕呢，没想到……还挺麻烦的。」
　　「外来者吗……」
　　看来，正如预想中那样，疑似唤魔炼金师为首领的那个团体，的确也将目标瞄上了低调却强大的灵偶一族。不过比起山狼那边，他在这里的招募和游说却碰了壁，大概又因为灵偶族的实力，或许其他什么理由无法恼羞成怒报复，只能悻悻离开。
　　但为什么以伊妮为首的灵偶族，反应和山狼那边差距如此之大，毫无迟疑地拒绝了对方？
　　不，以普遍理性而论，灵偶族的选择才比较合理，异常的是另一边。
　　从山狼萨沃描述的情况来看，那些家伙所做的，恐怕并不仅仅只是以语言劝诱才对。魔物不是傻子，仅凭几日游说，便令经营领地几十年的山狼首领毫不犹豫放弃族人和家园，跟随他们离开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某些特殊的能力吗？类似于魅语……或是其他更隐蔽的类型？
　　假设的确如此，那么继续向下推导，大概率，这个能力对灵偶族无效，难道因为她们的本质其实是人偶……？
　　看着牧师小姐若有所思的神情，伊妮也很快反应过来。
　　「怎么，你们认识那帮家伙？」
　　哦？该说不愧是能当上族长的人吗，虽然看起来懒洋洋的样子，但其实很敏锐嘛。
　　在这里说谎倒没什么意义和必要，伊妮虽然有些怪怪的，但实际上给薇莉丝的印象还不错，加上她作为灵偶族和伊温的关系，应该也不会是敌人，那就坦诚相告好了。
　　「也算不上认识吧，是这样的……」
　　花了一点时间，牧师小姐大致给伊妮说了下她们护送小狼崽诺维雅前往月影族领地，又在途径山狼族群时，得知它们那边所遇到的种种情况。
　　当然，某些不方便提及的内容，例如雪翼杀死那条巨蛇的过程肯定含糊带过了，毕竟就连其他几名除晓光外的同行者，也都不是很清楚这里面的详情呢。
　　「竟然还有这种事？哦，这么说起来，那帮家伙里的确也是骑着山狼过来的，我还以为现在外面就流行这种套路呢……」
　　「是嘛，这样的话，情报倒是全都对上了，那些家伙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也没多久，大概半个月前吧，它们走的还挺匆忙，也不知道是不是赶着去干嘛，原本我还担心那帮家伙会搞什么小动作，但似乎并没有。」
　　半个月前吗……
　　听起来似乎时间不长，但那大概还是薇莉丝一行抵达镇魔城之前的事了，也就是说，那时疑似席尔维斯特的家伙就已经离开了联合王国，进入万魔群山展开活动，难怪他在后面事发期间始终没有出现过。
　　「对方……」
　　牧师小姐本还想继续开口，此时，屋外却突然响起了略显急促的风铃摇曳之声。
　　「叮铃铃！叮铃铃！」
　　听闻此音，薇莉丝等人倒还没什么，只是显得有些茫然，但作为房屋主人的人偶小姐却突然脸色微变，顾不得说些什么，连忙站起身，小跑着奔了出去。
　　「？」
　　作为客人的女孩们面面相觑，虽然不太明白，但看伊妮的表情，似乎是出了什么急事的样子。
　　还真是不凑巧。
　　走出门时，族长小姐正与一名穿着可爱短裙，肌肤白嫩的少女大声交谈些什么。
　　「伊琉什？她该不会又从天上掉下来了吧？！还是熬夜连续搞研究，核心出故障了？都说了很多遍要注意保养，别过载运作吗？」
　　「没有没有，伊妮姐，她没在实验飞行翼的，最近似乎也有好好维护核心，但是那样子真的很不对劲啊，会不会是心智核心运转太久接近工作寿命了？」
　　之前摇晃风铃的女孩小心翼翼嗫喏着，她无疑也是灵偶族的成员之一，虽然没有伊温和伊妮长相那么酷似，却也至少有七八分接近，同样留着及腰的柔顺长发，面相上则更加年轻一些，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左右。
　　此刻和伊妮站在一起，就像是她的妹妹那般。
　　「胡说！我们才活了两百多年而已，心智核心保质期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家伙这次又在哪抽风？快带我去看看！」
　　「这是怎么了？」
　　大致旁听了几句，薇莉丝见她们似乎已经准备动身，才终于打了个岔。
　　虽然看起来有些焦急和不耐，但伊妮明显是很有涵养的女性，因而并未在客人面前表现得太过失礼，只是转过身，尽可能简短地解释道。
　　「有个族人的身体似乎出了些问题，我现在得尽快赶过去处理，恐怕没时间招待各位了，抱歉……如果你们只是为了替大姐传口信而顺带路过，那么沿着森林往北的小路一直走就能很快出去，若还有其他事的话，也请等我回来再说吧。」
　　看出了对方的那份急切，牧师小姐没有继续纠缠不放，只是试探着问道。
　　「不着急，能让我们一起跟过去看看吗？其实我姑且也算个牧师，对治疗方面还是有些自信的，既然是身体出了毛病，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牧师？可我们灵偶族……」
　　伊妮小姐歪了歪脑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大概是觉得解释起来太过麻烦，因为赶时间便直接中止了话题。
　　「算了，既然是伊温大姐的朋友，又有月影族在此，你们想跟就跟着吧。不过若有万一，还请别自作主张随意做些什么，灵偶的身体构造和普通生物可是不一样的。」
　　说完，族长小姐来不及再理会几名少女，转身瞪了眼因好奇，而正用亮闪闪黑眸上下打量着眼前陌生外来者的灵偶族女孩。
　　「别磨蹭了，赶紧带我去看看，你是想让伊琉什那家伙直接报废在森林里吗？」
　　「唔！好，好的伊妮姐！」

第一百零八章：灵泉与失去踪影的人偶
　　既然已经得到伊妮的许可，薇莉丝等人自然也就光明正大地，顺路跟在了两名步履匆匆的灵偶族少女之后。
　　那位前来报信的女孩在前方轻车熟路地快步小跑着，看得出来她的实力相当不俗，对这片森林中的一草一木更是几乎了若指掌，奔行时几乎毫无迟疑和停滞，甚至洋溢着优雅的美感，如同漫舞于林间的森之精灵一般。
　　反而是作为族长的伊妮则稍逊许多，一副搞不清楚前后左右的样子，大概是因为她真的很爱宅家玩手办，几乎很少出门吧。
　　森林中的路有些难走，山狼的体型偏大，也不适合在密林中快速奔行，薇莉丝等人便没有骑乘，好在她们实力都不弱，仅仅是跟上倒也不难。
　　花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她们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微暖的湿热气息迎面而来，潺潺流水声逐渐映入众人耳中，薇莉丝虽然对突如的环境变化感到了些许疑惑，但也没在这种不合时宜的场合开口相询，只是默默跟在了伊妮她们身后。
　　直至转过树梢，真正看清眼前景象时，一切突然豁然开朗。
　　光滑白石在林间中围成大约数百平米的圆形空地，石壁上凸，形成弧形围栏，白蒙蒙的绮靡雾气升腾而起，带来夹杂着热量与湿润的空气，与像是硫磺般的微妙气味。
　　这里，居然是一处温泉泉眼。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薇莉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精巧细致的林间温泉。
　　联合王国某些城市中虽然也存在类似景观，但通常都是作为旅游项目提供的，用的人很多，而牧师小姐最不喜欢的就是跟大堆人挤在一起，更别说泡温泉这种几乎要把身子露出来的羞耻行为了。
　　而更加精致的养生温泉，则通常都处于大贵族或商人的私人庄园中，坦白讲，薇莉丝在这个世界认识，并且能信任的类似朋友还真不多。
　　看形状和样式，这眼温泉更像是灵偶族以特殊手段开凿打造出来，而非自然形成的，非常精致，果然正如了解到的那样，是相当心灵手巧，且富有艺术感的种族呢。
　　虽然包括薇莉丝在内的几名外来女孩，都对这钟灵毓秀之地啧啧称奇，或双眼放光，但作为已经在森林里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两位灵偶族少女，却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她们第一时间四处打量寻找着空旷的温泉谷地，然而这里却并未出现与其类似的灵偶身影，了解到这点后，伊妮本就显得有些担忧的面色，不禁更加焦虑了几分。
　　「伊梦，怎么搞的，伊琉什她人呢？」
　　「我，我不知道呀伊妮姐！之前明明在灵池啊，怎么这么一会就……」
　　名为伊梦的灵偶族女孩似乎也慌了，看得出来她是那种真正性格比较内向的类型，遇到这种情况直接便僵在了原地，手足无措地似乎想解释什么，但又因为慌乱而没能好好表达清楚。
　　这种时候，倒是作为族长的伊妮快速冷静了下来，非常人性化地深吸口气，抬抬手。
　　「你先别急，把当时发生的，看到的，一五一十告诉我。」
　　在她安抚下，有了主心骨的伊梦也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之前，我跟伊琉什约好，今天下午一起来灵泉这边保养下身体……这很常见，但是因为她性子急，这种事总比我到的更早。」
　　「这次也不例外，抵达灵泉的时候，我就看见她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但很奇怪，伊琉什并没有进入灵泉，而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起来像是进入了应急模式。」
　　「应急模式伊妮姐也知道，通常是不会随便启动的，我本来打算先观察一下情况再说，但是伊琉什却突然开始疯狂报错，把我给吓坏了，就，就赶紧跑去找你帮忙，谁知道……」
　　「啧……」
　　听完伊梦的描述，族长小姐皱着眉头，又在温泉里外来回搜索了一圈，甚至盯着泉水本身扫视许久，但这地方就那么点大，水里也没可能藏人，如今那位伊琉什既已不见踪影，只可能是已经离开了。
　　「呜……伊妮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伊梦显然是没什么主见的类型，看到事情发展成这样，语气里已经不可避免带上了一丝哭腔，整个人也显得茫然而不知所措，看得出来，她跟那位伊琉什关系同样非常好。
　　伊妮再度深吸几口气，重新将情绪压制下去。
　　「别哭了，这事儿也怪不得你，谁都想不到会突然出现这种问题，也不知道伊琉什那家伙又在搞什么鬼……伊梦，你立刻去召集所有姐妹，让大家一起在森林里分头搜索，我这边……还要再搜查下灵泉。」
　　「好的！伊妮姐，那我现在就去！」
　　「等等。」
　　名为伊梦的灵偶族女孩刚准备迈开步子，始终在旁听她们对话，并若有所思四处观察的牧师小姐却突然伸手拦住了她。
　　「欸？你……」
　　为了节省时间，薇莉丝没有给面露困扰的伊梦解释，而是直接将视线转向更有话语权的族长小姐，开门见山道。
　　「伊妮小姐现在应该有些困惑和怀疑吧？毕竟我们一行刚到灵偶之森没多久，就立刻发生了这种事，说是巧合也太离谱了些……」
　　「……」
　　伊妮没有立刻回应，但从她默然的态度，薇莉丝也能明白自己并没有猜错，这是合理的逻辑推理，换成牧师小姐作为当事人，也会不可避免这么想。
　　「虽然不知道应急模式具体是什么，但听你们意思，应该不会轻易出现才对，也就是说，那位伊琉什小姐遇到了某些危险。我很讨厌被怀疑，比起浪费唇舌做无谓的辩解，也更倾向于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所以，让我们帮忙寻找如何？」
　　「说实话，如果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外来袭击，伊妮族长你这种做法其实是比较危险的，很可能正中敌人下怀。」
　　闻言，族长小姐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她的视线似乎总是瞥向灵泉的方向，只不过掩饰的很好，除了薇莉丝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
　　「你的意思是，伊琉什被未知的敌人攻击了？」
　　「嗯……还无法妄下定论吧，也可能是伊梦小姐这边出了些问题，比如她看到的其实是幻象或其他些什么东西，而对方的目的，则是诱导你们做出某种举动，这样同样可以解释伊琉什不在此处的现状。这些虽然都是推测，但我认为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伊妮族长觉得呢？」
　　「……？」
　　伊妮下意识张嘴想反驳，可她仔细思索几分后，似乎却又像是有些理解和认同了薇莉丝的假设，不禁微微额首。
　　「所以薇莉丝小姐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只由外来的你们处理此事，这样，就能出乎可能存在的某些敌人预计，是吗？」
　　「的确如此。」
　　牧师小姐暗自点头。
　　不得不说灵偶族的确如外面所传闻的那般，是以智慧和理性闻名的优秀种族，如果换成普通或是暴躁点的生物，这种重要族人莫名失踪的时候，恐怕根本静不下心来仔细分析其中的因由吧，至少还需要薇莉丝多费几番唇舌。
　　毕竟牧师小姐是局外人，她们这边能冷静思考，伊妮却未必能做到。
　　朝投来求助视线的伊梦摇了摇头，示意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后，灵偶族的族长小姐像是第一次将对方摆上正视台阶那般，面带欣赏地看向身前黑发少女。
　　「那说说看，你想怎么做？」

第一百零九章：这是什么？捏一下！
　　见沟通已然起效，对方已经做到了保持冷静的思考，薇莉丝也满意地点点头，朝站在身边的小龙娘招了招手。
　　「主人？」
　　牧师小姐与自家宠物交换个视线，轻松理解了各自想法后，便重新看向伊妮。
　　「这位是我的伙伴晓光，她拥有对气息非同一般的感知能力，不过我想先问一下，你们这个灵泉，平时来来去去的族人多吗？」
　　「啊？呃……」
　　族长小姐严肃的表情僵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把视线转向伊梦，后者才像是明白了什么般，无奈地主动摇头道。
　　「不多，灵泉是用来维持我们皮肤活力，协调体内魔力循环所用的特殊泉水，灵偶的身体没有代谢，灰尘之类也只需要在家里用清水擦拭即可，所以大部分姐妹除非特别喜欢，通常每个月只会来灵泉一到两次。」
　　「啊对对对对，就是这样！」
　　闻言，伊妮也像是好不容易回忆起来那般，赶紧连声附和着。
　　看来这位族长小姐平时还真是一点闲事都不管啊，宅到极致了……
　　薇莉丝暗自腹诽着，表面上却依旧一本正经。
　　「我之前说的只是一种笼统假设，但无论如何，只要那位伊琉什真的来过这里，周围就一定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两位有没有什么与她关系较为密切的物品？」
　　「物品吗？有的有的！这是伊琉什最近刚送给我的小布偶，她亲手做的，您看可以吗？」
　　伊梦连忙从裙子底下取出一只巴掌大，跟她本人分外相似，但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精致手工布偶，小心翼翼递给薇莉丝。
　　等会，为什么要从那里掏出来？所以说裙子底下真的可以放东西吗？
　　「对了，这位小姐，请务必不要在玩偶上乱按乱摸，否则……」
　　伊梦刚把东西交到黑发少女手中，还没来得及叮嘱完，后者就下意识捏了捏玩偶小小的脑袋。
　　于是。
　　「哧 ~」
　　玩偶脑袋上突然喷出大片白色雾气，笼罩了近在咫尺的几名少女。
　　「？」
　　「主人！」
　　「薇莉丝大人，您没事吧？！」
　　「哇啊，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黏糊糊的？」
　　「对对对对不起！」
　　好不容易按照伊梦急匆匆的提示，又捏几下玩偶脑袋吸走雾气后，一脸懵逼的薇莉丝才知道这是那位伊琉什，专门做给前者的防身烟雾弹，雾气长时间停留在空中的话，还会凝为蛛网般的硬物形成阻碍，非常奇葩。
　　因为放进口袋里容易不小心误触，所以伊梦才会专门绑在大腿上。
　　好吧，看来这位失踪的伊琉什小姐还挺有奇思妙想的。
　　「小光，看看能找到吗？」
　　将刚刚喷过气的玩偶顺手递给身边的巨龙小姐，后者皱着眉头闻了闻，又突然看了眼像是有些心虚般偏过头去，但因为作为人偶而面色变化不太明显的伊梦小姐，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杂味不少，但的确有股很明显的不同气息留在上面，附近也能找到，大概是……这里吧。」
　　小龙娘伸手指向温泉边的某个位置，伊梦见状，似乎也顾不上维持那种异样的情绪，立刻高声惊呼道。
　　「对的对的，之前我看见伊琉什就是站在这个地方，金色头发的姐姐你好厉害啊！」
　　没有对伊梦小姐的由衷赞叹做出任何反应，识别过后，晓光有些嫌弃似的将玩偶丢还给对方，看向面露思索的黑发少女。
　　「主人，现在要怎么做？ 「
　　「嗯……」
　　既然小龙娘真能在温泉附近找到那个伊琉什的气味，就说明她的确来过这里，而非其他那些假设。
　　对方在那之后很快离开这里，而且还是在启动了所谓 「应急模式 」的情况下，这很明显不太合理，那么……是有谁把伊琉什带走了吗？
　　可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偏偏在她们一行来到灵偶之森的时候发生这种事？
　　真的只是巧合吗？
　　无论如何，还是先找到对方再说吧。
　　「能追踪到位置吗？」
　　小龙娘毫无迟疑地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但是得尽快，对方有意压制了气息，而且正在高速向外移动，现在已经接近这座森林边缘了。」
　　薇莉丝将视线转向两名灵偶少女。
　　「喏，就是这样，伊妮小姐，现在怎么说？」
　　虽然看起来还对小龙娘的能力有些将信将疑，但族长小姐似乎也明白用人不疑的道理，当即干脆点头道。
　　「那就麻烦这位晓光小姐代为引路了，无论伊琉什那笨蛋究竟在搞什么鬼，我们都得尽快找到她才行。」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啦……」
　　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几乎逃出小龙娘气息侦测范围之外，那个伊琉什实力肯定也弱不到哪去，以对方的速度，加上森林地形阻碍，一堆人去追她的话反而会变得复杂。
　　牧师小姐指向身边的小龙娘，又自信满满地拍了拍没什么料的胸膛。
　　「这样吧，我们直接去帮你把她带回来，正好这件事处处透露着古怪，我也很想弄个清楚呢，至于其他的，等解决了问题再说如何？」
　　「啊？好倒是好，可……」
　　「哎呀不要可是啦！既然同意了，麻烦伊妮小姐先照顾下我的同伴，我们很快就回来！」
　　没有继续磨磨叽叽浪费时间，伊妮刚点头，了解到时间紧迫的牧师小姐，便火急火燎地拉住自家龙娘的手，双双张开翅翼冲天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森林高空之中。
　　「啊这……」
　　被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蕾拉有些在意地多问了一句。
　　「伊妮小姐，不知您刚刚想说的是什么？」
　　族长大人嘴角抽搐了几下，以手扶额。
　　「可伊琉什她是个大魔将啊，如果发生意外起了冲突……」
　　……
　【没想到，这居然是个大魔将啊……】
　　一边控制着这具新获得的身体极速奔逃，哈维也不禁为自己的好运而暗自庆幸。
　　它是一只不属于这个世界，来自其他界域的特殊生物，或者叫 ——异界生物。
　　哈维原本所在的世界，被它们本地生物称为【上维界】，那里是一个的确存在，在物理层面上又虚无缥缈的特殊空间，里面的生物全都是像他一样不具备三维实体，以类似形式存在的精神生命。
　【上维界】和与之对应的【下维界】一样，都是基础世界，或者说，是构成物质世界的基础框架世界 ——话虽如此，哈维也只是如此听说过，并不清楚具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哈维虽然没去过【下维界】，但它听说那里是充满了元素与无智元素体的混乱世界，纯粹的能量世界，与【上维界】处于截然相反的另一个极端。
　　这两个世界之间存在一个特殊的混合夹缝世界，【上维界】与【下维界】中的东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大量涌入其中，混合在一起，哈维也是因此才会来到那个名为【幻界】的世界。
　【上维界】的意识生命会本能依附肉体，而【下维界】的元素生命则不具备丝毫智慧，正好可以成为最佳的精神容器，形成和谐的共生关系。
　　原本，是这样的。
　　但在某一个时候，维持着【幻界】稳定的核心崩溃了。

第一百一十章：不为人知的幕后
　　作为精神生命体，非物质世界中的哈维没有对时间的概念，所以它不知道那场灾难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又过去了多长时间。
　　但作为核心的某样东西崩溃后，【幻界】中的元素全都因此陷入了狂暴状态，元素生命体也因为过于疯狂开始互相攻击，无法再容纳【上维界】精神生命的依附。
　　最严重的是，大概由于这场变故，【上维界】与【下维界】同时关闭了与夹缝世界【幻界】的通道，哈维无法再回到上维世界中，只能在混乱而狂暴的物质夹缝世界不断飘零，等待它假设中，意识能量在岁月里耗尽，灰飞烟灭的时刻到来。
　　期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但真正改变了哈维现状的，是 「不久 」前一个物质生命体的出现。
　　哈维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名称对上维生命而言毫无意义，那只是一个代号，而非【存在】，就连它 「哈维 」这个名字也是对方顺便帮忙取的。
　　那个物质生命在【幻界】开启了一条狭窄的通道，并非连向【上维界】或【下维界】，而是如今这个更加奇幻且精彩的主物质世界。
　　通过这条通道，他带走了些许【幻界】里游离的上维生命体和下维元素体，哈维正是其中之一，如此，后者才真正理解了与基础世界概念不同的真正物质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东西。
　　很有趣，物质生命本应无法观测到精神生命体，也不可能驱使得了毫无理智的混乱元素体，但那家伙却凭借某种被称为 「装备 」的东西做到了。
　　也正是因此，那个物质生命体被冠以了【唤魔者】这样的称谓。
　　不过那个通道并未开启太久，【唤魔者】的行为很快遭到发现，并被迫逃离，虽然不清楚缘由，但后面他似乎也再未开启过类似通道。
　　但是哈维无所谓，大部分上维生命对同类都没有共情之类的观念，进化到极致的精神，带来的基本都是冷漠，自私与猜忌。
　　离开那个鬼地方，来到物质世界之后，【唤魔者】给很多带出来的上维生命都提供了新的肉体，哈维也不例外，他获得的身体是一种被称为【吞食之蛇】的魔兽。
　　据【唤魔者】所说，这条蛇拥有一种非常强大而稀有的血脉，虽然已经比较淡薄，但依旧带给了它 4阶以上的出色实力。
　　名为魔兽的物质生命肉体很强，但大部分在精神层面上却只有本能或较为低等的智慧，通过上维生命天生自带的依附能力，哈维轻松占据了那条蛇的身体，并夺取和接手了它的一切。
　　上维生命的附身并非简简单单依附，真要说的话，更接近于【唤魔者】提出的一种名为【夺舍】的概念。
　　比起附身，这更像直接吞掉原本的意识，成为另一个新的个体，虽然能够继承原本身躯的大部分能力和记忆，却也无法随随便便直接离开。
　　而且， 「夺舍 」本身也有一定难度，如果并非【下维界】元素生命体或魔兽之类无智，低智的生命，类似过程很容易遭到原本身体意识的反击，导致失败甚至直接被反过来干掉。
　　成功化身为【吞食之蛇】后，哈维便跟着【唤魔者】一起行动，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在离开【幻界】时签订了存在强制约束力的契约，另一方面，哈维本身也对这个广袤主物质世界一无所知，需要熟悉者的引导与帮助。
　【吞食之蛇】拥有吞吃携带魔力生物，并使自身不断变强的可怕天赋，虽然每次吞食的量存在上限，否则会因魔力过载出现无法消化甚至爆体之类的问题，却也已经非常厉害了。
　　原本这条蛇只是以进食的本能为目的进行捕猎，吞食质量和数量都远远没有达到上限，而哈维占据了蛇躯之后，便开始主动展开有计划的稳定进食，以继续强化自身实力。
　　很快，它便达到了四阶巅峰这样一个大瓶颈。
　　上维生命之间也有强度的差异，哈维本身已经有有五阶以上的实力，所以它才能轻易占据【吞食之蛇】的肉身，但精神力量与物质力量是不同的，想要进化，它还得得花更长时间吞食更多的猎物。
　　就在此时，原本潜伏于山脉中的它，接到了【唤魔者】传递过来的任务。
　　那是前往附近某块区域，消灭掉当地一支名为【山狼】的魔物族群的工作。
　　消灭等于猎杀，猎杀之后便能进食，这对遵照唤魔者命令，尽量蛰伏待机不要闹出太大动静的哈维而言，无疑是一件肥差。
　　抵达任务地点后，它很快找到【唤魔者】描述中的那支族群，并展开了攻击。
　　那些山狼很团结，也用了各种方式来进行抵抗，可惜最高只有三阶实力的它们，根本不可能对抗得了达到了四阶巅峰，又由具备高度智慧的上维生命体操控的【吞食之蛇】。
　　哈维故意没有一次性展露出碾压般的实力，给那些山狼留以 「只要再努力努力就能赢 」的错觉，吸引它们并未逃离，而是一次次发起反扑，不断蚕食着狼群的有生力量。
　　它了解过这个世界中 「狼族 」的意识观念，这种主物质生命对【领地】之类概念看得很重，只要没有彻底陷入绝望，还有一丝机会，它们都会拼尽全力去抗争。
　　这在一些说法中叫做【韧性】，但在哈维看来却非常愚蠢。
　　事实上也正是利用这种特性，哈维歼灭了狼群的大部分主力，并将其牢牢留在了领地之内。
　　虽然后来那些山狼终于反应过来，用带有刺激性气味的植物掩盖住狼群体味，藏了起来，但哈维其实是不怎么在意的，在它计算中，对方已经不可能跑得掉了。
　　正好这段时间吃的太多，需要消化一下，虽然占据这具蛇躯后，其视力不佳的问题也落在了哈维身上，但嗅觉却完全可以替代前者，那么多狼更是总要出来觅食，这是早晚的事情。
　　正当他悠哉和狼群拼着耐性，盘算着还需要吃多少才能突破到下一位阶时，几名陌生的闯入者的气味，突然出现在这片地区。
　　起初，哈维并没怎么在意，这条【吞食之蛇】在主物质世界已经是相当强大的生命体，除了【唤魔者】身边一些家伙，它来到这边后，基本没遇见过能比之更强的东西。
　　即使如此，上维生命谨慎的个性也让哈维决定了避免主动与之接触，对方大概率只是路过，没必要和摸不清底细的目标起冲突。
　　但没过多久，一种可怕的注视感突兀从天而降，让哈维陷入了极度惊恐之中。
　　它不知道那是什么投下的视线，但绝非自己能够对抗，不，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简直就像天空中的耀日与微小的烛火那般差距。
　　哈维决定立刻逃跑，但它又有些舍不得圈养了许久的那些山狼，其实它早通过蛛丝马迹大致得知了对方的位置，只不过是因为吃得太饱，加上想让饥饿再消磨些对方的抵抗力，才没有立刻动手。
　　吃掉最后这批魔力丰富的猎物，它应该就能突破到五阶，直接离开这里的话，如此密集且高质量的食物可就难找了。
　　毕竟其他地方，【唤魔者】是不允许它随意捕猎的，
　　最终，哈维做出了决定 ——以最快速度去吃掉那些食物，然后赶在可怕的存在真正降临前，逃得越远越好。
　　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应该……

第一百一十一章：追踪者的故事
　　于是，因为这份贪婪，哈维品尝到了刻入骨髓的绝望和恐惧。
　　散发着强烈刺激性气味的植物掩盖了那些外来者的味道，让哈维没能察觉到山狼的巢穴里，竟然混进去几个身份不明的敌人。
　　当它终于发觉异常之时，毁灭降临了。
　　那散发着无尽光芒，比三月更加辉煌的雪白巨鸟轻易碾碎了它一切无意义抵抗，将哈维在主物质世界行动的凭依，培养许久的身体化为了腹中之食。
　　哈维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东西，不……的确见过，那是他还在【幻界】之中漂流时，偶遇过一次的最上位元素生命。
　　明明只是无智的元素体，但身躯却有如平地而起的山岳般伟岸，仅仅散发出的躁动气息，便令作为意识生命的哈维几乎破碎开来。
　　他虽然立刻便惶恐地逃走了，但那份恐怖，依旧牢牢刻印在哈维内心最深处。
　　哈维从未想过，竟然会在这样孱弱，元素贫瘠的主物质世界中遇到如此可怕生物。
　　它无法比较光之巨鸟与当初的最上位元素哪个更强，因为那都是让哈维只能颤抖与仰望的存在，超越了生命意识形态，存在本身便代表着【概念】的恐怖之物。
　　好在，大概那光之巨鸟也一样对哈维这弱小的精神生命完全不感兴趣，它才能勉强赶在【吞食之蛇】即将被吃掉前拼命脱离出来，逃出生天。
　　若非它的确活得足够久，底蕴还算不错，恐怕连勉强苟命的机会都争取不到，即使如此，哈维也因为巨鸟对身体的攻击和分离行为而受到了严重伤害。
　　上维生物对精神有着微妙而敏锐的感应，哈维虽然受到了重创，却依旧隐约察觉到那只散发着无尽光芒的巨鸟，与之前来到山狼领地中，如今正呆在山洞里的某个物质生命存在特殊联系。
　　它虽然恐惧，但如今任务失败，又失去了重要的肉体，如果就这么回到唤魔者身边，下场一定会非常凄惨。可强制契约却约束着它无法逃离，几番纠结后，哈维还是决定悄悄跟在那群外来者后面，想探听些她们的秘密以减轻惩罚。
　　上维生命虽然无法被物质生命所察觉和观测，但这并非绝对，有【唤魔者】这个先例，加上对方的强大，哈维不敢大意靠近，只能远远吊在对方后面，通过追寻她们留下的足迹来间接跟踪。
　　于是，就这么一走一跟，哈维来到了某片郁郁葱葱的森林之中，树林内环境复杂，因为距离太远，它很快就追丢了那些女人，只能小心翼翼地在这片未知的林间搜索着。
　　凭借着上维生物的特性，虽然失去肉体后没了物质层面的战斗力，普通生物却也看不见它，渐渐的，哈维找到了一处魔力格外浓郁的场地。
　　这里，散发着一种非同寻常的气息，哈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硬要说的话，有些像是它在这个主物质世界见到的名为 「月 」的感觉吧。
　　上维生物在完成依附之前，本身是不具备视觉，听觉和语言之类物质能力的，它们只能依赖魔力元素和精神波动的感应来对环境进行判定，这在主物质世界无疑非常不便。
　　哈维希望能尽快找到新的肉体，但以它现在身受重创的状态，根本无法依附得了智慧生命，它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挑一只魔兽去附身，夺舍对象是无法随意改变的，躯体太弱小的话，它在【唤魔者】眼中的价值也会大大削减。
　　但就在这片森林中，那处魔力充盈的奇特之地附近，哈维却意外发现了一具格外合适的身躯。
　　对方拥有非常澎湃的魔力和优秀肉体素质，但……竟然没有灵魂停留其中？
　　哈维感到不可思议，但如此绝佳的机会，它说什么也不可能放过，见四下没有其他生物，当即狠下心来，一鼓作气冲入其中，打算占据这无主的强大躯壳。
　　真正接触之后，它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具以特殊方式制造出来的人偶！
　　哈维又惊又喜，毕竟没有灵魂的人偶就和无智元素体一样，是最适合上维生命占据的躯壳，【唤魔者】身边有些上维生命就是用的这种身体。而且这具人偶的做工极其出色，与寻常那些粗制滥造的货色完全不同，竟然达到了 5阶，也就是这边俗称 「大魔将 」的级别。
　　没有灵魂的躯体自然不可能对上维生命占据做出任何抵抗，但哈维有些意外地发现，这具人偶原本似乎是在自主活动着的，而且对方体内有些部件它也完全理解不了，更别提使用了。
　　哈维百思不得其解，但好在终究依旧只是一具人偶，哪怕无法做到真正的占据，费了番功夫后，哈维还是成功暂时将这具强大躯体控制在手中。
　　而后，哈维改变了主意，决定立刻逃走。
　　虽然大概是因为不存在灵魂，它没能获得人偶的任何记忆，但这具身体的实力已经完全超越了原本的【吞食之蛇】，只要找到【唤魔者】，在他帮助下多花些时间，一定能真正掌握这更加完美的新身躯。
　　至少……带着这东西回去，就算任务失败应该也不会受到太严重的惩罚才对。
　　哈维拼命地逃着，用尽了全力。
　　与之前不同，物质生命的躯体实在是太显眼了，那与光之巨鸟存在联系的可怕女人随时可能注意到异常，哪怕是现在这具身体，哈维也不认为能对抗巨鸟哪怕一秒。
　　计划进展得很顺利，似乎并没有谁注意到逃跑的它，哈维心中不禁窃喜，只要逃出森林，进入连绵群山深处，就算那巨鸟追来也未必能找到它了！
　　但，就在哈维即将跑出森林时，一股悚然惊惧的危机感，突然袭上心头！
　　它第一时间操控着新的身体回头望去，却见天空之中，两道带着修长且华丽翅翼的身影正在急速放大！
　【啊啊啊！！！】
　　名为 「哈维 」的意识漏出了无声悲鸣。
　　是她！是她们来了！！！
　　那只巨鸟一定也在附近！
　　逃走！必须得逃走！！如果这具身体也再次被毁灭，名为 「哈维 」的存在必将彻底湮灭！
　　恐惧之下，哈维拼命控制着人偶的双腿想要加速奔逃，却在此时，一道宛如机械般冰冷且呆板的清脆声音，突兀自人偶口中发出。
　　「滴滴……修复完成，系统重新启动，本次系统紧急检修共用时 42分 36秒，已启动核心应急预案中枢协议，防火墙维护完成，正在扫描排杀入侵核心的不明病毒，预计用时 3-5分钟，请稍候。」
　【？】
　　刚刚那是……什么？
　　哈维可以确信，那绝对不是它发出的声音，但没有灵魂的人偶为什么……这具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时间管这些了，他现在能想到的就只有逃，用尽一切办法从已经追来的敌人手中逃走。
　　但……
　【！！！！】
　　原本已经被它依附掌控的身体，竟然突兀脱离了操纵，不仅没有加速，反而渐渐停在了原地？
　　瞬间，哈维如坠冰窖。
　　动啊！快动起来啊！你这破人偶！！

第一百一十二章：很快啊，啪的一下
　　任凭哈维如何在心中咆哮，努力控制，但事实却不会随着它的心念而做出改变。
　　人偶停了下来，因为体内没有灵魂，哈维甚至连拼死一搏的企图都无法做到，本将成为下一具优秀寄宿体的身躯，却反而成为了关押无形上维生命的坚固牢笼，
　　哈维不是不想故技重施，脱离物质身体赶紧逃走，但上维生命的依附并非万能，他刚刚才进入这具人偶不久，加上之前【吞食之蛇】被杀死时带来的伤害，强行脱离只会让它真正彻底毁灭。
　　无奈之下，哈维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原地，在心中暗自祈祷那两个追来的女人不要发现它的存在，至少，目前还没有看见那只可怕光之巨鸟的身影。
　　对方来的比想象中还要快，几乎是在哈维发现空中身影，人偶失去控制，以及之后的短短数秒内，有着黑色长发的娇小女孩与金发高挑少女便同时出现在了哈维身侧。
　　依附的物质身体接收到了她们发出的声音。
　　「这个就是伊琉什了吧，灵偶族长得都好像啊，但是她怎么停在这不动了？」
　　「主人，会不会有诈？」
　　「不知道哎，等下，你看她胸口是不是有光在一闪一闪？就是隔着衣服有点难看清来着……唔姆，有点好奇啊，灵偶族身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构造呢？」
　　「主人，请不要这样一本正经盯着女性的胸部看，就算是您也太过分了。」
　　「呜哇！小光你居然也能打出这种毒舌的批评了吗？进步不小啊，但是我真的只是很在意那个闪烁的红光而已，总感觉有点像那啥……」
　　「那啥？」
　　「咳，没什么，总而言之还是先调查一下吧，没什么问题就先把她带回去再说。」
　　说完，那名有着黑色长发，与光之巨鸟存在密切联系的白袍圣洁少女伸出手，搭在人偶的肩膀上，嘴里似乎低声念叨出了某个简短的词汇。
　　无形波动如浪潮般弥漫而来，划过人偶全身，自然，也包括了藏匿其中的哈维。
　　虽然这东西看起来没给它造成任何伤害，但后者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毛骨悚然，就像是幼鸟剥开了所有外壳和伪装，毫无保留暴露在了某种可怕存在面前那般。
　　等等，这种感觉！？
　　是，是她！当初那个投来视线的恐怖存在，竟然就是这个女人！！！
　　不对，不对！！！错了，搞错了！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物质生命，她也是一样的……她是……
　　「哦？这是什么？」
　　却在此刻，黑发少女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之物般，似笑非笑地抬起手，在哈维通过人偶的眼睛的视线中，将其停在了这具身体的正上方。
　　而后。
　【啊啊啊啊啊啊！！！！！！】
　　撕裂感，极致的撕裂感传遍这只上维生物无形身躯的每个角落，一种无可抵御的浩瀚力量捏住了它，如同巨人的手，蛮横地将其向外不断撕扯，似乎想要硬生生将哈维拉出人偶体外。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快放开我！！！】
　　哈维几乎要疯了，它不明白，对方明明拥有令它只能颤栗，远超其所见过任何上维生物的可怕精神力量，却故意要使用这种堪称原始的剥离方法，难道是想故意折磨它吗！？
　　这样是不行的，如果只靠生拉硬拽就能让它离开这具身体，哈维早就自己先一步逃走了，它现在的精神体过于脆弱，强行那么做的话，结果只会是……
　　呲啦……呲啦……呲啦呲啦呲啦呲啦呲啦呲啦……
　　「啪 」
　　下一刻，哈维的灵体，终于在过于恐怖的蛮力拉扯下，瞬间破碎成为残渣，连带着它的意识，一同消逝在了这片主物质世界广袤的天地之中。
　　到最后，它都没能明白，这样恐怖的存在为何会降临在主物质世界，又为何，要以如此残忍手段来惩罚和杀死它。
　　但，哈维终究是死了。
　　……
　　「欸？」
　　下意识握了握突然失去抓捏手感的白皙五指，薇莉丝愣在了原地。
　　怎么没了？
　　等等，重新梳理下啊……
　　之前用【情报侦测】详细调查过这个名为伊琉什的灵偶族少女后，她就大概理解了所谓灵偶族的真相。
　　简单来说的话，灵偶族就是一种特殊魔法道具，只不过装备了自律的意识源，而那些带来和流通魔力的魔纹，则是刻印在身体内部的。
　　具体材质和原理薇莉丝不太明白，但这种仿生人偶其实大部分构造都跟真正的人类差不多，内部除了魔纹外，是直接以炼金器官和魔力来完成生理机能的，有点类似于蓝星上的机器人，只不过更 「魔幻 」一些。
　　而且，灵偶身上有一个非常重要且关键的核心，成为了她们体内魔力运转的中枢，就像魔物的魔核或者人类的心脏，在胸口闪着红光的位置，而她们的血液则是一种特殊的魔力活性液。
　　这个伊琉什之所以会突然傻傻地停在这，是因为她的魔力核心，估计也就是伊妮她们口中的心智核心进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状态，停止了正常运转，其内部还有种奇怪的外来能量盘踞着，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名堂。
　　但无论如何，这种怪异能量很大概率就是她会突然失控来到这里的原因，所以薇莉丝打算把这东西弄出来看看。
　　至于方法也很简单，直接以薇莉丝自己的灵魂力量，也就是 sp探入到对应位置，像手一样捏住那种东西就可以处理了，毕竟这玩意本质上似乎也是种特殊的灵魂能量而已。
　　不过，对方不知为何，像是用胶水粘住了一样死死赖在核心里，就是不肯出来，于是牧师小姐赌气之下，便打算再试着多用点力。
　　结果她刚那样做，便听到 「啪 」的一下，然后就变成如今的情况了。
　　「这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啊……」
　　又捏了捏空无一物的眼前，确认那里，以及伊琉什的心智核心中的确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之后，感到困惑的牧师小姐也只能无奈作罢。
　　「主人，她怎么了？」
　　「我也不太明白啊……总之应该是故障了之类的吧，我之前试着修理了一下，但好像失败了，要不还是……」
　　正当薇莉丝看了眼面无表情呆立在原地，服饰和身材颜值都跟伊妮伊梦她们差别不大，只是换成了一头飒爽短发的灵偶少女，打算先想办法把她带回去，给同族的伊妮小姐她们看看的时候。
　　对方却冷不丁地，突然发出了毫无抑扬顿挫，像是机械汇报指令般冰冷却好听的声音。
　　「滴滴，检索中……检索中……已确认未知入侵病毒被清除，疑似受到外来杀毒程序干涉，扫描结果未发现残留，机体状态良好，系统检修完成。」
　　「正在重启心智核心，预计用时十五秒，请稍候。」
　　「……？」 x2

第一百一十三章：能让我在你身上取材吗？
　　刚刚那是伊琉什在说话吗……不，很明显不是，这种感觉，倒更像电脑之类复杂仪器出现故障的时候，那种自动提示和报告之类的感觉啊，只是从文字换成了语音而已。
　　说起来，之前伊梦她们似乎也提到过 「报错 」之类的字眼……
　　因为有着来自蓝星的记忆，薇莉丝很容易便理解了这点，并大致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然，正如灵偶少女刚才自动播报的那样，整整十五秒后，伊琉什胸口被衣裙遮掩住，但依旧勉强能辨认出来的闪烁红光终于熄灭下去，对方身体一顿，原本呆滞无光的双眸迅速恢复神采，从冷冰冰的道具变成了跟伊妮她们一样的鲜活生命。
　　「重启成功，咦？我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你们是……？」
　　「伊琉什，对吧，你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
　　薇莉丝的反问让如梦初醒的灵偶少女愣了愣，她下意识歪歪头，似乎是看出了眼前的两名女孩没有什么敌意，又左顾右盼打量着周围景象，以手势示意稍等片刻。
　　「我记得之前应该是在灵泉那边等伊梦来着……缓缓啊，我查下核心里的信息记录。」
　　伊琉什闭上眼，很快，少女胸口又开始闪烁起那种意义不明的红光。
　　但这次，结合之前的经历和伊琉什描述，薇莉丝倒大致可以猜出，这应该是灵偶族所谓 「心智核心 」开启某种特殊模式时的外在表现，一种提示信号。
　　没过多久，伊琉什便重新睁开眼睛，面色也变得有些古怪。
　　「病毒入侵核心数据库，还挟持了机体？难怪心智核心会紧急关闭来修复和扫描查杀呢，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来着……看数据记录，应该是你帮忙清理掉了病毒对吧，虽然我自己多花点时间也能搞定，不过还是谢啦！」
　　灵偶少女大大方方地笑着，十分豪爽地拍了拍自己玲珑可爱的胸口，激起一阵波浪。
　　「我叫伊琉什！在灵偶族里排老三，两位怎么称呼？」
　　「啊？哦……叫我薇莉丝就好。」
　　还在思考着一些让她想当在意之物的牧师小姐，给灵偶少女过于熟稔的态度搞愣了下，随后才给自己，和身边的小龙娘做了简单介绍。
　　互换过姓名后，对方似乎正打算说些什么，薇莉丝却先一步开口道。
　　「伊琉什，能不能问下刚刚提到的那些病毒，数据库之类字眼，是谁教你的？」
　　「谁教我……什么意思啊？」
　　看起来，伊琉什像是不太能理解牧师小姐的问题，随即，薇莉丝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确有些突兀和着急了，思索片刻，便尽可能巧妙地修饰说明道。
　　「我的意思是，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很生僻的词汇吧，因为不太能理解，所以有些好奇呢。」
　　「噢 ~这样啊。」
　　大概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类似情况了，伊琉什并未对黑发少女的说辞感到怀疑，只是爽朗地笑着，摆了摆手。
　　「这个解释起来其实挺麻烦的呢，跟我们灵偶族的一些身体构造有关，如果换成正常生物能够理解的概念，病毒大概就是毒药，数据库就是记忆，人格之类的东西吧，这样说能明白吗？」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喊，我也不太懂啦，这是创造我们灵偶的那个老头子，在设计之初就决定好的内容，直接刻在了心智核心里的。」
　　「是吗……」
　　虽然表面上尽可能平淡地给予了回应， ，但薇莉丝心中却已经推测出了某些东西。
　　虽然只是些零零散散的线索，但来到灵偶之森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结合牧师小姐自身所知，已经能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那个在伊妮口中为了复活挚爱而创造灵偶族的【父亲】，伊琉什称之为 「老头子 」的家伙，很可能并非这个世界的本土生物。
　　由于见识到了艾卜司世界的存在，仅仅这种程度，薇莉丝还无法直接将其判定为穿越者或穿越者的后裔，但病毒，数据库，扫描查杀之类富有科技感的词汇，也绝不是这个普遍处于中世纪文明的魔幻世界，正常情况下所能出现的。
　　灵偶族的身体构造薇莉丝之前已经用技能探测过，其精巧程度堪称不可思议，而且很多设计理念上都像极了蓝星上的机器人，只不过在这边，她们所使用的能源是【魔力】，而且更加灵活逼真罢了。
　　很难说这是单纯的偶然。
　　看来，这一趟突发奇想的绕行还真是走对了。
　　有必要深入探究下那位【父亲】的相关情报才行。
　　不过现在，还是先将伊琉什带回伊妮那边再说吧，她突然失控和莫名其妙的【病毒入侵】也是怪事一件，之前虽然把那种盘踞在核心里的奇怪意识能量给消灭了，但说到底薇莉丝并没能搞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
　　或许这也只是蜥蜴断尾般的手段而已，对方本体有可能已经逃走了。
　　「呐呐，薇莉丝，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回过神来的时候，牧师小姐才发现伊琉什不知为何，视线始终紧盯在她身后因为仓促而没来得及收回的羽翼上，似乎有些想上前摸一摸，却因为某位巨龙小姐警告般的冰冷视线而没敢下手，看起来有点滑稽。
　　「啊？什么事？」
　　前者格外激动地突然凑上来，围着黑发少女，准确来说是薇莉丝身后修长洁白的羽翼来回直转，像是发现了秘藏的寻宝猎人那般，似乎完全没有突逢变故后谨慎和稳重的自觉。
　　「这个翅膀……看起来像是天生的哎，难道你是南边某种特殊的翼人族吗？实在是太完美了！」
　　「你看你看这里的弧度，刚好可以让风压顺着表面划过，大幅减少飞行在空中的阻力。看起来虽然很宽大，似乎有点笨重，但实际上从全方位角度观测的话，却显得十分灵巧！还有这个地方……」
　　「……？」
　　这个家伙，是不是故障还没修好啊？
　　得怎样的脑回路，才能让她把关注重点突然转移到这种奇怪的方面来的？
　　「伊琉什，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灵偶少女兴高采烈地握住了牧师小姐双手，如同久寻之下终于觅得的知音。
　　「太 ———棒了！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羽翼模型，薇莉丝小姐，不，薇莉丝大人！能请允许我在你身上取材吗？！如果能复刻设计出同样模型，我的【人工飞行翼 1786号】这次一定能圆满成功的！！！」
　　「……哈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契而不舍的发明家
　　一阵乱七八糟的解释之后，薇莉丝总算搞懂了这位名叫伊琉什，自称灵偶族三把手的奇怪人偶少女终于是怎么回事。
　　她是个发明家。
　　大概因为本就是由机巧而生的神奇存在，又或者她们的创造者，那位【父亲】耳濡目染下赋予的影响，灵偶族成员基本都对【创造】这一行为有着深刻爱好与痴迷，而且大部分不喜欢到处乱跑。
　　用比较接地气的方式来形容，就叫【技术宅】。
　　就像族长，或者伊琉什口中 「二把手 」伊妮的兴趣是制作木雕一样，伊琉什则喜欢制造那些更具有实用性的道具，其中，更以她屡试屡败，但却始终没有放弃的【人造飞行翼】为最。
　　灵偶族在制造出来时，并没有设计飞行功能，后来因为一些缘由，【父亲】也离开了她们，不再过问与干涉灵偶们的生活。
　　因此，当伊琉什突然冒出 「让大家也能像飞鸟一样在天空中自由翱翔 」这种想法时，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自己去设计能够装备在人偶身上的飞行翼。
　　但【自由翱翔】一词听起来简单，实际上真想让本不具备飞行能力的生物做到这点，却远非照葫芦画瓢弄个翅膀出来就能搞定的。
　　尤其伊琉什的目标，还包括了【不使用魔力和魔法来驱动，否则就毫无意义】，以及【不仅仅简单滑翔，而是能够自由在空中做出高难度动作，且保持长时间稳定飞行】等等苛刻条件，所以即使以灵偶族出色的设计制造能力，她也已经失败了足足一千多次有余。
　　吸取了上千次的失败经验后，伊琉什认为她一直无法成功的原因，主要便是缺少【能够完美契合人体及流体学动力的羽翼模型】。
　　这个世界上无论翼人，或是那些天生拥有翅膀，又幻化成人形的魔物，以及各类杂七杂八种族，他们都存在一个很重要的共同点，那就是 「飞 」这一行为并不仅仅只是靠翅膀来完成的。
　　有些需要魔力辅助，有些以天赋能力加持，甚至存在【利维坦之子】那样明明没翅膀，却能靠模拟法则来保持浮空的生物，所以伊琉什在以他们为原型概念设计不依靠魔力的人工翅膀时，才会接二连三地失败。
　　毕竟就连龙族这样的天空霸主，听说也需要靠特殊能力和魔力辅助，才能保持它们极尽灵活的飞翔。
　　但薇莉丝【神之羽】这个技能所赋予的特殊翅膀，不知为何，却带给了伊琉什小姐新的灵感。
　　所以……
　　「给我打住！！」
　　听灵偶少女絮絮叨叨说到现在，牧师小姐已经满头黑线，虽然之前看伊梦掏出那种伪装成玩偶的烟雾弹时，就已经大致猜到了伊琉什会是个什么样的家伙，但她的天马行空 ——或者说跳跃般的思路还是让薇莉丝有点扛不住。
　　现在是讨论这种话题，搞你那什么创作的时候吗？大姐，目前最重要的事情，难道不是搞清楚那种未知病毒的来源，回去好好给身体检查一番吗喂？！
　　「咳……这事儿我们可以容后再论，现在还是先回灵泉那边，跟伊妮她们汇合再说吧，那边估计该等急了。」
　　「也行吧……其实这个无关紧要啦，关键还是我的【人造飞行翼 1786号】……」
　　「好，那我们动身吧！」
　　强行中止了伊琉什试图继续下去的话题，薇莉丝忍着冲上去揪住她那双与寻常女孩毫无区别的白嫩脸蛋，用力扯来扯去的冲动，果断率先转过身去。
　　这些灵偶族明明长得都差不多，为什么性格差距会这么大呢？因为出厂设定便是如此，还是后天潜移默化的养成？
　　倒不如说，人偶的精神状态真的会随着时间而发生改变吗？
　　因为多了个伊琉什，她们自然无法再像来时那样直接飞回去，虽然想想办法也不是真的做不到，但薇莉丝总感觉那样的话，伊琉什肯定又会激动得大呼小叫，超级麻烦的。
　　所以还是跑回去比较好，反正灵偶之森本身也不大，而且这个伊琉什的身体素质貌似也达到了传说级水准，速度并不会有多慢。
　　虽然调查到这一信息时，薇莉丝的确有些惊讶于其传说级的实力，但考虑到这些灵偶的特殊来历，倒也就释然了。
　　花了些时间，原路返回灵泉附近后，她们正好遇上在那焦急等待的伊妮和薇莉丝一众同伴，除了原本的伊梦之外，还多了七八名长相同样分外酷似的灵偶族少女，
　　大概是伊妮不太放心，仍差遣前者去召集了些人手，以防万一吧。
　　这也是人之常情，薇莉丝并没怎么在意。
　　倒不如说这位族长小姐能信任她们一群初次见面的外来者，并做出部分妥协就已经是非常理智了。
　　「伊琉什！你这家伙搞什么鬼呢，一声不吭就突然消失，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吗！」
　　看到跟在薇莉丝二女身后的短发人偶少女，伊妮先是面露喜色，又迅速反应过来，大步上前，顾不上说些感谢的场面话，照着 「三把手 」小姐脑袋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
　　看得出来她们这些灵偶之间感情极好，其他族人包括伊梦在内也连忙挤上来，围着伊琉什问这问那，关怀之情几乎溢于言表。
　　伊琉什并未因族长小姐严厉的语气而感到不满，只尴尬地摸着脑袋陪笑个不停。
　　「啊哈哈哈……这事儿说来话长，我也没完全搞清楚呢，总之回来了，没出毛病不就就万事大吉嘛……」
　　又训斥了这个不着调的族妹几句，伊妮没有第一时间详细询问情况，而是先转过身来，由衷向着旁边已经重新聚在一起的薇莉丝等人道谢。
　　「薇莉丝小姐，这次真的多亏你们帮忙了，否则那笨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请各位务必要留下来小住几日，让我们好好招待客人一番。」
　　「没关系，举手之劳嘛，嫌疑洗清了就好，我可不希望莫名其妙在这边也被来个什么大搜捕呢 ~」
　　「？」
　　这种令人浑身发寒的笑话，伊妮小姐肯定是无法理解的，不过某位牧师小姐也没特别在意。
　　「哈哈，开个玩笑，但我们还有路要赶，的确没法在这里留太久……一晚上倒是没什么问题，正好，我也有些东西想咨询一下你们灵偶族呢。」
　　「那还真是有些遗憾……没关系，有什么想要了解的，晚些我们可以详谈一番。」
　　伊妮瞥了眼身边低眉顺眼不敢说话的某位灵偶小姐，又抬头看看天色，微笑道。
　　「时间不早，我还得带伊琉什去检查下身体，了解情况，就暂时先失陪了。」
　　「虽然灵偶族不需要进食，但我们中也有专门研究制作美食的族人，各位不如先吃个晚餐，稍作等待。不嫌弃的话，晚间还可以试试我们的灵泉，反正在场都是女孩子，应该也没什么需要避嫌的吧 ~届时，我们此地再见如何？」

第一百一十五章：少女与温泉
　　解决了与伊琉什有关的突发事件后，薇莉丝一行便在灵偶们热情的招待下暂时住了下来。
　　伊琉什自然是被伊妮带走去进一步检查，并询问情况了，这件事交由她们自己处理就好，牧师小姐暂时并不打算干涉太多。
　　而薇莉丝她们也没有再回伊妮的小屋，毕竟那里是族长小姐独居的场所，场地有限。
　　灵偶族是搭建有专门招待贵客那种特殊区域的，就在森林深处，离灵泉有些距离，是一栋分外精致优雅的三层小别墅，主体同样为木质和石头混合而成。
　　不得不说灵偶族在搞艺术创作这种事上真的很厉害，只要是她们感兴趣的领域，就算本不需要研究的 「制作食物 」也能做到出类拔萃。
　　虽然原料基本只是森林里采摘的现有素材，和灵偶们猎来的一些野味，但经由某位不知名灵偶小姐的出色烹调之后，这顿晚饭薇莉丝吃的可谓相当满意，真要说的话，口感甚至不亚于她在某位女王陛下王宫里蹭过的御膳。
　　但要知道，御膳的食材用料可是无比昂贵的，如此，足可见制作技艺上的差距。
　　其他几名女孩同样对食物赞不绝口，就连向来需求只有 「简单肉食 」的小龙娘，也破天荒尝了不少桌上的蔬菜，这让原本有些苦恼 「孩子挑食该怎么办 」的牧师小姐不禁眼前一亮。
　　那之后，天色入夜，按照商量好的计划，众人离开别墅，前往灵泉沐浴。
　　用餐时，薇莉丝也有意从负责招待她们的灵偶小姐处，打听了些关于这眼泉水的情报。
　　正如那位伊梦先前所说，灵泉是灵偶们开凿出来，用以保养和维持她们身体活性的特殊设施，其内部蕴含着充盈而温和的魔力，虽然基底是水，但并不能完全以普通的温泉来度量，如果普通人长时间浸入其中，反而会对其有害。
　　身体没有魔力，就代表着个体无法调节和适应魔力，如果强行摄入大量类似东西，就会因此淤积堵塞在身体内部，导致生物的生理功能逐渐失调，最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致命。
　　但反过来，如果是灵偶这般以魔力驱动的特殊存在，灵泉就会改善和活化她们的各处器官，其他拥有魔力的生物虽然不至于如此契合，但偶尔泡一泡这眼泉水，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薇莉丝一行中，并不存在没有魔力的普通人，就连相对较弱的蒂丽莎，或者那只一天到晚都在睡觉的小狼崽诺维雅 ·月影都是如此，所以浸泡灵泉是很安全的。
　　这样就没问题了。
　　乘着夜色来到灵泉边时，周围的树梢上已经亮起了会在夜间散发出微光的垂饰，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明灭繁星。
　　当然，这并非临时挂上去的东西，其实下午过来时薇莉丝就已经看见了，只不过当时还在白天，这些东西并没有现在那般显眼而已。
　　看起来，应该是用夜明石之类材质打造的饰品，虽然每个垂饰散发的光芒并不如何耀眼，但挂满树梢之后，加上灵泉本身因魔力散发出的朦胧光彩，在夜色之中还真颇有几分奇幻仙境的味道。
　　稀疏的虫鸣声在远处交错回响，下午之后短暂分别的族长伊妮小姐，和自称灵偶族三把手的短发少女伊琉什已经在泉边等待着了，倒是那位性格较为羞涩的伊梦未见踪影，大概没来吧。
　　「你们来了，伊瑞儿的厨艺，各位可还满意？」
　　已经脱去白天一身裙装，只以白色浴袍包裹住人偶玲珑娇躯的伊妮微笑着走上前来，跟在她身边的伊琉什也是同样装扮。只是后者看起来似乎对沐浴之类的东西兴趣缺缺，一双灵动的眸子总会时不时贼溜溜在薇莉丝身上打转，不用想也知道她在寻找些什么。
　　刻意无视了某位发明家小姐的眼神，对于美好的东西，牧师小姐自然是毫不吝惜地竖起大拇指，回以满意的笑容。
　　「很棒哦，她的手艺真的非常厉害呢，之前吃的食物即使在人类国度中，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珍馐了，能以普通食材做出那样的美味，颇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意呢 」
　　「嗯嗯，看起来薇莉丝小姐对尝味一道造诣不浅呢，这些话，回头我会转告给伊瑞儿的。」
　　伊妮优雅地虚捂住小嘴，做出 「哦呵呵 」一样的表情，虽然薇莉丝夸赞的并非是她，但看得出来这位族长小姐依旧非常高兴。
　　本以为伊琉什失踪时她那般焦急，是因为二者间关系匪浅，如今看来，伊妮小姐大概对每位族人都十分重视呢。
　　在浴池边长篇大论无疑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正如伊妮先前所说，在场都是女孩子，也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大家便在旁边简单搭建的木质更衣隔间里换掉了外衣，穿上准备好的清一色同款浴袍。
　　灵偶族虽然只是人偶，但却明显比大部分生物更加细心与善解人意，她们给薇莉丝一行准备的浴袍明显是特意挑过的，正好吻合了每个人的身材特点，穿起来并没有任何不适。
　　不过感受着身上那种贴身柔软布料所带来滑腻触感的同时，薇莉丝心中也有些疑惑。
　　伊妮她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搞到这边所有人身材数据的？
　　罢了……
　　她们所穿的浴袍款式，和薇莉丝印象中蓝星上那种经典的标准款非常近似，整体为白色，中间以系绳捆扎，只需要抽掉这唯一的拘束物，整件宽松的连身袍就可以直接脱下。
　　因为【羽衣 ·格拉瑞亚】是绑定装备，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直接解除或隐藏，非常方便，因此薇莉丝是最后进入换衣间的。
　　从本质上只是几块木板，甚至没有封顶的更衣室中出来时，大家都已经舒舒服服地，泡进了在夜星般垂饰和月光下正冒着氤氲雾气的灵泉之中。
　　泡进水中，各自的浴袍肯定也都已经脱下，或整齐或散乱地叠放在了身边不会被水溅到的干燥处，这让薇莉丝忍不住突然冒出 —— 「所以我们特地换上这身衣服到底是为了什么 」之类的念头。
　　虽然在勇气之城时已经跟某位女王小姐共浴过很多次了，不会再有穿越之初那般羞涩的感觉，但这么多女孩一起享受温泉，说实话，对薇莉丝而言的确还是至今的首次尝试，这毫无疑问是种新鲜又刺激的体验。
　　或许在某人内心深处，那来自另一份记忆的残响，仍在隐隐作祟吧。
　　穿着浴袍缓步来到灵池边，也不知是不是薇莉丝的错觉，她总觉得零零散散浸泡在池子各处的大家，视线总在有意无意瞥向这边，搞得本就因周围白花花肌肤和漂浮在水面上一些不可言说之物，而稍微有些紧张的牧师小姐变得更加局促了几分。
　　「薇莉丝大人还不下来吗？天意寒的很，您这样可是会着凉的哦。」
　　蕾拉小姐一反常态做出了相当违和且蹩脚的劝说，甚至主动抬起湿漉漉翅膀拍拍水面，原本坐在她身边的蕾妮也立刻向侧面挪了挪，留出中间的位置，暗示之意几乎溢于言表。
　　蒂丽莎看起来有些羞涩，不仅躲在了最远处的角落，更是大半个身子几乎都埋进水中，但却还是用一种希冀又不安的眼神，悄悄关注着牧师小姐的举动。
　　艾德文娜则更加直接，她几乎是在用一种宛若朝圣般的期待且紧张表情地注视着这边，如果并非情况不适合，薇莉丝真怀疑她会掏出某些东西来一幅现场写生。
　　小龙娘莹润绚丽的长发在泉水中漂浮着，如同波光嶙峋的金影，整个人则像是混不在意般靠着池边闭目养神，维持着在外高冷的人设。但薇莉丝知道，这家伙其实大部分情况下是根本不需要靠眼睛去看她的，契约交流比什么都方便，事实上某龙也的确正在这么做。
　　作为东道主的伊妮和伊琉什这对灵偶姐妹，则结伴坐在靠远的位置，虽然后者显然想要殷勤地凑过来做某些不可描述之事，但却因为由于伊妮小姐的压制而始终没能成功。
　　也就月影族的爱丝特尔稍微正常一些了，她正一个人呆在角落，用软毛刷给呼呼大睡中的小狼崽诺维雅清理毛发，看起来还挺温馨的样子。就是不知为何，薇莉丝总感觉她们那边魔力浓度汇集得格外之高。
　　环顾一圈，薇莉丝无奈地叹了口气。
　　「知道了知道了，我下还不行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旅行的意义
　　犹豫片刻，薇莉丝还是在众目睽睽的期待之下，轻轻抽开了浴袍上唯一的绳索。
　　而后，如同溜入水中的游鱼，在浴袍刚刚滑落，大家还没来得及看清的瞬间便噗通一声，钻进入近乳白色的灵泉下，将身体隐没于氤氲雾气和泉水之中。
　　而她所落的位置，则正好是某位金色长发被温暖水雾和泉液润湿，如缎带般漂浮与水面的龙娘小姐身边。
　　见得此景，晓光只是微微睁开眼，会心地露出了平时难见的满意笑容，而其他几名女孩则表情各异地大呼小叫起来。
　　「啊！薇莉丝大人太狡猾了，我还什么都没能看清呢 ~」
　　「确实，薇莉丝大人还是这么容易羞涩呢，明明就没什么需要遮掩的部分。」
　　「好羡慕晓光小姐啊……」
　　「呜，太可惜了，明明只差一点就能瞻仰到……」
　　「喂喂！你们给我差不多一点啊！」
　　咕噜噜从水下冒出个小脑袋来的牧师小姐，赶紧满脸黑线地制止了众人没完没了的抱怨，待到场面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才往后方光滑的石壁上靠了靠，开始静静感受着这眼灵偶族特制灵泉带来的温度的魔力。
　　泉水的水温正当适宜，初入可能有些烫人，但是要适应，在如今已快步入寒秋的时段，的确能很好地起到祛寒暖体之效。
　　即使薇莉丝神族的身躯并不畏寒暑，也不代表她无法感知到温度，倒不如说，牧师小姐还挺喜欢泡澡按摩之类修身养性的活动，否则以前也不会整天赖在莉莉娅的王家大浴场里了。
　　外面，可很少能享受到这种私人温泉呢。
　　这里并非地壳活跃地段，泉水应该也不是以地热供暖，下方恐怕是掩埋了某种特殊装置之类吧。
　　虽然有些在意，但凡事都锱铢必较的话，活着也太累了，该休息时就要放松休息。
　　虽然看起来像是莹白色的某种不明液体，但实际进入之后，薇莉丝才发现这里的水质其实并不浑浊。颜色偏向浅白，可是用手捞起来一些的话，就能发现依旧是清澈的半透明，只不过因为充盈着魔力元素，在头顶和四处的光芒映照下才会显现出那般色彩吧。
　　像个好奇的小女孩一样，薇莉丝再度用手舀起些许泉水，看着它们在指缝间缓缓流下，又随意地，将脑袋靠在身侧小龙娘光滑湿润，又有些温热的肩膀上，静静感受着肌肤相触传来的微微体香，惬意闭上眼，嘴角勾起些许笑意。
　　享用美食，泡泡温泉，撸一撸宠物龙，这才是真正的旅游啊 ~
　　「主人心情好像很不错呢。」
　　耳畔，传来少女带着笑意的窃窃私语，薇莉丝没有睁眼，只是靠在对方身上，同样笑着低声反问。
　　「是啊，小光呢，有感受到生活的乐趣吗？」
　　「无所谓，我只要能跟主人在一起就好。」
　　「……」
　　又过了片刻，小龙娘再度压低声音，似有些扭捏。
　　「但是……这样也不错吧。」
　　「是嘛 ~」
　　良久，感觉到那些萦绕在身体表面的古怪视线终于渐渐移开，薇莉丝才慢慢睁开眼，趁着身体已被暖意填满，大家又都很放松的绝佳时机，打算找点话题聊聊。
　　事实上，在此期间，众人始终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长里短，分享各种见闻或闲事，此刻开口并不会显得突兀。
　　似是不经意地，薇莉丝将视线投向正对面，同样在闭目享受着灵泉带来的温度与魔力，非常人性化般面露舒畅的两名灵偶少女，轻声开口。
　　「说起来，伊妮小姐，你们灵偶族似乎都很擅长搞些精致的创作呢，这其中莫非有什么渊源吗？」
　　「嗯？」
　　被这如同茶余饭后闲谈般的话题吸引了视线，伊妮和伊琉什同时惊讶地睁开眼，对视一眼后，前者才慢悠悠点头道。
　　「算是吧，真要说起来，其实这跟我们灵偶族的创造者【父亲】有些关系。
　　噢噢 ~貌似成功了？
　　看着灵偶少女面带怅然与回忆的样子，薇莉丝心中暗自点头，她能感觉到伊妮等灵偶明显都对有关那个【父亲】的话题有些避讳，不仅下午那会，晚上用餐时牧师小姐也旁敲侧击地，问过负责招待的灵偶族女孩一些类似情报，但都被巧妙带过了。
　　虽然很好奇，但如果直接上来就询问这种忌讳话题，毫无疑问会破坏目前和谐的气氛，甚至令伊妮她们反感，所以薇莉丝才会选择通过一些简单诱导，让对方主动提起类似内容。
　　当然，之前主动出手帮忙，带回伊琉什产生的信任感肯定也起到了很大作用。
　　「愿闻其详呢。」
　　薇莉丝点点头，却并未催促，见其他女孩们也纷纷被交谈吸引来好奇视线，伊妮想了想，便径直继续开口道。
　　「我们的【父亲】，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工匠，他创造的东西其实远不止我们灵偶族，小到只有手指粗细的袖珍工艺，大到巨像，宫殿，甚至能在天空中飞翔的铁鸟，我都在【父亲】的作品库中见过设计图甚至成品，那是远超你们想象层面的神奇……」
　　「可惜，我们灵偶族诞生的时候，【父亲】就已经不再进行那些精彩的艺术创造了，【母亲】的死让他陷入了魔障与执拗，他开始痴迷于虚无缥缈的灵魂学，并将那份惊人才华全身心投入到了复原和创造生命上。」
　　「我想，【父亲】并没有将我们视作【女儿】，灵偶们的存在，大概也只是他复活【母亲】计划中的某一环，或者说先期实验吧。」
　　「我不太清楚父亲的计划，然而可惜的是，我们灵偶虽然拥有了自我意识与灵活的思维能力，但这并不代表着灵魂的诞生。灵偶的自我来源于【父亲】创造的心智核心，这固然是无比伟大的神奇创作，但比起真正的灵魂，还是有本质上区别的。」
　　「意识到这点后，【父亲】便对我们感到了失望，他原本似乎是打算让大家成为后续实验的助手和第一批先行者，所以才会在设计心智核心时，赋予了灵偶们那从他身上沿袭而来的杰出创造力。可我们真正诞生后，【父亲】才发现他的实验方向是错误的，人偶不可能诞生灵魂，心智核心更无法承载灵魂，更别提复活云云。」
　　「感到沮丧的【父亲】，本打算将我们销毁，但由于……一些事情，却最终选择了丢下我们独自离开，而后，他便再不知去向。」
　　「【父亲】消失后，最有主见的伊温大姐便带着大家在群山中徘徊流浪，寻找新的归宿之地，最终我们来到了这片静谧的森林，在此定居，并以灵偶族自称。」
　　「族人们生活稳定后，伊温大姐就独自离开了森林，虽然打着游历的旗号，但我猜她其实是是在四处寻找【父亲】的踪影，想给某些事讨个说法吧。」
　　「嘿嘿，其实大家都已经看开啦，没关系的，你看，我们现在的生活不也挺好吗？灵偶族不需要依附任何人，也能够安安稳稳地存活下去，才用不着什么父亲母亲呢！」
　　停顿片刻，感受着有些静默的气氛，伊妮歉然地笑了笑。
　　「抱歉啊，突然就说了很沉重的东西。」
　　「不，这话题是我引出来的，该我道歉才是呢……」
　　薇莉丝的确有些后悔，如果早知道是这么严肃的内容，她就会换个更合适的时机和场景来开口了。
　　沉默间，某位泡在伊妮身边的短发灵偶少女，却突然用力拍了拍手，引起了众人注意。
　　「对啊对啊！谈那种陈年破事干嘛，有这时间，咱们不如来讨论下我的【人工飞行翼 1786号】该从哪里开始……呜哇老二你突然敲我脑袋干嘛！！」
　　「你才老二！你全家都是老二！再跟我扯你那失败了一千多次，垃圾报废品堆的满仓库都是的破飞行翼，我就把你从灵池里丢出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异样之夜
　　伊琉什的插科打诨虽然不知是有意或无心，但的确很好地缓解了灵泉中有些沉重的气氛，主动引出先前话题的薇莉丝也不禁松了口气。
　　原来灵偶族和那个【父亲】之间竟然是这样的关系，难怪大家都不愿意提起他呢。
　　在被抛弃之前，想必那位【父亲】其实是新生而懵懂的灵偶们，唯一可以信赖与依靠的存在吧，这种生来第一眼所见的关系就类似薇莉丝之于小龙娘，雪翼那样。
　　如此，会给她们带来怎样巨大的心理创伤也就不难想象了，灵偶虽然据说没有灵魂，但从相处下来的这短暂经历，薇莉丝也已经可以确定，每只灵偶的确都是拥有丰富感情的鲜活生命。
　　心智核心真的很神奇，能创造出这种东西和灵偶们的那位【父亲】，也让薇莉丝更感兴趣了许多。
　　可惜，这样的场面下，她也不适合再去问一问对方的名字，又或许灵偶们其实也并不清楚这些，否则伊温就不必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了。
　　但有一点应该是可以肯定的。
　　从伊妮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不难判断灵偶族的诞生之地就在这万魔群山中，伊温据说也始终只是在这片魔物的乐园里，以游历为名寻找那位【父亲】，这说明她有把握，此地必然能寻到与其相关的某些线索。
　　这位灵偶族的【父亲】，会是那本笔记中，探索【幻界】的穿越者玩家之一吗……
　　目前薇莉丝还无法确定。
　　即使不是，她也挺想见一见这家伙的，不过伊温找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想必是躲进什么深山老林或已经离开这里，甚至早就挂了吧，初来乍到就想碰见对方，实在有些天方夜谭了。
　　在灵泉里舒舒服服泡了很长时间，充分享受着魔力和热量的滋润，大家又随意聊了些轻松话题，而后，伊妮便带着她们前往住处休息了。
　　几日舟车劳顿，即使在山狼领地里她们也只是睡的山洞，难得能体验下装潢精致的卧室与软床，对薇莉丝一行而言自然是极好的。
　　虽然灵泉的蕴涵的魔力对薇莉丝其实收效甚微，但那样暖洋洋地泡过之后，即使是作为神族的牧师小姐也不免感到了些许乏意，身体素质相对最弱的蒂丽莎更是不堪，走在林间路上便已哈欠连连了。
　　灵偶们安排的房间虽然没有多么奢华，却也足以称得上 「精雕细琢 」四字，因为坐落于森林之中，还很贴心地做好了隔绝驱赶蚊虫的工作。
　　对于这样尽心尽力的招待，大家自然没有任何不满，于是各自分到了房间的众人，便很快与伊妮她们告别，早早入睡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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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薇莉丝所在的房间。
　　蜷缩于被中，原本安静沉睡着的黑发少女突兀皱了皱眉。
　　很快，她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精美无暇的娇颜上闪过一抹困惑和警惕。
　　「这种奇怪感觉……怎么回事？」
　　少女银蓝色美眸扫过昏暗漆黑的房间，没有点亮床头灵偶族特制的魔法灯，只是思索片刻后，掀开温暖的被褥，从床上轻盈爬下，踩着拖鞋来到书桌边。
　　小龙娘并不在身边，因为这里所有房间里都只有小巧的单人床，是标准单间，原本伊妮是给她们每个人都准备了各自房间的，但晓光并不喜欢在外面独处，既然无法和自家主人睡在一起，她便索性回到宠物空间去陪雪翼了。
　　下意识抬了抬手，薇莉丝又渐渐放下。
　　算了，也没有必要立刻打扰小光休息，反正随时都可以召唤，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周围空气中的魔力，很不对劲。
　　太多了，已经完全超越合理的波动范围，达到平时的十倍开外，甚至依旧在不断膨胀，明明休息前还一切正常，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没有开灯，但神族的出色视力，足以让薇莉丝在常人眼中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清晰辨认出眼前的一切，目前情况未明，她暂时不想表现得太过显眼。
　　首先还是要确保大家的安全。
　　众人住处相隔的不算远，基本就是互相紧挨着，薇莉丝先来到了正好在隔壁，而且自保能力最弱的蒂丽莎房间前，试着敲了敲门。
　　「……」
　　等待足足十余秒后，牧师小姐皱了皱眉。
　　没有回应，是睡的太沉了吗……
　　她能感觉到蒂丽莎的气息的确还在房间里，但如此厚重压抑的魔力浓度，就像将整个人泡进粘稠的灵泉液中难以呼吸，实力越弱应该越难受才对，以蒂丽莎的实力，没理由还能安安稳稳继续酣睡。
　　不对，肯定有问题。
　　心中微微一紧，薇莉丝不再犹豫，从背包里取出【万能钥匙】，直接打开了蒂丽莎房间的门锁。
　　屋内是意料之中的一片黑暗，她们所有人房间的摆设和装潢基本都是一致的，因此，薇莉丝直接将目光投向床铺所在的位置，那个地方，青色长发的少女果然正闭着眼睛发出均匀呼吸。
　　她侧躺在床上，被褥遮盖了除脑袋和肩膀外的大部分身躯，睡裙衣角半漏在外面，这倒并非灵偶族提供的，而是蒂丽莎自己通过储物道具随身携带的换洗衣装。
　　从薇莉丝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那张虽算不得多么国色天香，却也清秀可人的脸蛋上，唇角还挂着一缕因为放松而不自觉流下的涎液，显得有些滑稽。
　　看起来倒是挺正常。
　　黑发少女走上前去，晃了晃她的肩膀。
　　「蒂丽莎，别睡了，好像有点不对劲。」
　　「呼 ~呼 ~」
　　然而，被触碰的对方并未醒转，唇间依旧在不断吞吐着因深度睡眠而显得有些悠长的呼吸。
　　「……蒂丽莎？」
　　薇莉丝皱起了眉，又伸手拍拍女孩光滑粉嫩的脸蛋，这次她的举动已经显得有些粗暴，然而却依旧没能唤醒蒂丽莎。
　　果然有问题。
　　通过放在青发少女身上的手，薇莉丝顺势发动了【情报侦测】。
　　于是，牧师小姐皱起的眉头更加紧锁几分。
　　「竟然……会有这种事？」
　　蒂丽莎身体里的魔力，消失了。
　　不，准确来说，是有某种东西在将她的魔力不断向外抽取，让蒂丽莎的身体始终保持在极度亏空的状态，而适应了魔力运转的生物突然失去这些东西，身体就会因自我保护和虚弱，为了降低消耗而自动陷入深度睡眠中。
　　这便是她始终无法醒来的原因了。
　　短时间内……或许还没什么，但如果蒂丽莎长期保持在这种状态，她的身体一定会出问题，甚至因魔力循环失调而崩溃。
　　真要说的话，这种情况倒有些类似于镇魔城里，薇莉丝治疗过一次的那种【魔力暴走失控症】，只不过是刚好反过来了而已。

第一百一十八章：在三月之下
　　将手从依旧沉睡不醒的青发少女身上收回，牧师小姐脑海中迅速思考起了对策。
　　如果只是亏空魔力，她自然有很多办法进行补充，但蒂丽莎的身体现在就像是个漏斗，无论注多少东西进去，最终都会全部漏出来，补充魔力只是治标不治本。
　　实际上，蒂丽莎本身并没有出问题，她之所以无法抑制身体里魔力的流失，一方面是因为本就处于沉睡状态，对身体的控制降低了不少，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四周无处不在的吸力太强了。
　　除非将她的房间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或是找到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
　　第一种办法……比较麻烦，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可以拿来充当应急的保险。
　　到这时，薇莉丝才反应过来，为什么空气中的魔力浓度会突然变得这么高。
　　恐怕就是因为原本停留于各种生物体内的魔力，被这种力量剥离，又在某种作用下堆积而无法发散出去所致，并且仅凭蒂丽莎一个，肯定远远做不到这种程度，其他人……
　　确认过蒂丽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薇莉丝并未急着将她唤醒或大动干戈设置结界，而是离开了她的房间，关上门继续向前。
　　牧师小姐挨个检查了所有人的房间，蕾拉和蕾妮，艾德文娜，以及月影族的爱丝特尔，这些至少拥有传说级实力的强者，竟然全都跟蒂丽莎一样被强行剥夺了体内所有魔力，以半昏迷的状态在房间中沉睡着。
　　连传说级这种已经达到了凡躯顶端的实力，也无法抵挡吗……
　　走到一楼客厅时，薇莉丝还看见几位本是留下来守卫，和以备不时之需的灵偶族族人也横七竖八倒在地上，闭着眼睛失去了动静。
　　灵偶是以魔力为源泉驱动的仿生人偶，身处这种强制剥夺魔力的环境中，她们的状态只会比普通生物更加不堪，恐怕连之前伊琉什那种心智核心的应急处理模式都无法启动了吧。
　　虽然不知道这种情况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但看起来的确发生的相当突兀，这几名灵偶族少女倒下的位置都相当接近，应该是在某个瞬间或意识到不对劲的短暂数秒内，几乎同时失去了行动力。
　　「……」
　　薇莉丝蹲下身，检查了下她们的状态，确认过的确如猜想中那样，只是类似于被突然拔掉电源，紧急关闭的电子仪器那般，本身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之后，便很快重新站了起来。
　　说实话，牧师小姐本身并没有感受到什么魔力被吸扯之类的情况，不过这大概率是那种未知力量被她的随身神器 ——【羽衣 ·格拉瑞亚】直接抵抗了，所以直到空气中的魔力浓度达到十分异常的水准时，薇莉丝才会被惊醒过来。
　　也不知道这种异常区域究竟覆盖了多少范围，但从现在魔力指数都爆表成这样，伊妮还有伊琉什，以及其他灵偶族也没哪个赶来调查的情况看，恐怕她们的状态也不会太好。
　　要知道灵偶是不需要像普通生物那样每天休眠的，迟迟没有响动，很可能已经和这里的几只灵偶一样，都陷入了宕机状态。
　　是敌人趁着深夜入侵，用结界之类的东西覆盖了灵偶之森吗？但能让传说级的强者都在不知不觉里中招，会是什么样的……
　　等等。
　　薇莉丝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重要问题。
　　她刚刚，貌似没找到那只月影王族的幼崽，被提耶露称为魔力之源的诺维雅 ·月影？！
　　正常情况下，作为同族的看护者，爱丝特尔应该跟这只小狼崽寸步不离，去哪都带在身边的，晚上休息时肯定也会放在附近，用铺了软褥的小篮子之类装着，或者直接变回本体将其盘在中间保护。
　　但之前在同样因魔力亏空而昏迷的爱丝特尔房间里，薇莉丝虽然的确看见了类似婴儿篮，却并未在其中感觉到诺维雅的气息。
　　不过因为她当时赶着确认所有人状态，只是从门外看了眼便急匆匆路过，加上这只整天在睡大觉的小狼崽存在感实在太低了些，牧师小姐才没有立刻注意到。
　　敌人的目标是掳走诺维雅 ·月影吗？可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一行具体位置……
　　不，不对，肯定不是这样。
　　现在并非藏拙的时候，薇莉丝直接展开 sp，如海浪般的灵魂之网顷刻覆盖了整片灵偶之森，而后，少女姣好的眉毛像是在展现主人内心惊讶般剧烈跳动几下。
　　她抬起手。
　　「契约召唤:小光！」
　　金色的绚烂魔法阵瞬间亮起，拖着大尾巴的龙娘少女自其中凭空显现，有些睡意朦胧地揉了揉眼眶。
　　从休眠中被唤醒的小龙娘刚想说些什么，但下个瞬间，她璀璨的金瞳便微微收缩，凌厉龙眸迅速扫过四周与不远处倒下的那些灵偶少女，最后回到身边的牧师小姐身上。
　　「主人，有敌人来袭？」
　　刚刚收回 sp，似乎因看到某些不可思议之物而面色古怪的薇莉丝摇了摇头。
　　「不……现在还很难说，我要出去一下，小光，这里暂时就交给你了。」
　　看起来，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魔力夺取，对 lv100的神圣水晶龙作用同样有限，如此，薇莉丝也能放心大胆让晓光留守此处，以防万一。
　　凭借着龙族强大的感知力，小龙娘很快就理解了周围情况，她身体轻抖，龙翼龙角等特征随即自然显现，化为最习惯的半龙形态后，便像个没事人一样点点头。
　　「明白了，我会在这里保持警戒，主人那边如果遇到强敌的话，也还请立刻召唤我。」
　　「ok，咱心里有数的啦，那我去去就回。」
　　简单交代之后，薇莉丝便独自离开了暂居的旅舍，她没有展开白翼在夜空中飞行，而是迈开双腿，沿着深夜的林间小路快速移动。
　　魔力强夺带来的影响依旧在不断加深，整片森林如同陷入死寂般静谧无声，无论有无魔力，如此沉重压抑的环境中，连虫鸣都彻底沉息下来。
　　影影绰绰林荫在夜空中格外明亮的三月光辉下，映出诡谲离奇般倒影，伴着过分安静的森林，宛若幽暗鬼域之地，令人不禁心生畏怯。
　　但薇莉丝并不会因此便感到害怕，虽然她看起来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孩，但无论神族的强硬心理素质，自身的实力基础，和 sp先一步扫描对情况的了解都成为了她的自信之源，与此相比，穿越带来的诸多记忆经历反倒还在其次了。
　　她要去的地方并不远，以薇莉丝的脚力，哪怕并未全速赶路，也只是三四分钟后便已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片小湖。
　　灵偶之森里有且仅有的唯一湖泊，亦是灵偶族们平时各种方面用途的主要水源，虽不大，但却足够干净清澈，其源头则是由远方峰脉之上流淌而下的山泉。
　　波光嶙峋的湖面，在夜空中三月的银辉下泛起纹路。
　　湖边，有一名少女。

第一百一十九章：古神语之歌谣
　　女孩俏生生坐在湖岸光滑的圆石上，她银灰色的头发很长，长到几乎遮盖了整片不着寸缕的后背，甚至蔓延至地面，一如水中嶙峋的银芒，珠圆玉润的白嫩双腿在湖边轻轻搅动，水中倒映出的三月虚影也随之左右摇曳。
　　她背对着薇莉丝，牧师小姐也在自密林中穿出，抵达这片林中之湖范围后放慢了脚步，只安静地，一边观察，一边缓缓向她走去。
　　「哗啦 ~哗啦 ~」
　　月光下的银色湖面在女孩不经意的动作间，泛起阵阵波浪之声，静谧夜晚，似乎也在此刻成为了精心铺设的专属殿堂。
　　于是，她以雪白双足愉悦拍打着水花，又抬头望向空中皎洁无瑕，在今夜显得格外明亮的三轮银月之空，银铃般轻唱。
　　「嗯嗯 ~嗯哼 ~~」
　　「千年 ~太漫长 ~终究梦一场 ~」
　　「繁花锦簇，离愁离殇 ~」
　　「无人知，无人晓，乐在耳边唱 ~」
　　「谁又知，谁又晓，我心自凄凉 ~」
　　「无月之夜 ~多少梦没能抵达的界限 ~」
　　「千言万语 ~亦无法形容的遥远 ~」
　　「哀愁 ~时间 ~来到你身边 ~」
　　「记忆 ~轮转 ~回去那岁月 ~」
　　「嗯嗯嗯 ~嗯嗯嗯 ~嗯 ~哼 ~」
　　「再相见，又何年 ~」
　　薇莉丝来到女孩身边时，她依旧闭着眼，轻哼着那悲凉却悠扬的曲调，黑发少女没有打扰她，只是顺势坐下，同样脱去短靴，将雪白玉足探入清澈，倒影出她们身姿的湖水中，感受着肌肤上传来的冰凉触感，静静等待着。
　　不知何时，萦绕在耳边的清脆之音渐渐散去，薇莉丝睁开眼，与一双如宝石般纯净无暇的通透黑眸对上视线。
　　于是，牧师小姐微笑。
　　「诺维雅 ·月影？」
　　对方好奇地歪了歪头，却没有出声应答。
　　说实话，这种反应有些出乎薇莉丝意料之外，于是她思索片刻，又重复道。
　　「你是诺维雅吗？」
　　「李似洛为亚吗？」
　　谁料，银灰长发的女孩只是傻乎乎地歪着头，如同鹦鹉学舌般呆萌复述了一遍原话。
　　「？」
　　等等，这种反应……难道这孩子听不懂她说的话？
　　不可能啊，先不提这女孩刚才明明有在主动唱歌，薇莉丝很清楚，自己可是佩戴着翻译道具的，如果这样都听不懂，就证明对方根本不具备交流的能力。
　　可能是像魔兽那样智慧低下，亦或，连最基础的母语都没能掌握，还只是个尚未形成语言概念的幼崽。
　　银色的三月之光照耀在女孩光滑且赤裸的肌肤上，反射出神秘诱人的光泽，大腿，手臂，甚至某些关键部位都一览无余。
　　薇莉丝又仔细观察了一会，才发现这名神秘少女比她想象中还要幼小，只是头发很长，加上月光的折射才没那么明显而已。
　　虽然象牙般洁白双腿的下半部分截浸没在了湖面中，但整体身高绝不会超过一米四，被长发半遮半掩的胸前也分外平坦，几乎没有任何弧度，像是个还没长开的孩子一样，看起来最多也就梦娜那般年纪。
　　女孩的肌肤光滑而细腻，虽然因为长到离谱的银灰色秀发，给人的暴露感其实并不强，但如果从正面，也就是薇莉丝这个角度近距离观察，还是能看到很多不该看的东西。
　　微微挪开些许视线，牧师小姐先从背包里取出件没什么特效的厚实斗篷给她披上，让对方至少不至于连某些隐私部位都大大方方露在外面，才以尽可能缓慢的语速再度开口。
　　「我现在这样说话，你听得懂吗？如果听得懂，就点点头。」
　　「？」
　　交涉进行得并不顺利，神秘女孩依旧只是不明所以地歪着头。
　　怪事……
　　为什么明明知道唱歌，能哼出歌词，却听不懂正常的对话？
　　如果她真的是诺维雅，以其据说才出生没多久的年纪，还没来得及接触语言教育倒也合理，这样说来的话……
　　难道那首歌本身有问题？
　　记得内容是……
　　「千年太漫长，不过梦……嗯？」
　　刚试着复述没两句，还不等那神秘女孩有所反应，薇莉丝便先眉头一皱，察觉到了异常。
　　不对，这首歌果然不对劲。
　　因为翻译道具的存在，牧师小姐在这边可以轻易理解任何种族的语言，但理解与重复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原本，薇莉丝是打算以已经比较熟练的联合王国语来试着复唱看看，可话到嘴边，却莫名其妙变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语言。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事实上如果薇莉丝没有听错，她刚刚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几个字，与诺维雅唱出的，未经翻译转化的声调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就像听过之后，脑袋自然便记住了那种原声一般。
　　而类似发音，根本不是世界上较为通用的人族，或者说联合王国语，也并非魔物间常用的语种或其他几种主要语言，而是某种古老且庄严，蕴含着浓郁时间沉淀的未知语言。
　　但薇莉丝却见过这种语言。
　　没错，不会有错的，这就是当初在奥摩岛上，褐鸟族守护的灵室中，那些刻印在封印灵龛下方，石碑上的神秘文字。
　　自然会看，自然会读，自然能复述，不可思议，但的确是发生在薇莉丝身上的事。
　　虽然西芙琳也不清楚那里的灵室和灵龛是谁人所留，但薇莉丝已经通过复述记忆中的文字，让这位前大地母神，如今作为生命女神重新归来的好友辨认出了其种类。
　【古尼尔语】，又称古代神语，是世界上已知最为古老，在神话时期代表了地位与威严的特殊语种，只有真正的神明才有资格使用，凡物通常只能在神谕之类的东西上拜谒到这种语言。
　　并非哪位神明严令禁止了凡人使用它，但须知，语言文字本身就是一种精神与意志的具像化，古尼尔语的诞生甚至比诸神更加久远，来自近乎未知的过去，如同世界本身创造和遗留的语言，其中蕴含的高等位格无论写或读，都不是寻常生物能轻易承受的。
　　神的令谕之所以饱含力量，令凡人敬畏，便有一部分原因在于祂们所使用的这种文字。
　　也大概因此，如今身为神族的薇莉丝才能无师自通，直接读懂那些刻印在石碑上的古尼尔语吧，因为在某种意义上，这已经无法被完成划分到【语言】的概念之中了。
　　又看了眼正在好奇把玩身上那件黑斗篷，似乎对周围一切都懵懂无知且无畏的银灰色长发女孩，薇莉丝暗自压下心中的惊异，伸手，在她耳边佩戴了一枚小巧的翻译装置，又调整几下自己这边的些许设置。
　　翻译道具的原理很奇怪，原本在游戏里，它只是录入了所有数据库中可能会使用的语言，并直接进行即时翻译而已。
　　但在这个世界，虽然薇莉丝不太清楚这东西为什么变得那么奇怪，但它更像将语言转化成了一种能令双方理解的精神意念，造成听起来像是自己最擅长母语一样的错觉。
　　用人话来说就是脑电波交流，如果有意辨认，其实是能够听出语言差异的，因为声波本身并未被改变。
　　通常来说，只要其中任何一方佩戴了翻译道具，就已经能够做到顺利交流了，但像现在这种对方连话都不会说，或者讲，对周围事物不存在以文字为 「标签 」和 「理解 」的情况，便需要更直接的沟通方法。
　　让两枚翻译装置 「连接 」在一起，直接达成类似于薇莉丝当初与西芙琳那样的精神交流。
　　女孩看起来傻乎乎的，也不反抗，任由牧师小姐将用途不明的东西固定在脑侧，又试着自己伸手摸了摸如薄片般贴附在耳后的冰凉触感，好奇地歪起头，看向眼前美丽而圣洁的黑发少女。
　　「这是个小道具，能帮你听懂我说的话，现在，可以理解我的意思了吗？明白的话就点点头。」
　　听着薇莉丝耐心的解释，神秘女孩突然一愣，吹弹可破的小脸蛋上露出 「哇啊！」的惊讶神情，随后像是小鸡啄米般飞快地连连点头，娇憨又可爱的样子，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要直接把她抱进怀里猛吸几口。
　　还好……看来是有用呢。
　　如果连这都不行，薇莉丝真想不到该怎么跟对方交流了。

第一百二十章：月影与魔
　　因为女孩看起来受教育程度很低，或者说得难听些叫有点傻，虽然在道具帮助下已经能听懂薇莉丝的意思，但还是只能维持着后者问，前者点头或摇头来给出回应的低效率交流方式。
　　「你是诺维雅 ·月影吗？」
　　女孩没有点头或否定，只是有些雷同地又歪了歪头，但通过这会的交流，薇莉丝已经能明白，这其实是对方不理解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而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而已。
　　但说实话，她应该就是诺维雅。
　　虽然在外形上可谓天差地远，可相同个体所散发出的气息，尤其在灵魂层面上无论怎么变，都不会差的太远。
　　并非通过肉眼去看，而是在 sp扫描回馈给薇莉丝的感觉中，这位银灰色长发女孩与那只小狼崽的精神波动几乎一模一样，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前者灵魂正处于活跃状态，并且体内蕴含的魔力浓度，几乎达到了先前百倍还有余吧。
　　虽然依旧比不上薇莉丝或小龙娘这样的超高等级的个体，但这般魔力储量，已经绝非传说甚至超越水准能够媲美的了。
　　而且，虽然肉眼看不见，但空气中那些浓郁到粘稠的魔力，正以海纳百川般的势态蜂拥涌入，或者说被吸收进她的体内，这片湖泊上空的魔力浓度甚至已经达到了平时的三十倍开外。
　　整片森林，几乎一切拥有魔力的东西，都成为了女孩的养分，被某种近似于规则的力量强行摄取过来，只是因为她吸收的速度有些慢，所以才会以高浓度态势暂且堆积在空气中。
　　薇莉丝几乎可以肯定，灵偶之森里今晚异常的根源，就是眼前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女孩。而且大概率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点，只是种遵循着本能，就像呼吸一样的被动行为而已，所以牧师小姐才没有上来就施展暴力。
　【魔力之源】……
　　也只有与【法则】相关的力量，才能不讲道理地做到这种程度，她是诺维雅这点应该不会有错，但为什么突然变化这么大……？
　　思索中，黑发少女像是察觉到什么般突兀抬头，遥望着比任何一个夜晚都格外明亮皎洁的三月，恍然醒悟。
　　今夜，竟是三月同辉之日。
　　三月同辉，其实就是指月圆之夜。
　　这个世界与蓝星不同，共有三枚月亮，分为一主月，两伴月，主月永远保持着不变的正圆形态，也最大，最亮，而它的两枚拱卫之月，则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在一年内不断进行周期性变化。
　　这个世界的通用历法 ——年月的概念，本就是以三月的变化周期为根据确定的，而三枚月亮同时化身【正月】的日子，每年仅会有一天。
　　便在今晚。
　　薇莉丝曾经在书上看到过，月影族，月影魔狼是一种能够在夜间吸收月之精华，随着三月潮落而强化自身的奇特种族，它们的某些变化，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契合月的规律，因此，方被称为【月影】。
　　诺维雅在身为魔力之源的同时，也不可否认是一只月影魔狼，甚至是其中的王族。事实上，薇莉丝此刻才发现，这处湖泊也正是整片森林中最空旷，最适合吸收月光之力的地方。
　　于是，稍作思索，牧师小姐又换了一个问题。
　　「你自己一个人跑到这来的吗？」
　　「呜呜！」
　　这次，疑似诺维雅的女孩没有再感到茫然，反而轻快地点了点头，又抬手指指空中明亮饱满的三月，露出舒适的表情来。
　　原来如此，看来……已经搞清楚了。
　　三月同辉的力量，让作为月影魔狼的诺维雅突然发生了某些变化，醒来，化身如今的姿态，然后凭借着本能激活了大概是【魔力之源】的某种力量，并为了更好吸收月之精华，主动来到了这里沐浴月光。
　　大概是从窗户出来的吧。
　　用 sp扫描的时候，薇莉丝的确发现了之前没注意到的，爱丝特尔房间窗户被打开了的事，整片森林，也只有这里最不同寻常。
　　所以……【魔力之源】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以诺维雅这样的形式而存在？
　　今夜的变故，看起来似乎像诺维雅两种身份和天象叠加之后诞生的偶然，但这真的只有那么简单吗？若如此，为什么同为月影魔狼的爱丝特尔没有任何提示？
　　诺维雅之前如同本能般，唱出的那支古尼尔语歌曲也很令人在意……
　　无论如何，还是先试着控制住她目前这种无止境吸收魔力的状态吧。
　　薇莉丝将手尽可能温和地搭在对方身上，在银发女孩困惑但并未警惕的眼神中，发动了【情报侦测】。
　　一串串代表身体信息的数据流入心头，在技能帮助下，薇莉丝很快便掌握了对方更详细的状态，也基本确定，这女孩应该就是那只叫做诺维雅 ·月影的小狼崽无疑了。
　　就在她打算更进一步探寻深处，也就是诺维雅原本沉睡着的灵魂目前所处状态时。
　　「滋……滋滋滋……啪！」
　　一阵密集电流自双方接触的指尖突兀亮起，【情报侦测】的技能效果竟然被强制中断了！
　　「嘤！」
　　与此同时，诺维雅也像是受到某种重击般脸色一白，娇躯突然无力倒向近在咫尺的牧师小姐，被后者错愕地抬手接住。
　　「？」
　　淡淡奶香味自怀中绵软身躯悠悠滑入鼻腔，但薇莉丝现在却完全没心思去感受这种美好，只是盯着自己毫发无伤的手指有些发懵。
　【情报侦测】失效了？
　　不对，不是失效，明明前面调查的那些情报都有好好呈现出来，只是在接触到最关键的某些内容时才被突然打断的。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方才探测事物的神秘度过高，已经超出了这个技能所能侦测的上限，而且存在着某种自我防卫机制。
　　薇莉丝并非情报系专精的职业，对付低位阶的某些东西还行，但真正涉及到高神秘度的内容时，【情报侦测】这个连圣光系都不算的通用技能有时的确不太好使。
　　比如作为生命女神的西芙琳，她基本就调查不出什么内容，又或者是当初机缘巧合下，从联合王国前第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那搞来的神秘银色钥匙，同样也仅能看到只言片语描述。
　　等等？说起那把已经在背包里吃灰很久的古怪钥匙……
　　虽然和目前的情况貌似没什么联系，但薇莉丝突然心念一动，扶着好像还有些晕乎乎的诺维雅重新坐好后，才从背包角落里把那枚不起眼的小东西翻了出来，拿在手中，迎着月光仔细端详。
　　「这是！」
　　这枚造型奇异的银之钥，竟然在夜空中三月的照耀下，焕发出了宛若心跳般闪烁的微光！

第一百二十一章：好，我们来补魔吧！
　　薇莉丝试着再用【情报侦测】对产生了奇异反应的钥匙进行调查，但很可惜，得到的结果依旧没什么变化，仍是那句【开启大门的三月之钥其一，需要集齐全部钥匙才能激活其力量。】
　　这让本以为能出现什么有趣东西的牧师小姐，不免感到有些失望。
　【情报侦测】这个技能固然便利，但在真正高层面的交锋中明显是不够用的，也正是意识到了这点，薇莉丝才会主动着手 sp的开发和应用。
　　但显然，以她目前的掌握程度，想靠 sp做到与游戏中现成技能同等水准的精细操作，还是太过困难了些。
　　又在诺维雅好奇的注视下反复研究了那把神秘钥匙一会，最终意识到这玩意除了在莫名其妙发光之外，的确没有任何变化后，薇莉丝也只能有些不甘地将其重新收回背包里。
　　因为那段语焉不详的描述提到过三月，她并不是第一次试着将钥匙在夜晚取出来查看了，但这样的现象的确还是初见，如果不出意外，这大概率是跟诺维雅这种变化一样，由于【三月同辉】的影响吧。
　　也就是说，错过这次机会，就只能等到一年之后了。
　　罢了，听起来很可惜，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先着眼于现下更重要的问题吧。
　　虽然没能调查清楚诺维雅的全部情报，但大部分情况其实薇莉丝都已经掌握在手中了，【魔力之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尚且不提，现在周围环境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确就是因为诺维雅的身体在无休止疯狂吸收魔力。
　　她就像一块超级吸铁石，任何与【魔力】有关的东西，都会不受控制向她发生转移，这是以法则为驱动力的规律变化，并不以生物个体的意志而改变。
　　薇莉丝不清楚诺维雅到底能吸收多少魔力，但如果她始终维持着这种状态，其影响辐射范围内环境中的魔力浓度就会随着她的摄取，渐渐由如今的剧烈膨胀变为稀薄，最终成为真正的【无】。
　　即使外界魔力转移进来，也会被立刻吸收掉，成为所谓的魔力真空区。
　　牧师小姐很难说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景象，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些以魔力为驱动，或者说赖以为生的种族必将受到巨大影响，比如灵偶族，只要诺维雅还在附近，她们将永远也无法再次醒来，或者说重新启动。
　　当然，有几种方法可以解决。
　　比如说，像鬼盗团和席尔维斯特做的那样，直接以带有封禁效果的强力道具将诺维雅关进去，隔绝她与外界的联系，这种魔力吸收现象自然就不会随便出现了。
　　又或者让她的灵魂重新陷入沉睡状态也可以，从之前小狼崽形态的相安无事看来，那种情况下，诺维雅应该不会展现出类似的【吸魔】力量才对。
　　当然，还有更简单粗暴的方法。
　　没有什么容器是真正无限的，诺维雅的身体毫无节制地吸取魔力，说明她必然是需要这些东西，那么只要能把她灌满……咳咳，补足到充盈状态，应该自然就会停下来了。
　　这三种方法，是薇莉丝能想到的，在保证不会伤害到诺维雅前提下，较为稳妥的做法。
　　话虽如此……
　　牧师小姐与女孩天真无邪又闪闪发光的明眸对视一眼，无奈地连连摇头。
　　把这样可爱的孩子关进小黑屋什么，也太残忍了一些，第一条选项可以直接排除。
　　至于让诺维雅重新陷入沉睡，薇莉丝虽然心里有几种预案，但事关灵魂这种她不太擅长的领域，老实说牧师小姐并不敢保证绝对稳妥，尤其是这种无法探测的怪异个体，万一横生枝节恐怕会变得很麻烦。
　　那剩下的，也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希望这小丫头胃口不要太大……等等，提耶露那只臭蝴蝶，该不会是预料到了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才会故意延长运输时间甩坑吧？
　　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但不知怎么总感觉蛮有可能啊……
　　罢了，回头再找她算账也不迟。
　　其实想要给诺维雅注入魔力，也不需要特地做些什么，毕竟她本身就在无时无刻地疯狂吸收着周围一切魔力，只是薇莉丝能够轻松抵抗这种力量而已。
　　思索片刻，黑发少女将傻乎乎坐在湖边，依旧在享受着月光浴的银灰长发女孩，以不算太冒犯的姿势轻搂入怀，而后，暂时解除了【羽衣 ·格拉瑞亚】的防护效果。
　　「唔？」
　　诺维雅不通语言，面对牧师小姐突然的举动，只能发出困惑般轻咦，然而紧接着，双方的身体便在同一时间，突兀陷入了短暂僵硬。
　　由于肌肤近距离接触，解除随身神器的自动防御后，薇莉丝立刻感受到了那股来自怀中的疯狂吸力，宛若她抱住的并非女孩，而是一团正在剧烈收缩的微型黑洞。
　　mp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下跌，牧师小姐定了定神，抑制着本能的下意识抵抗，任由诺维雅的身体从她那庞大的魔力量中汲取养分。
　　小狼娘的娇躯似乎也由于突然灌入过于充沛的魔力，一下子变得有些难以适应和承受，僵直过后，便开始不安地轻轻挣扎并颤抖。
　　「乖，别闹。」
　　但薇莉丝早有预料到这点，之所以用那种看起来亲密的姿势将其搂住，并非为了占便宜，而其实是防止输送魔力的过程中横生枝节，她束在女孩背后的双手虽未多么用力，却也不是这么个小丫头所能挣脱的。
　　「呼呼 ~呼呼 ~」
　　澎湃的魔力激流在静谧湖面上吹起徐风，荡漾出阵阵水波，撩起两名少女光滑柔顺的长发，湖面上倒映的月也随之不住摇曳。
　　过了一会，大概终于从突然的变故中缓过神来，又或者是已经适应了这样的过程吧。如同被母亲哺育着的孩童般，诺维雅渐渐不再挣扎，而是在黑发少女怀中舒适地蜷缩起身子，还在滴落着晶莹水珠的裸露双足也调换了姿势，轻轻搭在牧师小姐披散于湖边草地的白袍衣摆之上，如安宁的幼兽般有规律地发出可爱呜咽声。
　　而薇莉丝，也同样逐渐适应了这种被吸取魔力的感觉，虽然诺维雅的 「胃口 」很大，但正如她预想中那样，的确是存在着上限的。
　　一段时间的波动后， mp降低的速度逐步稳定在了 5000/s左右，并没有永无休止地继续提升下去。
　　每秒被吸取 5000点 mp，对这个世界大部分生物而言的确是足以令其头皮发麻的负担。
　　就薇莉丝至今的了解，伪神，也就是 lv70以下的存在，即使专精于法术，通常 mp上限也不会超过 10w点，换言之即使超越巅峰的顶级魔法师，也只需要不到 20秒就会被彻底吸干。
　　但好在薇莉丝的 mp总值，也就是魔力总量，一直都是她比较自信的方面之一，毕竟牧师没蓝的话，可就真的什么事都做不了了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恐怖的大胃王
　　薇莉丝常态的 mp总量是 560w，自动回复的速度则大概是每秒 1000左右，只看这样，的确比不上诺维雅吸收的速度，大概 20分钟左右就会耗尽储备吧。
　　虽然不确定对方究竟需要多少魔力，但看这已经吸收了好几分钟依然没有任何减缓的态势，恐怕还得花上不少时间才行。
　　好在，牧师小姐也不可能傻愣愣的，只靠自动回复和魔力上限来硬顶，类似情况她在游戏里并非没有遇到过。
　　「智慧，泉源。」
　　两道光影分别在少女脚下与身后展开，【智慧】是如同古树蔓延般的淡金色虚影，而【泉源】则在脚下荡漾开了水波纹路形态的光之涟漪，这两者都是【圣光十耀】中具有提升 mp恢复效果的光环，而且属于较难获取的那一种。
　【智慧】虽然主要倾向于对智力属性及技能施放速度和威力的提升，但本身也有附加 1000点 /s的 mp自动回复作用，而【泉源】则更是专精于此。
　　这如同水波涟漪般扩散的光纹，会将覆盖范围内友方所有，以任何形式的 mp恢复无条件增幅至原本两倍，其中便包括了自然回复，技能或药剂等各种东西。
　　虽然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作用，但仅凭这一点，便已足够令【泉源】跻身十耀之一了，尤其适合薇莉丝这种牧师或法师之类的职业。
　　薇莉丝常驻的 mp自动回复速度是 1000点 /s左右，【智慧】光环又附加了同样的 1000点 /s回复，再由【泉源】将这二者之和翻倍，便达到了 4000/s开外的效率。
　　虽然维持【圣光十耀】本身也需要消耗一定 mp，但比起诺维雅吸收的这种速度，就显得不值一提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如此，即使不使用任何其他回蓝特殊技能和道具，药剂，薇莉丝也已经将每秒的损耗压低到了仅仅 1000点 mp不到，虽然对于普通生物而言依旧是相当恐怖的消耗量，但对于拥有充足魔力储备的牧师小姐，一时半会间却也无关痛痒。
　　感受着自身 mp数值在反复横跳中缓慢下跌，魔力涌动激起的呼啸风声依旧在耳边回响，薇莉丝没有再做些什么，只是维持着这样类似于膝枕的姿势，一边默默给诺维雅补充魔力，一边观测着她身体状态的变化。
　　十分钟，三十分钟，一个小时……
　　时间一点点在流逝，夜空中的银月依旧高悬，银灰长发女孩的身体却像真正的无底黑洞，明明已经吸收了足足 2000万 mp以上的恐怖魔力，却依旧维持着原本的那副姿态，似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甚至困倦地打起了瞌睡。
　　即使是薇莉丝，也不禁为对方的可怕胃口而暗自乍舌，她不清楚以数据形式计算中的， 2000万 mp在这个现实世界具体意味着什么，但如此多魔力，游戏里已经足以让满级玩家释放出至少 20余个，类似于【永恒庇护之光】那样的常规十阶魔法，也就是所谓禁咒了。
　　即使有双重光环加上高智力带来的极速回复，这么长时间过去，薇莉丝体内的魔力也已经消耗了三分之二有余，再往下跌就会进入比较危险的区间了。
　　魔力损耗过多的话，万一出现某些实力不俗的劲敌，或许会很难应付，虽然她还持有可以直接回蓝的特殊装备，或者用 sp换取大量 mp的技能，以及库存的，游戏里的高等级回复药之类，但如果诺维雅真的永无止境吸下去，薇莉丝也不可能始终无条件供给。
　　说到底，双方并非什么特别亲密或特殊的关系，薇莉丝只是因为与提耶露的合作协议，认为有义务在这段时间保护好诺维雅安全，加上这孩子小小一只的确很讨人喜欢，才会毫不吝啬地放任其吸取魔力，反正这都是可再生资源，睡一觉就全回满了。
　　但牧师小姐不可能冒着让自己陷入危机的风险，或以承受大量损失为代价来做这种事。
　　「嘤嘤 ~」
　　正当薇莉丝考虑着是用道具补充些魔力，再观察一阵子，还是暂时中断供给另想对策之时，她大腿上舒舒服服躺着的小女孩却突然发出一阵轻快呜咽，浑身亮起与她发色近似的银白光芒，将其迅速包裹在内。
　　「？」
　　黑发少女诧异地低下头去，却见诺维雅已经化为一团难以辨明形状的耀眼光芒，收缩，变形，再度显露真容之时，竟重新回到了原本毛茸茸的小狼崽模样，正懒洋洋地闭目打着呼噜。
　　那件原本披在她身上的斗篷和翻译道具，也由于体型变化脱离了身体，前者像被褥般半盖在小狼崽接近四脚朝天的肚子上，而薄片状的翻译器则径直掉在她身边。
　　那种被疯狂吸收魔力的感觉，也在此刻消失了。
　　哦？终于吃饱了吗？
　　暗自松了口气，薇莉丝重新激活【羽衣 ·格拉瑞亚】的效果，又将斗篷和翻译道具放回背包，试着伸手戳了戳小狼崽软乎乎的肚皮。
　　「呜呜 ~」
　　与原本任凭如何摆弄都毫无动静的样子不同，这回狼形的诺维雅竟然在睡眠中撒娇似的摇了摇小爪子，像是在表达着对被打扰美梦的不满和抗议。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变化，就是小狼崽之前蓝灰色的毛发，已经全都化为了与她人类形态长发相似的银灰色，后颈上那簇代表着王族血统的黑色绒毛也消失了。
　　这家伙变成了一只小白狼，呃，或者叫小银狼？
　　虽然还不太明白，但看起来并不只是单纯变回了最初的样子而已啊。
　　也对，那两千多万的惊人 mp总不能是白吸的吧，这甚至已经接近薇莉丝常态 mp总值的 4倍开外了，除了她自己，就目前所知来看，牧师小姐还真想不到能有什么东西能在一晚上供给这么多魔力。
　　哪怕作为生命女神的西芙琳也未必能轻松办到，除非祂降临神国。
　【魔力之源】还真是不同凡响，别的不说，光凭诺维雅能以这个小小身子容纳如此海量魔力，就已经完全无愧于这样的称呼。
　　不过……结束了之后薇莉丝才有心思吐槽。
　　你这魔力之源怎么是从别人那吸魔啊，按照正常逻辑的话，不都应该是反过来才对嘛？
　　又以【情报侦测】调查了一遍，也不知是不是诺维雅吃饱了的缘故，这次薇莉丝倒没有再遇见什么侦测失败之类的情况，但也并未查到预想中某些惊人的情报。
　　这只小狼崽的灵魂已经完全回到了活化状态，现在就真的只是类似于在吃饱喝足睡大觉而已，有点奇怪的是，虽然吸了那么多魔力，诺维雅身体素质和属性却也没出现跨越式提升，感觉连爱丝特尔都明显不如，依旧只是个幼崽。
　　至于那些从薇莉丝身上吸取的海量魔力，同样并没有全部堆积在诺维雅体内，感觉上更像是用来做什么而消耗掉了一样，留存的也仅仅只有百分之一不到罢了。
　　嗯，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但至少问题应该是解决了……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诺维雅·月影
　【魔力之源】带来的恐怖吸力随着诺维雅吃饱喝足而消失，堆积在空气中的沉郁魔力终于也渐渐散去。
　　这些魔力来源混乱，太过杂驳，质量与薇莉丝提供的精纯 mp更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诺维雅吸收这种魔力的效率甚至连后者十分之一都不及，所以才会大量堆积在环境里。
　　牧师小姐被魔力浓度变化惊醒时便已是深夜，又前前后后忙活了这么久，等她抱着呼呼大睡的小狼崽回到住处时，天色都已经开始微微转明了。
　　那几位因失去魔力而倒在大厅里的灵偶族少女还未醒来，看样子是仍需要些时间才能恢复运转，薇莉丝与正守在大厅门口的小龙娘交流了会情报，确认过此间一切如常后，便将诺维雅放回爱丝特尔房间，与自家宠物各自回去休息了。
　　这场意外变故来的很突然，但好在是没有真正伤害到任何人，有什么事，明天再论也不迟。
　　虽然神族并不需要睡眠，但一晚上消耗那么多 mp，加上之前大半夜被吵醒这种事，薇莉丝此刻放松下来，也多少感到了几分疲惫。
　　随着对这具身体的了解愈发加深，薇莉丝也渐渐理解了一些东西。
　　比方说，她通常而言的确不需要睡眠，但如果出现大量消耗 sp的情况下，依旧会出现明显的倦怠感。mp，也就是魔力的重要性虽不及前者，看来也或多或少会产生类似影响，需要通过睡眠来快速补充。
　　今晚的事件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妨为一次很有价值的体验与尝试。
　　「呼……睡了睡了，希望不要再出什么怪事了啊……」
　　打了个哈欠，薇莉丝隐去白袍躺回床上，默默感受着体内仍旧不足一半的魔力，暂时抛开那些脑中萦绕的疑问，放空心绪，很快陷入了沉眠。
　　……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将薇莉丝从深度睡眠中渐渐唤醒。
　　「唔……」
　　有些不耐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少女睁开朦胧睡目，看了眼被巨力震得直哆嗦的门板，又重新闭上眼，酝酿了足足数秒，才在愈发急促的敲门声中再度无奈睁开。
　　「干嘛啊……一大早扰人清梦……」
　　「薇莉丝大人！薇莉丝大人您快醒醒，出事儿啦，出大事儿啦！！」
　　欸？真稀罕啊，今天居然是蕾妮来喊人起床，不过她刚刚说出事？出什么……
　　等等。
　　睡意渐去，薇莉丝揉了揉眼睛，很快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现在是几点了？
　　她移目望向悬挂在房间墙壁上灵偶族特制，与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的钟摆，上面的时针已经移动到了接近中央位置。
　　十点半，快接近中午了吗……
　　自己昨晚是接近拂晓才回来休息的，睡到这会很正常，而蕾妮她们这个点才来急匆匆示警，说明也应是刚醒不久。
　　显然，是魔力被强行夺走造成的后续影响。
　　嗯……自己这边魔力倒是回满了，倒也在预料之内。
　　「来了来了！」
　　心念电转下，薇莉丝没有浪费时间，跳下床，径直唤出白袍，快步打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果然是蕾妮还带着些许焦急的脸蛋。
　　见牧师小姐平安无事出现在门后，白羽少女顿时面露喜色，略显惊慌的整个人也明显变得镇定不少，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一般。
　　「薇莉丝大人！您没事就好，昨晚好像发生了很诡异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今天都特别疲惫，而且起的很晚，我和姐姐本来早上六点钟就会起的，却莫名其妙睡到了这个时候！而且那位诺维雅殿下……」
　　抬抬手，打断了蕾妮像是连珠炮般开个不停的诉说，已经大概预料到发生了什么的薇莉丝，只是回以令少女安心的笑容，便直入主题。
　　「她们现在在哪，带我去看看吧。」
　　「啊？好，好的，您请跟我来！」
　　于是，在蕾妮带领下，两名少女快速离开房间，来到了已经聚集起不少人员的大厅。
　　蕾拉，艾德文娜，蒂丽莎和爱丝特尔等几名同行者，包括那些留守在招待所的灵偶族族人，都正在其中一张餐桌前围成了个圈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央什么东西，叽叽喳喳争议个不停的样子。
　　「快让开快让开！薇莉丝大人来啦！」
　　听见蕾妮急匆匆的呼喊声，众人连忙转身分开道路，于是，牧师小姐一眼便看清了被她们围住之物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有着软绵绵毛发，看起来像是闪闪发光一样光泽靓丽的小银狼，她正如蹒跚学步的孩童般，用四只软乎乎的小爪子在木桌上悠闲地来回走着，看起来丝毫没有在意周围众人时不时投去的古怪视线。
　　好吧，果然是这样啊。
　　诺维雅 ·月影，这只大概已经睡了好几个月，甚至更久的月影魔狼幼崽，真的在昨晚那件事之后苏醒过来了，甚至连模样都有了大幅改变。
　　加上今天早上众人因流失魔力而不可抑制感到的疲惫，也难怪蕾妮会那样慌慌张张。
　　不过她怎么没有直接变成那种人类，或者说魔将形态呢？因为不懂怎样主动变化吗？还是另有原因？
　　「薇莉丝大人？看起来，您已经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了吗，诺维雅殿下她……」
　　因为优秀的各方面能力，加上擅长人际交往的圆融性格，目前已经隐隐成为团体中除牧师小姐外二号牵头人物的蕾拉，第一时间向薇莉丝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虽然她精神貌似也不是很好，但聪明的蕾拉小姐在看到薇莉丝那并不如何惊讶的表情后，便已经猜出了些许端倪。
　　「好啦，不必惊慌，这事儿回头我慢慢跟你们说，伊妮小姐她们还没来吗？」
　　「发现这边情况后，我已经第一时间请人去通知族长大人那边了，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就会有回应才对。」
　　「嗯，你做的很好。」
　　满意地点了点头，薇莉丝没有立刻展开说明，只是将视线转向不远处，同样面露惊疑与困惑的某位人形魔狼小姐，似笑非笑道。
　　「在此之前，爱丝特尔，不打算给我们说明一下这位小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昨晚发生的事我不相信你真的一无所知，但你并没有提前告诉我……」
　　「爱丝特尔小姐，我并不喜欢被人算计，无论你，月影族，或者提耶露都是如此，我可以给你解释的机会，但希望你不要试图用谎言来掩饰谎言，说真的，那会让我非常失望和生气。」
　　毫无疑问，作为月影族为数不多的大魔将，爱丝特尔显然是知道很多东西的，她对诺维雅的了解也肯定比薇莉丝更多。
　　昨晚那三月同辉之景，寻常人或许不会特别关注和在意，但要说作为月影魔狼的爱丝特尔完全没有任何预料，绝对是骗人的。
　　但就像薇莉丝说的，她并没有对此作出任何提醒和警示，这很不符合薇莉丝对爱丝特尔这个狼的了解。
　　当然，这里面可能也存在着误会，毕竟就目前来看，对方并不像那种喜欢算计和欺骗别人的家伙，所以牧师小姐还是决定听听爱丝特尔打算怎么解释。
　　「这……」
　　短暂犹豫之后，爱丝特尔悄悄看了眼周围的众人和几位灵偶族少女，牧师小姐当即会意，向前两步，又挥了挥手，一层透明半圆形光膜瞬间包裹住她和魔狼小姐所在的小范围空间，并转头向蕾拉投去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薇莉丝相信，聪明的她一定是可以理解这边意思的。
　　做完这些，牧师小姐才重新看向近在咫尺的爱丝特尔。
　　「好了，这样就没什么避讳了吧？」
　　「嗯……谢谢您的体谅，薇莉丝大人。说实话，这次真的只是意外，我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第一百二十四章：月影之祖与灵偶的秘密
　　没等薇莉丝催促，爱丝特尔便主动继续解释道。
　　「我们月影魔狼族，是可以从银月之精华中摄取力量，淬炼自身形体与魔核的种族，换句话而言，月，便是我们力量的源泉。」
　　看了眼周围似乎对光膜内声音一无所知，只是面露茫然，正在由蕾拉进行安抚的众人，魔狼小姐回过头，继续道。
　　「其实，我们月影族敬拜的神明共有两位，其一自然是万魔之主，伟大的魔神陛下，祂是我等魔物的信仰与诞生之源，此事毋庸置疑。」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位神明也深受我族敬仰，那就是据传曾经与魔神陛下交好，象征着纯净与高洁，掌握夜晚与银月之力的月之女神露娜大人。祂曾经在我们月影族早年濒临毁灭时，出手拯救并赐予我族祝福，因而，我们月影魔狼才能拥有从月光中汲取精华的天赋。」
　　「月之女神露娜？」
　　薇莉丝喃喃念叨了几番这个名字，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了张椅子坐下，单手托腮，摆出 「你继续说我在听 」的姿势，示意爱丝特尔不要停。
　　「嗯，其实我们的王族……」
　　「嗷嗷！」
　　魔狼小姐刚打算开口，此刻，桌上终于注意到某位黑发少女出现的银灰色小狼崽却突然双眼放光，软萌萌地嚎叫着，一阵助跑，弹射起步的身子竟然穿透了薇莉丝用来隔音的结界，直接猛扑进牧师小姐怀里，用脑袋在她不算多么有料的胸前使劲蹭来蹭去，甚至做出了某些不可描述的惊人之举。
　　「呜哇！你干嘛呢小色狼，蹭就算了不要舔啊混蛋！」
　　「嗷嗷！」
　　「薇，薇莉丝大人？！」
　　一阵鸡飞狗跳的混乱之后，某只举止肆无忌惮，就像真正小狗崽一样乱来的家伙才好不容易被弄下来，由真正具备汹涌之姿的爱丝特尔紧紧抱在胸前。
　　虽然诺维雅殿下依旧在那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摇头晃脑地始终将带着渴望的目光投向薇莉丝这边，但刚刚才被 「袭击 」过的牧师小姐，肯定是说什么也不会再让她得逞了。
　　不过……这家伙貌似还真挺有两下子的，薇莉丝设置的结界虽然只不过随手而为，主要也是用来阻挡她们交谈声不至于外泄，但并不代表就没有任何实际防御能力了，这傻乎乎的小狼崽，竟然能直接将其无视冲进里面来？
　　好在因为牧师小姐的到来，加上她们正在谈论某些秘密，其他人都在蕾拉安排下很自觉地暂时走远了，才不至于让太多眼睛看见刚才那样羞耻的场面。
　　好不容易才将窘迫和脸上的晕色压制下去，薇莉丝定了定神，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崩起个表情。
　　「咳！你继续说。」
　　「额……好，好的。」
　　爱丝特尔一边控制着骚动中的小狼崽，一边将有些诧异与困惑的视线，轻轻投向牧师小姐胸前那片不太明显的丘陵，又礼貌地迅速移开，才赶紧重新谈起之前的话题。
　　「其实，这也算我族隐秘之一，若非发生了昨晚那种事，我本不该说出来的……其实我们月影魔狼的初代王族，早年曾经在惠赐之下，饮过月神露娜大人的神血。」
　　「神之血，是比世间一切稀珍异宝都更加神奇的圣物，其中蕴含着难以想象的伟大力量。它赋予的奇迹，不仅在当时拯救了濒临灭绝的月影魔狼，甚至令先祖达成超脱，在概念层面上改变了整个族群。」
　　「王族作为亲自饮下神血之先祖的后代，拥有族群中与月之力最为紧密的联系。因此，每当一年中三月同辉之夜到来，月光之力最强盛的那个晚上，拥有王血的魔狼都能够主动沐浴于月色之下，以获得进一步突破，这也是王族相比普通月影魔狼更加强大的主要原因之一。」
　　「昨天晚上我就是注意到了这点，才会在休息之前把小殿下的睡篮放在窗边，本来是想着也许能让她得到些好处，却没想到……」
　　抱着怀里大变样的小狼崽，爱丝特尔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那般不安地低下头。
　　「薇莉丝大人，所以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殿下她怎么会突然就……」
　　似乎是怕说的不够清楚，魔狼小姐又上前两步，悄悄凑在薇莉丝耳边，下意识般，用只有她们二者能听见的音量小声道。
　　「难道是……跟魔力之源有关吗？」
　　二女很快再度分开，牧师小姐盯着爱丝特尔不带丝毫做作与虚伪的诚恳竖瞳，与她对视片刻，最终只摇了摇头。
　　「不好说，我也只是暂时解决了问题，至于更深处的原委，目前还没有得出结论。」
　　看来，爱丝特尔应该没有说谎。
　　昨晚那场事故，或许真的是诸多巧合叠加在一起引发的意外，对方也只是尽职尽责，或者说，她对【魔力之源】的情报同样是一知半解而已。
　　又或者……这之中还潜藏着某种诱因，是她们目前尚未注意到的？
　　但目前来看，至少在爱丝特尔视角里，【魔力之源】与【月影族王储诺维雅】恐怕并不能完全画上等号，这二者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这边稍作讨论的功夫，灵偶族的主事者，也就是族长伊妮和自称三把手的伊琉什，已经纷纷赶到了现场。
　　昨晚那场魔力事故对灵偶们的影响无疑是最为严重的，如果以机器人的概念来带入，那么长时间的断电宕机，数据库中出现的空白记录，她们醒来时候无论如何都会立刻注意到不对劲才对。
　　但既然现在才赶来，说明她们也只是刚重新启动不久而已，
　　主事者都已到齐，薇莉丝便将宠物空间里的小龙娘也喊出来，又简单说明了下昨晚发生的情况和她的一些推测。
　　不过涉及到某些具体内容的细节，比如她魔力储量和补魔上那些东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薇莉丝也不想太过张扬，便推说用了某种珍贵的一次性道具，简单带过了。
　　听闻之后，大家自然表情各异，看起来都有些难以置信，倒是伊琉什与若有所思的伊妮对视一眼，又撞撞她的胳膊悄声道。
　　「喂老二，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那个啊？」
　　「嗯？因为哪个？」
　　发出这样询问声音的，并非伊妮，而是突然凑到了两位灵偶面前的薇莉丝小姐。
　　「呜哇！你你你能不能别突然冒出来吓人啊！耳朵上是装了收音器吗这么敏锐？！」
　　「明明是你自己声音就很大好吧……」
　　薇莉丝无奈地摊了摊手，又看向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皱起了眉头的族长大人，正色道。
　　「伊妮小姐，如果知道些什么的话，还希望你们能如实相告，根据可靠情报，诺维雅她身上大概关系着很重要的东西，甚至可能牵扯到了某场目前尚未揭露的巨大灾难。」
　　「我以前听过一句古话，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点跟你们灵偶族与万魔群山间的关系也是类似的。如果真的是什么重要隐秘，咱们也可以私下相谈，我保证不会向外透露出分毫。」
　　「事关重大，还请你认真考虑一下，好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又见灵泉
　　良久，像是终于下定某些决心那样，伊妮深深地吸了口气，如真人般精致灵动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与无奈。
　　「好吧，我告诉你……有些东西，也该到面对的时候了，或许你们的到来的确便是做出改变的契机吧。如果换成伊温大姐现在在这里，她一定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才对。」
　　说到这，族长小姐脸上又添几分自嘲。
　　「不，她早就做出决定并付诸行动了，是我始终还放不开啊。」
　　「？」
　　对于伊妮这番谜语人般的自言自语，薇莉丝等人自然只能困惑地面面相觑，而明显知道些什么的伊琉什也只是吐了吐舌头，并未开口解释。
　　「跟我来吧，你们都可以来。」
　　丢下这样一句话，族长小姐转身而去。
　　既然族长小姐都这么说了，这边自然也没有理由跟她客气，于是，包括薇莉丝和小龙娘在内，除去几名留守的灵偶族族人，一行浩浩荡荡近十人便直接离开了招待的旅舍，在两名灵偶的带领下步入深林。
　　走在晨间已经恢复了热闹的林荫小道上，很快，众人便抵达了某个有些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灵泉？」
　　还未等走在前方，刚刚停下的向导们开口，牧师小姐便嘴角抽搐着，面色古怪道。
　　「等等，你们这地下不会也挖了条地道，埋了些什么东西在里面吧？喂喂喂……能不能有点新意啊，大家都是属鼹鼠的吗？」
　　「可是薇莉丝小姐，以普遍理性而论，重要的东西不埋在地下的话，还能藏在哪呢？总不能是天上吧？」
　　「呜哇蒂丽莎你居然挑我话茬！不过怎么感觉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你们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
　　伊妮小姐一脸无语地转过身来，指了指即使是白天依旧在冒着氤氲雾气的灵池水面。
　　「咱们走这下。」
　　「呃，我怎么感觉水路貌似也有过……」
　　「别废话了快跟上！」
　　瞪了还在帮忙认真捉虫的某只圣骑士姬一眼，将她将后半句话直接敲回肚子里之后，伊妮与伊琉什交换过视线，默契地点点头，后者似乎掏出什么操作几下，随即，二人一个猛子直接扎进了水中！
　　「噗通，噗通！」
　　两道干脆的落水声，激起大片水花之后，灵偶俩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浅白色的灵泉液面之下，再无声息。
　　「嗯？」
　　见此，薇莉丝才收敛暂时的嬉笑之色，有些惊讶地上前几步，盯着那正泛起阵阵波浪的卷曲池面注视片刻。
　　居然消失了？
　　要知道，这灵泉昨晚她们可还是刚一起泡过的，又不是什么家里养鱼的池塘，总共也就一米左右深，哪怕薇莉丝这种身高站在池底，都能留出个脑袋和脖颈来，怎么会……
　　而且刚刚她明明没有感受到任何空间魔法之类的波动，扎下去人直接就没了，就好像伊妮她们是穿过池底的石壁，去往了另一边那样。
　　小龙娘也来到黑发少女身边，向来少有波动的脸上同样浮现出一抹诧异与惊奇。
　　显然，连她都没看出伊妮二人是用了什么手段突然不见的。
　　但……
　　「主人，气息并没有中断，水下可能有路。」
　　「是吗……」
　　无论如何，亲自试试就知道了。
　　既然伊妮她们都如此示范了，搞不清原理，照葫芦画瓢总不会有问题。
　　又回头看了眼面带犹豫，尤其以蒂丽莎为最的众人，薇莉丝笑道。
　　「没关系，如果不敢跳的话，留在上面等我们回来也是可以的。」
　　「欸？不不不！我没有在害怕啦……」
　　「这样啊，那就好，走吧，我在前面开路。」
　　不等青发少女再说些什么，又是一阵清脆落水声，急着搞清楚状况的牧师小姐，也已经顺着两名灵偶的落点跳了下去。
　　小龙娘自然紧随其后，不过她转身之前，似乎却突然用余光瞥了眼面色僵硬的蒂丽莎，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难言笑意。
　　可惜，没人看见。
　　「啊……」
　　看着灵泉中正在渐渐扩大的两团波纹，蒂丽莎还没来得及说出的 「但是 」停在了嘴边。
　　蕾拉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又薇莉丝大人才不会在意这种事呢，该看的早都看了，大家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走吧，别让那位大人等急了。」
　　……
　　灵泉之下，是预料中坚硬的石壁，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但薇莉丝也并未在水中找到伊妮和伊琉什的踪影。
　　温热液体在肌肤表面自然向外排开，有【羽衣 ·格拉瑞亚】的保护，只要薇莉丝想，灵泉里的池水自然无法浸透她的身体。
　　顺着冲势，只在跃入水后的片刻，少女便已经接近了池壁的底层，而就在她困惑地，下意识用伸出的指尖触碰池底那个刹那。
　　「哗啦！」
　　手，从石头后面穿了过去？！
　　下落的冲势并不会随着薇莉丝心态变化而消失，以手臂为起始，整个身体已经迅速自看似存在，又似乎虚无缥缈的池底一透而过。
　　片刻失重后，又是 「噗通 」一声轻响。
　　薇莉丝重新在有些温热的清澈水面中浮起身来。
　　「哟，这么快就下来啦，胆子挺大嘛 ~」
　　不远处，已经回到了岸边，正大大咧咧光着身子拧动手上透湿衣物的伊琉什，朝着一脸懵逼的牧师小姐露出了爽朗笑容，并顺手比出大拇指。
　　「哈？等等，喂稍微遮一下啊！你走光了笨蛋！难道心智核心没有教会你这家伙什么叫做羞耻心吗？！」
　　顾不上观察四周，直接把某些东西看了个清清楚楚的薇莉丝连忙转过头去，脸上更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刺激而变得有些发烫。
　　「走光……？噗……哈哈哈哈哈 ~你好单纯啊薇莉丝！这样就受不了了吗？我是人偶啊，身躯都是用合成材料拼起来的，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肉体，而且咱们不都算是雌性吗？明明昨天还一起泡灵泉来着，怎么搞的这么见外啊哈哈哈哈！」
　　像是发现了好玩之物的熊孩子一样，伊琉什依旧遮都不遮一下，反而直接弯腰捧腹大笑起来。
　　「笑毛线啊混蛋！人，人偶不也一样吗？！而且昨天大家那是泡在水里的，大部分时间也穿着浴巾，又看不见多少……总而言之你赶紧裹一下，其他人马上也要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好可爱，薇莉丝你好可爱啊哈哈哈哈哈哎呦老二你干嘛！」
　　幸灾乐祸的三把手小姐，被已经不知如何光速吹干了衣服和身体，从拐角处走出来的二把手小姐，从身后施以了正义的脑瓜崩。

第一百二十六章：三途河
　　多亏有伊妮这个相对稳重的灵偶二姐在，伊琉什虽然有心恶作剧，但最终还是没能得逞。
　　在她被迫老老实实掏出某种类似于吹风机般器械，快速烘干并穿回衣服的同时，以龙娘小姐为首的几名少女，也依次噗通噗通接连坠入薇莉丝刚刚爬出来的池水中，倒是无人掉队。
　　这次，以旁观者的视角，薇莉丝终于看清了她们究竟是如何落下来的。
　　很简单，从头顶的石壁上直接穿过，那石头居然是假的。
　　除了反应最快，以惊人速度在空中展开龙翼，稳定住了身体平衡的晓光外，其他女孩全都以各种姿势狼狈地摔进水里，转了个七荤八素后，才浑身湿漉漉地慢慢爬回岸边。
　　「哎呦……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在艾德文娜帮助下好不容易回到岸边，正靠在石壁上，缩着身子对自己使用从翼人那里学来的生活魔法 ——【烘干】的蒂丽莎小姐，还不忘晕头晕脑地小声抱怨着。
　　对现状感到困惑的不止是她，薇莉丝一行包括小龙娘在内，都边处理着沾水的衣物和身体，边以好奇目光左顾右盼，或是抬头望向看似密不透风的石质顶部。
　　显然，她们都渐渐注意到了问题所在。
　　看见众人这幅模样，已经先一步解决了身上附着水分的伊妮小姐，这次倒没再装神秘，反而浅笑着主动开口解释道。
　　「这是【父亲】制造的一种特殊材料，被他称为【融魔合金】，它会自发判定接触对象的魔力种类，并单方面阻挡某些特定目标，嗯……不知道这样说，诸位能理解吗？」
　　「融魔合金？好奇怪的名字……可是昨天我们泡澡的时候明明……」
　　刚被教训过一顿，却显然没怎么放在心里的伊琉什笑嘻嘻地挥了挥手，打断了正在替怀中小狼崽擦拭毛发，欲言又止的魔狼小姐
　　「很简单啦！是隔板，我加了隔板！灵池的池底一共有两层哦，上面那层是可伸缩的！」
　　「没错，就是这样了。」
　　伊妮小姐也点点头。
　　融魔合金……
　　这种取名方式，倒是很有穿越者的风格呢。
　　虽然搞不懂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原理，但既然连灵偶这种不可思议的东西都能制造出来，几块只能防水的金属板倒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薇莉丝将视线投向四周。
　　这里的环境，有点像是地下水道，青灰色的潮湿石壁不时向下滴落着液体，发出滴滴答答雨点般的声响，如溪流状蜿蜒的地下河道从拐角处流淌而来，汇入她们之前落下的水塘中。
　　这地下河道明显已经存在有好些岁月了，甚至某些地方连钟乳石的雏形都已经出现，那可绝非以百年为单位就能完成的天然奇观。
　　古怪的是，这里的温度不知为何相当之高，明明外界都已入深秋，可身处此地，哪怕浑身被浸湿也不会感到丝毫寒意，反而浑身冒汗，就好像脚下有某种天然的加热器正在源源不断散发出能量一般。
　　事实上薇莉丝之前就已经亲身感受过了，这里的地下水是温热的，难怪上面会成为温泉呢。
　　不过这种热量，倒也在人体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这里没有普通人，即使不太舒服，将魔力外放也能一定程度上暂时阻挡热量侵袭了。
　　一边带领众人沿着流淌的水道向前，伊妮一边轻声解释道。
　　「这地方，并非我们灵偶族所建，百余年前我等搬迁来此地时，上面还是一片密林。当初我们只是看中了这片森林的僻静，直到定居下来许久后，才发现林地之下竟然还有如此巨大奇异的空间，而且……」
　　说到这里，伊妮突然收住了声音，并非她又在卖什么关子，只不过大概是这位人偶小姐认为比起说明，还是让别人亲眼目睹更加直观吧。
　　谈话间，她们已经抵达了某处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墙边，伊妮似乎对此并不熟悉，寻找了一会，才伸手按向墙壁上的某处。
　　幽静，只能听见滴答滴答流水声的地下，突然响起一阵冰冷的机械音。
　　「侦测到访问申请，正在识别个体目标，指纹扫描中……未获得指纹型号，瞳膜扫描中……未获得瞳膜型号，识别流程错误……正在启动备用逻辑代码……启动成功，判定为类人形仿生魔偶个体，正在进行全身扫描识别……」
　　「咦？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伊妮小姐？你没事吧……」
　　突兀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大段声音，把众人吓了一跳，也就只有早就预料到这些的伊妮本人和伊琉什还能完全保持平静了，后者笑嘻嘻地转过头，指着那从变形后墙壁内侧冒出的红光，以及正站在那被它全身上下扫过的伊妮解释道。
　　「没事没事，这东西智能不太行，每次都得来这么一通，不过它姑且还是认识我们的。」
　　说着，她又像是有些失望般歪起头来。
　　「咦？薇莉丝，你怎么这么淡定啊？明明我们第一次碰见它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呢。」
　　「不是，你就那么想看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嘛……」
　　牧师小姐无奈地摇摇头，直接懒得理会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她当然也是挺吃惊的，但说实话，并不算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毕竟类似的机械音，薇莉丝昨天去找出故障的伊琉什那会，就已经听过一次了。
　　作为拥有来自蓝星穿越记忆的她，对机械也并没有这个世界本土居民那么陌生，从了解到那种所谓【融魔合金】甚至更早的时候起，薇莉丝就大概猜到这地方可能出现什么了。
　　加上神族的优秀心理素质，能保持淡定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简单闲聊两句的功夫，那正在扫描伊妮浑身上下的红色怪物 ——虽然其他人或许会感到陌生，但薇莉丝却能看出这玩意明显就是个电子眼之类东西，也已经结束了工作流程，再度发出冰冷的清脆机械音。
　　「扫描完成，身份对象识别完成，个体名判定 ——【三途河】计划仿生魔导人偶 0003号，允许访问，已解除武装警备。」
　　说完，那光芒闪烁的电子眼很快便再度熄灭，在一阵收缩变形后重新回到了墙体内侧，伊妮正前方，伪装成石壁的金属大门也随之悄无声息展开。
　　嚯，很有那种感觉嘛。
　　其他先不提，这电子眼刚刚提到了【三途河】，这个词汇在蓝星上则代表着 「冥府 」 ， 「往生 」一类的概念，难道这就是伊妮之前曾经谈论过的，灵偶族那位【父亲】试图复活其爱人所制定的计划？
　　加上这个电子眼机械 ai认识伊妮……
　　也就是说，这里，实际上是那位【父亲】曾经制造的秘密基地么？

第一百二十七章：坟场与冰棺
　　一想到这里可能会是某位穿越者留下的遗迹，原本就对此颇感兴趣的牧师小姐，不禁更加期待起里面的东西会带给她怎样惊喜了。
　　伊妮没有立刻继续前进，而是选择回过身，表情严肃地叮嘱着身后众人。
　　「各位务必牢记，这里面有些东西异常危险，很多甚至连我们灵偶都没完全搞清楚，无论你们发现了什么，只能看，绝对不要去碰，更不能乱按什么奇怪的按钮，明白吗？」
　　「……？」
　　这么吓人？
　　里面总不能藏着什么核弹头之类的东西吧……
　　虽然心中暗自腹诽，但薇莉丝并非那种自以为是的狂妄之人，而且伊妮愿意与她们分享秘密本就已经颇为不易，自然当即带头表明了态度。
　　「明白了，我们会注意的。」
　　无须多言，其他女孩也都是明理之人，既然薇莉丝都已开口，自然纷纷点头表示了解。
　　「嗯，那就好。」
　　伊妮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在前方领路而入。
　　伪装成墙壁的正门之后，是一间昏暗且宽敞的内室。
　　一入此间，如同突然进了蓝星上的空调房中那般，周围燥热的温度立刻骤降，其中几位依然会被高温所困扰的女孩，表情也随之轻松了不少。
　　高科技设施在这个世界虽然稀奇，但实际上薇莉丝在各种不为人知的隐秘场所，例如遗忘之地那位阿芙拉记忆中的血族 「圣殿 」 ，深渊魔岛深处的神造兽培养室里已经见过不少。
　　本以为，就算展现出来的景象再如何离奇，也不会让她有多么惊讶了，但随着房间里的声控感应灯齐刷刷亮起，那些藏匿在各处之物显露出峥嵘时，牧师小姐却依旧被吓了一跳。
　　连带着她身后眉头刚刚舒缓下来的几名女孩一起。
　　「女神在上！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最无法容忍这般景象的艾德文娜，第一时间发出了带着怒意的惊呼，胆子较小的蒂丽莎更是被吓得直接躲到了牧师小姐身后，蕾拉和蕾妮，包括爱丝特尔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哪怕是晓光都不禁皱了皱眉头。
　　只有看起来心智尚未成长的小狼崽诺维雅依旧缩在母狼怀中，睁着明亮且不含杂质的大眼睛好奇地左顾右盼。
　　这里，满地遍布着散落的手脚与女性残缺不全的身体，乱七八糟扔得到处都是，有些甚至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子，除了没有血迹之外，几乎就像一个巨大而惨烈的人肉屠宰场。
　　「这是……等等，人偶……？」
　　最先从第一轮冲击中缓过神来后，薇莉丝迅速意识到了这样的事实。
　　对，就是人偶。
　　首先最明显的地方自然是没有血迹，如果真是这么多人被肢解死在房间里，墙壁和各处绝不会那么干干净净，而且虽然大部分残肢都跟真正人类女孩被分割下来的身躯几乎无异，但薇莉丝却明显在其中看到了一些类似于螺丝和钮钉之类的东西。
　　显然，这是一个人偶制造实验室，但看起来相关人员遭遇了某些意外或者变故，没来得及收拾留下的各种材料与痕迹，便被迫匆匆忙忙离开了，所以才会展现出这样 「惨烈 」的景象。
　　此言一出，原本已经露出紧张或愤怒之色，甚至连艾德文娜这样连武器都已经从腰间抽出的几名女孩也纷纷愣住，转而显出了错愕的表情。
　　「人偶？」
　　「嗯……薇莉丝大人这么一说的话，好像的确……」
　　与此同时，并未在意后方骚动的伊妮也面色复杂转过身，先是用略带伤感和怯缩的眼神扫过那满地残肢，才最终停顿在后方几名少女身上。
　　「正如薇莉丝小姐所说，你们现在看见的，都是【三途河】计划早期失败的人偶素材，她们是……【父亲】留在这里的。」
　　「【三途河】计划？所以那到底是什么？」
　　虽然知道此刻并不是问出这个问题的好时机，但薇莉丝还是有些难以抑制自己愈发膨胀的好奇心。
　　伊妮摇了摇头。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包括伊温大姐在内，我们灵偶族共计 47名姐妹，谁都不清楚【三途河】计划真正的内容。但其最终目的，看见这幅景象……想必你们大致都已经猜到了吧。」
　　「……这样吗。」
　　有一点可以确定。
　　如今名为灵偶族的这些智慧人偶，至少伊妮和伊琉什，无疑便是在这间实验室里被制造出来的，否则，就无法解释此地的管理 ai会认识她们这件事。
　　但听她们俩的意思，似乎其本身并不记得这些，很可能是核心里的相关记录被删除了，或者当时还处于尚未启动的状态。
　　想必以她们的智慧，就算并没有相关记忆，也早已猜出了这点吧。
　　没有多说些什么，伊妮只是和旁边似乎想缓解下沉重气氛，却又不知该怎么做好的伊琉什一起，小心翼翼避开满地的 「残骸 」 ，继续向前。
　　薇莉丝等人也默默跟上。
　　她们最后来到的位置，是一尊摆放在实验室深处，如同以寒冰铸造的深蓝色棺椁前方，不过这厚重器物上面的封盖并未锁死，看起来倒只是简单压住了里面东西而已。
　　刚靠近，寒气便夹杂着热浪迎面直扑而来，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靠近冰棺后就是这样一种诡异的感觉。
　　虽然这种程度对真正的强者而言并不算什么，但看样子，大概是由于那尊奇异冰棺的压制，里面某些东西才没有释放出过于恐怖的热量才对。
　　伊妮与伊琉什对视一眼，前者深吸口气，短暂的犹豫之后，终于点点头，二者便合力将手按在棺盖上方，缓缓推动。
　　「咔咔咔咔咔咔……」
　　冰棺上传来分外沉重的摩擦声，好像那上面压着的是有如千斤般的巨石。
　　事实上，从伊妮和伊琉什两名堪比传说级的超规格人偶，也需要合力才能将其推动这点，便足以证明那棺盖的重量之恐怖了。
　　薇莉丝并未自以为是地随便上前施以援手，两位灵偶小姐也没有将冰棺整个开启，只是向下推动到差不多三分之一左右位置，让其部分虚悬之后便默契收力，并示意旁观的几人可以过来看个究竟了。
　　看见里面的景象之后，少女们不禁面面相觑。
　　答案出乎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冰棺里的东西，是一个人。
　　至少外形如此。
　　那是一名与伊妮，伊琉什以及那位大魔将伊温都分外酷似的女孩，正闭目躺在冰棺之中，秀丽的火红色长发如同燃烧着的炽焰铺垫于身后，虽然看起来没穿衣服，但在棺盖遮掩下，也只露出了刚到胸口三分之一上半身的白皙肌肤。
　　从她身上，薇莉丝感觉不到任何生命与灵魂的气息，这种情况其他灵偶们，包括眼前的伊妮和伊琉什都是一样的，但这被封在冰棺里的女孩，却尤为明显。
　　这是一具人偶，一具尚未启动，又或者……无法启动的人偶。

第一百二十八章：【姐姐】
　　「伊妮小姐，她是……」
　　族长小姐偏过头，以仿生材质打造的双眼中再度闪过浓郁伤感与茫然，随后报出一串代号。
　　「【三途河】计划仿生魔导人偶 0001号，原型机，最成功又失败的个体，也是……我们真正的大姐。」
　　「……」
　　薇莉丝知道，伊妮想说的绝对不止这些，所以她并未开口打断或提出问题，只是保持着静默等待。
　　果然，这位代号为 0003号的人偶少女缓了缓，很快便继续道。
　　「这些，我们心智核心保存的数据中并没有任何相关记载，若非在机缘巧合中，寻得了灵偶之森地下的这处掩埋已久的机密实验室，甚至我们对她的存在都一无所知。」
　　「考虑到诺维雅殿下的身份，如果说她身上的异变存在某种诱因，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伊妮走到近处实验台边，找来一把即使放置这么多年，也未曾染上锈迹的金属镊子，回到冰棺旁后，便小心翼翼将其伸向原型机胸口，夹起那上面一块正好压在上方的银色宝石。
　　「轰！」
　　宝石刚离开红发女孩肌肤表面，一股恐怖澎湃，几乎肉眼可见的热浪便自棺内骤然喷涌而出，那种冷热交替的矛盾感也瞬间被高温覆盖，如同迎面而来的恶兽，直扑向近处众人！
　　「小心！到我……」
　　转手一把握住宝石的族长小姐刚打算做些什么，反应更快的薇莉丝便先一步抬手勾勒出【光佑之护】，将众人保护在其中，隔绝了突然降临的可怕高温。
　　热流拍打在光罩表面，竟发出了滋滋的灼烧之声，宛若某种真正的火焰正在其上纠缠盘绕，不禁令通过技能间接感受到这种温度的薇莉丝暗自乍舌。
　　说实话，如果是普通人毫无防备地站在这里，恐怕瞬间就会化为燃烧着的火团，一时三刻便焚烧殆尽吧，这还是对方躺在那冰棺内部，并未完全开启的情况下。
　　难怪冰棺要放在实验室最内部，周围几乎是一片真空，这位原型机人偶身上也没有穿着任何服饰呢。
　　原以为是创作者的恶趣味，但现在看来，除非【羽衣 ·格拉瑞亚】这种神器或至少半神器，最低圣器级别的装备，普通衣物根本穿上身就会立刻化为飞灰吧。
　　「你的实力果然很强呢，连炽炎领主核心散发出的高温竟然都能轻易抵挡……」
　　伊妮手上那枚银色宝石散发出淡淡辉光，同样将她和身边的伊琉什保护在里面，看起来前者本打算移步挡在众人身前，但薇莉丝的迅速反应却让族长小姐的举动变成了无用功。
　　「一般般吧，所以你说的炽炎领主是什么？」
　　比起夸赞，薇莉丝倒是更在意伊妮刚才提到的这个称谓，那让她想起了某些……至少在名字上分外相似的东西。
　　「炽炎领主吗……其实我知道的也不算很多，更没有亲眼见过，这个名字和相关记载，是伊温大姐在实验室中这架冰棺边，【父亲】留下的实验日志里找到并带出来的。」
　　「据说，那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元素生命体，以纯粹火元素汇聚成的可怕存在。领主这种称谓，是类似生命体进化的一个阶段，虽然并未达到极限，却已经拥有不亚于真正烈焰红龙的力量。而炽炎领主的结晶，便是其力量之源，类似魔核之于魔物那样吧。」
　　「【父亲】从哪里得到的这颗结晶我不清楚，但他在制造【姐姐】时，将二者以特殊手段融合在了一起，似乎是希望以此作为【姐姐】的核心动力源。」
　　「然而，实验最终还是出了问题，融合过程虽然顺利完成，令【姐姐】以导魔合金铸造的身躯不再会被炽炎领主核心散发出的高温焚毁，但这份热量却无法被抑制。或者说，因为导魔核心合金的特性，【姐姐】本身直接被转化成为了近似于炽炎领主核心一样的东西。」
　　「无法穿戴任何常规衣物，无法正常与生物接触，最重要的是，【心智核心】也由于过高的工作环境而难以稳定运行，令姐姐始终无法真正活动起来。」
　　伊妮展示出手中的不规则，但精致而纯净的银白色宝石，上面散发出的光芒虽淡，却给人以一种沁入心脾的清爽凉意，似乎站在其范围之内的时候，连思维都变得清晰了许多。
　　「【父亲】想了很多方法，都没能解决这个关键的问题，最终只能以万年冰晶打造的冰棺将【姐姐】无法启动的身躯封存。炽炎领主核心因为已经彻底融合而无法再取出，为了保险，他还留下了这枚【月神之泪】，以镇压那源源不断涌出的爆裂火元素，并将其中部分散入地脉，所以这地下河中的温度才会如此之高。」
　　「嗯……」
　　梳理着伊妮透露出的大量新情报，薇莉丝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被爱丝特尔抱在怀中的银灰色小狼崽。果然，诺维雅也像是被吸引了一般，正用带着好奇与渴望的眼神，眨巴眨巴地死死盯着灵偶小姐手中那枚宝石。
　　看来，伊妮她们口中与三月同辉之夜一起，诱发了诺维雅身体变化的东西，很可能的确就是这枚名为【月神之泪】的宝石。
　　不过，这里姑且不谈，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令薇莉丝非常在意的地方。
　【炽炎领主】，同样叫这个名字的东西，其实在【幻世】里也出现过，是一种高等级的精英级敌人，通常只会出现在某些大型副本中。
　　同样是元素类怪物，而且，同样拥有堪比龙族的等级与属性。
　　元素型怪物，是【幻世】中占据非常大比例的一类敌人，正如伊妮说的那样，它们会按照等级与实力划分为诸如 「元素灵体 」 ， 「精英元素灵体 」 ， 「大型元素体 」 ， 「元素领主 」甚至 「元素帝皇 」这样的不同种类。
　　薇莉丝曾经打过 1000次，以获取十阶魔法学习前置的那种【黑暗元素领主】，就是与【炽炎领主】对应，暗属性的元素领主级怪物，不过与前者不同，这是种非常强大且稀有的 lv100世界 boss。
　　说这么多，并不是想证明那位制造灵偶族，并打造出这里的 ——【父亲】游戏穿越者身份，恰恰相反，最让薇莉丝无法理解的一点便在于此。
　　很奇怪，不，太奇怪了。
　　明明称呼和描述都与游戏中那般酷似，但……
　【幻世】里，根本就没有叫做【炽炎领主核心】的素材或掉落物！
　　元素体怪物和 boss被击杀，会掉落各种契合属性的装备，材料，以及某些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乱七八糟东西，但这些都是有迹可循，存在明确掉落列表的。
　　薇莉丝凭借着单挑过上千次元素 boss，和各种下本的丰富经历可以百分百保证，其中绝不包含 「核心 」这种东西。
　　或者也可以换种说法，【幻世】里，薇莉丝认知中的元素型怪物，从来，就不会出现 「xx核心 」这样一种掉落物。
　　为什么……一名穿越者手中会持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是近似道具被冠以了这般称呼而诞生的巧合吗？亦或者，其实伊妮口中的【炽炎领主】，这个世界中也是存在的，而且与游戏里又有所不同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月神之泪的秘闻
　　说实话，薇莉丝现在很难做出判断。
　　既然伊妮对那颗与原型机融合的 「炽炎领主核心 」了解也非常有限，只是从【父亲】留下的实验日志中看到过些许侧面描述而已，想来即使问她，也很难得出进一步解答了吧。
　　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用来镇压它的【月神之泪】上为好。
　　「这东西，能给我看看吗？」
　　伊妮对这枚明显价值不菲宝石的重视度，似乎并没有薇莉丝想象中那么高，后者只是试着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她便点点头，主动来到牧师小姐身边，将其递到薇莉丝手上。
　　「别弄坏了就行，我们还要靠这个来镇压【姐姐】散发出的高温，否则，外面的灵泉没多久可就要变岩浆了。」
　　「啊哈哈……」
　　对于这种明显是用来活跃气氛，但却稍微有些硬核的笑话，薇莉丝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并抬手将【月神之泪】接过。
　　而后，她发动【情报侦测】。
　　这次技能倒是没让牧师小姐失望，立刻为她显露出了一大段丰富的情报。
　【月神之泪】
　【特殊道具】
　【品级:圣器级】
　【描述:月神 xx以美貌与高贵闻名于世，其仰慕与追随者不知凡几。然月神高洁，对大部分追求者皆难假以辞色，唯有少许相貌品格与实力出众之存在，方能得其垂青。
　　月神司掌夜晚，居于银月之上，每年，祂会挑选最多两名中意者，将其带回月之行宫，引为知己，促膝相交，排解寂寞。
　　然，月神职责所在，注定永世孤独，纵使再如何欣赏，喜欢，祂也绝不会，亦不能将任何对象留在身边超过一轮月之周期。
　　每值离别之际，若有交情深刻之友人，月神 xx都不禁垂泪相告，代表着世间最为纯净清幽之力的月神泪落下，便化为珍贵宝石，月神以此相赠，引为纪念，是谓月神之泪。
　　月神泪极为罕见，存世之数渺渺，此粒月神之泪诞生于 3172年前，为月神 xx赠予其挚友魔神 xxxx的离别之物。
　　与月神分别后，魔神 xxxx悉心保管此物，从不离身，但神之灾变发生后，魔神在惨烈战斗中陨落，其随身之宝也因激烈斗争而破损或散失于异空间裂缝，其中便包含此物。
　　后，月神之泪在异空间流离数百年，终在三百余年前某次大规模空间扰动时，被乱流携带重归现世，由半魔人【让开我要装逼了】所得。
　【让开我要装逼了】以通用魔法【情报侦测】得知此物来历后，便将其携带于身，又经多番变故，最终转借于好友【浩渺一梦】，将其用于镇压他所制造，但失去了控制的特殊魔导仿生人偶。
　　几十年后，保存着月神之泪的地下实验室被灵偶族伊温偶然寻得，但她并未将其带走，反而率众建造设施以掩盖痕迹，直至如今。】
　　「噗 ~」
　　咳咳，不要误会啊，并非【情报侦测】又出了什么问题，只不过……
　　虽然很想保持仪态，但看到这个被解析出来网名叫做【让开我要装逼了】的家伙，尤其是这名字大概还被判定成此世真名的时候，薇莉丝实在是没能忍住笑出声的冲动。
　　还好啊还好，她当时没给 「薇莉丝 」取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不然要像现在这样给谁查出来，可真的是社死到火星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嗯，没事，别紧张，只是想到了好玩的东西。」
　　赶紧应付了下身边纷纷因她怪异举动而投来疑惑和关切视线的同伴们，牧师小姐轻咳几声，重新把思路转回正轨。
　　总而言之，至少现在灵偶族的【父亲】，那家伙是穿越者这件事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至少薇莉丝不觉得世界上有哪个奇葩父母，会给自家孩子起【让开我要装逼了】，或者【浩渺一梦】这种已经不能叫奇怪，而是多少脑子有那么点大病的真名。
　　当然，除此之外，还获得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比如……月神跟魔神之间竟然有一腿？不得了哇，明明这俩貌似都是女的呢。
　　嗯……不过也可能只是那种正经的友情关系而已。
　　而且【情报侦测】里提供的这些信息，也跟莉莉娅当初还未成为女王时，那天晚上跟薇莉丝提到的【三月传说】相关神话中内容不谋而合，从另一个角度解释和补全了月神这种行为的原因。
　　果然即使作为神明，哪怕月神露娜这种据说是主神的存在，也有很多迫于无奈的地方呢，并非凡人们想象中那般全知全能。
　　当然，这也进一步加深了牧师小姐认为某位月神大人很花心，很多情的固有印象。
　　还有些隐含在情报内容里，或是可以借此延伸出的线索，一时半会尚无法完全理清，薇莉丝决定回头有空再慢慢想。
　　能知道这些，本趟灵偶族之旅已经可以说是完全不虚此行了。
　　唯一可惜的是，没能探查到月神露娜本身如今的状态，也不知祂现在是死是活，又去了哪。
　　毕竟这枚月神之泪虽然跟月神露娜有关，但本质上其实是魔神奥莉薇娅的贴身之物，【情报侦测】再厉害，也只能读取那些留存在道具中的信息，而不是真的无中生有。
　　想到这里，薇莉丝便笑着点点头，将手中的【月神之泪】还给处于光罩保护中的伊妮。
　　「多谢了，这的确是个很有来头的东西。」
　　「无妨，所以薇莉丝小姐看出什么了吗，诺维雅殿下身体的变化，真的是因为……？」
　　「嗯，应该与这月神之泪的确有些关系，但要把问题全甩在灵偶族头上却言过其实了。我想，这件宝物的气息催化，三月同辉的奇景和诺维雅本身应该都有很大影响在里面，而且这大概率是良性改变，更进一步的话，还是得等我们到达月影族，见到某个家伙才能搞清楚了。」
　　族长小姐看起来松了口气的样子。
　　「这样啊……那便好，要是月影族的王储殿下在我们这出了什么事，温妮莎族长跑来问责的话，灵偶族小家小院可负担不起呢 ~」
　　「哈哈，伊妮族长说笑了，灵偶族虽小，在我们万魔群山里占据的地位可是丝毫不弱。哪怕看在伊温的面子上，也不可能出现您口中那种情况的，何况小殿下这不是没事儿吗？」
　　看起来，薇莉丝口中那句 「良性改变 」的判断，也让爱丝特尔放宽心了许多，甚至有心情跟伊妮小小地开个玩笑了。
　　当然，她说的估计的确是实话。

第一百三十章：风铃哀兮，往矣
　　既然最重要的事，已经得到了牧师小姐这位权威人士下的定论，那这里也不必再久呆下去了。
　　实验室里的确有很多连薇莉丝都看不懂的古怪仪器，加上那残肢断臂满地的可怕场景，即使知道这些都只是人偶，也不禁让人心生怯意与反感，想要赶紧离开。
　　将【月神之泪】重新放回原型机身上，合上冰棺盖口，封住那汹涌而恐怖的热浪后，伊妮和伊琉什便带着薇莉丝一行离开了实验室。
　　然而走到门口，灵偶姐妹俩对视一眼，却渐渐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走在最后的薇莉丝察觉到这点，稍稍回过头去，正好对上伊妮小姐闪烁着惆怅，但似乎已然下定了决心的人造眸子。
　　「薇莉丝小姐，可以请各位帮忙见证一下接下来的事吗？我们想……也是时候该跟过去做个了断了。」
　　做个了断？
　　「可以当然可以啦，不过你们是打算干嘛，把这个实验室给彻底毁掉吗？」
　　伊琉什无语地白了眼语出惊人的牧师小姐，主动代替伊妮道。
　　「怎么可能嘛，融合了炽炎领主核心的原型机还在这呢，如果那么好处理，估计臭老头子也不会把一堆烂摊子甩在这自己跑路了，我们只是想整理一下这间实验室而已。」
　　「也对呢……」
　　灵偶族不同个体之间，对这些往事的态度似乎存在明显差异，就像伊琉什看起来并没有像伊妮那样分外在意这里，对于创造者和原型机也是用了更轻蔑或疏远的称呼那样。
　　这是个很有趣的现象，也进一步证明了灵偶们各自心智核心间，大概并非千篇一律的复制吧。
　　看来，那位伊温应该也是有着她自己的想法，才独自展开行动的。
　　「对，既然都到这里了……说来不怕各位笑话，其实我也只是第二次真正进入这间封存着【姐姐】的实验室。伊温大姐最初带我来的时候，看见那满地熟悉材质的残骸和被关在墓穴里的【姐姐】，不知为何，我感到了深切而难以抑制的恐惧，没过多久便从这里逃走了。」
　　伊妮温和地笑着，但她的笑容中似乎却暗藏着苦涩。
　　「那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没能从冲击中缓过来，不仅选择了躲在家中闭门不出，建造灵泉来封锁这片地下水道也是我的提议。」
　　「说实话，在亲眼见到这里的景象之前，我对自己【人偶】的身份都没有足够清晰的认知。虽然身体是人造的，但我会思考，有感情，我把创造者视为【父亲】，将同型号的大家当作亲姐妹，一直……一直都是这么坚信的。」
　　「我认为自己是一个真正存活在世界上的生灵，直到亲眼目睹这片实验室中可怕的惨象。那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诞生并非【奇迹】或【恩赐】，而是建立在无数无数次曾经的失败，废置，无数【姐妹】骸骨之上的幸运罢了。」
　　「我只是很幸运地，刚好成为了那批成功个体之一而已，即使如此，在【父亲】眼中，我们与这里的无数废弃品依旧没什么不同，依旧是可以随时被丢掉的【人偶】而已。」
　　「事实……已经证明了这点。」
　　「我一直在对自己说，对所有人说，没关系的，不要紧的，即使没了【父亲】，灵偶族依然可以好好生存下去。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大概我的内心，我的……心智核心创造的人格，依旧没能摆脱那份被抛弃的不安与恐惧吧，所以我才始终不敢面对这些【姐妹】的残骸，始终躲避着外出，将注意力尽可能投注在创作之上。」
　　灵偶族的族长小姐深吸口气，渐渐抛去了眼中最后一抹茫然。
　　「已经太久了，是时候该放下，从【父亲】遗留的阴影中走出来了，我这个族长，说实话当的也太不称职了些。」
　　「……」
　　薇莉丝默然无语，其他人也尽皆如此，她们只是外来者，能做的，伊妮需要她们做的，就只有倾听，并用双眼见证这一幕罢了。
　　仅此而已。
　　两位以奇妙技术制造出的灵偶少女，开始转身整理房间中遍布满地的肢体残骸，她们的动作并不快，但哪怕是伊琉什，在这种时候也表现得格外郑重与严肃，如同收殓，亦如默哀。
　　她们将无数与真人无异的残肢装进堆叠在房间角落的金属盒里，以类似于胶布般的材料封存，再将其一个个放进随身的储物道具。
　　「薇莉丝小姐，我们……」
　　艾德文娜张了张嘴，却被黑发少女摇头以眼神制止了，薇莉丝知道，这个心地纯善的圣骑士姬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但这个世界上有些事可以帮，有些却是不能去干预的。
　　虽然看起来给人感觉慢吞吞的，但实际上伊妮和伊琉什动作很麻利，十几分钟后，她们便收拢了所有实验室中遗留的人偶肢体，回到薇莉丝等人身边。
　　「久等了，我们走吧。」
　　「这样就行了吗，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些……遗骸？直接随身带着？」
　　伊妮轻笑。
　　「当然不是，不过在这种地方也没法去做，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薇莉丝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众人纷纷离开实验室，回到如同蒸腾着桑拿的地下河道，又从来时那块伪装成石壁的【融魔合金】处，返回了灵偶之森。
　　因为之前就已经有过一次经验，这回大家也没有太多矫情，很快各自处理好了又被弄湿的衣服，擦干身体，便在伊妮和伊琉什带领下，来到灵泉附近一株格外粗壮的古树前。
　　族长小姐蹲下身，取出一杆似乎早已准备好的金属铲，在树下挖了个小坑，从储物道具里拿出之前收殓着人偶残骸的其中之一盒子，郑重将其埋入，填平。
　　而后，她站起来，又从项链状储物道具里拿出了另一个小巧的盒子，将其打开。
　　那里面，竟然全是已经制作好的，与悬挂在伊妮家门柱上一模一样的精巧风铃。
　　少女拿起风铃，轻盈地跃上高处，将其认真悬挂在树梢的显眼处，才回到地面。
　　「如此，便算是完成一个了吧。呵呵，这大姐临行前留给我，却拖延了许久的约定，终究还是跑不掉呢……」
　　像是终于放下心中的某些巨石，人偶少女唇角勾起轻松而释然的笑意，回首望向正用双眼见证着这一幕的众人，转身，走向另一棵古树。
　　「叮铃 ~叮铃 ~」
　　微风拂过，风铃摇曳着奏出清脆乐声，在清幽森林中带来久久萦绕不去的……美妙回响。

第一百三十一章：奔赴的两方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日。
　　抵达灵偶之森的第三天上午，薇莉丝一行再度动身出发。
　　原本在牧师小姐计划中，她们本该是只待一晚便离开的，但由于三月同辉之夜发生的变故，以及在那之后为了帮伊妮埋藏被封进盒中的诸多 「遗骸 」 ，悬挂风铃，她们终究还是多留了一日。
　　毕竟被分享了人家这么大的秘密，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也有点太说不过去了。为了补偿灵偶族，薇莉丝还提出了如果希望的话，可以满足她们一个不算太过分的要求这种允诺，只不伊妮小姐并未当场作何表示，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了解而已。
　　另外，虽然某位诺维雅殿下似乎对那枚【月神之泪】很感兴趣，一反常态地表现出了强烈渴望，甚至又哭又闹了很久，但那东西对灵偶之森的用处和重要性不言而喻，自然不可能给她随随便便带走。
　　负责照顾工作的爱丝特尔也只能绞尽脑汁地，一直在安抚这位还是个孩子的小殿下。
　　薇莉丝倒是没有怎么去管，虽然这小狼崽不知为何总是很黏她，但牧师小姐的工作可不包含哄诺维雅开心，在灵偶族这边也耽误了不少时间，接下来她们就要快狼加鞭一路直奔月影族了。
　　之前那几头山狼虽然没跟在身边，但它们可不是什么蠢兮兮的野兽，虽然只会狼族之间的语言，但作为魔物，这些家伙智商其实相当之高。
　　这两天呆在安全又资源丰富的灵偶之森，它们可是滋润的很，待到如今再度汇合时，连毛发似乎都比之前光亮了许多。
　　当然，也可能只是薇莉丝小姐的错觉。
　　灵偶族大多不喜喧闹，因此来送别薇莉丝一行的也不多，就族长伊妮和包括那位伊梦在内几名照顾过她们的灵偶，连伊琉什这家伙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而没有出现。
　　「那么，就此告别了，伊妮族长。这趟灵偶之森的旅行非常有趣，很高兴能认识你们 ~放心，这里的秘密我会叮嘱大家守口如瓶的。」
　　坐在高大的山狼背上，薇莉丝笑着挥手与伊妮作别，后者则同样微笑点头。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但各位都是很值得结交的朋友，我代表灵偶族欢迎你们今后再来做客。另外，如果哪位在外面遇到伊温大姐的话，还请帮忙带话回去，就说【伊妮已经履行了约定，勿虑】，麻烦了。」
　　已经化身本体，背上背着只小狼崽的爱丝特尔当即点头应允。
　　「放心，我会把话带到的。」
　　「那我们出发啦 ~」
　　最后道了声别，牧师小姐不再犹豫，拍拍身下山狼的鬃毛，便带头沿着林间小路而去。
　　众人告别之地本就已经临近灵偶之森外围，薇莉丝一行没走多远，便出了森林谷地，再度踏入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
　　就在此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呐喊与奔跑声。
　　「等一下！你们等我一下啊！！喂！！」
　　「嗯？」
　　众人困惑地循声望去，却发现一道矫健身影，正在森林中以惊人速度向这边奔驰而来。
　　牧师小姐视力很好，第一时间便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尤其是见到那短发女孩大包小包挂满身的装扮，顿时嘴角抽搐几下，心中冒出了某种不太妙的预感。
　　她本想直接拍拍狼屁股跑路，但考虑到对方或许速度并不会比这些山狼慢，尤其在别人都这样追来的情况下还扭头就走……也太过失礼，最终还是跟大家一起选择了等待。
　　那女孩速度的确很快，虽然带了很多很多行李，看起来就像一座移动中的小山，但从声音传来，到她抵达众人面前其实也就不到十秒的功夫。
　　站定之后，她才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把包裹暂时放在地上，恼怒地不无埋怨道。
　　「我说你们跑的也太快了吧！咱就回家整理下行李，出来怎么就全都没影了？」
　　「你也没打招呼让等我们一会啊……伊琉什，突然带这么多东西过来，是准备送给我们的纪念品吗？」
　　对于牧师小姐明知故问的态度，人偶小姐却当即直球表明了自己的打算。
　　「呸呸呸！什么纪念品啊，这可都是咱多年积攒下来的珍贵研究素材和成果！你们又看不懂，拿去也没用的！是因为太多了储物道具装不下，所以才只能这样带着啦。」
　　「好了，明人不说暗话，薇莉丝，我要跟你们一起走！」
　　噗……还真是啊。
　　看着伊琉什两手叉腰，一副 「不答应我就闹 」的样子，薇莉丝在心中无语地叹着口气，表面上却装做困惑模样，仍在尝试进行最后努力。
　　「跟着我们？干嘛，你也想旅游吗？那也没必要非得跟我们一起行动吧，何况现在伊温已经离开了灵偶之森，你也走的话，伊妮岂不是会很孤单？」
　　然而，伊琉什小姐只是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哎呀，你想太多啦，老二那家伙就是个宅宅，平时十天半个月蹲在家里不出门一次都是正常的，何况这不是还有其他族人在嘛。本来我的确有点不放心，所以才会留在森林里陪她，但既然她现在已经想开了，那也就没事儿啦。」
　　「至于我为啥要跟着你们，那还用说吗？薇莉丝，你之前可是答应过伊妮姐，要满足这边一个不太过分要求的哦，她已经点头啦，所以我们灵偶族的要求就是 ——请你让我跟在身边，嘿嘿嘿……帮我点小忙，以完成【人工飞行翼 1786号】的研发！」
　　「？？？？？」
　　……
　　「师尊，前面就是月影山谷了，我已经提前通知了现任族长温妮莎 ·月影大人，她应该会亲自来迎接您。」
　　丘陵之外，拥有一头亮青色美丽长发，穿着宛若以树叶编织而成战裙的树精族大魔将柏塔 ·灵木，以贴合在手臂内侧的奇异弯刀前指，她的身后，则跟随着一位身穿朴素布衣，灰色短发在风中飞扬的年轻俊美男子。
　　他清澈却沧桑的眸子轻扫过眼前一切，及至山谷中神庙与那些富有特色的连绵建筑，眼中划过感慨与回忆之色。
　　「变化很大啊……现在月影族的族长原来已经是温妮莎那丫头了吗，我都没怎么注意过，记得她当初还是一只小狼崽的时候，可没少调皮捣蛋呢，她继任族长多久了？」
　　柏塔转过身，恭敬地微微低头道。
　　「禀师尊，温妮莎 ·月影族长是新任领袖，目前仅任职 48年，
　　「旧人去，新人来啊，五十载光阴，这要是放在……呵，走吧，我们去见见她。」
　　「当初的故人们，也不知还尚存多少，我的后代，现今又如何了呢……」
　　青年迎风而行，身后……却只余萧瑟背影。

第一百三十二章：暴雨突至
　　两天后，被某位灵偶小姐强势混入其中的薇莉丝一行，也终于抵达了月影族领地外围。
　　按照预定计划，她们应该更早到达才对，但来时路上，也就是出发后第一天下午，牧师小姐等人却很倒霉地遇见了一场超级暴雨，其引发的大规模山洪不仅堵塞了道路，暴雨本身也暂时延缓了她们的行程。
　　毕竟在那种险恶环境中，即使是山狼这种攀岩能手，如果继续维持着原先的高速前进，也会变得有些危险，尤其是在背上载了人的情况下。
　　雨雪阴晴这种东西虽然虽然无法威胁到薇莉丝，但她现在已经不是刚来这个世界时，只有小龙娘相伴的孜然一身了，多少也要考虑下相对更加弱小的同伴们。
　　因此，她们就近便寻个了山洞扎营，一边避雨，一边研究着下避开灾区的新路线，顺便在洞中休息一夜，等到雨势暂缓后才继续赶路。
　　然而天公不做美，暴雨短暂平息之后，牧师小姐一行刚到达月影族领地外围时，本就阴云密布的天空再度电闪雷鸣，劈头盖脸地哗啦啦下起了瓢泼般大雨。
　　「呜哇，这天气怎么回事啊……没完没了了是吧？」
　　赶紧用【光佑之护】撑起屏障，阻挡着突然袭来急风骤雨的薇莉丝在山狼背上，有些无语地抬头望向天空。
　　密密麻麻的雨幕轰然而下，拍打在金色帷幕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急促撞击声，虽无法动摇【光佑之护】分毫，却也让外面的能见度变得极低，难以辨明道路。
　　这样……可没法好好前进了，牧师小姐有些困惑，万魔群山的天气变化都是这么突兀且剧烈的吗？
　　「薇莉丝大人，话说您用这么强力的魔法来挡雨……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啊？」
　　刚刚变回人形的爱丝特尔，抱着几乎形影不离的诺维雅走上前来，看了眼周围似曾相识的，笼罩着她们所有人的上百平米巨大护罩，显得有些无奈。
　　闻言，薇莉丝转过身去，没什么所谓地笑笑。
　　「那个不重要啦，话说我们离月影族的核心驻地还有多远？」
　　月影族领地和月影族核心驻地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牧师小姐一行其实早就进入前者范围了，但那是涵盖了所有月影族群落的生活辐射范围，而核心驻地则是最强族群，以及整个种族首领的所在地。
　　硬要类比的话，就相当于小型国家的边境之于王都，虽谈不上千山万水，却也不是简单翻几座山便能抵达的。
　　「嗯……正常情况下，以山狼的脚力，两三个小时应该足以赶到，但如今这样的天气，恐怕就很难说了。」
　　「很难说啊……」
　　那就是一时半会到不了的意思了。
　　山中不比城市，一旦下起雨来，不仅地面会变得泥泞难行，大幅降低的能见度才是真正麻烦的地方，所以她们之前才会为了求稳而暂时延缓行程。
　　「你们这边的气候一直都是这样吗？虽然已经走过不少地方，但说实话，这种程度的暴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对于薇莉丝的这个问题，爱丝特尔似乎也感到有些奇怪。
　　「当然不是，虽然山中阴雨绵绵属于常态，但通常而言规模都不至于太大，这种程度，甚至会引发山洪的暴雨，我在群山里生活了上百年，却也几乎没见过几次。」
　　她无奈地笑了笑。
　　「或许薇莉丝大人你们也是赶巧了吧，正好碰上这么个几十年难见的情况。」
　　「这样嘛……那还真是有够倒霉呢。」
　　牧师小姐不置可否笑笑，却也没多说什么，见谈话似乎暂时告一段落，就呆在薇莉丝身旁山狼上的蕾拉，也主动代表众人请示着她的意见。
　　「那薇莉丝大人，我们要继续前进吗？还是像昨天一样暂时避避雨势？」
　　「当然是继续前进，这破雨要下个不停，难道我们还停着不走了吗？只是些自然天象而已，真想解决的话其实方法并非没有，只要……」
　　薇莉丝话音未落，某只原本与蒂丽莎共乘一匹山狼，呆在角落里没什么存在感的灵偶小姐，却突然斜刺中猛蹿出来，三步并两步跳到她们面前，不由分说抢过话题。
　　「没错！只要使用我伊琉什的自信之作 ——【多功能旅游助手 71号】，一切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啦！」
　　「？」
　　众人头上同时冒出大大的问号。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屁孩别插嘴。」
　　牧师小姐满脸嫌弃地把她往外赶了赶，本想继续话题，伊琉什却立刻不满地高声抗议起来。
　　「喂谁是小屁孩啊！我已经两百多岁了好吗？而且这种时候你们不应该问一问我，【多功能旅游助手 71号】究竟有哪些功能，该如何使用吗！那是什么态度啊可恶！」
　　「哈？谁要用你种那一听就很不靠谱的奇怪装置啊，只是下了点雨而已，别把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啊你这家伙！」
　　「你这种诽谤我完全不能接受啊，什么叫一听就很不靠谱啊喂！我的【多功能旅游助手 71号】可是经过诸多理论加实际测试，验证了各种环境下出色功效的完美发明，怎么就会把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不不不太明显了吧，你看只是一个飞行翼而已，某人都失败了足足上千次，这个什么东西编号才到一百不到，很难让人相信不是那种还在测试中的半成品啊……」
　　「你懂个毛！那能一样吗？我，我我我跟你说不清楚！总而言之我的【多功能旅游助手 71号】在性能上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不信你就试试！」
　　「啧。」
　　虽然感觉很麻烦，但看伊琉什说的那么信誓旦旦的样子，加上她也的确是第一次拿那些 「发明 」出来给人用，本着 「实践出真知 」的理念，薇莉丝小姐最终还是决定暂时放下对这家伙的偏见，姑且给她个机会。
　　「行行行，那就试试吧，不过先说好啊，出了什么问题你自己负责解决，我可不帮忙擦屁股。」
　　「嘿嘿，放心放心！安全方面绝对是万无一失的！」
　　终于得到了牧师小姐点头的人偶少女，瞬间一改之前争论时的气急败坏，兴高采烈地在随身那堆包裹里翻找了半天，最终掏出个只有蓝星上笔记本电脑大小，看起来有些寒酸的黑色金属平板来。
　　「当当当！就是这个啦，我的得意发明之一，【多功能旅游助手 71号】！出门在外，居家旅行，肇事逃逸，杀人放火的不二之选！」
　　「你这东西到底正不正经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非魔之力
　　虽然听起来感觉怪怪的，但既然答应了让伊琉什表现一番，薇莉丝也不会再临时变卦。
　　人偶少女翻开那块看起来其貌不扬的金属板，就像操作真正的笔记本电脑般摆弄了一会，没多久，上面便响起经典的毫无抑扬顿挫之声。
　　「【多功能旅游助手 71号】启动完成，请验证使用者身份。
　　「管理员 01，识别声纹。」
　　「滴滴……声纹识别通过，欢迎您的使用，管理员 01，请提出您的诉求。」
　　「哼哼 ~」
　　伊琉什略显得瑟地回过头，看了眼正投来好奇视线的众人，尤其是其中某位只默默看着她表演的牧师小姐，才向着手中翻开的黑色金属板发出指令。
　　「启动避雨模式，范围……方圆一百米，现在开始！」
　　「指令收到，正在启动避雨模式。」
　　黑色平板发出阵阵嗡鸣之声，竟然自行漂浮而起，在空中变形成了旋转的倒三角锥模样，并随之扩散出一圈肉眼无法观测到的特殊波动。
　　这似乎并非直接以魔力形成的固体护罩，也并未对众人造成任何影响，感觉上，倒更类似于声波，音波之类的物理现象？
　　「好啦，你现在可以把那罩子撤掉了。」
　　伊琉什小姐得意地双手叉腰，指了指头顶上【光佑之护】形成的金色光罩，而薇莉丝虽然有些怀疑这玩意的靠谱程度，但还是依言，在众人略显不安的视线中散去了魔法。
　　「轰！」
　　光罩消散，瓢泼大雨立刻如倾盆而下。
　　但在即将落向众人时，雨幕却突兀被一股无形斥力向四周推开，就像是有超功率鼓风机正在一刻不停掀动着劲风向外吹拂。可实际上内部的大家却没感受到任何风力，倒不如说就连外界裹挟着暴雨而来的狂风，也被那种无形力量给完全挡住了。
　　「噢？居然还真有用？」
　　说实话，牧师小姐有些惊讶。
　　虽然从结果上而言，这东西跟【光佑之护】起到的作用似乎差不多，但后者好歹也是个六阶魔法，而伊琉什拿出的这台机器，却连丝毫魔力波动都没有散发出来，这在此间的魔幻世界中不可谓不难能可贵了。
　　要知道，就连灵偶族的【父亲】，那个游戏昵称大概叫【浩渺一梦】的家伙，也得靠魔力充当刻印和动力，才能制造出伊琉什她们，这家伙居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真的开发出了纯物理机械来？
　　而且，这东西还不会像护罩那样在暴雨中遮挡视线，看来伊琉什确实没有吹牛。
　　虽然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发明倒的确不赖，之前确是小看她了。
　　「嘿嘿，怎么着，看你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样子，现在知道我有多厉害了吧？」
　　似乎是设定了那倒三角仪器自动跟在身边后，灵偶小姐才得意洋洋地偏过头来，薇莉丝倒也没觉得脸上挂不住或气急败坏之类，对于确实有用的东西，她向来不吝夸赞与肯定。
　　「的确有点意思，这机器的 ai是你自己设计的？它靠什么原理运作？」
　　「嚯？薇莉丝你居然还知道 ai啊，很有学问嘛，就连我都是从老头子留下的笔记里，才找到这个词汇的呢。其实也不算完全是我设计吧，那玩意太复杂了，底层逻辑代码是套用老头子的那套标准模版，我主要精力还是花在了这台【多功能旅游助手 71号】的【多功能】上。」
　　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惊奇视线，伊琉什小姐收敛着鼻子翘上天的冲动，装模作样顿了顿。
　　「至于原理嘛……反正那么复杂，说出来你们也听不懂，只需要知道是借助了一种名叫【力场】的力量就够啦。」
　　力场……？
　　原来如此，是类似于磁铁之间互斥的那种现象吗？难怪风雨会被不断向外排开……这台机器能不靠魔法漂浮在空中，也跟类似力量有关吧。
　　不过，虽然无法以魔法的角度来解释，但无论重力，磁极的吸力斥力，以及各种物理层面的 「无限，无穷 」力量，本质上也还是【法则】之力的一种体现。
　　或者说，那是构成这个世界本身的基础力量之一。
　　无论魔法或科技，最终都是殊途同归，走向更上位的【法则】吗……
　　研讨科学之类的事可以容后再说，既然意外得到了伊琉什发明产物的帮助，暴雨中行动自然便不再是问题。
　　伊琉什制造的这种力场，本质上其实也可以理解成一种模拟法则，只要仪器还在身边，无论山狼们跑得多快，都能随着移动而改变范围。
　　拥有蓝星上生活记忆的薇莉丝，自然很简单就理解了这点。
　　而后，一行众人便顶着急风骤雨在山脉间继续前进，通过【力场】的作用，能见度自然有了大幅提升，也不必再担心衣服或毛皮被暴雨打湿了。
　　从远处看的话，倒像一片快速移动中的真空区域。
　　虽然脚下地面仍不可避免显得相当泥泞，但这种程度的话只要小心些，对擅长攀岩越险的山狼而言算不得什么。
　　又是两个小时的赶路之后，两座格外陡峭，几乎高耸入云的尖峰便并排出现在众人眼前，它们的形状也分外有趣，就像是某种野兽的尖锐利爪自地下破土而出，笔直冲向天空那般，堪称大自然鬼斧神工般奇景。
　　看到这两座山，魔狼形态下爱丝特尔立刻惊喜地低呼出声。
　　「到了，我们到了！这是狼爪峰，本族驻地的门户，薇莉丝大人您看，只要穿过两峰之间那片峡道，里面就是我们月影族主部生活的山谷了！」
　　「可算是到了啊……」
　　这趟护送诺维雅从镇魔城前往月影族驻地的行程虽不算久，但也称得上曲折离奇了。
　　短短数日，先是帮山狼那边解决了生存危机，后面经过灵偶族，又碰上伊琉什莫名其妙的故障事件，晚上泡个灵泉还能正好赶上三月同辉之夜，直接给诺维雅换了身毛色，顺便让她不知怎么就醒了过来。
　　紧接着又因此了解了灵偶族的那些过去秘闻，见识到融合了【炽炎领主核心】的那台原型机以及【月神之泪】，好不容易出来没多久，立马又是一场特大号的倾盆暴雨。
　　也就是某位牧师小姐底蕴深厚，有能力解决掉一次又一次的突发状况，这要换了其他人……
　　唉，希望到了月影族这边，可以稍微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狼群
　　月影族主部所在的月影山谷，是一处同样被群山包裹其中的丰饶丘陵地段。
　　正如灵偶之森那般，万魔群山这边似乎就习惯于将某些大种族生活的领地，以其种族名来进行称呼，月影山谷也同样如此。
　　狼爪峰共分左右两峰，是月影山谷的门户，有点类似于魔踪大峡谷那样的地方，只是规模明显小了很多，也没有建起要塞般的防御工事。
　　这很正常，毕竟对于魔物，尤其是月影族这种以硬实力成为三大支柱之一的强势种族，并不需要拘泥于外物的保护，除了诺维雅这种刚出生不久的幼崽外，基本也没盗猎者会有那个胆子向月影魔狼下手。
　　很快，顶着依旧并未停歇，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的暴雨，薇莉丝一行来到了 **之间的入口处。
　　狼爪峰左右山体夹成的通道非常有限，基本也就在平均五六米的宽度，倒是跟当初薇莉丝在联合王国境内，遇见尼克勒斯所率强盗团的那个欧肯峡谷差不多，只是在面积上又逊色不少。
　　山狼的速度很快，虽然只有六七头之数，但集群奔驰起来，配合着它们高大威猛的身躯依旧气势十足，尤其是在伊琉什【多功能旅游助手 71】号制造的力场作用下，那种风雨退避的狂奔之姿自然不言而喻。
　　不过有些东西，注定不会仅仅被这样的景象给吓到。
　　「停步！」
　　突兀，狼嚎骤起，几道暗蓝色身影自峡谷入口的林荫间一跃而出，挡在了即将冲过隘口的薇莉丝等人前方，并齐刷刷 「嗷呜 ~」着发出高声示警。
　　「哇啊！」
　　来自高位种族的强大压迫感弥漫而出，虽然数量上相差不多，但受到惊吓的山狼们却像见了鬼一样，立刻来了个原地急刹车，差点没把某位平衡力最差的小丫头甩飞出去，好在伊琉什与之共乘着一头狼，才从后面赶忙拉住了她。
　　「你倒是抓紧点哇，怎么笨手笨脚的……」
　　「啊，谢谢……谁知道会突然有东西冒出来啊……」
　　听着伊琉什和蒂丽莎之间的小声交谈，薇莉丝偏过头，将视线打量向突然自暴雨中林荫间窜出的几头巨狼。
　　它们拥有清一色蓝灰参差的毛发，因为早就见过爱丝特尔的本体，牧师小姐立刻便猜出这些应该是守卫狼爪峰入口的月影魔狼。
　　不过比起那位大魔将，这几头月影魔狼的毛色则更偏灰一些，体型也明显逊色几分，大约只有三到四米左右长度，跟萨沃差不多的样子，看起来，成年月影魔狼单论体型应该是不如山狼的。
　　几头月影魔狼立于暴雨之中，一层蓝蒙蒙光泽自其体内散发而出，阻挡着袭来的雨幕，虽然无法做到像伊琉什的装置这样完全隔绝，但至少也没有让毛发完全被浸湿，影响行动的灵活。
　　为首魔狼锐利的竖瞳扫过眼前明明同样身处暴雨之下，却被某种无形力量守护而滴水不沾的几名女孩与山狼，面露疑惑。
　　「魔将和山狼，你们想做什么？等等，是爱丝特尔大魔将吗？我记得您应该是在南边跟人类交涉才对，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了？」
　　咦？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认出来爱丝特尔的？明明本体都是长得差不多的狼啊？
　　薇莉丝又盯着两边的巨狼各打量了几眼，只能无奈放弃尝试辨认出它们之间的区别。
　　不同之处肯定是有的，但要说一照面就看出谁是谁，实在有点困难，毕竟……狼毛实在是太多了啊。
　　言归正传。
　　狼爪峰是月影魔狼主部的门户，就算再自信，月影族肯定也不会一点防御都不安排，所以这些巨狼的出现倒也在牧师小姐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想到守卫们真就顶着这样的暴雨藏在路边监视。
　　还挺敬业的呢。
　　自然，这种场合，不需要薇莉丝开口，爱丝特尔便主动踏前几步展开了交涉。
　　「是我，你是……迈拉吧，这段时间轮到你职守了吗？」
　　哈？为什么你也能这么简单认出来啊！
　　「您这样的大魔物居然能记得我实在是备感荣幸，但我并没有收到您会在近期回归的指示，如果想带这些陌生外来者穿过狼爪峰，还麻烦您解释清原委，并等候我们通报。」
　　名为迈拉的月影魔狼看起来很不近人情的样子，并未因为爱丝特尔的大魔将身份就随便让路，莫非他们之间关系其实不太好吗？
　　当然，这是在开玩笑，魔狼小姐本身进入族地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主要在于薇莉丝她们这些外人，尤其是各种奇奇怪怪的打扮和这种轻松行走于大雨中的样子，很难不让狼提起警惕和戒备。
　　牧师小姐清楚对方态度中的隐含之意，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表示什么，虽然不太明白这边为什么没有提前得到通知，但沃尔特和爱丝特尔再蠢也不可能连这种事都没考虑到，静观其变就好。
　　果然，魔狼小姐身上一阵光芒闪烁，很快便化为人形，原本被她用布帛包裹着，藏在背后毛茸茸蓬毛中的银灰色小狼崽，也随之出现在爱丝特尔怀中。
　　「你的做法合乎情理，但这位，你难道也打算阻拦吗？」
　　她掀去诺维雅身上的黑布，将其一脸莫名其妙的小狼崽高高举起。
　　「先祖直裔，王储诺维雅 ·月影殿下已然归山，月影子嗣还不拜谒？！」
　　「嗷嗷！」
　　被突然这样高调捧起，虽然还搞不太清楚情况，但原本无聊到昏昏欲睡的小家伙，也立刻像模像样发出了奶气十足的嚎叫声，两只前爪更是在空中上下挥舞着，似乎想要彰显她出众的存在感。
　　似乎受到她外泄的气息所引，与此同时，狼爪峰之后，被暴雨掩盖的月影山谷上空，竟骤然升起宛若驱开阴霾的璀璨银白色光影！
　　「吼！！！」
　　那竟然是一头无比高洁，浑身毛发几若纤尘不染，呈仰天咆哮之姿的俊美白狼！
　　「这，这……」
　　迈拉看起来还没能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回过神，跟在它身后的几头月影魔狼却已经双腿匍匐，以如同跪地的姿势急促高声咆哮！
　　「嗷呜！！！！」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以它们为始，短短数秒内，山谷中竟宛若响应般接连涌出无数激动而亢奋的高鸣，声浪层层叠叠，直入云霄，就连远处群山中，都开始渐渐响起狼群的齐声咆哮！

第一百三十五章：神话
　　与此同时，几道强横气息也自山谷内瞬间迸发，在薇莉丝感知中以惊人速度向这边疾驰而来，其中之一尤为惊人，虽然引而不露，实际上却已经超出了其他几道气息的总和。
　　这种感觉……超越……不，难道是伪神？
　　薇莉丝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月影族核心驻地里，居然藏着一名伪神，还这样大大咧咧就直接跑出来了？
　　莫非是魔神时代遗留下来的某位神话种吗，就像那只自称圣地管理者的小蝴蝶提耶露一样？
　　虽然还不太清楚提耶露本体究竟拥有什么级别实力，但看她对灵魂力量操控的熟稔程度，也能知道绝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如果月影族里真的还存在一个伪神以上的强者，那人类想侵占万魔群山的企图就只是个笑话而已。
　　毕竟就人类联合王国目前展示出的力量来看，除了那团被供奉在万灵殿里的【高天之灵】，实际上并没有其他达到了伪神以上的强者，而前者也只是近似于守护和底牌之类的存在，很显然无法随意出手。
　　就类似于天空之城曾经的神之祭司艾丝蒂拉小姐那样，这都是一个国家的终极守护力量，受到了各种各样的条件限制。
　　所以薇莉丝才会对月影族这边这只伪神，可以随随便便跑出来感到分外惊奇。
　　总而言之，接触接触就知道了。
　　对方来的很快，虽然暴雨依旧在哗啦啦下个不停，却实际上却并没能影响到这些真正强者赶来的速度。仅仅是那白狼光影短暂出现，又消失后的几十秒时间内，数道身影便已冲出狼爪峰峡谷，来到了薇莉丝等人近前。
　　看见来者，以迈拉为首的月影魔狼们连忙向两侧散去，让开前行的道路。
　　「参见族长大人！！」
　　「嗯。」
　　被称为族长的，是一名看起来年约三十左右，无论身材或气质都比爱丝特尔更加成熟与威严的美少妇，穿着类似于貂皮大衣般的华贵长袍，佩戴着狼纹状特殊装饰物的及肩短发近乎纯蓝，只有发梢末端才能看出一缕缕灰色，头顶则戴着镶嵌有某种漆黑宝石的王冠。
　　看来，她应该便是月影族当代族长，诺维雅的母亲，狼王温妮莎 ·月影了。
　　来时的路上，爱丝特尔就已经给薇莉丝介绍过这位族群的首领大人，她的实力的确也颇为不俗，身段更充满了丰饶与母性的气息，令人羡慕，当然这并不是重点。
　　传说巅峰，只凭气息来看的话，应该就是这种水平，并不比作为南域守护者的【南刀】沃尔特来的差，更在大魔将爱丝特尔之上。
　　魔物以实力为尊，能成为月影魔狼族的一族主掌，有这种水准倒也在意料之内。
　　温妮莎身边共有三道身影，都是人类或近似人类的外形。
　　其一为有着暗蓝色短发，同样灰色部分相当之少，与爱丝特尔相差无几，大约只占据了四分之一左右的高大男子。
　　他看起来同样大约三十左右年纪，站在那一言不发，只是用审视的眼神不断打量着薇莉丝等人，尤其在爱丝特尔怀抱着的诺维雅身上停留最久，只凭表面大概很难看穿他的想法。
　　另一者，是留着亮青色长发的飘逸美人，她手里握有似乎由两把弯刀拼接而成的组合武器，耳朵很长，很尖，身上穿着如同以绿叶编织，充满自然气息的奇特战裙，有点像薇莉丝所知，一些故事里所描绘的精灵族。
　　但牧师小姐其实很清楚，她一眼就看出对方显然并非那种东西，虽然十分近似，但名为【树精】的种族和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的精灵，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
　　但树精族的强者，怎么会出现在月影族领地？
　　牧师小姐微微偏头，看了眼身边同样拥有四分之一树精血脉的蒂丽莎，发现她也正有些好奇地盯着那名青发美人猛瞧。
　　见状，薇莉丝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将视线移向最后一道身影。
　　前面三者，包括月影族族长温妮莎 ·月影在内，实力虽有强弱，但毫无疑问都是传说级之上，超越级以下水准，以【幻世】中的标准便在 lv40—lv50这个区间。
　　而这个最后的家伙，则完全不同。
　　相比于奇装异服的其他人，这只穿着一身朴素布衣，灰色短发在风中微微飘扬的青年不仅帅到让人想在他脸上来一拳，实力更是强到离谱。
　　之前薇莉丝察觉到的伪神级气息，无疑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而且并非那种普通伪神，真要说的话，就是像神之祭司艾丝蒂拉那样，达到了伪神的巅峰，即 lv80封顶，只差一个神格就能成为真正神明的可怕强者。
　　他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已经超越了伪神这个层面，几乎可以说是薇莉丝来到这个世界后，遇见过除了真正神明外最强的生物。
　　这种无限接近于神明的存在，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半神 ——只差半步便能登临神阶的境界。
　　而且同为半神，这个男人在气息的控制和隐藏上远比当初艾丝蒂拉更加熟练，若非薇莉丝如今已经掌握了 sp的一些应用方法，对气息感知远比之前更加敏锐，否则不注意的话，还真没法立刻识破。
　　他的力量……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应用完全不在一个层面，如果跟曾经那位走到哪都像个大灯泡一样闪闪发亮的蒂拉小姐正面对上，恐怕胜负至少在七三之外吧。
　　这家伙到底谁啊？
　　实力姑且不论，不知为何，明明他只是站在那里没说话，但薇莉丝就是觉得这家伙特别装比，特欠揍，总想在他那张帅脸上狠狠来几下……
　　比如其他几位传说，都是像那些月影魔狼一样直接将魔力散发至体外，用最朴素简单的方式来抵挡倾盆暴雨，唯独这个站在后面的男人不同。
　　他身上丝毫光芒都没有出现，可雨点落向他的时候却会不自然向外发生偏移，而且又没有伊琉什那种装置的力场这么显眼，看起来倒更像那些水珠在主动避让他的身体一样。
　　看似低调，实则稍微有点眼力的话，都会立刻注意到这个鸡立鹤群的家伙。
　　装，太装了。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啊。
　　双方互相照面，明显是领头者的那位温妮莎族长，似乎并未太在意后方的薇莉丝等人，只是看着怀抱小狼崽的爱丝特尔，面带欣慰。
　　「你带着诺维雅回来了，做的很好。」
　　「是的族长大人，幸不辱命。这多亏了大家的共同努力，以及提耶露大人，还有这位薇莉丝大人和她伙伴们的帮助，另外，小殿下她……」
　　说着，魔狼小姐托起浑身已经变成银灰色，与薇莉丝初见时截然不同的小狼崽，小心翼翼送到了族长温妮莎的面前。

第一百三十六章：月之影
　　「什么？她这是……不可能啊？」
　　还未等作为母亲和首领的温妮莎作何表示，她刚接过诺维雅小小的身子，旁边那名明显同样是月影族大魔将的蓝灰短发男子，便突然发出了高声惊呼。
　　他大步来到温妮莎身边，认真且难以置信地盯着银灰色小狼崽看了许久，诺维雅也睁大了天真无邪的眸子与之好奇对视着。
　　「真的……真的是……这太荒谬了，明明才不过……」
　　「嗷嗷？」
　　许久，终究还是男子先一步败下阵来，避开了诺维雅过于闪亮的纯净视线，重新退到一旁，面色阴晴不定地陷入了沉默。
　　族长温妮莎并没有制止对方这有些失礼的举动，只是温柔抚摸着怀中幼崽的毛茸茸脑袋，脸上露出满足而轻快的笑意，似乎纵使暴雨倾盆，也难掩她心中的那份愉悦。
　　「你做的很好，你们都很好，个中诸事，提耶露大人之前已经与我交流过，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请入谷再叙吧，虽然很想立刻表达我的感谢之意，但目前……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呢。」
　　这位族长大人倒是不慌不忙，一副从容有度的样子，或许她早就对今天要发生的事有所准备和预料了，既然如此，薇莉丝也乐得方便，当即顺着温妮莎的话尾笑着点点头。
　　「好，那就叨扰啦。」
　　虽然实际上对那个达到了半神级别的布衣青年更感兴趣，但对方貌似并没有在这里抛头露面的意思，只简单充当着背景板角色，表面气息也压制到了仅仅传说级的水准，薇莉丝就没有直接上去搭话或揭穿他扮猪吃老虎的行为。
　　反正他看起来跟温妮莎也是一起的，又不可能跑得掉，这下着大雨，也的确不适合在外面聊个没完呢。
　　如此，有了族长大人发话，牧师小姐一行自然毫无阻碍便穿过狼爪峰峡谷，进入了名为月影山谷的魔狼们家园之中。
　　月影山谷名为山谷，实际上也的确是山谷，不过这里经过月影族多年居住和改造，已经明显不再是原本那般自然生态，发展出了相当不错的文明痕迹与建筑设施。
　　没错，在进入万魔群山数日之后，薇莉丝终于见到了第一处能称得上 「富有文明气息 」的生物群落。
　　正如爱丝特尔所说，魔物也拥有建造和生产的能力，相当一部分更是精于此道。
　　比如这月影山谷，月影族居然在领地中央建造了一座庞大而恢弘的白色神庙，其外，则以花岗岩铺建着围绕前者为中心的巨型广场，几乎覆盖了山谷近半面积。
　　至于更远处的山谷外围，便是密密麻麻错落着的，以山洞，或直接在山壁上开凿洞穴改造而成的石屋，毫无疑问，这些就是月影魔狼们居住的地方了。
　　从里到外，整座山谷几乎浑然一体，开发程度可谓高得惊人，很难想象月影族究竟花了多少时间和代价，才将它们的家园打造成现在这般模样。
　　天上正下着大雨，山谷内本应没有多少族人外出，但由于之前诺维雅到来引发的那白狼光影冲天而起之景，无数呆在家中避雨的月影魔狼已经被惊动着来到了外界。
　　狼是集群生物，在某种程度上组织力和服从性甚至比人类更加优秀。
　　它们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在暴雨之下，竟纷纷以本体匍匐于地，自发在狼爪峰峡谷入口的广场两侧排开长列等待。
　　伴随着首领一行的出现，更是接连发出了激动而亢奋的接连长啸！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不断有新的月影魔狼从远处赶来加入队伍，它们没有去管走在后方的其他人，无数暗蓝色的竖瞳只一眨不眨紧盯着狼王温妮莎，以及被她抱在怀中的银灰色小狼。
　　咦？这是在干嘛呢？
　　说实话，跟在后面的薇莉丝有点看不太懂，这些月影魔狼的嚎叫声并没有包含任何意义，就是只类似于人类 「噢！」或者 「耶！」之类的欢呼而已。
　　而温妮莎带领他们前进的方向，也并非山谷周边那些居所，却是直奔中央那座巨大神庙而去的。
　　不过，之前那道惊动了整个月影族领地的白狼光影，如果她没有看错，应该也是从这座神庙所在的位置升起的。
　　加上这些月影魔狼不惜顶着暴雨也要来迎接的举动，薇莉丝至少能猜出她们接下来要做的，估计是件对月影族来说相当有意义的大事才对。
　　既然如此，那就静观其变吧，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跟随着队伍前进的人员并不多，除了以薇莉丝为首这几名远道而来，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客人外，就只有族长温妮莎带领的那四名强者了，至于方才遇见的那几头月影魔狼和山狼们，则早已从另一边离开。
　　她们在狼群甚至压过了暴雨的欢呼和咆哮声中，踏过广场前方漫长的石路，最终抵达神庙大门之外。
　　而后，温妮莎独步向前，将手中的幼崽高举于头顶，宛若祈祷般高声颂唱！
　　「孤高的月之影，伟大的先祖啊，您的血脉将在今日再度延续！请您睁开双眼，为继承者赐下检视与福荫吧！」
　　「嗷嗷！」
　　像是受到某种感召那般，被高高举起的诺维雅竟也随之发出了稚嫩清脆的高鸣，伴随着这道声音响起，紧闭的神庙之门缓缓洞开，而后……
　　「轰！！！！」
　　比之前更加强盛十倍有余的白光，自神庙内部喷涌而出，化为澎湃光柱直冲云霄，优美而英俊，长达百丈的白狼光影再度显现，立于光柱之上，凌空咆哮！
　　「嗷呜！」
　　所有月影山谷内的魔狼，包括族长温妮莎和两名大魔将在内，同时化为本体，伴着白狼的身影仰天长啸！
　　「嗷呜！！！！！！！」
　　这惊人的天地异象，不仅是月影山谷，几乎大半个万魔群山的魔物，魔兽全都目睹在了眼中。
　　无论身处何地的狼族，不约而同依循着本能发出高亢响应，而其他种族则纷纷在惊天动地的咆哮与白狼威压中匍匐着颤抖，或陷入了沉默，就连南方的镇魔城，也在同一时间目击到了这份奇景，闻得那万狼齐鸣之声。
　　遮蔽天空的厚重乌云被白狼的长啸所击溃，倾盆暴雨竟戛然而止，然而，太阳与光明却并未随之显现，白狼仰望的天空化为黑夜，皎洁纯净的三月光辉随之照耀而下。
　　那光，最终聚焦于神庙前方，不知何时已经被银光包裹，漂浮在空中的诺维雅身上，她毛茸茸的身躯也随之，如同脱胎换骨般渐渐褪去灰色，化为了与头顶光影几乎无异的雪白幼狼。

第一百三十七章：狼王、隐者与牧师
　　许久，天空中的异象终于渐渐散去，流光回归，神庙也重新关闭，但被驱散的乌云与暴雨终究是没有再度归返，明媚阳光照耀在湿漉漉的大地之上，映出了波光嶙峋的倒影。
　　诺维雅身上的光芒逐渐隐入体内，她也像是睡着了一样自空中缓缓落下，被早一步化回人形的温妮莎抬手接住。
　　像是终于松了一大口气那般，族长大人与爱丝特尔相视轻笑，前者才朝看完了整场大戏的薇莉丝等人点点头。
　　「让各位久等了，请跟我来吧，族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为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接风洗尘。」
　　说完，温妮莎终于转身，朝着山谷外侧的居住区领路而去。
　　薇莉丝等人自然跟上。
　　走在半路，艾德文娜却突然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前方黑发少女的袖子，压低着声音道。
　　「薇莉丝小姐，刚刚那种程度的异象，难道是……？」
　　「嗯，应该……与【神】的力量有关吧。」
　　如此简单解释，或者说肯定了圣骑士姬的猜测后，薇莉丝便保持了沉默，并未继续多言。
　　那头白狼，大概率就是爱丝特尔提到的曾饮神血的先祖，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营造出这份天地异象，并不是全靠自身之力做到的。
　　在那个瞬间，薇莉丝分明感受到有丝丝缕缕难以言明的力量自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向着天空中白狼的身影涌去，其来源，就包括了以温妮莎为首的月影魔狼们。
　　而己方几人，以及那名疑似树精族的大魔将和布衣男子身上，却并未散发出类似感觉。虽然只是模棱两可，又稍纵即逝的感觉，但从这些线索上，薇莉丝有理由怀疑，那便是所谓的 「信仰之力 」 。
　　而能够接受信仰，并以此营造如此奇景，那白狼很大概率便是持有【神格】的某位神明。
　　当然，肯定并非本尊，这倒更像是真正白狼遗留下来的分魂，神念之类东西。
　　和魔神存在某些关系的神吗，亦或是……和月神呢？
　　暴雨停歇，伊琉什也赶紧收回了维持在身边的【多功能旅游助手 71号】，在其他人，尤其是温妮莎等略带好奇的视线中将其重新变回平板模样，塞进了随身包裹里。
　　就是不知为何，她看起来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什么 「还好还好 」之类的，但正在考虑白狼和信仰之力相关事宜的薇莉丝，倒也没去特别在意这种小事。
　　如此思索着的时候，温妮莎已经带领着牧师小姐等人穿过广场，抵达了山谷高坡处的一处石洞旁。
　　她并没有急着进入室内，只是怀抱已经沉沉睡着的诺维雅，遥望下方正在零星散去的亢奋族人们，静默而立。
　　倒是那拥有半神级实力，但很能藏的布衣男子轻笑着主动开口。
　　「恭喜你啦温妮莎族长，如此一来，月影族也算是因祸得福，终于迎回失落已久的先祖血脉，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
　　族长大人转身，用略带深意的视线凝望一眼出声祝贺的男子，和站在他身边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树精族少女，随即露出微笑。
　　「这都多亏了您和提耶露大人的照拂，以及【魔力之源】的力量，不过我也没猜到诺维雅的血脉竟然会这么快被激活，这与情报不符，想来……应该与我们的这几位贵客有些关系吧。」
　　这时，温妮莎才看向被晾了有些时候的牧师小姐一行，却并未摆起三大支柱首领的架子，反而露出了真挚的温婉且歉意笑容。
　　「抱歉，因为事发突然，跟预定计划有些出入，我也只能临场应变，趁着先祖之魂被激发的好机会立刻完成仪式，怠慢各位了。」
　　「我名为温妮莎 ·月影，月影魔狼族现任首领，如各位所见，也是诺维雅的母亲。人类那边发生的事，我已经得到了魔踪要塞传来的第一手资讯，真的很感谢你们救了我的女儿。」
　　暗蓝色长发的雍容御姐缓缓躬身，将双手在饱满 **前交叠，似乎是在向薇莉丝等人致以魔物特有的礼仪，而牧师小姐也没什么矫情地受了她这一礼。
　　毕竟那两千万 mp可不是小数目，再怎么说，应该也比两千万金币之类的东西值钱吧……
　　「合作嘛，应该的，既然诺维雅已经交还到你们手上，提耶露让我办的事也就圆满完成啦，她说在这边安排了人手接待，不知是谁啊？」
　　「原来如此……您应该就是薇莉丝小姐了吧，装扮与气度也跟提耶露大人描述中完全吻合。」
　　温妮莎上下打量了黑发少女几眼，又将视线快速扫过薇莉丝身后几人，微笑道。
　　「提耶露大人安排的接引者大人已经抵达月影山谷，我现在就可以带您去见他，但由于牵涉到一些比较重要的机密，所以只能是您一个人。当然，薇莉丝小姐的其他同伴，我们也会以最高规格招待，安排休息，个中缘由还请您多多谅解。」
　　「这样啊……」
　　唔姆唔姆，大种族果然就是不一样，比灵偶族那边严谨，也层次分明得多了呢，不过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应该就是这个家伙了吧。
　　薇莉丝瞥了眼站在边上的那名布衣男子，她记得刚才温妮莎可是亲口提到 「您和提耶露大人 」这样的字眼，就说明二者在她眼中地位是基本等同或近似的。
　　对方高达 lv80的等级也足以证明这点了。
　　给身边的小龙娘使了个眼色，用契约暗中交流过后，薇莉丝便点点头。
　　「既然如此，就照你们的安排来吧，之前那些山狼也是我们从朋友那借来的，还请妥善对待，不要欺负它们。」
　　「请您放心，这是自然。」
　　又嘱咐了主事的蕾拉几句，并把小龙娘也留在她们身边之后，薇莉丝便让几名同伴跟着爱丝特尔和月影族的另一位大魔将离开了，有小光在那边，就算真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应该也可保无虞。
　　而后，广场外围的山坡之上，便只剩下了牧师小姐和温妮莎，那名树精族大魔将以及一位很能装的神秘男子，就连再度陷入沉睡的诺维雅之前也由爱丝特尔接过，抱着离开了此地。
　　「好了，现在无关人等都已离开，薇莉丝小姐请跟我来吧，咱们入屋慢慢详谈。」
　　温妮莎微笑点头，与另两人一同动身，向后方的石屋迈开步子，沉稳动听而富有威严的声音却依旧兀自响起。
　　「您是我族的恩人，按照提耶露大人的意思，那些感兴趣的秘密，我们都会一五一十地与您分说清楚。」

第一百三十八章：守门人
　　月影族这边的山洞型建筑其实很有意思。
　　虽然本质上是直接在山壁中开凿的洞穴，但门窗等建筑主体却一应俱全，甚至还划分出了楼层般结构，在内部以阶梯相连，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直接在山体上开出了门和窗一般。
　　当然，如此设计，房屋的承重必然就会出现大问题，需要考虑到倾塌之类的风险，对此，月影族似乎是以魔法手段来解决的。
　　虽然魔物更擅长使用自带的天赋能力，但并不代表它们就无法掌握魔法了，不亚于人类的智慧加上普遍拥有的魔力储备，作为魔神子民，它们对这种神奇力量的运用同样拥有独具风格的特色。
　　例如这些刻画在石屋内壁与各个角落的魔纹，似乎就起到了加固墙体和分担承重之类的作用，使得在山体内部直接开凿中空房屋这种举动化为了可能。
　　坐在房间的壁炉旁，看着眼前正在噼啪跳动的火光，薇莉丝暗自感叹着万魔群山里的魔物似乎相当偏爱 ——篝火这类原始照明取暖方式的同时，也不忘双手捧起温妮莎刚给她倒上的，用类似蓝星古代铜铸酒爵承载的不知名半透明液体，轻轻抿了一口。
　　微辛，带甜，有种辣辣的刺激感，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所以，这是什么？」
　　她倒不担心对方在饮料里加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一方面双方是合作关系，月影族不像那种喜欢背后捅人刀子的家伙，另一方面，毒药之类东西对神族而言，也基本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当然了，补药也一样。
　　或者说，除非那种以珍贵材料调和出来的魔药，类似于薇莉丝曾经从某位女王小姐那里搞来的高品质魔力恢复药剂，喝下去还能稍微有些感觉外，绝大部分普通生物的食物对牧师小姐来说，都只会产生简单味觉效果罢了。
　　即使如此，前者效果也会衰减得非常厉害，连薇莉丝自然回复 mp的速度都不如，治疗类魔药就更不必提。
　　「嗯……用人类的话来说，应该叫做酒吧，您可以称之为【月夜酒】，是我们月影族自己用月下甘露和一些稀有药草酿造的，拥有滋润魔力，提神醒脑的作用。虽然对身体很有好处，但我不太清楚薇莉丝小姐您酒量如何，若有不适还请及时告诉我，好为您更换饮料。」
　　手中端着同样型号与规格的铜爵，温妮莎相当爽快地将其中酒液一饮而尽，又随手给自己再添上半盏，而后面不改色地抬头，看向分别坐在她们左右两侧的树精族少女和那名布衣男子。
　　「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游历大魔将，灵木族的柏塔 ·灵木小姐，她与您见过的【南刀】沃尔特先生齐名，有着【刀舞姬】的美誉，是万魔群山里赫赫有名的强者，实力不在我之下。」
　　「哪里，温妮莎大人过誉了，我可远非您的对手。」
　　名为柏塔的少女看起来也有着刀客常见的寡言性子，不仅始终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对于族长大人的夸赞，也只是表情平淡地微微摇头，面前斟满的酒液更分毫未动，倒让薇莉丝不禁想起了继任城主之位前的岚。
　　她们性格倒有些相似，而且都是玩刀的呢。
　　温妮莎笑着不置可否，只继续将视线转向另一边的，那名让牧师小姐相当在意的男子。
　　「这位是我的老朋友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比较好……要不，让他自己说吧。」
　　被指到的布衣青年飒爽一笑。
　　「哈哈，小温妮莎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把麻烦甩给别人呢，好好好，那我也只能毛遂自荐了。」
　　毛遂自荐？
　　等等，这个成语……
　　薇莉丝心头一跳，看着对方的眼神顿时变得怪异了几分。
　　但那名有着飘逸出尘，或者说无形装逼气质的青年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是放下手中酒爵，有些感慨着自言自语道。
　　「说起来，也很久没搞过什么自我介绍了呢。我想想啊，称呼的话倒是有过不少，但被叫得最习惯的差不多还是【泯尘】吧，这是我早年常用的一个名字，也基本上可以算是本名了。」
　　他笑了笑，又道。
　　「当然，你也可以像现在的其他人那样，直接喊我【守门人】就好。」
　　「？」
　　闻言，薇莉丝忍不住愣了一下。
　　等等，这家伙是不是在装逼啊？
　　有一说一，【守门人】这个称呼薇莉丝自然是听过的，作为【南刀】沃尔特的师尊，来的路上，爱丝特尔也不止一次给牧师小姐讲过了关于万魔群山核心区和圣地的那些传说，其中就着重描述了【守门人】的强大。
　　据说那是连神话中真龙都难以匹敌的可怕存在，守卫圣地大门三百年之久，从未有任何敌人能够逾越分毫，是把守着魔神陛下遗留财富的最后一道防线。
　　但……你这种先抛出个名不见经传的称呼，说我叫 xxx，然后自我介绍了半天，又在快结束的时候突然说， 「或者，你也可以称我为 xxxx」的经典格式……
　　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啊？
　　真想表明身份的话，最开始直接说 「我便是【守门人】」不就好了？
　　感受着屋内突然凝滞住的气氛，牧师小姐心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
　　嗯……所以按照常理，现在是不是应该表现得非常震惊，来给他捧个场……之类的？
　　当然了，要说薇莉丝一点不惊讶那肯定是假的，但既然她早就通过气息判断出了对方隐藏的实力，这种高达 lv80的半神级强者，真要掌握了些相关情报，其实可猜测范围还是很小的。
　　见对方迟迟没有继续开口，牧师小姐犹豫半天，也只能像终于反应过来那般努力发出了 「噢……」的声音，搞得【守门人】先生脸上的笑容也同时出现了片刻僵硬。
　　当然，他显然拥有丰厚的阅历与城府，很快便重新调整好表情，单手托起酒爵再次轻酌半口，微微扬首，似是在等待薇莉丝主动发问。
　　因为的确还有很多疑惑需要解答，牧师小姐也不好让对方太过难堪，虽然最开始没能跟上【守门人】先生无形装逼的节奏，但同样也很快反应过来，露出稍微有些尴尬的笑容后，继续接上先前话题。
　　「所以，提耶露说会来跟我接洽的人就是你？她怎么自己不来，尽差事别人啊，你现在跑出来的话，谁在守门？」
　　「呃，薇莉丝小姐……」
　　这回，倒换成温妮莎面露尴尬了，而那位柏塔小姐则不露声色地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悦。
　　大概她们也没想到，眼前这名为薇莉丝的女孩，在明知【守门人】亲自驾临眼前的情况下，还敢这样毫无顾忌，甚至以有些冒犯的语气说话吧。
　　毕竟，魔物是以实力为尊的，强大的实力，自然便代表了崇高的地位，更不要说【守门人】这种几乎百年都难得现身一次，只存在于真正传说里的遥远存在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穿越者间的试探
　　话虽如此，【守门人】，或者说自称泯尘的青年倒并显得多么生气，反而有些愉悦地轻笑起来。
　　「有趣，你的确如提耶露说的那样，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啊，不枉我特地暂时封锁大门，远道而来一趟，薇莉丝，这样直接喊你可以吗？」
　　「当然啦，那我也直接叫你泯尘好了，守门人这称呼总感觉怪怪的呢。」
　　顿时，泯尘脸上笑意更甚几分。
　　「哈 ~无妨无妨，反正也只是称呼而已，在开始解答你的疑惑前，我能否先问一个问题？」
　　「嗯哼？」
　　说到这里，泯尘云淡风轻的脸上也带起几分好奇，他似乎意有所指地敲了敲桌子，眸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薇莉丝，我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提耶露说你很奇怪，拥有能够无视圣地禁制的力量。这是只有牵涉到那个层面，才能做到的事，然而据我所知，类似存在三百年间几乎从未出现过……那么，敢问你是从何处而来，探访这万魔之地又所为何事呢？」
　　唔姆……
　　该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吗，虽然感觉有点爱装，但正经起来的时候，一开口就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呢。
　　也是最不好回答的问题。
　　其实之前遇到的大部分人，就算对薇莉丝身世感到好奇，也都大多只会提出诸如 「你是谁 」 ， 「你想干嘛 」之类笼统的概念，如此，牧师小姐便可以同样以 「漂游各处的旅行者 」这种模棱两可回答来搪塞。
　　但泯尘问的是 「你从何处而来 」 ， 「来此所为何事 」 ，指向型十足，恐怕就没法随随便便应付过去了。
　　避而不答当然可以，或者说什么 「我来自人类联合王国 」这样的废话应付过去也行，但这样做的话无疑便会显得心虚而怪异，令人心生防备，在后续交涉上变得困难许多。
　　毕竟信任总是相互的。
　　这种场合，肯定不能直接说 「我是从游戏世界来的玩家 」 ，但想要在不暴露太多秘密的前提下，编出个合理且具有暗示性质的答案的确需要些门道。
　　正好，姑且有些在意的东西，就试探一番吧。
　　「不愿意说吗……也罢，是我唐突了，咱们还是继续……」
　　见黑发少女沉吟着半晌没有回复，似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泯尘轻叹一声，正打算说些什么以缓和气氛时，前者却突然出声道。
　　「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其实，我是从其他地方来到这里的，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
　　故意这样说完，薇莉丝仔细观察了另外三人在听到这番发言后的表情，温妮莎和灵木族的柏塔只是微微皱眉，却唯有泯尘脸色微变，露出了与方才淡然模样截然不同的震惊态度。
　　虽然转瞬即逝，但却还是被牧师小姐清晰捕捉到了。
　　果然有猫腻。
　　假装成对此一无所觉的样子，薇莉丝继续道。
　　「因为些莫名其妙的意外，我从原本世界来到了这里，而且暂时无法回去那边，之所以和同伴一起周游各地，也是为了尽可能多的了解这个世界，寻找【穿越】相关的情报呢。」
　　老神在在地抿了口爵中药酒，牧师小姐单手托腮，侧着脑袋望向分坐在眼前的三人，尤其是【守门人】泯尘。
　　「如何？这个答案你们满意了吗？」
　　「这……」
　　温妮莎族长与柏塔面面相觑，看起来似乎有些惊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但这在薇莉丝看来其实是正常的反应。
　　穿越世界固然不可思议，但从来到这边后的一系列经历中，薇莉丝已经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这个世界，曾经被称为梦幻大陆的地方并不是完全封闭的。
　　这个世界本身究竟是以如何形态存在尚不明确，但无疑，很多其他世界其实与这边都存在着若即若离的联系，最典型的比如牧师小姐刚去过一趟，被称为【深渊】的艾卜司。
　　像这边听说经常会出现的恶魔入侵，虽然薇莉丝还没碰到过，但恶魔本身似乎也同样是异世界而来的生物，这就说明不同世界之间互相往来是完全有可能的。
　　很稀罕，但并不值得过于大惊小怪。
　　然而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尤其是在薇莉丝刻意以这种似是而非说法来诱导的时候，更容易让某些人产生进一步联想。
　　不同于另两者的惊讶和无言，泯尘却十分突然地开口，说了一句听起来分外奇怪，让人难以理解其含义的话。
　　「咳……奇变偶不变？」
　　「？」
　　他这几个字，用的并非魔物之间通用语，而是大陆间相对最泛用的联合王国，或者说人类语，而且语速极快，因此温妮莎和柏塔都没能第一时间听清，只有装备着翻译道具的薇莉丝立刻反应过来。
　　而后，诧异地歪了歪头。
　　「你刚刚说什么？」
　　「啊？不……没什么，想到些东西口误了而已……那个，薇莉丝小姐，既然你说是从其他世界而来，不知故乡该如何称呼呢？」
　　看得出来，泯尘的态度比起之前，突然变得拘谨和紧张了几分，或许其他两人不太明白缘由，甚至没有注意到这点，但牧师小姐却瞬间了然。
　　这家伙，真的是个穿越者！
　　不会错的，【急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这条广受蓝星上调侃，被称为 「穿越者专用暗号 」的术语，这个世界上的生物根本不可能知道，毕竟科技或许会雷同，但归类总结出的经验口诀，却没可能完全一样。
　　泯尘是穿越者，或者说，很可能是来自蓝星的游戏玩家，这样的话，他拥有高达半神级的实力也就不足为奇了。
　　事实上 lv80这个等级在玩家中并不能算高，毕竟【幻世】越往后升级，难度和需要的时间就越离谱，这种程度最多就只能算中等水平而已。
　　而薇莉丝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接上，首先是因为她的确未曾预料到对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有些没反应过来。另外，泯尘很显然并不想公开暴露自己玩家的身份，否则也不会用如此隐晦的方式来试探了。
　　另外，更让薇莉丝在意和迟疑的地方在于。
　　泯尘为什么不认识她呢？
　　并非牧师小姐自吹自擂啊，她在【幻世】玩家群体中其实还算得上小有名气，毕竟整个服务器加起来，基本也很难找出几个比她更强的牧师了。
　　至于 「薇莉丝 」这个名字，更是常年出现在各种大型副本的首通名单上，玩家就算没亲自接触过，应该总也有所耳闻吧，世界公告可是会强制循环播报的。
　　以前游戏里甚至还有过对各类高玩的独家专访，牧师小姐这个与如今大差不差的形象，曾经多次直接出现在宣传公告之类地方。
　　可泯尘既然是穿越者，为什么却对这个名字和形象毫无反应？

第一百四十章：异样
　　退一步来说，就算真的是那种独狼到一定境界，对各种官方活动和公告毫不关注的玩家，薇莉丝用的这些来自【幻世】的装备，比如最明显的神器【羽衣 ·格拉瑞亚】，普通人或许看不出什么问题，难道泯尘这个玩家就不会感到些许异样吗？
　　当然，也可能是对方城府的确足够深，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薇莉丝最开始的确有过类似想法，但看到这家伙方才后知后觉露出那种震惊表情时，她又感觉……
　　更大概率，这位【守门人】先生是真的什么都没注意到。
　　所以，薇莉丝决定暂时还是隐藏玩家的身份，反正她也只是刚刚发现并第一次接触到其他疑似玩家的存在，再多观察观察也不迟。
　　至于说辞，她也早就想好了。
　　「噢，称呼啊……用这边的语言翻译过来，或许可以叫【天界】吧，你们有听说过吗？」
　　泯尘等三人面面相觑，而后摇了摇头。
　　这是当然的，从之前在天空之城上空对阵凋零女神的时候，对方那种里反应就能看出祂对卢卡斯所在的【天界】一无所知，否则也不会得出薇莉丝和小龙娘是来自【天界】这种好笑的猜测了。
　　既然连曾经的神明都不知道，那这个世界普通生物听说过的概率便更低，虽然牧师小姐自己也不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却不影响她拿来忽悠……咳，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来源。
　　倒是泯尘在最初的摇头后，突然皱了皱眉，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
　　「等等，天界？我记得……」
　　「师尊，您见多识广，莫非有所耳闻吗？」
　　坐在他侧边的柏塔注意到了这份举动，但她的询问只是被泯尘迟疑着摇头否定。
　　「不太可能，那只是个称呼而已，并没有……应该是重名了。」
　　「泯尘大人这便见外了，既然薇莉丝小姐都对自己身世等大秘密坦诚以告，您若是知晓什么，何不但说无妨呢？或许……能对她有所帮助也说不定。」
　　有些意外的，温妮莎居然站在了薇莉丝这边，主动帮忙劝说起来，看样子这位月影族族长对轻重恩仇倒是拿捏得很准，说实话，让牧师小姐有些刮目相看了。
　　「小温妮莎说的倒是没错……这番本就是我们欠了薇莉丝小姐人情，又主动追问，还推诿搪塞倒显得泯尘蛮横无理了……也罢，那我就说说这边了解到的一些东西吧。」
　【守门人】先生面带深意地看了薇莉丝一眼，沉声道。
　　「在下早年有几位至交好友，是与我一同游历诸国的强者，实力均不亚我多少，其中有一者，名为……咳，名字无关紧要，我就以【麻薯】作为代称吧。」
　　「麻薯是擅长治愈和辅助增益的治疗师，或者叫牧师，她使用的基本上都是光属性能力，其中便有一种高阶魔法名为【召唤，天界守护者】，能够召唤出来自天界，非常强大的超级战士来为其作战，我曾经不止一次在战斗中接触过那样的存在。」
　　说到这里，泯尘又再度向牧师小姐投以带着询问的视线。
　　「不知这天界守护者，在薇莉丝小姐的世界中可有同名存在？」
　　「呃……」
　　天界有没有薇莉丝不知道，但她手底下倒是的确有一个来着……
　　思索片刻，牧师小姐还是决定确认一番。
　　「只听名字实在有些难以判断呢，泯尘先生如果见过那种战士，能大致描述下对方的长相吗？」
　　「哈哈，这倒确实啊，简单，薇莉丝小姐请稍等片刻。」
　　泯尘手上的戒指光芒一闪，便取出了白纸和墨笔，开始在面前的桌上快速描绘起来。
　　然而，这看似只是简单的动作，却在薇莉丝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浪。
　　等等，他刚刚这是……为什么要从储物道具里取物品？作为玩家，不应该拥有更方便的空间背包才对吗？！
　　神族优秀的精神素质再度发挥作用，将薇莉丝几乎要表现在脸上的动摇之色压制下来，她暗自深吸几口气，想到了几种可能性和一些疑点。
　　首先，泯尘如果真的是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呆了三百年之久的穿越者玩家，他对这边的了解绝对远比自己更多。或许正是知道了些什么，有所避讳，对方才没有当众随意使用玩家专有的道具栏，也就是直接将手伸入虚空取物这种动作。
　　第二种可能，不同玩家穿越到这个世界时情况不同，不提足足三百年的时间差，一些泯尘表现出来的，正常【幻世】玩家不应有的陌生感也让薇莉丝觉得十分怪异。
　　或许对方的情况，和她这边其实是有所区别的。
　　也就是说，泯尘可能没有【空间背包】这种东西，或者……
　　不，冷静下来，现在线索还太少了，想的太多不仅无济于事，反而会陷入臆测的疑云中，不如再行试探几番。
　　至少从泯尘口中，那位大概率同样作为玩家的牧师【麻薯】能够使用的，【召唤，天界守护者】这个同名技能里，就能看出他们应该的确是来自【幻世】这个游戏。
　　而且【麻薯】这个名字，也让薇莉丝想到了那本从艾琳家地下室里获得的幻界探险日志中，所提到名为【芝士麻薯】的牧师，二者大概率就是同一个存在，也就是说，泯尘很可能同样是那批探索【幻界】的玩家群体之一。
　　如此，大部分线索倒基本都连接起来了，虽然又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怪异情况，但寻找穿越者的预定目标却也能算已经初步达成。
　　没有思索多久，一张素描简笔画便被推动着来到了薇莉丝面前，她抬头，正好看见泯尘收回至身侧的手臂和重新平淡下来的微笑。
　　「大致便是如此了，薇莉丝小姐看看可有印象？」
　　「好。」
　　牧师小姐重新低头，印入眼帘的，是一道以黑色笔墨勾勒而出，虽有些简陋，但却足以称得上传神的身影，笔墨的痕迹略显狂放，让薇莉丝产生了些许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画上是一名身披铠甲，手持修长单手剑的高大战士，虽然细节有些模糊，但薇莉丝依旧立刻辨认出了它的身份。
　　天界守护者，的确是通过技能召唤出的，与卢卡斯近似的天界守护者，只不过它用的是单手剑，就说明召唤者的等级绝没有超过 lv80，而在大约 lv75左右的样子。
　　因为【召唤 ·天界守护者】这个 8阶技能，不同等级玩家的召唤物是存在区别，会随着玩家提升而变强的，如果超过 lv80，武器应该就是清一色的剑与盾才对。
　　lv75左右的，牧师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愈发明显的分歧
　　虽然因为过于熟悉，只是照面第一眼就判断出了画上之物衍生出的各种信息，但薇莉丝还是装模作样端详了许久，才将素描画递还给坐在对面的泯尘，摇了摇头。
　　「很抱歉，因为细节有些太模糊，很难做出准确判断。说实话，类似浑身着甲的战士，我在这个世界也见过不少，仅凭这点实在说明不了什么。」
　　这倒也是实话，就像卢卡斯同样是天界守护者，但盔甲样式和武器，甚至造型都跟其他守护者完全不同，哪怕站在泯尘面前，估计对方都想不到这会是同一个技能召唤出来的。
　　有些遗憾地点点头后，泯尘将画纸和笔放回那枚戒指形状的空间储物道具里。
　　「说的也是啊，许久过去，我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了，画他们本人还行，一个没见过几次的召唤物实在是记不太清，若是能亲眼看见实物就好了，可惜，麻薯在那之后便……」
　　看到泯尘的表情，薇莉丝自然心中清楚，现在不是去问那位 「麻薯 」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好时机，便有意偏转话题道。
　　「说起来，其实我也是牧师，拥有一些共同自那边世界而来的伙伴，不知道这位麻薯小姐的召唤物，能自主行动到什么程度呢？」
　　「自主行动？」
　　闻言，泯尘不禁哈哈一笑。
　　「薇莉丝小姐这是把召唤魔法当成什么了？除了那种提前寻找并签订好契约的真正生物，正常而言，召唤物不都是直接用魔力制作出来的傀儡么，能理解主人命令并正确执行就已经颇为不易，哪还提什么自主行动？」
　　「是么，那……」
　　勉强将几乎脱口而出的 「宠物 」二字咽回肚子里，薇莉丝最终还是抑制住了这份冲动。
　　再说下去，就会显得有些刻意了。
　　说实话，虽然已经基本确认了泯尘穿越者和玩家的身份，但他给薇莉丝带来的感觉，与原本牧师小姐假象中差别实在太大了点。
　　没有使用玩家的空间背包，而是像这个世界本土生物一样佩戴储物道具，认不出作为神器的【羽衣 ·格拉瑞亚】，对 「薇莉丝 」这个名字也毫无反应，最重要的是……听他的意思，泯尘及其同伴的那些召唤物，似乎并没有像小龙娘，卢卡斯之类那般在这边获得真正生命？
　　要知道，就连薇莉丝随手召唤出来的 7阶光元素圣灵，在游戏里只是用来充当侦察兵和炮灰作用的类似量产物，来到这个世界后都获得了相当程度智慧，可以做到一定程度沟通和完成复杂指令，就像之前被派去保护蒂丽莎的那只一样，可泯尘却说……
　　不太对劲……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那……我们还是先来谈谈【幻界】，以及魔力之源相关的问题吧。」
　　没错，事有轻重缓急，穿越者的情报固然重要，但在眼下却并非迫在眉睫，考虑到对方表现出来的很多异样之处，薇莉丝决定还是花些时间观察接触后，再论其他。
　　既然如此，现在不如先把精力集中在万魔群山本身问题上，毕竟这也是薇莉丝专程来此的主要目的之一。
　　闻言，【守门人】泯尘与月影族族长温妮莎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前者朝坐在另一侧的柏塔 ·灵木额首，这位树精族大魔将便道了声 「是 」 ，径直起身推门而出。
　　听脚步，她大概是站在门口，承担了警戒的工作，看来这里即将要说的，是某种对月影族甚至万魔群山而言都相当重要的秘密了。
　　安排好自家徒弟后，泯尘又从戒指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无形魔力自其中散发而出，形成了某种类似于结界的东西。
　　「？」
　　有些惊讶地多看了那非金非玉，闭目，呈双手抱胸状的小巧女性塑像几眼，薇莉丝心中一动，表面上却依旧没有多做声张。
　　这东西，其实她是认识的，这是一件来自【幻世】中的经典装备，无论外形和感受到的效果，都与印象中没有任何差别，甚至薇莉丝现在背包里就有件一模一样的。
　　灵器 ——【无声的圣母像】
　　正如其名字描述的那样，这件装备能够自动封禁一定范围内，包括声音等各种信息向外传播的途径，并且对大部分探测技能也有很不错的抵抗效果。虽然品质低了些，但贵在易获取且足够泛用，很多玩家都会随身携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泯尘现在是 lv80，倒也的确符合主要使用灵器，圣器之类装备的阶段，毕竟半神器他就算有，应该也是用不了的，这得至少 lv81才行。
　　说起来……对方刚刚好卡在这个等级？难道是因为玩家也会受到这个世界……不，不合理啊，因为薇莉丝自己明明就是按照游戏里 lv110的数据照搬过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牧师小姐的心理活动，自然不会被外人看出来，做完这一切准备后，泯尘才向她微笑着解释道。
　　「久等了，因为牵涉到的内容比较机密，而且最近听说不太安稳，总有些躲在暗处的家伙想搞事，所以就多防备了一些，那么咱们就开始吧。」
　　「不知道提耶露跟你说了多少，总之我从头开始讲好了，首先，是关于诺维雅 ·月影，和【魔力之源】之间的关系，在解释这个之前，我还得先说下什么是【魔力之源】……」
　　……
　　三人的密谈持续了很长时间，薇莉丝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沉入黑夜了。
　　那之后，温妮莎因为在意诺维雅的状态，打算去亲自看看，便暂时与牧师小姐告别，而作为【守门人】的泯尘，却与弟子柏塔一起，随薇莉丝径直去往宴客厅，寻找她先一步分开的其他几名同伴。
　　「嗯？又要下雨了啊……」
　　走出大门，站在之前眺望广场和神庙的高坡之上，黑发少女在夜色中凝视天空，才发现上方才被驱散没多久的乌云，已经又一次层层叠叠堆积而起，令空气有些压抑与沉闷，暴雨虽未真正落下，似乎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了。
　　「是啊，这天，有些古怪呢。」
　　一身布衣的英俊青年来到薇莉丝身侧，清澈却又饱经沧桑的黑眸同样遥望着三月被遮掩了的夜幕，灰色短发在有些浑浊的风中微微摇曳，面露微笑。
　　「万魔群山是魔力汇聚之地，这里的天候时常也会受到地脉与空气中魔力流向的影响，如此反常，又驱之不去的连绵暴雨……」
　　「看来，有趣的事快要发生了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树精与新神
　　月影族的宴客厅，自然也是以同样手段开凿于山壁之内，只不过相比先前薇莉丝等人商量重要情报的密室，显得更大，更宽敞和气派罢了。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可进到里面之后，薇莉丝才发现这大厅几乎已经挖进了脚下山峰足足近三分之一的距离，即使有魔纹提供支撑和辅助承重之效，月影族也还是在里面立起了十几根巨大而粗壮的梁柱，以保持结构稳定。
　　抵达的时候，小龙娘等几名女孩已经一个不落地坐在了餐桌边，几位明显是魔将的月影族族人正在一盘盘地上着菜，不过爱丝特尔和另一位大魔将却都未见踪影，不知去了哪里。
　　这也正常，如果按照温妮莎先前描述的那样，月影族内刚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作为族长的左膀右臂，他们短时间内肯定会变得特别忙碌，也不可能始终围着几名客人转个不停。
　　第一时间优先处理和安置薇莉丝一行，便已经是极大的重视了。
　　「虽然已经会过一次面了，但如今再见，在下还是不禁感慨，薇莉丝小姐身边的同伴，真是一位比一位可爱，气质又各显千秋呢，大概这便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了吧。」
　　「？」
　　那啥，不会用成语可以不必勉强自己的，这词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在骂人吧……
　　有些无语地瞥了泯尘一眼，薇莉丝没有多说什么，径直来到小龙娘身边早已预留好的座位，坐下之后，悄悄与自家宠物交换了视线。
　　嗯，看来无事发生呢，那便好。
　　「薇莉丝小姐，您这一趟去的可有些久啊，要不是晓光小姐说不要紧，大家都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呢。」
　　坐在另一侧的蒂丽莎有些拘谨地，与同样在对面落座的师徒二人组打了个招呼，才转头贴向牧师小姐，亲昵地表达了她的关切之意。
　　因为薇莉丝之前就表示过，今后会在月影族领地停留一段时间，所以离开这会，她似乎也跟大家一起去换掉在外行走时的便装，穿上了较为宽松美观的连身裙，配上年轻女孩富含生机的青色长发，更加能够凸显出蒂丽莎青春靓丽的美好活力。
　　这种源自气质的青涩感，是任何驻颜有术都无法模仿出来的，也难怪泯尘会不自禁赞叹。
　　「都到这里了还能出什么事啊，只是交流的内容有些复杂，一不小心就多花了点时间而已，抱歉让你们担心啦。」
　　牧师小姐伸手揉了揉少女的脑袋，蒂丽莎也面色微红地点点头，露出羞涩笑意，见到她们之间的这番互动，其他人还没说什么，倒是坐在泯尘身边等待开席的树精小姐，灵木族大魔将柏塔突然一反常态，有些好奇地主动开口道。
　　「冒昧一问，这位青色头发的小姐如何称呼？从你身上，我总能感受到些许熟悉和亲切的气息，事实上这发色也与我族分外相像呢，莫非……」
　　「嗯？」
　　薇莉丝用眼神询问了下蒂丽莎，见她犹豫片刻，并未在表情和举动中表露出抗拒之意，才转头随意向柏塔解释道。
　　「差不多吧，蒂丽莎是个混血儿，拥有四分之三人类和四分之一的树精血脉，柏塔小姐作为树精族大魔将，会感到熟悉也很正常。」
　　「混血？」
　　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满意，柏塔又追问道。
　　「敢问混的是哪种血脉？树精其实只是个非常笼统的概称，其下分支多达上千种，就像狼族之于月影魔狼那般，蒂丽莎小姐知道自己具体是什么种族的树精吗？说实话青色头发的树精可不多见，据我所知，基本也就只有在下所属的灵木，或者目前为魁首的花灵一族里比较容易出现了。」
　　哦？这个问题……倒是有些意思来着。
　　据蒂丽莎自己所说，母亲曾经告诉过她，她们所延续的树精血脉，是名为大地祭祀，如今已然因神明陨落而消失的远古族群，而从某位生命女神小姐那里，薇莉丝也已得到了确认。
　　但说实话，牧师小姐从不觉得一个种族会因为这种事就简简单单灭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除非那种无可避免的巨大天灾，或实在太过陈旧，大部分情况下，无法适应环境的生物都会在自然演替中逐渐改变，进化成更便于生存的形态。
　　因此，大地祭祀血脉很可能并非真的消失或灭绝了，而是在上千年岁月中逐渐变成了如今的另一种群体，在演化中失去了与神明沟通的能力，变得自力更生而已。
　　既然灵木族的柏塔会感受到蒂丽莎身上传来的亲切气息，是不是就说明她们之间的血脉的确有某些共通之处呢？
　　也就是说，灵木族，其实就是已经消失，或者断绝了传承了的大地祭祀？
　　又可能，其实柏塔感受到的并非同族气息，而是蒂丽莎作为生命女神神使，神树代育者的那种纯粹生命意味？
　　毕竟树精作为号称最亲近大自然的族群，其内部很多种族都是半人半树的形态，甚至直接就如其名那般，乃树木之精。
　　生命与自然向来无分彼此，树精族曾经更是以大地母神为信仰，柏塔作为顶尖之一的灵木族大魔将，会对其二分之一，代表【生命】的法则感到亲近是很正常的。
　　原本薇莉丝还在思考着要不要再透露些信息，或是询问下蒂丽莎本人的意见，没想到后者下一刻却突然主动开口了。
　　「很抱歉，柏塔小姐，我也不太清楚自己所属的种族呢。毕竟我只有四分之一树精血脉，从小又生活在偏僻的村子里，大家都是类似的混血，像我这种人，其实并不算多么稀奇的。」
　　闻言，牧师小姐不禁暗自微讶，却也并未打岔。
　　她故意隐瞒了大地祭祀的事吗……
　　这种说辞和做法，不像蒂丽莎本身能想出来的，真要说有可能的话，难道是西芙琳教她的？
　　莫非那位生命女神小姐，并不希望曾经的祭祀一族再度出现吗？可……她不需要信仰么？
　　也罢，这是她们自己的事，就不要多做干涉了吧，想来西芙琳作为货真价实的老牌神明，肯定也有自己的考量。
　　既然蒂丽莎一口封死了话题，柏塔就算有心继续，也再无从下手，只能有些遗憾地点头作罢。
　　而后，菜肴上齐，短暂分离后的族长温妮莎也带着两名大魔将重新来到了宴客厅，欢迎薇莉丝一行宾客，和庆祝王储诺维雅归来的晚宴，便就此开始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生命女神的联络
　　夜晚。
　　结束了欢迎会的薇莉丝，正独自一人坐在月影族安排的房间窗边，遥望远处月影山谷漆黑阴影中的广场和神庙，思索梳理着白天得到的大量情报。
　　下午在密室里，温妮莎和泯尘向她透露了非常多的秘密，究其缘由，既是因为薇莉丝帮忙找回了失踪许久的诺维雅，族长大人感念其恩情，以及和提耶露的约定，另一方面，大概也在于，他们想把牧师小姐这据说实力强劲的高手，拉到这边阵营里来吧。
　　没错，就是拉阵营。
　　诺维雅失踪这件事，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现在的万魔群山虽已暂解了外患，但隐藏于暗处的内忧却仍如芒刺在背，时刻需要谨慎提防。
　　三大支柱虽为魔物魁首，但并不代表就是绝对的最强，像提耶露，以及泯尘这种更深处的存在，才是万魔群山真正的保护者，而他们所需要面对的敌人，也远不仅仅是镇魔城那种小打小闹。
　　虽然现在危机还未浮出水面，但敏锐而老道的这些强者们，却都已经纷纷开始了准备，像提耶露分出化身前往外界，泯尘暂时封闭大门来见薇莉丝，都是出于类似原因。
　　未雨绸缪，毋临渴而掘井，说的便是这样了。
　　「哗啦啦啦啦啦……」
　　「唔，果然又开始了吗。」
　　下雨了。
　　突如其来，又强劲有力的雨点不断拍打在石屋大开的窗边，如密集炮火劈头盖脸般砸向靠坐于窗边的牧师小姐，但却被薇莉丝自然浮现于身体表面的无形防护阻挡，滑落向山壁之外。
　　暴雨倾盆，帘幕顷刻掩盖了整片夜色中的月影山谷，狼族拥有出色的夜间视力，自然也不需要在晚上点起灯火，因此在三月被乌云遮眼的漆黑不见五指之夜中，便只能看见漫天雨帘，和暴雨中的巍峨神庙阴影。
　　清爽而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给深秋的夜再添几分寒意。
　　「嗡 ~嗡 ~」
　　薇莉丝抬起手，正打算做些什么，某种突然响起的轻微震颤和精神波动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黑发少女将手伸入虚无，很快掏出一尊通体青碧如玉，背生双翼的精美神像。
　　没有做些什么，她只是将神像拿在手中，注入一丝 sp，便露出轻快微笑。
　　「咦咦咦？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啊？咱们伟大的生命女神殿下，竟然有空来找我了？」
　　「呵呵，月余未见，薇莉丝你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活跃呢 ~近来可好？」
　　青碧色光芒自雕像中涌出，在上方化为仅有三寸之高的袖珍小人形象，虽小巧，却显得清晰而凝实，若非亲眼见其凝聚成型，本身又漂浮在空中，恐怕外人真会以为这是某种特殊的神奇生物吧。
　　「好家伙，西芙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明明蒂丽莎身上就寄存了某位生命女神殿下一丝延伸出来的神念，她和神力的亲和度又那么高，我才不相信你这位神明大人，会对这边路上发生的诸事一无所知呢，咱们之间就别整那些虚的了吧？」
　　通过道具为媒介，以神念远距离显现出形象的女神大人微微一笑，倒也不加否认。
　　「还真是半点都瞒不住你呢，不过这么做也只是以防万一，那孩子毕竟是在替我办事，如果真遇到某些生命危险，这至少能保她一命，绝非有意窥视，还请你理解。」
　　「知道啦知道啦 ~真是，你这家伙怎么老这样一本正经的，不愧是正牌女神大人呢……」
　　西芙琳在蒂丽莎身上留下了神念这件事，牧师小姐自然早就从朝夕相处中发现了，事实上某位生命女神大人似乎也没刻意隐瞒的意思，否则单以二者在灵魂层面上的造诣，薇莉丝还真未必能轻松察觉。
　　再怎么说，西芙琳都是一位存活了超过数万年的真正神明，现在的祂虽因为神格分离，与大地母神曾经的巅峰状态 ——【主神】级存在一些差距，但经过神位重组，也绝对比当初那位不完整的凋零女神更强，哪怕小龙娘对上祂，也未必就敢说能完胜。
　　毕竟西芙琳现在可是拥有真正神国的，那种力量的可怕薇莉丝深有感触，这并非以简单等级和属性的差距就能一言概之。
　　能得到一位神明大人如此关照，对于蒂丽莎而言只会是好事，反正西芙琳这位曾经的秩序侧神祇又不可能害自己家神使，她们一路上过来也没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所以，这会突然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难道神树或者天空之城那边出问题了？」
　　薇莉丝将手中的雕像随意放置在身侧桌案上，她们现在跨越两地上万公里交流所用的道具，正是当初牧师小姐从莉莉娅手中得来，曾经封印了西芙琳所在神格碎片的天空之神神像。
　　重登神位后，生命女神小姐便将这米涅尔瓦以特殊材料制成，拥有封锁神魂效果的道具进行了一番改造，令其化为能够储存部分生命神力和女神大人些许神念的容器。
　　具体有什么用薇莉丝也不太清楚，但反正西芙琳的原话是 「遇到麻烦拿出来试试就对了 」 ，至于远程通讯这种连凡人努努力都能办到的事，对于神明大人而言自然就更不算问题。
　　拿到手后，牧师小姐曾经鉴定过这一次这件被修改后的道具，虽然大概因为直接承载了神明的一部分力量，神秘度比较高而没调查出太多有用情报，但至少也能判定这是件达到圣器，甚至接近半神器级别的强力物品。
　　几乎可以算薇莉丝在这个世界搞到的，目前最高品级的道具了，只能说，神明大人拿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闻言，西芙琳笑着摇了摇头。
　　「放心吧，城市与神树都一切安好，当初你我合力为那孩子提供的养分，已经足以完成它整个生长过程。后续待到成长完全，分树也种植下去，神树就能自发吸收空气中的魔力进行循环，稳定封印，甚至反哺周边了，届时我也就不必整天守在这里，所以你们可要努力啊 ~」
　　「是是是……所以女神大人专程打 call过来，其实是催工的呗？」
　　「先说好，我可没有只顾着自己找乐子啊，第一个分树的种植点已经谈妥了，只不过碰到了些其他状况，我打算优先处理下而已……」
　　「再强调一遍，绝对没有摸鱼！」

第一百四十四章：交叠世界
　　影像中的西芙琳一脸诧异歪了歪脑袋。
　　「打 call又是什么东西……？算了，其实我并没有催促的意思，神树完全成熟本身就需要至少上百年时间，原本我预计中，你们能在三年内种下第一棵分树就已经算效率很高了，所以不必着急。这次突然联系你，只是发现了些比较在意的东西，想提醒你一下而已。」
　　「在意的东西？什么东西，万魔群山这边的吗？」
　　没有立即回答，也并未对牧师小姐的疑惑作出正面解释，西芙琳稍作思考，只反问道。
　　「薇莉丝，你们那边的情况，我已经通过蒂丽莎的视角有所了解，今天与那几只魔物交流的时候，它们告诉了你多少东西？」
　　几只魔物？
　　哦，说的应该是泯尘和温妮莎族长他们吧。
　　「挺多的，如果要详细阐述，恐怕得费不少时间呢，要不西芙琳你还是直接说重点？」
　　「这样吗……那好吧，听我说薇莉丝，你们那边，与某个世界之间的障壁正在被削弱，虽然这个过程较为缓慢，而且只是刚刚开始，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真正完成……但这种改变带来的连环效应，已经令那片区域产生了诸多异常现象，你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了吧？」
　　「异常现象？」
　　牧师小姐微讶，随即扭头看向自漆黑夜幕中袭来的倾盆暴雨，顿时了然。
　　「你说的，该不会是这突然下个没完的大雨吧？」
　　「那只是其中一个方面，更多变化恐怕已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出现了，比如地脉中的魔力流向，气候与温度的异常波动，你应该很快就会见到。虽然我本体并不在那边，暂时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但据我所知万魔群山这片区域，的确在空间坐标上和另一个世界非常接近，请你务必要重视起来。」
　　另一个世界吗……关于这点，薇莉丝的确刚了解了不少东西，前不久貌似泯尘也说过类似的话呢，例如异常的暴雨气候是某种变化将要来临的预兆之类……
　　思索着白天得到的各种情报，牧师小姐向见多识广的神明大人提出了正困扰着她的一个问题。
　　「谢啦，你的提醒我收到了，话说西芙琳，我们这个世界外面究竟还有多少世界啊，各自间又是以怎样形式存在的？这什么世界障壁说破就破，也太没用了点吧？」
　　生命女神殿下沉吟着点了点头。
　　「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说实话，即使是诸神时代的神明们，也并没能完全解析和理解世间一切。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我们所处的世界绝不孤单，至少有数个被确认出现了生命的其他世界，与这边以某种形式存在着联系，就例如你所知的艾卜司地下世界。」
　　「其实，艾卜司并不是真的位于我们这个世界下方，在西芙尚未被封印，如今天空岛还未形成的那个时代，这些陆地外深不见底的空旷被统称为【世界边缘】。」
　　似乎觉得这么说很难理解，西芙琳从身边拿起一个不知是用来装什么的正方形木盒，指了指它刚好朝上的那面。
　　「你看，如果把我们所在的世界比作这盒子的其中一面，那么世界边缘就是超出盒面的这些无意义部分，而艾卜司的世界，则在这里。」
　　说着，女神殿下将木盒翻转，让与方才祂所指那面的相邻一面变为朝上。
　　「看到了吗，这就是艾卜司，一个与此世相临而又不同的世界，以此类推……」
　　西芙琳再度将木盒连续转动，使其六个方向分别展示在薇莉丝眼前，最后重新翻回最初的那面。
　　「我们与其他世界的关系，就是如此，虽然以某种形式连接着，但又很难直接抵达，当然，真正的世界之间结构肯定不是像这木盒那般简单，但拿来打比方却也足够了。」
　　「唔姆唔姆……」
　　若有所思地以指敲击着扶手，薇莉丝干脆整个人向后慵懒倚靠过去，毫不在意地翘起白袍下修长光滑的腿部，并试着补充道。
　　「所以，像艾卜司那样与这个世界相连的其他世界，一共还有四个？西芙琳知道那都是什么样的世界吗？」
　　「错了，其实远不止四个，薇莉丝，你首先需要理解一点，方才那只是个比喻，实际上根据诸神的了解，与此世存在联系的世界并不只是单方面与我们相联，也同时连接着更多其他不同的世界。」
　　「就比方说艾卜司，它在构成我们这个六面体的同时，也是另外某个，甚至多个六面体的其中一面，或许其中大部分都是渺无人烟的荒凉世界，但谁也无法保证其中不存在富含生机之地。」
　　「世界与世界就是以这种形式不断交叠，延伸出去的，所以我才说即使是诸神时代，我们也没有完全搞清楚这个世上的一切。另外，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又结合一些情报想了想……」
　　西芙琳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沉而严肃起来。
　　「那致使诸神几乎灭绝殆尽的可怕灾祸，大概率就是来自世界之外，毕竟虽然世界穿梭极度困难，但也并非完全做不到。当初诸神很可能是为了对抗什么，前往其他世界展开战斗，而后尽皆陨落在那边。」
　　「证据就是，如今我们世界各个边界基本都被禁制封印了起来，这在当初那个时代是根本不存在的，或许这是为了阻挡来自外界的某些东西。」
　　「真的假的啊……」
　　牧师小姐惊讶地挑了挑眉。
　　「难道还有比拥有神国，几乎等同于概念本身的神明更强大的生物吗？那它在以往的那些日子里又为什么不出现呢？」
　　「不知道……这只是我的推测，原本据我所知，神，或者说主神就已经是所有个体存在中的最顶点了。主神的神国几乎可以被视为一个完全独立的世界，如果没有其他神明掣肘，完全能做到独自毁灭整个世界的生灵。」
　　西芙琳皱着眉头，像是自言自语般陈述着。
　　「秩序侧神明偏向于稳定，很少离开此世，前往其他世界，只有那些喜怒不定，甚至热衷于破坏和毁灭的混乱侧邪神才会闲着没事入侵外界，散播疯狂的信仰。因此我对其他世界的了解并不算多，也就早年以化身降临过几次最近的艾卜司而已。」
　　「凋零认为毁灭诸神的是【世界的恶意】，但世界固然强大，对于神明而言却绝非无可抗衡，这份恶意也必然需要载体，所以，肯定会以个体，或某些个体的形式展现出来。」
　　「薇莉丝，在你看来，这样的形式最有可能是什么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世界的两面
　　「嗯？」
　　短暂的呆愣之后，牧师小姐迅速领会了西芙琳的言下之意。
　　「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澄清一下，我可没有跑去跟诸神打什么黄昏战争啊。」
　　明明自己才刚来这个世界两年不到呢，虽然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搞明白，但薇莉丝可不接这一千多年前发下来的黑锅，她也不觉得自己能一个人团灭那么多神明。
　　要知道，薇莉丝小姐只是一个热爱和平，人畜无害的牧师而已。
　　女神小姐无奈地笑笑。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当然不是在怀疑你，但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一种可能性。你跟凋零的那场战斗，让我意识到神明未必就是绝对的最强，没有神格却能抗衡主神的龙，以及拥有我从未听说过新神格的你，这些都是以往数万年间未曾出现过的。」
　　「薇莉丝，我相信你，所以不打算问【你是从哪来的】这种问题。我只是想提醒你一点，无限辽阔的外界中，或许就真的存在某些能够威胁到你我的可怕东西，千万不要大意。」
　　「唔姆……我倒是从没狂妄到自以为天下无敌……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心啦。」
　　就像西芙琳相当信任她一样，牧师小姐对这位因缘分相遇，互相给予了很多帮助的生命女神小姐也是十分信赖的，既然难得和西芙琳通讯了，薇莉丝便决定把一些问题干脆弄个清楚。
　　「话说，按照你之前说的那种世界交叠的理论，正常世界间通道应该都是处于碧空之国这种边缘地带才对吧？可据我所知，地处大陆中央地段的万魔群山这里，也有一处连接着其他世界的入口，你之前也提到了这边的障壁正在被削弱，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嗯……这也要大致分成两种情况来说。」
　　西芙琳将完成了演示工作的木盒放到一边，从那些身后偶尔出现的景物来看，祂此刻大概正待在神树顶端的那个木屋里吧，事实上伟大的生命女神殿下平时几乎也从不出门，整天都窝在家里不知捣鼓些什么东西。
　　祂伸出两根修长纤白的手指。
　　「第一种情况，我称之为异空间跳跃，通常发生在拥有明确穿越坐标，或是这边世界主动提供了召唤，献祭之类接引的情况下。」
　　「这种方式可以大幅缩短两个世界之间的距离，在短时间内完成跳跃，但通常召唤代价都会很高昂，而且相当于从正面临时突破世界障壁。根据越强个体受到排斥越猛烈的规则，这样降临的存在绝不会太强，而且只能容纳一到数名个体穿梭，那之后通道就会迅速被世界之力修复。」
　　「绝不会太强？具体是指什么程度，也和艾卜司那边一样，神明以上难以通过吗？」
　　对于薇莉丝的问题，西芙琳只是轻笑。
　　「你把世界也想得太宽容了，就我所知，承载外来者对每个世界而言都是负担，实力自然越弱越好。以这种方式开启的小通道，能容纳六阶……我想想，现在好像叫超越级？超越级就是极限了，七阶以上的话，世界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类偷渡行为的。」
　　嗯……也就是说，外界的伪神及其以上存在，无法直接来到这个世界吗……
　　西芙琳的这种说法，倒是跟当初在勇气之城，薇莉丝从那位王国守护者伊迪丝小姐口中听到的描述不谋而合。之前在谈到过于强大的【黄昏议会】时，伊迪丝也明确表示，那些议员很难亲自降临这个世界，所以只能通过挑选【议员使】来干涉现世，所以并非无法对抗。
　　但这样一来的话，别说薇莉丝自己，就算刚刚接触到的那位穿越者玩家，已经达到了 lv80的【守门人】泯尘都完全超出了这个上限，他们又是怎么过来的？
　　「我明白了，那还有一种情况呢？」
　　「还有一种情况的话，就比较复杂了。」
　　重新拿起放在身侧的那个小木盒，西芙琳伸手在上面敲了敲，发出 「咚咚 」的轻响。
　　「薇莉丝，听到这个声音，你能联想出什么吗？」
　　「联想？」
　　牧师小姐看了看光影中面带笑意的女神大人，顿时有些无语地翻起白眼。
　　「我说大姐，咱们谈正事呢，能别打哑谜嘛，这能联想到什么……东西被敲就会响？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薇莉丝你想的太多啦。」
　　西芙琳哭笑不得地揭露了谜底。
　　「我的意思很简单，从声音中就可以听出来，这个木盒，它是空心的。」
　　女神大人随手在盒面一抹，也不见祂如何操作，正对着薇莉丝的那面便瞬间消失于无踪，露出了空空如也的内部。
　　「我们生活的世界，其实也可以用这种形态来类比，之前说过吧，世界之间的边缘互相交叠，构成了一个个面。而就如同这木盒一样，多个世界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某种特殊的内部空间，那是没有具体物理概念，纯粹以能量或精神意念构成的，多个世界共享的基础世界。」
　　「或者，你可以将基础世界理解为树的主干，而外面的世界便是树上伸出的枝条，基础世界的意义，便是为物质世界提供【原料】。」
　　「用诸神时代的话来说，我们将承载灵魂能量的空间称为【上维】，容纳魔力和元素等半物质能量的空间则是【下维】，上维界和下维界，才是真正意义上与我们所在世界处于相反方向的世界，所以，连接点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是可能的。」
　　信手一挥，雾蒙蒙的青光便充斥了整个木盒的内部，西芙琳又随手抹过，本已消失的盒面神奇般重新出现在薇莉丝面前，祂又屈指在上面轻敲，声音已经变得分外沉重而浑浊。
　　「看懂了吗，薇莉丝？」
　　黑发少女惊讶地微微点着头。
　　这还真是，相当神奇又不可思议的世界结构啊，跟在蓝星上的那一套星球宇宙理论，几乎截然不同，但薇莉丝却又无法说这是错的。
　　因为就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所知所见，无论艾卜司，还是牧师小姐目前所处的这里，的确都并非星球，就连星辰日月的概念，似乎都存在很大差异。
　　「大致明白了，所以你说的【上维界】和【下维界】，其实就在我们脚下，这片大地的另一面吗？」
　　「嗯……可以这么理解，但实际上肯定还是有区别的，并不是说真的一直往地下打洞，最后就能到那边去，所以你别乱来啊……基础世界的存在形态和物质世界有很大区别，以前倒是有专门的神明进行管理，不过现在……估计也都陨落了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冬日初雪
　　「我在你心目中原来是会干出这种事的形象吗，呜呜难过……」
　　假惺惺地抽噎了几下，又抹掉根本不存在于眼角的泪水，某人熟练而迅速地，赶在生命女神殿下发飙之前转移了话题。
　　「所以你观察到万魔群山这边正在开启的通道，就是连往【上维界】或【下维界】的？那会造成怎样的影响？这种通道又能容纳什么程度的强者呢？」
　　被稀里哗啦连砸了好几个问题，西芙琳明知牧师小姐的意图，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叹着气一个个解释道。
　　「首先，基础世界和物质世界存在形态有很大差异，通常是不会直接连在一起的。不过你那个地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以前曾经是魔神奥莉薇娅守护的土地，【下维界】与魔神代表的【魔力】权能息息相关，很难说不会出现某些特殊情况。」
　　「至于这种大型通道的承载力可以达到什么程度，又会造成什么影响，我只能说至少真神以下，应该是畅通无阻的。而且基础世界与物质世界一旦强行连接起来，就会发生概念层面的大融合，具体情况很难描述，但生灵涂炭是必定的，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专门将此事通知你了。」
　　「是吗……原来在这里啊……」
　　「什么在这里？」
　　西芙琳看起来有些好奇和疑惑，薇莉丝也不隐瞒，便将梦娜的情况，和她预见的两场大灾难之事，悉数告知了这位生命女神殿下。
　　「这倒是有趣……凡世生灵之中，现在竟然还会出现这种个体吗，神眷者……呵……」
　　虽然看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但西芙琳并没有选择直接说出口，只是叮嘱道。
　　「既然她已经预言到了南方的灾难，那万魔群山这边，很可能也将会成为现实。薇莉丝，你一定要小心，还有……我知道这么说有些不太妥当，但如果方便的话，还是希望你能出手帮帮那些生灵，阻止这场大灾难的到来……可以吗？」
　　哎呀哎呀，果然是心地善良，见不得大家受苦受难的生命女神殿下呢，这才是祂真正的目的吧 ~
　　虽然还想再调戏调戏可爱的西芙琳小姐，但人家都因为担心这边专门打通讯过来了，薇莉丝也不好再装模作样去谈什么条件，反正这也本就是她打算做的事。
　　「行吧 ~视情况我会考虑出手干涉的，你也别太担心，万魔群山自有其守护者，实力和谋略也都是很不错的，他们已经预见到异常并开始积极准备了，实在不行的话我再兜底嘛。」
　　「好，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总之，还是那句话，既然牵涉到了未知的其他世界，薇莉丝你一定一定要谨慎行事，万不可大意啊，如遇危险，别忘了用我给你的这件道具。」
　　「知道啦知道啦，西芙琳你怎么跟老妈子一样啰嗦个不停呀，没事咱就挂了！」
　　「啊？嗯……好吧，那……下次再见。」
　　大概是自知再聊下去就没完没了了，神像上浮现的青色光影渐渐散去，回归于其体内，上面闪烁的光芒也终于重归沉寂。
　　「哒，哒，哒……」
　　食指节奏般轻叩着窗边有些湿漉漉的台面，薇莉丝随手将西芙琳赠予的道具重新放回背包，又抬头望了眼外界漆黑无垠，如同择人而噬之口的暴雨之夜，唇角却渐渐勾起显着愉悦的弧度。
　　「终于要开始了啊 ~」
　　……
　　时光流逝，转眼，薇莉丝等人便在月影山谷中住满了足足一周。
　　这一周里，倾盆暴雨竟连下数日，不仅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天空也尽是灰云迫城般压抑，即使在白天，也显得不甚明朗，阳光更是已有数日未曾直接播撒于群山之间。
　　万魔群山地处大陆中部，虽不如联合王国与碧空之国那般温暖气候宜人，本也不至于过分寒冷。然而随着连绵不断的暴雨，来自北方雪域的寒流似乎也开始逐渐逼近，这几日，众人身上却是添了不少衣物。
　　直至今天。
　　「啊，这可真是……有些让人怀念呢。」
　　伸手接下一片纷纷扬扬落入掌心的晶莹白花，依旧穿着身单薄白袍的牧师小姐不禁发出了如此感叹。
　　「咦……哇！雪！这就是雪吗？！」
　　「是啊，没想到今年的雪竟然来的如此之早，这边天气还真是有够诡异的……」
　　走在薇莉丝身边的蒂丽莎与艾德文娜，同样因天空中突如其来的白花发出了带着惊奇的呼声，本以为今早雨幕的暂且停息是标志着暴雨终于告一段落，原来竟是为这场初雪让路开道。
　　「艾德文娜小姐好像很淡定呀，难道以前经历过这种情况吗？说实话，诺博斯铁血帝国那边气候太热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雪呢。」
　　被问到的圣骑士姬笑着点了点头。
　　「的确算是吧，神圣帝国的圣都天使之城比这边还要偏北一些，与雪域诸国距离也称不上遥远，更没有万魔群山这样寒流的天然屏障，可比联合王国冷得多了，冬天下雪更是家常便饭，我从小在圣都长大，自然见过很多回。」
　　「哇……真好啊，总感觉有些羡慕呢。」
　　看着蒂丽莎眸中亮闪闪的光，艾德文娜倒是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下雪可算不上全然好事，一两次，或者规模不大倒也罢了，如果碰上那种持续性的大范围降雪，堆积之下很容易造成道路堵塞，或是压垮房屋，冻坏植物之类的，这些都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去处理，救灾，劳民伤财啊。」
　　「是，是这样吗？我完全没有想到……艾德文娜小姐不愧是神圣帝国的大贵族呢。」
　　「什么大贵族啊……」
　　闻言，圣骑士姬立刻无奈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蒂丽莎，你可不要搞错了，我们神圣帝国和联合王国，奥斯特帝国等一系列国家都不同。虽然名字叫帝国，但并没有所谓的王与贵族阶层一说，大家都是女神殿下虔诚而平等的信者，教会和神裔家族也只是担负着引导民众的职责而已，并非统治者。」
　　「要是到了圣国那边，你可不能随便把【贵族】这样的字眼丢出来哦，很忌讳的。」
　　「哦哦……」

第一百四十七章：再会小蓝
　　看到见识尚浅的小村姑被艾德文娜吓唬得一愣一愣的样子，走在她们身边的薇莉丝也不免感到好笑。
　　虽然艾德文娜这么说，估计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实际上牧师小姐倒不觉得神圣帝国就能做到真正的 「平等 」了。
　　只要社会依然存在，阶级和贫富差距就无法完全避免，即使以女神的名头，打着 「引导者 」的说辞，也无法改变少部分人占有大多权力和财富的事实，这是必然，也是无可奈何。
　　只是差距程度的问题罢了。
　　想到这里，薇莉丝回头看向刚结束了讲解，正在从储物道具里取出避雪斗篷，发给蒂丽莎和另一边小龙娘的圣骑士姬。
　　「话说回来，艾德文娜你这趟出门游历也已经蛮久了吧，有想过什么时候回国吗？之前你姐姐说的那个问题差不多也该到考虑的时候了？当时那么信誓旦旦的要自己解决，可不能真面对起来就直掉链子呢。」
　　艾德文娜微微一愣。
　　「啊……薇莉丝小姐是说教会内对我可能会有意见的事吗？这个其实没关系的啦，姐姐会那么说只是因为不知道……咳，不过说的也是，算上遇见您之前那段时间，我离开圣国差不多也有三年了呢，正好当初跟老师约定的就是这个时间，这边事情结束，我可能就得暂时离开一阵子了，真是遗憾呢……」
　　「是吗……」
　　听到这里，牧师小姐稍作思索，点点头。
　　「没关系，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好了，反正万魔群山向东便可入神圣帝国，正好顺路。你这位塞西莉娅家族的二小姐，到时候可不要嫌弃我们碍手碍脚啊 ~」
　　「什么？！怎，怎么会呢！那是我……不，是圣国的荣幸啊！原来如此……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这件事请尽管交给我来安排吧！」
　　「啊？哦……」
　　虽然有点对艾德文娜突然亢奋起来的原因感到疑惑，但她一惊一乍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万魔群山这边估计还有的处理，前往神圣帝国的事容后再慢慢研究也不迟。
　　现在的话，她们是准备去见一位刚刚抵达月影山谷的旧相识。
　　没错，就是那只在镇魔城外群山中，薇莉丝追踪沃尔特等魔将足迹时，偶然遇到的【适应性拟态史莱姆】——小蓝。
　　不过现在小蓝已经不是适应性拟态史莱姆了，吸收了薇莉丝送给她的那块光元素纯晶和里面蕴含的一丝 sp之后，这只曾经因弱小而艰难求生的史莱姆小姐，已经进化成了大概是史无前例的圣光史莱姆，实力早已今非昔比。
　　除了战斗经验和手段依旧不足外，光论属性，如今称她为大魔将倒也并无不可。
　　那日与薇莉丝等人分离后，她就在大魔将伊温和几位魔将的带领下，与一众被救出的魔物女孩共同穿越边界，回到了万魔群山。
　　接下来，听说小蓝就跟她那位灵蝶族的好朋友露露一起，四处奔波，参与到了将那些被掳者送回各自族群的工作中。
　　当然，这前前后后才不到半月时间，加上不久前联合王国又正式送返了大量魔物奴隶，事情肯定是没有忙完的，之所以小蓝会在此刻来到月影山谷，自然是薇莉丝拜托温妮莎族长派人通知了她。
　　牧师小姐专门与这位史莱姆小姐定下契约，又帮助她完成进化，可不是为了让她干这种小事的，早在见到小蓝的时候，薇莉丝就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她有一件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对方。
　　现在去的地方，是月影山谷神庙前方的广场，蕾拉和蕾妮大概已经按照薇莉丝的吩咐，带着刚刚抵达的史莱姆小姐在那边等待了。
　　毕竟月影族领地，没有内部人员引路，寻常魔物是根本不允许进入的。
　　远远的，薇莉丝便在神殿外飘扬的白雪中，看见了四道身影。
　　嗯？等等，为什么是四个？
　　「薇莉丝大人！这边这边！」
　　看到对方的同时，广场上的蕾妮也已经蹦蹦跳跳地跟牧师小姐招起了手，似乎周围纷纷扬扬洒落的大雪，也让这位来自极南碧空之国的翼人小姐显得有些兴奋。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黑发少女无奈地摇摇头，便带着身边三人大步走了过去。
　　「嗨，有段时间没见了吧，近来可好啊？」
　　小蓝倒是跟分别时没有太大区别，果冻状的淡蓝色身躯中，闪烁着点点不易察觉的金芒。愈发寒冷的天气似乎对身为史莱姆的她也同样作用有限，浑身只裹着一件宽大斗篷，遮掩了虽然半透明却依旧凹凸有致的拟态身躯。
　　她的头发，自然也同样是以史莱姆身躯拟态出来的形状，不过比起初见时那种有些长短不一的粗糙模样，如今倒是显得精致细腻了许多，除去那种独特质感外，看起来倒和真正的女孩长发已经别无二致。
　　看来身体的进化，也让她在很多方面的拟态变得更加完善了。
　　「是，承蒙您的挂念，小蓝很好，不如说我从来没有感觉像这段时间那样好过，这都多亏了主人您的恩赐。」
　　史莱姆小姐恭敬而自然地单膝跪倒，低下头去，飘扬的雪花洒落在她脸上，缓缓化开并径直融入小蓝果冻状的身体里，看起来显得分外奇异。
　　「咦，你刚刚喊我什么？」
　　薇莉丝下意识侧目，看了眼就站在身边的某位巨龙小姐，本以为小光会因此表现得有些不开心，没想到她却依旧只是面无表情地冷着张脸，虽然看起来有点吓人，但这其实反而是小龙娘在外面的正常状态了。
　　「……？主人啊，您与我缔结了那样的契约，又赐予小蓝如此恩惠，喊您主人难道有哪里不对吗？呃，莫非您不喜欢这种带着奴役性质的称呼？」
　　「那倒也不至于啦……」
　　悄悄将视线从自家宠物身上收回，虽然小龙娘看起来对于专属称呼被抢这件事没什么表示，但牧师小姐考虑再三，为了小蓝的生命安全着想，她还是吩咐道。
　　「这样吧，今后你也和其他人一样，直接喊我薇莉丝就好。」
　　「咦……？好吧，我明白了，薇莉丝大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不合格的进化材料
　　简单打过招呼，让小蓝重新站起来之后，薇莉丝倒没有急着开始说正事，只是有些好奇地看了眼站在小蓝和蕾拉蕾妮身后的那位粉发少女，面露好奇。
　　「我记得……你应该是叫露露对吧，好不容易脱困，怎么不回族群领地，反而跟小蓝一起跑到这里来了？」
　　没错，这个意料之外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有着蝴蝶般半透明薄翼，头顶还生有两根软绵绵触角的可爱女孩，正是薇莉丝最初见到，跟小蓝一起被鬼盗团抓住的那位灵蝶族的露露小姐。
　　比起不畏酷寒的小蓝，她倒是浑身包得严严实实，站在大雪中依旧哆哆嗦嗦抖个不停，最好笑的是，居然连身后的蝴蝶翅膀甚至脑袋上两根触须都拿特制的绒褥子半遮半掩裹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团大毛球，若非薇莉丝眼神和记性都不差，恐怕还真一下子认不出来。
　　「薇薇薇薇薇薇薇莉丝大人好，没想到您您您您居然还记记记得我这小魔物，不不不不不请自来实在抱歉，但是我我我我我也没办法，还请请请请请您原谅！」
　　「呃，真的有那么冷吗……？」
　　虽然这具身体对冷热抗性都很强，但也不代表薇莉丝就判断不出温度变化了，这月影山谷里虽然正在下雪，但说实话，最多也就零下五六度的样子，大家又不是毫无魔力也未经锻炼的普通人，不至于穿那么多还哆嗦个没完吧……
　　哪怕是蒂丽莎，也只是穿了个三四件，外面套着大衣而已呢，她在身体素质上可不比普通人强太多。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牧师小姐还是随手给露露丢了个低阶暖光术，如同火焰般摇曳的白色光团瞬间便驱散了周围的寒意，连雪花也在数米外的空中纷纷融化，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蝴蝶小姐终于渐渐缓了过来。
　　「哇啊啊，您简直是救济世间的天使！太感谢您了薇莉丝大人！」
　　见好朋友终于恢复了精神，小蓝也不禁面露感激之色。
　　「谢谢您薇莉丝大人，灵蝶族对温度和能量的变化很敏感，最近这段时间气候转变又得太剧烈，露露她还是只幼崽，不太能适应，说实话，我正在苦恼该如何帮忙呢。」
　　「唔姆唔姆……是嘛，无论怎样，我们还是先找个能避雪的地方吧，总站在外面谈话也不是个事儿呢。」
　　薇莉丝指了指神庙高大坚实的围墙，虽然她们不能随便进到里面，但站在墙边避避雪，应该也不会有月影魔狼跑出来说三道四才对。
　　「好。」
　　众人移步至近处，顺着史莱姆小姐之前提起的那个话题，薇莉丝正好接口问道。
　　「小蓝，作为圣光史莱姆，你现在应该也能控制一部分环境中的光元素了吧，像我刚才所用那种小魔法，对你应该不算难事才对，难道哪里出了问题吗？」
　　「呃，这个……」
　　不知为何，对于这个问题史莱姆小姐似乎有些犹豫，但面对薇莉丝带着探究的眼神，她也不敢隐瞒，只得老老实实道。
　　「这事儿说来奇怪，按照我通过种族本能的一些感觉，原本在获得强大种族体液，完成进化后，理应就能自然学会对方部分劣化版天赋能力才对，但我虽然在您帮助下蜕变成功了，却没获得任何新能力，似乎……似乎就只是身体素质变得格外厉害而已……」
　　小蓝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牧师小姐，似乎生怕这样的解释会惹得她生气，事实上大概也正是因此，史莱姆小姐之前才有些不敢告诉薇莉丝实情吧。
　　毕竟史莱姆都是一样的，有问题的话，肯定就是出在提供体液的拟态目标上了。
　　「唔姆……」
　　薇莉丝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恼火，倒不如说，小蓝这种情况她其实很快就想到了可能的缘由。
　　魔物和魔兽不同于人类，拥有魔神赐福的它们，通常都是具备各种天赋能力的，就比如灵蝶族那种叫【探灵】的力量，属于一出生便能够自然掌握，而且血脉强度越高，天赋能力便越多越厉害。
　　最典型的，当然还得属巨龙了，晓光现在这些能力，其实超过半数都是她随着等级增长而自然领悟的，薇莉丝只是进行了部分引导和培养而已。
　　虽然小龙娘是来自游戏里的龙，但既然两边世界在很多方面上都如此近似，想来应该也差别不大。
　　如果【适应性拟态史莱姆】是从血脉中复制的这种力量，那没能从薇莉丝这里获得天赋能力倒也在情理之中。
　　首先小蓝吸收的是牧师小姐凝聚的光元素结晶，虽然还掺杂了一丝 sp，但终究并非常规意义上的体液。而且薇莉丝本身也没什么天赋能力，玩家刚建号时可是白板，所有技能都是后天通过技能树或各种任务获得的。
　　或许就是因此，小蓝才只改变了种族，提升了属性而没能获得任何能力。
　　这倒不算薇莉丝的疏漏，毕竟她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稀奇生物，哪能知道那么多呢？
　　「没关系，这个问题我会着手解决的，正好，我本就打算让你帮忙做些尝试……晚些吧。」
　　「是，抱歉让您费心了，薇莉丝大人。」
　　「小事啦，别那么拘谨嘛 ~」
　　没有立刻继续推进话题，薇莉丝笑了笑，转头看向已经在温暖光芒和遮挡着风雪的墙壁帮助下，不再过分瑟瑟发抖的灵蝶族少女。
　　「露露小姐，我记得你之前貌似提起过，和小蓝一起来到月影族这边是迫于无奈，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灵蝶族领地出什么问题了？」
　　薇莉丝可从来没有忘记过，灵蝶族那所谓的圣祖是谁。
　　她们来到月影山谷已经一个礼拜了，可【守门人】泯尘只是在和牧师小姐打过照面，交流了些必要情报后的第二天，就带着柏塔回到了据说是万魔群山核心区的地方，继续守卫着【门】。
　　而真正作为圣地管理者的提耶露，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过，也不曾出来看看诺维雅的情况，这明显很不合理。
　　联想起之前她急匆匆撤回分身，和西芙琳专程提醒的那些东西，虽然泯尘已经明确表示【幻界之门】目前还算稳定，但实际上从他的字里行间中，薇莉丝能听出来，其实泯尘对【门内】的情况，也算不上完全了解。
　【守门人】的存在更像一道保险，是同时阻止着两边之物前往另一侧的最后防线。
　　没错，最后防线。
　　那么，门内的第一道防线又会是谁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浮现于影中的獠牙
　　提耶露是拥有利用灵魂分身传递讯息之类能力的，最不济，也能把人拉进那处名为圣地的山中，这些薇莉丝都亲眼见过。
　　但那只小蝴蝶只是在派出泯尘，完成了与牧师小姐间的约定后，就再也没露过哪怕一次面。
　　除了她在有意躲避薇莉丝外，牧师小姐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幻界】内出了大事，那只臭蝴蝶忙于处理和应对，已经无暇分神了。
　　关于这点，薇莉丝也早就询问过泯尘和温妮莎族长，他们给出的解释则是 ——提耶露的确正在处理【门内】的一些状况，已经提前通知过外面了，为了更好地应对麻烦，她暂时收回了发散在外界的那些灵魂之线，所以目前只能等提耶露主动联系【门外】。
　　听起来像很不妙的情况，但【守门人】先生倒是十分自信地拍着胸脯保证 —— 「别担心薇莉丝小姐，类似情况早就不是第一次出现了，那只蝴蝶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实际上比谁都狡猾呢。真要出现应付不来的敌人早就哭爹喊娘地跑来求助了，她守护圣地超过上千年，对【幻界】比谁都了解，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既然连与提耶露私交密切，守卫着幻界之门的泯尘都这样说了，虽然牧师小姐还是有些在意，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什么。
　　西芙琳的警告，她姑且是用较为委婉的方式转告了对方，至于泯尘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就不是薇莉丝能管的了，但从他急匆匆赶回圣地的举动来看，应该还是有放在心上吧。
　　泯尘明确告诉过薇莉丝，万魔群山核心区里，确实存在着通往【幻界】的大门，但那已经被提耶露用某种手段封锁起来。
　　这扇门绝不能也无法随意打开，所以在位于大门内侧的提耶露主动求救前，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以及尽可能根据牧师小姐从山狼和灵偶族那边得到的情报，搜查魔物内部可能存在的异常分子。
　　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契机和门路。
　　真正的灾难虽已初露峥嵘，但薇莉丝还没有搜集到足够的情报，至少她目前尚无法完全确定是何人，在何处以何种方式开启着两界通道，目的又是什么。
　　所以，在同为灵蝶族的露露出现，并提到她暂时无法回去族群领地后，薇莉丝就立刻联想到了与这个种族息息相关的提耶露。
　　果然，露露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爆出条惊人猛料来。
　　「啊哈哈……其实我们灵蝶族的领地不知道为啥，暂时对外封锁起来了，我之前就回去看过一次，发现实在进不去，敲门也没反应之后，就只能……」
　　见牧师小姐似乎格外关注这件事的样子，一旁的小蓝也赶紧为她进行了补充。
　　「露露说的没错，当时是我陪她一起回去的，灵蝶族领地是名为灵蝶峰的一座高山，听说平时就云雾缭绕，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上次过去的时候，那里的雾更是变得格外浓郁，一走进山里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嗯……其实那些雾是我们灵蝶专门搞出来的啦，具体原理我暂时不太方便说，可一旦变成那样，外面的生物就进不去了，无论怎么转最后都会原路走出来，连我也一样。」
　　「灵蝶峰……高山……云雾缭绕……？」
　　牧师小姐皱了皱眉。
　　怎么听起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奇怪……
　　……
　　「这里就是灵蝶峰了吧……呵呵，果然早有准备呢，不愧是那位圣祖大人，敏锐而果断啊。」
　　云雾缭绕的峰峦之下，脸上戴有雕刻着奇异纹路面具，留着灰色长发的修长身影抬起头，仰望着这座青葱苍翠的古峰，嘴角勾勒出一丝怡然轻笑。
　　「如果提耶露还在，我自然只能退避三舍，但如今她已被牢牢绊住，分身乏术，就凭你们这些蝶子蝶孙，实在是有些不够看呢……」
　　「席尔，都已经准备好了。」
　　远处，同样有着灰色，却仅仅及肩短发的少女带着几名相貌不一，但均散发出强横气息的身影自山峰另一侧快步走来，将一枚非金非玉的奇型护身符递了过去。
　　「辛苦你了，艾琳，让你陪我做这种事。」
　　带着面具的身影 ——席尔怜惜地伸手轻抚少女脸颊，作为贫民窟出生的孩子，后者肌肤自然没有那些日日保养的贵族千金般娇嫩，但年轻女孩的脸蛋，却也粗糙不到哪去，倒不如说更加充满了生活与真实的味道。
　　没有刻意躲避对方的亲近，艾琳只是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哪有什么辛苦的，一直以来的努力，不就是准备着现在吗，为了好真正美好的未来，这都是必要的牺牲……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咱们原本是打算激起联合王国与万魔群山间的矛盾，令魔物们疲于应对人类攻势，无暇干涉这边的，但如今计划失败，两边反倒有了合作的态势，会不会……」
　　将一根洁白纤细的指按在艾琳唇上，席尔打断了少女的忧虑。
　　「没关系，这都是可承受范围内的变数，抓来诺维雅 ·月影固然是为了你说的目的，但更主要的，其实还是通过她来锚定真正魔力之源的位置，其他都只是顺带罢了。 「
　　「那我们这样大张旗鼓地进攻灵蝶峰，万一被魔物们发现……」
　　席尔微微一笑。
　　「发现了又能如何？先不提来不来得及干预，为了这一天，我蛰伏待机了整整数年，不断暗中积攒力量，筹备计划，奔走于世界各地……如今条件已然成熟，除了圣祖提耶露和我们伟大的【守门人】先生，放眼万魔群山，又有谁能阻挡？就凭那所谓的三大支柱么？」
　　「席尔，我觉得还是小心些为好，谁都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暗处还藏着怎样的强者，虽然我们做足了调查，但也难保万一，之前你不是还遇到了那个出现在克洛维斯小镇的神秘高手吗？」
　　见艾琳提起这事，席尔面具下半露的神情也渐渐显得有些凝重。
　　「嗯，你的担忧不无道理，小心的确方能使得万年船，除了那位神秘强者，镇魔城的【死神之镰】也有必要提防一二，虽然单独拎出来不值一提，但若他们四人联手，着实不好对付……不过，这两方都是属于人类联合王国的阵营，短时间内应该不太可能出现在万魔群山深处，我们速战速决便是。」
　　「好，我都听你的……但愿，能一切顺利吧。」

第一百五十章：诺维雅之诞
　　「什么？薇莉丝小姐要去灵蝶峰？」
　　月影族族长，狼王温妮莎 ·月影不无惊讶地重复了一遍刚刚听见的内容，她怀中正在美滋滋嘬着母乳的某只白色小狼崽，也探出个好奇的小脑袋，宝石般通透的黑眸眨呀眨地盯着前方的牧师小姐猛瞧。
　　「嗷？」
　　「看什么看，告诉你，我可没有那玩意啊……」
　　分外警惕地紧了紧白袍领口，薇莉丝瞪了有些不安分的小诺维雅一眼，才向同样面色古怪的温妮莎解释道。
　　「嗯，因为有些比较在意的东西想调查一下，加上最近不是也正好闲着没事儿嘛，天天在你们这蹭吃蹭喝的怪不好意思，还不如趁着雨暂时停了出去转转，反正提耶露也答应过我可以随便出入万魔群山各处的不是吗？」
　　「您还真是一刻都闲不住啊……」
　　「欸嘿 ~以前好像也有人说过同样的话呢。」
　　族长大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坐在壁炉边的身子微微侧去，望向窗外满眼的皑皑白雪，将怀中孩子暂时放回睡篮，合上衣物，抬手比了比旁边的椅子。
　　「薇莉丝小姐请坐。」
　　「嗯，那我就不客气啦 ~」
　　狼王温妮莎的卧室是绝对私密的场所，除了房间主人和薇莉丝外，目前也就一只依旧嗷嗷待哺的幼狼在这里了，虽然牧师小姐刚进门就撞到这种事让她感觉有点尴尬，但有必要声明的是，薇莉丝来之前是提前让守卫通知过的。
　　即是说，温妮莎本身就不在意被她看到这一幕，所以谁大惊小怪谁就输了。
　　双方面对面落座，族长大人拿出那种不知从哪沿袭来的奇怪器皿，给薇莉丝和自己各倒了半盏，不过，这次可就并非药酒了。
　　「时节有些仓促，卧室里只备了清水，薇莉丝小姐勿怪。」
　　见黑发少女不甚在意地点点头，端起冒着热气的温水润了润嗓子，身披华袍的美少妇才将双手叠于小腹，摆出她一贯温婉雍容的坐姿继续道。
　　「可否容我问一问，薇莉丝小姐为何会突然想要去灵蝶峰呢？先不说这大雪之下，山路堵塞难行，就算是旅游，也有很多其他更好的去处，灵蝶峰虽壮阔秀美，但离我们月影山谷还是有些距离的，甚至已经接近钢爪的统治范围了。」
　　啊……
　　言下之意大概就是 ——万一你们在那闹出点什么事，我很难帮忙和处理……之类的吧？
　　这种简单的暗示，牧师小姐自然是听得明白的，顿时面露无奈。
　　「我没有想着要闹事啦……真的只是单纯去看看而已，总不能走到哪哪出事儿吧，咱又不是柯 x，温妮莎族长看起来好像很不希望我去那边，估计……也不止方才所说的理由？咱们也别弯弯绕绕的了，敞开天窗把话说明如何？」
　　「嗯……此言甚是呢。」
　　温妮莎沉吟着点点头，又道。
　　「薇莉丝小姐如今也知晓不少我们万魔群山的秘密了，在谈论这件事前，我能否先问您一个问题？」
　　「问呗。」
　　「好，其实也很简单。」
　　族长大人将目光投向正趴在睡篮边缘，露出个毛茸茸白脑袋偷偷看向这边的自家女儿，脸上浮出几分母亲专属的慈祥笑意。
　　「您之前所说，在三月同辉的那个夜晚，用来补足了诺维雅所需魔力的珍宝是什么？方便的话可否让我一观？
　　「欸？啊哲……」
　　见牧师小姐顿时面露尴尬的样子，温妮莎倒也不意外，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明白，这等奇珍异宝，随意显于人前的确是大忌，但薇莉丝小姐或许还不太清楚，当初您所做的那件事究竟代表了什么……我这么要求一是想要满足自身的好奇心，二也是未雨绸缪，替我的孩子和整个万魔群山负责，还请您理解。」
　　「这是什么意思？」
　　要说为了诺维雅着想的话，薇莉丝倒不是不能理解，但为什么会突然扯到那么大？
　　魔力之源吗……
　　「嗯……之前时间仓促，加上泯尘大人在场，有些话我的确不方便开口，如今你我二人独处，薇莉丝小姐，温妮莎也不瞒您了。」
　　美少妇俯下身，向壁炉中的火堆里随意添了几块木柴，又换了个姿势，将修长双腿微微交叠，显出有些怅然的神情。
　　「我知道，提耶露大人和泯尘大人，都惯于以【魔力之源】来称呼我的女儿。在他们眼中，诺维雅存在最大的意义，或许就是成为这代魔力之源在外界的载体，以维持群山间魔力的百年稳定吧，但……在我这个母亲看来却又不同。」
　　「大约是五年前吧，提耶露大人突然急匆匆找到我，表示上一代的魔力之源已经濒临枯竭，需要转移至新的，更加稳定和富有活力的载体内，否则魔力之源的本体将再度陷入暴走，冲垮幻界大门，酿成如同千年前那般可怕的灾难……」
　　「那场因魔神陛下陨落而出现的史无前例大灾，我虽未亲眼得见，但种族传承下来的记忆和记录却在时刻警告着我，那是必将令生灵涂炭的惨祸。因此，我立刻紧张追问提耶露大人此事该如何解决，而她告诉我，魔力之源的力量非同小可，即使是分体，凡物也必难承受。」
　　「万魔群山需要一个足够优秀的载体来承担这份责任，然而如今种族凋敝，神话时代已去，提耶露大人遍观群山，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目标，无奈之下，她想到了一法。」
　　「我月影魔狼族之祖，是曾经饮下月神神血，超脱于凡尘之上的伟岸存在。因此，继承了先祖最多血脉的月影王族 ——我们，也依然留存有那份力量，只是如今因时代所限，难以再现先祖之辉煌万一罢了。」
　　「魔力之源是魔神陛下所遗神物，而陛下身为与月神同一层次的至高主神，其作用并不会亚于曾经的神之血。提耶露大人与我提出了一个交易，她将濒临枯竭的魔力之源分体转移，与我腹中那尚未诞生的孩子融为一体，而诺维雅，也可以在这份力量的帮助下，获得寻回遗失血脉的机缘，进化为真正的月影白狼，是谓共赢。」
　　「这样做，既能够阻止魔力之源的再度崩毁，也对我们族群和孩子大有裨益，我思索过后，便与提耶露大人一拍即合，答应了她。」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两年后，诺维雅顺利诞生，而转移来的魔力之源也在她体内稳定了下来，我和提耶露大人自然都很高兴。但就在此时，一件怪事出现了。」
　　温妮莎雍容华贵的面上露出一抹苦笑，薇莉丝看得出，那是名为 「愧疚 」的情绪。
　　「诺维雅 ·月影，我的孩子，她在出生之后，就陷入了深度的沉睡中。」

第一百五十一章：族长与母亲
　　「这种情况令我始料未及，我不知道提耶露大人是早有预谋，亦或同样失算了，但她在检查之后告诉我，或许是上一代载体枯竭的时间太长，魔力之源只身维持着整片群山的魔力稳定，入不敷出太久，加上更换了载体，导致需要些时间恢复和适应。」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传说中取之不尽用之无竭的魔神造物，伟大的【魔力之源】也会有耗尽的一天。」
　　「我无法断言这是因为陛下的陨落让那件神物变弱了，还是神明之力本身就并非真正无限，更不敢妄加臆测。但事实就是，我的孩子，可怜的诺维雅因此陷入了漫长沉睡中，甚至没有能睁开眼看我一眼，喝上一口母亲的乳汁……」
　　像是要用力发泄出心中的苦闷与不甘那般，温妮莎端起桌前酒爵，一口气饮尽其中清水，才平复了似乎有些翻涌的情绪。
　　「让您见笑了薇莉丝小姐，有些东西在我心中憋了太久，但作为一族之长，更是整个万魔群山，万魔联盟的领导者之一，我必须要把族群的生存和延续摆在首位，这是无可推卸的责任……」
　　「我很清楚，提耶露大人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她不那么做，一旦魔力之源出了问题，整个万魔群山都会陷入毁灭。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克制住自己心中的那些许怨恨，独处之际，我时常会想，为什么偏偏得是我和我的孩子来承受这份牺牲？凭什么？就因为我们合适，我们有那份能力？」
　　「诺维雅被拐走之后，我心急如焚，那孩子从出生起就在沉睡，可以说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能力，而且人类多狡诈，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对待我的女儿。」
　　「后面发生的事……想必不用我说您也是知道的，所以我由衷感谢薇莉丝小姐能帮我把诺维雅找回来。尤其那天在山谷外，看见诺维雅那双漂亮清澈的大眼睛与我对视，意识到她竟然已经苏醒过来，甚至成功觉醒了先祖血脉时，您知道吗，我真的……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时的激动与狂喜。」
　　「不是族长，不是狼王，仅仅作为一位失职母亲的喜悦……」
　　「与那份失而复得带来的满足相比，曾经的怨恨与愤怒，似乎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唔姆……族长大人能想开自然是最好啦。」
　　牧师小姐微微点头。
　　的确像提耶露那个家伙能干出来的事呢，不过单就理性角度来说，那只臭蝴蝶也没做错什么，诺维雅失踪后，她更是远在幻界内还亲自化出分身入境寻找，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温妮莎怨恨她乃人之常情，但也实在很难分说个是非对错。
　　「所以我当时给诺维雅补充的 m……魔力，实际上是用来唤醒了陷入枯竭的【魔力之源】？」
　　族长大人微微点头。
　　「没错，【魔力之源】与我的孩子融合后，双方可以说是处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状态。因为当时正值三月同辉之夜，我想，正是这种天象的力量，加上你描述中机缘巧合吸收的月神大人气息，暂时激活了诺维雅沉睡的血脉，连带着一同唤醒了魔力之源，才会发生那种情况。」
　　说到这里，温妮莎不禁面露些许困惑。
　　「但让我无法理解的是，究竟得是何等珍宝，才能一次性补满以魔神陛下权能锻造，近乎等同于无限的魔力之源？」
　　「原本在我和提耶露大人计算中，诺维雅的进化和苏醒只可能建立在魔力之源恢复完成，重新正常运转的情况下，那至少得需要上百年光阴，可……」
　　原来是这样啊……
　　不同于温妮莎，牧师小姐心中却已暗自了然。
　　如此一来，联合各个方面的信息，之前那种种情况，基本就都搞清楚了呢。
　　想必温妮莎族长是担心自己的孩子可能吸收了某些不干净的能量，加上其体内魔力之源的稳定也与万魔群山安全息息相关，所以才会趁着这个独处的机会进行询问吧。
　　之前那番肺腑之言的牢骚既是沉积已久，不吐不快，同时也是在以这种方式拉近双方的距离，而即使薇莉丝真的靠不住，把这些告诉提耶露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类似想法，那只表面单纯，实则城府过人的蝴蝶小姐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只是默契地并未提起罢了。
　　不愧是统帅着万魔群山三大支柱的月影族族长，虽然耍了些小手段，但因为情真意切，所言句句属实，其实并不会令人反感。
　　既然对方已经主动抛出了自己的秘密，于情于理，薇莉丝也都该有些回应。
　　「好吧，我承认珍宝什么的只是借口啦，其实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
　　「什么？！薇莉丝小姐是说，您只靠自己个人之力就补满了魔力之源的亏空？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世上怎会有如此荒谬之事？就算是开玩笑也太过荒诞离奇了吧？！」
　　「啊哈哈……」
　　看吧，就是知道会出现这种状况，所以牧师小姐才尽可能避免说出实情，选择用 「宝物 」之类托词搪塞的。
　　毕竟无论怎么说，一次性输出两千万 mp，对这个世界大部分生物而言的确都太过天方夜谭了，只会让人觉得是在胡说八道。
　　薇莉丝没什么所谓地，朝着表情震惊，几乎把 「你特么在逗我 」写到脸上的族长大人摊了摊手。
　　「总之，事实就是如此，温妮莎小姐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但是真相往往就会比想象中更加荒谬，也出人意料的简单，不是吗？」
　　「如果您是担心我用了什么不干净，或者邪恶的魔力，大可不必如此，虽然不敢说特别契合月影族的属性，但我的魔力应该还算是比较纯净的呢。」
　　说着，牧师小姐抬起手，随意招出一团以魔力凝聚而成的金光，示意温妮莎可以自行观察。
　　「这……的确是中正平和，令人感到温暖与安心的纯粹光属性魔力，不，倒不如说薇莉丝小姐这团光元素纯度之高，简直是我生平仅见……」
　　用锐利的狼眸仔细打量了光芒很久，温妮莎终于像是渐渐松了口气那般，露出轻盈又有些无奈的笑容。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我相信受到光元素如此亲睐的您，是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说谎的，或者说如果这是谎言，也太把别人当傻子了一些，反而显得具有说服力呢。看来薇莉丝小姐的来头，比我想象中还要大上很多，罢了……」
　　「既然如此，温妮莎也只能全力支持了，我就与您说一说，这灵蝶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三人行
　　第二日，牧师小姐便离开月影山谷，踏上了前往灵蝶峰的行程。
　　薇莉丝并没有带所有人一起出去，除了她自己外，也就只有露露这只了解情况的灵蝶本蝶，以及新收的史莱姆小姐，连向来与其形影不离的小龙娘这次都留在了月影山谷。
　　之所以这样分配，一方面是大雪封山出行的确不便，人越多越麻烦，另一方面，薇莉丝还是有些在意梦娜和西芙琳先后提到的灾难，既然神明大人都已经明确表示有大事将要发生，那未雨绸缪总不会有错。
　　而之所以要前往灵蝶峰，自然是因为露露口中莫名封锁起来的族地，以及她描述中与某些场景分外相似的那座山峰，让薇莉丝生出了兴趣。
　　既然幻界之门暂时无法开启，也总不能呆在月影山谷里傻愣愣地等着，牧师小姐有种预感，灵蝶峰那边绝对隐藏着某些秘密，与万魔群山中正在发生的事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
　　这一点，薇莉丝也已经在昨天与月影族族长温妮莎的私谈中，得到了初步确定。
　　月影族作为万魔群山三大支柱之一，月影山谷又临近核心圣地不远，一旦发生什么事必然是首当其冲。温妮莎族长她们给牧师小姐印象都还不错，蕾拉等人实力不俗，留在那边也可以有个帮衬，再不济，还有晓光这只 lv100的神圣水晶龙作为最后保险。
　　小龙娘与薇莉丝之间存在契约，是可以随时被单方面召唤过去的，以防万一，牧师小姐还经过温妮莎族长许可后，在月影山谷里设置了一扇【隐形空间传送门】。
　　这样即使真到了最坏的情况，她也可以通过晓光的示警得到消息，及时赶来帮忙。
　　经过南方无法地带那场上千万生灵陨落的惨祸，牧师小姐在应对这种情况时也算留足了心眼，十分小心谨慎了。
　　毕竟生命在真正强大的存在面前，实在是太过不值一提，就连遗忘之地里那只伪神级的【亵渎之茧】，都能一夜毁灭数百万人口的城市，更何况世界与世界间的摩擦呢？
　　此刻，她们一行三人，或者说，完全算不上是人的三名少女，正在冷风呼啸的高空中快速飞行着赶路。
　　薇莉丝自不用说，露露作为灵蝶族，虽然按照她的说法其实年纪还很小，但也无疑是拥有飞行能力的，至于史莱姆小蓝……
　　「怎么样，有感觉哪里不适应吗？」
　　「嗯，虽然最开始的确不太习惯，但现在已经渐渐掌握技巧了。薇莉丝大人，您提供的这件【人工飞行翼 1786号】的确非常厉害，我活了上百年，还是第一次体会到翱翔的感觉……实在不可思议。」
　　「是嘛，总之没问题就好啦。」
　　没错，小蓝现在装备着的，就是伊琉什小姐经过数日紧锣密鼓，足不出户的开发，加上薇莉丝硬着头皮给她在翅膀上摸来摸去，复制样板后最终研制出的成品。
　　成品 ——自然就是某个家伙一天到晚挂在嘴上的【人工飞行翼 1786号】了，牧师小姐虽然有点反感被做这种事，但她既然答应了别人，就肯定不会食言而肥。
　　倒不如说，其实在见识过她那个【多功能旅游助手 xx号】之后，薇莉丝的确想看看，伊琉什这家伙究竟能不能真的研制出不靠魔力，直接让人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翅膀来，若可，必将是一次足以称之为伟大的突破性创举。
　　甚至牧师小姐临时决定前往灵蝶峰，也跟前两天某只灵偶兴冲冲跑过来把成果拿给她看，并强烈要求进行远程试飞不无关系。
　　小蓝她们的到来，正好合了薇莉丝的心意。
　　想到这里，黑发少女又转头看了眼正迎着初冬群山间泠冽寒风，展开单片足有四米余长，堪称巨大的铁灰色金属翼，摇摇晃晃跟在身后的史莱姆小姐。
　　按照伊琉什的说法，这【人工飞行翼 1786号】还处于试做阶段，只是在理论上能够做到稳定飞行，肯定还存在不少缺陷，但实际究竟如何改良，还需要进一步测试以得出数据才行。
　　当然，这样的飞行测试，对大部分生物而言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万一不慎从几百上千米的高空摔下去，即使传说级强者也不会好受，让薇莉丝或者小龙娘这种超规格存在来测试的话，又会因为身体素质的差距而无法注意到一些隐藏问题。
　　所以如此重任，自然就落在了身体可以完美拟态成生物外形，又作为史莱姆不太惧怕物理伤害的小蓝同学头上了。
　　事实上，这飞行翼目前的确非常简陋，不仅还维持着最原始的外观没有任何涂漆，而且其重量也绝非普通人能够承担。
　　据伊琉什的推断，目前至少也需要大地级以上水准，才能完全无视这金属翼负重带来的影响，同时还需要佩戴一些 「辅助装置 」才能做到稳定飞行。
　　也就是正被小蓝捏在手中摆弄的，那如同控制器一般，以金属线连接在双翼上的玩意了。
　　没错，伊琉什研发的这款飞行翼，并非薇莉丝最初想象中那种直接装在人身上，然后以肌肉协调来拍打的常规类型，虽然的确是翅膀，但这玩意其实是用遥控器来操纵的。
　　换句话来说，飞行者只是担任了被挂在翅膀下面，承载负担并控制其运动方向的职责而已。
　　虽然听起来有点搞笑，但不得不承认，伊琉什的这种设想的确做到了 ——即使没有魔力，不通过魔法也能自由在天空中飞行的创举。
　　通过初步测试下来，除了有点重，看起来丑了点之外，貌似也没什么太明显的缺陷，就是……
　　「滴滴！滴滴！滴滴！」
　　小蓝手中的控制器突兀发出一连串急促警报声，但在场三女均未感到惊讶，只是纷纷面露无奈地在空中停下，似乎早已熟悉了类似场景一般。
　　「哈啊……又来了吗？」
　　薇莉丝苦笑着转头，向表情有些尴尬的史莱姆小姐投去个询问般视线，后者也控制着飞行翼保持浮空，点点头，将控制器面板露了出来。
　　果然，那上面标志着电量的格子，已经降到了红线之下。
　　「抱歉啊薇莉丝大人，或许又得麻烦您了。」
　　牧师小姐轻轻摇了摇头。
　　「没必要道歉啦，这又不是小蓝你的问题。」
　　说完，身上裹着厚厚毛衣，怀中还挂着用小瓶子装载的，薇莉丝小姐亲制保暖光球的露露，也立刻响应起了分外无语的吐槽。
　　「就是啊，虽然能让没翅膀的生物也飞上天的确很了不起……但这东西也太不禁用了吧？咱们总共才出发了一个小时不到啊，那玩意已经是第三次没电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靠谱又不太靠谱的发明
　【人工飞行翼 1786号】的充能方式很简单，也很环保，伊琉什似乎是想将【无魔力化】的理念贯彻到底，所以其设计的很多发明，包括这东西和之前她用过的那个能变形的旅游助手，都是以【光能】来驱动的。
　　太阳也好月光也罢，甚至足够明亮的魔晶石也勉强可行，虽然在宣传时信誓旦旦保证了 —— 「只要能接触到足够光照，可以保持至少三小时以上不间断运作！」但实际用下来的现在，薇莉丝才明白了一个非常真实的道理。
　　那就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在充足光照下到底能不能坚持那么久薇莉丝目前不好确定，但至少目前这种大雪纷飞，不见阳光的天气下，如果保持全速移动，飞行翼连半个小时都坚持不下来。
　　说实话，光能什么的虽然听起来节能又环保，放在没有魔法的世界里或许的确很了不起，但这边……因为魔力的高密度和容量，以其驱动的装置无论持久性或稳定性无疑都是完全凌驾于其上的，这是世界上千百年来无数种族以亲身经历得出的结论。
　　强行使用其他能源，也就导致了伊琉什的发明产品或多或少都存在着类似问题。
　　像之前她使用的那个生成力场来遮风挡雨的仪器，似乎也是用了几个小时就快没能量了，上回差点给大家来了个迎头暴雨倾盆……这还是后面某次闲聊时，察觉到异样的薇莉丝从那家伙口中逼问出来的。
　　改良！必须得改良！
　　牧师小姐的甲方之魂正在熊熊燃烧！
　　不过，就算有一堆测试反馈想立刻丢回给乙方小姐头上，薇莉丝也不可能现在专门折返回去，飞行翼还需要继续使用来得出更多数据，好在伊琉什大概也是考虑到了类似可能性，临行前专门教了薇莉丝如何给飞行翼在天气不佳的情况下充能。
　　很简单，拿光去照它就好了。
　　有些类似于蓝星上的太阳能帆板，飞行翼的金属翅膀上也搭载了能够吸收光能的装置，具体原理因为太长太无聊牧师小姐没仔细听，但只是应用的话却没有问题。
　　薇莉丝抬起手，掌心立刻如同开启的手电筒般投射出一道明亮金色光束，照在铁灰色金属翼的其中半边，飞行翼的某些部位也随之亮起明显的特殊色泽。
　　已经是第三次给这玩意充能的牧师小姐很清楚，这就代表着它开始吸收光能了。
　　重新充能过程大概要五分钟左右，维持着手上动作的同时，薇莉丝也不忘转头，观察向四周的环境。
　　灵蝶峰所处的位置，大概在月影山谷向西北 700公里左右，当然这是直线距离，实际上以万魔群山这种地形，想在大雪封路的情况下赶到那边，即使以山狼的脚力也至少需要数日。
　　「还真是来势汹汹呢……」
　　虽然仅仅下了一日一夜，但望眼群山与大地，已经尽是一片白皑，银装素裹之景。
　　就连此刻，天空中都依旧在不断飘扬着鹅毛般大雪，若非三人身上均佩戴着薇莉丝特别制作的小玩意，保暖的同时并融化了落向近处的雪花，恐怕这会早已堆起了厚厚一层吧。
　　似乎认为牧师小姐意指此雪景的史莱姆少女，保持着飞行翼稳定的同时认真接口道。
　　「是啊，薇莉丝大人，我在万魔群山生活也有百年了，说实话，刚入冬便下起这样大雪的情况也还是首次呢。加上之前持续了一周有余的暴雨，恐怕很多魔物种族现在都已经由于突然转寒的气候，和恶劣天气带来的负面影响忙得焦头烂额了吧，也不知道与人类接壤的边塞那边现在情况如何了。」
　　「嗯……」
　　小蓝说的倒也没错，突然降临的这种极端天气，联合王国跟万魔群山刚刚重启的合作与通商必然会受到巨大影响，雨雪阻路，那些受害者们的交接，安置也肯定只能暂时推后。
　　虽然气候的异常变化据说是由于世界障壁受到冲击，地脉魔力紊乱而导致的，但这衍生而出的一连串现象，却不由得薇莉丝不在意。
　　偶然吗……还是说，某些家伙故意引导出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露露，我问你个事。」
　　「啊？哦，薇莉丝大人您说呗。」
　　抱着暖瓶，在小蓝旁边百无聊赖等待着的灵蝶少女一愣，才像是从走神中反应过来般点了点头。
　　「你们灵蝶族实力如何？族里有多少魔将？以及，在你被人类抓走之前的那段时间里，有发生过什么怪事吗？
　　「唔，这个啊……」
　　露露托着小脑袋想了想，最终只是以不太确定的语气慢悠悠道。
　　「说老实话，虽然灵蝶族在外人看来神秘又强大，但我们其实并不太擅长战斗呢，这点从【探灵】这个天赋能力中您应该就能看出来了。」
　　「说咱们很弱那肯定是假的，不过自保有余，想跟敌人战斗，尤其是杀伤之类的话就稍显勉强了，灵蝶族其实更倾向于精神方面的能力，比如安抚哇，干扰哇，把敌人暂时变成只会阿巴阿巴的笨蛋什么的。」
　　「嗯？最后一项那是什么东西啊……」
　　「啊哈哈哈！类比，类比而已啦，不是真有那种能力的啦！」
　　灵蝶小姐满脸慌张地赶忙解释着，但从她写着 「呜哇不好说漏嘴了！」的表情中，薇莉丝也能看出这小丫头此刻的心虚。
　　灵蝶族蛮厉害的嘛，居然还掌握着这种奇奇怪怪的天赋，明明一个能判断出对方是否持有恶意的【探灵】就很离谱了。
　　不过从提耶露展现出的一些手段来看，倒是跟露露的描述十分契合。
　　「咳，至于族里有多少魔将，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大魔将应该也是有的，但具体数字的话，估计只有圣祖大人才清楚吧。」
　　「提耶露知道这个倒是不稀奇……但你们的族长难道平时也不管事？」
　　「族长？」
　　露露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困惑。
　　「我们灵蝶族没有族长呀，有圣祖大人不就行了吗？」
　　「？」
　　「？」
　　交谈中的两名少女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薇莉丝无奈地点点头，结束了这临时打开的话匣子。
　　「好吧，大致情况我了解了。时间也差不多……小蓝，你那边如何了？」
　　始终默默倾听着双方交流，并未打扰她们的史莱姆小姐看了看手中控制器。
　　「薇莉丝大人，已经基本完成了，随时可以出发。」
　　「那好，继续赶路吧。虽然麻烦了点，但按照这样的速度，入夜之前应该就能抵达灵蝶峰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风云汇聚
　　冬天的夜总是来的特别早，虽然通过飞行赶路节省了大量时间，但薇莉丝三人抵达灵蝶峰附近时，天色也已经渐渐暗淡下来。
　　这场雪也不知覆盖了多大区域，至少此处的群山，同样被皑皑白衣裹了个严严实实，令人难以看得真切。
　　三女自天空中落下，踩在厚厚雪地上发出 「噗嗤噗嗤 」的声响，薇莉丝抬头望向眼前云雾缭绕的峰峦，银蓝色美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很像呢。」
　　「薇莉丝大人，什么很像？」
　　朝投来好奇视线的小蓝笑着摇了摇头，牧师小姐并未仔细解释，只转向另一边的小蝴蝶。
　　「没什么，露露，你说进不去灵蝶峰，是因为这些萦绕在山外的云雾吗？」
　　「对啊薇莉丝大人，这是曾经圣祖大人设置在灵蝶峰的防御魔法阵，虽然不具备直接的杀伤能力，但开启后就能够让所有闯入的外来者受到压制，并迷失在山中，最后莫名其妙原路返回，非常厉害的！」
　　看着露露一脸骄傲自豪，好像她才是法阵设计者般的样子，薇莉丝不禁失笑道。
　　「是啊，的确够厉害，厉害到你这只灵蝶本蝶也被关在门外了呢。」
　　「呜……薇莉丝大人好过分。」
　　蝴蝶小姐脑袋上刚刚挺起的触须，立刻焉巴巴垂了下去。
　　「哈哈，开个玩笑啦。」
　　说回正经的，灵蝶族自然不可能莫名其妙就开启提耶露留下的防御法阵，如此举动，说明她们必然是预感到了什么，甚至直接收到了来自那位圣祖大人的警告和命令。
　　也就是说，有敌人将要，或已经入侵了灵蝶峰。
　　但如此一来，就随之衍生出了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灵蝶族不直接向其他魔物种族和三大支柱求救，而是选择这样一声不吭地封闭家门固守呢？
　　灵蝶族的情况，与山狼那时候完全不同，先不提她们背后有提耶露这个超级靠山，灵蝶本身也是万魔群山中相当神秘而强大的种族之一，只要她们开口，愿意伸出援手的种族绝对不在少数。
　　可她们没有这么做，为什么？不信任其他种族，亦或……认为其不够资格参与进来？
　　还是，二者皆有呢？
　　再联系到这个地方给薇莉丝带来的熟悉即视感，看来此事牵扯之大，博弈的层次之高，恐怕比想象中更加离谱……
　　有意思。
　　不过，正是提前考虑到了这些，牧师小姐才没有把此行真正目的悉数告知温妮莎族长，而是选择只带少量随行者，以最快速度赶来一探究竟。
　　「薇莉丝大人，这里好像有生物曾经来过，您看，踩踏的痕迹还在。」
　　小蓝将背后的飞行翼试做品解下，小心翼翼交还给薇莉丝的同时，也敏锐地立刻发现了周遭雪地的异常之处。
　　「嗯，看来数量不少呢。」
　　将完成了初步测试的试验品放回背包，牧师小姐同样举目向四周望去，心中已经有所推测。
　　雪下得这么大，如果只是少量痕迹，没过多久就会被暴雪彻底掩埋，但这里到处都残留着显眼的足迹，和一些明显并非人形生物的巨大脚印或拖痕，说明对方不仅离开时间不长，动静也闹得特别大。
　　看来，这回还真是赶上趟了，如此大张旗鼓地进攻，所图不小啊。
　　若非大雪在一定程度上封锁了讯息，就算灵蝶族并未求救，这里的行动估计也早已经被其他魔物种族注意到了吧。
　　「薇莉丝大人，恐怕至少有超过上千，甚至更多……明明我们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风平浪静的，没想到真的给您说中了。」
　　小蓝俯身检查过周围的足迹，不禁面露凝重之色，而阅历更浅，并且身为灵蝶本族的露露更是显得分外焦急起来。
　　「居然有这么多敌人打进去了？！薇莉丝大人，我们，我们得赶快去帮忙才行啊！」
　　「薇莉丝大人，现在该怎么做？要先把这里的情况回报给月影族那边吗？」
　　「……先别着急。」
　　既然确定了灵蝶峰遭到大规模入侵，也的确该通知一声温妮莎族长。并非指望她们来帮忙，而是让三大支柱保持警惕，提醒下敌人已经开始行动了，还有就是来处理可能需要的善后工作。
　　毕竟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行，而且正常情况下，从月影族那边赶过来至少也需要 2-3天路程，到时候无论如何，这里的局势肯定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思索片刻，薇莉丝决定先以契约联系晓光，让她把这里的情况大致转述给月影族高层。
　　契约交流只需要一个念头即可，但……信息传出去之后，不知为何，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应。
　　怎么搞的？
　　牧师小姐心里微微一跳，但明面上却维持着不露声色，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随即她转念想来，即使真的遭遇了强大敌人，以小龙娘的实力，绝不可能连通过契约求援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她才刚刚离开月影山谷不到一天，而且是突发奇想，纵使真的有内鬼，也不至于有人能精准把握住这样巧妙的时机进攻才对。
　　虽然没有回应，但通过契约联系，薇莉丝能感受到晓光那边精神依旧处于平稳状态，宠物面板上的 hp和 mp，各种状态也未出现任何变化，说明她并没有在战斗。
　　有可能是正在休息，或者遇到了某些特殊情况吧，毕竟契约之间的交流并非真正传讯，只是类似于被一根绳子牵住的两方扯了扯线而已，如果正专注于做某件事，没有注意到是很正常的。
　　虽然可以直接用契约把晓光召唤过来，但那是紧急情况下的备用手段，事后小龙娘是无法再立刻回到月影山谷的，目前还没必要那么做。
　　「怎么了薇莉丝大人，我们不立刻展开行动吗？」
　　「没事，先等等……嗯？」
　　终于有回应了。
　　通过契约与小龙娘简单交流之后，即使是牧师小姐，表情也不禁变得更加精彩了几分。
　　「竟然……有这种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很多东西也就可以解释清楚了，没想到小光竟然在那边抓到了这样一条大鱼，还真是意外之喜……
　　薇莉丝将视线转向似乎因担忧族人，而显得十分焦急且不安的灵蝶少女。
　　「露露，你对你们这个防御法阵具体有多少了解？」
　　「啊？多少了解吗……就我刚刚说的那些呀，其他细节内容我真的不知道了。薇莉丝大人，不行的话我们还是赶紧通知其他种族来帮忙吧，虽然圣祖大人留下的法阵很厉害，但敌人这样大举进攻，肯定是有备而来呀！」
　　是啊，有备而来。
　　好一个有备而来……
　　难怪连露露这样的本族族人都被关在了外面，提耶露也真是早有准备啊，莫非……她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些了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成长的道路
　　「没关系，我们现在直接进山。」
　　「就这样进山？薇莉丝大人，可露露说的那种法阵该怎么办？」
　　闻言，牧师小姐微微一笑。
　　「小蓝呀，别看我这样，其实咱对结界或者阵法之类还是有些研究的，如果连我全力以赴都进不去的话，这灵蝶峰基本也可以说不会有任何危险啦，所以放心吧。」
　　「呃，是……？」
　　既然作为话事者的牧师小姐都已经拿定主意，即使小蓝或露露再有疑问，事到如今，也只能按照她的想法来行动了。
　　如此，一行三人便在薇莉丝带领下，沿着那些入侵者留下的痕迹，正面踏入了被大雪覆盖的灵蝶族之山中。
　　雪与雾，这本该是两种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起的气象，但纵使那纷纷扬扬的白雪如何飘零，宛若仙气缭绕的云雾却始终萦绕在灵蝶峰之上，毫无疑问，这只能是魔法造就的奇景。
　　刚走到灵蝶峰山脚，周围景象就已出现了明显变化，大雾从四面八方掩来，能见度立刻便比外界低了许多，虽然雪花依旧从外界穿过雾霭撒向地面，但四周却平添了几分朦朦胧胧的不真实感。
　　「就是这样，薇莉丝大人，在这种雾中我们越向上而去，周围的环境就会越模糊，难以辨清方向，直至连近在咫尺同伴都看不清的时候，云雾再度散去，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山脚下了。」
　　小蓝沉稳的声音在身边清晰响起，薇莉丝却并没有去看她和另一边的露露，只是抬头向上，似自言自语道。
　　「那如果……直接从天空进入灵蝶峰呢？虽然上面的云雾更加厚重，但那应该并不具备真正的阻挡能力吧？」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的！」
　　话音刚落，露露就连忙慌慌张张地阻止了牧师小姐的打算。
　　「薇莉丝大人，我们千万不能从天上进入灵蝶峰，尤其是在防御法阵开启的时候！那附近的空域有禁制，还没等靠近山峰本体就会直接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了！」
　　「这样……你们灵蝶族门道还真不少啊……」
　　虽然对于露露口中的禁制有些好奇，但薇莉丝感觉也没必要在明知那种东西存在的情况下，还头铁硬要飞上去试一试，现在可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或许提耶露的确早有准备，但这些入侵者也绝对是筹谋已久，势在必得。
　　胜负还尚未可知呢。
　　「罢了，跟紧吧，我倒要看看这灵蝶族的护山绝技有什么门道。露露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想想，既然魔法阵产生的影响还在，就说明灵蝶峰并没有被完全攻破不是吗？」
　　「唔，话是这么说啦……」
　　轻笑着简单安抚过同伴后，薇莉丝也不再浪费时间，便带头径直向山上而去。
　　灵蝶峰的山道，是明显经过专门修缮的，青石板铺成的阶梯平整且规则，工艺比牧师小姐来时路上在群山间看到的大部分都更优秀，而且山路规模也相当吻合类人生物的体型，看来是灵蝶族专门修建以自用。
　　石阶上的积雪并不多，遍布着踩踏过的痕迹，虽然有新的雪花覆盖其上，但并不能完全掩盖，很显然，有大队人马前不久才从这里离开。
　　向上而行，在朦胧雾气的遮掩下，周围也开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起来，山路延伸的远方更尽是一片灰蒙蒙，似乎随时都会有恐怖的恶鬼从里面突然伸出狞恶利爪，暴起伤人，令行者心生怯意。
　　「薇莉丝大人，周围的雾越来越浓了，我们还要继续就这样向上吗？」
　　紧跟在身边的小蓝又一次向牧师小姐进行了示警，经过这段时间的短暂相处，薇莉丝大概也初步了解了，这只与她订下了三年契约的史莱姆小姐，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性格。
　　她很有主见，很机警且擅长思考，行动力十足，虽然对薇莉丝十分尊敬信任，但如果遇到认为不合理的地方，也会毫不犹豫提出质疑，如果放在一个正常团队里，这孩子大概很快就能成为那种可靠的核心人物吧。
　　听说小蓝以前都是自己独身在危机重重的山林间艰难求生的，估计这种性格也是那段经历所带来的影响。
　　很不错，只要能再确保她的忠诚，那件事就可以放心交给小蓝来办了。
　　「放心吧，这段时间我可不是单纯在走路而已，魔法阵的原理已经有了初步判断，我们现在还没有到触发那个点的界限，所以暂时是不会有问题的。」
　　「点？」
　　「没错……也就是你所说的，雾气弥漫到连身边之人都无法看见的那种情况。我以前曾经遇到过另一个以雾为攻击手段的敌人，但实际上它的雾只是表象，其中蕴含的真正可怕之处，是名为【法则】的力量。」
　　一边顾左右而言他地在山道上行走着，薇莉丝一边慢悠悠回过头，看向满脸不解的史莱姆小姐。
　　「小蓝，你之前说进化之后无法使用任何能力，这可能是由于我的一些特殊性所致，考虑过后，我决定给你两种选择，或者说……两种道路。」
　　「呃，请等一等薇莉丝大人，现在做这种事是否有些不太合适？灵蝶峰情况未知，敌人行踪未明，教导之举我们或许可以等到安全下来再慢慢进行？」
　　牧师小姐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恰恰相反，我认为现在正是时候，你听好了。」
　　「我可以通过一些方法，直接让你领悟所有这个阶段能够掌握的能力，那足以让你拥有大魔将，甚至超越其上的战斗力。但坦白说，这样的道路，尽头是可以预见的，因为某些缘故，你将无法继续向上攀登，这点我现在就能明确告诉你。」
　　「而除此之外，我还想到了另一种让你获得力量的手段，但这种方法我也没有试过，所以不保证究竟会产生怎样后果。也许能让你变得远比上一种更强大，也可能什么改变都无法做到，而这两种道路你只能选择一条。」
　　以略带挑衅和期许的目光轻轻扫过史莱姆小姐淡蓝色身躯，又划过她身边依旧一脸茫然的露露，薇莉丝唇边的笑意变得愈加显现几分。
　　「如何？现在就给我个答案吧，还是说，你需要再多考虑考虑？」
　　小蓝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凝目，若有所思道。
　　「薇莉丝大人，您……难道打算让我来破解这里的雾阵？」
　　「bingo！」
　　黑发少女愉悦地打了个响指。
　　「不好吗，这可是一举三得呢 ~」

第一百五十六章：晓光
　　我叫【晓光】。
　　这个名字，是我的主人薇莉丝亲自所取，我一直引以为傲的象征。
　　主人并不很擅长取名字，我听到过的基本都是些诸如 「小灰 」 ， 「阿旺 」 ， 「美美 」之类堪称灾难性的称呼，所以我很喜欢 「晓光 」这个饱含深意的名字，它代表着主人对我的重视，与其他那些阿猫阿狗都完全是不在同一层次的。
　　忘了说，我是一头高贵的巨龙，融合了神圣白龙与钻石水晶龙双重血脉的神圣水晶龙。
　　龙族毫无疑问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种族，除了主人之外，我想不到任何生物可以在物种层面上超越我们。
　　作为继承了两种不同血脉的稀有龙族，我拥有比普通上位巨龙更加强大的力量，这是我的资本，过去几百年里，跟随着主人的随从换了一批又一批，唯有我始终牢牢占据着最前方的位置。我想，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我很强，这并非吹嘘或傲慢，只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而已。
　　除了主人和少数几个家伙外，世界上大部分其他生物我都有信心独自击败，真正会让我感到害怕的东西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主人的失望和抛弃。
　　我离不开主人。
　　从很久很久之前 ——在还是一枚龙蛋的时候起，我就跟在主人身边了。
　　主人把我孵化出来，那时候，我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力量，无论体型或实力都孱弱到难以想象，是主人悉心呵护着我，教导我如何战斗，喂给我各种好吃的食物，与我分享那些从强大敌人身上吸收到的力量精华，帮助我快速成长。
　　我真的很喜欢主人，只要跟她在一起，我就会发自内心感到轻松和愉悦，无论面对再艰难的困境，再可怕的强敌，也不会有丝毫畏惧和怯意。
　　小时候，我时常被主人抱在怀里，看她笑着，温柔地摸我脑袋，感受她身体带来的美好温度，主人的气息很纯净，就像是温暖的光照在身上一样，不自觉便放松了下来。
　　长大之后，我成为了主人的战斗宠物兼坐骑，这是个无比荣耀的身份，也是主人培养我的目的。这很好，正是因为提供了这样的作用，我才能心安理得始终跟随在主人身边。
　　我最喜欢的，就是载着她在天空中自由翱翔，如果能再来几个强敌展开一场紧张激烈的战斗，那就最好不过。
　　当然，大部分情况只需要由我出手便足够了，主人并不会随意参与战斗，因为她是世上最高贵的存在，这并非简单以相貌，实力或身份来进行评判，而在于薇莉丝这个存在，本身便是其他任何家伙都难以相提并论万一的。
　　哪怕是那几个在我看来有点棘手的家伙，每次见到主人也都是和颜悦色，客客气气，生怕怠慢了分毫，所以我认为，这点应该没什么值得争议才对。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跟主人来到了这个新的世界。
　　怎么说呢，有点像是眼前突然被撤去了厚重的毛玻璃，眼前的一切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感觉还不错呢。
　　主人似乎也不太清楚来到这边的原因，于是她带着我在新世界展开了旅行。
　　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这个世界的生物似乎比原本世界还要弱小，虽然有点无聊，但我其实是无所谓的，最关键的是，只要能一直跟在主人身边就好。
　　因为突然有一天，不知为何我惊恐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如果主人穿越时没有带上我，宠物契约的联系被世界阻断了，那被留在原本世界的我，将会陷入怎样的不安与绝望？
　　简直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我一定会疯掉的。
　　很奇怪，原本的我应该不会产生这种荒诞联想才对，是世界法则的不同对我产生了影响吗？
　　不管怎样，在意识到这点后，我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主人对我感到厌烦或失望。
　　首先自然是绝对贯彻主人的命令，并维护她的高贵尊威，毁灭一切试图进犯的蝼蚁，可一段时间后我却发现，主人似乎并不喜欢我这么做。
　　难以理解，我明明是在全身心替主人着想，为什么她经常会露出那种苦恼夹杂着无奈的神情呢？是我太过主动了吗？
　　但主人肯定不会有错，于是，我只能试着在自己身上寻找问题，我学习忍耐，学习模仿她与那些蝼蚁般生灵们接触时的态度，与主人在这个世界陆陆续续新收的随从们建立了基本关系。
　　虽然她们在贴近主人时总让我感到莫名恼火，但这些都是主人的财产，我不能对她们出手，必要时刻，还得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其安全。
　　同时，我也开始试着以不那么正式，像主人曾经那些朋友一样的态度来说话，因为与他们相处时，主人似乎总显得很开心。
　　成功了，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主人似乎很乐意见到我的这种转变，并时常因此夸赞我，我真的非常高兴，这让我感觉到了主人有在用心关注着我。
　　再后来，穿越后已经沉寂许久的宠物空间里，突然冒出了一只叫【雪翼】的蠢鸟。
　　她真的是只蠢鸟，甚至连话都不会说，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搞不清楚这家伙的各种举动究竟想表达什么，若非感受到了她与主人的契约联系，早在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我就把这只非法入侵的蠢货变成烤鸡了。
　　哼，真是给主人丢脸。
　　没办法，为了让主人省心，我只能担负起训练这只蠢鸟的工作，像主人当初对我那样，教她如何战斗，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让这蠢鸟理解我才是主人头号宠物和坐骑的事实。
　　后来的事……算了，不提也罢，只能说至少雪翼还没有蠢到丢尽主人颜面的程度吧，这样我倒也不是不能承认她作为主人二号宠物的身份。
　　现如今，我们正在叫万魔群山的国家中，暂时居住于一群小狼搭建的山谷里。
　　这里现在出了些问题，地脉中的魔力由于某些干扰变得十分紊乱，连带着天气也糟糕起来，主人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带着她新收的两个仆从急匆匆离开，去了好像叫灵蝶峰的地方。
　　这都不重要，最关键的是，主人居然没有带上我！！！
　　可恶！难道是最近哪里表现得不好，让主人生气了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小龙娘的发现
　　好吧，其实我都明白的，主人也耐心给我解释过了她这么安排的理由。
　　与我不同，主人是十分关注那些蝼蚁生死，并且喜欢多管闲事的性格，虽然我不认为需要为那些毫不相识或初次见面的家伙做到这种程度，但类似情况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主人一定是对的，所以，我只能全力配合她。
　　有些烦躁地将主人送给我的书放回桌上，我从房间里站起身，来到窗边，遥望着被大雪覆盖的山谷。
　　「可恶……」
　　只是才离开主人几个小时不到，心里就像缺了些很重要的东西那样，空落落的分外不安，虽然主人说了希望我多看些书，学习这个世界的文字，了解这里的文化……
　　但果然还是完全静不下来啊！这些无聊的玩意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尖牙和利爪才是硬道理！
　　而且明明这个世界的生物比【幻世】里更加弱小，主人来到这里后却一改以往的作风，变得小心谨慎了许多，也很少再随便惹事了，真是搞不懂。
　　算了，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推开窗户，我从二楼的山壁处一跃而下，踩在蓬松且柔软的雪地上。
　　地面的积雪已经堆起很厚的程度了，一下踏上去，我整只脚几乎都陷进了里面，虽然这种温度对龙族而言无足轻重，但那种沉没的拘束感还是令我不自禁皱起眉头。
　　正当打算做些什么来缓解这份不适时，一声惊呼突然吸引了我的注意。
　　「嗯？晓光大人？您怎么跑到外面来了，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尚未抬头，通过正在靠近的气味和声音，我便轻易判断出了来者的身份。
　　蕾妮，主人在这个世界因一次偶然救下的女孩，她和她姐姐蕾拉都是名为白羽翼人的种族，虽然实力平平无奇，但手脚倒还算麻利，相貌也有可圈可点之处，因此暂时担负起了近侍，即照顾主人衣食起居的光荣使命。
　　虽然肯定不如我和主人那样感情深厚，但跟在我们身边也有段时间了，勉强是还算过得去的侍从吧，主人临行前也嘱咐过我，万一出现意外情况，务必要保护好她们的安全。
　　除了主人之外，蕾妮也算我在这个世界少数有过交集的几名个体之一了，这里还是理会她一下比较好。
　　「没事，散散心而已。」
　　「原来如此，嘻嘻，我明白啦，是薇莉丝大人不在，晓光大人有些无聊了吧？」
　　啧……讨厌的洞察力，算了。
　　发色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穿着厚厚长靴和棉衣，白色翅膀也缩在背后的翼人少女小跑着来到我身边，我注意到她手中还抱着一根细细长长的黑色金属杆，上面串着几种看不懂的奇怪形状金属，不免感到有些好奇。
　　「我没有无聊，倒是你，大雪天抱着这玩意在干什么？」
　　「哦，您说这个吗？」
　　蕾妮笑着举起手中那根古怪长杆，似乎是想让我看个清楚。
　　「这是伊琉什小姐暂时放在仓库里的东西啦，好像叫什么……天线来着？您也知道，她最近整天都窝在自己房子里搞那个飞行翼，不吃不喝不睡的，哪怕是人偶也扛不住啊。反正大家也闲来没事，就合计着帮她打打下手，减轻点负担之类，这不，我就是专程去帮她取东西的。」
　　伊琉什吗……
　　对于这个死皮赖脸缠上主人的家伙，我其实是没什么好感的，她不仅没表现出应有的尊敬态度，甚至还经常假借研究之名对主人上下其手，简直是岂有此理。
　　若非最近在修养脾性，加上主人阻止，我早就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人偶，拆成一块一块的破铜烂铁了。
　　也罢，既然是主人默许的事，蕾妮她们要帮，我也懒得去管，只要别闹出什么奇怪的动静给主人添麻烦就好。
　　「知道了，你去吧。」
　　「哦哦……那晓光大人，我就先走啦。外面冷，您记得早点回屋哦，可别冻着了。」
　　留下一堆啰啰嗦嗦的叮嘱之后，蕾妮便小跑着离开了。
　　哼，真是愚蠢，居然把普通生物的情况代入到高贵的龙族身上，连绝对零度的寒冰都无法奈何我半点，这种程度的风雪又能如何？
　　现在回屋也无事可做，还是四处走走吧。
　　既然主人命令我守护这里，那就得担负起守护者应尽的职责，巡视领地自然是必要的。
　　把腿从蓬松的雪地里拔出来，我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
　　算了，还是不要任性闹出什么乱子，给主人添麻烦的好。
　　雪越下越大，我围着山谷边缘走了一整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需要在意的情况，也找不到敌人入侵的痕迹。
　　啊，好无聊。
　　就不能来点值得一提的对手，让我打发下时间吗……
　　「嗯？」
　　突然，一道气味吸引了我的注意。
　　似乎很多人都觉得世界上犬科动物的嗅觉是最敏锐的，但他们不知道，其实龙族对气息的平均感知能力，是那些笨狗的十倍以上。
　　主人经常通过我这种能力来追踪那些不易寻找的东西，而我也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这种味道……怎么说呢，我一共闻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那些山狼的领地里，被雪翼吃掉的小蛇身上散发出来的。
　　第二次，是在灵偶之森的时候，我跟主人去追踪那个走失的笨蛋伊琉什，从她身上短暂闻到的。
　　虽然这两次，气味都很快消失了，但我却不会记错，那种感觉就像是往主人最爱吃的奶油蛋挞里暗中加了芥末，看似正常，但一口咬下去却很明显有种突兀且格格不入的味道。
　　气味很微弱，像是被什么掩盖过了一样，而且离我所处的位置也有些距离……在山谷外面吗。
　　如果是主人，应该会选择一探究竟吧，虽然没感觉到有多么强大的气息，但反正也是闲着无聊。
　　过去看看好了。
　　因为大雪的缘故，这里生活的那些月影魔狼基本都选择呆在了家里，雪地上并没有太多活动的痕迹，很快，我便抵达了目标附近。
　　那种奇怪的味道更加明显了。
　　紧接着，风为我带来了远处轻微的话语声。
　　「是的是的，大人，她们一早就出发了，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不知道哇，那几个女人并没有当众出手过，但看族长温妮莎对她们尊敬有加的样子，恐怕不是简单角色啊。」
　　「没有，就三个，好的好的，我会继续盯着月影族这边的动静，有情况再联络。」
　　嗯？这是……通风报信？
　　看来主人没有说错啊，月影族里真的有内奸，听它的意思，说的难道是主人？
　　居然敢把主人的动向泄露给外人，呵……真是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愚蠢蝼蚁……
　　好，宰了它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信仰
　　灵蝶峰内。
　　听着牧师小姐充满自信的发言，小蓝不禁面露苦笑。
　　「倒不是说不好，只不过凭我一只史莱姆，真的有那种能力破解灵蝶族圣祖留下的法阵吗？而且传授能力应该是个相当漫长且艰难的过程吧，无论魔法，武技，就算是我们这个种族，想通过融合血脉吸收天赋能力都需要不少时间，现在这种情况……」
　　「哎 ~这些你都不用去管，你只需要告诉我选择就好了。如何，是能够速成且稳定的第一条道路，还是充满不确定性，但前景可期的第二条路？」
　　盯着黑发少女银蓝色的亮闪闪美眸凝视片刻，史莱姆小姐有些无奈叹息道。
　　「看起来，薇莉丝大人似乎很期待我选择第二条路？」
　　「啊哈哈哈……小蓝很敏锐嘛 ~不错，从我的角度而言，的确比较倾向于后者，但你要搞清楚 ——选择道路的是你，决定自己未来，并承担与之对应风险的也是你，所以……」
　　薇莉丝突然正色。
　　「放下迁就我的想法，用心思考，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一生的决定。」
　　「……」
　　两名少女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品读着小蓝眼神中的那份坚定，牧师小姐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来，你已经想清楚了。」
　　「欸？有吗？小蓝她明明就没有说话啊！」
　　作为吃瓜群众的露露小姐，似乎比她的好朋友本身更担心出现强买强卖的生意，连忙在旁边发出了大声质疑，却随即被小蓝伸手制止。
　　非常人性化地深吸口气，小蓝朝周身散发着无形圣洁气息的白袍少女点了点头。
　　「薇莉丝大人，我选择第二条路。」
　　「很好，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呢 ~」
　　牧师小姐笑着伸出葱白脆嫩的五指，轻轻划过史莱姆带着弹性和独特水润感的脸颊，眸间似乎有金光一闪而逝。
　　「那么，小蓝，来信仰我吧。」
　　「欸？」
　　除薇莉丝外的两名少女同时一愣，而黑发少女却像是毫不在意般再度强调着。
　　「你没听错，我说信仰，就是你理解中的那种意思，向我献上诚挚的信仰，与之对应 ——我将给予你恩赐。」
　　阅历丰富，见多识广的小蓝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顿时忍不住惊呼道。
　　「难道……薇莉丝大人您说的，是神圣帝国和【女神教】的信仰系魔法吗？可这不应该……？！」
　　察觉到她难以置信，甚至可以称之为惊骇的视线，作为当事人的薇莉丝却只随意笑笑。
　　「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神明，就是个稍微有些实力的旅人罢了，所以，才没法保证这样绝对能成功，需要承担的风险前面应该强调得很清楚了，如果换成真正的神大人，也不会说得那样模棱两可了吧？」
　　「即使如此……可薇莉丝大人，就算要献上信仰，我具体该怎么做呢？」
　　「嗯……这倒的确是个问题呢。」
　　说实在的，薇莉丝的确有通过小蓝来试验下所谓信仰系魔法的想法。毕竟神明的恩赐与信仰在她看来其实也可以视为一种交易，如果【神】的本质与内核是【神格】，那神圣帝国那位光明女神能做到的事，同样拥有近似力量与神格的薇莉丝，也没理由办不到才对。
　　但信仰是个很玄乎的东西，薇莉丝本身又不愿意抛头露面去被人膜拜，所以虽有类似心思，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小蓝的出现和她目前面临的情况，不可谓不是瞌睡了便有人送来枕头，正好满足牧师小姐的要求。
　　首先作为吸收薇莉丝魔力进化而来的圣光史莱姆，她与牧师小姐在属性上的契合度肯定是毋庸置疑的，而薇莉丝曾经的那次神降，更是大幅加深了二者间的联系。
　　再加上恩情，契约带来的感激和信任，如果连小蓝都无法做到从薇莉丝身上获取名为【信仰系魔法】的回馈，那牧师小姐真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了。
　　那也就说明，信仰系魔法的成因，与其想象中并不一样，或者她比起光明女神欧若拉的确还缺少了些什么。
　　无论如何，总得试一试才知道。
　　话虽如此……
　　「说到信仰什么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啊……所以小蓝你有信仰吗？我听说魔物应该基本都是信仰着魔神的吧？」
　　「呃，这个……不瞒薇莉丝大人您说，我虽然很尊敬传说中的魔神陛下，但要论信仰，似乎也不至于？毕竟我们史莱姆是天生就拥有魔力的生物，并非依赖魔神陛下点化，与万魔群山里很多种族其实是不同的。」
　　「这样……虽然不至于抢走那位魔神小姐的信徒很不错，但如此一来也就找不到参照物了啊，唔……」
　　正当牧师小姐苦恼摆弄着自己垂在颈边的柔润长发，愁眉不展之时，充当着旁听役的露露却突然开口了。
　　「要说信仰的话，我倒很清楚哦，毕竟我们灵蝶一族可是魔神陛下最忠诚的信奉者，这份崇敬几乎可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呢……嗯，那种感觉的话，大概就类似于大地上的生灵与普照万物的光辉吧，发自内心地敬仰祂，将祂视为世间至高无上的象征，将自己的一切为其奉献，以祂的意志为生命准则……这样？」
　　「咦？原来露露这么懂啊，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是个魔神大人铁杆粉丝呢？」
　　虽然薇莉丝只是随意调侃了一句，但灵蝶小姐不知为何却立刻羞红了脸，有些恼怒地赶紧低下头去。
　　「胡，胡说什么呢！族里大家都是一样的，我们只是陛下忠诚的仰慕者而已！」
　　「噢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误会了呢，抱歉抱歉，嘻嘻 ~」
　　「唔唔！薇莉丝大人，麻烦您严肃点！」
　　另一边，经过露露的一番提醒，小蓝似乎也像是理解了什么那般渐渐陷入沉思，偶尔抬起头看向牧师小姐时，表情却似乎出现了某些微妙的变化。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信仰的感觉吗……薇莉丝大人，我好像明白了。」
　　「咦？这就明白了吗？为什么只有我完全没能理解啊……」
　　无言着摇了摇头，史莱姆小姐郑重，神情严肃地在雪中拜倒，并非之前那种主仆间单膝下跪之礼，而是宛若崇拜着至高无上之物，如同遵循某种古老仪式那般摆出庄严姿态。
　　「薇莉丝殿下，我将为您献上信仰，此生此世，矢志不渝，历久弥坚，以此为始，以此为终。」
　　感受着夜色中凝重而肃穆的气氛，白袍少女也收敛了嬉笑神色，在漫天的雪与雾之间，抬手抚上史莱姆头顶，冷风扬起她的长发，她说。
　　祂说。
　【你的信仰，我收到了。】
　　下一刻，金光绽放，风雪止息。

第一百五十九章：信仰系魔法的诞生
　　这是薇莉丝第一次，如此清晰，明确地感受到名为【信仰】的力量。
　　那种感觉，就像有一根柔软的细绳轻轻缠绕在她指尖，将带着孺慕与尊敬的正面情绪不断传递而来，有种淡淡的温暖之感。
　　普通的个体信仰，绝无可能让上位存在这般清晰感知到，想来大概与小蓝的特殊情况，以及薇莉丝本身【承认】了这份链接有关吧。
　　就像是一种不太严谨与牢固的特殊契约，薇莉丝可以轻易挣开手中细线，斩断这份关系，但小蓝也同样能做到，因为这种 「契约 」是以名为信仰的因果之力串联起来，在任何一方不满足条件的情况下都会立刻消失。
　　但如此，这份微小的互补和反馈也将随之散去。
　　原来如此，这就是神明与信徒之间的关系吗……
　　不过还是那句话，普通信徒与神明之间的联系应该只会比这更加微弱，小蓝的情况，倒更像是那种 「被选中 」 ， 「被注视 」的感觉。
　　单从眼前感受到的内容来看，神与信仰者双方的付出和收获很显然是不成正比的，或者说的通俗一点，神明能够收获的信仰回馈与其赐予这样单独个体的恩惠相比，明显是亏本买卖。
　　但考虑到小蓝这样的情况在教团等组织中，很可能会成为领导者之类角色，宣传教义，展现神迹来吸引更多个体信奉神明，所以从长远角度来看，应该还是利大于弊。
　　唔姆……这样想是否有些太功利了啊？与自己这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家伙不同，真正的神明大人，例如西芙琳那样应该都不会去计较些许神力损耗的吧，因为通过这种关系分享出来的力量，真的是微不足道啊。
　　「似乎是成功了呢，起来吧小蓝，你现在感觉如何？」
　　建立所谓的信仰关系似乎并没有让史莱姆小姐发生太多改变，薇莉丝将手掌从她头顶收回后，小蓝便很快重新站起身，拍去披风上沾着的积雪，有些惊奇地四下环顾起自己果冻状的身体。
　　「薇莉丝大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我现在似乎能隐约感受到……应该说您的存在吗？我能感觉到您在看着我，并不是那种现实意义的视线，这真的很难描述……」
　　「怎么听着像是偷窥狂一样啊……算啦算啦，那个先不提，时间紧迫，小蓝你看看现在能用出来些不一样的东西没有？」
　　「我试试……耀日波！」
　　小蓝伸出双手，于身前合拢，做出类似于龟 x气功一般，在薇莉丝看起来有些羞耻的姿势，而随着这番在蓝星上足以称之为中二的举动，她手中竟然真的亮起，并喷射出璀璨的米余粗细金色光束，击穿轨迹上多棵大树后，消失在了云雾与飞雪的远方。
　　「啊！真的可以！天呐，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饶是小蓝沉稳的心性，在见到这一幕时也不禁漏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呼，要知道她刚刚用的可不是任何常规意义上魔法，只不过随便摆了个奇怪的姿态，装模作样地喊一声，就发出了这般威力惊人的攻击，简直是闻所未闻。
　　「咳，看来的确有用……所以你魔力消耗掉了吗？」
　　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说实话，看到刚刚那副场景，薇莉丝心中不自觉就想起了某位名叫多琳娜的翼人少女……
　　「似乎……的确失去了一些魔力，但并不多，薇莉丝大人，刚刚那难道……」
　　「嗯，算是与信仰系魔法类似的东西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
　　虽然还无法确定这个世界上信仰系魔法的具体细节，但毫无疑问，刚刚小蓝通过特定动作与招式名发出的攻击，的确就是薇莉丝通过那种模糊联系 「赐予 」对方的力量。
　　她所做的并不多，释放能力所需的代价其实依旧来源于小蓝自己，薇莉丝只是将自己名为【神圣射线】的低阶技能稍微魔改了几下，故意设定成【耀日波】这种一听就很奇怪的名字，并且把那种姿势设定为发动能力的必要条件之一，再通过依靠【信仰】搭建的媒介传递给小蓝。
　　最终就形成了这个，实际上比牧师小姐本身施展出来弱很多的奇怪能力。
　　而她付出的 「代价 」 ，就只是改进这个技能时消耗的少量 sp而已。
　　话虽如此，但那是站在薇莉丝的角度来说，对于原本空有魔力，却无法很好使用的小蓝，以及大部分这个世界普通生物而言，却已经是非常强力的技能了。
　　所以……同理，女神教的信仰系魔法难道就是光明女神将自身能力，修改之后传授给凡人的版本吗？
　　那些仪式一般的招式名，姿态，以及所谓圣物辅助，莫非都是欧若拉故意如此设置，以提升信仰系魔法的神圣感，实际却并非必需么？
　　若否，就无法解释小蓝用那种近似于恶搞般的动作，依旧能使用出同样神圣属性能力的事实了。
　　感觉很有可能，但还有些细节依旧对不上。
　　比如这个世界的信仰系魔法，据说是即使没有任何魔力的普通人，只要对女神抱以足够虔诚便依旧能使用的奇迹，而小蓝刚刚消耗的却是自身魔力。
　　虽然薇莉丝的确可以通过信仰的联系，在一定程度上传递些力量给小蓝，但那是存在损耗的，可以说非常划不来。
　【女神教】规模庞大，教徒几乎遍布世界各个角落，那是要以亿计的数量，即使神明也不可能没日没夜供给如此之多教徒使用力量，更别提什么亏不亏本了。
　　这是怎么回事……或者说，靠什么原理来运作的？
　　罢了，此事一时半会，倒也并不急着弄清楚，在小蓝身上的实验能够成功就已经殊为不易，还是先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吧。
　　「我们走，继续上山吧，一会顺便再试试其他能力。」
　　「好，薇莉丝大人。」
　　二女刚迈开步子，薇莉丝却突然回头，看向依旧停留在原地，似乎显得有些愣愣出神，一直没插入到她们之间对话中来的露露，随即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同一时间，原本沉浸在新获得力量中的小蓝，也注意到了这位似乎表情有异的朋友，顿时向她投去关切视线。
　　「露露，你是被刚刚的情况吓到了吗？没关系的，薇莉丝大人虽然有些神秘，但现在我已经能感受到她无时无刻传递过来的，那份纯净温暖的光辉气息，大人她绝对是一位本质善良的存在。」
　　此刻，蝴蝶小姐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那般，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啊？哦哦！啊哈哈哈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老实说，我的确没想到你们居然真能成功，都看傻眼了呢……」
　　「？」
　　牧师小姐微微皱眉，她刚才从这位灵蝶少女脸上，明显看到了一种类似于怀念和伤感的表情，但却一闪而逝，很快就消失了。
　　没有立刻戳破这些，薇莉丝只是不露声色地轻轻点头。
　　「行了，咱们赶紧走吧，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得尽快搞清楚上面的情况才行呢。」

第一百六十章：眷属者之力
　　又向上攀登了大约十余分钟后，正如小蓝她们之前所说的那样，周围的云雾已经变得愈发深沉凝实，能见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降低着，如今几乎已经只剩三四米视距了。
　　如果说身体彻底被迷雾笼罩，失去方向的生物会被送回山脚这条情报属实，那么薇莉丝等人距离触发这个质变节点的时机，应该也已经不远才对。
　　「薇莉丝大人……」
　　「嗯，小蓝，动手吧，就用那个刚刚更新……给你的能力。」
　　「是！」
　　虽然感觉有点不太贴切，但这种疑似信仰系魔法的力量，在薇莉丝看来更像那种储存内容的数据库，牧师小姐作为终端主机，把一个个修改之后的技能放在里面，而那些连进数据库里的生物则对照着拿来使用。
　　当然，维持这个 「数据库 」是需要不断消耗力量的，并非 mp，而是更加珍贵的 sp，虽然对薇莉丝而言并不算太多，但的确也称得上是一种消耗了。
　　不过这是一种比较贴合 「现代化 」的说明方式，实际上当然存在些许出入。
　　另外，如果薇莉丝想，她还可以给各个技能加上限制，比方说 xx属性不满足多少就看不见，按照【信仰】贡献度划分可用技能区间，又或者是某些技能只有特殊的指名目标可以使用……之类的。
　　如此一来，大概就会出现比如某位初入门径的新信徒，只能获得两三个基础技能，然后随着她不断提升信念和实力，愈发坚定对神明的信仰，便可逐步 「领悟 」新的能力……这种让牧师小姐很有既视感的情节。
　　咳，当然薇莉丝老板并没有那么无良，所以她大概是不会干那种事的。
　　登山的路上，牧师小姐也已经试着给 「数据库 」里添加了十几个新的技能，小蓝作为她目前唯一的 「信徒 」 ，薇莉丝自然是毫不吝啬给对方开放了所有权限，只要自身条件满足，就能随意使用里面的任何能力。
　　于是，史莱姆小姐将双手平举，微微合目，而后，一圈澎湃金光骤然自其体内绽放！
　　「光明的眷顾！」
　　金色光罩随着小蓝的轻喝快速扩散而出，很快笼罩了三名女孩周围大约十余平米的空间，虽然光泽与屏障上纹路的复杂程度，都比薇莉丝亲自释放时明显逊色很多，但毫无疑问，这的确就是牧师小姐最喜欢用的【光佑之护】。
　　作为六阶魔法，原本按照游戏里的规则，这个技能应该至少得在达到 lv50以上，即所谓超越级之后才能拥有最基本的使用能力，而小蓝虽然已经完成进化，但目前离超越层次的属性显然还是差了一些的。
　　之所以能越阶用出这个魔法，毋庸置疑，自然是薇莉丝调整和改良了【光佑之护】的一些数值，虽然降低了防御力，但使用限制也随之减少许多，更加贴合低等级的情况。
　　牧师小姐环顾着顺利将雾气驱开的金色帷幕，微微点头。
　　「嗯……还挺有模有样的呢，这个屏障你可以坚持释放多久？」
　　比起薇莉丝施展【光佑之护】时游刃有余信手拈来的样子，小蓝就显得有些生疏且艰涩了，她一边保持着双手向两边撑开的姿势，一边用因负担而有些发颤的声音快速说明道。
　　「是，您赐予的这个……这个能力消耗很可怕，我暂时无法明确给出答案，但目前来看，应该最多也只能保持十分钟左右……」
　　十分钟吗……
　　看来终归底子还是六阶魔法，即使尽可能削减了【光佑之护】的威力和代价，对境界不到的生物而言依旧太勉强了些。
　　既然连小蓝都只能做到这种程度，那暂时也没必要花精力去改良那些更高阶的技能，投放给 「信徒 」使用了，以六阶魔法封顶应该已经足够。
　　唔姆……怎么说的好像自己真有很多信徒一样，稍微有点尴尬啊。
　　咳，不过目前看来，光佑之护似乎的确能够驱散这些萦绕在灵蝶峰中，随着攀登而愈发浓郁的迷雾，也就是说，这也不过是能量的一种表现形式罢了。
　【光佑之护】是集净化和防御为一体的便利技能，对低于六阶的大部分异常效果与环境都有很优秀的抵抗能力，就算小蓝使用的是劣化版，驱散掉大片云雾中的一小撮应该也并非难事。
　　话虽如此……可……
　　「走，我们继续上去试试吧。」
　　改良【光佑之护】的时候，薇莉丝就考虑到原版为了强化防御力，着重领域效果而无法简单移动的缺点，特意将其调整成了更加轻便可随释放者转移的形态。虽然代价是小蓝不得不因此持续输出魔力，而且必须一直维持着那种双手平举的姿势，很难再做其他事，但总归有利有弊吧。
　　又沿着覆雪的山道攀登了一段路程，虽然暂时被小蓝释放的【光佑之护】所阻挡，但外围的雾霭明显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浓，正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侵蚀着金色帷幕，似乎只要史莱姆小姐一放下双手，三人就会立刻被蜂拥而来的云雾所吞没。
　　「小蓝，还能坚持吗？」
　　薇莉丝停下脚步，关切地回头看了一眼。
　　她之所以不亲自出手，一方面自然是有所考量，另一方面也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测试小蓝这只圣光史莱姆的上限究竟在哪，将来能否委以重任。
　　史莱姆小姐维持着【光佑之护】，也无法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有些费力地点点头。
　　「暂时还没问题，之前我对自己体内的魔力量似乎估计有误，而且随着使用时间变长，您赐予这种能力的消耗好像也减少了一些……我想，如果以这种速度变化下去，总计应该能多支撑个一倍以上时间吧。」
　　「这样吗，那就是总计二十分钟以上呗？」
　　至于消耗减少……难道是因为技能熟练度上升了吗？原来技能魔改后的这种版本，也存在类似东西？
　　这倒是有点意思。
　　「露露，你看看周围的环境，能辨认出这里大概是在什么位置吗？」
　　虽然在看见小蓝和薇莉丝那一幕时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但这么一会过去，露露似乎也已经恢复过来，认真打量过被【光佑之护】暂时照亮的环境后，若有所思道。
　　「从一些细节和我们上山的时间来判断，应该是在半山腰附近吧，照理来说再往上一些就能看见族人活动的痕迹才对，但现在这种情况……恐怕很难说了。」
　　「不。」
　　比起她不太确定的样子，牧师小姐反倒像是发现什么那般，笑着摇了摇头。
　　「这里的确有灵蝶曾经出没过……你们注意到了吗，我们越往上，地面上的积雪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少，天空中的雪势也在不断减缓，这应该是由于灵蝶族防御法阵变强后的影响。」
　　「因此，有些东西也就随之留了下来。」
　　说着，薇莉丝向侧面走去，来到山道边一棵瘦小灌木前，用手指刮了些上面被薄雪微微掩盖，不易察觉的淡粉色痕迹，笑着回过头。
　　「这东西，露露你应该很熟悉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看不见的东西
　　「这是……？」
　　见到这番举动，灵蝶少女赶紧小跑着来到薇莉丝近前，低下头仔细辨认了后者所指的那处痕迹，很快发出低声惊呼。
　　「啊！这好像是我们灵蝶族的鳞粉！」
　　牧师小姐点了点头。
　　「没错，而这里的鳞粉还没有被削弱后的细雪所覆盖，说明肯定是刚刚留下的，看情况，估计只在数小时以内。」
　　通常而言，灵蝶的鳞粉是她们用来驱动强大天赋能力的一种媒介，薇莉丝在某些书籍上看到过相关记载，而真正与其接触，则是在镇魔城中，提耶露用那种未明手段将她们拉入圣地避难的时候。
　　无论艾德文娜那次，还是之后两次进入圣地，附近都留下了明显的银色粉末，那便是提耶露使用的鳞粉。
　　这里出现的鳞粉虽然颜色不同，但本质其实是近似的，也就是说，有灵蝶族在附近战斗过，至少施展过强力天赋能力。
　　看来已经很接近了啊，不过一路过来都没有看见任何入侵者或灵蝶的尸体，薇莉丝留在灵蝶峰山脚下的化身，也没有观测到任何被送出来的入侵者踪影，这明显与小蓝和露露形容的法阵原理有些出入……
　　「薇莉丝大人！您快来看！」
　　独自站在稍远处观察四周的小蓝突然传来一阵示警声，牧师小姐也立刻转头顺着她的方向望去，不需要对方提醒，便立刻明白了史莱姆小姐的目标所指。
　　毕竟，那玩意实在是太显眼了。
　　「啧，才刚说到没尸体，尸体就冒出来了呢……」
　　被【光佑之护】刚刚驱除的迷雾之后，斜躺在山道上的是一条蛇。
　　这种蛇，薇莉丝曾经在山狼族的领地里见过类似东西，虽然体型和一些细节存在出入，但毫无疑问属于同一种族。
　　三女来到蛇的近处，薇莉丝半蹲下身，用手中牧师杖拨弄着检查了下只有蛇首部分垂挂在主道上，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的躯体，沉吟着点点头。
　　「嗯……看来是死透了呢。」
　　「薇莉丝大人，这东西是怎么死的？我好像没在它身上看见伤口？」
　　对于小蓝的问题，早已在第一时间使用了情报侦测的牧师小姐，未做犹豫便立刻答道。
　　「精神攻击，这点是可以确定的，你别看它外面一副完好无损的样子，实际上脑袋里面已经炸掉了，露露，这是你们灵蝶族的手段吗？」
　　「呃，就算您这样问我……我还是个孩子啊，很多灵蝶的强大能力都才停留在只听过名字这种阶段，传承记忆也没到解锁的程度，只凭这样的话实在是无法判断……」
　　「是吗……好吧。」
　　并未继续多说什么，薇莉丝只是又皱着眉头打量了几眼地上的蛇尸。
　　山狼族那次之后，她后来专门去查阅了关于蛇类魔兽种类的典籍，并成功在伊迪丝所赠的一本古书里找到了相关记载。
　【吞食之蛇】，一种自神话时代便拥有记录，继承了某种极其强大存在血脉的可怕魔兽。
　　这种【极其强大存在】的真面目，书中也给出了明确描述。
　　没错，就是传说中的末日之兽 ——神话里曾经吞噬日月星辰，令世界陷入黑暗的【噬界之蛇】耶梦加得。
　　当然了，【吞食之蛇】比起【噬界之蛇】，那实在是差的不可以道理计，在各种方面都完全无法拿来相提并论。
　　事实上吞食之蛇虽然继承了【噬界之蛇】的些许血脉，但却非常有限。
　　它们之间并非先祖与后代的关系，而是据说在早年【噬界之蛇】与神明的一场惨烈大战中，前者的蛇血因伤流淌出来，在经过稀释后被另一种蛇类魔兽无意饮下，变异，才有了如今的吞食之蛇。
　　话虽如此，吞食之蛇也因此继承了那位神话般存在的些许天赋能力 ——通过吞噬来无限变强。
　　由于血脉有限，吞食之蛇并不能像真正的【噬界之蛇】一样拥有堪称无限的腹中世界，能够吞噬星月，吞下神明，却也具备至少四阶以上的强大实力，少数活得久的更能达到五阶，甚至出现过六阶的高位记载。
　　如此，足可见仅仅那一丝血脉赋予它们的力量有多可怕。
　　吞食之蛇寿命悠长，繁衍困难，数量也很少，据说只在魔物乐土的万魔群山中有偶然出没，没想到短时间内竟会给她薇莉丝碰上两次？
　　才怪，这绝不可能是什么偶然。
　　这条吞食之蛇，十有八九和山狼族那条被雪翼吃掉的同出一源，或者说，是一伙的。
　　也就是说，进攻灵蝶峰的那群家伙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如此一来，它们的很多行为，比如招揽力量，蛰伏待机也就都能解释清楚，再加上刚刚小龙娘给她传来的那条消息……
　　薇莉丝不露声色，灵魂之网却如绵延细丝般，在小范围内扩散而出，笼罩了周围足足数百平米的环境。
　　随后，少女皱了皱眉。
　　「没有吗……逃走了，还是已经随着这具身躯的死亡而一同湮灭？」
　　「薇莉丝大人，什么没有？」
　　「哦，没什么。」
　　牧师小姐拍拍并未沾染积雪与尘埃的白袍下摆，站起身来，向旁边投来关切视线的小蓝摇头回应，又用修长的牧师杖将断了气的蛇脑袋随意拨向一旁，免得挡住她们继续上山的道路。
　　「走吧，已经很近了，从这里开始要打起精神，记住，集中精神。」
　　不知为何，薇莉丝又格外强调了一遍那样的字眼，才带头迈开步子而去。
　　「？」
　　身后的小蓝与露露面面相觑，虽然她们不太明白这位究竟在想些什么，但……
　　「既然是薇莉丝大人的叮嘱，牢记在心吧。」
　　「嗯嗯，说的也是呢。」
　　继续向上，果然，正如薇莉丝预料的那般，路上开始频繁出现许多倒在山道和周遭的魔兽，魔物尸骸，各个种族皆有，但就像【吞食之蛇】那般，无一不是具备相当珍稀血脉和特殊能力的品种，或者至少也是魔将水准。
　　与最开始发现的情况一样，这些尸体也都保存得相当完好，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伤口，也就是说，它们全都是被某种强大精神攻击直接杀死的。
　　顺便一提，薇莉丝三人目前所处的位置，【光佑之护】外其实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这些尸体全都被灵蝶峰上厚重的云雾所掩盖，若非屏障范围正好扩散到附近，寻常情况下即使近在咫尺也是根本注意不到的。
　　或许这就是它们陈尸遍地，却始终无人来处理的原因吧，
　　可是，里面依旧没有任何一只像露露这样灵蝶族的尸体，目前看来，战事似乎是对她们较为有利的。
　　直到……某样东西狠狠撞击在【光佑之护】的屏障上，发出 「砰 」的巨响。

第一百六十二章：迷雾与疯狂
　　「砰！砰！砰！」
　　异样的声音敲打在金色帷幕上，其来源者的踪影却被外界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沉雾所掩盖，显得诡谲而离奇，令人不自觉便心生怯意。
　　胆子较小的露露已经被吓得向后缩了起来，用两边翅膀掩耳盗铃般包裹着身体，维持屏障的小蓝也忍不住将求助般视线投向身边黑发少女。
　　「薇莉丝大人，外面好像有怪东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反击吗？」
　　「不，这好像是……」
　　「砰砰砰砰砰！！！」
　　敲打声变得愈发急促而沉重，在浓郁夜雾之中，如同丧钟般的催命曲，但薇莉丝却反因此挑了挑眉，不露声色道。
　　「小蓝，放她进来。」
　【光佑之护】是可以自由调节和指定阻挡目标的防御魔法，只需要稍作调整便可，即使作为魔改版的如今也是一样。
　　「是。」
　　既然薇莉丝开口了，小蓝自然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沉吟着点点头，她凝神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而后，外围的金色屏障泛起一阵水波般纹路，那急促的 「砰砰 」拍打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身影突然踉跄着急冲而来！
　　「你们退后。」
　　不慌不忙地挥挥手，薇莉丝主动迎面而去，却并未立刻召出武器，此时，小蓝和露露也终于看清了脱离浓雾之后的来者真面目。
　　那是一名女性，一名看起来二十岁出头，脑袋上生有两根短短触角，背后散布着四片薄膜般翅翼的粉发美人。
　　通过那些与露露几乎如出一辙的特征，二者自然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我的天呐！」
　　「灵蝶族？她这是……怎么了？」
　　薇莉丝并未回答身后二女的低声惊呼，前行数步后便在原地站定，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前方正向她歪歪扭扭冲来，却表情狂乱，嘴里似乎念念有词的奇怪美人。
　　毫无疑问，这只灵蝶族的精神出了些小问题。
　　「你是谁？」
　　没什么诚意地，牧师小姐打了个估计并不会得到回应的招呼，而那疯疯癫癫的灵蝶族女性果然没有理睬或回应，只用带着血痕的拳头狠狠砸向黑发少女面门！
　　显然，之前的 「砰砰 」撞击声就是如此发出的。
　　「薇莉丝大人……」
　　「嚯，很暴躁嘛 ~」
　　「啪。」
　　后方的小蓝还没来得及提醒些什么，牧师小姐便随意地抬起胳膊，轻松用小巧掌心接住了对方打来的攻击。
　　这一拳看似势大力沉，又快又狠，实际上根本毫无章法，更接近于那种依靠本能做出的胡搅蛮缠攻击。
　　薇莉丝虽然不擅长近战，但那也是相对而言的，仅仅如此程度，应付起来自然游刃有余。
　　「听说灵蝶族很少直接冲上来跟人肉搏呢，小姐姐，对付敌人得用你最擅长的精神能力才行啊。」
　　「守卫家园！入侵者……死！」
　　故意用有些轻佻的语气调侃了对方几句，然而那举止怪异的灵蝶族美人却只是反反复复念叨着相同的话语，疯狂试图对薇莉丝小姐拳打脚踢，看起来就像是小怨妇在大街上撒泼一样，本应漂亮的双眸更是一片血红。
　　不过她最先打出的一拳被牧师小姐牢牢钳制在掌心，进退不得，整个人能做的事就已经变得非常有限了。
　　虽然还在试图反抗，但薇莉丝只是侧身，前进半步，绕着灵蝶族美人旋转半圈，便以对方被抓住的胳膊为中心，将其反手擒下，顺便把另一条乱动个不停的手臂也抓过来，压在了她背后的蝶翼上方。
　　「原来如此，书上说的一点没错啊，这样做真能快速压制住大部分正常的类人型生物……擒拿技什么的感觉还挺好用？」
　　「啊啊！入侵者！！入侵者！！！」
　　即使已经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那看起来本应十分优雅的灵蝶族美人依旧在疯狂大吼大叫，状若疯癫地拼命挣扎。
　　此时，小蓝和露露也赶紧来到几个呼吸就分出胜负的二人身边，表情复杂地看着举止怪异的灵蝶族女性，似乎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薇莉丝大人，她到底怎么了？」
　　「目前还无法妄下定论呢，露露，你们的颜色都差不多，看看认识她不？」
　　「她是……」
　　同样粉发粉翼的灵蝶少女，盯着被牧师小姐按在地上，显得狼狈而蓬头垢面的同族仔细观察片刻，突然惊呼出声。
　　「啊！她，她是负责镇守法阵三枚节点之一的莲大人呀！莲大人非常厉害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节点？」
　　比起这个被称为莲的灵蝶族究竟如何，牧师小姐似乎反倒更在意前者不经意间提起的某个词汇，见状，露露也连忙解释道。
　　「是这样的薇莉丝大人，我们灵蝶峰的守护法阵是靠调动整座山及附近地脉魔力驱动的，但过于庞大的能量只依赖中枢很难顺畅运转。」
　　「因此，圣祖大人当初还额外建造了三枚散布在山峰各处的节点，由三名最为出色的族人分别守护，只要节点还在，法阵便不可能被外力破除，大家就是安全的。」
　　闻言，牧师小姐不仅没有恍然，反而分外不悦地皱了皱眉。
　　「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呜……对，对不起，但节点的位置是族里机密，而且具体细节只有三位守护者才知道，我怕胡乱讲些道听途说的东西，会影响您的判断……」
　　见露露立刻委屈巴巴垂下脑袋，不敢与之对视的可怜样子，薇莉丝虽然心中有异，却也不好再继续追究什么，只能叹息着点点头。
　　「罢了，现在知道也算为时未晚。」
　　既然节点位置只有三名守护者才知道，看样子那于情于理，都得治好这只叫做莲的灵蝶才行了。
　　「入侵者……阻止入侵者……」
　　即使被牧师小姐这样牢牢按在地上，对方依旧像是沉浸在自我世界中那般呢喃不断，这样疯疯癫癫的样子，毫无疑问的确是精神出了某些问题。
　　「薇莉丝大人，您能救救她吗？莲大人是个很温柔的姐姐，对族里的大家都很好，她一定是被敌人做了些什么才会变成这样的。」
　　「嗯，你先别着急。」
　　简单安抚过露露之后，薇莉丝也不再犹豫，顺着与对方接触的位置直接发动了【情报侦测】。
　【情报侦测】这个技能，本身是需要与目标达成一定程度连接才能使用的，例如牧师小姐平常惯例的用手或者法杖按上去，就是达成类似条件的一种形式。
　　亦因此，在技能发动的瞬间，隐藏于莲体内的某些东西，也终于顺着这样的联系，亮出了獠牙！

第一百六十三章：狂乱灵体
　　作为技能发动者的薇莉丝能清晰感知到，至少有五团以上聚合在一起，明显并不属于莲的疯狂精神力量，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饿狼那般，沿着信息传递的通道蜂拥而来，似乎想要冲进她体内。
　　毫无疑问，这便是使莲精神陷入异常的原因了，没想到竟然这么迫不及待主动跑出来，还真是有够自觉呢。
　　话虽如此，对于其他精神力量稍弱的家伙而言，若是学着牧师小姐这般冒冒失失接触，却也足以称得上是灭顶之灾了，搞不好就会变得跟眼前的那只灵蝶一样疯疯癫癫，甚至更惨。
　　「哼……」
　　这些狡猾而贪婪的家伙，若非薇莉丝早有察觉，故意不出手隐藏着实力，恐怕前者早就吓得一哄而散或是畏畏缩缩藏起来了吧，哪能这样简单送货上门？
　　毕竟她只擅长防御反击，可不喜欢追着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到处跑啊。
　　「抓到你了哟 ~」
　　虚晃一招的黑发少女闪电般收手，五指在前方虚握，便像捏住了某些无形之物那般停于空中，嘴角更是直接勾起一抹计划得逞的笑意。
　　「薇莉丝大人，您……？」
　　牧师小姐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示意身后两名女孩先保持安静，又挥手释放出一圈更加坚实闪耀的屏障，取代了已经有些难以为继的史莱姆小姐，让她终于能够有时间喘口气。
　　或许在小蓝和露露的视角看来，薇莉丝只是握住了一团空气，但提前在周围布下 sp触角的牧师小姐，却可以清晰 「看见 」她手中此刻如同气球般被挤在中央的五团不明物体，甚至听到它们发出的惊恐且痛苦的哀嚎声。
　　而失去了这些诡异之物纠缠的守护者莲，也在刚刚突然浑身一软，如同脱力般闭上眼昏了过去。
　　薇莉丝并没有去管，这只灵蝶并不是重点，她选择直接对手中明显是特殊精神体的那些东西发动了【情报侦测】。
　　意外的是，这玩意居然还真的能调查出情报来。
　【狂乱灵体】
　【特殊道具】
　【品级:不明】
　【描述:由唤魔炼金师席尔维斯特 ·布尔韦尔以精神生命体 ——上维灵融合炼制，制作出的特殊道具，会本能依附于生命体，使其陷入无止尽的狂乱之中。】
　　嗯……这次的介绍倒是挺简短，难道因为并不完全属于道具，携带的信息量很混乱吗？
　　上维灵这种东西，其实薇莉丝之前与西芙琳远程通信时，就从她那里了解过一些，和泯尘及温妮莎密谈时，他们在说明【幻界】情况时也提到了相关概念，所以并不算毫无了解。
　　只是没想到，那个唤魔炼金师居然把这玩意……炼制成了道具？
　　多少有点离谱了吧。
　　话虽如此，这些东西估计还是保留着清晰思维能力和智慧的，很可能是席尔维斯特专门搞出来，对付莲这种擅长精神能力的灵蝶族强者。
　　看起来虽然能勉强在迷雾中行动，但提耶露留下的法阵依旧是极大的阻碍，所以那些入侵者才会选择首先对节点发起进攻……吗？
　【喂，你们这帮家伙能听见吗？能就赶紧给我吱个声。】
　　通过精神直接传递意念的情况，薇莉丝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做起来自然没有任何困难。
　　然而奇怪的是，对方虽然在拼命挣扎着，发出无声般哀嚎，却并没有给予牧师小姐任何反馈，似乎它们真的只是无智且无法交流的混乱精神体。
　【噢……原来是话都不会说的弃子啊，简直浪费我的一番准备，没意思，那烧了吧。】
　　故意这样用意念自言自语着，下一刻，牧师小姐手中轰然窜出了赤金色的澎湃火焰！
　　「哧！」
　　明明是有型之焰，但那些虚无缥缈之物却被神圣的金炎瞬间点燃，火势眨眼间便蔓延到了五团聚合体全身，看起来就像黑发少女整个手掌都已被金色火焰团团覆盖一般。
　　「哇啊！薇莉丝大人您没事吧！？」
　　不出所料，小蓝和露露都被吓了一跳，但牧师小姐只是不以为意地挥挥另一只空置的手，示意她们稍安勿躁。
　　薇莉丝召唤出来的火焰自然不可能伤害到她自己，且不谈【羽衣 ·格拉瑞亚】的保护，就算裸装给它烧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毕竟圣焰这种东西，对于光元素亲和度满值的存在而言，其实是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的。
　　正相反，越是邪祟，或者说得通俗一些 ——光明亲和度越低的生物，面对圣焰时受到的伤害就越高。
　　精神体自然也不例外，毕竟邪灵幽魂这种东西，可是圣职者家常便饭般的敌人了，薇莉丝小姐……嗯，姑且也算圣职者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烫死了烫死了！饶命！大人饶命啊！！！】
　【嗯哼 ~不装傻充愣了？】
　　薇莉丝可不会因为对方开口搭理就回以好脸色看，从之前得到的一些情报及描述中，她就深刻领会到了这些所谓上维生命的自私和狡猾。
　　目前来看，跟它们相处时完全不需要考虑任何情感或道德，能让这些家伙妥协的东西无非两样 ——足够的利益或蛮横的暴力。
　　果然，随着手上火势不仅没有熄灭，反而更加高昂几分之后，那传入她精神中的惨叫顿时变得更加真实而激烈起来。
　【噢啊啊啊啊啊！！！！！大人饶命！！！之前是我们不知好歹，不自量力！求求您再给我们个机会啊啊啊啊啊！！！！！】
　　这个什么狂乱灵体不知道是否因为经过了唤魔炼金师的特殊改造，不仅本身拥有那种祸乱人心的能力，就连这般通过精神传来的呐喊中，都如同好几道不同声线胡乱混杂在一起，带着浓郁的疯狂之意，如果换成普通生物与之交流，恐怕没几句话自己就先陷入极度狂乱状态了吧。
　　不过对于薇莉丝而言，就只是单纯让她觉得很吵罢了。
　【安静点！我提前把话说明白啊，你们那些作用在精神上的雕虫小技，对我是根本毫无用处的，也别想着耍滑头，问什么答什么，懂吗？】
　【是是是！！我们一定知无不言！！求您先把火收了吧，再烧下去真就一点不剩了！！！】
　　哼……看来是差不多了。
　　薇莉丝其实一直有在刻意控制着手中金炎的威力，只是想恐吓对方而已，否则，以这种通过 8阶魔法【圣炎之咆哮】召唤出来的火焰如果全力催动，她手中的玩意根本要不了一秒就会瞬间灰飞烟灭。
　　毕竟这什么狂乱灵体再如何诡异顽强，还能比得过凋零女神手下的【亵渎者】吗，那可是实打实的超越级不死生命体，还不照样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第一百六十四章：倒戈
　　意念轻动，手中的火焰便收放自如那般暂时熄灭下去，感受着已经明显缩小了一圈的无形灵体，薇莉丝决定趁着它们被吓傻的机会迅速发问。
　【你们的主子是谁？进攻灵蝶峰为了什么？来了多少战力？】
　【啊？呃……】
　　牧师小姐劈头盖脸的一顿三连问明显把狂乱灵体给整懵了，它们虽然名为狂乱，但看起来本身却并不如何疯狂，反倒像是有些忌讳般微微迟疑起来。
　　「轰！」
　　金炎再起，而且远比上一次更加剧烈，几乎让狂乱灵体代表的意念瞬间便不受控制惨嚎出来。
　【哇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疼！！！！别烧了别烧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哼……果然对付这种东西就是得够凶，就跟关在镇魔城天牢里，那个鬼盗团副首领奥列弗一样，只有让它们心中被恐惧填满，无法再思考任何诡计时，才能听见其口中的实话。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了。】
　　圣炎一放即收，原本薇莉丝是打算继续恐吓几下对面，让它不敢再耍小心思，谁料这只疯狂灵体竟然立刻自己跟自己吵了起来？
　【喂！你疯了吗，不能说啊，说了我们全都得玩完！！】
　【对啊，别忘了咱们可是和那位大人契约过的，他最厌恶的就是背叛了！】
　【吵死了！那不然还能怎么样！？难道你们想现在就直接被烧个一干二净吗！！】
　　咦……？
　　原来它们是存在多个意念的吗？
　　看这五团玩意形影不离的样子，牧师小姐原本还以为它们真的完全融合进一起了呢，【情报侦测】似乎也将其判定成了一个整体……唤魔者搞出来的这些到底都是什么玩意啊？
　　话虽如此，这些上维灵内部的争吵，薇莉丝并不打算参与进去，说白了它们都只是为苟且求生和利益而产生纷争而已，作壁上观，让其自己狗咬狗便是。
　　言多必失。
　　果然，简单吵闹之后，这些家伙似乎也很快理解了 「立刻就死 」和 「可能会死 」之间的差异，再度统一意见，选择了向展现出压倒性力量的牧师小姐卑躬屈膝求生。
　【咳，这位……这位尊敬的大人，不瞒您说，我们的主人名为 「唤魔者 」 ，是一位拥有匪夷所思能力的强者。至于进攻这座山，自然也是唤魔者大人的意思，他似乎想在这里寻找什么入口，去往另一个地方。】
　【为了前往入口区域，首先需要排除山里的抵抗力量，我们也是因这个目的奉命而来的，不过具体来了多少战力，这个真的就不是很清楚……】
　　一经决定开口，狂乱灵体便立刻将大量情报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而它们的说法，也跟薇莉丝故意没有提及的，关于【唤魔炼金师】和从温妮莎族长那里得到的一些情报基本吻合。
　　看来应该没有错了，如今基本可以确定，这次突然进攻灵蝶峰势力的领头者就是席尔维斯特 ·布尔韦尔。
　　这个藏头露尾，始终在阴影中悄然行动的幕后黑手，终于开始浮上明面，展露出真正目的了吗……
　　即是说，他自认为已经准备完全，甚至胜卷在握了。
　【你们对那个唤魔者了解多少？把知道的相关情报全都告诉我。】
　【这……我们也……啊不不不！别烧别烧！！大人息怒啊！我们对唤魔者真的知之甚少！事情是这样的……】
　　以几乎是不带停顿的速度，已经被圣炎吓破了胆的狂乱灵体赶紧把它们如何偶然认识唤魔者，又是如何被带着离开【幻界】，之后因为契约，加上后者许以的利益，被逼无奈同意了改造融合等一系列过程。
　【嗯……也就是说，还有很多上维灵也跟他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而且其中大部分已经找到肉体，平时并不会一直呆在唤魔者身边，而是隐藏起来，等到他召唤才聚集等候调遣？】
　【是，是的大人……其实在此之前，我们也不知道唤魔者是要来进攻这个叫灵蝶峰的地方，更不清楚其具体安排和配置，只是听从他的吩咐而已。您要知道，那位只是把我们当成棋子，怎么可能分享这些真正的秘密呢？】
　　棋子……互相利用还差不多吧？
　　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事实上若非想靠唤魔者带着离开【幻界】，这些狡猾的家伙会同意签订那种半奴役契约？哼……都这样了还不忘卖可怜以博取同情呢……
　　虽然一眼就看透了事实的本质，但薇莉丝也并没有无聊到非要去拆穿它们。
　【那唤魔者身边，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值得注意的存在？难道全都是你们这样从幻界里跑出来的生物？】
　　狂乱灵体稍微思考了一会。
　【唔……这样说的话，倒还真有一个，那是个名叫艾琳的人类女性。虽然弱到不像样，但唤魔者不知为何貌似很信任和器重她，不仅严禁我们伤害这女人分毫，那个艾琳还经常代唤魔者来传递一些命令，指挥调度呢。】
　　艾琳……
　　原来鬼盗团被剿灭之后，她是直接跟席尔维斯特汇合到一起，跑来万魔群山这边了吗，难怪联合王国始终找不到她。
　　也不知这女孩究竟怎么回事，斜刘海似乎是很信任她，认为她本性善良的，可就薇莉丝迄今为止观察和了解到的情报来看……
　【那个艾琳，也来这灵蝶峰了？】
　【来了，她前不久还替唤魔者给我们传达过命令，这会应该是正呆在他身边才对，毕竟那女人很弱小，在这结界内如果没有保护很容易就会被杀死的。】
　【嗯……最后的问题，唤魔者和他的主力部队去哪了？离开了多少时间？】
　　都已经泄密到这个份上，狂乱灵体似乎也已经破罐子破摔，不再有任何犹豫。
　【他们继续沿着山路上去了，似乎是要去破除结界的第二个节点，只留下我们纠缠着这个不好对付，杀了很多同伴的守护者，让她没法继续阻挠。至于具体时间，我们对这个感觉不是很敏锐，但至少也有小半天了才对。大人，我知道的可全都说了，这些句句属实啊！】
　　居然已经离开那么久了吗……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家伙应该是没骗人，但也不能完全相信这种狡猾的生物。
　　薇莉丝稍作沉吟。
　【还算识相，暂且留尔一命好了，我现在要继续去追踪唤魔者，你们也跟着一起来，如果让我发现之前那些内容有半分虚假……哼哼。】
　　听闻此言，狂乱灵体不仅没有劫后余生般喜悦，反而立刻惊慌失措地大声求饶起来。
　【不行！不行啊大人！求求您千万别带我们去见唤魔者！泄露了这么多秘密，他，他绝对会让我们万劫不复的！！！】
　【哪那么多废话？给我老老实实呆着！】

第一百六十五章：逐渐清晰的谜团
　　从俘虏来的狂乱灵体那里拷问到了足够情报后，薇莉丝没有继续跟它们浪费时间，虽然牧师小姐暂时的确不打算杀掉这只奇怪又狡猾的精神体，但也不可能就这么放任其离开。
　　且不谈它们走掉之后可能会去找唤魔者报信的问题，这家伙可是目前而言，薇莉丝见到唯一近距离接触过席尔维斯特，并且来自幻界的生物，对于摸不清楚底细的对手，情报来源自然是越多越好。
　　上维灵固然诡异，但薇莉丝如果认真提防和看管，只凭这种程度的家伙也是闹不出什么乱子的。
　　站起身，刚准备把情况简单给小蓝和露露解释一下，薇莉丝却突然有些惊讶地低下头去。
　　「嗯？」
　　因为，那原本脱力昏倒在地的节点守护者，名为莲的灵蝶，身躯竟然在渐渐淡化，像是变得透明般开始消散？
　　似乎注意到了牧师小姐的讶异，正站在附近的露露连忙给她解释道。
　　「啊，薇莉丝大人别紧张，其实这反而是好事呢，圣祖大人在我们灵蝶峰建造的法阵可不仅仅只有迷惑方向的作用。」
　　「我们灵蝶是特殊的半精神型生命体，即使死去，通常也会化为灵体，以特殊形式在另一个地方继续延续生命，而灵蝶峰的法阵则强化了这种特性。」
　　「因此只要它没被彻底破坏，灵蝶就算在山里死去，或精神受到剧烈创伤失去意识，都能自动在法阵中枢重新复原，可以说只要法阵还在，灵蝶族就是不可能被击败的。」
　　「……还有这种操作？」
　　闻言，牧师小姐眼神不禁变得古怪了几分。
　　「既然如此，露露你当初是怎么被人类盗猎团伙抓去的？倒不如说，鬼盗团真的有胆子和能力跑到灵蝶峰来抓灵蝶吗？」
　　「这个……啊哈哈……」
　　似乎是有些尴尬，蝴蝶小姐犹豫着挠了挠头，最终也只能老老实实道。
　　「我当然不是在灵蝶峰被抓的啦……只不过当时听同族的一位姐姐偶然提起，外面有个花谷里产的花蜜格外清甜可口，让蝶流连忘返，所以我就忍不住偷偷跑出去试了一下，谁知道……」
　　「噗，原来如此，倒是很符合露露的作风呢。」
　　「哇啊！小蓝你怎么也取笑我！？明明就是很倒霉好吧！」
　　看着身边两名虽然是不同种族，但似乎因为经过共患难，而关系格外要好的女孩互相打闹，薇莉丝无奈摇摇头，随手甩出一道金光，注入掌握中看似无形无迹的狂乱灵体内部。
　【感觉到了吗？这叫圣光炸弹，只要我念头一动，它就会 「boom」地立刻引爆，至于威力有多大……不信邪的话你可以搞些小动作试试看哦。】
　　传递出这样的意念后，薇莉丝便松开手，让被她牢牢钳制住的疯狂灵体重归自由，以这玩意贪生怕死的程度，牧师小姐料定它肯定是不敢拿自己性命来做赌注的。
　　果然，即使被放开，这家伙依旧没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或尝试逃跑，只是顶着缩水了一大圈的五团形体，焉头耷脑地漂浮在牧师小姐身边，看起来相当老实的样子。
　　暗自满意地点点头，薇莉丝又从背包里取出个小玉瓶，这是她在天空之城那边买来，用以保存某些能量体的特殊魔法仪器，价格虽然不菲，但效果的确有可圈可点之处。
　　少女拔开瓶塞，随意晃了晃，狂乱灵体便立刻领会她的意思，很自觉地乖乖钻了进去。
　　重新封住瓶口，确认过里面那家伙的确跑不出来后，薇莉丝便将这似乎被判定成道具的东西，直接收进了空间背包里。
　　「好了，我们走吧。」
　　虽然觉得那么唤魔者既然已经离开那么久，估计也赶不上趟了，但既然法阵还在，就说明灵蝶族至少还没有完全失败才对。
　　大概是因为已经离开了第一个节点的主战场，继续往上的很长路程里，薇莉丝三人都没有再遇到魔兽的尸体，而露露之前那种说法，倒也解释了为什么始终找不到灵蝶族战死的族人。
　　至于第二个节点的位置究竟在哪……
　　说实话，薇莉丝不知道，她们这一行包括那只看不见的狂乱灵体在内，貌似也没谁清楚，但沿着山道和战斗的痕迹走总不会错。
　　果然，没过多久，她们便尾随着发现了另一片战场留下的痕迹，死去的魔兽和魔将尸体躺得到处都是，虽然云雾依旧弥漫，但【光佑之护】内部大片大片倒下的树木和满地深坑，无不说明了这里战斗的惨烈。
　　更甚于莲所防守的第一个节点。
　　「看来，第二处节点也已经被攻破了。」
　　守护者似乎不在这里，也同样没看到任何灵蝶族的尸体，难道都是因为被杀死而被迫回到中枢了吗？
　　若真如此，那席尔维斯特简直完全是在以炮灰人海战术，不计代价向前推进啊。
　　因为情况严肃，薇莉丝不是没考虑过一鼓作气，直接用 sp覆盖整座灵蝶峰，弄清楚这里的情况。
　　但说实话，她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守护这座山峰的法阵，和提耶露曾经展现出来的那个【圣地】内情况非常相似，都掺杂了大量灵魂力量在里面，强行那么做的话就必须先将前者正面击溃。
　　无疑，这便等同于用蛮力将整个法阵破除，属于帮倒忙的行为。
　　所以除非保护灵蝶峰的法阵本身崩溃，她的确不太方便那么做，另外牧师小姐还有一些想法……也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进行印证。
　　比如……
　　「薇莉丝大人，既然三处节点已破其二，为何法阵却迟迟没有被解除呢？您看，外面的浓雾始终并未消散或减弱，这似乎不太合理。」
　　因为工作被接替，而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的小蓝走上前来提出了质疑，不得不说她的观察力的确很敏锐，很快便同样看出了这些隐约异样之处。
　　牧师小姐点点头，从刚刚检查完的魔兽尸体上站起身来。
　　「你说的很对，这的确不合理呢。因此，除了它们对第三处节点久攻不下这种可能性外，我突然有了另一种想法。」
　　「您是说……敌人的目的并非击溃整个法阵，只需要削弱它部分力量，或者能够突破防线，抵达某个区域便已经足够了？」
　　「哦？」
　　有些惊讶地看了史莱姆小姐一眼，薇莉丝不禁面露赞赏。
　　「很不错啊小蓝，居然能独立想到这里，这可比……咳，正是如此，其实如果我想的话，完全可以更早更快抵达灵蝶峰顶，始终没有这么做，一是想暂时隐藏自身的存在，以免出现打草惊蛇的情况，另一方面，我对敌人的真正目的，也始终抱有怀疑。」
　　「现在，倒差不多可以确定了。」
　　席尔维斯特消耗如此之多部下，不惜以大量牺牲为代价闪电般进攻灵蝶峰，击溃第一第二两处节点，这些……从那只狂乱灵体的供词中可以知道，基本已经是小半天前发生的事了。
　　既然如此，过了这么久，为何法阵依然不破，云雾依旧不散呢？
　　很简单，因为他的目标根本就不在灵蝶峰，也不打算和灵蝶族死磕到底，这家伙要去的地方是 ——幻界。

第一百六十六章：揭开迷雾
　　灵蝶峰的外形，以及它所居灵蝶族与提耶露的关系，无不证明了这里与那位圣祖大人管理的圣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出发之前，月影族的温妮莎族长就提醒过牧师小姐，圣地在万魔群山共有四处外层入口，而这灵蝶峰……便是其中之一。
　　更重要的点在于，这里是唯一一处不由【守门人】及其弟子看管，而是圣地管理者 ——灵蝶圣祖提耶露及其子嗣亲自守护，可以绕开【守门人】守护的门户之地，直接连向圣地的特殊通道。
　　简单来说，其他三扇门，都是先通往【守门人】隐居之处，再通过考验，由那里的内门，才能申请进入圣地，而灵蝶峰却可以跳过以上这些步骤，直接单向进入真正的圣地所在。
　　这在万魔群山是几乎最高规格的隐藏机密，所知者甚少，除了三大支柱族长，也就少量万魔联盟特殊成员方能接触，即使温妮莎也是做足了准备和试探，才肯告诉薇莉丝的。
　　原本，以提耶露化身千万的能力，她完全可以靠分身亲自镇守灵蝶峰，保万无一失，但最近【幻界】内发生的变故似乎让这位圣祖大人忙得焦头烂额，不仅暂时失联，还为了聚拢力量而收回了散落在外界的分身。
　　毫无疑问，这对某些有心人而言，便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机密虽然难以打听，但既然她牧师小姐能知道，就代表其他人也未必不行。
　　所以在得知这些时，薇莉丝对于当时露露提到的，灵蝶峰不知为何封闭了门户，任何人不得入内的缘由便已有所猜测。
　　当时她就想，提耶露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料定灵蝶峰近期必有变故，因此，为了应对愈发迫近的灾难，也因为一点点想要看乐子的心思，薇莉丝才打算立刻以最快速度赶去，守株待兔。
　　但如今看来，结果就是，大概在她们在抵达灵蝶峰之前，席尔维斯特就已经以最快速度杀上这里，并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并非牧师小姐反应不够快，实在是敌人筹谋许久，她又不是什么千里眼顺风耳，总不可能凭空得知对方的举动吧。
　　听完薇莉丝的推测，小蓝似乎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和茫然，这也难怪，毕竟她之前掌握的信息量，与牧师小姐是完全无法比拟的。
　　「竟然是这样？那怎么办？薇莉丝大人，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那个唤魔者吗？」
　　然而，对于小蓝下意识的求助，某位黑发少女只是很不负责任地把双手一摊。
　　「我哪知道，那个什么幻界里藏着一堆秘密，就算是作为【守门人】的某个家伙都了解不多，更别提我这个外人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
　　「您说的也是……那我们现在，要继续上山去找灵蝶族获取情报吗？既然唤魔者的目标并非她们，想来那边应该很安全才对，当务之急还是确认情况，尽快决定下一步行动呢，事关重大，灵蝶族应该是会与我们通力协作的。」
　　「嗯，你的思路很清晰嘛，不过如果我猜的没错，那群蝴蝶这会估计正在跟唤魔者留下，用来拖延她们的手下噼里啪啦打得正嗨呢。你的想法不失为一种选择，灵蝶族，尤其那三名守护者肯定是知道些相关情报的，不过……」
　　说到这里，牧师小姐突然转过头，似笑非笑看向貌似正在认真倾听她们谈话的露露。
　　「既然这里有一个更了解情况的家伙在，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给自己找麻烦呢？」
　　「你说是吧，露露……或者，我该叫你 ——尊敬的提耶露大人更合适一些？」
　　「哈啊？」
　　意料之中的，小蓝被薇莉丝突如其来的爆炸性发言整得有些发懵，露露本人更像受到惊吓那般，瞬间呆愣在原地，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之后，说话也显得磕磕巴巴，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薇莉丝大人？您您您您在说什么呢？！我，我怎么可能会是圣祖大人啊？就算开玩笑也太离谱了吧！」
　　并未因两名少女的惊愕与不解而自我怀疑，牧师小姐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开玩笑？是你在给我们开玩笑吧，提耶露，我既然把话摆到了台面上来，就说明已经有了百分百的把握，到了这个地步，还打算套着这副身体的外壳继续装下去吗？」
　　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薇莉丝分外无奈道。
　　「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啊，还以为你特地把我引来这里，是因为火烧蝴蝶屁股，急需帮助了呢 ~」
　　「等，等等！薇莉丝大人，您到底在说什么……露露怎么可能会是提耶露大人呢？她们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啊？何况露露还只是刚出生不久……」
　　反驳的话刚说到半途，小蓝自己却猛然一惊，突兀闭上了嘴，拟态出来的双眸更是十分生动地显露出震骇之色，正因为她很聪明，所以只是薇莉丝稍作提点，立刻便发现了一些之前未曾在意的蛛丝马迹。
　　「对啊，她是刚出生不久的灵蝶，我们的这位露露小姐还真是倒霉啊，好巧不巧的，怎么正赶上这山雨欲来的节骨眼出生了呢，你说是吧？」
　　「这……现在想来，的确有些地方很奇怪，可就算是这样，也无法说明她就是提耶露大人吧……理智告诉我您很可能是对的，但感性上……我还是无法相信露露竟然一直在骗我……」
　　小蓝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似乎眼神有些游离的蝴蝶少女，表情严肃。
　　「露露，你真如薇莉丝大人所说，的只是其他人的假身吗？我所认识的露露，其实是不存在的吗？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是一场误会，只要你说，我就愿意相信。」
　　「小蓝，我……」
　　牧师小姐微微一笑。
　　「别着急，既然圣祖大人还有这份闲情逸致陪咱们玩解迷游戏，那好好跟她说道说道便是，有些话，我也很早就很想一吐为快了呢。」
　　站在自己创造的金色帷幕中，黑发少女抬头望向天空密布的云雾，做思索状。
　　「我想想……首先，是咱们的第一次碰面，啊，当然我指的并非黑骑士佣兵团里那次乌龙，而是你作为露露，与我首次见面时的场景。」
　　「我无法断言那是否也是你刻意安排和引导的局面，或真的只是意外……但还记得吗，当时你只是因为我提到提耶露这个名字，就十分反常地立刻放下了戒备，甚至单方面将我认作她的伙伴，甚至不加以任何防备与怀疑……」
　　「如果说，那还能用单纯之类的性格或者【探灵】这个天赋能力来解释，可后面你明明认为我是提耶露的同伴，却依旧认真讲解了【探灵】这个可谓是灵蝶族招牌的能力，逻辑之愚蠢，思之简直令人忍不住发笑，说真的，我很难想象以智慧闻名的灵蝶，竟然有个体能笨到这种程度。」
　　「毕竟天真单纯，并不等同于蠢，对吗？」
　　闻言，史莱姆小姐也不禁微微皱眉。
　　「这么一说还真是，我就感觉当时露露的举止有点反常，那种情况下主动站出来也不太像她平时会做的事。只不过那会我有些慌乱不安，又被薇莉丝大人身上的纯净气息吸引了注意力，一时没太在意而已，所以……露露当时就知道您的身份了？」
　　「对，这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但当时我只是觉得这只灵蝶有点傻乎乎的，前言不搭后语，并未深入去想，但后面……」
　　薇莉丝抬手拍了拍小蓝肩膀略作安抚，又看向表情愈发古怪的露露。
　　「第二个奇怪的地方，与提耶露谈过之后，为了更方便地救下你们，我选择利用小蓝的身体抢先降临到外界。而你呢，却装作震惊，实际上可以说是非常自然而轻松地接受了这种不可思议的场景，就好像早就见过类似情况一般，甚至还贴心地为我讲解了几番人类那种叫【龙骨炮】的武器。」
　　「后来我去问了代理城主岚，你猜她怎么告诉我的？」
　　牧师小姐双手比了个数字。
　　「十年，龙骨炮是镇魔城最新式的魔法武装，问世还不超过十年呢。是呢是呢，传承记忆可真便利啊，居然连其他种族近年制造的武器都有详细说明？」
　　「你这是当别人蠢，压根随便找了个理由来解释，还是觉得我能轻松碾压对手，便不会在意这种细节？」
　　说着，薇莉丝戏谑般笑了笑。
　　「可惜，我这个人啊，最喜欢的就是追根究底，关注那些看起来只是旁枝末节的东西了呢 ~」

第一百六十七章：追根溯源
　　「当然啦，以上种种，都仍旧只是让我觉得你这只灵蝶有点怪怪的，并未上升到【怀疑】这个层面，更没把你和提耶露直接联系到一起。」
　　「毕竟我当时根本都还没搞清楚某位圣祖大人是个什么情况，对你的手段更是一知半解，而且那之后我们很快就分开了。」
　　「如果就这样不再见面，我肯定也不会继续向深处联想，识破身份之类的自然更无从谈起，但很显然，你似乎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我这个好用的打手和工具人呢 ~」
　　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牧师小姐似乎显得有些啼笑皆非。
　　「知道吗，镇魔城里，沃尔特他们在我那蹭吃蹭喝的时候，曾经于偶然闲聊中提到过一些事。比如 ——某位圣祖大人还真是神通广大呢，明明据说都已经独自出去办事了，明明都不清楚那帮魔将的具体行动计划，却恰好能赶在山洞即将崩塌的时候，出手救下沃尔特他们，这不可谓不手眼通天啊。」
　　「所以，当时我就觉得有些好奇，你提耶露又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神明，究竟是如何得知一切并做到那种事的？或许那些魔物们会因为将你过度神化而觉得理所应当，可在我看来，却怎么也说不通。」
　　「最初我的想法是，你或许在沃尔特他们身上留下了类似于眼线的东西，以实时侦测他们的一举一动。可后来悄悄检查过所有魔将之后，我却发现并没有那种玩意，这就很奇怪了不是吗？」
　　「此事我思来想去，却始终都没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而后来你不知为何收拢分身，与外界断了联系，我再想求证却也无从下手，只能暂时作罢，直至 ———小蓝和你露露来到月影山谷。」
　　因为一口气说了很多东西，薇莉丝暂时停顿了一会，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的史莱姆小姐才若有所思地追问道。
　　「您是说，露露她是故意跟我一起来见您的？并非真的无法回山吗？」
　　瞥了眼表情中带着些许焦急，似乎迫切想要寻得答案的史莱姆小姐，黑发少女笑着不置可否。
　　「【露露】或许的确会因法阵启动所阻，而暂时无法回到山里，但提耶露作为灵蝶族圣祖，这些东西的真正缔造者，怎么也不可能被自己建造的防御法阵挡住吧，所以说她是故意，或者专门来找我也并不为过。」
　　很快，薇莉丝又将视线转回始终一言不发的露露身上。
　　「说真的，刚见到你和小蓝一起出现的时候，我还没想太多，只道你们是关系亲密，不愿随意分离。可露露刚见面没多久，便像是迫不及待那般主动勾起我的好奇心，趁机说明了灵蝶峰的情况，又故意隐隐约约透露出那里与【圣地】可能存在的联系，试图进一步引起我的关注。」
　　「就像……专门远道而来对我说这件事一样，不是吗？」
　　「当然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但这番稍显突兀与刻意的举动，也让我第一次生出了对你露露的怀疑，让我觉得这个小丫头或许有什么东西在瞒着大家。」
　　「为了求证和保险，我专门去找到月影族的族长温妮莎小姐，从她那里打听了一些关于灵蝶峰的消息，才跟你们动身出发。」
　　说到这里，牧师小姐嘴角终于浮现出一抹计划得逞的愉悦笑意。
　　「知道我为什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愿意出手，而是让小蓝代为保驾护航吗？或许你们觉得我是在提防那些入侵的敌人，不想打草惊蛇，这的确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我在试探你 ——露露，我想看看，在我几乎不干涉的情况下，大家能否突破迷雾封锁去往山上。」
　　「结果你们都看到了，畅行无阻。虽然这么说对小蓝或许有些不礼貌，但这法阵可是提耶露亲自设计的，以其甚至蕴含着灵魂层面力量的精妙程度，区区一只初来乍到，超越级都未至的史莱姆，使用不过五六阶的防御魔法，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做到这种事？」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有人在故意放水。为了让我们能顺利上山而不是在原地浪费时间，她暗中压制了法阵对我们的影响，所以小蓝才能靠仅仅是第一次使用的力量，便完全阻隔开外界的云雾。」
　　「一路之上，我不断地试探你，故意问你许多刁钻却又重要的秘密，比如从天空直接飞进山里会如何，三个节点的信息，莫名消失的莲去了哪里等等，你悉数作答，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灵蝶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
　　「但你深知我性格跳脱，为了防止我做出意料之外的事，又不得不把情报告诉我。从那时候起，我就断定你这自称露露的家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灵蝶族，再结合一些过往的情报，以及在路上的表现与前因后果，你是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便呼之欲出了不是吗？」
　　「……」
　　结束了漫长的推论，薇莉丝只是微笑着看向露露，小蓝也随即向她投以凝重般视线，光罩内部一时陷入有些寂静的沉默中。
　　许久，灵蝶小姐抬起头，有些无奈道。
　　「说到底，这都只是推测而已吧，你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我是提耶露。」
　　闻言，牧师小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对，我的确没有任何证据，但我也不需要那种东西。你以为这是什么推理小说的桥段吗，主角必须要拿到证据才能给犯人定罪？错啦错啦，那并不重要，重点在于我认为你是提耶露，而事实上你也只可能是提耶露，这就足够了。」
　　「或者，我现在掉头就走，你难道还能强留不成？」
　　「哈……真是蛮横无理，又心思细腻的可怕女人，算我服了你了。」
　　露露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似乎是错觉，但又像的确如此那般，她身上的气质在瞬间出现了微妙变化，变得……熟悉而又陌生。
　　接着，她开口了。
　　「对，你说的没错，我是露露，也可以算是提耶露。」
　　「虽然在你问我那些问题的时候就感觉有点不妙，但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快就被识破呢，不愧是连我都看不穿底细，更一次次带来惊讶的神秘家伙。」
　　「呵呵，彼此彼此 ~」
　　对于露露 ——提耶露完全不带褒奖之意的吐槽，薇莉丝只是笑盈盈又没什么所谓地接了下来。
　　「所以……露露你真的是灵蝶族那位圣祖大人？难道之前的一切，包括和我成为朋友，咱们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约定……也都是故意演出来的吗？」
　　看着小蓝沮丧与充斥着哀伤的神情，刚刚被揭穿了真实身份的提耶露大人也像是早有预料那般，烦躁地用力挠起了翅膀。
　　「哎呀……麻烦死了！我就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才死撑着不愿意承认的啦，其实并不完全是你想象中那样，该怎么解释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露露与提耶露
　　看着某位圣祖大人抓耳挠腮的丢人样子，最终还是薇莉丝无奈开口，替她暂时解了围。
　　「好了小蓝，你也不用太伤心，如果我没猜错，露露应该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的，她也并没有骗你。」
　　伤感中的史莱姆小姐闻言一愣，似乎是不太能理解牧师小姐这番话中的含义。
　　「嗯？什么叫露露没有骗我？露露不就是提耶露大人吗？那种大人物怎么可能真心实意与我……」
　　「不不不，有一点你可能误会了，露露是提耶露，但提耶露却未必就是露露呢……」
　　「？」
　　偏头与某位尴尬中的圣祖大人对视一眼，薇莉丝脸上似带起促狭般笑意。
　　「如何，你自己解释，还是我来帮你？」
　　「怎么感觉你这家伙什么都知道啊……真是见鬼，算了，我说就我说吧。」
　　灵蝶小姐叹了口气，焉耷耷道。
　　「我从头讲起好了，你们也知道，【魔力之源】那破事儿发生之后，因为事关重大，我亲自参与到了调查和救援的行动中去，而露露就是我利用一些方法新创造出，用以混进人类国度调查情报的载体。」
　　「之前说的其实是借口，我的确是故意让露露被那个什么鬼盗团抓住，好混进他们内部的，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
　　「就像薇莉丝说的那样，露露是提耶露，但我却不是露露，露露的人格是我以自己灵魂分割，制造出的复制品，说白了就是没有任何记忆与力量，刚刚诞生那时的我，而大部分时候，她也都是凭自己的意志在行动。」
　　「只有在真正需要的时间，我才会将记忆与部分力量暂时灌输到这具身体里， 『想起 』自己真正的身份，就比如现在。」
　　「啊……所以……」
　　薇莉丝笑着拍了拍小蓝的肩膀。
　　「对啊，所以平时与你相处的那个露露，并没有任何伪装或虚情假意，她是真正把你当好朋友的，只不过大部分情况下，她都不清楚自己其实是提耶露的分身而已。」
　　另一边，提耶露立刻没好气地打岔道。
　　「喂，都说了这不是分身啦，露露是没有过往经历和记忆的我，一个新的生命与开始，我们灵蝶族就是如此传承后代的，只不过我暂时还需要她帮帮忙，所以才会偶尔借用这孩子的身体而已。」
　　「是……这样吗？那就好，太好了，我还以为……」
　　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大口气，小蓝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看得出来她的确非常重视和在意这位曾经共患难的朋友，否则先前也不会如此难以接受了。
　　「嘿嘿，我说提耶露，既然露露是曾经的你，那看起来你这家伙最开始也不太聪明的样子嘛，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种奸诈又狡猾的样子？」
　　「我呸呸呸！说谁奸诈又狡猾呢！？不会说话可以保持沉默啊，我看你这家伙才是真的跟只老狐狸一样，城府深得吓人！既然看出来了不能早点说吗？害得提耶露大人像个笨蛋一样在那装模作样，知道咱有多辛苦吗啊！？」
　　「嗯哼 ~因为那很有趣啊，来，小乖乖再喊一声薇莉丝大人听听？」
　　「滚呐！」
　　识破了露露的真实身份后，又是一阵吵吵嚷嚷，两个性格相似的家伙才好不容易停止无意义的互相嘲讽。
　　既然都已经摊牌，提耶露自然也没必要再装模作样下去，当即挥挥手散去了她们周围的迷雾，很显然，她是完全可以通过露露这具身体来直接控制法阵运转的，所以薇莉丝说这家伙在放水并非臆测。
　　遮挡视线的阻碍散去后，薇莉丝自然也收起了【光佑之护】的屏障，虽然更远方，也就是山顶和脚下依旧云雾缭绕，但此刻薇莉丝也可以轻松辨别出来，这里……就是当初她们进入【圣地】后见到的那片区域附近，一切猜想都得到了印证。
　　「所以提耶露，这灵蝶峰跟你那个圣地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刚刚在斗智斗勇上输了半局的蝴蝶小姐满脸不爽，恶狠狠地白了薇莉丝一眼。
　　「你不是很聪明吗？这么简单的答案都猜不到？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
　　「哟哟哟，怎么还闹小脾气了呢，现在到底是谁在求谁啊？你千方百计把我弄来这里，该不会是为了一同分享这眼前的壮丽美景吧？我回家了啊？」
　　「咕……你太卑鄙啦！」
　　牧师小姐得意洋洋地双手叉腰，似乎分外享受对方这幅 「看你不爽又干不掉你 」的样子。
　　「切，这叫合理利用己方优势懂吗？臭蝴蝶，你之前算计我的时候，咋没觉得卑鄙呢？」
　　威胁虽然老套，但明显的确有用，迫于薇莉丝大人的淫威，无论武力或处境都陷于弱势方的小蝴蝶也只能不甘，却老老实实地答道。
　　「其实也没什么直接关系啦……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吗，圣地是魔神陛下神国的一角，本身并不具备外形，只不过我为了美观和方便，就把它照着最熟悉的灵蝶峰给改造了一下而已……」
　　「噗！」
　　「笑，笑个毛线啊！居住环境的适宜与否对心理健康是很重要的好吧！你也不想几百上千年都在什么都没有的空荡荡世界里发呆吧！」
　　「嗯对对对，你说的对 ~」
　　还真是……意外简单又朴素的理由呢，原本薇莉丝还以为有什么深层次的因素在内，没想到居然只是提耶露为了住得舒服这种目的而已。
　　也就是说，灵蝶峰和圣地并不存在直接关系，只不过后者的其中一个入口，恰好设置在这座灵蝶族大本营的山峰之上罢了。
　　这小蝴蝶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捉摸不透，给人感觉心思深沉的样子，有时候却又格外天真，或者说单纯且任性。
　　或许就像她说的那样，这家伙最初就是露露那般无忧无虑的一只蝴蝶，只不过经历了种种之后，最终被沉重的现实和责任感逼迫着不得不狡猾起来。
　　唉，谁又何尝不是呢。
　　那么，言归正传吧。
　　「所以提耶露，你费那么大功夫把我找来，究竟是打算做什么？帮你那些蝶子蝶孙解决掉敌人，还是去对付某个想搞事的幕后黑手？先说好，我可不打白工啊。」
　　「这还没开始说呢，你怎么就谈起条件来了……」
　　顶着露露外貌的圣祖大人满头黑线，一脸 「我服了你 」的样子，但谈及正事，她也没有再显得那般吊儿郎当，而是稍作思考，认真道。
　　「灵蝶族并不需要你帮忙，有法阵帮助，她们固守中枢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的，席尔维斯特肯定也是考虑到这点，才没有浪费时间与她们纠缠，而是选择了直接突破第二节点后就强闯大门离开。」
　　「嗯……嗯？」
　　思索着，薇莉丝突然有些惊讶地扬起眉。
　　「等等，我之前貌似没说过席尔维斯特这名字吧，你是从哪听来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再度合作的协议
　　「喂喂……你这家伙看不起谁呢？」
　　提耶露不满地以双手抱胸，一副被轻视之后的愤慨模样。
　　「你以为我花那么大代价制造出露露，跑到人类地盘去是在干嘛？跟你一样整天遛鸟逛街搞事撩妹吗？调查啊！我可是努力调查了很久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并做出应对的，要是连真正幕后策划者的名字都不知道也太离谱了吧！」
　　「谁整天遛鸟逛街搞事撩妹了啊，怎么搞得好像我很不务正业一样……」
　　用 「你不要乱说啊 」的表情反驳过蝴蝶小姐之后，薇莉丝稍稍正色。
　　「所以，关于这个席尔维斯特，你都调查出些什么了，说来听听？」
　　谈及此人，蝴蝶小姐脸色也顿时变得严肃几分，思索片刻，说出了某个词汇。
　　「黄昏议会，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哦？」
　　再次听到这从来只是耳闻，却并未真正接触过的神秘组织，许多关于那个唤魔者的情报也纷纷浮上心头，薇莉丝顿时饶有兴致应道。
　　「你的意思是，席尔维斯特是黄昏议会的议员使？」
　　提耶露讶异地挑了挑眉。
　　「居然知道议员使这个称呼，看来你对那帮家伙了解不少啊，正好省得我多费口舌了……没错，根据一些可靠的情报，我猜这个席尔维斯特很可能是黄昏议会的一名议员使，就算不是，也必定跟那个组织存在某些联系。」
　　「黄昏议会这个组织，从古至今便热衷并致力于开启各个世界之间的往来通道，且不计后果与影响。虽然名声不显，但实际上真正的强者都或多或少了解过这帮神秘而可怕的家伙，早在千年前的神话时代它们就已经出现了，底蕴更是非常之深厚，连我也不愿意轻易招惹。」
　　「如果席尔维斯特与黄昏议会有染，那么他此行的目的必定包含有一个，即打开【幻界】大门，让那里与现世彻底连接，事实上这家伙如今的举动也已经基本证明了这点。」
　　说到这里，旁听中的小蓝忍不住插口道。
　　「可……那个组织非要打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想入侵我们这边的世界？」
　　对她的态度，提耶露似乎便显得比牧师小姐温柔多了，只轻轻摇头道。
　　「关于这点，我目前也还没找到明确答案，事实上千年过去，这早就不是黄昏议会第一次干出类似的事了。虽然结果各有不同，但其实并未出现过什么议员大举入侵的情况，偶尔过来一两个也都被这边隐藏的强者成功击退，所以它们之意大概并不在此，而是另有图谋吧。」
　　「唔姆，有一点我还是很在意啊，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或许黄昏议会这个组织的大方向的确如你所说那般，但下到个人，我却不认为席尔维斯特会为了个千年都并未展现出来的目标，隐忍那么久，又花费如此之多的代价。」
　　牧师小姐淡然的银蓝色眸子，盯住了身边的蝴蝶少女。
　　「我想，他必定还另有所图，提耶露，这个答案你知道的，告诉我那是什么。」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你出手帮忙的条件吗？」
　　「那要看你给出的情报究竟是什么，值不值这份价格了，不过放心，我向来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
　　看得出来，这个秘密对提耶露真的很重要，但情况……显然也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乐观，蝴蝶小姐犹豫了许久，看看薇莉丝，又看看小蓝，最终也只能咬牙道。
　　「好，我告诉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绝对保密，不能泄露给任何第三者，要和我签订契约！」
　　牧师小姐盯着蝴蝶少女分外严肃与认真的表情观察片刻，稍作沉吟。
　　「契约吗……嗯，也行吧，小蓝。」
　　「是，薇莉丝大人。」
　　不需要明说，明白自己还不够资格得知此等秘密的史莱姆小姐，便在留下一道略显担忧的视线后，暂时向远处走去，而薇莉丝也随手布下防止信息泄露的结界，转头看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的提耶露。
　　「这样总可以了吧？赶紧说，别吊人胃口啊。」
　　「不行，你先跟我缔结保密契约。」
　　「好好好，那要怎么操作？」
　　因为提耶露神色显得前所未有般凝重，薇莉丝也不好跟她再开玩笑，而前者在点头之后，立刻伸出手指，一道银光闪过，便有水滴形状的血液在光芒包裹下缓缓浮起。
　　「你也取一滴血。」
　　「咋还要血呢……」
　　话虽如此，牧师小姐其实是从书上看到过这个世界大部分契约流程的，还是老老实实取出一把圣器级的普通短刀，解除【羽衣 ·格拉瑞亚】的防护后，小心翼翼在手指上划了道口子，将其中渗出的红中带金之血用能量包裹着浮起。
　　随着伤口的出现，薇莉丝面板上代表 hp的血量也发生了一瞬间的波动，但立刻就被自然回复给重新填补，那转瞬即逝的血痕也已经消失了。
　　「我靠，你这是什么身体素质啊，恢复的也太快了吧？」
　　刚刚才用治愈魔法修复了手上伤口的提耶露小姐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嘴里还在念叨 「嘶痛痛痛！」 ，实际上根本已经找不到任何伤痕的某位黑发少女，表情不禁愈发古怪了几分。
　　「不是……你咋管的这么宽呢，不是要弄契约吗，搞快点啊。」
　　「哼，不说就不说嘛，凶什么凶，跟我念！」
　　……
　　大约十分钟后，掩盖着内部情况的光罩渐渐消散，薇莉丝和露露的身影重新出现于原地，始终在旁边焦急等待着的小蓝才连忙凑上去。
　　「薇莉丝大人，谈话结束了？您表情好像有些奇怪，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咳……没事没事，只不过某个秘密太惊人，有点被吓到了而已。」
　　其实，除了牧师小姐方才所说的理由，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她刚刚念完提耶露教导的，一大段什么向世界起誓巴拉巴拉……签订完保密契约之后，才发现那种完成契约的感觉并没有正常出现。
　　按照书上的描述，类似强制契约的效果，应该会在心中冒出相关违反念头，也就是这里的【向第三者告秘】时产生莫名感应，明显体会到那种束缚感才对，但说实话……
　　一点都没有啊，这是咋回事儿？
　　明明当时两滴血液已经融合升上天空，形成的纹路也标志着契约成立了才对，难道是哪里步骤出了问题？
　　如此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时，牧师小姐又下意识悄悄看了眼表情郁闷，像是出卖了什么巨大机密一样的蝴蝶小姐，感受到这股视线，对方也恶狠狠地立刻瞪了过来。
　　「干嘛！秘密都告诉你了，总该干活了吧！先说好，可不许赖账啊！」

第一百七十章：终局将启
　　虽然对契约是否真的存在感到了些许怀疑，但薇莉丝本身也不是那种爱告密的性格，既然答应过提耶露，就肯定不会到处乱说。
　　毕竟这件事的确牵涉甚广，搞得不好的话，整个万魔群山都会因此鸡犬不宁，甚至承受灭顶之灾。
　　接下来，就该前往真正的【圣地】了。
　　据提耶露所说，她在其他地方召唤的，其实都只能算圣地的投影，而真正埋藏着巨大秘密的那个地方，其实并不处于这方世界。
　　没错，整个万魔群山的核心区 ——圣地，本质上是以魔神神国为基底，搭建而成的【幻界】与现世门户，外人所看见的结界，其实就是两个世界之间牢不可破的障壁。
　　而门，一共有两扇。
　　一者，为【守门人】泯尘镇守的，进入圣地之门，提耶露称之为外门，位于介乎【幻界】与现世的特殊空间内。
　　二者，便是圣地本身，这片空间已经处于【幻界】之内，但却牢牢封闭着两个世界之间的真正通道，那里也就是提耶露所守护的 ——内门，与泯尘分工明确。
　　所以，灵蝶峰的隐藏通道才可以绕开【守门人】，直接进入真正的【幻界】。
　　当然，正常情况下即使这样进去了，也需要立刻面对拥有强大力量的圣地管理者，提耶露的本体，并非毫无防御。
　　这些都是当初在万魔群山，泯尘早已告诉薇莉丝的事，又经过现在蝴蝶小姐的补充，获得了进一步详细说明。
　　「就是这里了，此处向下便是去往圣地的隐藏通道。」
　　在提耶露带领下，三人来到灵蝶峰上一处如万丈高耸的悬崖边，蝴蝶小姐指了指那即使只向下望去，都不禁令人头晕目眩，又被云雾掩盖着的崖下，示意另外两名女孩靠近些看。
　　「门户……居然是以这种形式存在的吗？露……提耶露大人，有件事我始终不太明白，既然【守门人】大人镇守的外门牢不可破，您为何还要在灵蝶峰留出这样一条后门，让贼人如今能有机可趁呢？」
　　说完，史莱姆小姐又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毕竟谁也不知道那悬崖下的通道是否需要触发某些特殊条件，若是平白无故失足摔下去，就算小蓝这样对物理伤害抗性十足的生物，只要不会飞，恐怕都必将摔个粉身碎骨。
　　听见这番话，提耶露只是面色平淡地撇了撇嘴。
　　「这个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白了就是我没法完全信任他而已。泯尘是半魔人，这个魔并非指魔物，是恶魔，而且他来路也很奇怪，虽然我并没有什么种族偏见，但假设连通圣地的四门全都被他所截断，万一这家伙心生歹意，我和圣地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
　　「就像那家伙常说的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东西了。」
　　「喂，等等……提耶露，你刚刚说泯尘是半魔人？你确定？」
　　蝴蝶小姐不明所以地偏过头，看了眼突然发出 「我靠！」一般惊呼的薇莉丝，也没有隐瞒或否认的意思。
　　「对啊，泯尘是半魔人，我不是把喊他去跟你见面了吗？那家伙自己没跟你提起过？」
　　「咳……或许他忘了吧。」
　　半魔人……穿越者……月神之泪……刀客……
　　原来是他，果然是他……
　　「好啦！别磨磨蹭蹭的了！虽然一时半会间应该也不至于出事，但事关黄昏议会，席尔维斯特又筹谋已久，谁也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赶紧出发吧！」
　　大声催促了几句，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提耶露连忙补充道。
　　「对了，只能薇莉丝独自进去，幻界与现世不同，那里的恶劣环境寻常生物是无法承受的，即使小蓝也不行，所以你还是跟我一起留在外面，为可能到来的最坏情况提前做准备吧。」
　　「这……薇莉丝大人的意思呢？」
　　没有立刻回答提耶露，小蓝只是将询问的视线投向牧师小姐，而后者也随即点了点头。
　　「就按她说的来办好了，幻界的确危机四伏，我从一些渠道中曾经有所了解，独自进入也方便施展拳脚，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好吧，谨遵您的意愿。」
　　看着史莱姆少女嘴上如此，眼中却不自禁流露出的担忧，薇莉丝笑着揉了揉她果冻般手感奇特的长发，轻声道。
　　「别这样嘛，我可是很强的，更不会随随便便就做出莽撞之举，就算失败至少也能保住性命，多少也相信下你信仰的对象如何？」
　【另外，我离开之后，你……】
　　感受到信仰彼方传来的神谕般意念，史莱姆少女眼中金色微光一闪而过，温顺而孺慕地缓缓垂下脑袋。
　　「嗯……我明白了薇莉丝大人，那么，小蓝会在外面恭候您的凯旋而归的。」
　　「哈哈，这才对嘛，那我出发了！」
　　笑着挥了挥手，黑发白袍的牧师少女，在山间冽冽冷风间大步向前，纵深一跃，身影迅速消失于漫天云雾之中。
　　……
　　另一片天地之中。
　　「幻界……呵呵，终于再次来到这里了，一切的一切，都必将在此画上句号。」
　　席尔维斯特 ·布尔韦尔，人称唤魔炼金师的身影站起身来，拍了拍长袍沾染的些许尘土，被半片奇异面具遮眼的脸上露出肆意般笑容。
　　「唔……」
　　身边传来可爱的轻声呜咽，同样因坠落而趴倒在地，名为艾琳的女孩也渐渐爬了起来，有些茫然地左右环顾。
　　「这里……啊！席尔，我们到了吗！？」
　　席尔维斯特回过头，向女孩伸出手。
　　「没错艾琳，许久努力，我们终于走到了临门前的最后一步呢。来，一起去取下那份埋藏了千年的伟力，达成我们各自的夙愿吧。」
　　「话虽如此……席尔，你说我真能做到吗，哪怕有……」
　　没有多言，唤魔者只是轻轻搂住少女娇瘦的身躯，给予她带着温暖的鼓励。
　　「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
　　「不过在到达那里之前，切记不要离我太远，幻界中的法则异于现世，可怕之物更是数不胜数，只有在魔神神器的范围内，我才可保你安然无恙。」
　　「当然，我都记着的。」
　　相互扶持着，两道孤独的身影在荒芜大地上迈开了步子。
　　……
　　「唔姆……已经到了吗？」
　　自天空中无形门扉内坠落而下的白色身影，中途便展开绚烂的雪白羽翼维持住了平衡，一边保持着漂浮状态缓缓落下，薇莉丝一边好奇地向四周来回打量。
　　这里，是一片荒凉的土地。
　　前后左右尽皆如此，渺无生机与人烟，唯独不远处一座与灵蝶峰格外相似的高山平地而起，如镇石般牢牢伫立着。
　　而山峰另一边的更远方，天空却呈现出色彩斑斓的奇幻景象。
　　薇莉丝知道，那是魔力元素充盈到极致的情况下，才能出现的不可思议场景。
　　没错了，这是圣地，与它守护了千年的【幻界】。

第一百七十一章：追逐
　　继艾卜司之后，这是薇莉丝第二次，来到另一个新的世界，但与前者又有所不同的是，这次她是直接以本体抵达的。
　　并未急着立刻前进，薇莉丝反而首先试着扭头向后走了几步，很快便碰上某种类似于空气墙般无形无质，却又不可穿越的屏障，显然，这就是所谓的世界障壁了。
　　她目前所处的位置，应该就在幻界的最边缘。
　　「幻界之门……泯尘那家伙，估计就在门另一边了吧，噗……让开我要装逼了！哈哈哈哈哈！不行，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咳咳嗯！现在可不是嘲笑别人 id的时候，得先赶紧确认情况才行。
　　幻界之门并不好开，灵蝶峰上的通道虽然能进入与幻界交织的【圣地】，但那是条封闭的单行道，只能进不能出。
　　当然，凡事并非绝对，如果持有某些空间系强力宝物，或者作为圣地管理者的提耶露愿意，应该还是可以操作操作的，就像三百多年前她开启大门，让那几名穿越者进入探险一般。
　　正是因为有所倚仗，薇莉丝才敢放心大胆地直接来到这边。
　　有那本笔记中记录的惨痛经历，和西芙琳前不久专程送来的警告，薇莉丝也不敢托大，并未像艾卜司那次一般，立刻以 sp堂而皇之地展开大规模扫描，只是将范围局限在一定区间内，方便更好地掌握周围情况。
　　什么都没有。
　　方圆几公里之内，不存在任何生物，也未找到疑似席尔维斯特的踪影，至于那座大概是【圣地】的高山……
　　被封锁起来了，并非外界灵蝶峰那般以迷雾干扰，而是彻彻底底锁死，在外围形成了类似于那些世界障壁一样的屏障，进不得也出不得，连灵魂力量都无法探入其中分毫。
　　「嗯……倒是跟提耶露说的一模一样呢。」
　　这就是那家伙失去对外联络的原因了。
　　幻界里的强者实力非常可怕，据说其中不乏提耶露这样，甚至更超越她的存在，但由于一些原因，它们基本只会盘踞在自己的领地内，与圣地井水不犯河水。
　　但最近这段时间，尤其是作为魔力之源分体的诺维雅失踪后，一些强大个体就纷纷变得躁动不安，很多更是频繁出现在镇守着幻界与现世门户的圣地附近，向这边发起进攻。
　　最开始，提耶露还能够轻松应付，但随着那些怪物越聚越多，出现的个体愈发强大，独力对抗它们的圣祖大人，也开始在不间断的疯狂冲击下逐渐难以支撑，迫于无奈，她只能选择封锁圣地以对抗敌人。
　　圣地的封闭是属于世界层面的力量，即使幻界里的怪物再强，也不可能将其突破，但作为代价，提耶露自身也将被暂时封锁在里面。
　　以往千年间，时常有类似幻界生物暴动的情景，提耶露都是以这种方式解决的。
　　但这次，却明显有所不同。
　　诺维雅的失踪让圣祖大人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端倪，外出调查期间她更是寻得不少蛛丝马迹，因此，在这段被迫自封期间，提耶露无法再灵活掌握外界局势的情况下……
　　蝴蝶小姐便想到了求助于薇莉丝。
　　有【探灵】这个能力帮助，她很清楚牧师小姐绝非一系列阴谋的策划和参与者，又本性不坏，且拥有十分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是完全存在合作可能性的。
　　所以 「露露 」最终找上了门来，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与提耶露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准确而言，在圣地被封闭，圣祖大人无法干涉外界的如今，她只是拥有提耶露记忆和部分力量的普通灵蝶而已。
　　这便是提耶露留下的后手之一。
　　里里外外的缘由与情况，至少露露所知的那部分，她都已经跟牧师小姐说得很清楚，所以薇莉丝并未感到意外。
　　既然圣地的封锁并未被破，已经进入幻界的席尔维斯特也不在此处，那么就只剩一种解释。
　　他真如提耶露预想中最麻烦的情况那般，是奔着 「那个东西 」去的。
　　一切都是算计，从指使鬼盗团掳走诺维雅，甚至更早前，这家伙就开始筹备了吧，甚至逼迫提耶露不得不自我封锁估计也是他计划的一环，为的就是让这位圣祖大人不会来碍事，呵……
　　席尔维斯特 ·布尔韦尔，他想成为 ——神明。
　　……
　　「唰 ~」
　　空间泛起一阵水波纹路般的晃动，两道身影已经突兀出现在了如同地狱般的暗红色世界中。
　　周围尽是暴躁到几乎在不断炸开的澎湃火元素，翻滚的岩浆时不时涌出地面，带起触目惊心的灼热气浪，就连脚下大片岩石，都被高温化为了诡异的赤色，毫无疑问，这是生者禁入的绝望死地。
　　而踏出空间，来到此处的两人，却被一层如同淡蓝色薄纱般的外壳所保护着，周围的成百上千度的高温似乎没有对他们造成丝毫影响。
　　「嗯，看样子，这里就是记载中，先行者们曾经踏足过的火元素界域了，原来是此般景象。三百多年过去，他们留下的空间锚点竟然真的还能使用，不愧是曾经创造过那般辉煌历史的大人物们，呵呵……」
　　似是有些不屑地轻笑着，席尔维斯特将手中已化为银灰的道具随意撒向岩浆，后者眨眼便被翻涌的火舌吞没，消失于无踪。
　　「还好吗艾琳？虽然有【水蓝蓑衣】保护，但这里的环境对你而言的确是太严苛了，如果感到不舒服的话，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闻言，身边的灰发女孩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中却难掩火热与感慨。
　　「我没事的，实在是太神奇了……虽然已经在文献中见到过相关记载，但亲眼得见果然又是另外感觉啊，可惜类似的穿梭方法，我们只能用这一次而已，再有便是离开了。」
　　「一次足矣。走吧，虽然不知道提耶露那位圣祖大人留下了怎样的后手，但她一定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利用前人设置的空间梭瞬间穿越数万公里，直接抵达幻界深处的这里吧，就算有追兵赶来，时间也足够我们完成一切了。」
　　艾琳眼中跳过一瞬间的亢奋，但很快又变得有些怅然若失。
　　「席尔，在那之后，这个世界就会毁灭……是吗？」
　　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席尔维斯特头也不回道。
　　「这是肯定的，幻界本身便是以魔神权柄创造的夹缝世界，本该在魔神陨落后就分崩离析，只是那些魔物舍不得这份福泽，强行维持住了局面而已，只要我们成功，这里也必将再无以为继。」
　　「好了，快走吧，【水蓝蓑衣】的能量有限，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才行。正式开始之前，还得先见祂一面，毕竟……怎么也算是暂时的合作关系嘛。」

第一百七十二章：幻界的天空
　　「奇怪，都追好久了，怎么还是没发现那家伙的踪影？跑的有这么快吗？」
　　雪白双翼不断拍动，少女飞行在荒凉无垠的大地上空，忍不住发出了疑惑的自言自语。
　　幻界没有日月星辰，也不存在白天与黑夜的区分，这里似乎永远都维持着那副如同临近黄昏般不暗也不亮的光景，映照着大地与天空的自然也非白日，而是那充盈到几乎澎湃的庞大元素。
　　就像那本笔记上写的，这里的魔力浓度简直高到吓人，比诺维雅苏醒时三月同辉的那晚更加离谱，完全超出现世百倍开外，以至于形成了如此规模，几乎是遍布天际的肉眼可见魔力潮汐。
　　而说到危机四伏的环境嘛，由于越往高处去魔力风暴的强度便越可怕，基本上寻常生物可以说是触之即死，因而即使拥有飞行能力也只能被迫在地面上移动。
　　如此，便会无可避免地遭遇那些幻界里的本土生物，例如……
　　「哦豁 ~」
　　飞着飞着，牧师小姐突兀一个抬手，以小臂上凝聚出的金色盾牌接下从远方袭来的暗色光束，停下身，分外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又来了啊……」
　　离开提耶露守护的【圣地】范围后，薇莉丝很快就遇到了来自幻界里的各种本土生物，与现世不同，这里的生物只有两种，一是那些肉眼难以察觉，以精神形式存在的上维灵，二者，便是各式各样元素凝聚出的元素灵体了。
　　通常而言，前者分外狡猾，懂得趋利避害，本身对于拥有坚韧意志或较强灵魂力量的个体威胁也不大，虽然需要通过 sp的感触才能察觉到它们，但在薇莉丝时常维持着小范围侦测的现在，倒也基本可以忽略。
　　而元素灵体就稍微麻烦一些。
　　正如之前得到的情报中描述那样，幻界里的元素不但浓郁且异常狂暴，连带着，以之自然聚合而生的元素生命体也变得攻击性十足，而且这玩意基本又只具备最基础水准的智慧，因此只要看见外来者，就会立刻不知畏惧地冲上来展开袭击。
　　攻击方面始终是牧师小姐的苦手之一，对付一两波倒还简简单单，可敌人源源不断冒出来的话，她也是会感到厌烦的。
　　所以在扫清源源不断冒出来的十几次袭击后，薇莉丝干脆选择硬顶着魔力风暴升上了天空，在这种连寻常元素体都会被撕裂的恐怖乱流中，果然受到的骚扰就减缓了很多。
　　而她这边，只要不一次性将高度拉升到太离谱，仅凭【羽衣 ·格拉瑞亚】的被动防御也足以抵抗了。
　　话虽如此，幻界生物倒也不愧强悍之名，短暂安逸过后，很快薇莉丝便发现 ——竟然连天空中的元素风暴内都潜藏着敌人。
　　比起地面上那些三四阶至五阶不等的元素灵体或精英元素灵体，以这里狂乱澎湃魔力滋生的元素体更加可怕，至少也是身高十米开外的大型元素体，甚至同样是成群结队出现的！
　　外界难得一见，基本都属于一方豪强的 6阶以上超越级强者，在这里竟然像大白菜那般哗啦啦不断冒出来，就如同现在。
　　从元素乱流中显出身影，刚刚以光束攻击薇莉丝的，是十余只浑身如同漆黑云团凝聚而成，有些近似于人型，却仅有上半身，下半混沌一片的高大身影。
　　它们的形态很模糊，脸部基本只能看见一双没有眼珠的漆黑空洞，澎湃暗属性魔力如同漂浮着的云雾外壳般不断在体表升腾而起，自四面八方将薇莉丝团团围住。
　　达到了六阶以上的元素体，虽然依旧不具备可交流的智慧，但也已经掌握了些许战术和战斗技巧，它们如今展现出来的合围，显然就不是下面那些只懂得一拥而上的元素灵能做到的。
　　「啧，好麻烦啊，我可没时间在这跟一群笨蛋激情互殴……一二三四五……十二只暗黑大型元素体吗……」
　　虽然对寻常人而言是灾难般的光景，但这种程度在牧师小姐看来其实不算什么，她有心出手的话，最多半分钟就能解决战斗。
　　可问题在于，这里的元素体实在太多了，怎么杀都根本杀不完，进入幻界至今才不过大半天时间，光是升上天空之后，薇莉丝就已经又消灭了至少十来波这样的袭击者。
　　其实这帮家伙牧师小姐早就用 sp探查到了，只不过当时她前后左右都有类似大型元素体聚集，这个方向已经是最少的，却依然出现了十只以上堪比超越级的 6阶敌人。
　　就这，还只是她刚进入幻界没多远呢，根据从提耶露那里得到的情报，处于外围区域的元素体里并通常不会存在太多强者……难怪当初那支穿越者小队即使有泯尘这种强者在，也最终落得个大败而逃的下场。
　　埋伏了牧师小姐的暗黑大型元素体们并没有跟她客气，只是露出身形的瞬间，便立刻接踵发动了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破坏死光，暗黑炎，腐败凋零，绝望锁链……一个个让薇莉丝感到熟悉却又有所不同的暗属性技能跟不要钱那样，噼里啪啦由大型元素体手中丢出，无情轰向中央看起来显得分外渺小的白袍少女，似乎下一秒便要将她彻底淹没。
　　薇莉丝小姐眉头微皱。
　　虽然这些攻击威力平平无奇，但说实话，她最讨厌的就是暗系敌人了，这是一种近乎于本能的厌恶。
　【我说 ——要有光】
　　至圣的金色少女如光芒般显现，她的身躯迎风暴涨，瞬间便抵达了与大型元素体等同的十余米开外，璀璨长枪在空中划出圆弧，将那些四面八方而来的暗元素技能纷纷化为炸开的黑色光焰。
　　而后，光之少女手中圣枪再展，竟一跃而成数百米之长，其上延伸出的锋刃，更是几欲冲天而起！
　　「唰！」
　　金芒闪过，所有包围着白袍少女的暗黑大型元素体同时陷入僵硬之中，紧接着，如同被利刃划开的纸页，以各个角度干脆断为两截。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十几团更加庞大的黑色光焰在空中炸开，掀起浓郁暗元素魔力狂潮，薇莉丝却早一步展开【光佑之护】，挡住了这些元素体毁灭时的余波。
　　一招团灭敌人，牧师小姐装模作样地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身后已经缩回三米左右的光之圣灵也生动模仿出了类似动作，看起来显得分外奇异。
　　「好险好险，多亏我技高一筹呀。」

第一百七十三章：一路火花带闪电！
　　虽然使用十阶魔法【吾身为光】轻松打发了这群不请自来的袭击者，但如今也的确需要想个法子，来解决一下这些怎么砍都砍不完，又根本不知道害怕和畏惧的元素体才行了。
　　维持【吾身为光】不需要消耗 mp，但控制其施展各类技能和战斗却并非没有损耗，幻界里的魔力元素虽然充盈却过于狂暴，就像那本笔记里说的一样，根本无法被吸收，以至于 mp自动回复速度在这里也变得缓慢了许多。
　　即使薇莉丝之前就尝试过，可以通过【智慧】与【泉源】的组合来无条件获得高额 mp恢复，各种储备手段目前也足够充足，暂时应该不需要担心面临当初那些穿越者一样的魔力匮乏问题，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怎样，维持多久的战斗， mp自然是能省就省。
　　「唔姆……」
　　看了眼周围正在渐渐散开的暗元素魔力风暴，薇莉丝没有第一时间继续赶路，而是收回了光之化身，停在原地稍作思考。
　　召唤小光肯定是不行的，倒并非说幻界阻隔了她们之间的契约联系，只不过现在局势尚未明朗，薇莉丝必须要把小龙娘留在外面作为后手和保险。
　　卢卡斯倒是个不错的打手，但那家伙攻击力实在太弱了，割割草或者挨揍还行，打这种至少有六阶朝上的敌人效率很低，叫出来也意义不大。
　　想到这里，牧师小姐突然抬头望了望天，却只能看见金色屏障上方，正在由漆黑重新变回彩色的翻涌魔力风暴。
　　「话说，现在外面究竟是白天还是夜晚啊……」
　　算啦，管他呢！
　　「出来吧！雪翼！」
　　以自身为锚点，顺着契约的牢固联系，薇莉丝瞬间与远在另一个世界的伙伴达成了连接，高达百米的神国之门在天空中轰然洞开，雪白巨鸟自其中翩然而出，绽放出万丈光芒！
　　「唳！」
　　「唔咿！太亮了太亮了！雪翼你收敛一下哇！」
　　「唳？」
　　很显然，某位神鸟小姐刚才还正在另一个世界执行着照明的工作，比起上次黑夜中降临山狼领地时，这次雪翼浑身上下的亮度几乎翻了百倍不止，真就如同无法被人直视的璀璨耀阳，即使是薇莉丝，猝不及防之下都被吓了一跳。
　　有种狗眼差点被亮瞎的错觉。
　　虽然体型比上次见面明显又增加了不少，但雪翼似乎还是不会说话，薇莉丝小姐只能通过契约的意念交流，把她目前所处的情况和需要帮忙的需求告诉了对方。
　　「唳唳唳 ~」
　　像个得到夸奖的孩子那般，白鸟毫不犹豫，甚至有些欣欢鼓舞般开心地上下点着脑袋，并乖乖收敛了自己身上的光芒，以配合牧师小姐 「不要太引人注目 」的要求。
　　话虽如此，即使收缩到了极限，雪翼那百米开外的修长绚丽身姿却依旧像个大白团子一样，在这种地方分外吸引眼球，薇莉丝已经能感知到空域十几公里内有至少十数批大型元素体被方才的光芒所惊动，正在向她们这边快速涌来。
　　看情况，最近的大概几十秒内就能抵达了。
　　「我的妈耶，快走快走，这帮玩意怎么比苍蝇还烦人……」
　　「唳！」
　　理解了牧师小姐的指令，雪翼一声高鸣，立刻在空中灵活地旋转几圈，用宽大且柔软的背部将薇莉丝接住，而后展开巨翼，凌空腾飞！
　　「哇……这速度可以啊……」
　　从比人还高的软绵绵白羽中钻出身来，薇莉丝冒了个脑袋，有些惊讶地看着周围极速掠过的元素风暴，不禁发出了低声赞叹。
　　从 sp网络带给她的回馈中，牧师小姐第一次真切感知到了雪翼 ——这只她亲手创造的神奇白鸟究竟拥有怎样强大的力量。
　　那些足以撕裂任何六阶以下生物的能量风暴，吹打在雪翼看似柔软的羽毛上根本毫无作用，试图攻击和阻拦她的大型元素体更是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失去了刚刚极速掠过的目标。
　　偶尔出现正好挡在路中间的不开眼家伙，雪翼更是不躲不闪，径直迎面撞去，如同移动中的火箭炮，仅仅是表面的那层护体之光就直接把对方撕了个四分五裂。
　　没错，她体表散发出的光芒竟然并不仅仅只是视觉效果，还拥有十分离谱的攻防一体能力，甚至可以保护着里面的薇莉丝不受丝毫外界吹来的劲风影响。
　　日行八万里。
　　不知怎的，薇莉丝脑海中便冒出了这样的词汇。
　　事实上，以雪翼如今展现出的速度，这恐怕并非只是一种夸张的修辞，光论飞行效率，她甚至已经超越了小龙娘和薇莉丝自身，跻身于牧师小姐此世所见之最的行列。
　　而通过飞行中薇莉丝与雪翼的不断意念交流，牧师小姐也了解到无论这种护体的光芒，或是那般快到骇人的速度，都是雪翼在与晓光不断 「切磋 」的过程中，逐渐领悟出的能力，完美契合了她巡回世界，散播光芒的本职工作。
　　即是说，这是一种天赋，早在牧师小姐创造雪翼之时，便通过制定其责任所赋予的能力。
　　这一点，连薇莉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能够吸收信仰而进化，拥有无比强大的各种天赋才能……直至如今，雪翼的真正神奇与神秘之处，才开始渐渐展现于她的创造者面前。
　　有了足以在一天内于艾卜司世界走完来回的宠物帮助，牧师小姐前进的路途自然是再无阻碍，但幻界的广袤依旧超出了薇莉丝预料，即使以雪翼这般速度飞行了足足数个小时，她依旧没能窥探到世界的尽头，也并未找到席尔维斯特的踪影。
　　这让薇莉丝不禁渐渐生出她是否早已掠过目标，而只是之前没能注意到，或者那家伙其实根本不在这里的想法来。
　　另外，随着快速深入，能量风暴中的元素体数量虽然在渐渐减少，但每次出现的个体却开始变得愈发强大，几个小时后的现在，空中已经基本见不到伪神级以下的元素体了。
　　是的，伪神，即 lv70以上，这在现世里几乎消失无踪，举目难寻的可怕强者，一路飞来的过程中薇莉丝至少已经遇到了超过二十只。
　　这还没有算上地面虽然相对较弱但更加密集的元素体们，以目前这个位置的强度来推断，就算是数名 lv70-lv80的正常玩家，恐怕也已经很难轻松自如地继续推进，一个不好受伤甚至被干掉都是完全可能的。
　　从距离和各个综合角度估测，这附近……应该就是当初那批穿越者败走的位置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吃啥补啥
　　面对伪神级的元素体，即使是雪翼也不可能做到只凭冲撞和护体光芒便将其杀死，虽然至少 lv90的她只需要最多几个回合，依旧能消灭这些智慧相对低下的元素生物，但那样就无可避免要停下来厮杀战斗，浪费不少时间。
　　而且伪神级的敌人基本都已经掌握或涉猎了些许法则，威胁程度远非六七阶生物可比，若是一不小心受了伤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薇莉丝选择与雪翼连接了【共战契约】，大幅强化她全属性的同时，还召唤出了【吾身为光】但光之化身，变为与其匹配的几十米之高，坐在高速飞驰的白鸟背上，共同战斗。
　　之所以选择强化迎战而不是躲避，一方面是因为牵涉到【法则】层面之后，单纯的速度就已经无法再保证规避所有攻击……另一方面，当然在于这么做好处多多了。
　　几乎化为云层的彩色风暴中央，又一只高达几十米，并不逊色雪翼多少的巨型赤红色火元素体悍然钻出，比起普通大型元素体更加巍峨的它，竟张开烈焰构成的巨口，发出带着喷涌火舌的惊天动地咆哮！
　　「吼！！！」
　　「唳！」
　　正处于前进道路上的雪翼怡然不惧，拍打着雪白双翼迎面而去，流线形的金光几乎将她化为锐利尖锥，与烈焰元素体胸口喷射出，几乎融金焚玉的超高温火炎弹正面对撞！
　　但就在此时，一道烈焰巨斧却突兀自风暴内悍然斩下，直奔白鸟毫无防备的后背而去，原来竟有另一只同等水准的伪神级火元素提前埋伏在了云层中，前面那只居然不过在故意挑衅。
　　然而，坐在白鸟背上的金色少女骑士只是不屑地撇撇嘴，将手中圣枪横挑，便轻易击碎了燃烧着的烈焰巨斧，锋刃再斩，凌厉金芒便将藏身于云层中的烈焰元素，连带着魔力风暴一同化为两段。
　　伪神级元素体的确不同凡响，即使被切断，它竟然还疯狂咆哮着想要重新聚合自己燃烧中的身躯，澎湃烈焰不规则地向四周喷涌而出，形成了几乎生者勿入的禁区！
　　但光之少女依旧不慌不忙，斩出那一击后，立刻将手中圣枪猛力投掷而出，后者化为金色流星，瞬间击穿所有烈焰元素的垂死挣扎，直接在其胸膛上开出十余米直径的恐怖空洞，其带出的尾焰，甚至在元素风暴中留下一条长长真空道路，直入远方。
　　「砰！！！」
　　受到如此重创的火元素再无法坚持，全身于空中剧烈爆开，形成如同新星爆炸般的可怕轰鸣与毁灭浪潮，与此同时，白鸟所化金锥也在正面对撞中击溃了另一只火元素的全力反击，双方身影于空中一透而过。
　　「砰！！！」
　　又是一声轰然炸响，短短几合，两只伪神级的火元素双子便已被彻底消灭。
　　「嘿嘿，做的很好哦，我们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了呢，雪翼 ~」
　　「唳 ~唳 ~」
　　控制着光之化身摸了摸白鸟毛茸茸的脑袋，后者也分外享受般摇头晃脑地眯起眼，顺便将刚刚叼进嘴里的一米长宽火红色晶石吞如腹中。
　　薇莉丝扬了扬手，一道金光便裹挟着另一枚同样形状，散发出可怕热量与高温的巨大晶石落入光之化身掌心，顺便俯身将其递给身下的雪翼。
　　「来，这个也吃了吧，可不能浪费呢。」
　　「唳 ~」
　　神鸟小姐自然毫不犹豫把第二块结晶也一口吞下。
　　这就是薇莉丝愿意花些时间料理那种伪神级大型元素体的原因，说实话，不知为何，幻界里这群元素生物无论外形或能力，都跟【幻世】中某些敌人分外相似，很多招式都给牧师小姐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但相比于游戏，这里的元素体无疑更加真实，也并不会掉落什么装备或素材，真要说死后能留下什么有价值之物的话，大概就是这种结晶一般的东西了吧。
　　这是元素体的核心，通常只会出现在至少伪神级的敌人体内，薇莉丝对其进行过鉴定，比如这一枚名字便是【烈焰破坏者的核心】，一路过来时，路上她们也遇到过的什么狂风破坏者，寒霜破坏者，幽暗破坏者之类的近似物。
　　无非就是属性不同罢了。
　　看起来，灵偶之森灵泉下实验室里的那枚【炽炎领主核心】，很可能也是她们【父亲】以类似手段，在这里获得的战利品，不过领主是游戏中元素类怪物比大型体更高的又一个分级，薇莉丝目前并未遇到过可以被称之为领主的敌人，也不知它们在这边会拥有什么级别的实力。
　　另外就是，虽然这些核心的属性不同且能量极其狂暴，但雪翼似乎却能轻轻松松将其吞下化为自身养分，而且通过契约里传来的意念，薇莉丝了解到大概这对她还颇有好处。
　　既然如此，给表现优秀又乖巧懂事的自家宠物搞点小零食吃吃，倒也无可厚非。
　　任由雪翼漂浮在空中，砸吧砸吧吞咽着两块差不多有成年人那么大的结晶，薇莉丝低头环顾四周与脚下，若有所思。
　　「嗯……看起来我们应该已经抵达火元素界域，离提耶露所说那个入口的位置估计也不远了吧……」
　　虽然这里没有白天黑夜的概念，神族的身体也不需要频繁休息，但通过面板上的时间变化，牧师小姐也能判断出她来到幻界差不多已经有一天开外了。
　　根据提耶露的说法，幻界里是按照元素分布划分为好几个区域的，例如她镇守的圣地及其周边，属于相对元素调和的稳定区，也很少出现什么特别强力的元素体。
　　而向外，则还有诸如风域，寒域，暗域，荒域以及薇莉丝目前所在的火元素界域，这些主要元素似乎很接近龙族的几类种族构成。
　　但很奇怪的是，不知为何，幻界里却并没有光域和光元素存在。
　　这很明显，因为每一种区域的天空中，魔力风暴颜色都是不同的，提耶露那边属于混合在一起的彩色，这个火元素界域自然则是狂暴的赤红色。
　　来时路上，牧师小姐还经过了能冻死人的蓝色霜域和漆黑暗域，风域跟荒域倒是在其他方向，但远远眺望也能隐约看见。
　　虽然搞不太明白，但这并不影响薇莉丝办正事。
　　下去看看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追逐者与攀登者
　　她的确没能在来时路上发现任何疑似席尔维斯特的气息和身影，但幻界茫茫之大，又深不可测，危机四伏，薇莉丝也不可能如大海捞针般强行搜寻一两个渺小的个体，那样效率太低了。
　　根据提耶露告诉她的那个重要秘密，牧师小姐已经基本能猜出唤魔者的目的，与其去硬找，还不如抢先抵达最关键的位置，守株待兔等待对方自己上门。
　　没错，这就是薇莉丝的计划，有雪翼的存在，相信正常情况下即使对方来的更早一些，也不可能比她更快，哪怕真的通过什么特殊手段抢先抵达，牧师小姐以最快速度赶来无疑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很近了啊……幻界的心脏，魔力之谷……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吧。」
　　「唳，唳。」
　　「雪翼，你也感觉到了吗？那就走吧。」
　　「唳！」
　　薇莉丝点点头，本就已经若有所觉的白鸟立刻昂首高鸣，展开双翅，朝着地面某处俯冲而下！
　　……
　　「？！」
　　幽暗，却又广阔而浩渺的星海中，戴着面具的身影刚准备踏上眼前宛若千万级，通向天际与顶端神座的长阶，却突兀悚然一惊，面色凝重地转头望向身后。
　　「好快……是谁？」
　　「怎么了席尔？你紧张了吗？」
　　身边的少女 ——艾琳有些担忧般握住他纹着碧绿之蛇的手，但唤魔炼金师席尔维斯特 ·布尔韦尔却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
　　「外面有东西在靠近，不是元素体，恐怕是什么家伙追过来了，我们得抓紧时间才行。」
　　「啊？这么快？可我们进来才一天出头时间啊，对方又没有传送锚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赶到幻界中央？这可是即使先祖他们那般存在，都花了近三月才做到的事……你会不会弄错了？」
　　似乎是觉得艾琳所言有理，席尔维斯特再度凝神感受了片刻，却只能无奈摇头道。
　　「不行，设置在外面的监视道具已经被毁掉了，对方的举动非常有针对性，第一时间就散出能量破坏了外界的元素循环，可惜【虚无之镜】上次被那名擅长灵魂手段的神秘强者给毁了，否则我至少能看清来者的长相。」
　　「竟然会有这种事……」
　　比起席尔维斯特，艾琳看起来稍微显得有些慌乱，但前者很快便用力反握住她的手，认真且自信地笑道。
　　「没关系，虽然有些意外，但整体局面依旧在我们掌控之中，对方没有【魔神符】这件神器，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进到里面来的，只要能完成仪式，拿到魔神神格与神位的力量，纵使对方有天大的本事，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经过他一番安慰，艾琳似乎也终于渐渐冷静下来，犹豫着点点头，但表情依旧显得有些不安。
　　「席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十分心慌，包括上次那名守护克洛维斯小镇的强者，现在以未知手段出现在外面的敌人也是，总感觉将手腕伸向这个至高领域后，面对的东西突然就变得分外神秘且可怕，你说，我们真的能……」
　　带着面具的修长身影轻轻摇头，将女孩提至唇边的话语打断。
　　「没什么可怕的，艾琳，你也见过真正的那种存在了，看到了吧，就算是祂们，也依旧对很多东西，例如世界的壁垒束手无策，不得不依靠我们这些凡人来达成目的。说到底，神明绝非无所不能的存在，只要我们拥有相同的力量，就能怡然不惧，甚至战而胜之，明白吗？」
　　「嗯……」
　　沉默着应了一声，艾琳又无奈微笑道。
　　「你这样的话可实在有些亵渎，要是被那些女神教教徒听见，说不得就得被判为异端和不敬者呢……」
　　「哈哈，女神教？狐假虎威，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罢了，那些明面上虔诚而高洁，实际暗中搞出各种肮脏勾当的家伙我可见的多了，不值一提。我崇拜的，也从来就不是什么神明。」
　　不屑地哼了一声，席尔维斯特拉起艾琳的手，二人踏上非金飞玉亦非石的深黑色长阶，朝着顶端的神座一步步走去。
　　……
　　从空中降落至地面后，薇莉丝更加意识到了幻界深处的环境究竟有多么恶劣，虽然之前就用 sp侦查过一遍，但以双眼的视角再去看，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如果说【圣地】所在的大门区域只是漫无人烟，荒凉一片，那这火元素界域内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人间地狱了。
　　放眼望去，牧师小姐只能看见三种东西 ——裂开的大地，喷涌的岩浆和四处游荡的火属性元素体。
　　天空是赤红色的，浓郁的烟灰不断升腾而起，岩浆在这里几乎汇成海洋，与零零星星岛屿般的陆地交错在一起，雪翼带着她在低空盘旋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个合适落脚点。
　　毕竟，虽然不小心沾上也未必没法抵挡，但除了那些熔岩生物之外，也没有谁会喜欢在岩浆里洗澡不是吗？
　　「唳！唳！」
　　仰头连续高鸣几声，似乎是在表达她对周围恶劣环境的不满，雪翼以天赋技能扩散出强光，将周围一大片如同嗅到血腥的饿狼般，蜂拥而来火元素生物灭尽，又低下头，讨好似的蹭了蹭刚从她背上跳下来的薇莉丝，似乎是在求夸奖。
　　「哎呀好痒啊，哈哈别闹！很棒很棒，这样可以了吧？」
　　「唳 ~」
　　撸了几下白鸟头顶最为柔嫩光滑的羽毛，牧师小姐转头四顾，进一步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目前她们落脚的这里，是岩浆海中一片相对较为宽阔的陆地，大约有两三平方公里的样子，虽然不少地面都已开裂成溪流，侵蚀而入的岩浆不断在里面冒着灼热的气泡，周围空气温度更是已经达到了近百摄氏度，连石头都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踩上去滋滋作响……
　　但，总归是能暂时呆一呆的，至少对于真正的强者是如此。
　　「嗯？这是……」
　　通过 sp加视线的大范围扫描，很快薇莉丝便在附近一处地面上找到了些许，与此地格格不入的银色粉末痕迹。
　　不会错了，看来，近期有什么人来过这里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痕
　　薇莉丝移动到那些粉末旁，蹲下身，用手指在通红的地面上拨了拨。
　　看起来，对方应该是想随手将这些东西抛入岩浆中，却因为热风的影响留下了少许在边缘处，事实上这块粉末痕迹旁边，的确就是一条格外宽阔的岩浆河，几乎将整片岛屿分为了两半。
　　至于这银色粉末本身……
　　变成这个样子，【情报侦测】肯定是什么都察不出来了，但薇莉丝试着拾起少许，用手指捻了捻，也能基本判断出这是何物。
　　并非鳞粉之类的东西，否则早就在附近的高温下融化得不成样子了，虽然是颗粒，但入手质感坚硬，形状不规则，更像是某种特殊炼金材料被销毁后的痕迹。
　　关键在于，虽然已经淡薄到几乎无法察觉，但上面的确还残留有一丝丝空间魔法的气息，银色也正是空间系道具常见的基础色泽。
　　不会有错的，这是一件高品质空间魔法道具使用过后留下的残骸，大概率属于那种一次性用品才对。
　　「原来如此……是依靠这种手段直接跃迁过来了吗，难怪一路上怎么找都找不到，可席尔维斯特怎么会持有在幻界的空间移动坐标？难道他以前也来过附近？既然如此，为何不当时……」
　　不，扩展一下思路，或许来过这里的人并非是他，也可能上次时机和某些条件尚未成熟……
　　无论如何，事到如今，原因已经不是最关键的问题了，既然对方在这里留下了空间跃迁的痕迹，说明他的确早已抵达。
　　虽然提耶露说保存着那件东西的场所戒备森严，留有不逊色于她的守卫力量，而且需要满足特定条件才能进入，就算席尔维斯特的真的早有准备，也未必有资格和能力完成【仪式】，此外还留了其它后手……
　　但，这并不代表着即使那家伙失败，也不会对外界造成任何影响，所以才需要薇莉丝来成为保险，以防万一。
　　「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就得做这种事，唔姆……总感觉我是不是亏了呢……」
　　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发出了没什么诚意的吐槽后，牧师小姐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再度环视四周。
　　刚才雪翼那一波 aoe威力十足，直接把整个岛上，及其附近的所有各等级火元素全都清理了个一干二净，更远处的那些虽然不知畏惧为何物，但总也需要时间注意到她们并赶来，暂时倒还算清净。
　　截至目前，薇莉丝已经在幻界里遇到了各式各样的敌人，虽然基本都是元素体，但其平均实力的确相当骇人听闻，在这种接近中央的区域，甚至已经不存在 5阶，也就是传说级之下的敌人了。
　　然而真正可怕的，却是它们的数量。
　　薇莉丝不太清楚这里的元素体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因为照理来说就算魔力浓度再高，也不可能会密集出现如此强大的元素个体，那个所谓【下维界】的情况姑且不论，但【幻界】，绝对有某种外力在影响着这里。
　　魔力之源。
　　毫无疑问，这就是导致幻界变成如今景象的真正源头，从那些元素体的情况来看，的确非常不稳定。
　　如果让这种地方与现世相连接，即使不考虑几乎遍地的强大元素生物，光是暴走魔力的影响，就已经足以令大地发生难以想象的歧变。
　　「辛苦你啦雪翼，剩下的就交给我，你回去休息吧。」
　　摸了摸白鸟身上光滑柔顺的巨大羽毛，薇莉丝又拍拍她的身子，带起后者一阵不解的低鸣。
　　「唳唳？」
　　「哈哈，我知道你想留下来帮忙啦，可是艾卜司总不能一直没有光照吧，这么长时间过去，估计那边都已经陷入恐慌了。何况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可能有点危险，你的体型也太大了，不适合参与进来呢 ~」
　　「唳……」
　　虽然雪翼表现出了肉眼可见的失落，看起来可怜的巴巴样子，但薇莉丝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事关魔神这位估计至少 lv100的主神，雪翼虽然拥有 lv90的超高等级，却依旧有些不太够看，何况神明的手段与玩家截然不同，牧师小姐并没有百分百把握能保证整个过程的安全，所以还是让雪翼回去比较合适。
　　「唳！唳！」
　　再度掀起双翼，席卷而出的强光又一次毁灭了大批正在虎视眈眈接近的烈焰元素体，理解了牧师小姐意思的雪翼高亢鸣叫几声以作别后，便在强风中展翼冲天而起，很快消失于重新打开的神国之门内。
　　「是个有些黏人，却又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呢……」
　　脸上浮现出些许欣慰笑意，薇莉丝又看了几眼白鸟消失的天空，便转过头来，取出神器【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简单检视了自身状态。
　　「好 ~那就开始找吧，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了。」
　　薇莉丝选择在此地降落并非突发奇想，而是这片区域的状态的确有些怪异，虽然位于火元素界域内部，但很显然周围的温度要比她来时路上高了不止一筹，甚至达到了 2-3倍的程度。
　　此地的魔力浓度，尤其是元素的狂暴程度也格外之高，这点从周围怎么消灭都除不尽的无数疯狂火元素就能看出端倪。
　　这里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结合提耶露早前提供的一些情报，基本便可以断定此地周围便存在幻界核心，即 ——真正魔力之源所在之处的入口。
　　问题在于……
　　「提耶露那家伙，只说大概是在附近，也没具体说明该怎么进去啊，这臭蝴蝶不会是在故意刁难我吧……」
　　放眼望去，周围除了平坦的土地便是滚烫岩浆，前后左右根本没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事实上，即使薇莉丝用 sp扫描了附近很大一片区域，甚至深入岩浆之下，也的确并未发现任何可以通行的入口，只找到了里面一堆离谱到吓死人的火元素。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便只有一种了。
　　「异空间吗……」
　　稍作思考，牧师小姐张开掌心，迅速生长的苍翠袖珍之树化为名唤【空痕之刃】，外形如同手术刀般精巧的银色匕首，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银刃光滑的表面，嘴角勾起稍显感慨般笑意。
　　「又见面了老朋友，这次，可能又得麻烦你帮帮忙了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遮蔽天空的烈焰
　　虽然只是半神器，而且本质上是由神器【拟似卡巴拉生命之树】拟态而来，但【空痕之刃】这份来自薇莉丝旧友的力量，的确最适合用来应对目前的情况。
　　拿着银色短刀在周围四处转了转，虽然不懂得空间魔法的薇莉丝无法做到感应类似痕迹，但【空痕之刃】却专长于此。
　　判定的方式也很简单，越是靠近曾经出现空间裂隙或通道的位置，刀身上的银光就会愈发明亮，反之则会稍显黯淡，通过这种方式，很容易就能判断出类似痕迹所在的具体区域。
　　「嗯……应该就是在这附近了吧。」
　　稍微搜索了一会，牧师小姐便已成功锁定目标区域，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共有两处残留着空间传送痕迹的位置。
　　其中一处在那些散落的残骸粉末附近，毫无疑问这是前不久席尔维斯特借助道具，从很远处直接来到火元素界域时留下的，而另一处……
　　大约跨过了三片岩浆中零零散散的岛屿，牧师小姐盯着手中银光已经越来越明亮的短刀，又抬头看看天空，微微恍然。
　　「上面吗……啧，这些蠢脑袋的不高兴还真是没完没了，居然这么快又凑上来了。」
　　火元素体并没有常规生物那般对高温和岩浆的畏惧，倒不如说越是炽热的地方，它们的实力就能变得越强，因此比起明面上看到的那些，更多强大火元素生物都是直接生活在岩浆内部的。
　　站在岛屿上的时候还好，但薇莉丝刚刚这么堂而皇之地连续跨越了数片陆地，就相当于是在那些家伙脑袋上跳来跳去，自然让本就低智且暴躁的烈焰元素们更加愤怒。
　　「早知道就晚点再让雪翼回去了……我现在可没时间陪你们在这过家家啊，斩！」
　　素手随意挥舞，数道银光在空中一掠而过，那些几乎已经扑到近前的五阶，甚至六阶七阶火元素体们身上便顷刻裂开漆黑扭曲的虚无，空间裂缝中传来的强大吸力瞬间将其吸收并抹杀，随后又快速恢复为原本的空间形态。
　　虽然利用【空痕之刃】的自带能力清理了一波敌人，但薇莉丝很清楚这也只能为她赢得数秒喘息时间而已，她没有雪翼那样随手就能施展的大范围清场能力，这些虾兵蟹将又不值得花太多时间和 mp来处理，跟它们打几乎是毫无意义的。
　　「蓬！」
　　修长白羽舒展而出，如盾牌般再度挡下几十道远处飞来的火焰弹和烈焰射线，牧师小姐旋身扫开余焰，径直冲天而起！
　　就在此刻，天地骤然变色！
　　如赤红烈焰般的能量狂潮突兀涌起，几乎点燃了整片天空，岩浆之海，也瞬间陷入沸腾！
　　数百道直径超过千余米的岩浆火柱冲天而起，疯狂且暴躁的高温以恐怖速度不断攀升着，那火柱一道道散开，里面竟然清一色是薇莉丝曾经遇见过的 8阶伪神级烈焰破坏者，其中数道身影更是尤为高大。
　　上百名伪神，甚至半神！
　　对寻常人而言几乎难以形容的天灾般光景，突兀降临了牧师小姐身际，而真正可怕的却不止于此。
　　这般景象似乎也只是灾难的前奏曲，在那之后……
　　火焰的巨人，从大地与岩浆之下缓缓升起。
　　那是无愧于 「巨人 」之名的存在。
　　其高，已至数千米之上，甚至超越了薇莉丝曾经所见，名为【利维坦之子】的壮观生物，如同拔地而起的山岳，赤红色身躯竟刺破天空，搅碎几若燃烧着的烈焰之云，更在被尊为【圣地】的峰峦之上。
　　不同于任何火属性元素，它的身体不再是虚无的烈焰或红雾，庞大到几乎凝结为实质的，如同坚硬岩层般的恐怖身躯遮掩了天幕，体表如同护甲般翻涌的狂炎仅仅出现，便让周围的温度上升了十倍有余，达到足以融化金铁的上千度高温！
　　「炽炎……领主？不对……」
　　薇莉丝默默摇头，甩开这样的思绪。
　　时至如今，已经不能再用游戏中的常识来给这里的生物评级和下定义了，那是绝对的傲慢，这样的傲慢曾经葬送了来到此地的穿越者小队，薇莉丝并不想再重蹈一次他们的覆辙。
　　近十米的雪白绚丽双翼在空中完全展开，澎湃金光自黑发少女周身向外延伸，阻挡了如疯魔般袭来的高温和赤炎，正当薇莉丝考虑着是与这未知存在战一战，亦或借助【空痕之刃】直接撕开空间通道离开，抓紧时间追踪席尔维斯特等人时……
　　天空中，却传来如同雷鸣般威严且震耳欲聋的质问。
　【外来者，你为何而来？】
　　「？」
　　刚准备提桶跑路或者干架的薇莉丝小姐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那只恐怖火焰巨人发出的声音。
　　这家伙，轰然在试图与她交流？
　　说实话，如此展开的确有些超出牧师小姐的预料，毕竟从进幻界开始，她遇到的各种各样玩意，除了薇莉丝懒得搭理，对方更是跟见了鬼一样对她避之不及的那些无形上维灵，她还没遇到任何可以交流的对象。
　　加上从外界获得的那些情报，【元素体都是无智生命】这样的概念几乎刻入了薇莉丝内心深处，所以对方突然展现出的高智慧才更令她惊讶。
　　值得一提的是，火焰巨人出现之后，刚才还对她穷追猛打的各个等级火元素，不知何时已经全都匍匐于地，保持着谦卑的状态不敢再有丝毫异动，而那些伪神级的元素体也只是漂浮在空域四周冷眼旁观，这才是牧师小姐同样没有立刻行动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个原因则在于，对方刚才道出那简短话语时，竟然用的是几乎已经失传，被称为【古代神语】的古尼尔语？
　　而惯于使用古代神语进行交谈的存在只有一种。
　【你是……从神话时代遗留下来的神明？】
　　被光芒包裹着的少女飘然升空，突破对凡人而言如同死地的炽烈元素风暴，达到与巨人几乎面对面的高度，用相同语言发出了如此反问。
　　「轰！！！」
　　火焰巨人无处不在燃烧着的恐怖面部喷涌出炽烈吐息，但这几乎等同于六七阶魔法轰击的热浪，似乎却只是它情绪起伏时翻涌的气息而已。
　　薇莉丝按兵不动，体表散发出的光芒轻松将那些烈焰阻挡在外，只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很快，如雷震般的巨响再度涌出。
　【掌握了古神语的陌生神明……你还没有陈述，自己来此的理由。】

第一百七十八章；炽烈与爆炎之神
　　看起来，虽然可以交流，但这只强大火焰巨人却并非那种容易相处的类型，思考过后，牧师小姐还是决定先礼后兵，看看情况再说。
　【我叫薇莉丝，为追踪意图不轨，制造巨大灾祸的恶徒而来，如果侵犯了你的领地，我很抱歉，立刻就会离开。】
　　似乎是薇莉丝的主动自我介绍与温和态度起了效果，短暂沉默片刻后，对方也以那宛若轰鸣般的巨大声音做出了回应。
　【……本座名为弗理姆 ·炽炎，永恒火之一族族长，炽炎君主，炽烈与爆炎之神。陌生的神明，短短千年，难道你连自我介绍的礼仪都忘了吗？】
　　「啊？」
　　呃，什么意思？对方是觉得她在某些方面做得很失礼吗？可薇莉丝自认为态度已经相当谦和了呀？
　　所以自我介绍的礼仪究竟是啥？
　　见被光芒笼罩着的圣洁少女迟迟未有应答，名为弗理姆 ·炽炎的神明不禁发出宛若火山喷发般的闷哼，随即轻叹一声。
　【罢了，如今此界已然无法容纳两位神明间的大战，我也无意与你争斗。但职责所在，本座不能随意放任外者进入魔力之谷，所以……】
　　听着对方口中似乎不想打，但又像是准备动手般的意思，牧师小姐连忙打断道。
　【等等，既然有你这样强大的存在镇守此处，那之前席尔维斯特……我追踪的那个恶徒是怎么进去的？你为什么不阻拦他？】
　　弗理姆沉默片刻，便道。
　【在你之前不久，确有两名半魔人来到过此处，她们虽孱弱不堪，却持有魔神奥莉薇娅留下的信物。本座与魔神曾有约定，在其陨落后，为祂镇守此处，直至继承人的到来，因此，方许其入谷。】
　　「？」
　　虽然这番话中透露出的信息量可谓大得惊人，但薇莉丝目前并没有时间去仔细品味，只能立刻抓住其中最重要的一点。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们是魔神选中的继承者？】
　【哼，是否魔神亲选本座不知，但持有魔神符者，便为继承候选，本座自然不会阻拦。】
　　得……牧师小姐这下算是明白了。
　　听意思，敢情这老家伙也蹲在幻界几千年蹲得快不耐烦了，巴不得有个谁赶紧来继承魔神之位，好让祂能解放责任呢，而虽然不知道席尔维斯特是怎么搞到的那个【魔神符】，但很显然他已经靠这玩意轻轻松松进去了。
　　炽炎君主弗理姆之所以要急匆匆冒出来阻拦她薇莉丝，肯定也是不想让牧师小姐跑进去坏了唤魔者的事，搞得他继承失败，前者还得继续蹲在这里守护又几个千年……之类的。
　　可……果真如此吗？
　　想到这里，薇莉丝语气也变得冷淡了几分。
　【职责所在固然重要，但你可否有想过，魔神之权柄事关重大，如若落入歹人手中，不仅幻界将要分崩离析，现世也必然生灵涂炭，尸横遍野，诸般后果，你作为神明的考量何在？】
　　弗理姆瓮声瓮气辩驳道。
　【生死轮转，兴盛衰亡，此乃凡物必经之道。幻界存在的意义，本就是奥莉薇娅用来筛选继承者资格的试炼场，既然她们有能力来到这里，出示魔神符，那便是合格，本座只问结果，不论过程。】
　【哼……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阻拦我咯？】
　　随着牧师小姐语气中渐渐显露的敌意与不满，炽炎君主弗理姆如同雷鸣般的声音里也掺上了几分爆裂温度。
　【本座也再说一遍，虽无意与你争斗，但我职责所在，此刻正值紧要关头，更不能放任一位陌生的神明进入魔力之谷，若你一意孤行，那也就没办法了。】
　　「哈啊……」
　　沉沉地叹了口气，黑发少女抬起头来，盯着炽炎君主弗理姆如同山岳般伟岸的身姿，与熊熊燃烧着的巨眸对视一眼，突然笑道。
　【你这家伙，不是秩序派，也不是中立派的神明，而是……混乱派的邪神吧？我猜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恐怕也并非什么与魔神的约定，而是奥莉薇娅将你击败后，关在这幻界里才对吧，呵……满口跑火车，差点就信了你的邪，老瘪三！】
　【你找死！！！】
　　像是突然被戳中了某些痛处那般，炽炎君主弗理姆瞬间陷入暴怒之中！
　　祂周身火焰一跃而起，竟直升至原本三倍之高，周围温度更是随着炽炎之神的愤怒而再度极速攀升，达到了连秘银墨钢一时三刻都会融为金水的可怕境地！
　　发出愤怒咆哮的同时，下半身几乎仍浸没在岩浆中，便有数千米高的火焰巨人已抬起那宛若巨峰般的大手，照着空中璀璨耀眼的金色光团一巴掌狠狠拍去！
　【光！】
　　手持圣枪的金色少女翩然而出，顷刻间迎风暴涨，几乎无止境般变大，变大，化为甚至与熔岩巨人体型都相差无几的数千米身姿，神圣的六翼在火焰世界中向外舒展，洒下无数光芒，手中长枪横扫，直接便与弗理姆正面来了一记硬拼！
　　「轰！！！！！！」
　　神明与神明间的交手，只一击产生的余波，就令大地倾覆，岩浆之海陷入沸腾，天空中肆意张狂的火元素狂潮被无数散射而出的金光割裂，那些原本纷纷想冲上来帮忙的百米高伪神级火元素，更是在冲击中被掀得四散纷飞，连身形都难以维持稳定。
　　至于更下方的那些五六七阶元素体，强一点的还能勉强保住性命，只是扑通扑通下饺子般纷纷跌进岩浆之中，稍弱那些，直接就被袭来的恐怖风暴化为了飞灰。
　【光明与神圣之力！你是秩序神！】
　　弗理姆根本没去管祂那些子子孙孙的死活，巨手与圣枪激烈碰撞后，火焰巨人山岳般的身姿在岩浆中连退几步，将白袍少女挡在身后的光之化身也傲然持枪凝立，却并未进一步追击。
　　与薇莉丝的对拼看似平分秋色，但实际上却是弗理姆自己有苦难言。
　　正如薇莉丝所说，祂的确是被魔神奥莉薇娅关押于此的邪神，或者说囚犯。
　　作为四大基础元素神之一的炽炎之神，弗理姆虽未及主神之位，但由于元素神格的特殊性，其实祂在正面战力上并不会逊色于大部分主神。
　　但，那是曾经了。
　　幻界的本质是一座监狱，关押着那些曾经败于魔神之手，作恶多端的混乱侧邪神。
　　而幻界与魔力之源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压迫削弱着这些邪神，将祂们的力量吸收，散发，形成如今一个个独特的界域，以至于如今的弗理姆，不仅实力被削弱了很多，就连神明最根本的能力与杀手锏 ——神国都无法在此处施展。
　　这便是魔神奥莉薇娅建立幻界的真正目的之一，因此，弗理姆才想要尽可能避免与外来神明产生冲突。

第一百七十九章：这就叫战术性撤退！
　　弗理姆 ·炽炎是出身于基础世界【下维界】的元素神明，祂并非火之神，而是代表着火焰最极端的爆裂与破坏元素。
　　因此，祂被冠以了邪神之名，并在某次神战中因个人恩怨，败于中立主神魔神奥莉薇娅之手，被关押于此数千年。
　　魔神陨落后，魔力之源失控，魔力之谷化为灾地，幻界也几乎将要崩毁。
　　弗理姆本可借此趁机脱困，然而魔神奥莉薇娅早有准备，祂将自身神国一角切割化为圣地，提前交给了心腹眷属提耶露，借由这份力量，后者几经波折与努力，最终控制住了局势。
　　虽然放跑了一些同样被关在幻界的邪神，但弗理姆这样被格外关照的大家伙，最终还是没能逃出监牢。
　　祂之前与薇莉丝所说内容，自然也是半真半假，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如果席尔维斯特真的夺取了魔神遗留于此的力量，那幻界彻底崩毁后，炽烈与爆炎之神弗理姆 ·炽炎脱困也将成为既定事实。
　　所以这家伙才会不遗余力想要阻止牧师小姐坏事。
　　话虽如此，弗理姆作为真正的高位神明之一，对神力强弱可谓极度敏锐，仅仅照面，祂便判断出了那浑身散发出光芒的圣洁神灵之可怕。
　　加上炽炎之神自身的虚弱，正面迎战，败数至少在七成以上。
　　祂本想用话术拖延时间，最好能忽悠对方直接离开，谁料少女神明只是三言两语就看穿了祂的本质，二话不说动起手来。
　【……】
　　用余光瞥了眼仅仅一合，上面火焰便尽数熄灭，甚至留下一道深深裂口的巨掌，弗理姆心中忌惮顿时更添几分，虽然刚刚那只是试探性的交手，但即使当初的魔神奥莉薇娅，也没能如此简简单单就在祂身上留下这般伤痕。
　　见前方身高同样达到了数千米开外，如同山岳般伟岸，却散发着圣洁与优雅之意的六翼圣灵，弗理姆暗自凛然，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破坏欲和攻击冲动，试图再用别的方式来拖延些时间。
　【掌控着光明的女神，我们来合作如何？这样吧，只要能让本座出去……】
　　话刚说到一半，弗理姆却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等等，这光之圣灵的身体，怎么在快速消失？！
　　作为已经存在了数万年的基础元素神之一，弗理姆虽然暴躁但并不傻，刚刚愣神之后，便立刻意识到了对方的打算，顿时心生狂怒！
　【混蛋！！你竟敢跟我玩这种小把戏！！！！！！！】
　　随着光之化身的渐渐虚化透明，原本被前者阻挡的身后景象也已经显露出来。
　　那里，竟然已经开启了一道宛若被利刃划开的银色传送门，而某位刚刚还气焰嚣张又威风十足的牧师小姐，早已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很显然是趁着弗理姆傻乎乎跟她对峙的时间，已经偷偷摸摸钻进去了。
　【卑鄙的家伙！杀了你！！！！】
　　疯狂咆哮声中，火焰巨人身躯上部突兀亮起澎湃至刺目的赤红色光芒，仅直径便超过数百米的恐怖烈焰化为巨浪喷涌而出，瞬间击穿已经淡化到几乎消失的光之化身与其身后通道，如同贯穿天际的逆飞流星，在火红色天空中留下久久萦绕不去的扭曲痕迹。
　　然而攻击再强，也得打中目标才能有用，弗理姆所做的这一切注定只是无能狂怒罢了，甚至那道拥有与薇莉丝相同容貌的光之化身彻底消散前，还犹有余裕地朝祂挥挥手，相当嘲讽地吐了吐舌头。
　【啊！！！！！！】
　　那之后，自然是炽炎之神又一阵的疯狂与暴怒，但这与早就进入传送通道的牧师小姐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
　　「嘿咻 ~」
　　轻盈从突兀裂开的银色通道中一跃而出，薇莉丝随手拍了拍并未沾染灰尘的白袍长摆，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眼身后正在快速合拢的通道。
　　「就这还什么炽烈与爆炎之神呢，爆倒是挺爆的，就是不太聪明的样子啊，难怪手下也都是一群直脑袋，该不会真以为我要在那大战三百回合吧……」
　　哪边更强姑且不谈，但与一位根本摸不清底细的神明，在这种明显更有利于对方的场合战斗，尤其是小龙娘这个主攻手不在身边的情况下，毫无疑问会浪费大量时间，就算最后打赢了薇莉丝估计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这还不麻溜地跑路？
　　说到底，正是因为对方的目的很可能便在于拖延时间，牧师小姐才更不想与那个看起来就很难缠的火焰巨人硬分个胜负。
　　毕竟她又不是什么战斗狂。
　　「不管那家伙啦，话说这里……」
　　魔力之谷，这个名字牧师小姐曾经从提耶露口中听到过，本以为是什么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地方，但实际上真正抵达之后，她才发现真实情况跟预想中存在不少差别。
　　的确是与外界不同的山谷，但，这里却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
　　道路两边，尽是干枯朽败的腐树，谷间流淌而过的溪流也已早已干涸，光秃秃的灰色石头支离破碎散落在河床底部，看起来尽是一片凄惨景象。
　　想象得出来，这里曾经或许的确有过繁华盛景，在魔神开辟的小空间中，花草繁盛，鸟雀齐鸣，但……
　　恍惚间，薇莉丝好像看到了黑灰色的暴走魔力化为洪水，自远方铺天盖地奔涌而来，鸟兽们惊惶地逃窜，悲鸣着，祈求乐土之主的降临与拯救，但这些却毫无意义，也没能得到丝毫回应。
　　死亡的魔力海潮淹没了一切，所有生命都在短短数分钟内毁灭殆尽，被分解汇成暴走魔力之海的一部分，草木凋零，生机尽灭，就连大地与天空都被侵蚀成了另一片色彩。
　　绝望的灾难，发生在千年前的，魔力之灾。
　　「这是，此地残留的回忆吗……」
　　牧师小姐表情微肃。
　　如此绝望的景象，竟只是一位神明陨落带来的部分负面影响，魔神奥莉薇娅……
　　「好了，前进吧。」
　　为了不让同样的绝望，再度降临于另一个世界。
　　没有继续托大，薇莉丝主动召唤出了光之化身，让其保持着 3米的基础身高跟随在身后，随时警备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变化，又握紧手中的【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从干涸的河床底一跃而出，开始沿着山谷中的道路向前探索。
　　sp的力量并没有在这里受到任何限制，整片山谷面积也比预想中小很多，很快的，牧师小姐便找到了目标。

第一百八十章：串联之线，重生的宝玉
　　魔力之谷的结构很简单，一条河流贯穿前后，成为了这里生物们重要且唯一的水源，山谷外侧就是被封锁起来的小世界边缘，薇莉丝已经用 sp探测过了，没有任何开拓的价值。
　　虽然有些好奇当初这溪流的源头究竟是从何而来，但现在也已经无从考证，更不是去探究那些无关紧要小事的时候。
　　河流的尽头，山谷远方有一座神庙。
　　神庙的样式，与月影山谷里那座供奉着它们先祖白狼神的建筑非常相似，显然都是按照某种固定规格建造的。
　　而那里，也是唯一一处牧师小姐 sp无法深入的地方，就像提耶露管理的圣地一样，这座神庙也被某种无形的高层面力量守护着，除非以蛮力将其突破或满足某种条件，否则看起来是无法轻易进入的。
　　既然如此，就亲自过去看看吧。
　　并没有展开【神之羽】加速，薇莉丝只是一边继续打量着四周的破败景象，一边以相当谨慎的速度向神庙区域移动。
　　如此，不过十几分钟，她便来到了神庙前方。
　　「嗯……看来真的没有任何生物或敌人留存啊。」
　　少女如此自言自语着。
　　sp无疑是一种便利又强大的能力，但牧师小姐从未因此就盲目信任和依赖它，没有探测出来，并不代表敌人一定不存在，而这种能够规避高层面力量扫描的强者，往往才会带来真正致命的威胁。
　　因此，薇莉丝丝毫不敢大意，选择了小心戒备着缓慢前进并试探情况。
　　毕竟连外面都已经出现真正的神级敌人了，这魔神最后的遗留之地，冒出什么都是不奇怪的。
　　不过既然暂时确保了安全，就先试着开门看看好了。
　　薇莉丝将视线从四周转向眼前的神庙。
　　与周围的荒废与破落不同，这座神庙倒是保存得非常完好，干净明亮的石壁砖瓦，照面便立刻给人以焕然一新之感。
　　比起月影山谷里的白狼神庙，这里的神庙虽然规格近似，但规模和风格都更加精致小巧许多，实际上占地面积大概也就前者一半左右吧。
　　薇莉丝试着将手伸向紧闭的大门，用力推了推。
　　纹丝不动。
　　「不让进吗……」
　　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情况呢。
　　牧师小姐的肉体力量虽远不如作为战士和龙族的晓光，但也有接近两万点的程度了，照理来说，这种不算厚重的金属门只需稍一用力便能轻轻推开，甚至让门板直接在物理意义上打开也并无不可。
　　但这里既然被魔神遗留的力量守护着，靠简单蛮力肯定是行不通的，直接以强力魔法轰开虽然也是选择之一，但这种粗暴做法无异于直接与神庙可能存在的守护者为敌，而且提耶露那边也不好解释……
　　「唔姆……要是有个什么管理员之类的意识就好了啊，至少还能跟它聊聊，说明我没有恶意之类的……」
　　话虽如此，牧师小姐手握的法杖顶端，已经开始亮起了澎湃而璀璨的金色光芒，毕竟她此刻的确想不到什么能正常进入神庙的方法，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薇莉丝也的确算是入侵者。
　　总不能就在门口硬杵着，等里面的某些家伙出来吧？
　【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顶端的金光愈发膨胀，薇莉丝刻意延缓了蓄力的速度，其实是想看看她展现出这般攻击意图后，能不能逼出神庙或许存在的管理者。
　　但可惜的是，几十秒过去，面前依旧毫无反应。
　　少女无奈摇头。
　　「遗憾呐……那就只能先说声抱歉了，圣……嗯？」
　　变化，真的出现了。
　　但这份景象，却完全超出了薇莉丝意料之外。
　　一颗纯黑色，却反射着华美光晕的圆形宝玉，竟从牧师小姐身边的虚空中电射而出，绕着她连转三圈，而后，放射出万丈彩光！
　　咦，这是？！
　　薇莉丝愣了愣神，仔细盯着那漂浮在空中的漆黑宝玉看了许久，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不是……那块初来这个世界不久后，就偶然在森林底下密室里获得的【魔神宝玉 (残片 )】吗？它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因为之前好几次尝试，这明显与魔神奥莉薇娅有关的遗物都没能发挥出任何作用，或是给出反应，牧师小姐早就因为失望而把它丢进背包角落不再过问了，谁想时值此刻，这枚取自魔神法杖顶端的宝石竟能莫名重焕光彩，并在如此关键之处发挥出作用？
　　到底是怎么回事？它是怎么修复的？
　　原本的【魔神宝玉 (残片 )】不仅周身暗淡无光，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对薇莉丝而言也十分孱弱，更别提这般自主漂浮在天空中四处移动，甚至主动冲出空间背包了，若非形状基本没有太大改变，牧师小姐几乎要以为这是另一件特殊的什么装备。
　　更加难以置信的是，那原本紧紧封闭住，将薇莉丝无情拒之门外的神庙，竟然在彩光照耀下缓缓打开了！
　　突然，一道明悟的闪电划过心头，如同灵感顿发般，薇莉丝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
　　还记得当初刚来这个世界不久，跟踪那个叫卡尔的村民找到幽暗丛林地下密室时，他就对尾随而来实行抓捕的菲莲娜交代过，将那枚宝石放在彼处，并留下魔兽保护的神秘人手背上，纹有碧绿色的蛇形纹身。
　　而后来在镇魔城天牢，审问那个鬼盗团副首领奥列弗时，对方也表示了唤魔者席尔维斯特 ·布尔韦尔手背上有一道碧绿色蛇形纹路。
　　因为这个共同点，加上前后二者都或多或少牵涉到了魔神之物，薇莉丝不止一次做出过席尔维斯特就是当初，将【魔神宝玉 (残片 )】放在幽暗丛林地下那个神秘人的假设。
　　如果！如果一切都如预想那般能够对上，那么席尔维斯特费如此大心思专门做这种事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在今天之前，薇莉丝始终都没能想明白，但看见宝玉恢复并打开了神庙之门的景象后，她终于搞懂了。
　　开启魔力之谷的神庙大门需要信物，而信物，很可能便是魔神曾经的贴身神器。
　　魔神奥莉薇娅作为【魔力之神】，魔力是她最核心的力量源泉，反之而言，理论上，只要拥有足够量的魔力，或许就能复现魔神的很大一部分力量。
　　即是说，只要一直……一直，不断向破损的魔神宝玉里灌输魔力，这件源自魔神的曾经至宝，就能重新焕发出它原本的光芒！
　　那么，世界上拥有最多魔力的地方，是哪里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谁捡到就是谁的！
　　答案是 ——地脉。
　　这流淌着世界之力的能量脉络，哪怕只有些许，对寻常人而言都是难以想象的无尽魔力。
　　完全明白了。
　　席尔维斯特最初一定是打算利用地脉中的庞大魔力，通过祭坛的吸收，慢慢将这件破损的魔神之宝修复……而这么做的目的也很简单。
　　利用恢复了力量的魔神宝玉，打开此地的神庙大门。
　　只不过后来，因为联合王国官方察觉到了幽暗丛林附近的邪教徒活动迹象，派出菲莲娜等精英骑士前来调查，加上某位牧师小姐的一些搅局，最终导致魔神宝玉不仅没能吸收足够魔力，反而落入了薇莉丝口袋之中。
　　所以在那之后，行动失败，自觉留下已经毫无意义的席尔维斯特便迅速转移阵地，来到王国更北方的镇魔城区域，展开了新的计划。
　　看起来，虽然丢失了魔神宝玉，但他最终还是成功找到另一种打开神庙之门的方法，并在如今顺利进入其中。
　　而对魔神力量一知半解，始终都不知道宝玉其实是可以修复的牧师小姐，则带着只修到一半的破烂满世界跑来跑去，也没有再多关注过这件宝物几眼。
　　至于魔神宝玉为何会突然就完成了修复……
　　说实话，薇莉丝此刻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种。
　　那就是前段时间，她在替诺维雅补充魔力时，或许后者体内同样作为魔神造物的【魔力之源】与【魔神宝玉】在近距离产生了共鸣，通过法则作用构成了某种特殊联系。
　【魔力之源】一边吸收薇莉丝 mp的同时，也在反向灌输给【魔神宝玉】力量，帮助其自我修复……
　　对！没错，很可能是这样！！！
　　所以当时才会有一大堆魔力不翼而飞，失踪到了不知哪里去，消耗量更是如此惊人，达到 2000w开外的 mp！
　　毕竟唤醒一件枯竭的宝物，和通过魔力将已经破碎的至宝重新修复，所需要消耗的代价完全不在同一个层面，也就是说 ——温妮莎族长完全低估了牧师小姐当时输出的 mp量，并没有意识到薇莉丝其实是在同时做两件事。
　　或许在她看来，换算成数值，唤醒枯竭的魔力之源分体只需要五六百万 mp甚至更少，而薇莉丝也无法直观表明自己当时究竟输出了多少具体魔力，所以前者才能较为轻松地接受【仅靠个体力量便唤醒魔力之源】这个事实。
　　「原来……竟然是这样吗？」
　　这还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又出乎意料之外的收获啊。
　　不过，如此来自命运与巧合的小惊喜，也正是薇莉丝始终醉心于冒险，并乐在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初少女随手取下魔神宝玉残片之时，谁又能想到今日的景象呢？
　　表情复杂，却难掩嘴角笑意的黑发少女无奈摇了摇头，举步踏入已然开启的神庙之内，又招招手，那始终漂浮在她身边，似乎形影不离的黑色宝玉便立刻乖巧地落入其掌中。
　　很显然，从一系列举动中都能看出，这是件具有相当程度灵性的宝物。
　　薇莉丝顺手发动【情报侦测】。
　　大片情报顿时浮现于少女眼前。
　【魔神宝玉】
　【品级:下位神器】
　【描述:曾经属于魔神奥莉薇娅六器之一的魔神宝玉，拥有其中最为强悍的正面攻击力，被魔神奥莉薇娅镶嵌于随身法杖顶端，曾经为其立下赫赫战功，镇压无数魔神之敌，盛极一时。
　　后，神之灾变降临，黄昏战争爆发，魔神率诸多强大眷属与诸神共同迎战，惨烈的大战持续了十数日之久，魔神最终在战斗中陨落，其随身六器或损毁或遗失，魔神宝玉也因受到可怕力量冲击而支离破碎，再不复当初威能。
　　辗转千年过去，宝玉残片被唤魔炼金师席尔维斯特 ·布尔韦尔找到，几番修复无果后，席尔维斯特决定将其放置于地脉交汇点深处，以世界脉络之力补充其需要的庞大魔力。
　　一月后，魔神宝玉残片被找到并取走，几经波折，最终在灌注的庞大魔力下重焕光彩，恢复原本力量，并经由之力唤灵获得突破，超越原本极限抵达神器之境。】
　　「？」
　　看到这里，牧师小姐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搞的，最后这段……怎么有好几处莫名其妙的空白？看起来就像是被谁用橡皮擦擦掉了原本存在的文字一样？
　　根据前后文来推断，薇莉丝不难猜出这里的空白应该就是自己的名字，但一般而言屏蔽名字不都是直接变成 xxxx之类的吗？那个什么什么之力又是啥？
　　莫名其妙……
　　而且这次魔神奥莉薇娅的名字，居然没有被装备介绍给屏蔽掉，或许是由于魔神宝玉成为了神器，已经在境界上抵达某个标准……之类吧？
　　算了……话说居然真的是神器啊，这个宝玉……虽然只到下位，但也已经足够厉害了，这可并非【幻世】里出产的装备，而是真真正正来自这个世界本身呢。
　　不过介绍上说魔神宝玉是由于那个名字被抹掉了的某种力量帮助，才能进化成神器，也就是说原本的魔神六器，至少魔神宝玉其实没到这个水准咯？
　　唔姆唔姆……总感觉很复杂呢。
　　也罢，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无论如何，能搞到一件神器都是血赚不亏的。
　　这个魔神宝玉应该是一件攻击型，也就是武器类装备，跟【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其实是有些冲突的，而且加的属性虽然很多，也附带了好几个厉害技能，却依旧不如更契合牧师小姐的后者，毕竟永恒权杖可是上位神器。
　　不过有一点，魔神宝玉提供的 mp最大值和附加的自动回复速度还蛮离谱，至少在这方面是优于【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不少的，虽然薇莉丝通常并不是很缺蓝，但在某些特殊场合或许也会有奇效呢。
　　又好奇地把玩了几番手中光滑莹润的宝玉，薇莉丝没有继续浪费时间，既然门已经打开，抓紧时间谨慎前进才是正确选择。
　　这神庙绝不会那么简单，进入其中恐怕只是第一步而已。
　　考虑到可能会另有作用，牧师小姐便没有急着将魔神宝玉放回背包，而是让其继续那样漂浮在身边灵活应变。
　　这件宝物虽然曾经属于魔神奥莉薇娅，但经过那样剧烈的破损和再度修复，又过去千年之久，其实和重铸一遍已经没太多区别了，在魔神已陨的如今，能控制它的存在，恐怕也只剩下亲自以魔力将其修复的薇莉丝。
　　当然啦，就算魔神真的复活了，也别想简简单单要回去，谁捡到就是谁的！那可是 2000万 mp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十二宫的守护者
　　虽然说明上写着武器无法同时使用，但也只是属性和被动技能不能叠加而已，如此，薇莉丝便手拿【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另一边带着飘在空中的黑色圆球，继续迈开了步子。
　　神庙大门连接着的，似乎是一座谒见厅般的前室，两列支撑着穹顶的黑色石柱并排向前而去，中央如同半透明水晶般的地面倒映出白袍少女孤单的身影，更远处的两侧则是一片无垠漆黑，看不清彼处的景象。
　　「哒，哒，哒……」
　　薇莉丝一步步向前走着，【羽衣 ·格拉瑞亚】自带的短靴与光滑地板碰撞带出富有节奏感的清脆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静谧殿堂中，如同昭示着神秘与未知的奇幻音符。
　　直至……
　　她再向前一步，足迹于通透地面落下的瞬间，天地骤变！
　　「叮！」
　　薇莉丝不慌不忙抬手，以裹挟着金色光芒的法杖挡下迎面劈来的大剑剑锋，魔神宝玉如浮游炮般放射出黑色光束，轻易击穿了敌人身躯，少女身后的光之化身紧接着行云流水上前举枪斜斩，一击便将突兀出现在牧师小姐身边的黑甲武士彻底化为两段。
　　然而，那身高三米有余，浑身披覆着漆黑铠甲的高大武士却并未颓然倒地，只是在被斩断后迅速溶为一片轻烟，再度于牧师小姐身前五六米远的地方重新出现，半举手中大剑，虎视眈眈地凝望着白袍少女。
　　「搞毛呢？」
　　牧师小姐莫名其妙地歪了歪头，看着突然冒出来迎面就是一下的眼前敌人，又若有所觉般转头望向四周。
　　不知何时，周围竟已围拢上十余名和先前黑甲武士装束近似的高大战士，他们手中武器各不相同，铠甲上的纹路也明显存在许多区别，不过说实话，给薇莉丝感觉倒有点像那个什么……
　　「吾等乃魔神座下十二宫守护者！踏入神庙之生灵啊，你并未持有信物与资格，如若想要继续往前，那便通过我们的试炼！」
　　呜哇！还真是十二个啊！话说你们里面是不是还有谁会一手天马流 x拳？
　　好吧，虽然感觉有点搞笑，但对方很明显是玩真的，刚刚那个大剑武士出手时的动作与气势，都完全能看出是奔着取下敌人性命而来，周围的环境随着刚刚在神庙中抵达某个距离，也变得与之前截然不同起来。
　　简而言之，这里是一座密封的古代角斗场。
　　角斗场之类的地方，薇莉丝其实还蛮熟悉的，她神圣首饰三件套的联结技能【铁血角斗场】也拥有类似能力，但这里还蛮人道的，似乎并未限制进入者的任何能力，也就是说，可以放开了在里面随便乱打。
　　此地很明显还处于神庙之内，但这座神庙，早在薇莉丝进来时就注意到了，里面看似面积一般，实际上早已被强大存在以特殊手段切割成了数个独立空间，只要踏入其中半步，就会立刻出现在其他区域内。
　　当然，换句话来说，其实这里就是前往神庙更深处的必经之路，任何想窥探神庙内部隐藏真正秘密的人，无论如何都必然会经过这片角斗场区域。
　　「魔神留下的……试炼吗？呵，这家伙对继承人还真是严苛啊 ~」
　　无奈地摇摇头，黑发少女向前一步。
　　虽然牧师小姐并没有继承什么神位的想法，但眼前这 12名伪神巅峰的守护者，显然也不是寻常人等能够对付的，例如外面万魔群山里，薇莉丝目前所知最强的那个【守门人】泯尘，他同时打三四个或许还能试试， 12个一起上大概是必败无疑的。
　　同理，薇莉丝也不觉得席尔维斯特有同时击败这 12名守护者的能力，否则他就不必那般畏手畏脚，始终潜藏在阴影中行动了。
　　看来，是通过那大剑武士之前口中的【信物】，规避了这里的试炼啊，这家伙还真是早有准备。
　　「喂，我说，你们看到这球球了吗，它也是魔神留下的神物之一啊，难道不能算信物？」
　　牧师小姐指了指漂浮在她身边的【魔神宝玉】，像是真的理解了少女的意思一般，身着各式铠甲的守护者们纷纷将视线转移过去，又面面相觑。
　　但，却并未退让。
　　「主人留下的令谕之中，信物唯【魔神符】一者尔，其他情况，哪怕是魔神六器的持有者也不能通融，试炼，必须得到执行！」
　　大剑武士如此铿锵有力地传达了声明之后，又话锋一转。
　　「但，既然尔持有主人六器之一，又得其承认，按照规矩，吾等可以稍作通融。现在放弃前进，退出神庙，吾等十二守护者不会继续追击，至少可保尔一命。否则，试炼一旦开始，生死不论！」
　　「还挺人性化的嘛……好吧好吧，你们倒也算尽职尽责了，但是，我拒绝！」
　　笑着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后，牧师小姐举起手中法杖，放弃了最后的交涉打算。
　　既然要打，那打便是了，薇莉丝虽然不喜欢战斗，但也从来没有畏惧过与敌人交手。
　　而且……
　　「那啥，不是我吹啊，你们十来个伪神就想拦路，未免也太不把我当回事儿了吧……该不会觉得，砍不死就等于无敌了？」
　　「既然如此，试炼开始！！！」
　　没有理会牧师小姐刻意的战术性嘲讽与激怒，为首的大剑黑甲武士厉声高喝，十二名守护者同时踏前一步，高举手中武器！
　　它们脚下，也同时亮起十二种不同形状的纹路法阵，化为光柱冲天而起，正好将薇莉丝包围在中央之处！
　　「禁 ·十二魔神宫守护大阵！」
　　「轰！！！！」
　　十二道接天连地的光柱迸发出绚丽彩光，互相连接，交织，化为更加巨大的圆柱形结界，将整个角斗场囊括其中。
　　脚底与天空同时浮现出恢弘且繁杂的法阵，以十二柱为中心，澎湃而强大的压迫感席卷而来，劲风将少女白袍衣角鼓动得猎猎作响，华美的黑色长发也随风飘扬而起，尽是一片肃杀之景。
　　薇莉丝皱了皱眉，面露惊讶。
　　「神国？」
　　这种似曾相识的排斥和挤压感，牧师小姐是不会弄错的，至少在 「形 」上，这十二守护者联手展开的大阵已经与神国之力非常相似。
　　「十二宫 ·天罚之剑！」
　　黑甲武士的怒喝响彻天际，法阵流转，便有超越它原身百千倍长宽，几乎如黑云压城般的巨剑朝着薇莉丝当头而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无暗之花
　　「复合结界 ·圣盾壁垒！」
　　法杖挥舞，漫天流光化为牧师少女身前层层叠叠的金色盾牌，与看似沉重且缓慢，实则凌厉迅捷的遮天巨剑轰然碰撞在一起，爆发出大片金色与黑色交织的流霞！
　　一经交手，双方高下立判，璀璨的组合圣盾纹丝不动，漆黑巨剑却轰然破碎，化为无数黑色光点升空，重新回归笼罩角斗场的法阵之中，而取得上风的薇莉丝也并未因此放松，反而微微皱起眉头。
　　下一刻，她头也不回，身后的金色圣灵却闪电般扬起手中长枪，凌空投射！
　　「嗖！」
　　圣枪带起绚丽尾焰，势如破竹般击碎从牧师少女视线死角处飞来的漆黑暗箭，又正面撞上外界的其中一道光柱，却穿透而过，迅速消失在角斗场外的远方。
　　「有点意思嘛。」
　　毫无疑问，在这什么十二宫守护法阵加持下，对方联手时能够发挥出的力量，比如先前那一剑和后面的偷袭，都已经达到了真正的神级威力。
　　或许在正面破坏力上还不如外面那个炽烈与爆炎之神，但却胜在足够刁钻灵活，甚至给薇莉丝带来了一种她正在同时被 12名神级强者围攻的感觉。
　　就像……就像……
　　对！死神之镰！
　　和那几个冒险者的情况非常相似，明明本身并不如何强大，但以某种特殊手段连接起来之后，却集体攀升了一个大阶那般，还拥有合击之类的独特能力。
　　「十二宫 ·蛮勇巨斧！」
　　思绪转瞬而逝，未等牧师小姐仔细思考，就在光之化身投出圣枪，还没来得及转头的顷刻，又是一道与之前黑甲武士不同的粗旷声线响起，五六把漆黑战斧如同自天空坠落的巨铡，绕开还未散去的【复合结界 ·圣盾壁垒】，从侧面与背后同时斩向薇莉丝！
　　「十二宫 ·万弩齐射！」
　　无数漆黑箭雨铺天盖地而来，后发先至，正面撞上少女前方的金色圣盾，带出大片轰鸣，虽然依旧无法击破后者稳如磐石的防御，但其用意却很明显也只是牵制住薇莉丝，分散她应对后方攻击的精力而已。
　　从最初貌似刚猛实则只是试探的巨剑一击，到后续仅凭两三次交手就判断出光之化身与薇莉丝关系，接连发起的追击中，都不难看出这些守护者丰富的战斗经验与默契配合。
　　想必在神话时代，它们也是魔神麾下的得力干将吧，难怪会被安排在这里镇守祂最后遗留的财富。
　　可惜。
　　少女闭目。
　【我说，黑暗当得到净化】
　　于是，天空洒下了至净的光之花。
　　飘零。
　　除了光芒与它的主人，万物皆在光之花雨中失去了肆虐的爪牙。
　　锋锐沉重的巨斧停滞，被花海包裹，同化，漫天箭雨化为金色花瓣飘落在地面，遮蔽了天空与大地的法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十二道光柱忽明忽暗，似乎在抵抗着来自外界的恐怖重压。
　　少女漫步于金色的花海之中，天空洒落的花雨如同活泼精灵，在她身边翩然舞动，雪白双翼于背后自然延展，无限的光向外扩散，一切不属于光芒本身的外物都化为了光的一部分。
　　圣光系十阶魔法 ——【无暗之花】
　　「可惜，硬拼属性的话，终究还是我略胜一筹呢。哪怕同为十阶禁咒，不同个体手中施展出来的威力，依旧存在着差别，不是吗？」
　　少女浅笑着挥手轻拂，如同一阵轻轻划过的微风，天空中洒落的光之花瓣也泛起调皮的弧度，而笼罩着角斗场的巨大法阵，终于在这一刻抵达极限，轰然破碎开来！
　　「砰！！！」
　　十二道光柱同时炸裂，漂浮其中的身影四散着跌落在地，盔甲与地面撞击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这一次，它们没有再化为虚无重组，却只是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着，似乎想要拼命站起，却根本无法调动出分毫力量。
　　那是自然的，因为十阶魔法【无暗之花】，这个薇莉丝 solo了足足一千次黑暗元素领主才获得的圣光系技能，其作用就是在一定范围内压制，削弱所有不属于使用者的其他外物，其中就包括了魔法，结界和大部分形式的技能，且双方等级属性差距越大，效果就越明显。
　　这是一个半领域类的技能，压制力极强，虽然因为它也会同时削弱友方，效果不分敌我，所以在某些场合会显得比较鸡肋。但放在这种单挑，还是一个打一群的情况下，【无暗之花】的威力自然就能发挥到极限。
　　薇莉丝缓步来到同样跌倒在地，只能用大剑拼命支撑着身体维持半跪姿态，显然比其他同伴也好不了多少的黑甲武士身前，微笑着抬头，看向即使如此依旧比她高大许多的后者。
　　「如何？这样能算我通过试炼了吗？因为我并不是很喜欢暴力，所以姑且有手下留情哦，总不至于突破试炼的标准，是必须把你们全都干掉吧？」
　　「你……你究竟……」
　　连脸部都被包裹在盔甲里的武士艰难抬起头，以缝隙中寻不见任何内容物的空洞双眼，看向身前白袍依旧纤尘不染的少女，似有某种奇异光芒自内一闪而过。
　　「嗯？这种时候想起问我的名字啦？好吧好吧，我叫薇莉丝，自我介绍因为太麻烦所以就跳过好了。话说……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生物应有的气息呢，你，你们，不是那种正常活着的东西吧？」
　　这很明显。
　　毕竟普通生物，就算神话种也不是每个都能随便活上千余年都不受影响的，而且刚刚这家伙被光之化身一枪斩断时，那种突然虚化又重组的能力，很显然也已经脱离了肉体的概念。
　　「……在下魔神十二宫守护者 ——【剑】。」
　　似乎是想要说明什么，黑甲武士最终却只颤抖着摘下脑袋上的头盔。
　　「噢……」
　　白袍少女发出了惊讶又在意料之中的轻呼。
　　那身黑色铠甲里，什么都没有。
　　「你们是……上维灵吧？」
　　没想到，那种虚无缥缈的精神生命体，居然还能以此般形式出现，倒的确是守护这种地方最合适的选择之一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最强」之上
　　没有继续回答薇莉丝的问题，【剑】重新戴上头盔，恢复了原本那副浑身着甲的姿态，以蕴含着无法描述般情感的声音，缓慢而郑重道。
　　「外来的强者啊，你成功通过了十二宫守护者的试炼，我以十二宫之首 ——【剑】的身份允许你向前。去寻找我们主人留下的财富与力量吧，那是危险又充满机遇的道路，但我相信拥有这般伟力的你，一定能做到……我们曾经没能做到的事。」
　　「没能做到的事？你指什么啊？」
　　牧师小姐有些诧异地歪了歪脑袋，但【剑】却再不开口，只是静默着低下头，似乎在恭迎她的离去。
　　「好吧好吧……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还赶时间，就先告辞啦，你们随意吧。」
　　轻轻点头示意后，薇莉丝不再犹豫，抬步越过身前的黑甲武士，朝着已经在战斗结束后，角斗场正前方自动开启的漆黑通道径直而去。
　　只是，在身影即将消失于通道中时，她又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轻飘飘却分外认真的保证。
　　「放心吧，你们没能走完的路，我会走到最后。」
　　说完，少女举步迈入黑暗。
　　「真的……十分感谢您，薇莉丝殿下……」
　　带着一丝期许与解脱后的释然，【剑】的身影与早已消失的其他同伴一样，缓缓化为灰烬，飘散在漫天的金色花海之中。
　　……
　　「上维灵，倒也不全是那种不堪入目的货色啊……」
　　踏出昏暗无光的通道，出现在薇莉丝眼前的已经是另一片天地。
　　她再度回到那间充斥着神秘与庄严气息的神庙之内，但所处的位置很明显与先前出现了巨大差异。
　　简单而言，便是前进了许多。
　　一念及此，牧师小姐从空间背包里取出封存着之前在灵蝶峰中，偶然抓住那只【狂乱灵体】的小瓶子，拔开瓶塞将无形的灵体放出。
　　刚刚重获自由的狂乱灵体还在不安分地小范围四处转动，像是打着什么鬼点子那般，但黑发少女只是用冰冷的眸子瞥了前者一眼，这家伙组合而成的身躯便立刻一颤，老老实实地重新安分下来。
　　毕竟它的性命，目前可是完全掌握在薇莉丝手中。
　【大，大人，敢问我们现在这是在哪啊？】
　　充斥着疯狂意念，但又因为谨小慎微和低眉顺眼语气显得有些滑稽可笑的讯息，通过薇莉丝延伸出去的 sp触角传递了过来。
　【你的老家深处，魔神的神庙里。】
　【魔魔魔魔魔神！！？？】
　【叫什么叫！大惊小怪……我问你，幻界里你所知最强大的个体是什么？】
　　牧师小姐又装出凶恶模样，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压下狂乱灵体因为那个称呼而显得恐惧不安的动摇，开门见山提出了目前最想知道的问题。
　【呃……抱，抱歉，但要说最强大的个体，那应该还是炽炎大君了吧，它几乎可以说是整个幻界里元素生物的顶点……】
　　话音未落，另一道同样疯狂却与其有所不同的声音便立刻响起，将前者直接打断。
　【不对！最强的明明是蝶灵圣祖！她虽然在破坏力上逊色炽炎大君，但作为我们精神生命体中的最强者，真要生死一战，绝对比那个火石头更厉害！！】
　　紧接着，又是一声不知哪个家伙的怒喝传来。
　【放 nnd屁！蝶灵圣祖那是依靠地利和外物加持才能发挥出大君级别的实力，你让她什么都不用和炽炎大君干一架试试？恐怕分分钟就被烧个一干二净了！】
　　之前那力挺灵蝶圣祖的声音立刻大声反驳道。
　【外物怎么了？外物就不是力量了？唤魔者不也一天到晚掏这个那个的什么装备，你敢说他不厉害？大家都是精神生命体，吃里扒外去支持外族是吧，差不多得了！！】
　【呃，其实我觉得狂风暴君或许会比它们都更强一丢丢？】
　【总而言之炽炎大君才是最强的！你们没亲眼见过那位存在，根本不能理解祂的恐怖！！】
　　一时间，四五道声音叽叽喳喳同时响起，裹挟着疯狂意念的叫嚷像聒噪的乌鸦般，直吵得人头皮发麻，即使薇莉丝能够完全免疫它们的精神影响，却也有些顶不住那如同四五个冒险者大汉在酒馆里乒乒乓乓拍桌般的争吵声。
　　所以，她直接伸手将五团挤在一起的玩意揪住，重新一把塞进玉瓶里，再丢回空间背包。
　　世界顿时清静了。
　　「怎么有种以前看 nc粉追星的感觉……」
　　稍显无奈地摇摇头，但牧师小姐把这东西暂时放出来的目的却还是基本达成了。
　　毫无疑问，幻界里的强者无论在质量和数量上，的确都比外界要高很多，而狂乱灵体之前谈到的炽炎大君，估计就是那个炽烈与爆炎之神了，蝶灵圣祖则大概率是指提耶露。
　　如果这几个家伙没有故意散播假情报或是搞错的话，看起来提耶露虽然硬实力并不如达到了神级的火焰巨人，但凭借魔神留给她的东西，也能发挥出近似实力。
　　而除此之外，幻界里恐怕还有不止一位接近它们实力的强者。
　　这么多可怕的存在，却始终没有哪个尝试过来这里夺取魔神留下的力量？十二宫守护者虽强，却远未达到不可战胜的程度，那些强者究竟在忌惮些什么？亦或者说……只是单纯不得其门路而入？
　　一边思考着各种相关问题，牧师小姐的脚步却并没有停下来。
　　她不知道魔神究竟留了多少试炼和考验给后来者，但这种闯关挑战的感觉并不赖，若非赶时间的话，薇莉丝甚至愿意花些功夫慢慢陪它们玩玩，而非像之前面对十二宫守护者那样，靠纯粹的蛮力直接碾压。
　　算算距离，也该差不多了吧。
　　想到这里，少女在水晶般通透地板上踏出某一步的瞬间，天地再度变幻。
　　「嚯……」
　　转头看清周围一切后，牧师小姐口中不禁发出了略带惊奇的感叹。
　　再没有上来就劈头盖脸乱砍的守护者，与角斗场中狂野与暴力风格形成了鲜明对比，此地却充斥着文明且儒静的气息。
　　这里，居然是一座图书馆。

第一百八十五章：白衣者
　　「武斗之后，又是文斗吗……」
　　少女银蓝色的眸子扫过周围那如同满天繁星，被放置在一间间书架内几乎不可以数计的各式古朴书册，唇角却勾起一抹愉悦轻笑。
　　「正好，我最喜欢看书了，有什么招赶紧使出来吧？」
　　言罢，少女也不着急在图书馆四处乱晃，反而直接一屁股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又顺手拿起摆在最近处的某本厚书，简单打量了几眼。
　　「《地脉生态研究记 》……什么玩意？」
　　所谓欲速则不达，既然魔神设置了这样的场合，肯定不是直接把图书馆拆掉就能通关的，席尔维斯特那边想要得逞同样也非一朝一夕之功，过分急躁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想到这里，薇莉丝索性翻开手中书籍，打算看看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哦……？」
　　不看不知道，这本书的撰写者倒是相当有水平，他对地脉魔力循环的研究几乎可以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准，不仅能够提前预知其变化趋势，甚至可以通过类似方式篡改地脉流动，改变天象乃至于让魔力陷入大暴走，轻松毁灭一整个城市的生物！
　　而书上记载的，则是他毕生的心得与感悟，仅仅看了几页，薇莉丝便自觉颇有收获，忍不住沉浸到了里面。
　　直至少女将最后一页看完，重新合上那比字典还高的厚重书册，才有些惊讶地回过神来，表情稍显尴尬。
　　「啊糟糕，一不留神就……」
　　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神族的身体不会轻易疲惫，更没有饮食和睡眠的硬需求，薇莉丝本身又喜爱阅读，如果碰上对眼的书，一看十几个小时都是很正常的。
　　换成外界，姑且还能通过光照变化来观测，但在这不见日月的密闭图书馆内，只要薇莉丝不主动调出几乎没什么卵用的系统面板，便很难判断究竟过去了多久。
　　「虽然估计影响不大，但看来这坏习惯也得改改了啊……」
　　「钟书尚乐，佳人也，何错之有，为何要改呢？」
　　话音刚落，便有一白衣少年自角落缓步而出，温声接上少女的无奈自嘲，并主动来到薇莉丝对桌缓缓坐下，与其微笑而视。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之相，气度风雅，面相儒和，黑发以木簪梳起，头戴一顶羽冠，手持折扇，看起来倒很是人畜无害。
　　但来到这里后就时刻用 sp笼罩着周围的薇莉丝却清楚，之前图书馆里根本就不存在其他任何生物，这白衣少年是在她看完书，发出声音后才突兀般凭空出现的。
　　大概率，这家伙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你就是第二关的考官？我要如何才能通过？」
　　牧师小姐开门见山投出了问题，而少年却只是依旧微笑着答道。
　　「非也 ~非也 ~小生并非什么考官，更不敢谈考核二字，姑娘既然能突破十二宫来到此处，那便是有大神通，想必弹指便可令小生灰飞烟灭吧。此般种种，小生都清楚得紧，因此，只是想与姑娘讨教几番文识罢了。」
　　「……？」
　　不是……这家伙说话怎么一股子文邹邹味道？简单两句话非要绕来绕去，而且居然连翻译道具都没法翻译成白话文，不得不说这倒也是一种实力啊……
　　不过万事万物各有千秋，薇莉丝也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完美符合她的个性标准，因此也未声张，只是轻轻点头道。
　　「行，那具体要怎么做？不过先说好，我可没时间一直在这里耗个没完，要是你打算讨教个几天几夜还恕我难以奉陪啊。」
　　少年轻摇折扇，笑声应道。
　　「呵呵，姑娘倒是性急，好说好说……你只需答对小生三个问题，便可离开此处。当然，如若信心不足，留在此间多多品读典藏，再接题也未尝不是良策，小生可以保证所出之题，答案皆在这大书库九十九万余本书册内。」
　　「答题？」
　　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有所预料，少女微微额首，又话锋一转道。
　　「能不能问一下，如果答错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唉 ~未战而先怯，此乃大忌啊，小生不愿动摇姑娘决意，若无信心，此刻便请回吧。」
　　啧。
　　居然还卖关子，可恶……
　　算了，反正无论如何，她也是不可能留在这里慢慢把所有书看完的，回头更是想都不用去想。不仅因为要追踪席尔维斯特，魔神遗留的这些考核，对喜爱冒险的牧师小姐而言也是非常有趣的体验，既然要答题，那就先答着看看呗。
　　集中精神做足了警惕，薇莉丝便点点头。
　　「那好，现在就请出第一题吧。」
　　「姑娘还真是性急如火，年轻人仍需多多修身养性啊……也罢，那姑娘请听好了。」
　　少年无奈摇头，将折扇轻轻摇开，似是品阅着上面题写的泼墨挥毫，沉吟片刻，温声道。
　　「乾位属寒，坤位属炽，坎离水火也，此其交杂之地若暴雨倾盆，又连绵飞雪，何也？何解？」
　　「嗯？」
　　下意识挑起眉梢，薇莉丝盯着少年儒和的面容认真审视片刻，后者却只是依旧维持着脸上的清浅笑意，不露声色，似在等待少女的回答。
　　终于，薇莉丝开口了，但她却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只是似笑非笑道。
　　「你……这算是放水吗？」
　　随即，少年脸上的笑意也再添几分。
　　「姑娘此言谬矣，小生出题，你来回答，所含内容也均在大书库书册之内，如何不可？」
　　「哼，被小看了啊。」
　　有些不爽地皱了皱鼻子，牧师小姐也懒得再浪费时间，径直开口道。
　　「乾位寒，坤位炽，乾位南移，飞雪连天;坎位水，离位火，坎位西去，暴雨连绵;此其成因也。」
　　一口气说完，薇莉丝又毫不停歇继续道。
　　「地脉者，界之脉络，梳地脉方可通其气，乾位南移，必是坤气淤堵，坎位西去，则因离气受阻，清此二者之脉，便可治其祸乱，令诸气顺平，无湿无寒……如何？」
　　少年以扇掩面，随即朗声大笑。
　　「哈哈哈哈！妙！妙哉！姑娘果真不同凡响，短短一阅之下，竟有过目不忘之能，小生着实佩服，佩服得紧啊！哈哈哈哈哈！！」
　　「切……」
　　没错，刚刚白衣少年问的这个问题，正是方才薇莉丝随手拾起那本 《地脉生态研究记 》里所写的内容，而他所说的情况，也刚好与外面万魔群山正在面临的分毫不差，因此看到此处时，薇莉丝格外留意了相关内容，印象颇深。
　　再加上神族本就具备的惊人身体素质，如少年所言那般有着近乎过目不忘的本领，如此，给出正确答案自然是轻轻松松。

第一百八十六章：天地机巧，尽在一局
　　「侥幸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我这第一个问题算是答对了吗？」
　　少年满意地连连点头。
　　「自然自然，姑娘才貌双全，小生实在倾慕不已，这第一问已有解答，完全正确。」
　　接着，他语风一转。
　　「第二个问题或许稍有难度，不知姑娘可否需要些时间准备？小生有必要再强调一遍，所有答案都在这大书库的九十九万册藏书之中，姑娘既是爱书之人，自可以随意翻阅，多久小生都等得。」
　　「不必了，请继续出题吧。」
　　虽然牧师小姐的确对这里的丰厚藏书很感兴趣，但那要放在平时闲暇无事时才能考虑慢慢借阅，这种节骨眼上一本一本去翻，等看完全部，估计外面都已经沧海桑田啦。
　　对于薇莉丝的态度，白衣少年似乎也早有预料，只能无奈叹息一声，惋惜点头。
　　「好吧，既然姑娘执意如此，小生出题便是。这第二题有些复杂，涉及到某些偏门知识，但若姑娘研习过此中内容，或阅读了书库里的某些藏书，解答起来倒是会轻松许多。」
　　少年抬手轻挥，一阵朦胧琉璃般光芒闪过，二者面前书桌之上，便凭空浮现出一块古香古色的方形木板，并有两只装满了黑白二色玉石的宽底厚杯分列对位。
　　「姑娘，请。」
　　「欸？这不是……」
　　见薇莉丝突然愣住的样子，白衣少年还以为是她初见此物，不识其奥秘，便笑着解释道。
　　「小生将其名为智棋，乃自遥远异乡传来的一种奇特游戏，虽是游戏，却有大智慧蕴含其中。」
　　「三百年前，小生偶得一记载着智棋的奇书，阅览之下，惊觉此道实乃高深莫测，废寝忘食研习至今，也只敢说略通一二。百余年来，我钻研排演了数千上万残局，编写棋谱纲要十余册，都存在这大书库之内，不知姑娘可有兴趣？」
　　「呃……你这都告诉我第二题内容了，还让我去看相关的书，是不是有点放水过分了啊？」
　　「哈哈哈哈哈 ~」
　　白衣少年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指着并未排列任何棋子的木盘，轻快微笑。
　　「却又如何？常言道万金易得，知音难求，姑娘认真品读书籍之时的身姿实乃世间至景，小生是真心诚意想要与姑娘结交一番。这棋盘既未着子，便是未曾出题，姑娘也并非捧着棋谱来解此残局，何谈放水二字？」
　　「好吧……」
　　说实话，这白衣少年相貌气度的确颇为不凡，一看就是那种很有涵养的类型，加上他频频示好，却又分外坦诚，直言不讳自己举动的图谋，薇莉丝的确对他升起了几分好感，交个朋友倒并无不可。
　　只不过牧师小姐现在的确没有那个时间留下来慢慢看书，只能同样无奈地笑了笑。
　　「很感谢你的帮助，但是不必了，解残局是吧，你直接摆出来好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名家国手，但围……智棋其实还是玩过一些的。」
　　遭到无情拒绝，少年不仅没有生气或懊恼，反而瞬间眼前一亮，将刚刚合拢的折扇 「啪 」一声甩开。
　　「噢？！姑娘果真不同凡响，居然连这异乡的游戏都深有造诣？妙！妙哉，妙极！那小生便献丑了！！」
　　他折扇再挥，无数摆放于二者身前的黑子白子雀跃而出，如满天繁星噼啪落入棋盘之内，不消数秒，便已形成了一片复杂而诡谲的棋势。
　　「残局已成，姑娘当执白子，请！」
　　「嗯……」
　　将手探入棋盏之中，薇莉丝捏起一枚莹白如玉的子，沉吟端详了局势片刻。
　　这还真是有够放水啊。
　　看起来，大概是薇莉丝提到她也会些 「智棋 」的缘故，少年并未将残局设置得太过复杂，或者说，并未复盘那些他自己苦心钻研出来的独有局势，而是套用了一份那本明显是来自穿越者之手，估计被以什么特殊方式记录下来的前世经典残局。
　　此局名为【九龙共舞】，而少年仅将其复盘至了最为紧张激烈的中场，双方各有优势，与其说是解局，倒更像在邀请薇莉丝与其一分胜负，以棋会友。
　　对方既然都已经将态度摆明，再推三阻四多少太过分了一些，应战倒也未尝不可。
　　「有趣……请了。」
　　「请！」
　　便观棋路，又稍作思考，牧师小姐便已洞悉局势，很快摆下一子。
　　薇莉丝的确会下围棋，虽然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执实棋，但各类名家棋谱也早已研究了搁滚瓜烂熟，对弈场数更是多达数千盘，她不知道这白衣少年棋力究竟如何，但总得战过才能晓得，不是吗？
　　有人说，围棋的复杂程度之深，甚至有大道蕴涵其中，这固然是不太切合实际的虚辞，但在薇莉丝看来，至少它要比什么象棋军旗五子棋飞行棋深奥太多了。
　　不易掌握，不易精通，所以深得牧师小姐曾经的喜爱。
　　「哒，哒，哒，哒，哒……」
　　一声声落子在寂静群书中不断响起，开始对弈之后，无论薇莉丝与少年都再没有开口说话，偶尔发出声音也只是类似于 「嗯 」 ， 「唔 」之类思考时的轻吟。
　　不知过了多久。
　　少年捏着手中如同深渊般幽邃的黑子，目光在黑白密集交错的棋盘上来回转动，犹豫很久，最终还是长叹一声，投下了手中的士卒。
　　「我……输了，姑娘好计谋。」
　　「承让。」
　　薇莉丝面色平静地轻轻点头，而坐于她对面的白衣少年也在最初的沮丧之后，很快再度恢复过来，露出分外愉悦与满足的笑容。
　　「痛快，实在是痛快！不瞒姑娘说，自从习得此道，小生这还是头一回与真人对弈，实在是受益匪浅。姑娘心思沉稳，落棋有度，又明暗并举，实在是教人防不胜防，小生输得心服口服。」
　　难得的，薇莉丝同样主动开口夸赞了对方。
　　「你也很不错哦，仅仅是靠着一本棋谱，自己慢慢研究居然能学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惊才艳艳了，换做是我估计很难做到吧。」
　　没错，说实话，这白衣少年的棋力其实已经非常惊人，即便不说登峰造极，所差的其实也就是实战经验罢了。
　　毕竟自己与自己对弈，想法都是共通的，但与他人交战，则更需要揣摩互相的想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或是背水一战，釜底抽薪，等等繁杂战术只有通过不断与各式各样敌人交手，才能逐渐融会贯通。
　　说到底，薇莉丝也只是赢了半筹。

第一百八十七章：文曲
　　棋局如人生，通过这场不含铁与火的激烈厮杀，从棋路中，作为老手的薇莉丝也能看出对方大致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纯粹，通透，虽然智珠在握，却从来只以阳谋攻之，而不会像某个狡猾的牧师小姐那样，打着打着突然就跑去偷了别人老家。
　　因此，少女所说的话的确是发自内心。
　　如果换作曾经还不是薇莉丝时，她几乎必输无疑，毕竟人类的计算能力和思维速度有限，就算能看穿对方的想法，但棋局多变，即使是因偶然而诞生的意外巧合，也足以在这种争锋相对的厮杀中让其中一方彻底失败。
　　而成为神族之后，薇莉丝不仅记忆力获得了大幅强化，连带着反应速度，计算力等等一系列原本想都不敢想的东西，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所以才能靠丰富的对弈经验压制住白衣少年，最终出奇招一举获胜。
　　对于牧师小姐的不吝夸赞，少年却只是无奈苦笑。
　　「姑娘实在谬赞了，小生醉心此道三百年有余，本以为即使在智棋诞生的异乡也已难逢敌手，想教导姑娘一二，谁料却是自不量力了，羞愧，羞愧啊……」
　　白衣少年并未急着收走桌上的棋盘棋子，而是生怕破坏了落点那般，小心翼翼伸手将其推至侧边，见其举动如此，薇莉丝也静候了片刻，缓缓平复因激烈搏杀而生出，有些久违的亢奋情绪。
　　「既然是我赢了，那这第二题也该过了吧？那么第三题又是什么？」
　　牧师小姐算看出来了，这所谓的三个问题，内容完全是按眼前白衣少年心思来决定的，简单难易皆在其掌握中，所以普通人若想要通关，与这位考官大人搞好关系估计也是重中之重。
　　而薇莉丝虽无类似打算，但看起来却是之前被那本书吸引，不小心沉迷进去的举动，反而歪打正着命中了白衣少年的好球区……
　　想来正常情况的话，对方应该已经不会太过刁难她才对。
　　果然，闻得此言，少年脸上顿时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惋惜与无奈，只轻声道。
　　「姑娘这就要走了？」
　　薇莉丝点点头。
　　「有些事还在等着我去做，那是寻觅已久的最终答案，我有必要亲眼去见证和目睹，并阻止灾难的降临，并非责任，而是我认为应当如此……凡举万物存乎于天地，有所为者，有所不为，无外如是。」
　　此言一出，少年微愣，随即朗声大笑。
　　「好一个有所为，有所不为！妙！姑娘明识大体，心有蕙质，又不拘小节，识藏博古通今，实乃佳人也！小生今日能结识姑娘，也不枉这千年苦等！哈哈哈哈！！！」
　　少年折扇轻挥，一道白色光柱便自大书库顶端翩然落下，薇莉丝虽然立刻就看出那是通往外界的传送通道，却并未急着起身，只是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白衣少年。
　　「这是什么意思？第三个问题你不问了吗？」
　　「非也非也 ~规矩不可破，问自然是要问的，但这最后一题，小生以为必然难不倒姑娘，既然姑娘时间仓促，何不略尽绵力以显小生孺慕之情？」
　　「哦？」
　　「呵呵，姑娘请听题。」
　　说完，少年正色起身，将折扇夹在手中，双掌交抵，微微鞠躬行结友之礼。
　　「小生文曲，不才，敢问姑娘芳名？」
　　「……哈 ~」
　　沉默片刻，薇莉丝笑了。
　　少年文曲同笑。
　　少顷，二者默契停下，黑发少女站起身，踏步走向光柱，文曲却只是微笑着立于桌边，并未有丝毫干涉。
　　直至最后，牧师小姐终于转过身来，朝着少年满意点头。
　　「你很不错，这里也很不错，有机会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再多交流些知识心得，下棋品茶，谈天说地……文曲是吗，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我叫薇莉丝，那么，有缘再会了。」
　　言罢，少女一步踏入光柱之中，化为光影消失于无踪。
　　而少年，只是同样微笑着点头，坐观牧师小姐顺利辞别此处。
　　「薇莉丝……佳人自有佳音啊，呵呵，沉稳有余又不失风雅，比起之前那靠着信物之便，只接了小生一题的二人实在是天差地别。如此一来，想必结局也是可以预见的吧。」
　　无数光点漂浮而起，少年文曲的身影如同泡沫般开始缓缓淡化，但他却不以为意，只是依旧将目光停留在那黑白交错的纷乱棋盘之上，唇角笑意再度变得浓郁而纯粹。
　　「约定已履，职责已尽，看来，小生也该到回去的时候了呢。虽然无法看到最后实乃可惜，但……呵呵，奥莉薇亚留下魔神符，可不是拿来给后人取巧用的，终归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
　　「薇莉丝……小生会在【那里】恭候着姑娘的到来，届时便再战一场又如何？哈哈哈，妙哉！妙哉也！！！」
　　温和笑声仍在古香古色的大书库中回荡，少年文曲的身影，却已经消失无踪。
　　……
　　光芒几度变幻，薇莉丝已经重新出现在了幽邃的神庙内部。
　　「文曲……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啊，而且他这名字……」
　　牧师小姐笑着摇了摇头，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给她提供了很大便利和帮助，以至于这原本应该会有些麻烦的考验，却只是看本书，下盘棋，留下个自我介绍就结束了。
　　也不知此事之后，这大书库还能否继续存在，若可，偶尔来看看书，下下棋倒也是一桩美事。
　　不过那自称文曲，名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似乎应天外七星其一之意的少年的确也分外神秘，他看起来好像只是一道化身，给人以手无缚鸡之力感觉的同时，却又明显隐藏着某种莫大背景。
　　这也是当然的，否则魔神就不会让他来看守神庙第二关了。
　　也罢，有缘自会再见。
　　……应该快要到了吧。
　　如果说最开始还不够明显，但走到如今的薇莉丝回顾前路却不难发现，第一关十二宫守护者考验的无疑是纯粹的武力，而第二关白衣少年文曲则是代表着应变能力，智力和知识储备的文斗。
　　这的确很像是魔神在筛选继承者的资格，以让真正合适的个体来继承祂的神位。
　　可如此一来，就有一点完全说不通了。
　　为什么……席尔维斯特通关的这么快？魔神为什么要留下类似于后门一般，可以直接跳过考验的信物？
　　如果只要拿着信物就能随随便便过关，那这些精心设计的考验真的还有意义吗？

第一百八十八章：星河、登神长阶
　　无法理解，但既然第一关和第二关都没有看到那家伙的身影，就说明席尔维斯特肯定是已经抵达更后面的区域了。
　　既然如此，就继续前进吧，总会有碰上他的时候，只要能确认对方仍在此处，事情就好办了。
　　沿着水晶般通透的地面继续向前，最终出现在薇莉丝面前的，是一列长阶。
　　没有再发生任何空间变化，两侧如守卫般的石柱不知何时已经全部消失，放眼望去，周遭尽是一片浩瀚星河，水晶地板的尽头，黑色长阶凭空漂浮着，向天空不断，无限延伸出去，似乎一眼也望不到尽头。
　　虽然没有任何人来给出说明，但薇莉丝能感觉到，这里大概就是最后的关卡了。
　　「登神长阶，继武力，智力之后，考验的是……毅力和心智吗？」
　　沉吟着，少女向前迈出一步。
　　「哒。」
　　踩上黑色阶梯的瞬间，身后如水晶般通透，一路走来时的地面便如同散去的泡影，全部消失无踪，只留下少女脚下如星河般浩瀚的无垠深空，前后唯余无限长阶。
　　「魔神遗留的力量……开始显现了吗？这是真正神国才能带来的压迫感。」
　　薇莉丝抬手招出一团光芒，感受着增加了不少的 mp消耗和各种变化，若有所思。
　　这一关设计的初衷，大概是以神明的神国之力将来者压制到只有普通人水准的体能，然后通过漫长攀登带来的体力与意志双重消耗，使受考验者不堪重负陷入崩溃，唯有意志足够强韧者才能坚持到最后。
　　但是放在薇莉丝身上，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就像之前在天空之城对战凋零女神那样，即使是主神级别的神国，似乎也没办法将牧师小姐压制到难以行动的地步，只是会给她带来一定程度负担而已，这就导致了所谓意志的考验根本无从谈起，只是阶梯太长看着有点头大罢了。
　　毕竟神格与神位是不能共存的，其他神明尤其是另外几位主神通常也不会闲着没事，跑到魔神的老家这里来捣什么乱，更别提如今外界几乎已经没有能随意行动的真神了。
　　真要说的话，其实泯尘那种 lv80的半神，才是最适合接受这种考验的个体，甚至于当初那些穿越者，很可能就是抱着类似目的来的，只不过最终失败了而已。
　　一边思考着，薇莉丝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停歇之意，短短几分钟，她便已走过数百长阶。
　　前方与身后依旧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色阶梯，如此景象，的确很容易给人带来浓郁负面情绪，就像被困在了永远走不完的恐怖牢狱之中。此般景象，倒是与天空之城曾经那座名为天空神庙的高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但这里的长阶，却很明显远远不止千层。
　　期间，薇莉丝倒是也试过飞起来，或者向那些看似浩渺无垠的夜空中丢些不痛不痒的攻击，虽然在这个被压制了力量的空间里，原本受试者应该是无法做出类似事情的，但牧师小姐这个怪胎就是如此不讲道理。
　　结果也很快便出来了。
　　可以飞，但飞起来之后，无论向上升多高，都只能看见无尽的阶梯，似乎这个空间本身就存在着某种循环，而落下之后，永远都会回到最初升起时的位置。
　　至于为什么知道那是最初位置，自然因为牧师小姐提前留下了记号，薇莉丝隐隐有种感觉，似乎这一关的步行走过阶梯，是蕴藏了某种特殊意义在里面，并非魔神有意想要刁难试炼者。
　　而那些打向远处的攻击，也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薇莉丝甚至试着召唤了一只 7阶光元素圣灵，命令它向那片星空不停地飞，但小家伙只是飞出去短短十几秒后，就重新出现在了薇莉丝身边，自身看起来也是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很显然，这里并非真正处于什么浩瀚星河之中，而是一片自循环的，存在边界的小空间，想来即使试炼者失足从长阶上落下，最终也会像那只光精灵一样重新回到原处吧。
　　没有任何危险性，却是纯粹的，对意志最极端的考验。
　　薇莉丝无法确定其他更极端的情况，例如她直接发动十阶以上高位魔法轰炸，或是用【空痕之刃】类似的道具划开空间裂隙又会发生什么，但直觉告诉牧师小姐，这很可能将事态导向较为麻烦的情况，于她而言有害无益，暂时并没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
　　她继续沿着长阶向上而行，并默默数着自己走过的步数。
　　五百阶……
　　一千阶……
　　三千阶……
　　一万阶……
　　少女越走越快，脚下几乎化为了残影，奔跑起来。
　　或许普通试炼者此刻已经因为环境带来的压制而精疲力竭，但神族很难感到疲惫，神国的力量对薇莉丝影响也相对有限，她前进速度虽快到离奇，但一步步却走得敦实而沉稳。
　　一个小时过去，她已经走过了足足三万阶，眼前却依旧是仿若永无止境的长阶。
　　这是真正足以令人感到绝望的景象，但薇莉丝却并未气馁，反而渐渐露出了若有所悟的神色，如同一道白色残影，飞驰在无尽的黑色长阶之上。
　　就在此刻。
　　「咔嚓。」
　　清晰的碎裂声从远处传来，少女立刻停下脚步，面不红气不喘地抬头望向空中，却见那无尽星海的角落，竟裂开了一丝缝隙，真正恐怖的虚无之暗正在随着裂缝逐渐蔓延开来。
　　「这是……」
　　原本始终静静跟随在牧师小姐身边，自从帮她开启神庙大门后就再无多少亮眼表现，几乎已经失去存在感的【魔神宝玉】，突然绕着薇莉丝急速旋转起来，上蹿下跳的样子，似乎想要向她表达什么。
　　神器有灵，其灵智完全不亚于很多正常的智慧生物，只是碍于本体，平时很少很难表露出来罢了，魔神宝玉这般姿态，明显是在催促薇莉丝加紧速度。
　　看来……已经到最后的时刻了啊。
　　「嗯，我明白了。」
　　轻声安抚过这件新生不久的神器，牧师小姐将视线投向长阶顶端，在那无尽遥远的地方，似乎有光芒正渐渐亮起。
　　「放心吧，既然我来到了这里，就绝不会让最坏的情况发生。」

第一百八十九章：在无尽星空之上
　　「翱翔。」
　　少女轻声呢喃，羽翼般的青色虚影在她身后悄然绽放，仅仅这一道光环，便为她提升了百分之五十的全速。
　　但薇莉丝并未就此停止。
　　「神之羽，全开！」
　　「唰唰唰！」
　　三对六道洁白而绚丽的羽翼同时在身后展开，展翼之长，甚至已经超过了长阶本身的宽度。
　　这个由【天使之羽】进化来的技能，本就具备大幅强化使用者自身敏捷的效果，全开状态虽然会使得 mp消耗激增，但随之而来的增幅效果也出现了堪比飞跃般的进化。
　　「【圣者的祝福】，【来自仙灵之乐章】，【明息显悟】。」
　　又是三道 7-9阶不等，附带加速效果的 buff同时施加在自己身上，薇莉丝面板中的敏捷属性数度飙升，五重增幅之后，已经从最初的 2w不到，直接飞跃至近 10w的恐怖数值，甚至超越了身为战士的小龙娘寻常状态下速度！
　　这便是身为顶级牧师的真正可怕之处，虽然本身并不具备太强的攻击能力，只看属性似乎迟钝又孱弱的样子，但实际上只要薇莉丝想，随时可以在短短数秒内，令任何友方属性达成数以倍计的飞跃。
　　虽然能对自身使用的增益技能相对较少，效果也但也存在一定衰减，但多重叠加之下，依旧甚为惊人。
　　连续施展多个高阶魔法并未让牧师小姐感到难以为继，少女身后远比平常更加绚烂璀璨的雪白六翼在空中轻拍，激起一阵澎湃气浪，又迅速检视了面板上的状态和 mp消耗速度，唇角浮起迎接挑战时方有的愉悦笑意。
　　「好嘞，那么要一口气上咯！」
　　将魔神宝玉暂时揣入怀中，少女双膝微屈。
　　「嘭！」
　　白色残影如疾驰的电光，在无尽长阶上极速掠过，由于速度过快，甚至激起了类似于音爆般的震颤与轰鸣。
　　薇莉丝并没有飞，她依旧在跑，一步一步跨过那数之不尽的黑色阶梯，在全力以赴的狂奔和技能加持下，她的效率几乎达到了先前近百倍，不到一分钟，便又跨过足足三万长阶！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密密麻麻比雨点还要迅疾无数倍，几若连成一条长线的脚步声，在以漫天星空与黑夜为背景的长阶上敲打出激昂人心之乐曲，少女身后的六翼如呼吸般规律收缩舒张着，洒落无数金色光辉，留下奇幻而绚丽的尾焰。
　　天空中的黑色裂隙依旧在不断扩张，短短几分钟便已吞噬了小半个群星之海，但薇莉丝的速度比它更快！
　　十万阶！二十万阶！少女依旧在继续加速！
　　她化为了正在燃烧着的金色光焰，如直冲云霄的逆飞之流星，扶摇而上！
　　「咔……咔咔咔咔……」
　　空间正在崩裂，就连那些薇莉丝曾经走过的长阶，都开始不断化为碎裂的石块，坠入下方漆黑虚无之中，但少女浑不在意，只牟足了劲一路狂奔！
　　四十万，五十万……九十万阶！
　　看清了！
　　那是漆黑，又萦绕着五光十色流霞的神座，高悬于长阶之顶，天空的尽头，如同孤独且高傲的超脱者，俯瞰世间，群星与万物。
　　而那神座之侧，此刻已站有两道身影，他们的手掌在空中交汇，一团有形而似无质的虚无球体，正抽丝剥茧般化为两股能量汇入左右掌心之中，快速缩小着。
　　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啪！」
　　薇莉丝踏过最后一步，碎裂的登神长阶化为乌有，落入正在崩裂的星海，天地间，终于只余这高悬于星空之上的百米长宽之地，和置立其中的魔神神座。
　　「嗨嗨，我来咯！」
　　话音未落，少女身后与之长相酷似，就连背后六片光翼都如出一辙的金色圣灵已展开圣枪，化为几欲劈碎天空的锋刃，朝着对方手中的虚无球体径直一枪斩落！
　　「啧！」
　　带着面具的身影口中挤出如同读条至百分之 99被打断时的烦躁咂舌，抬手拉着身前的灰发少女飞速闪退，而那团虚无光影则被光之化身毫不客气一枪化为两半，竟瞬间爆散消失于虚空之中，再无痕迹。
　　「……」
　　躲开圣灵一击，手拉手站在一起的两人回过头来，与周身金焰渐渐熄灭，六翼吞吐的黑发少女视线在空中碰撞。
　　灰色长发及腰，带着半片面具的修长身影沉默着凝视了牧师小姐很久，却渐渐面露微笑。
　　「呵……看来情报中动身追踪我们的神秘高手便是阁下了，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连破魔神三问，看来这位小姐底蕴深不可测呢……能第一时间与此等强者交手，实是在下之幸。」
　　「嗯哼，很沉得住气嘛席尔维斯特 ·布尔韦尔，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气急败坏呢 ~」
　　身后的圣灵收枪而立，并未继续发起攻击，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无论从对方手背隐约露出的蛇形印记，或是这份独特外貌上，薇莉丝都已经判明了对方的身份。
　　闻言，席尔维斯特似乎显得有些惊讶。
　　「哦？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可不多呢，阁下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牧师小姐脸上同样浮起针锋相对般的讥讽笑容。
　　「当然知道，毕竟某个总喜欢藏头露尾的家伙，可不是第一次与我产生交集了，这东西想必你该认识吧？」
　　说着，薇莉丝将怀中散发出奇异光芒，与那方神座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宝玉取出，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哦……原来是落在你这等强者手里了，难怪如何溯源都寻觅不到呢……」
　　席尔维斯特瞥了眼魔神宝玉，似乎已经了然，却随即又显得有些不以为意，只转头看向身边的灰发女孩。
　　「艾琳，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吧，敌人就由我来应付。」
　　被称为艾琳的女孩似乎性格相对内敛，她沉默着地观察了几眼前方带着六片羽翼的白袍少女，并未立刻行动，只是有些疑惑地轻声道。
　　「那个……我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你？你去过人类联合王国的镇魔城？」
　　薇莉丝眉头微挑，却又立刻恍悟般平静下来，只面色平淡地不卑不亢道。
　　「或许吧，我遇见的各式各样生灵太多了，偶尔会有擦肩而过的时候也不足为奇，毕竟大部分终究是过路者罢了，若有缘，自会再续。」
　　「……」
　　对于这番模棱两可的说法，艾琳只是沉默不语，但薇莉丝却很清楚，对方之前那次与她见面，牧师小姐是全程佩戴着【认知阻碍面具】的，当时艾琳还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突破金色灵器级装备效果的能力，所以对她而言，双方大概的确算是第一次见面。
　　但这又如何呢？认识与否，无疑并不会改变接下来她将要做的事。
　　谈话还未开始便陷入僵局，艾琳皱了皱眉，最终只能重新看向身边的同伴。
　　「没问题吗席尔，她看起来很棘手，而且刚刚最后的一步也……要不我们还是先联手解决了敌人，再考虑……」
　　还未说完，席尔维斯特便摇头否定道。
　　「不可，魔神之位偏移，此间将毁，幻界倾崩，世界通道即将连接，外界必须要你去主持大局才行，这是商量好的计划，岂能因一个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就随意改变？」
　　「你放心回往镇魔城便是，这里就交给我了，就算还差最后半步……以目前的力量，却也足以傲视众生。」

第一百九十章：灾难的开端
　　「好，那我们晚些老地方汇合。」
　　二者看起来很是默契与互相信赖，席尔维斯特如此表示后，艾琳也不再犹豫，她将一方银白色的奇异梭形物捏在手中，银光迅速将其包裹，两三秒后再度消散时，少女便已然消失了踪影。
　　看着前方自始至终毫无动静的白袍少女，席尔维斯特似乎也并不急着开战，待艾琳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方才有些讶异地开口道。
　　「怎么？你就这样放任她离开了？阁下不是来阻止我们的吗？」
　　「唔姆唔姆……谁知道呢，说不定只是咱刚刚不小心打了个盹，忘了继续出手吧 ~」
　　不置可否地随意搪塞过对方后，薇莉丝抚摸着掌中牧师杖上光滑的纹路，同样并未立刻动手。
　　「姑且先问一下啊，你策划这么多阴谋动乱，费尽心机来到此处，吸收魔力之源中魔神遗留的神格是为了什么？单纯只是想要变得更强？
　　「哼……谁知道呢，或许就是如此吧。」
　　不出意料的，席尔维斯特只是以同样格式对牧师小姐反唇相讥，并未展露出太多交谈的意图。
　　少女无奈摇头。
　　「哎呀哎呀……那看来只能开打了呢，真遗憾，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并不想上来就靠暴力解决问题呀，毕竟刚才……」
　　「呵，废话真多，带着你的傲慢下地狱去吧！」
　　席尔维斯特右手在空中虚握。
　　「狂碾！」
　　「咔咔咔咔咔咔……嘭！！！！！」
　　本就已遍布裂痕的漫天星河轰然破碎，化为无数倒卷而来的漆黑洪流，顷刻淹没了天地间的一切。
　　外界，魔力之谷。
　　「轰轰轰轰轰轰！！！」
　　庄严精美的神庙被天际席卷而来的魔力巨浪瞬间摧垮，黑色神座却自河中孤傲般升起，凌驾于天地之间，戴着半片面具的身影端坐其上，纹有碧绿之蛇的右手高高举起，似要掌握日月星辰。
　　「这便是……神明，至高主神之力吗？何等强大，何等美妙，竟仿若无所不能……呵呵，虽然最后关头被打断有些恼人，但却也已经无所匹敌，等着吧，我可敬又可恨的爷爷……」
　　「你的爷爷？那是谁啊？」
　　淹没了魔力之谷荒地的魔力海潮中，背生雪白六翼的黑发少女于光芒中再度升起，漂浮在空中，像是根本浑然无事那般，反而有些好奇地歪了歪脑袋。
　　「……」
　　意识到刚才那一击并未对敌人造成可观伤害的席尔维斯特皱了皱眉，随即又不屑地微微撇嘴。
　　「死缠烂打的家伙，乖乖躺在下面装死不好吗？我本不欲与无关人等浪费时间，既然非要送死，那就成全你好了。」
　　「起舞吧，魔力之海！掀起狂潮！」
　　神座之上的身影举起纹着蛇影的右手，已化为汪。洋的谷地也应其号召，海潮冲天而起，如同巨人擎出的巨臂，直奔空中白袍少女当头砸下！
　　「铛！！！」
　　金色护盾毫无意外地浮现于薇莉丝身前，轻松挡下了这看似汹涌澎湃的一击，少女凝目观察片刻，又有些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叹息道。
　　「唉，怎么翻来覆去总是那几下啊，变刀变剑变拳头，不都是魔力拟态的攻击吗？魔神的权能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呵，是吗？」
　　远处传来席尔维斯特带着不屑的嗤笑，薇莉丝心中一动，却见【光佑之护】的屏障内侧，竟如同融化的巧克力那般，滴落下诡异的暗色液态魔力，少女刚准备应变，那液滴居然瞬间化为数枚锋锐细针，直奔牧师小姐面门而来！
　　「噌！」
　　少女下意识偏头闪避，但由于距离过近，三枚魔力针还是有一枚划过薇莉丝鬓角，带出些许痕迹。
　　hp一瞬间下跌了 3000左右，虽然立刻就被【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的被动所填满，却还是令牧师小姐面露些许讶异。
　　因为她的 mp，反而在被攻击之后损失更多，竟然达到了接近三万之数。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招倒挺有意思的，【魔力】的法则吗……长见识了呢。」
　　故意用带着轻佻的语气来麻痹对方，但实际上，薇莉丝其实早已提起了十足警惕。法则之力诡异莫测，防不胜防，虽然她在最后关头打断了席尔维斯特和艾琳的进程，但对方展现出的气息，却也已经抵达甚至超出了泯尘那样的半神之极限。
　　对于生死之战，牧师小姐从来不会有任何轻视或大意，但刚刚那一下她依旧没能完全提防住，足可见其攻击手段之诡异。
　　不过同样的招数，也就只能成功一次罢了，简单试探之后，薇莉丝便已心中了然。
　　虽然【光佑之护】是圣光系技能，但论其基础，终究由 mp，也就是魔力所构成，尤其它只是一个 lv60便能使用的中阶魔法，在层面和原理上并不复杂，被法则的力量侵蚀和同化少量也在情理之中。
　　另外……
　　「我说，你对魔神的力量似乎挺熟悉啊，怎么看都不像个刚刚获得飞跃的新手，而且这种命中之后会扰乱和消除大量 m……魔力的能力，和我曾经在镇魔城那边见过的一些下三滥玩意还挺像的。」
　　牧师小姐若有所思地看向神座上那道身影。
　　「我说，那种盗猎者喜欢用的，叫驱魔粉的东西，还有会让魔力暴走的什么古怪魔药，该不会也是你为了搞研究弄出来的吧？」
　　对于这个问题，席尔维斯特倒是没有推诿搪塞，只淡漠应道。
　　「是又如何？」
　　「啧……居然还真是你啊……」
　　金色光芒化身的圣灵再度擎起长枪，薇莉丝比了比手中修长坚硬，很适合拿来敲人的神器级法杖，光之少女更是直接以圣枪前指，与牧师小姐相似却更加宽阔华丽的六片金色羽翼向外张开，铺天盖地般的气势奔涌而出！
　　「如何……？当然是揍你吖的！！！」
　　……
　　镇魔城
　　这座屹立人类联合王国北部八百年，历经无数风雨而不倒的边境重镇，已经在三天前，即大雪开始弥漫天际时起，便进入了最高警备状态。
　　起因，自然是仍留于此地的联合王国小王女 ——梦娜 ·梅凯兰德，代女王莉莉娅 ·梅凯兰德发布的一纸谕令。
　【自即日起，王国北域诸城，镇魔城为中心的所有地区开始紧急疏散周围与城内民众，以最快速度撤向王国南部，违令者斩！借机闹事者斩！聚众抗命者，皆斩！】
　　此令一出，王国北部瞬间哗然，数千万民众被迫背井离乡，在原本从各处赶来，防备与万魔群山日渐紧张形势的大军护送下，只携带必须物品，昼夜不停迎着暴雪向南而去。
　　此举在民间与各行各业都造成了轩然大波，不仅平民百姓不愿意随随便便离开久居的家园，那些以镇魔城等重镇为据点的富甲贵商，有钱有势的集团更是为了避免损失，对这官方莫名其妙发下的强制撤离令阳奉阴违，各种借口百般推三阻四，还暗中号召同行联合抵制。
　　本以为这些联合起来的民间势力之大，已经足以让王国官方有所忌讳，毕竟法不责众，她梦娜王女再狠，总不能把大家全砍了吧？
　　然而，结果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仅镇魔城，代理城主岚 ·图尔斯奉命率新内卫局纠察抗命者，整治撤离工作，第一日便连斩九百余各路富商，贵族，麾下卫侍，爆发大小冲突十余场，所过之处，血流成河，众者皆噤若寒蝉！
　　王国，这次竟然是来真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被应验的启示
　　「呼……」
　　放下手中来自城内和周边各处的撤离进度报告，梦娜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看着书房外面已然大亮的天光，深深叹了口气。
　　「太慢了，这样下去可能会来不及……」
　　「嘟嘟嘟。」
　　屋外传来谁人的敲门声，不需要仔细辨别，小王女都能猜出对方身份，毕竟现在这种情况下还会频繁来找她的，也仅有一人了。
　　「没锁，直接进来吧。」
　　「吱呀 ~」
　　房门从外被轻轻推开，一身劲装，腰悬长刀，黑发梳成双马尾状的英武少女小心翼翼踏入书房，看见小王女娇嫩脸蛋上那对浓重的黑眼圈，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
　　「殿下又熬夜办公了？您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如此不知怜惜自己可怎么行？」
　　似乎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牵扯，梦娜摇了摇头，径直道。
　　「非常时期，少睡一点没什么的，你之前让人配的那种魔药很不错……不说这个，岚卿，外面工作进展的如何了？」
　　镇魔城代理城主，图尔斯家族现任族长的岚 ·图尔斯稍作沉吟，很快换上公事公办时的态度，正色道。
　　「还算顺利，虽然各自行程不一，但百分之九十以上平民都已经撤出镇魔城了，最后几批也正在紧急动员中，想必正午之前就能实现无战力人员的全部撤离。」
　　「嗯……一定要抓紧督促，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是，那个，殿下，您是不是也该……？」
　　话音未落，理解了岚小姐意思的梦娜便果断再度摇头。
　　「不必多说了，我哪都不会去的，这场迫在眉睫的灾难只有本殿能第一时间做出决断，守卫的将士们也需要一枚主心骨来带领和支撑他们，姐姐如今远在王城，信息不便，亦不可轻易涉险，这件事非本殿不可。」
　　「可殿下，您只是个普通人啊，就算卑职时时刻刻紧守在您身边，根据您描述的那种情况，恐怕也很难保证万无一失……」
　　闻言，梦娜只是轻笑道。
　　「岚卿毋虑，人自有命，本殿的命途可没有简简单单在这里便断绝，不会有事的。另外，民众的安抚工作进展如何了？」
　　说到这件事，代理城主小姐脸上又再添几分忧色。
　　「说实话，不太顺利，目前王国北部，包括镇魔城在内十几座大中型城市可谓是民怨四起，甚至比起当初与万魔群山矛盾最严重的时候，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使用的手段实在是太粗暴了，又不对撤离行动做出任何解释，一些潜藏在暗中的敌对分子更是乘机煽风点火。虽然我抓了不少，也杀了不少，但终究这件事本身就是我们官方占不住理，再加上大雪封路还要强行远足，诸般种种加在一起……」
　　「嗯。」
　　对于岚的担忧和隐晦所指，仅仅十三四岁出头的蓝发幼。女只是默然点头表示知悉，从书桌边站起，手中捧着早已冰凉的茶杯，沉吟道。
　　「这是预料之中的情况，但我们不能把灾难即将来临的消息告诉广大国民，民众多无知，很容易被有心者带动起愚蠢的行为。情报一旦公开，信者必将争先逃离，酿成巨大混乱，而不信者，即使说了也毫无意义。」
　　「由他们去怨，去说吧，只要不酿成真正的动乱，待到那一刻来临，民众自然就明白我们的苦心了。」
　　「……」
　　似乎是犹豫了片刻，岚咬咬牙，最终选择了直言不讳。
　　「可是殿下，并非卑职怀疑，您言之凿凿巨大的灾难将要降临王国北域，却始终不愿说明情报来源……万一，我是说万一，那所谓的天灾并未降临，我们一切努力付诸东流，届时又该如何收场呢？」
　　小王女转过头，深深看了面前的持刀少女一眼，有那么一瞬间，岚竟然产生出她面对的并非仅有十余岁出头，而是已历人世千百年那般深沉智者的错觉。
　　这念头让少女觉得荒谬不已，她定睛一看，梦娜却已再度背过身去，悠悠开口。
　　「若灾难能被提前平息，那自然是王国之幸，生灵之幸，至于该如何收场……岚卿，你觉得本殿为何要代姐姐发布谕令，而非女王亲诏？」
　　「等等！您该不会打算……」
　　岚悚然一惊，但还不等她细问，王女殿下便已强行中断了这个话题。
　　「好了岚卿，那只是一种预防措施而已，由于某些原因的存在，我的确无法断言灾难将在何时，又是否会真正到来，但比起届时生灵涂炭，花些精力早早预防总不会有错，不是吗？」
　　「……既然您决意如此，卑职也只能全力支持了，那我现在再去督促一下……」
　　「！！！」
　　代理城主小姐的话刚说到一半，背对着她的梦娜却突然浑身一僵，紧接着，竟如遭雷击那般直挺挺向后倒去！
　　「殿下！」
　　「啪！」
　　陶瓷茶具摔在地上，化为四分五裂的碎块，岚反应极快，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小王女，以柔软胸膛支撑着后者的身体。
　　「殿下！您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太过劳累了！？卑职就去给您去叫神官！」
　　「没……没事。」
　　双马尾少女有些手忙脚乱地呼喊着怀中幼。女，但脸色突兀苍白之后的梦娜却很快重新睁开眼，晃了晃脑袋，在前者搀扶下站稳身体时，表情已经变得无比肃穆。
　　「【启示】应验……真的要来了……」
　　「殿下？什么要来了？您真的不要紧吗？」
　　小王女用力挥开岚的扶持，拾起一颗正摆在桌上的通透金色宝石，提起裙子便向外奔跑而去。
　　「本殿没事！岚卿，我们走，去外面！！！」
　　……
　【豪剑】亚希伯恩是曾经的镇魔城内卫局第一支队队长，联合王国北域第一高手，同时，他也与泰勒 ·图尔斯一样，是坚定的反异族派人士之一。
　　但亚希伯恩本身并非什么奸诈狡猾之辈，正相反，他擅交朋友，豪爽且不拘小节，视同袍部下为己出，又乐善好施，经常用自己的资产来帮助那些贫困人民，虽然并非冒险者，却也威名远播各地，在北域名望并不亚于王都勇气之城的三大传说。
　　因此，镇魔城之变结束后，他并未受到太多牵连，只是被革了内卫局的工作，并按照本人的意愿，调配去了北境军内。
　　如今，亚希伯恩正遵照着王命，带领部队守卫镇魔城北门。

第一百九十二章：在燃烧的天空下
　　对于近几日梦娜殿下突然下达的紧急撤离令，虽然绝大部分民众甚至军队都不理解其意义，乃至于私下里腹诽，诋毁，但亚希伯恩作为传说级强者的敏锐嗅觉和长远眼光，却为他带来了不同的见解。
　　他深知能够一夜间捣毁在镇魔城盘踞数百年的盗猎者团伙，并以雷霆之势掌控局面，将泰勒 ·图尔斯直接送入牢狱，却大胆任用其女儿的那位梦娜小王女，绝非民间谣传那般肆意妄为，刁蛮任性之辈。
　　殿下顶着如此之大压力也要立刻撤离民众，只要是聪明人，必然都能看出些许端倪来，虽然亚希伯恩也不清楚将要发生的究竟是什么，但这几天他倒是提足了精神，未敢有丝毫懈怠。
　　说实话，他并不埋怨梦娜王女的出现，和后者亲善魔物的态度，亚希伯恩反对异族的初衷是为了保护人类。因为魔兽多强横暴躁，将人族视为食物，以往便与王国边境多有摩擦，国内，也会时常出现魔兽伤人的各类事件。
　　但梦娜王女的政策，目前来看的确大幅减缓和消弭了两族的边境纷争，令民生和睦，只要这种态势能继续保持下去，亚希伯恩很乐意一直支持这位年幼但颇有主见的小王女。
　　反正作为传说级强者，那些政治上的权利纷争也基本都波及不到他。
　　今天是大雪突降的第三日，虽然梦娜殿下调配了很多人力和资源来治理雪灾，但厚重积雪还是给各行各业带来了诸多不便。
　　不过如今的镇魔城里，已经没有太多民众了，数百万平民基本都已转移出去，到了更南方的几座大城里，留下来的只有一些城市运转的必要设施维护者，和超过二十万的精锐大军，以及冒险者，雇佣兵等等有着足够战力的人员。
　　穿着【豪剑】的标志性全身铠甲，身背大剑，亚希伯恩走在堆满了厚厚积雪的城墙上，看着被风雪冻得脸色发青，却依旧屹立于四处的战士们，忍不住皱了皱眉。
　　今年，或者说最近这段时间的天气实在是太反常了，先是持续一周有余的暴雨，又紧接着连降大雪，加上王室同样显得不可思议的强制撤离令，一切的一切，都让【豪剑】先生产生了某种风暴即将降临的危急感。
　　「都精神着点！不要放松懈怠！最近是非常时期，招子都给我放亮了！！」
　　「是！！！」
　　思来想去，他也只能如此大声激励一下士兵，毕竟亚希伯恩同样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例行公事巡视过一圈城墙后，【豪剑】大人便准备暂时离开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这几天就住在北城门不远处一所空出来的民宅里，每天更是要来上面转好几圈，不过无论哪次都是风平浪静，这让亚希伯恩感到片刻安心的同时，却不禁又升起些许因未知而到来的茫然和压力。
　　但这次，似乎不同了。
　　「先灵啊！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
　　不知从哪传来一声带着惊惶的高呼，刚走到城墙楼梯处的亚希伯恩正打算回头训斥那大惊小怪的士兵，却在转过身的瞬间，僵在了原地。
　　天空中裂开黑色的深渊之口，下起了流星般的火焰之雨。
　　并非针对镇魔城，那火雨燃烧了天空，纷纷扬扬落向大地，带起一阵阵急促而猛烈的爆炸！
　　「敌袭！！！是敌袭！！！全体警备！放信号弹！！！！」
　　短暂惊愕之后，身为传说级强者的亚希伯恩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的咆哮声瞬间惊醒了大部分因如此天灾般景象而呆愣的士兵，醒目光芒在城墙上空炸开，但比起那漫天火云，却是显得如此渺小而分外多余。
　　「准备战斗！！！！！」
　　亚希伯恩大剑出鞘，摆好了迎战的态势，周围士兵也被其气势鼓舞，呐喊着纷纷举起武器，准备迎接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而后，巨大的火球自天际坠落，轰然撞击在镇魔城城墙之上。
　　「轰轰轰轰轰轰轰！！！！！！」
　　坚硬的花岗岩在爆炸声中四散纷飞，有些正好落在城墙正上方的火球，仅仅是降落时带起的猛烈余波，便将周围十余名士兵掀得倒飞而出，撞击在墙壁上口吐鲜血，更倒霉的那些，却是直接便从墙头跌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士兵们的惨叫声犹在耳边，亚希伯恩虽然心中痛惜，却不敢有丝毫分神，因为真正可怕的敌人，已经自那燃烧着的火球中现出身形。
　　那是一只他从未见过的恐怖生物，内侧为岩石，外部却汹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赤红色烈焰，身躯在化为焦黑的深坑中舒展开来，灼热高温以其为中心向外迅速扩散，积雪与带来的寒意几乎在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消融着。
　　「这……这是什么怪物？！」
　　「魔物们出尔反尔，又对我们展开进攻了吗！？」
　　「镇静！！都给我镇静！！！这绝不是什么魔物和魔兽！这是来自天空彼端的异界敌人，正是知晓了它们即将入侵，王女殿下才会提前疏散民众，组织防守！！」
　　一声咆哮，亚希伯恩顿时压制住了惶恐不安的战士们，并立刻以最快速度发起临时动员。
　　「既然拿起武器，我等便是王国的第一道防线，我们的身后便是手无寸铁的亲人和孩子！不要慌乱，联合起来，人族不可战胜！坚守阵线！！！诛杀外敌！！！！！」
　　众将中，立刻有人高声响应。
　　「亚希伯恩大人说的对！怕个球！杀就完事了！！！」
　　「杀！！！！！」
　　镇魔城内留下的，本就是梦娜精挑细选，联合王国最为精锐的那批战士，弱者则都已护送民众撤向内境，再有亚希伯恩这位【豪剑】领头，即使面对如此可怕的敌人，短暂慌乱之后，守军也再无胆怯，反而纷纷呐喊着向前冲杀而去！
　　「吼！！！！」
　　那烈焰缠身，高达数米的石巨人也毫不畏惧，惊天咆哮之后，蒲扇般大手疯狂挥舞，开合之间便又是数名士兵沾染着赤色火焰倒飞而出，一时间竟无人能敌。
　　「怪物！休得猖狂！！！」
　　亚希伯恩的身影在天空中显现，巨剑如瀑，趁着火巨人胡乱拍打周围士兵的空档，竟一招斩断其仓促防御的左臂，自头颅而下，将其径直分为两半！
　　「砰！」
　　被劈开的火焰石人重重倒下，化为一地碎块，那些萦绕在它身上的赤红色烈焰也逐渐熄灭，周围顿时传来士兵们兴奋的欢呼之声。
　　「豪剑大人威武！！！」
　　唯有持剑而立的亚希伯恩自己，看了眼脚下散落的石块，又看向几乎化为火海的天空，与仍在不断落下的无数烈焰，将正在因反震之力而微微颤抖的双手掩藏起来，面色沉凝。
　　「有点……不妙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被撕碎的盟约
　　镇魔城之上。
　　留着一头灰色短发，身着朴素短裙的少女艾琳凭空漂浮在云间，面无表情看着远处正在不断扩大，吞噬着天空的火红色裂隙，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轰！！！」
　　又是一道新的裂缝在天空中燃烧而起，却没有任何火球自其中飞出，唯有一遮天蔽日般的巨人虚影在裂缝上方渐渐浮现而出。
　【你们做的很好，幻界崩塌，关押本座的牢笼正在不断减弱，很快，两个世界会融合为一，烈焰的神明也将重归现世……但，为何是你这个跟班前来迎接吾之尊位？席尔维斯特何在？】
　　澎湃如雷鸣般的巨响在天际回荡，如果换成普通生灵，恐怕早已在这蕴含着爆裂般法则之力的声音中，化为燃烧殆尽的火球，但少女只是面色平淡地与火焰虚影对视。
　　「席尔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别搞得好像我们是你下属一样，不过合作关系而已。」
　　「何况……连个入口都看不住，把搅局的家伙放了进来，导致我们没能与魔神神格达成彻底圆融，这似乎与您最初保证的内容存在些差异吧？尊敬的烈焰化身，炽烈与爆炎之神……弗理姆大人，您说这如此巨大的损失，该如何补偿我们呢？」
　【人类，你是在讽刺本座吗？！】
　　如同被戳中了要害，弗理姆的声音顷刻变得无比暴躁，连带着周围本就已骇人听闻的温度也随之再度飙升，化为几乎有型的澎湃烈焰，瞬间将艾琳的身影包裹其中！
　　然而，赤红色的烈焰下一刻便化为漆黑虚炎，如匹练般盘绕而起，环绕着其中少女毫发无伤的身影急速旋转，如同被墨渍浸染的长瀑，而艾琳的样貌，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平平无奇的灰发开始生长，向后延伸，未经保养而略显粗糙的皮肤也变得光滑，白皙，魔力的化身取代了布衣，在少女体表勾勒出修身而华美的战裙。
　　紧接着，一柄通体漆黑，如同深邃之星海般的长剑落入其掌握，古朴而玄奥的魔纹于艾琳额间浮现，她挥剑撕开火红色的天幕，以完全不亚于弗理姆虚影的气势与声调缓缓道。
　　「人类？我从来就不是人类，以前不是，现在更不会是。弗理姆，我只是很好奇，你堂堂一位仅次于至高主神的上级神祇，居然对个小小牧师少女束手无策，这是否有些太掉价了呢？」
　　艾琳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那么小女子能否可以理解为，你是在故意给我们使绊子，阻碍我和席尔获得完整的魔神之力，亦或者说……黄昏议会的议员，就只有这种半吊子程度而已？」
　【……】
　　突兀的，弗理姆顿改先前暴怒的态度，虚影中却散发出一丝真正危险气息。
　【你们，想要反水？】
　　「您这可是冤枉我们了，只不过既然没拿到商量好的报酬，约定一说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不是吗？」
　【原来如此，你们早就打算这样做了吗？卑鄙狡猾的虫子……尔等该不会以为获得了一些魔神的力量，便可与本座抗衡叫板了吧？真想找死的话，本座倒是不介意先将你这蝼蚁化为灰烬，再重塑吾之烈焰世界！】
　　闻言，艾琳不禁微微一笑。
　　「我当然没有狂妄到觉得凭借分散开，又不够完美的魔神权能可以抗衡一位上级神祇，但弗理姆大人……您的力量，貌似也没那么完整吧？」
　　「先不说魔神留下的镇压依旧存在，如此狭窄的世界通道更无法容纳您这种体量神明的完全降临，小女子有些好奇，您这位炽烈与爆炎之神，又能在这边世界发挥出多少力量呢？」
　　遮天蔽日的虚影，终于因暴躁而剧烈波动起来。
　【魔神的继承者，你真的铁了心要与本座翻脸？想清楚了，这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哦？现在不是跟班或者卑微的人类了吗？弗理姆大人的立场转变可真灵活呢 ~」
　　说到这里，手持魔剑的少女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天空中依旧在不断扩张的炎之裂缝。
　　「您似乎很想从那边出来呀，真就如此贪恋这个美好而丰饶的物质世界吗？可弗理姆大人，您难道没有想过，为何魔力之谷崩塌至今，烈风，寒狱那几位都始终没有丝毫动静呢？」
　　炽炎之神的虚影微微一僵，沉声道。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想必弗理姆大人早已心知肚明吧，又何必多此一举来反问呢？好啦，闲话就说到这里吧，也该干正事了呢。」
　　言罢，少女毫不犹豫举起手中涌动着无限魔力的漆黑之剑，朝天空中渗出火焰巨人虚影的裂缝猛力一划！
　【你找死！】
　　伴随着狂暴如轰雷炸响的怒吼，天际突兀燃起澎湃赤红之炎，弗理姆高达千丈的虚影骤然收缩，化为一道激烈燃烧着的恢弘火柱，与艾琳挥出的剑光正面撞击在一起！
　　「滋滋滋滋滋滋滋……」
　　烈焰与魔力的余波四散纷飞，二者在空中僵持不下，交锋的中央处更是弥漫起大片空间裂痕，但随着裂缝中不断涌出的更多烈焰，那黑色剑光甚至在被缓缓向后推去，开始落入下风。
　　注意到形式的变化，艾琳微微皱起了眉头，以无人能听见的低声自言自语。
　　「啧……不愧是连魔神都要亲自出手才能击败的劲敌，炽烈与爆炎之神弗理姆……该死的疯子，没办法了。」
　　「轰！」
　　少女周身黑光迸发，化为长瀑的三千青丝无风飘扬，而其手持的魔剑之上，更是瞬间光芒大放！
　　「魔力爆发！斩！」
　　又一道黑色剑光裂空而出，融入正在于与炽炎对抗，但已经渐渐落入颓势的相同剑光之内，二者合一的斩击终于压倒了炽炎之神的反抗，突破火柱，重重落在那不断开启的巨大裂缝之上。
　　「滋……滋滋滋滋……嘭！！！！！」
　　红色电光流转，通道竟轰然炸开，弗理姆陷入狂怒的雷鸣般咆哮也随之响彻天际。
　【啊啊啊啊！该死的女人！该死的席尔维斯特！！！别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等着吧，待本座突破枷锁，必将尔等挫骨扬灰，化为余烬！！！！】
　　裂缝在爆炸中毁灭殆尽，炽炎之神的虚影，也终于消失于天际尽头。
　　「咳咳咳……真是蠢货，难怪会被魔神关在幻界数千年时间呢……」
　　捂着嘴巴剧烈咳嗽了几下，艾琳虽然忍不住发出讥讽之声，但脸色却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神之力的负担果真可怕，哪怕跟席尔各自承载了一部分，居然都这么快就……咳咳……不行，得抓紧时间了，必须得赶快……」
　　「赶快……如何？」
　　轻朗之声划过耳畔，灰影闪过，一位身着布衣，气质飘逸，清澈眸中却难掩沧桑之色的英俊青年，突兀浮现于燃烧着的天空之上。
　　他将双手负于身后，只静静注视着艾琳的身影，表情似惋惜，又像是无奈。
　　看到此人，少女眼中也终于，第一次露出了意料之外的浓郁惊愕之色。
　　「你……守门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一百九十四章：兵对兵、将对将
　　「叮！」
　　又一次勉强以魔剑挡下光之化身斩出的圣枪锋刃，席尔维斯特被巨力裹挟着向后疾退的同时，气喘吁吁看着手中光泽尽失，又布满豁口的兵刃，似乎显得有些难以接受。
　　他抬起头，几乎是咬牙切齿般望向远处白袍依旧干净整洁，浑身散发出圣洁气息的六翼少女，以及漂浮在她身后的巨大圣灵。
　　「你究竟是什么来路？情报中根本就没提到万魔群山或者幻界里有这么一号隐藏强者！神明不应该已经全都消失或者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轻描淡写地转了转手中修长的牧师杖，薇莉丝将这柄唤魔者脑袋上几个大包始作俑者的武器暂时放下，没什么所谓道。
　　「那只能说明你的情报太落后了，而且你凭什么能断定我就是来自万魔群山或者幻界呢？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咱其实是个路过，又恰好热爱打抱不平的热心牧师而已？」
　　「热心……牧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是他的同伴对吧？芝士麻薯，我记得这个名字！是不是他让你来对付我的？泯尘那个懦夫！都这样了还不敢亲自出来面对我们吗！懦夫！该死的懦夫！！无情无义的背弃者！！！」
　　看着席尔维斯特虽然没受什么重伤，但浑身魔力翻涌，怒不可遏的样子，牧师小姐忍不住困惑地歪了歪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芝士麻薯……等等，你之前提到过爷爷……你，你是泯尘的后代？」
　　哇靠，什么鬼，真的假的啊？！
　　难怪，难怪啊！难怪这个席尔维斯特从始至终，都给薇莉丝某种隐隐约约的眼熟感，仔细去看的话，他的脸部轮廓，还有那头长长的灰发色泽，跟某个【守门人】简直一模一样哇！
　　说起来也是，如果泯尘那批穿越者，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经来到了这边，如此漫长的时间过去，已经足以让他们在这个世界繁衍新的后代，甚至传承数辈了。
　　而泯尘那老小子长得一副人模狗样，实力又强，无疑是特别容易吸引女孩子欢心的类型，就像一些狗血漫画小说里那种勇者和他几十个后宫的桥段，擦出些生命的火花更是毫不奇怪。
　　啧……突然有点不想管了是怎么回事呢？
　　「所以，你千方百计变得更加强大，拿到魔神的力量，是为了对抗泯尘？你想向泯尘证明什么，亦或报复他？那家伙做出过某些对不起后代的事吗？」
　　经过片刻喘息，借助魔神权柄而拥有近乎无限魔力，已经渐渐恢复过来的席尔维斯特重新举起魔剑，将另一只手上已经被敲断的半截法杖直接丢入下方翻涌的魔力之海，被半片面具遮掩的眸中闪过些许疯狂。
　　「无所谓了，不管你究竟是谁，今日都别想阻止我，他……他不是抛妻弃女，守护了这个鬼地方足足三百年吗？那我便要将其毁灭！让他后悔，让他绝望！」
　　「有本事，就接下这一招吧！」
　　漂浮于空中的复仇之人举起魔剑，魔力之海亦随之沸腾！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天空中，无数恐怖的裂痕再度浮现而出，如同之前席尔维斯特碾碎那片星河空间一般，早已衰败枯萎的魔力之谷也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随即
　　「砰！！！！！！！！」
　　这片被魔神创造出来，承载着神格传递之所的小空间，在同源的力量下彻底崩毁。
　　火红色的天空映入眼帘，再度显现的沸腾岩浆与燃烧着的大地，无不在向薇莉丝说明，她已经回到了名为【幻界】的天地。
　　「天地间的一切魔力啊，听我号令！！！」
　　灰黑色的魔力海洋浸染了天空与大地，在【魔力】权能的号召下，无论火元素，水元素，风元素，土元素，亦或是其他遍布于世界各处的澎湃魔力，这些远比现世浓郁百倍不止的恐怖力量，迅速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席尔维斯特上空凝结，化为万米之长，五彩斑斓的恐怖阴影。
　　岩浆躁动着，甚至激起百千米之高的滔天巨浪，那些遍布四周的各个等级火元素体，更是在这股吸扯之力的作用下直接破碎为纯粹元素能量，被强行汇入那惊天一剑之中。
　　唯有伪神之上的少量强者，才能勉强以最快速度逃出这个范围。
　　薇莉丝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漫目无法以肉眼观测的上维灵们同样惊恐尖叫着想要逃跑，却被魔神之力碾压，破碎，化为纯粹能量吸收，数千平方公里之内，竟在短短十余秒成为了几乎无任何生命活动的绝地。
　　一切元素，空气中的所有各种形式魔力全部被蛮横糅合于那柄色彩斑斓巨剑之内，毫无疑问，这必将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然而面对这般恐怖的威压，某位牧师小姐却依旧保持着冷静，凝目观察的同时，甚至还能犹有余裕地暗自嘀咕着。
　　「奇怪……那个炽炎之神跑哪去了？」
　　她们出来的位置，很显然就在之前薇莉丝用【空痕之刃】划开的裂隙附近，照理来说这么大动静，那个同样拥有神级以上实力，而且脾气似乎很差的火石头早该跳出来了才对，难道……
　　所有所觉地抬头望天，少女看了眼极远方高空之上，那片正在不断燃烧着的天幕和裂隙，眉头微微挑起。
　　罢了，先解决掉眼前的麻烦吧。
　　「去吧！禁 ·斩神剑！！！」
　　远比十二宫守护者联手更加恐怖与恢弘的巨剑凌头斩下，此刻，牧师小姐才像是终于做出决断那般，举起手中的法杖，后发先至。
　　「超限 ·复合结界 ·圣盾壁垒。」
　　漫天流光再度化为不亚于眼前规模的金色巨盾，层层叠叠交织于少女身前，与同样以无数魔力混合构成的极致攻击正面碰撞在一起。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层层圣盾不断在恐怖巨剑下破碎，化为金光散开，而后者身上散发出的魔力光泽与气势，也在这过程中以惊人速度锐减着。
　　这是绝对的硬碰硬，没有任何花哨与诡计，在比拼着双方真正实力底蕴的神级战场中，只可能诞生出唯一的胜利者。
　　席尔维斯特双眸圆瞪，奋力催动着魔剑的攻击，而薇莉丝同样半步不退，洁白无暇的六翼每次舒展，都会带出一股股纯粹而圣洁的光明气息，注入身前沉凝的壁垒之中，不断加厚防御。
　　「砰！砰 ~」
　　又一层坚实圣盾在巨剑面前爆开，但这次，却有另一道如同悲鸣的破碎之声紧随其后，光芒已经在漫长交锋中暗淡到极限的彩色魔力巨剑，终于难以再对抗下一面完好无损的圣盾，于撞击中彻底崩裂为漫天彩光。
　　「噗！」
　　席尔维斯特浑身一颤，如同被反噬那般口中鲜血狂喷，手中雕刻着精致纹路的漆黑魔剑也随之一同断裂崩毁，化为霞光向下坠去。
　　而另一边的白袍少女，身前无数金色圣盾却仍在不要魔力那般层层叠叠，以足以令对手绝望的频率不断亮起，直至那巨剑陨灭于天空，周围重归寂静时，方才堪堪停止。
　　「嗯？完事儿啦？」
　　似乎小心翼翼那般，安然无恙的黑发少女慢慢自壁垒后方探出了个脑袋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魔力之源的真相
　　抬头看了眼正漫天撒落的魔力彩光，薇莉丝小姐一脸认真地点评道。
　　「嗯……一共打掉了 27面圣盾，光从破坏力的角度而言，的确算是非常强大的攻击了，差不多有 9阶接近 10阶的水准吧。虽然看起来主要借助了幻界里的魔力之便，但只要能用出来就是本事，你很不错哦。」
　　「咳咳咳咳……」
　　漂浮在空中剧烈咳嗽着，席尔维斯特似乎第一次失去了他成竹在胸的那份自信，神色更是已经被虚弱与难以置信所填满。
　　「咳咳咳……开什么玩笑？【聚魔斩神剑】可是魔神留下的……禁咒！以无限魔力为源泉，哪怕放在神话时代都很少有神明愿意硬接……此时怎么可能出现正面接下这招的存在？！」
　　「唉……所以都说你的情报太落后啦。」
　　牧师小姐分外无奈地摇了摇头，顺便把身前为了以防万一而全力堆叠，已经远远超过复合结界上限，却根本没派上用场的几百层护盾给随手解除。
　　「看起来你对神明根本没有真正深入的了解啊，姑且教一教你吧。首先，无限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无限的，法则亦如此。另外，神明最强的力量也绝不会是什么禁咒，而是祂专属的神国，连神国都没有展开就能释放，也好意思说是什么杀手锏？」
　　「神国？你……」
　　「咔咔咔咔咔……」
　　好不容易缓过些气来的席尔维斯特刚准备说些什么，远方天空之中，却突兀张开了漆黑恐怖的裂痕，那无数游离在空气中，因幻界庞大魔力元素而形成的能量风暴，竟也被快速吸摄着钻入缝隙之中，立刻消失无踪。
　　「啊，看来是开始了呢。」
　　圣洁六翼渐渐化为基础的双翼形态，牧师少女漂浮在空中，抬头遥望着远方，仿若喃喃自语。
　　这一刻，终究还是到来了。
　　存放在幻界内层，魔力之谷中的魔力之源本体，是魔神神格一部分的具象化。
　　千年前，魔神奥莉薇娅在赶赴那片战场之际，自觉此行凶多吉少，便提前将自身传承留在魔力之谷，并将此事告知留守的可信赖部下 ——不擅长正面战斗，却多谋略的灵蝶提耶露，又赐予她圣地，以守护幻界与神格。
　　后，魔神果真陨落，提耶露虽然心中无限悲恸，却还是按照祂留下的嘱咐，努力控制住了因神明死去而陷入暴走的残余神格，悉心维护直至如今。
　　神格是神明的本质，即便神明陨落，这份代表着法则本身的力量也不会就此消散，而魔神逝去，留在魔力之谷的魔神本源便成为了【信仰】的目标，在千年滋养中，化作新的神位。
　　这便是，魔力之源的真面目。
　　而幻界乃魔神亲手缔造，联通【上维界】与【下维界】的夹缝之地，魔力之源作为维持这个世界稳定的核心，一旦完成神位传承或在时光中诞生新的自我意识，就代表着魔力之源本身的消失，届时……幻界也将在短时间内分崩离析。
　　因此，提耶露才需要不断寻找分体，削弱魔力之源吸收信仰而日渐增长的力量，以防其演替为新的魔神。
　　并非说新生魔神必定会怀有恶意，只不过神明即便并未主动，其无意中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都足以酿成凡世天崩地裂般的巨大灾难。
　　恰似如今。
　　同样抬头遥望着天空，席尔维斯特似乎已经在这短短时间内恢复了原有的淡然，他转头轻笑着看向薇莉丝。
　　「怎么，你不去阻止吗？幻界崩毁，如此庞大的魔力一旦彻底涌入现实世界，会发生什么事应该不需要我来说明了吧？还是说，你宁愿坐视灾难的降临，成千上万生命陷入毁灭，也要继续跟我在这里纠缠不休？」
　　薇莉丝将视线回转，银蓝色的眸子与之分毫不让对视着，也笑道。
　　「你好像料定了我会怎么做？」
　　「当然，不得不承认，你的实力之可怕，是我所见之中堪称数一数二的存在，在下自认难敌。但无论芝士麻薯也好，女神教的某位隐藏强者也罢，就算你是那位高居于天上，不知为何降临于此的光明女神殿下，只要是圣光力量的代行者，便代表着秩序，仁慈与救赎，我可不相信你真能对此景视若无睹。」
　　「切……」
　　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但薇莉丝不得不承认，席尔维斯特这个家伙在某种意义上并没有说错。
　　她的确自从梦娜处得知可怕灾难即将来临的消息后，就始终挂念不下，即使并不清楚具体情报，也依旧在暗中致力于阻止那般未来的降临。
　　或许，这的确是受到了一些力量，或者说神格的影响，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于心不忍，但光就这点来说，牧师小姐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何况……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呢，即使我现在哪里都不去，幻界也不会毁灭，现世的灾难更是无从谈起。席尔维斯特……从一开始，你就已经注定了失败的结局呀。」
　　少女面露微笑。
　　「我从来不是什么救世主，因为，这片天地本就有可靠之人默默守护着了。」
　　……
　　此刻，【门户之地】的天空中。
　　如果说幻界是上维界与下维界间的夹缝，让基础世界连接着物质世界的通路，那么门户之地，便是幻界本身与现实世界的交汇点。
　　即是说，除非幻界彻底崩毁，否则大部分意图借助世界通道前往现世的个体，依旧必须要经过这里。
　　因此，这里也是【守门人】的所在之地。
　　当然了，由于某些原因，今天守门人先生并不在家，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两位来者不善的访客。
　　拥有千丈高巍峨身躯，浑身燃烧着永不熄灭般烈焰的炽烈与爆炎之神 ——弗理姆 ·炽炎。
　　以及，身披白金色鳞片状铠甲，连手掌都被利爪般指套包裹在内，眉心镶嵌着龙型魔纹，脚踏利刃状战靴，修长双翼张开，龙角上激电流转，绚丽金发在身后肆意飞扬的绝美少女。
　　「砰！！！」
　　少女于空中潇洒旋身，长枪般的龙尾重重撞击在火焰巨人坚实胸膛之上，明明相对来说只是如同蚊蝇般渺小的身躯，炽炎之神却几乎不受控制地被巨力裹挟，向后跌倒而去，被正面击中处更是立刻泛起大片恐怖龟裂。
　　「轰轰轰轰轰！！！」
　　倾倒之时，一道粗如房屋，连空气都在其高温中剧烈扭曲的炎柱亦自巨人手中反击而出，顷刻间将金发少女笼罩在内，但少女却不躲不闪，那足以瞬间融化世间绝大部分金属的神之火焰，似乎竟没能伤害后者哪怕分毫。
　　少女沐浴在烈焰之中，浑身白金色的铠甲光芒大放，她冷哼一声，澎湃气浪立时迸发而出，将火海驱散！
　　「超 ·时空裂痕！」
　　「咔。」
　　如同被按下钟表的指针，门户之地突兀化为一片灰白，火焰巨人倾倒的身姿，就连其体表汹涌燃烧着的炽炎也瞬间定格在空中，而后，龙娘少女化身残影。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似乎只过去了短短一瞬间，火焰巨人的身影还未来得及落至地面，身上便突兀爆开大片比雨点还要密集千百倍的剧烈轰鸣！
　【啊啊啊啊啊！！！！该死！！！！！！】
　　岩石飞溅，火星四射，如同山岳般的巨人径直向下坠落，在门户之地带起了地震般的恐怖撞击，那片似乎是精心装点的园林与小屋，也在无数迸发的烈焰中化为灰烬。

第一百九十六章：烈焰讨伐战
　　一击得手，龙娘少女面色不变，只是静静地漂浮于天空中，表情淡漠望向下方几乎化为火海，扬起沙尘暴般惨烈的大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轰！！！」
　　突兀的，又是一道更加爆裂与灼热的火柱自漫眼浓烟与灰尘中席卷而来，但少女却似乎早有预料，利爪般的右手在空中斜斩，便将那至少有几十米直径的恐怖轰击一分为二，擦着身子碎裂开来。
　　「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吗？」
　【尔究竟是何物！？魔神部属里根本没有如此强大的巨龙！为何要阻挡本座！！！】
　　火焰巨人被敲得千疮百孔，如同马蜂窝般凄惨的身躯缓缓自燃烧的大地中爬起，炽炎狂涌，化为比岩石更加坚实的身躯，雷鸣般又惊又怒的爆裂狂吼几乎将天空都为之点燃。
　　但巨龙少女只是漠然地瞥了眼下方如同山岳的身影，不屑道。
　　「魔神？那种东西也配命令我？我只是奉主人之命，在这里把那些想跑出去的杂鱼宰掉而已，并没有特意针对你，别太自以为是了，不过是个空有体型的傻大个而已。」
　【你这是找死，渺小的龙族！！！吾乃炽烈与……】
　　「天空 ——碎裂！」
　　没等弗理姆絮絮叨叨报完自己的名号，向来不喜欢在战斗时说废话的龙娘小姐便再度高举利爪，猛力下斩！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本就已承受了惨痛磨难的天空与大地，终于支离破碎。
　　以巨龙少女利爪尖端为起始，门户之地的空间瞬间被撕开真正恐怖的漆黑裂痕，火焰巨人刚刚才来得及爬起的身躯再度被狠狠轰入地面。
　　如同某种可怕的无形之物碾压了大地，整个门户之地竟下陷近百米，而承受了最大威力的，弗理姆内部石质身躯更是几乎从中撕被为两截，沸腾的火焰只刚刚升起，便立刻被漆黑裂隙吸收而去。
　【哦啊啊啊啊啊啊！！！！！该死该死该死！！！若非被这鬼地方镇压了神国，区区一头渺小的龙族……！！！】
　　一边拼命对抗着【天空碎裂】的可怕威能，弗理姆不断发出雷鸣般愤怒且不甘的咆哮，但龙娘少女却并未理会祂，只是冷眼旁观着战局，鳞甲上白金色的绚丽流光微微闪烁，时不时挥爪给对方补上几下，保持着绝对碾压的局面，并分出部分注意力，关注着远处那道正在不断扩大的黑色裂缝。
　　毕竟之前，这浑身着火的玩意就是从那里面钻出来的。
　　感应着契约彼端传来，同样处于战斗中的波动，小龙娘忍不住面露几分担忧。
　　「主人……」
　　……
　　镇魔城。
　　天空中的火雨，仍在不断坠落着。
　　敌人来的太突然，出现的方式太过离奇，实力更是异常恐怖，守城军队很快便陷入了颓势，尤其在更多火球坠入城内之后，城市里的各处都开始爆发激烈战斗，并燃起大火。
　　好在由于王室和政府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仅撤离疏散了大部分民众，精锐力量更是早已集结完毕，保持着随时迎战的最佳状态，顶住了第一波最猛烈的攻势，防御阵线才没有一触即溃。
　　心中感叹着女王陛下与梦娜王女的英明睿智，亚希伯恩此刻的想法，也已经成为了如今镇魔城中大部分人的共识。
　　即使如此，局势依旧不容乐观，冒险者公会，内卫局，军队，所有主战力量都已经悉数投入战斗，但天空中落下的敌人仍杀之不尽。
　　这些火焰石人最少也有相当于魔兽三阶以上的实力，虽然智力低下，似乎只会挥泄蛮力，但通常也需要数名精金级战士围攻才能在无伤情况下将其围杀，而其中强者，更是已经出现了四五例以上的传说级目标报告。
　　对于寻常生物而言，传说级便已是封顶战力，镇魔城内有此实力者也不过【豪剑】亚希伯恩，【死神之镰】小队四人，最多再加上个手持【晴岚】的岚小姐。
　　虽然装备，魔法师的远程支援和药剂之类因素都考虑进去的话，实际战力并不能单纯以等级来判断，但同样的道理 ——只要是正常生物，就一定会受伤，陷入疲惫。
　　「啊啊啊啊啊！！！！」
　　又一名士兵被他们围攻着的四阶火焰石人一拳砸飞，身体在空中便已化为燃烧着的火球，哀嚎声也迅速变得衰弱，跌落城墙。
　　虽然立刻便有新的战士冲上去填补了空缺，但亚希伯恩很清楚，这只不过是拿命在拖延时间，等待远程魔法的轰击而已。
　　这些火焰石人防御力很高，也没有什么明显要害，四阶以上的类似敌人，已经不是单靠数字就能堆死的了，魔法武器之下的兵刃甚至无法对其造成多少实质性伤害。
　　「哈啊！」
　　又是一剑自空中奋力劈下，但亚希伯恩身前那相对其他敌人更加高大魁梧，甚至几乎完全由烈焰构成的火人却只是交叉双臂，便正面挡住了其全力一击，火焰甚至顺着巨剑倒卷而来，逼得【豪剑】不得不立刻抽身后退。
　　「啧……」
　　这是一只传说巅峰级别的火巨人，身高便有足足七八米开外，论及硬实力，甚至更在亚希伯恩之上，若非后者努力拖延住它，而是让其随意在军队里肆虐，勉强还能维持的阵线恐怕早已崩溃。
　　所以，亚希伯恩有心帮忙，却也分身乏术。
　　站在城墙上，男子又遥望了一眼化为火海的城内。
　　因为敌人自天空落下，又无差别袭击，城墙的意义几乎已经不大了，如果城内现在还有无战力的平民，基本就是必死无疑。战斗开始这么久，同为传说级的【死神之镰】以及那些城中高手始终没来支援，肯定也是遇上了不好对付的强者。
　　说实话，他有点担心还在城里的梦娜王女，但此时此刻，亚希伯恩能做的也只有尽力维持着眼前战局。
　　虽然只是一种萦绕于脑海中的想法，可如此单纯防守，恐怕是不行的。
　　一边招架着火人疯狂发起的反扑，亚希伯恩却将部分注意力转向了头顶那道，几乎将天空点燃的巨大裂缝。
　　人力终有尽时，如果不能关摧毁这个敌人出现的源头，己方的败亡就只是时间问题，尚在城中的梦娜王女不应该不明白这点，但看起来她却没有做出任何尝试……为什么？
　　认为办不到吗？还是说……
　　「哟，你这老小子最近可真衰啊，怎么每次看到你都是在被人胖揍呢哈哈哈哈！瞧好了，刀也好剑也罢，它们是这样用的！！！」
　　锋锐刀光，伴随着有些熟悉又令人讨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刚刚还在与亚希伯恩激烈搏杀中的火人浑身一僵，石头脑袋竟突兀坠落下来，化为燃烧着的火球轰然砸向地面，身躯也随之颓然倒地。
　　他愕然转头，却看到一名肩扛狞恶大刀，头顶生有独角的粗旷男子沿着城墙大步走来，又朝这边咧嘴一笑。
　　「嘿，看起来，这次倒是我略胜一筹啊，怎么，你不服气？」
　　「南刀……沃尔特？」

第一百九十七章：千谋百计，计高一筹
　　燃烧着的天际和云层之上。
　　魔剑与一柄朴实无华的修长太刀在空中闪电般数度交锋，带起大片乐曲般的激昂奏鸣，随后两道身影再度分离，面对面持刃而立。
　　艾琳眸色冰冷，注视着眼前气质出尘飘逸的布衣男子，发出了几乎是质问的声音。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你恪守了三百年的职责，为何却在这般紧要关头将之放弃？泯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犯下了大错！」
　　点点头，猎猎劲风卷起青年飘扬的灰发，他沧桑的眸中不无感触，又似自言自语。
　　「大错……是啊，我这一生犯下了太多错误，朋友与因我的狂妄而死，无辜者因我的无知陷入颠沛流离，天地将倾，我心怀愧疚，因此自封于门户之地三百年，以偿还这份罪过。」
　　「但现在看来，我自以为是的赎罪，却又催生出了新的苦难与憎恨……呵呵，真是可笑的自负，到头来，在下依旧没能真正吸取曾经的教训呢。」
　　泯尘扬手，兵刃在光芒中消失无踪，他转首望向面色冰冷的少女，明明看起来是差不多的年纪，可青年的眼神，却像是一位正在注视着自家孩子的慈祥老者。
　　「艾琳，这是你的名字对吗？你的情况我都已经听说了。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你们，我泯尘七尺男儿……空有一身蛮力，看来却并非一个合格的长辈。」
　　「孩子，你……你们受苦了。」
　　「唰！」
　　剑光袭来，泯尘却一动不动，他持刀的右手立时冲天而起，只微笑着看向斩去其一臂的少女，就好像那漫天喷洒的血液并非自他身上流出一般。
　　然而，艾琳的眼神依旧冰冷，挥了挥手中的魔剑，恨声道。
　　「你以为这般装模作样几下，便能抵消曾经干过的那些混账事了吗？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而是席尔，是她即使临死前，都为你而自豪，却又身怀思念的母亲！若非要留着你的性命向她亲自道歉，刚刚那一剑我便该斩去你的脑袋！」
　　「你知不知道，她为了见到你，打败你，给母亲一个交代，风餐露宿，殚精竭虑，历经了多少磨难，做出多少牺牲？这百余年的日日夜夜，又是如何过来的！！？」
　　「你不知道！你只是待在乌龟壳里不见天日地享清福，当那什么混蛋【守门人】！！！」
　　到最后，艾琳的怒吼甚至已化为声嘶力竭的咆哮，澎湃魔力激昂而出，将她因神化而延伸变长的灰发鼓动得肆意飞扬。
　　泯尘沉默着点头。
　　「你说的没错，艾琳，我的确是个混蛋，犯下的诸多错误，泯尘不打算做任何辩解，但唯有一点，我必须要纠正你。」
　　青年仅剩的左臂在空中抓握，另一柄与之前所用截然不同，古朴却精美的长刀如同自无垠虚空中浮现般被缓缓抽出，带起锋锐而沉凝的绝强气息。
　　「我成为守门人，绝非为了享什么清富，正是在那次失败的探险中见到了幻界的可怕，面对了真正神明般力量，才明白此地一旦崩溃，将给整个世界无数生灵带来怎样的灾难，因而，我接受提耶露的邀请，为她镇守门户之地。」
　　「此，乃大义，唯独此事，泯尘问心无愧，即使再让我重来一次，也必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布衣青年持长刀立于天际，被斩断的右手处，亦随着此般宣言，涌出另一只修长却尖刺横生的狞恶魔臂，眸中的沧桑尽去，化为清澈的坚定与战意。
　　「所以孩子，我会阻止你们。」
　　艾琳亦举起魔剑。
　　「……做得到的话，就放马过来啊。」
　　「半魔人泯尘，请指教。」
　　……
　　「所以还没看明白吗，你是不可能有机会逃跑的啦，就算急着去找泯尘那家伙报什么前仇旧怨，他这会估计也已经不在外面了呢。」
　　规模宏大的招数对轰，在唤魔者魔力大量消耗的现在，已经转为了小范围的贴身搏斗，虽然牧师小姐并不太擅长类似战斗，但那也只是限于同等级别之间的生死相搏罢了。
　　随手以小臂上凝聚出的圣盾再度挡下席尔维斯特斩来的魔剑，薇莉丝反手一杖敲去，同时身后的光之化身也以圣枪闪电般刺向敌人。
　　唤魔者急忙闪避那锐不可挡的矛尖，但另一处攻击却已躲闪不及，只能仓促以手臂遮挡面部，可神器【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蕴含的强大破坏力与不可摧毁特性，即使并非那种以近战为目的制作出来的武器，也绝不是只靠肉体便能硬扛的。
　　「咔！」
　　清脆的骨裂声接踵响起，席尔维斯特与法杖接触的手臂立刻以某种诡异角度向内弯折而去，但他也借此机会迅速抽身后退，再度与薇莉丝拉开了距离。
　　「……」
　　似乎是已经懒得再多费唇舌，唤魔者沉默地看了眼折断之后的手臂，上面异光涌动，很快，那弯折过去的肢体便已自动恢复原状。
　　随即，像是感应到什么那般，席尔维斯特再度仰头望天，看着已经弥漫了近半天空，大片大片吸摄着魔力风暴的恐怖裂痕，喃喃自语。
　　「已经……抵达极限了吗？艾琳……」
　　远方，传来少女分外平淡的声音。
　　「如果你是在等待幻界彻底毁灭，打算趁着空间乱流摆脱我的话，那就再讲一遍吧……」
　　薇莉丝单手持杖，身后金色光芒凝结成的少女如守护神一般静静漂浮着，她并未急着穷追猛打，只是如同已经预料到了某些东西那般，随意地指了指天空。
　　「我说过，幻界，不会在今天崩塌，席尔维斯特，你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了失败。」
　　像是为了响应少女这般自信宣言，天空中不断扩张着的空间裂痕骤然一滞！
　　而后，以惊人的速度开始迅速回缩！
　　「！？」
　　面具之下的瞳孔，瞬间放大。
　　席尔维斯特在原地沉默了很久，不同于始终的游刃有余，声音里终于泛起一丝茫然，与即将面临失败的不甘，却并未表现得多么愤怒，只是将视线转向眼前明显知道些什么的白袍少女。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我和艾琳已经吸收了魔力之源大部分力量，残余那部分，也在与你的争执中被毁掉了，如今已是无根浮萍的幻界理应无法继续存在下去才对……难道，是你在支撑这个世界？」
　　闻言，牧师小姐只是轻轻摇头，又像是有些无奈那般，揭开了最后的底牌。
　　「我并没有多做些什么，席尔维斯特 ·布尔韦尔，你的对手也从来就不止是我，你……该不会以为之前被我劈烂的，那团存放在登神长阶尽头的神格，真的就是魔力之源本体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启示】之外的未来
　　一段时间之前，门户之地。
　【禁 ·炼世狂炎！】
　　「龙语禁咒 ·九狱！」
　　「轰！！！！！！！！！！」
　　天空化为黑夜，寂灭的九首巨龙凌空而下，将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升起的疯狂热浪吞噬殆尽，最终落向地面，升腾起如同核爆般灭绝的浪潮。
　　而在正面对轰中被击败，以身躯硬吃下这记惊天一击的山岳般巨人，终于再没能发出炽烈暴躁的怒吼，也没能再次站立起来。
　　晓光高悬龙翼漂浮于天空中，看着下方已经彻底四分五裂，化为满地碎石，只剩火光依旧在微弱燃烧着的巨人残骸，嘴角终于带起些许愉悦的笑容。
　　「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作为沙包倒的确够格了，可惜……比起上次那个女人还是差了一些。」
　　随即，她又像是察觉出什么那般，皱了皱可爱的鼻子，面露异样。
　　「舍弃身躯逃走了？跑得倒是挺快……这大概就是主人经常说的金蝉脱壳吧，哼，罢了，手下败将而已。」
　　没有再去管已经变成满地碎块，彻底失去了暴躁气息的弗理姆，身着白金鳞甲的小龙娘落回地面，强横气劲席卷而出，瞬间将化为火海的四周镇压，又取出一块做工精致的小巧令牌，拿在手中捣鼓了一会。
　　「这玩意，我记得她们之前是说怎么用来着……」
　　龙娘小姐试着向其中注入了一丝魔力，很快，令牌便光芒大放，在前方投射出如同门户般的虚影，数秒之后，三道身影自其中走了出来。
　　一只蓝金色的史莱姆少女，一只灵蝶，以及本不该出现于此的，怀中抱着雪白色小狼崽的高贵少妇。
　　「呜哇！打得这么热闹啊？噗哈哈哈！怎，怎么泯尘那老小子家都给拆没了？这下可有的乐了哈哈哈哈！」
　　刚出场，蝴蝶少女就环顾着一片狼籍的四周，发出了幸灾乐祸般的笑声。
　　倒是史莱姆小姐显得更加稳重许多，略显惊讶地看向身披白金色鳞甲与战裙，英武十足的龙娘少女，发出了关切询问。
　　「这么长时间才启动传送，晓光大人是遭遇强敌了吗？没有受伤吧？」
　　小龙娘面色平淡地摇了摇头。
　　「杂鱼般的对手而已，只不过那玩意皮糙肉厚，所以多花了些时间。别废话了，敌人暂时已经清扫干净，赶紧完成主人的嘱咐吧。」
　　「好。」
　　说完，小蓝将视线转向另一边抱着狼崽的蓝灰发美少妇。
　　「温妮莎大人，要麻烦您和诺维雅殿下了。」
　　月影族族长，狼王温妮莎点点头，又无奈摇头道。
　　「这是应该做的，也是为了我们自己……不过提耶露大人，您手段藏的还真是够深啊，若非今日事发，恐怕我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子里吧？」
　　「欸嘿嘿，这也都是为了以防万一嘛，谁知道被换掉的内奸究竟会是哪个呢？这次运气好，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但万一被席尔维斯特知道的话可就真麻烦了呢。」
　　族长大人似是有些在意。
　　「所以，您究竟是何时动的手脚？」
　　「嗯……你猜？」
　　「呵……真不愧是魔神陛下身边曾经的首席智将呢。」
　　听着温妮莎不无讽刺之意的埋怨，露露，或者说提耶露只是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但很快又正色道。
　　「赶快开始吧，就算我偷梁换柱，提前把魔力之源本体和分体暂时互换了位置，又略施小计稍作掩饰瞒过了那家伙，但留在魔力之谷里的也的确是陛下一部分力量。失去核心，幻界如今已处于亏空和崩溃的边缘，如果再得不到稳定，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的确如此。」
　　温妮莎深深地看了一眼灵蝶少女。
　　「希望这又一次的信任，不会是让我后悔终身的决定，提耶露大人，请您好自为之吧。」
　　说完，美少妇温柔地摸了摸怀中狼崽的脑袋，在后者天真又有些不解的视线中，将其递给身边的提耶露，并稍稍向后退去。
　　或许是温妮莎的言语起了作用，又或者只是意识到此刻的关键，抱起浑身雪白的可爱小狼崽，圣祖大人的表情也前所未有凝重起来。
　　蝶翼轻拍，无数迥异于露露发色的银白光点漂浮而起，渐渐包裹了她与诺维雅的身影，一圈圈澎湃的魔力气息开始向外扩散，越来越强，到最后，几乎化为冲天而起的光柱！
　　「嗷嗷！」
　　像是产生了某种感应那般，小狼崽张开嘴，发出奶声奶气的嚎叫，她的身躯亦被光芒笼罩，竟自动漂浮而起，化为了不断扩大的白色光团！
　　「欸……？」
　　这般景象，似乎并不在提耶露计算之中，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银光便将其向外轻轻推开，紧接着，白色狼崽在光芒中，快速化为一道幼小的身影。
　　那是浑身赤裸，身躯与关键部位却被白光所遮掩，显得若隐若现而神秘的绝色女孩。
　　她的银色秀发很长，长到几乎拖在了地上，却并未显得臃肿，反而光滑，飘逸，显露出某种宛若无垠无限的美感。
　　女孩身材娇瘦，面相似乎也分外稚嫩，看起来就只有十三四岁出头的模样。毫无疑问，这是一位美人，但她的容貌却无法以美丽这般粗浅词汇来概括，那是仿若汇聚着世间一切高贵与精美的杰出工艺品，钟灵毓秀而生的圣灵。
　　若薇莉丝此刻在旁，想必定能认出这位曾在湖畔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吧，但此刻，却有另一位更加熟悉她的存在，颤抖着发出了声音。
　　「魔神……陛下……？」
　　「什么？！」
　　小蓝面露震惊，而温妮莎似乎焦急地想要上前，却又像是有些不知所措，小龙娘眼见此景，则微微皱起了眉头。
　　但那圣灵般的银发少女并未开口，只是转过头，向着表情与举止各异的众人投以似有若无的微笑，便再度回眸。
　　朝门户之地天空中的裂缝，伸出了手。
　【逆转吧，魔力。】
　　祂的声音，便是无上令谕。
　　只一言。
　　因世界即将毁灭而撕开的裂缝与通道，再度归复。
　　门户之地的澎湃火元素，以海纳百川之势，在惊人的速度下被吸入其中，重新回到另一个它应存的世界，而不属于元素与魔力的众人，似乎却未受到分毫影响。
　　现世。
　　联合王国北部，受到狂暴火元素所化敌人袭击的各地，包括镇魔城和万魔群山在内无数生灵，都目睹了这不可思议般的景象。
　　天空中的裂缝不再落下火雨，那些可怕的火巨人甚至被其反向传来的伟力碾为纯粹元素，吸摄而入，视线所及之处的敌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减少着，一场本该带来毁灭的巨大灾难，还未完全展开竟便消弭于无形。
　　有人欢呼，有人狂喜，有人痛哭，也有人赞美神明与先灵。
　　唯独目睹着不远处数只恐怖石巨人，于火光中与【死神之镰】和十余名精锐幽影众鏖战，又突兀崩溃消失之景的梦娜，终于如释重负般软倒，被身边负责贴身保护而未加入战场的岚小姐连忙扶住。
　【启示者】面色奇异，却又欣慰般，漏出了只有自己能听见的低声轻语。
　　「【启示】……真的被改变了，是你吗？薇莉丝小姐……」

第一百九十九章：一份责任，两场悲剧
　　幻界之内。
　　「明白了吗？所以说，你从一开始就没可能成为魔神，就算提耶露不曾偷梁换柱调换魔力之源分体与本体的位置，真正神明的意义也远比你想象中复杂太多了。」
　　牧师小姐微微一笑。
　　「不说别的，从你们决定靠那什么魔神符走捷径开始，就已经上当了。你以为神明的本质是什么，一份神格，一个神位？」
　　「错了，前两个考验姑且不谈，那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神梯我猜你们根本就没走完吧？否则不可能这么快便开始吸收力量，但……那可不是魔神在故意刁难继承者。」
　　「古人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不亲自踏过那九十九万长阶，你就不可能领悟【无限魔力】的真正意义，开创神国，那叫什么魔神符的玩意，估计本身就是魔神留下来的一个坑，专门坑你们这种想走捷径一步登天的家伙。」
　　说到这里，薇莉丝小姐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你觉得我当时劈开那团神格是在坏人好事？错了，我那可是在救你们啊，认真想一想，当容器的资质不足以承载其内部力量时，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
　　「还有，你就没想过，提耶露明明镇守了幻界千年，这幻界里强者又何其之多，你的那些先祖们也抵达过魔力之谷边缘，为什么他们都没向魔神神位下手？」
　　说到这里，薇莉丝叹了口气，惋惜地摇摇头，做出总结。
　　「年轻人，神明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小心摔得粉身碎骨啊。」
　　「……」
　　席尔维斯特沉默了，半晌，他终于露出苦笑，并摘下脸上的面具。
　　「看来……是我输了呢，输得彻彻底底。殚精竭虑筹谋多年，终究还是小觑了真正的强者与这个世界，真可笑……小丑竟是我自己。」
　　话语间，他的声调亦飞快转变着，由最开始的低沉渐渐变得清脆悦耳，身体也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长袍下的胸部渐渐鼓起，腰肢也向内收缩，就连面容都出现了些许微调。
　　「能不能，知晓你的名讳？」
　　「我叫薇莉丝……欸等会，你是女人？」
　　刚报出自己的名字，牧师小姐便 「哈啊？」地下意识愣了愣。
　　「不是，所以你……为啥要特地装成男人啊？这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这个世界又没什么重男轻女的传统，薇莉丝走过的地方几乎都是只看能力不问性别，所以她真的不太理解对方的这种行为目的。
　　似乎是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席尔维斯特举起手中的面具，自嘲一笑道。
　　「此物名为【欺天】，是我从【黄昏议会】花大代价获得的一件上古神物，顾名思义，它能够欺瞒世界法则的判定 ——半魔人是一个很奇怪的种族，大概因为只有恶魔一半的血统，所以我们之中，女性是无法拥有魔力和战斗力的。」
　　「我和我的母亲，皆是如此，所以如果想要做些什么，就需要用这件东西欺瞒世界，以获得能够达成目标的力量，呵……真是诅咒。」
　　「半魔人……吗？」
　　闻言，薇莉丝不禁陷入了思索。
　　如果席尔维斯特是穿越者泯尘的后代，那么她的情况，应该与游戏里一些设定不无关系。
　　首先，【幻世】里玩家的初始可选种族中，半魔人这一种族的确是没有女性的，也就是说，只能选择创建男性半魔人的账号。
　　官方并没有对这一情况作出太多解释，但比起人族，半兽族，不死族，天族，灵族之类游戏里常见的种族，半魔人的这个特点的确被不少玩家拿来调侃和讨论过。
　　难道……竟然是因为这样吗？
　　既然对方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战意，薇莉丝本身也并没有要在这里将席尔维斯特诛杀的打算，便暂时放下手中的武器，以看似失去警戒却又随时可以应变的姿态主动开口。
　　「应该还有些时间，席尔维斯特，能说说……你的故事吗？坦白讲，我有些好奇呢。」
　　已经变化回原本姿态 ——同样有着灰色长发，身材修长，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面容略带冷硬，却仍是精致美人，且与泯尘至少有七分相像的席尔维斯特默然点头，又摇了摇头。
　　「席尔维娜，这才是我的本名，虽然不知道你是从何处听来，但席尔维斯特 ·布尔韦尔是我利用【欺天】创造的假名，作为堂堂正正击败我，值得尊敬的强者，我不打算骗你。」
　　不等薇莉丝开口，她又接着道。
　　「你猜的不错，我的母亲是泯尘的女儿，而我则是他的孙女。泯尘和半魔人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作为天外来客，我们虽然延续了这份从异界而来的血脉，却因为性别缺陷，并未能继承他强大的力量。」
　　「母亲还小的时候，那个混蛋便一声不吭突然人间蒸发，不见了踪影。后来，因为某些不可抗的缘由，奶奶也很快离她而去，将母亲托付给朋友后，回往了神圣帝国。」
　　「然而时运不济，负责照顾母亲的那个人在某次意外中突然丧命，仇家甚至很快找上门来，好在母亲躲藏及时才幸免于难。 「
　　「那之后，她不敢继续停留，只能赶紧独身逃走，又因为奶奶的嘱咐，没法去神圣帝国寻她。于是没有丝毫力量，又无依无靠的母亲开始在联合王国里颠沛流离，艰难求生，花了很长时间，吃了很多很多苦，好不容易才靠着奶奶留给她的一笔财富，找了个小村子稳定下生活，与当地村民组成家庭，又有了我。」
　　「然而母亲的一生注定多灾多难，我十二岁的时候，联合王国闹了瘟疫，母亲生活的那片地区好巧不巧正是灾难中心，那场可怕瘟疫持续了一年之久，上百万人因其而丧命，我那身为普通人，平平凡凡的父亲便是其中之一。」
　　「祸不单行，那之后不久，母亲也在自愿参加的医护工作中不幸被感染，半魔人的抵抗力比人类更强，可一旦染病却极难治愈。」
　　「联合王国的情况，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我们身为异族，根本不敢让神官和医师来做全面治疗检查，否则一旦被发现端倪……下场绝对会无比悲惨。」
　　席尔维娜举起右手，上面佩戴着有且仅有一枚，明显被精心保养过，但已经有些陈旧的灰色戒指，这似乎是一件魔法装备。
　　「我虽然尽了全力，但母亲……最终还是去了。弥留之际，她把我喊来床边，珍而重之地交给我这枚戒指，告诉我，这是我的爷爷，名为泯尘的存在送给她的珍贵礼物。里面存放着她毕生积蓄和奶奶留下的那些财富，更重要的在于，这是唯一寄托了母亲那些过去回忆的思念。」
　　「这件最重要的珍宝，她传给了我。」
　　像是佩戴了太久的面具，又或者是女性的心更加柔软与易伤，一旦解下，心中堆积的苦与恨便如同山洪爆发般倾泻而出，席尔维娜一边自顾自地说，一边想要掩饰般不断抹去眼角滑落的些许痕迹。
　　「母亲她……抓住我的手，她说了好多好多关于过去的话题，全都是那些父母还在身边时，家庭圆满的美好记忆。她向我描述爷爷是多么的高大伟岸，可靠，幽默又帅气，站在他的身边，就像立起了一堵不可逾越的山峰，充满安全感。」
　　「她说，那是她一生中最为幸福与甜蜜的时光，甚至比跟父亲在一起时更加开心。」
　　「母亲一边哭一边笑，她几乎快要枯萎的生命似乎也再度焕发出了光芒，她反反复复地对我说，自己不恨父母的抛弃，他们都是真正的大人物，他们也都爱着她，但沉重而伟大的使命令其不得不离去，她亦因身为其女儿而自豪。」
　　说着说着，席尔维娜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几分哽咽，但她依旧强忍着坚持，大概是不想在人前露出软弱一面吧。
　　「母亲……说了很久很久，说到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生命的最后，都环绕在那些甜美的记忆之中，但我知道，她快要死了。」
　　「最终……母亲还是闭上了眼，她的胸膛不再起伏，我以为这便是结束，悲痛万分之余，上前想替她整理遗容。谁料当我俯身时，却又听见她轻轻地，用像是挤出最后一丝气力那般，在我耳畔轻语，像是道别，诉说着内心深处的不甘与孤寂。」
　　「席尔……就算这样，我还是好想好想，再见一见父亲啊……」

第二百章：各自所行之路
　　许久，都再没有人开口。
　　烈焰与魔力风暴环绕的赤红色世界中，两名少女相对而立，一者沉默，一者则静静地擦去眼角残留的泪痕。
　　「所以，你才开始踏上了寻找泯尘的道路，是吗？」
　　「没错，也许在别人看来，守门人是大英雄，是传奇。但于我而言，他不过是个抛弃了责任与后代的懦夫，他的离弃，是母亲一生不幸的起始与源头，唯独他，我……绝对无法原谅。」
　　「这样啊……」
　　似乎，已经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
　　又等待了许久，薇莉丝轻声道。
　　「我不会杀你，但也无法宽恕你为了复仇所做的一切，我想你的母亲，肯定也不愿看到你为了一句话，踏遍千山万水去寻觅他的踪影，甚至反目成仇才对……所幸大错尚未铸成，是非缘由，的确也该有个分说了。」
　　牧师小姐抬手，金色的锁链如灵蛇般席卷而出，将已经因自认失败而放弃抵抗的少女捆缚，席尔维娜虽未还手，却皱起眉头。
　　「别会错意了，我愿意说这些只是因为认可了你的实力与行为，而非想靠卖可怜来开脱什么，更不需要怜悯。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我很清楚，也早有心理准备，败了就是败了，薇莉丝，收起你的仁慈吧，一死又有何妨？」
　　闻言，白袍少女只是笑道。
　　「你也别搞错了，我可不是那种会因为感性而临时更改决定的人，你曾经的举止和某些行径的确残忍，可以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死亡，永远不是惩罚罪人的完美对策，对我而言，生与死不过一种状态的转变而已，曾经如此，如今亦是。」
　　「好好看着吧席尔维娜，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件事落下它应有的终幕。」
　　「你不会死的，艾琳也一样。」
　　……
　　「叮！」
　　魔剑与长刀在空中交错，转瞬化为残影，如同密不透风的雨幕，艾琳连出十余剑，却只被泯尘以长刀逐一格挡。
　　「啊啊啊啊啊！！！」
　　剑刃化作飓风，少女周身魔力激涌，呐喊着不断发起猛攻，但却始终无法突破【守门人】牢固而沉稳的防御，这让已经在空中与对方缠斗半个多小时，有些焦躁的她无法理解。
　　远处裂缝发生的逆转与变化，二者自然都已经看见，泯尘似乎早前便已有所预料，并不惊讶，但交战中的艾琳却显得分外焦急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打不赢？！我明明已经拿到很多魔神神力了，你却只不过是一个半神而已！」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兵刃撞击声再度如雨点般密集响起，比起艾琳疯狂而混乱的猛攻，泯尘虽在防御，却始终进退有度，气息沉凝，甚至有时间开口指点对方一二。
　　「很简单，孩子，你的等级和属性虽然的确在我之上，却并没有达到足以碾压的程度，战斗并非你来我往的比大小游戏，招式熟练度，经验，反应速度，甚至意志与决心都会对最终结果产生巨大影响。」
　　侧身避开艾琳为了打断他而狠狠踹来的一脚，又再次以刀身格挡开少女的猛力挥斩，泯尘鬼魅般绕至艾琳身后，拍了拍她毫无防备的肩膀。
　　「看到了吗，这是身法，影响近身战斗非常重要的因素之一。而你虽然速度与力量都够强，却始终只是蛮横地用剑去砍，用魔力去冲击，不懂调息不知暂退，举手投足间破绽百出，我想哪怕是个牧师，都不会在战斗中展露出此般幼稚的举动。」
　　「滚开！！！」
　　艾琳愤怒地一剑向后斩去，而泯尘却早有预料，先一步轻盈退开，反而令少女魔剑挥在空处，因用力过猛而暂时失去了平衡。
　　以魔臂持刀，泯尘足踏虚空，布衣在风中猎猎作响，飘然若仙，脸上却并无讥讽与嘲笑之意，只是如慈祥的长者那般，温声道。
　　「生死相搏，切忌焦忌躁，除了我刚才所说那些外，你还有一个巨大的弱点，那便是并未持有足够的决心与意志。挥剑没有杀意，也不为守护，孩子，你的出手太软弱了，看似刚猛，实则茫然无措，你在犹豫，你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而战斗。」
　　「刀剑兵戈，万般武器皆殊途同归，欲进刀道，必先修心，软弱的刀，是无法击败真正强敌的，一定要记住。」
　　「废话！废话废话废话！！！谁说我没有杀意！？别太自以为是了你这混蛋！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面对似乎已经气急败坏的少女，泯尘只是像个过来人那般轻笑着摇头。
　　「若你真有杀意，当初第一剑便已将我斩落，又何至于拖延至此？始终不愿意使用破坏力巨大的杀招，选择以近战相搏，不也是怕波及到下方那城中的无辜生灵吗？艾琳，你终究是个善良的孩子，我很欣慰。」
　　「胡说！胡说八道！！！我们是图谋不轨，意图策动战争和灾难的坏人！别再用你那假惺惺的腔调恶心我了！你说我不敢用是吧，好，那我就用给你看！！！」
　　少女面色已然涨得通红，显露出些许不健康的色彩，却愤怒地举起手中魔剑。
　　澎湃魔力冲天而起，化为蜂拥而至的彩色风暴，无尽元素在少女上方汇聚，凝结为几乎要斩开天地的千米巨剑，艾琳的灰色长发在劲风中激昂而起，恐怖气浪几乎在周身化为实质般的黑色光焰，宛若魔神再临。
　　「跟这座肮脏的城市一起下地狱去吧，守门人泯尘！！！」
　　「滋……滋滋……」
　　无数彩色激电在巨剑上流窜，炸响，似乎以现世相对稀薄的魔力施展这一招，对艾琳造成的负担和压力远比另一边来的更加严重，但嘴角即使不断渗出鲜血，少女却依旧强硬地操控着漫天魔力，斩下那崩天裂地的禁咒。
　　「斩神剑！！！」
　　「斩神……吗。」
　　面对这令天象都为之改变的一击，泯尘虽然嘴上说的轻松，面色却也明显凝重起来。
　　深吸口气，他将长刀轻收，如同遁入虚无那般，以天地为鞘，而后，似缓慢，却又迅如急电，宛若扭曲了空间与时间地拔刀挥斩。
　　「虚奥义 ·哀寂。」
　　没有刀光，没有炸裂的火焰与气浪，但那拔刀的影划过天际时，一切都被分为了两段。
　　一刃出，万物灭。
　　包括那势如雷震，宛若将要摧垮天地的恐怖巨剑在内，云层，风暴，连时间与空间本身，都在这一刻被斩开，停滞。
　　直至，身着布衣的身影再度收鞘。
　　「砰！！！！」
　　断为两截的宏伟巨剑化作漫天彩光炸裂开来，但就连这爆炸的余波，都与天空那般被一分为二，似乎中间已划出了不可察觉却又如同天堑般的鸿沟。
　　「失败了吗……对不起……席尔……」
　　艾琳的意识，也在此刻随着她的身体一同被斩裂开来，陷入黑暗。
　　「对不起，孩子。」
　　她听见他这般说道。
　　镇魔城内。
　　「！？」
　　刚刚结束了战斗，正扛着歪歪扭扭般破损的大剑，垂着一条受伤手臂和同伴们收拾战场的男子突然抬起头，有些惊悚般望向天空。
　　那里的云层被分断为两截，但作为凡人的他，却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西里尔？要是伤很重就先去休息吧，你小子最近是不是也太拼了点？就算想学薇莉丝小姐那样行医救人，也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啊。」
　【黑骑士佣兵团】团长，【黑盾】莱斯特扛着如其称号那般的漆黑盾牌，笑着拍了拍青年安然无恙的另一侧肩膀，前者厚重的大盾，亦在这场突如其来又莫名结束的惨烈战斗中，守护了太多战友的生命。
　　被称为西里尔，以斜刘海遮掩了一只眼睛的青年并未解释什么，只是又看了眼远方的天空，转过身，提起摆在身边的药箱。
　　「没事，小伤而已。走吧团长，还有很多需要治疗的伤者，去做我们力所能及的事吧，不要……辜负了她们的努力。」
　　第四卷:踏寻万魔之踪完

第一章：冬日暖春
　　半月后。
　　又是新的晨曦自天际洒落。
　　薇莉丝从床上懒洋洋地爬起来，一脸呆萌地坐在被窝里，望着前方愣了会神，才从睡意中完全清醒，顺便调出面板看了眼时间。
　　已是上午 8点开外了。
　　「哈啊……真是和平到让人想打瞌睡的日子啊……」
　　席尔维娜与艾琳联手制造的事端已经被平息有一阵子了。
　　正如牧师小姐说的那样，无论有着怎样悲楚的过去，怀抱着如何坚定的信念，但凡所作所为，都必须要担负起自己应尽的责。
　　话虽如此，等提耶露解除圣地封锁，与小龙娘找到幻界里的薇莉丝和席尔维娜，带她们出来时又正好碰上泯尘急匆匆抱着被砍成两截的艾琳回返，导致席尔维娜暴怒的样子，还是差点把牧师小姐吓了一跳。
　　她虽然在跟提耶露制定对策时，就明确表示并让其转告了泯尘，其掌握着一些复活亡者的能力，届时不必畏手畏脚，全力施为即可，但牧师小姐也没想到战斗竟然真惨烈到了这种程度。
　　更让薇莉丝惊讶的是……
　　泯尘一个 lv80的半神，竟然能无伤单杀掉比他等级更高，拥有少量魔神神格力量的艾琳？
　　说实话，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原本在薇莉丝和提耶露的计划中，最不济，只要他能拖住对方就好了。
　　嗯……考虑到那家伙手被砍飞了一只，倒也不算无伤吧？
　　算啦，起床！
　　唉，说起来这段时间以来，小龙娘也很少跟她一起睡觉了呢，虽然孩子能变得独立自主是莫大的好事，而且这样的结果本身也是牧师小姐要求的，但偶尔醒来时看着空落落的床铺，也不免会感到寂寞呀。
　　这大概便是作为家长的矛盾心理了吧。
　　少女无声叹息着，将白嫩的小脚探入床边棉拖鞋，又随手召唤出【羽衣 ·格拉瑞亚】的外显模式遮掩了身躯，到卫生间内习惯性地稍作洗漱，便推门而出。
　　月影族给她们每个人都安排了独立的居所，因此薇莉丝栋石屋里是没有其他人在住的。
　　下到一楼，又走出大门，抵达山谷边的坡地上，少女呼吸着周围郁郁葱葱植被带来的清新空气，温暖朝阳洒在她的身上，长瀑般黑发在风中带起波光嶙峋的倒影，如梦似幻。
　　大雪早已消退，之前那样极端的天气，本就是席尔维娜通过干涉地脉，以及幻界内某些家伙冲击世界屏障扰乱了这边魔力循环而间接产生的结果。
　　幻界濒临崩溃，与现世间通道短暂开启的那段时间，大量火元素魔力涌入此世，在法则变化与某些家伙有意引导下，形成了无数富含攻击性的半元素生物，后来通道虽然很快被再度关闭，但其部分影响如今依旧残留在现实世界中。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温度变高了。
　　虽然此刻仍处初冬时节，万魔群山里却如同暖春那般，繁花盛开，枝树泛青，形成了宛若四季逆行之景。
　　这般影响，恐怕得至少等到下个季度，也就是地脉魔力循环重新出现大幅度流动，带走这些沉积下来的元素后，才能得到缓解了。
　　「嘿，其实也挺不错的嘛，至少某些人不会整天被冻得瑟瑟发抖啦。」
　　轻笑着自言自语，牧师少女转身，朝着另一处石屋而去。
　　及屋。
　　「喂！快给我松嘴你这笨狼！那不是吃的东西，你被毒死无所谓，我可不想被月影族追杀啊混蛋！！！」
　　「嗷嗷！！」
　　刚推开门，阵阵鸡飞狗跳般嘈杂的尖叫，伴随着争抢声与某些东西坠地时的乒乒乓乓，便一股脑向牧师小姐袭来，她微微一愣，很快便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哟，挺热闹啊。」
　　薇莉丝的加入，如同一盆冷水 「哗啦 」浇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上，乱七八糟的石屋内突然陷入静默，但随即便是两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上来！
　　「薇莉丝！你可算来啦！我的妈呀算我求你了，赶紧把这小姑奶奶带走吧！她就是个超级破坏狂！搞坏我一堆重要素材也就算了，这要一不留神吃坏肚子嗝屁了，我真的是……」
　　「嗷嗷 ~！」
　　举止轻盈地侧过身，闪开伊琉什小姐的迅猛扑击，又把同样一跃而来的白色小狼崽接入怀中，薇莉丝随手摸了摸诺维雅手感极佳的毛茸茸脑袋，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向直撞进一堆破烂里，正哎呦哎呦爬起来的人偶少女。
　　「怎么，不是你自信满满能解决问题，强烈要求把诺维雅放在这边进行检查和研究吗？这才一个晚上，怎么就立马转变态度了？大发明家，你行不行啊？我可是亲自替你向温妮莎族长保证了，才让她点头把女儿暂时留在这里的呢。」
　　「额这……」
　　伊琉什好不容易从垃圾堆里钻了出来，也不在意自己的仪态，就那么大大咧咧靠坐在身后的一堆破铜烂铁上，挠着头，面露尴尬。
　　「我这不是也想帮忙嘛……思路其实是有的，可是关键的问题在于，你们说的那个魔力之源能量规模太庞大了，昨晚我试了好几种融魔性高的金属或者高品魔晶石，结果只是才导出总量的一点点，就通通直接坏掉了，这玩意怎么说呢……压根就不是寻常物品能承受的。」
　　恶狠狠瞪了眼正在朝她吐着舌头的白色狼崽，伊琉什不甘又有些颓丧般道。
　　「我真的很不理解，这只笨狼明明身体素质也就那样，凭什么能容纳下如此庞大的能量？」
　　「嗷嗷！」
　　神气十足地扬起脑袋，诺维雅径直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可爱的小尾巴也在少女胸前扫动着晃来晃去，总感觉自从那天之后，她的灵智突然就有了十分惊人的进展，现在居然已经能理解大部分魔物间语言，并做出针对性反馈了。
　　拍了拍小狼崽的脑袋，示意她不要在怀中乱动，薇莉丝又朝脸上写满 「可恶！输了！」的灵偶小姐笑笑。
　　「好啦好啦，不用沮丧，其实这挺正常的，魔力之源代表的力量层面太高，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生物能够理解的范围，如果你能在一晚上时间就解决这困扰了万魔群山千年的问题，那才叫不可思议呢。」
　　说到底，薇莉丝也只是考虑到思路和研究方向的不同，想让伊琉什试一试而已。反正有她盯着，失败了也不会出现太多意外，这家伙看起来不着正形，但真正马虎的笨蛋，可是没法造出那么多精巧发明的。
　　「既然你搞不定，诺维雅我就带走啦。哦对了，等还有几件事处理完，我们就准备离开这里了，你怎么说，一起走，还是留下来？」

第二章：异神的造物
　　「离开？呃……你是说……？」
　　像是没反应过来那般，伊琉什愣了下，随即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有些惊讶地看向黑发少女。
　　薇莉丝只是表情平淡地点点头。
　　「嗯，就是字面意思啦，我们总不可能永远都留在月影山谷，如果顺利的话，接下来我打算向东进入钢爪的领地，再由它们那边转道入神圣帝国继续旅行，所以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
　　「神圣帝国吗……」
　　沉思片刻，伊琉什看了眼周围狼藉满地的实验材料，似乎有些举棋不定。
　　「呃那啥……让我考虑考虑行吗？你也知道搬迁什么的……」
　　还未等人偶小姐说完，薇莉丝便笑着额首道。
　　「这是自然，不着急，按照我的预计，接下来的某些事至少还需要半月左右才能尘埃落定，我也是考虑到你的情况特殊，提前打个招呼而已，临行前给我个答复就好。」
　　「唉，行！那就这么说，赶紧赶紧把这笨狼带走，有她在，我都不敢把飞行翼拿出来改进……」
　　「好好好，不打扰你搞发明了，记得保证休息，别又核心过载宕机了就行 ~」
　　在后者 「呸呸呸！说什么蠢话呢！」的叫嚷声中，牧师小姐笑呵呵地告别伊琉什，抱着诺维雅出了门。
　　「嗷嗷？」
　　迎着谷间拂来的微风，少女感到胸前传来一阵动静，只能低下头，无奈笑着揉了揉正投来湿漉漉渴望视线的白色狼崽脑袋，稍显尴尬道。
　　「别晃来晃去了，晃也没有，知道你饿了，马上带你回去找亲妈妈好不好？」
　　「嗷！」
　　按照约定，牧师小姐来到族长居所，将诺维雅还给了已经等得有些焦急的狼王温妮莎，后者认真检查过一遍，确认没什么损伤和异常后，也终于放下心来。
　　二女面对面落座，温妮莎族长一如既往给牧师小姐摆上铜爵，斟满佳酿。
　　顺便一提，因为薇莉丝之前表示过不喜欢喝酒，所以族长大人专门给她准备了香甜的羊奶，据说是从万魔群山里一种叫脆脆羊的魔兽那里搞的。
　　这种羊平均个体素质只在 1-2阶，战力也很贫弱，但其产的羊奶却营养丰富又口感独特，不仅在山中广受好评，甚至经常出口到境外，算是万魔群山的一种招牌饮料了。
　　而作为三大支柱之一的月影族族长，温妮莎特意准备的自然更是其中极品。
　　「唔姆唔姆……族长大人每次都给我弄这么多好吃的，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呀，嘿嘿……」
　　看着黑发少女又啜饮羊奶，又拿着甜点和蛋挞往嘴里猛塞的样子，蓝灰色长发的美少妇只是坐在对面，一边温不甚顾忌地给怀中狼崽哺乳，一边微笑道。
　　「薇莉丝小姐实在是见外了，你帮了我们那么多，区区一些吃喝的外物又有什么不好意思？说起来，那位伊琉什小姐的尝试……」
　　「失败了呢。」
　　听见牧师小姐毫不犹豫的回答，温妮莎略带期许的美眸也变得黯淡几分，沉默着点点头。
　　「是吗……难道真的只能……」
　　明白她的意有所指，薇莉丝摇了摇头。
　　「别着急嘛，虽然伊琉什搞不定，但还有我呢。其实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从根源上解决你们所面临的问题，本来是打算在镇魔城那边搞的，但这里正好更合适，只不过……没有实际尝试之前我也无法百分百保证可行，所以想问问族长大人你的意见。」
　　「哦？什么想法？事情既然都已经这样了，薇莉丝小姐不如但说无妨。」
　　「唔姆……」
　　放下手中铜爵，白袍少女沉吟片刻，试探着道。
　　「温妮莎族长，你对魔神土地上，出现其他神明造物这件事是持什么看法的？」
　　「其他神明的……造物？」
　　狼王大人表情微讶，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她又深深看了眼怀中正在美滋滋喝着母乳的孩子，只是默然道。
　　「可以说说，是哪位神明吗？」
　　「嗯……是位失落已久的神祇呢，现在报出祂的名讳你可能也不清楚，不过你可以称其为生命女神。」
　　「生命……？」
　　果不其然，对于这个称呼，温妮莎似乎显得有些茫然与疑惑，不过或许是看在薇莉丝的面子上，她并未怀疑太多，只若有所思般道。
　　「听起来，这似乎是一位秩序侧的神明？因为先祖月影狼神的缘故，我对上古诸神的遗留也算稍有涉猎，但并未听说存在过【生命】这样一位女神，薇莉丝小姐确定这是祂的真名吗？」
　　并未隐瞒太多，黑发少女额首道。
　　「嗯嗯，看起来温妮莎族长的确对这些颇有研究呢，没错，生命女神是秩序神，至于你没有听说过祂的名讳也很正常，因为这是一位最近才诞生不久的新神。」
　　「诸般种种我虽然清楚，但未经其本尊点头，也不好一五一十说出来……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保证，这位生命女神的造物绝不会对万魔群山有任何坏处，相反，它除了可以解决你们目前所面临的问题外，甚至还能哺育一方天地，是大大的福荫。」
　　说到这里，薇莉丝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只是比较担心信仰问题什么的，毕竟你们魔物都是信奉魔神的嘛，总感觉这样做有点……嘿嘿……」
　　「原来如此。」
　　似乎是经过了不少心中的利弊权衡，温妮莎犹豫许久，最终还是点头道。
　　「可以，月影族方面，这件事我作为代表全权点头了，不过此事的确牵涉甚广，万魔联盟也并非我族一家独大，即使不考虑钢爪和炽羽的态度，有一个地方，薇莉丝小姐或许还是得……」
　　不需要美少妇点明，牧师小姐便理解了她的意思。
　　「族长大人说的是提耶露那边吗？的确，她才是如今万魔群山真正的守护者和掌控者呢，对魔神的信仰也远比其他魔物更加深厚……没关系，反正我接下来也打算去一趟那边，处理些东西，正好把这事儿也一起说了吧。」
　　像是松了口气般，温妮莎低下头，面露愧色。
　　「真是让薇莉丝小姐见笑了，明明你作为万魔群山的大恩人，此行此举也是想要帮助我们，却还要……」
　　「哈哈 ~没事没事啦，其实我也不算完全没私心，说实话，能让我感兴趣的事并不多，这倒是其中一件，所以族长大人也不必耿耿于怀。」
　　牧师小姐喝光爵中的羊奶，擦了擦嘴，又笑道。
　　「另外，这趟过去，或许我还得带上诺维雅一起，毕竟……」
　　「嗯，我都明白的，那薇莉丝小姐，作为一个不合格的母亲，我的女儿……就拜托你了。」

第三章：身后风景
　　与温妮莎族长谈妥，薇莉丝并没有立刻急着动身，而是表示让她们母女再独处一会，又暂时告辞，来到了另一间建在山洞内的石屋中。
　　屋外，有两名月影族的魔将把守着，他们自然也都早已认识受到族长礼遇的牧师小姐，看见她到来，连忙向其点头问好。
　　薇莉丝笑着回以问候，又道。
　　「怎么样，有什么动静吗？」
　　那一男一女两位年轻魔将中，男性的月影魔狼立刻摇头道。
　　「没有，已经三天了，虽然偶尔会爆发出一些气息，但始终都没见她露面，陪护的蕾妮小姐和蕾拉小姐……倒是偶尔轮流出来取些东西和食物，却也没跟我们仔细说过内部情况。」
　　「是吗……辛苦你们保护啦。」
　　随便客气了一下，两位人形魔狼自然连忙摇头表示不敢，牧师小姐也懒得说太多场面话，便点点头，直接进了屋内。
　　这地方，其实也是月影族给薇莉丝一行安排的居所，只不过住在这里的人正进行着某些重要过程，因此温妮莎族长才在牧师小姐已经让蕾拉蕾妮姐妹过来照顾的情况下，又安排了不少可信赖的精锐族人守在外界，以防万一。
　　算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吧。
　　一楼客厅空无一人，薇莉丝并不意外，径直上了阶梯，来到第二层。
　　两名背后有着雪色双翼，容貌分外酷似的白发少女正待在唯一的房间门口，其中一者边啃着万魔群山特产的小零食，边手捧似乎是画册的书籍津津有味在看，而另一名少女则手持战矛立于其身侧，认真警备着四周。
　　薇莉丝刚走上楼梯，就已经被后者立刻察觉，对方微愣之下，连忙拍了拍那名正在摸鱼的少女肩膀，才赶紧迎上前来。
　　「薇莉丝大人，您来了。」
　　有些好笑地看着另一名白发少女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样子，牧师小姐也不点破，只瞧了眼紧闭着的房门，温声道。
　　「嗯，里面情况如何？」
　　名为蕾拉，双子中作为姐姐的少女将武器收起，同样有些担忧地望了眼门内，又摇摇头。
　　「好像遇到了些困难，听蒂丽莎自己说，似乎是因为神力传递对身体的负载有些过重，加上她第一次尝试经验不足，一时半会恐怕还没法凝聚出【种子】。」
　　「为了达成目标，这几天除了吃饭和一些基本活动，她几乎所有时间都拿来与那位生命女神殿下建立沟通了，说实话，我怕这样下去，蒂丽莎的身体会先……」
　　「……好吧，我了解了。」
　　牧师小姐微微额首，表情略显无奈。
　　「那孩子也太拼命了吧，明明我并没有给她限定时间和目标啊……」
　　说到底，蒂丽莎也只是个普通人，虽然经过了西芙琳生命神力的洗礼，但法则之力何等深奥与庞大，想要以凡人的身体为媒介，远距离凝结出神树，哪怕只是分树的种子，也绝不是一两天就能简单办到。
　　所以当初在镇魔城，牧师小姐才没有急着种下第一棵分树。
　　也正是为了不给对方造成压力，薇莉丝这几天才特意没有来检查进度，毕竟她早就清楚，第一次凝聚神树之种肯定不会那么轻松的。
　　对于牧师小姐只是自言自语般的嘀咕，身为白羽翼族的蕾拉倒显得有些感触颇深。
　　「我想，或许是之前那场变故，她自认为没能帮上您什么事的缘故吧。说实话……我和妹妹也时常有些惭愧，明明早就立誓要跟随在您身边，听候差遣，但每次到了真正关键的时候却总只能在远处干看着，而非像晓光大人那般，与您一同战斗。」
　　少女低下头，表情稍稍显得苦涩起来。
　　「恕我僭越，薇莉丝大人，您太完美，太强大了，强大到普通人拼尽全力也只能仰望您的背影，单方面承受您随手赐下的荫庇……所以有时候我们也不禁会想要表现一下自己，否则，难免会自我怀疑跟随在您身边的意义，大概……蒂莉莎也是这样想的吧。」
　　「蕾拉……」
　　惊讶地看着对方说出这番话，微微愣神之后，白袍少女的神情也变得有些错愕与恍然。
　　不得不说，蕾拉的坦白的确给薇莉丝带来了不小触动，让她渐渐意识到了，某些曾经被其忽略的东西。
　　一直以来，牧师小姐都只考虑着蕾拉等人的实力问题，让她们尽量待在安全之地，即使有敌人，通常也会安排给她们能够轻轻松松应付的程度，而真正的强者却始终只是由自己，或者同样强大的龙娘小姐来处理。
　　就像前不久的那次事件，明明她和小龙娘都先后投入到了对抗神明级别的战斗中，而蒂丽莎，蕾拉蕾妮，包括艾德文娜这几个一路跟着牧师小姐走南闯北的旅伴，却只是待在相对安全的月影山谷，打打已经被月影族挡住的元素生物，完全生不出任何的参与感，似乎可有可无。
　　或许，薇莉丝这样的决定的确是为她们着想，但在另外的某种角度而言，却并没有发自内心站在蕾拉等人的立场来考虑，或者说，是一种来自上位者，来自神性的傲慢。
　　如果真的将他人视为同伴，就应该一同面对艰险，哪怕因此流血甚至牺牲，只有经过生死与鲜血磨砺的友情，才足够坚定与真实。
　　而单方面的庇护，赐予，或是偶尔如逗弄宠物那般的小打小闹，终究只是将她们看作需要呵护的孩子或眷属罢了。
　　大家都有力所能及的事，实力也并不代表一切。
　　又看了眼微微偏过头去的蕾拉，和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跑过来却发现气氛有点沉重，满脸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蕾妮，牧师小姐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在这件事的处理上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了，抱歉啊，这是我的傲慢，我……或许只顾着向前走，却有些忽视身后的风景了。」
　　蕾拉沉默着没有说话，倒是蕾妮像只受惊的小鹿那般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欸？不不不！我没有责怪薇莉丝大人的意思！明明您都是为了我们好，只不过……」
　　踮起脚尖，薇莉丝温和地揉了揉似乎手忙脚乱想要解释的白羽少女脑袋，虽然身材相比对方稍显娇小，但前者此刻却自然散发出了成熟者才能展现出的悠然气度，只轻笑道。
　　「好啦，别搞得那么严肃嘛，想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这是人之常情，即使我也是一样的，放心，我向你们保证，今后会做出改变。」
　　说到这里，牧师小姐又话锋一转，视线扫过眼前容貌相似，却又同时面露喜色的姐妹俩。
　　「不过，我面对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很危险的哦，这可不是在开玩笑，想要参与进来……不继续精进自己的实力可不行呢，你们俩现在都已经是神话种，传说级可远没有达到上限，继续努力吧 ~」
　　「是！我们一定会非常努力的薇莉丝大人！」
　　「嗯嗯！那就先定个小目标，半年之内冲上超越级好了！我肯定比姐姐先到！！！」
　　看着两名少女欣欢鼓舞，干劲十足的样子，薇莉丝亦心中微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又笑着点点头道。
　　「我去看看蒂丽莎的情况，你们继续守在外面就好，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即使里面真出现什么动静也不用惊慌，有我在呢。」
　　「是，薇莉丝大人！」
　　又简单嘱咐几句之后，牧师小姐便悄悄推开并未锁紧的房门，脚步轻巧地进了室内。

第四章：分隔两地的思念
　　「嚯，这还真是有点壮观啊……」
　　反手带好门，牧师小姐刚刚回头，便下意识发出了带着惊讶意味的轻叹。
　　她的眼前，一身长裙，青发青眸的少女正闭目盘膝坐于床上，浓郁碧光与澎湃生命力不断自其体内向外扩散开来，本应是石屋内部的墙壁与天花板上，此刻竟然已经爬满了生机勃勃的各类藤蔓。
　　明媚阳光自窗外照入屋内，洒在蒂丽莎随着光芒微微摇曳的长发上，倒映出美轮美奂的光景，有那么一瞬间，薇莉丝甚至产生了眼前坐着的，其实是那位生命女神殿下的错觉。
　　自从接受西芙琳恩惠，成为生命女神的神使 ——赐福者之后，蒂丽莎原本平平无奇的小村姑气质似乎也在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尤其是与生命女神神力共鸣的现在，那种感觉更是变得尤其明显。
　　不说超凡脱俗，却也足以称得上清新与圣洁，如同自林间而生的森之妖精，举手投足间都充斥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美妙自然气息。
　　不过，我们的森之妖精小姐，此刻似乎却遇上了些许麻烦。
　　盯着蒂丽莎眉头紧锁，额间冷汗直冒的模样观察了片刻，薇莉丝稍作沉吟，便缓步上前，坐在少女身边，轻轻握住她放于膝上的右手。
　　「别紧张，是我。」
　　身体被触碰，青发少女眼皮一跳，几乎立刻就要醒来，但薇莉丝只是在她颈侧轻声耳语，熟悉的嗓音便很快令蒂丽莎再度放松下来，甚至连锁紧的眉梢都因为安心而稍稍缓解几分。
　　简单安抚过少女精神之后，牧师小姐立刻用【情报侦测】调查了她目前的状况。
　　嗯……和预想中相差无几呢。
　　虽然蒂丽莎现在浑身光芒四射，房间周围还长满了大量植物的景象看起来似乎神奇又不可思议，但实际上这只能说明她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那股从远方传递而来的神力，负载过高，多余部分才会自体内溢散出来，形成现在这般景象。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若非前几天薇莉丝为了保证安全和清净，提前在她的房间里布下结界，隔绝了大部分本应散发出去的能量，否则外面守卫着的月影魔狼们感受到的，可就不会是 「偶尔出现能量波动 」这种小阵仗了。
　　好在终归不太放心，特地过来看了一眼，不然可就要出问题了。
　　「听得到我说话吧，别急躁，先抛开凝聚种子的想法，慢慢疏导堆积在体内的生命力，法则的力量不同于魔力，不要以你惯用的方式和思维来运转它，尝试去理解。」
　　「一念通，万法生，欲速则不达，记住，切莫焦躁。」
　　与少女交握的掌心微微散发出金光，牧师小姐一边用治愈术修复着蒂丽莎因为长时间高负荷运转，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身体，一边以自己的经验温声指导对方。
　　「蒂莉莎，你和法则本身之间有着很高的亲和度，西芙琳正是看中这点，才会将你选为神使，所以你一定可以办到的，想一想，什么才是真正的生命？」
　　说实话，生命法则薇莉丝了解的并不算多，但她却研究过其前身，来自大地母神的【生命与凋零】之权能，这种力量在某种意义上，与其擅长的圣光魔法是相辅相成的。
　　当初在天空之城时，牧师小姐就曾经辅助西芙琳栽下了第一棵神树，据后来生命女神小姐自己私下里交谈时的说法，当时薇莉丝的帮助，至少让她节省了一半以上的神力消耗。
　　蒂丽莎的能力是没问题的，她只不过太急着表现自己的价值，或者说，想要赶紧帮薇莉丝做些什么，才会出现如今这样的情况，所以只需要在关键处稍作提点，应该就会出现明显变化才对。
　　金色的光缓缓融入青发少女体内，她紧锁的眉头终于渐渐舒展开来，那些充斥着浓郁生命力的光芒也不再向外疯狂溢散，通过【情报侦测】的联系，薇莉丝能感知到某团有型能量开始在她小腹中渐渐孕育。
　　这应该便是神树之种的雏形了。
　　「还好……」
　　虽然房间里已经长成的植物一时半会肯定无法消除，但最艰难的时期，终究还是渡了过去。
　　接下来，只要再等一些时间，待蒂丽莎通过与西芙琳的联系，汇聚神力成功凝结出相对较弱版本的神树之种，就可以正式展开行动了。
　　整体还算顺利。
　　满意地暗自点头，牧师小姐悄悄松开与蒂莉莎交握的小手，站起身，又加固了一次周围的保护结界，便推开门，悄悄离开了房间。
　　走出门外，刚再次随手带上，薇莉丝便像是察觉到什么般转过头，视线中正好映出已经站在蕾拉和蕾妮身旁，静静等待着的金发少女，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会心般微笑。
　　「小光回来啦，人已经送到了吗？」
　　「嗯，主人，我是一直看着她进入神圣帝国国境之后才回头的。」
　　依旧是那副惯例，不以四季变迁而改变的干练装束，只不过气息得有些风尘仆仆，明显是刚远行归来的小龙娘点点头，顶着两位白羽少女稍显羡慕的目光主动走上前来，与薇莉丝亲密地抱了抱，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好啦好啦 ~你这丫头，还是那么粘人，一路上没出什么问题吧？」
　　似乎是轻轻吸了口黑发少女身上渗出的清淡香气，龙娘小姐有些依依不舍地与薇莉丝分开，这才摇头道。
　　「没有，我们从空中过去的，基本没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来招惹，神圣帝国那边也派了人来接应她，不过我在天上看艾德文娜走的时候似乎挺着急的，可能跟那群人类跟她说了什么有关。」
　　「嗯……看来那边真的出状况了呢。正好，把万魔群山这里的事给解决，就一起过去瞧瞧吧，辛苦你了。」
　　「不辛苦，主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薇莉丝笑着摇了摇头。
　　「倒也没什么了，不过晚些时候我打算去一趟门户之地，把某些后续事宜处理下。闲着也是闲着，到时候大家都跟着一起来吧，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要继续动身了呢。」
　　……
　　联合王国首都，勇气之城，王宫寝殿。
　　「是吗……那家伙还是自顾自搅和进来了啊……唉，这次大概也多亏了她的帮忙，才让王国北方没有陷入生灵涂炭之境，看来又欠她一个大人情了呢。」
　　倚坐在柔软而华贵的沙发上，联合王国现任女王莉莉娅 ·梅凯兰德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松了口气，端起身前斟满淡红色酒液的水晶杯轻抿，便微微偏头，朝向单膝跪倒在面前，浑身都被黑衣笼罩的隐侍。
　　「神圣帝国那边，查到什么消息了吗？」
　　明显是女性的隐侍，立刻以年轻但不失沉稳的嗓音恭声应道。
　　「很抱歉陛下，尚未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圣国高层风声把得很紧，三圣女又是他们的重要核心，所以我们的内线……」
　　女王小姐慵懒地抬起一只手，制止了隐侍的继续汇报，被浅蓝色高贵长裙与透明白丝半遮半掩的修长美腿微微翘起，交叠着换了个方向，似是有些意兴阑珊。
　　「知道了，让下面人再探吧，这事儿并不急迫，以稳妥为主，没必要和圣国官方起正面冲突，主要还是防止女神教的信仰在我国影响进一步加深。」
　　「是，陛下。」
　　「关于我国内部最近兴起的那个【拜光】，调查的如何了，是女神教安插下来的分支吗？」
　　隐侍沉吟片刻，答道。
　　「已经查清楚了，这是个非常公开化的组织，目前看来与神殿并不存在直接联系，其信仰的对象也并非光明女神欧若拉，而似乎是……【光明与救赎】本身，甚至不存在根据地，是以口口相传的形式扩散的。」
　　「南方那边似乎也出现了这类组织的活动痕迹，而且由于深渊之灾与几次所谓神迹的影响，发展得尤其迅速。」
　　「殿下，要将其划分为邪教，并在国内打压吗？」
　　「……」
　　女王沉默了很久，见其如此，隐侍自然也不敢发出声音打扰，最终，她只是淡然道。
　　「既然并非神殿势力，由他们去吧，或许待其发展起来，还能起到抗衡女神教扩张的作用。」
　　「是，属下明白了。」
　　少女又随意挥了挥手，隐侍便相当自觉地化为阴影，渐渐消失于空气中。
　　又过了一会，莉莉娅突然朝着空旷的大厅发出声音。
　　「去查查裁决圣女到底怎么了，圣国又在搞什么鬼，你亲自去，别被发现了。」
　　「又要赶远路啊……好好好，我去还不行吗……」
　　低沉，却稍显有些猥琐的声音在厅中一闪而逝，像是没听见其抱怨那般，高贵而年轻的蓝发女王只是将水晶高脚杯放回桌上，轻轻敲击着身侧沙发的柔软扶手，面露思索。
　　真正已经空无一人的寝殿中，不无哀怨的声音幽幽响起，却只有当事人自己听在了耳中。
　　「真是的……都忙完了，那个没良心的也不晓得来看看我……」

第五章：当魔法与科技结合
　　第二日，万魔群山南部的天空之上。
　　「哇！这就是伊琉什小姐设计的最新版飞行翼吗？感觉和以前相比变了好多呢！」
　　十分新鲜地以肉身翱翔于碧蓝青空中，蒂丽莎不出所料发出了大惊小怪般的欢快高呼。
　　薇莉丝，晓光和蕾拉蕾妮等几名少女均前前后后伴在她身边，以防这小丫头操作失误，一不留神跌落下去，毕竟前者四人都拥有不借助外力自由飞行的能力，自然不需要像蒂丽莎一样使用伊琉什最新研发的【人工飞行翼 1799号】。
　　没错，就是 1799号。
　　经过半个多月前的首飞测试，以及后来的不断迭代更新，继续测试，改进等一系列流程后，伊琉什终于在薇莉丝等人帮助下研发出了泛用度与性能都足够出色，即使蒂丽莎这般水准实力的新手都能轻松掌握和使用的完成品。
　　虽然某位人偶小姐据说如今依旧在整天孜孜不倦地进行改良，但目前版本正式投入使用也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想到这里，薇莉丝不禁瞥了眼悬挂在青发少女身后，两片正在上下拍动的轻薄银白色金属翼，比起最初小蓝测试的那个版本， 1799号的体积明显缩小了不少，大约只有最初的一半左右，在形状上，也从完全模仿薇莉丝的【神之羽】，变为些许调整后更灵巧轻盈许多的模样。
　　为了美观，伊琉什还在牧师小姐建议下用特殊材质的彩漆进行了涂装，减少了几分机械般生涩感的同时，这种以导魔合金粉末混合成的外壳，也为飞行翼提供了不错的魔法抗性，并能够显著延缓内部零件的锈蚀速度。
　　尤其值得称道的一点在于。
　　虽然整体操作方式跟之前并没有太大差别，但最重要的能源部分却进行了大幅度改良，依旧是使用的光能，但其摄取方式却经过薇莉丝的提议，换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办法。
　　魔晶石，或者说，由牧师小姐亲自凝聚出的光元素纯晶。
　　这个世界所谓的各种魔晶，其实大部分都是地脉中庞大的魔力元素经过机缘巧合，不断压缩，再由数百上千年沉淀汇聚而成的实体精华，所以魔晶矿基本只会出现在地下，或是经过地震等自然现象后方显露出来。
　　浓缩的魔力元素能够凝结成实体，这对于牧师小姐而言其实并不难做到。
　　当初那枚在镇魔城地下黑市的【万有商铺】里，见到的 5阶【光辉源晶】，不出意外大概就是她曾经与南灾战斗时，使用 10阶魔法【永恒庇护之光】后遗留的能量汇聚而成。
　　前往灵蝶峰途中，她在给小蓝那件试做品飞行翼不断充能时就考虑过，既然只是需要充足光照，那么也并没有明确要求必须是薇莉丝亲自出手吧，再退一步的话，并非由人力，而靠物品进行这个过程是否也可以做到呢？
　　于是，以光元素结晶充当动力核心的思路，便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现在蒂丽莎身后的飞行翼里，就储存着两枚薇莉丝亲手制作的 5阶光元素纯晶，左右翅膀内隐藏的凹槽里各有一枚，如此，飞行翼便能吸收纯晶通过催化释放出的源源不断光能，转化为动力。
　　初步估计，至少需要一千小时以上的不间断高速飞行，五截魔晶里的能量才会被耗尽，而其状态也会经由伊琉什制造的检测装置，实时反馈到控制面板上，让使用者提早有所准备。
　　并非牧师小姐难以制造出更高品质的光元素结晶，只是在 5阶就已经足够飞行翼长时间工作的情况下，塞进去品质过高的晶石，难免会出现核心价值远超机械本身，被有心者得知后，衍生出 「匹夫无罪 」之类的麻烦事。
　　薇莉丝可没忘记当初万有商铺里，那枚【光辉源晶】吓死人的三百万金币定价，而类似石头，她前不久还给伊琉什弄了好几百枚，拿来充当备用品。
　　当然作为交换，其制造的飞行翼也是无偿提供给牧师小姐使用的。
　　顺带一提，前几天艾德文娜收到神圣帝国家族内急信，匆匆忙忙返回时，为了节省时间，牧师小姐也给她提供了一件相同款式的飞行翼。
　　伊琉什制作的成品虽然有限，但也还是送了薇莉丝足足四五件，都被后者存放在背包空间里了，至于之后如何分配，使用，可以需要的时候再说，这种好东西总是不嫌多嘛。
　　飞行翼的事暂且告一段落，现在薇莉丝一行要去的地方，是被称为【门户之地】，长年以来由守门人泯尘镇守，除灵蝶峰外唯一通往【幻界】的入口所在。
　　虽然由于大家共同的努力，加上魔神留下的一些后手，席尔维娜与艾琳并没有能够夺取魔神权柄，也就是魔力之源的真正力量，因此，在及时补救下，幻界终究没有如预言那般彻底陷入崩溃的境地。
　　话虽如此，现在的情况其实也并无法称得上乐观。
　　世界通道虽已再度被关闭，但魔力之源千百年来吸收了太多信仰之力，本身其实就不是特别稳定，再加上这么一闹，如今更可以称得上是雪上加霜。
　　那套以分体承载部分力量的手段，如今已经行不通了，曾经的分体被席尔维娜她们吸收，又被某位牧师小姐一枪劈烂，作为真正魔力之源的诺维雅，便成为了支撑幻界存在的唯一顶梁柱。
　　这也就代表着，如果幻界的情况继续恶化下去，诺维雅或许不得不长时间近距离待在门户之地以维持其稳定，甚至是……成为第二个守门人。
　　这对一只降生不过数年的小狼崽，和她母亲温妮莎 ·月影而言，无疑是十分残忍的选择。
　　而薇莉丝此行，自然便是为了解决此事。
　　「哦，到了呢。」
　　望着下方与描述中分外酷似的高山，薇莉丝与同行几位女孩交换过眼神，便带头降落而下。
　【门户之地】是一片独立于幻界与现世的夹缝空间，寻常方式根本不可能进入其中，所以，需要先找到通往那里的入口。
　　「薇莉丝小姐，还有诸位，在下已恭候多时了。」
　　少女们落至山峰顶端的平台时，便早有一亮青长发，身着如同绿叶编织而成奇异战裙，耳朵尖尖的年轻女子在此等待，她将两柄可以组合起来的弯刀交叠而起，又微微低头，似是在向牧师小姐等人致意。
　　薇莉丝笑着回以问候，又用银蓝色的眸子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景象，最后重新集中在青发女子与她身后的扭曲门扉上。
　　「柏塔小姐客气了，话说，沃尔特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吗，怎么这南域之峰还是你在镇守呀？」

第六章：门户之地的来访者
　　听闻此言，树精族大魔将，也是【守门人】弟子之一的柏塔 ·灵木只能苦笑着摇头。
　　「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便是如今万魔群山正在与人类联合王国尝试进一步的深度合作，由于过去长期的矛盾，很多方面都还需要拥有足够威望与实力的强者主持调节，所以沃尔特师兄暂时恐怕是没时间重拾这份工作了，但灵峰不可无人镇守，也只能由在下替代。」
　　「噢……说起来也是呢。」
　　先前，或许是艾琳的刻意照顾，之前幻界与现世短暂连通的时间里，镇魔城周边受到的攻击似乎尤为激烈，即使薇莉丝已经提前跟梦娜打过招呼，让她早做准备，听说还是出现了不小的伤亡，防线甚至一度濒临崩溃。
　　关键时刻，是镇守在魔踪要塞附近的南刀沃尔特不计前嫌，率领魔物们支援了人类，合力抗敌，加上守门人泯尘牵制并击败了天空中领导攻势的艾琳，才将损失尽可能缩小到了一定范围。
　　任何宣或游说，都比不上雪中送炭的情谊与生死战斗中磨练出来的友情，很多人类，尤其是当时守卫城墙，差点殒命于烈焰怪物之手的那些士兵，都因此对魔物的印象有了大幅改观。
　　一传十，十传百，那些原本不满于官方紧急撤离令，但在事发之后才惊觉因此逃得一命的无数民众渐渐返回家园后，加上对王室未卜先知般决策而叹服不已的心境，曾经饱受诟病的亲魔政策，推行起来竟然也变得顺利了不少。
　　而沃尔特作为带领魔物支援人类的最强者之一，在战场上自然也是大放光彩，深得人们尊敬，被留下来调和局势倒也在意料之中。
　　并未在这个话题上过多讨论，简单寒暄几句后，柏塔便微微侧身，让出前行的道路。
　　「几位请，师尊已等候多时了。」
　　「嗯，那就麻烦你啦。」
　　来访门户之地，薇莉丝肯定有跟泯尘提前打好招呼，毕竟他这里的是非之地刚刚在大战中被毁于一旦，神经估计正敏感着呢。虽然牧师小姐对能够无伤击败获取了部分魔神神力，至少也有 lv80多艾琳的这位守门人先生真实实力挺感兴趣，但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跟他莫名其妙干上一架。
　　联通门户之地的传送门，薇莉丝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上次从幻界里出来时，就是经由门户之地，再从这座南域之峰回到现世的。
　　这种提耶露亲自打造，来自神话时代的空间技术虽不及游戏里某些能力，却也算得上十分安全，因此倒不必过多担心。
　　带头踏入闪烁着扭曲光芒的门扉之内，随着一阵熟悉的漂浮感，很快，周围的景象就再度变得清晰明亮起来。
　　薇莉丝举目向四周望去。
　　曾经在大战中被烧红的土地与岩石已经基本恢复了原本的色彩，当初小龙娘以【九狱】轰击炽炎之神弗理姆时的余波，几乎让整个门户之地不过千余平方公里的土地以落点为中心，下陷了足足数百米，如今竟也被以不知何种手段重新填平，不得不说泯尘那家伙搞装修貌似还是有一手的。
　　不过按照晓光的说法，她当时虽然击败了想要冲出幻界的炽烈与爆炎之神弗理姆，但后者并没有真正死去，那具比山脉还要高大的魁梧身躯只是祂的外壳，真正属于神灵的本质则借由某种她没怎么见过的方法逃走了。
　　虽然这么做必然会让弗理姆损失极为惨重，很长时间内都无法恢复到原本的实力，但相对的，祂也的确趁着幻界本身出现问题的这个机会，逃离了那片关押其数千年的牢狱之地。
　　具体去向不得而知，但小龙娘的意思是，对方残留的气味在某个位置突然消失并断开，恐怕是遁入了另一片空间，乃至于其他世界中。
　　既然如此，牧师小姐短时间内恐怕已经无法，也不打算再去费力气找那家伙了。
　　一个神明级别的潜在敌人固然是不小的威胁，但真正神级以上存在是无法随意穿越世界通道的，弗理姆在虽然舍弃了大部分力量的情况下能够遁走，可即使在那边恢复实力，估计也很难再回到这个世界来找暴打了祂的晓光报仇。
　　那就随遇而安，见招拆招吧。
　　「唰唰唰唰。」
　　几道光影接连闪过，紧随其后的小龙娘以及蕾拉蕾妮，蒂丽莎等人也都已经顺利抵达了牧师小姐所在的另一侧。
　　除了晓光外，其他人都是首次来到这里，自然对周围一切充满好奇，眼睛眨呀眨地四处观望着，其中便尤数是仍处于少女年纪，天性活泼爱新鲜的蒂丽莎。
　　「薇莉丝小姐！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门户之地吗？！怎么一眼望去什么都没有呀，守门人先生天天住在这里，难道不会感到无聊吗？」
　　下意识看了眼表情淡然，一脸事不关己模样的龙娘小姐，薇莉丝嘴角抽搐了几下，有些尴尬笑道。
　　「曾经……应该是有的吧，但前段时间不是坏人想从这里跑出去嘛，门户之地爆发了一场大战，很多东西估计都被毁了。不过没关系，我们此来，不就是为了让这里重焕生机吗？」
　　「嗯嗯，说的也是呢！那个炽炎之神真可恶，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却非得去干坏事，就不能向西芙琳大人学学，做个温柔善良的好神吗？」
　　「神明之间也有派系和性格差异嘛，单纯力量的强大并不能说明什么的……蕾拉，来。」
　　听见牧师小姐的召唤，怀中抱着某只白色小狼崽的翼人少女立刻快步走上前来，不需要前者继续开口，蕾拉便领会了她的意思，将诺维雅轻轻递过去。
　　「薇莉丝大人，难道现在就开始吗？」
　　接过宝石般清澈眸子眨呀眨着，似乎早就想往牧师小姐怀里钻的白色狼崽，薇莉丝一边按住诺维雅不安分的脑袋，以动作警告其不要乱来，一边调整了个比较舒服的抱姿，摇摇头道。
　　「倒是不用那么着急，走吧，先去找这里的主人见个面。」
　　「是。」
　　并不需要展开 sp，薇莉丝也能轻松找到泯尘的所在，因为如今门户之地几乎就是一片半荒废的原野，而坐落于其中那间有些孤零零又简陋的小屋，走在老远便几乎可以一览无余。
　　很明显，这是某位守门人先生最近才搭建起的临时居所呢。
　　少女们迈步而行，远远的，便看见了木屋前方空地上的几道人影。

第七章：为期三百载
　　彼处共有五人。
　　其一者，为立于屋前，认真观摩前方战斗，时不时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的灰色短发少女。而她的身边则是一位仅以披风蔽体，裸露之处通体蓝中泛金，呈果冻状，隔着老远就已若有所觉般，将视线投向薇莉丝等人这边的史莱姆女孩。
　　她们不远处，盘膝坐着一位粉色长发，身后带有四片薄翼状半透明翅膀，头生触须的蝴蝶少女，此刻似乎是正在闭目冥想，一副看起来雷打不醒的模样，安逸得紧。
　　而更前方的宽阔空地中，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正在以寻常人肉眼完全无法辨清的速度，展开激烈攻防。
　　男子看起来年约二十出头，身着布衣，手持一柄长质木刀，干练灰发随着他的动作灵活上下跃动着，虽然出手的速度迅若急电，但很明显，他其实是处于防守的那方。
　　而另一名同样是灰色长发的修长女子身影，攻势便显得格外凌厉了。
　　她挥舞着规格与形状都与前者十分类似的木刀，如同暴雨般的凌厉斩击在对方兵刃上带出大片沉闷的砰砰对撞之声，又并非只是一昧的正面蛮攻狠打，锋刃时不时灵巧调转，从侧面刺向男子防守的各处死角，甚至伴随着一些冲撞，踢击之类假动作，看似毫无章法的同时却又威胁十足。
　　若非后者同样经验老练，总能在看似紧急的关头做出同样出乎意料却又正确的应对，否则恐怕早已败下阵来吧。
　　二人手持的木刀上虽然都闪烁着代表魔力的光晕，但薇莉丝看得出来，这很明显并非为了增加杀伤力，只是单纯用来保护脆弱的木头，保证其不会在如此激烈战斗中折断而已。
　　即是说，这是一场切磋。
　　没有急于出声打断他们，牧师小姐只是在带着几名同伴移动到不远处后，便主动停了下来，默默旁观着。
　　倒是注意到她们出现的史莱姆小姐连忙从侧面绕路，小跑着来到了黑发少女身边。
　　「薇莉丝大人，您来了。」
　　「辛苦啦 ~这段时间里面有出什么状况吗？她们俩有没有搞什么小动作？」
　　主动要求陪同露露留在此处，监测幻界情况变化，并协助其和泯尘一起看守两名犯人的小蓝摇了摇头。
　　「按照露露的说法，幻界暂时还算稳定，至少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那个席尔维娜和艾琳，我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她们并没有像您担心的那样，暗中跟谁偷偷联系过。」
　　「嗯……」
　　薇莉丝沉吟着点了点头。
　　当初击败席尔维娜，又将泯尘迫于无奈下暂时杀死的艾琳也复活后，牧师小姐与提耶露，以及守门人先生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决定将窃取了魔神权柄的她们关押在门户之地，并协助看守幻界的入口。
　　诚然，这是考虑到她们的一些行为与幕后缘由而做出的特别对待，但无论薇莉丝或是其他二者，也都认为杀死她俩对目前局势没有任何益处，席尔维娜与艾琳虽然只拿到了一小部分魔神神格，但她们死后再度无主的那些魔神之力无疑只会令情况雪上加霜。
　　对于这个处理方案，战败后的席尔维娜与艾琳都没有表示反对，只是默默接受，并不做反抗地与提耶露缔结了具有强制效力的特殊契约，所以就目前来说，她们应该已经没有太大威胁了。
　　契约的期限，暂时定在三百年。
　　艾琳与席尔维娜都是泯尘的后代，只不过母方并非一者而已，如果忽略掉不同种族间寿命差异而导致的辈份问题，她们倒基本可以视为姐妹之类的关系。
　　半魔人寿命本就悠长，继承了魔神之力的她们如今更不需要面对老迈的烦恼，如果真能不动歪心思地认真守卫幻界三百年，偿还过错，届时倒也不是不能考虑网开一面。
　　至于这两个泯尘传下的后代血亲，为何会聚在一起图谋魔神之力，经过后来的详细盘问，薇莉丝基本也已经搞清楚了。
　　席尔维娜的目的很简单，她想要打败泯尘，并在那之后，亲自带着这位曾经抛弃其母亲的【守门人】前往其坟前忏悔，或许是其母亲描述中无人能敌的实力和过后离弃形成的巨大差异，让女孩生出了强烈的逆反心理吧。
　　因此，才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
　　至于艾琳，她的心思就有些复杂了。
　　艾琳从小在镇魔城里长大，虽然因为隐藏的很好，没人知道她半魔人的身份而免遭迫害，但一路走来却也目睹了太多太多人类与异族的矛盾与纷争，这让她既恐惧，又暗自感到愤怒，并形成了对联合王国与人族的不满。
　　这样的情绪不断发酵，并在她视若兄长的斜刘海……也就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西里尔一年多前，因盗猎行动失踪于万魔群山后，终于彻底引爆。
　　恰逢此刻席尔维娜辗转来到镇魔城，二者因缘分偶遇，并机缘巧合下认出了对方同为半魔人的身份，后一拍即合，决定联手合作。
　　艾琳想要的，是一劳永逸，从根本上解决并改变联合王国歧视异族的扭曲风气，至于办法，则更是暴力且直接。
　　人类与异族的长久斗争，说白了就是不同理念间矛盾的一种表现形式，这样的矛盾不可能凭空消弭，但却可以被转移。
　　没错，那就是一个共同，且足够强大的外敌。
　　就像很多故事书里描绘的那样，大陆上连年争斗不休的国家们，在魔王横空出世，并快速灭亡了其中几个之后选择联起手来，结成联盟，深度合作以抗击可怕的敌人云云……
　　故事虽然可以虚构，但其因果却合乎常理。
　　所以，艾琳决定成为这个魔王。
　　只要受到真正惨痛的伤害，面临了生死存亡的危急，人类就不可能还有闲情逸致去针对压迫什么异族，只余合作一途可选。如此，很多以此为生的职业和肮脏勾当，比如盗猎者……也都将自然不复存在。
　　或许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艾琳的手中也必将沾满血腥，但这是她认为唯一能够从根源上解决矛盾的方法。
　　但是她也不能放任王国真的被毁灭，所以才会突然背刺想要来到现世的邪神炽炎，试图将其阻拦在门户之地，最好能与守门人拼个两败俱伤，也方便让席尔维娜得手。
　　只不过艾琳却没想到守门人居然会亲身来到镇魔城，更没料到其实力居然如此可怕，竟以碾压般态势迅速将其击败，最终她成为 「魔王 」的计划，也只能落到了空处。
　　至于那些摆在她地下室里的藏书，包括以蓝星语言记录着，她们努力破译许久也只能看懂个大概的，穿越者在幻界探险历程的笔记，自然都是席尔维娜百年间花费无数精力与代价搜索来的。
　　事到如今，这么做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她们即使拥有魔神符，也必须在魔神三问的第二问，即那名自称文曲的白衣少年面前答对至少一个谜题，否则……就将彻底失去前进的资格。

第八章：虚无泡影的妄想
　　思索间，只听得 「啪 」的一声，眼前的战斗似乎已经分出了胜负。
　　一柄木刀高高飞起，跌落在地上，席尔维娜不爽地揉了揉刚刚被挑中的手腕，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 「啧 」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向屋内而去。
　　而刚刚击败她的泯尘也并没有表现出胜利者应有的喜悦，亦未曾追上去，无奈地摇摇头后，便将视线转向已经旁观了有一会的牧师小姐等人。
　　以他的实力，自然早已知晓有外人进入了门户之地，只是一时无暇分心罢了，毕竟席尔维娜在道上独自摸爬滚打多年，战斗经验和技巧远非艾琳这曾经连武器都没怎么摸过的暴发户可比，哪怕是纯拼技艺的切磋，泯尘也不敢说能稳胜，必须得集中精神才行。
　　清澈却又沧桑的眸子与黑发少女对视一眼，布衣青年不禁面露微笑。
　　「薇莉丝小姐，有段日子未见了，近来可好？」
　　「唔姆唔姆 ~不好也不坏吧，最近安稳倒安稳了，就是没什么事做……无聊的很呢。」
　　闻言，泯尘微微一愣，很快便又笑道。
　　「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寻常人而言，能够过上安稳生活便已是天大福气了，薇莉丝小姐看起来却是耐不住清闲的性子呢，倒很适合成为一名冒险者。」
　　「欸？你怎么知道我在联合王国注册过冒险者的？」
　　故作惊讶地打了个哈哈，牧师小姐笑着拍了拍没什么料的胸部。
　　「别看我这样，其实咱在联合王国也算是个传说级冒险者哦，得到了官方认证的那种呢。」
　　「传说级啊……以薇莉丝小姐的实力，倒也合乎情理，不过冒险者吗……呵，还真是久远的回忆了呢……」
　　像是想起某些过去那般，泯尘看似年轻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感慨与叹惋，随即轻轻摇头。
　　「唉，年少不知事，不谈这个了。薇莉丝小姐今日此来，想必是为了解决魔力之源的问题吧，看来，你已经找到方法了？」
　　「算是吧，咱们换个地方详谈？」
　　泯尘并不是拖沓的性子，既然上来就提起正事，他也没多说废话，当即正色点头。
　　「好，诸位请稍候。」
　　并没有向着身后的小屋而去，布衣青年大袖一挥，便有一玩具般的建筑模型被他抛飞而出，在空中迎风暴涨，竟瞬息间化为足有三层之高的精美别墅小楼，稳稳坐落于众人身后的地面之上。
　　「唔哇……这是什么啊？好厉害！」
　　眼见此景，蒂丽莎立刻双眼放光地发出了惊呼，蕾拉和蕾妮姐妹俩对视一眼，表情也难掩惊讶，唯有小龙娘面色依旧平淡，而薇莉丝则是隐约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至于小蓝和同样已经随着战斗结束睁开眼，与艾琳一起走上前来的露露，或者说 ——提耶露的表情则并未因此发生变化，显然是早就见过类似的东西了。
　　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泯尘只是依旧维持着那副风轻云淡的态度，微微一笑。
　　「献丑了，这是在下早年获得的一件魔法道具，其作用诸位也都看见了，虽无什么大威力，出门在外之时也能提供不少便利。如今门户之地百废待兴，这被雪藏已久的小玩意倒是终于能派上些用场。」
　　早年获得吗……
　　牧师小姐心中暗自嘀咕。
　　这玩意，大概率也是一件来自【幻世】的道具了。
　　虽然薇莉丝没有见过，但这种将物体等比例缩放或扩张的技术，以目前她在这个世界所见所闻来说，应该是并不存在的，但游戏里……却有着不少类似功效的东西。
　　比如她自己的圣器级道具【诺亚方舟】，平时就是维持着巴掌大小的船模形态，只有需要用的时候，才会变回真正的样子。
　　具体牧师小姐不太懂，但这间能够自由变大变小的别墅，估计也是相同的原理。
　　「好了好了，别显摆你那破屋子了，赶紧进去谈正事吧，我看参与者也不必太多，还是薇莉丝加上你我即可，至于其他人，就先在一楼暂时休息会吧。」
　　露露走上前来，白了正在无形装逼的守门人先生一眼，又将询问般的视线投向薇莉丝。
　　明白她意思的牧师小姐微微点头。
　　「嗯，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跟泯尘私下里谈谈，就按照你说的来吧。」
　　「小光，这里就拜托你了。」
　　「是，主人。」
　　已经通过契约心领神会的龙娘小姐自然也不会有异议，点点头，便径直向艾琳那边走去。
　　虽然有提耶露的契约在，但薇莉丝作为牧师，通常更倾向于将局面以自己方便掌握的方式控制在手里，即使艾琳应该不会有什么歪心思，但她们前不久毕竟还是敌人。
　　之前在镇魔城，跟斜刘海去找她时那一套一套的演技，牧师小姐可都还记着呢，防人之心不可无。
　　大家都不是笨蛋，某些东西自然心知肚明，艾琳也没有表示什么，随着众人进屋之后，就径直一个人坐到了沙发上，取出本书开始默默阅读起来。
　　这意思，便是在表示她什么都不会干了。
　　而后，薇莉丝，泯尘与提耶露这三位可以说在场实力最强，身份背景又各不相同的合作者便一起上至二楼，进入似乎是专门用来谈事的小房间内，关上门。
　　泯尘再度取出那尊用来防止消息泄露的【无声的圣母像】，薇莉丝也随手布下一层结界，又把怀里始终不太安分的小狼崽轻轻放进一旁的篮子里，才率先打开话题。
　　「好了，大家都不是什么生人，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先提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如果把【魔力之源】从诺维雅体内取出来的话，会对她产生什么不良影响吗？」
　　「……？」
　　提耶露与守门人，这两位万魔群山的隐藏大佬面面相觑，前者很快便猜出了牧师小姐的意思。
　　「你是说，想把魔力之源从她身上取出，转移到更加稳定且能够长期待在附近的个体之内？你有备选对象吗？」
　　白袍少女微微额首。
　　「当然有，否则我也不会开口问这些了，所以，能够做到吗？」
　　蝴蝶小姐沉默了片刻，她点点头，却又很快摇摇头。
　　「这……的确是一个可行的方案，但说实话，我对此持反对意见。」
　　「？」
　　闻言，牧师小姐眉头微挑，但只是不露声色道。
　　「理由呢？」
　　「诺维雅 ·月影与魔力之源融合的情况非常好，此前我从未想过会有神级以下生物能承受住魔力之源本体的负载，原本的确打算在那之后就尽快将其取出。」
　　「但如今看来，虽然不可思议，可预想中的排斥反应并未出现，甚至发生了一些……好的变化，因此，我不认为会有比诺维雅更适合承担这份力量的个体。」
　　听到这里，薇莉丝终于皱起了眉。
　　「哪怕这代价是她必须一辈子被囚禁在门户之地，与母亲，族人与家园永世分离？你不觉得单方面做出这般决定太过霸道了吗？」
　　提耶露立刻抬起头，目光灼灼且分毫不让道。
　　「总得有人做出牺牲不是吗？我也是，泯尘也是，我们都为维系【家园】的稳定而自我囚禁了成百上千年！我们做得，凭什么其他人就不可以？！」
　　「……」
　　白袍少女沉默了。
　　并非她想不到该如何反驳，正相反，对方这份强词夺理的辩解太过牵强，太不符合她原本的性格，反倒，更像是提耶露在努力说服她自己那般，只让牧师小姐感到了……一丝淡淡悲凉。
　　死寂般的安静持续了很久，又像是只有一瞬，最终，作为第三者的男人没能再保持沉默。
　　「提耶露，魔神奥莉薇娅已经陨落了，祂不可能再复活，你明白的，这是……世界的意志。」

第九章：穿越者之密谈
　　最终，薇莉丝提出的【以生命神树承载魔力之源，支撑幻界长久维持】的提案获得了全票通过，而在那之后，提耶露也像是心灰意冷般，默默起身离开，将谈话的空间让给了薇莉丝与泯尘。
　　蝴蝶少女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于门外之后，泯尘才苦笑着摇头道。
　　「抱歉啊薇莉丝小姐，提耶露这家伙哪里都好，就是一旦牵扯到魔神和祂留下来的责任，便会变得很固执又难以沟通，我不太理解信仰究竟是种什么情感，但还请原谅她吧，这些年，她真的很不容易。」
　　「我只不过守卫了门户之地三百年光阴，但提耶露她……可是失去心中信仰，又经历了上千载的孤独岁月啊。」
　　「没关系，我都明白的。」
　　虽然同样没有体会过那种深入骨髓的信仰与依赖，但薇莉丝却可以想象，如果将同样的立场换成她自己与晓光，那又会是怎样一般场景呢？
　　默然点头之后，牧师小姐将视线瞥向躺在床上，因为无聊已经翻起肚皮呼呼大睡的白色狼崽，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我听说半月前镇压幻界暴动时，出现了疑似魔神的存在，这是真的吗？」
　　泯尘轻叹着微微额首。
　　「是啊，若非如此，提耶露又怎会产生那般不切实际的妄想……虽然我也说不清缘由，但诺维雅绝不可能是魔神奥莉薇娅的什么转生体，神明固然拥有通天之能，却也无法与真正的世界之力相抗衡，诸神的时代早已结束了。」
　　「哦？」
　　类似的说法，薇莉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之前在西芙琳口中，她也反复闻其提到神明与世界之间的冲突，并将其称之为【恶意】，但具体问起，似乎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泯尘是与牧师小姐相似又不同的穿越者，莫非他……
　　「这世界之力一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世界本身也有意识，会主动与神明对抗？」
　　面对黑发少女并不加以掩饰的探寻与好奇目光，守门人沉吟片刻，只缓缓点了点头。
　　「有，但却并非常人理解中那般以个体所展现的形式，既然薇莉丝小姐也是异界来客，又拥有如此实力，想必与此般种种也难以脱开关系……我便破例与你说一说吧。」
　　泯尘深吸口气，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那般，一字一句道。
　　「其实，与薇莉丝小姐一样，在下也并非这个世界本土生灵，而是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那是名为【幻世】的天地。」
　　「噢……」
　　虽然是早已猜到并证据确凿的情报，但听当事人亲口承认这点时，薇莉丝依旧不禁生出一种仿若他乡遇故人的淡淡感慨与亲切，就目前接触下来，泯尘洒脱不拘小节的性子，也的确很适合成为朋友。
　　如若在游戏里相识，大概是能够结交一番的吧。
　　不露声色地点点头，薇莉丝只接口道。
　　「然后呢？」
　　被这意料之外的反应搞得微微一愣，泯尘随即无奈苦笑。
　　「薇莉丝小姐还真是气度沉凝，心智稳重异常，听到这般消息居然都能保持淡定，在下实在佩服，要知道当初就连提耶露听闻此事，都被震惊了好一会呢。」
　　「呃，啊哈哈……」
　　没有让牧师小姐继续感到尴尬，简单感慨一句之后，泯尘便接着话题开始讲述。
　　「【幻世】是个很神奇的世界，如果用这边的概念来解释，那是一个依附于主世界，却又独立存在的特殊精神空间。我们这些生活在主世界的人，可以通过特殊手段将意识传送往【幻世】，在那边体验截然不同的全新人生，就类似于……【上维界】，这样说不知薇莉丝小姐可否能理解？」
　　「嗯。」
　　牧师小姐应了一声，又暗自点头。
　　很不错嘛，居然能把全投入虚拟游戏的概念用这种通俗易懂方式来描述，有心了呢，毕竟在这种近似于中世纪的魔幻世界里，你跟当地人说什么网络电子游戏之类东西，对方估计也只会把你当成异想天开的疯子吧。
　　见薇莉丝似乎并没有提出疑问的意思，泯尘也不画蛇添足去详细描述，便径直继续道。
　　「【幻世】与主世界联通后，我便与几个朋友约好，共同进入其中享受这新鲜而奇妙的异世界，经过一段日子游历，我们也顺利对那个世界有了些初步了解，并获得一定提升。」
　　「但……令我们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匪夷所思之事，却在不久后发生了。」
　　「在某次集体空间传送中，我们出乎意料的并未进入预定地点，而是莫名来到一处漫无边际的虚无白色空间之中，在那里，我们见到了【世界的意志】。」
　　「世界的……意志？」
　　黑发少女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泯尘也只是再度点头，却同样面色凝重。
　　「对，世界的意志，至少对方是如此自称的，它没有形体，声音也仿若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它将我们选中，决定赋予我们力量与使命。」
　　「它说，在另一个世界中，有妄图复活邪恶存在，颠倒万物的阴影正在蠢蠢欲动，而世界意志虽然拥有几乎无穷尽的力量，却并不具备实际存在的概念，更不能亲自出手以维持秩序，所以，需要我们这些代行者的帮忙。」
　　「它将我们称为【异世的讨伐者】，并给予了我们选择的权利。」
　　「讨伐者……吗，果然如此……」
　　坐拥半神级实力，泯尘的听觉自然也极其敏锐，虽然薇莉丝只是低声自言自语着，却依旧被他立刻捕捉到，随即不禁面露诧异。
　　「薇莉丝小姐接触过这个称呼？莫非你也听到了那自称世界意志的声音？」
　　「啊？不……我来到这边时并没有任何征兆，虽然也是某次异常传送导致的结果，但传送结束后就直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森林中了，至于讨伐者这个词汇，则是从一个朋友那听来的。」
　　「这样啊……」
　　似乎感到有些遗憾，守门人点点头继续道。
　　「世界意志给予我们的选择共有两种，其一，是接受它的委托，来到这个新的世界展开冒险，并讨伐世界的敌人。作为报酬，它会给予我们很多帮助，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赐予加护，如若最终圆满完成任务，我们还可以选择是否重新回到原来的世界。」
　　「其二，便是直接被遣返原本世界，同时需要被抹去与它接触时的一切记忆，原封不动回归旧生活。」
　　薇莉丝稍显惊讶般抬起头，以手掌轻轻摩挲着光滑的下巴，作思索状。
　　「难道……你们全都接受了？」

第十章：蛇的遗骸
　　泯尘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怎么可能呢，并非所有人都渴望新奇与危机并存的冒险，更何况一些伙伴也在原本世界留有羁绊，自然需要多做考量。」
　　「我们那个小团体原本共八人，最后只有五人接受了世界意志的邀请，而拒绝的三人，则很快便在白光笼罩中消失了踪迹。我不清楚他们去了哪，但假如世界意志没有欺骗我们，应该是回到原本世界了吧。」
　　「等等。」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薇莉丝皱着眉头开口道。
　　「话说，就算只有五个人，突然一起莫名失踪的话，应该也会引起不小骚动吧？而且那三个回到原本世界的人既然没有关于世界意志的记忆，又见到五个朋友同时失踪，不会陷入混乱之中吗？」
　　听闻此言，泯尘不禁面露赞赏。
　　「薇莉丝小姐考虑的很细致，的确，这放在任何一个世界，只要我们身边存在人际关系，都是很麻烦的情况。关于这点，当时世界意志给予的答复是 ——来到到这个世界后，我们的【存在】也会随之一并转移，除非重新归往旧乡，否则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会随之一同消失……包括那三位朋友的记忆之中。」
　　「就像世界上从未出现过我们几人一样。」
　　紧接着，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而且说实话，我们五个既然能做出那种选择，就说明基本都对原本世界不抱有太多的留恋或人际关系。当然，也有像我这样是因为不太放心其他几人，以及不想忘记他们而选择一同来到这边，但不可否认的是，前一种理由的确也占了相当部分的比例。」
　　「原来如此……能做到将生物存在的本身都彻底转移和抹去，这世界意志的力量的确不同凡响呢，有趣……」
　　话虽如此，可薇莉丝还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任何类似东西，就只是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在了这边？
　　这般难以理解的差异，才是牧师小姐始终没有同样亮明自身穿越者身份的缘故，倒不是说她在防备对方什么，只不过泯尘或许值得相信，但与他有关的，其背后某些东西却又难说了。
　　世界的意志……那到底是什么？
　　不过，看起来泯尘与对方的关系并不像薇莉丝最初假设中那般，加上守门人先生如此坦诚相待，如此，倒也不是不能多透露些情报，并再做试探。
　　总而言之，先继续话题吧。
　　「所以，那之后你们就在世界意志的帮助下，来到了这边？」
　　泯尘微微额首。
　　「不错，作为被世界选中之人，我们被赋予了与【幻世】中同等规格的实力，初来乍到，便拥有这边大部分生灵望尘莫及的超越级以上手段。」
　　「世界意志虽然在那之后便再未出现过，但它却给我们开放了名为面板，能够以击败指定敌人后获得特殊货币兑换的，来自另一个世界，也就是【幻世】中的武装与药剂，甚至是道具，书籍等物资。」
　　「借由这份帮助，我们很容易便成长起来，并快速变得更加强大。」
　　敏锐注意到了话题中被忽略的一个重要信息，薇莉丝忍不住打断道。
　　「等一下，你说的指定敌人，应该就是世界意志描述中那些试图颠倒世界的家伙吧，所以究竟是什么？」
　　谈及此事，泯尘嘴角不禁浮现出些许笑意。
　　「薇莉丝小姐，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世界曾经存在名为神话种的强大生灵，却在三百年前以惊人速度飞快失去音讯，如今已然销声匿迹了？」
　　黑发少女心中微惊。
　　「你的意思是……？」
　　「没错，这便是世界意志召唤我等来此的原因之一。」
　　转头望向窗外门户之地湛蓝的天空，青年沧桑又清澈的眸中闪过一抹感慨之色，说起了某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三百年前，大陆东部一处深埋地下数千米之深的遗迹在偶然中重现人世，引起轩然大波，又迅速被位于生灵顶点的强大种族 ——神话种们封锁了消息，你可知，那遗迹下埋的是什么？」
　　从未听说过类似消息的薇莉丝自然只能摇摇头，而泯尘也不卖关子，径直开口道。
　　「尸体，【噬界之蛇】耶梦加得留下的一段残骸，那里，曾经是它与神明的战场。」
　　「【噬界之蛇】的……尸体？你确定？可我记得神话中不是说……」
　　泯尘微微一笑。
　　「【噬界之蛇】是不灭与永恒的吞噬者，即使神明也无法将其杀死，只能封印起来对吧？呵呵，没想到薇莉丝小姐也有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时候呢。」
　　「呃，书，书上是这么说的嘛，而且西芙琳也讲过类似的话……」
　　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脑袋，牧师小姐又连忙好奇着问道。
　　「难道实际上不是这样？」
　　「是这样。」
　　泯尘额首表示了肯定，但又立刻道。
　　「但实际上，【噬界之蛇】并非无法被杀死，只不过作为【吞噬】这一概念的具象和化身，它即使死去，也会随着岁月的流转，能量循环而重新出现，杀掉无济于事，因此封印才是正解。」
　　「那可是连世界都能够吞噬的巨兽，在某种意义上，与神明，甚至我之前提到的【世界意志】都是同等层次的存在，因而其留下的残骸中，也蕴藏着寻常生物难以想象的庞大精华与力量，薇莉丝小姐，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像是在提问，青年却又立刻自言自语般答道。
　　「飞升，那是能够让本就抵达神之境界下极限的神话种们，获得登神之力的【可能性】。而且并非一个两个，是整个族群的大进化，甚至因此诞生新的诸神，成为整个世界的主宰……都并非天方夜谭。」
　　「……」
　　讲到了这种地步，即使泯尘不说，后面发生的事薇莉丝也都已经能够大致猜出来。
　　「所以，神话种们为了争夺这玩意……打起来了？」
　　泯尘默默额首。
　　「对，当时的神话种分成了两派，一派以龙族和几位神人为首，认为这份力量太过危险，胡乱揭开，或许会导致真正的【噬界之蛇】再度降临，主张重新将遗迹封印。」
　　「而另一派则数量繁多，包括了当时几种正值强盛的老牌神话种，部分邪龙以及血族等各类心怀叵测又底蕴深厚的家伙，它们想要的是夺取和研究这份神之遗骸，吸收其力量来变得更强，最终完成那梦寐以求的突破。」
　　「双方一言不合，围绕着遗迹展开了激烈战斗，那场大战极为惨烈，打到后面，甚至连异世界的恶魔等异族都得到消息跑来掺了一脚。战斗范围越来越广，纷乱的影响力也渐渐不再局限于高等物种，而开始向数量更多，却更加脆弱，对神话种而言如同蝼蚁般的凡物扩散。」
　　「而为了阻止这场大战，我们【讨伐者】被召唤到了这个世界。」

第十一章：天机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虽然初来乍到时，我们几人比起真正的强大神话种还有些差距，但在世界的帮助下，进步的速度却远非寻常生物可比。」
　　谈到这里，青年似乎显得有些……不知该如何说明，他犹豫了片刻，或许是在酝酿语言。
　　「知道吗薇莉丝小姐，神话种之间的大战，并不是在我们穿越前发生的，恰恰相反，十年，直至我们游历这个世界，所有人都达到或接近了伪神巅峰层次时，那片遗迹才终于出土。」
　　「也就是说，世界意志提前整整十年预知到了这场变故，并抢先做出了谋划与准备。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深感不可思议，也更理解了那份力量的……伟岸与全知。」
　　「在那之前，我们都不太明白为何系统面板会将某些特定强敌划入讨伐列表之中，毕竟它们中很多都只是龟缩在自己的领地里，虽称不上什么善类，却也不会闲着没事出去烧杀抢掠。」
　　「直到遗迹问世，大家方才惊觉，如果反过来推断的话，这些强大神话种，例如邪龙，恶魔……竟然全都必然会在战斗中加入我们敌对的一方！」
　　「预知未来……吗？」
　　嘴里小声念叨着这样的字眼，薇莉丝银蓝色的眸中光芒闪烁，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泯尘的声音也继续响起。
　　「按照系统发布任务的指引，我们第一时间投入战局，并与大战之中协助倾向于维护秩序的龙族一方联盟，斩杀了大量强敌，并渐渐控制住局势，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超乎意料之外的势力却突然出现了。」
　　没有立刻开口点明，他只是将带着凝重的视线微微投向不远处那间席尔维娜所在小屋，早已知晓前因后果的薇莉丝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黄昏议会？」
　　「对，黄昏议会。」
　　像是对这个名字深感忌惮那般，青年双眸微眯，又再度以眼神示意小屋方向。
　　「薇莉丝小姐也看到了，席尔那样的女性半魔人，按照世界法则的规定，本应无法拥有任何力量，可她却依旧通过加入议会，成为了议员使而最终解决问题。这个组织的手腕可谓通天，更是神秘莫测，时至今日在下都没能完全搞清楚它们的底细，只敢说一知半解而已。」
　　「【欺天】么……」
　　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泯尘继续讲述。
　　「黄昏议会的入场非常突兀，正好卡在双方大战将息，即将分出胜负却都已筋疲力竭的关键时刻，虽然并未出现真正的议员，但只是它们利用某些手段降临至这边的数道投影，便令我们猝不及防，难以招架。」
　　「它们的目的，似乎也是夺取【噬界之蛇】耶梦加得的残骸，甚至在下后面想来，遗迹的突然现世，很可能都与这个组织暗中操纵有关。」
　　虽然已经是三百年前的往事，但听泯尘如此悉心讲述，薇莉丝也仿佛感到了当时情况的危急与迫在眉睫，不禁连声追问道。
　　「所以，它们最终得逞了吗？」
　　青年摇摇头。
　　「这还要多亏了神话种们多识大体，在最后关头懂得联手共抗外敌，加上龙族的努力。」
　　「虽然我不太清楚具体原理，但当时白皇应该是汇合残余的全族之力，趁着另一派联盟部分强者拖延时间的功夫，发动龙语禁咒，将那片遗迹区域包括在场所有敌我一起，全数封入了异空间，只有我们几人因为身份特殊，而被白皇临时送了出来。」
　　「经此一役，全世界几乎九成以上神话种尽皆陨落或被封印，诸多强族也随之一蹶不振，渐渐消失在人们视线之中。现如今，恐怕也只有某些深山老林之中，才能找到尚存的几只神话种了吧，唉……」
　　「唔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缓慢消化着泯尘爆出的大量过往隐秘，薇莉丝一边沉吟着，一边若有所思道。
　　「这么说来，既然你和你的同伴们并未返回原本世界，就说明【世界意志】指定的任务，至今仍旧没有完成？如果阻止了三百年前黄昏议会的阴谋并不算成功，那就代表着……」
　　「嗯，代表着 ——那些企图颠覆世界，令众生陷入毁灭的阴影们，至仍在暗处蠢蠢欲动吧，我决意镇守【幻界】，就是在提防着类似事情的发生，毕竟这里的情况薇莉丝小姐也看到了。」
　　「……也是呢，阴谋者无处不在啊。」
　　其实不止万魔群山，无论在联合王国，亦或是碧空之国停留的那段时间，薇莉丝都有或多或少接触过类似势力。
　　比如与联合王国二王子勾结，试图掌控王国的【永生御座】，虽然牧师小姐一直没合适的时机去询问，但它们的第二御座丽贝卡既然是黄昏议会的议员使，就说明这两个组织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隐秘联系。
　　除此之外，在深渊世界昙花一现，挑唆艾卜司人以末日炮轰炸浮空岛，又暗中收集大地女神神格权能的那些假神使，薇莉丝也始终都有在留意和关注，只是对方藏得很好，暂时没能找到更多线索罢了。
　　或许，这些家伙也同样与黄昏议会存在千丝万缕的瓜葛，更有甚者，说不定便直接就是那个组织伪装而成的。
　　它们看似隐于幕后，实际上，延伸出的触手或许早已探向了四方。
　　所图不小哇。
　　「有趣……」
　　愉悦的笑意自嘴角一闪而逝，黑发少女抬头看向守门人。
　　「还有个事我想问问你啊，泯尘，你和你的同伴，当初究竟为什么执意要探索幻界呢？莫非也是为了拿到魔神的神格？」
　　「嗯？哦……是提耶露告诉你的吧，关于这点，要说我们一点都不想变得更强，探寻那被称为【神】的至高境界，那肯定是骗人的。」
　　「但魔神留下的考验极为严苛，按照那只蝴蝶的说法，正常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通过的。因此，虽然有着类似附带想法，但我们进入幻界的主要目的，其实还是因为世界意志发布的新主线任务。」
　　「？」
　　看着眼前少女微微一愣的样子，似乎是觉得牧师小姐可能无法理解什么叫 「主线任务 」 ，泯尘双手在身前比划了半天，画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框来。
　　「之前不是说了吗，虽然世界意志在那之后就再没有联系过我们，但我们每个人都被赋予了名为【面板】的能力，不仅可以实时查看到自身的……呃，战斗能力，并兑换物资，最重要的，是能够从面板上领取各种带有奖励的任务。」
　　「这任务分为必须要完成的主线，与可选择是否完成的支线两种，通常而言……前者的奖励也都会更加丰富。在遗迹出土之前，我们的主线任务始终都是【提升实力，备战】，这样模棱两可的描述，而那场大战结束之后，主线任务就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
　　泯尘面容微肃，缓缓沉声道。
　　「前往【世界之树】的根系，清理正在蚕食彼处的【害虫】。」

第十二章：被否定的身份
　　「世界之树的……根系？」
　　泯尘放下双手，微微一笑。
　　「对，虽然听起来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但既然已经深入了解过幻界，以薇莉丝小姐的智慧，应该能够猜出那究竟是哪里才对。」
　　并未在意青年这像是考教般的举止，牧师小姐澄澈的银蓝色美眸与眼前之人对视一眼，似有精芒一闪而过。
　　「基础世界 ——【上维界】与【下维界】？」
　　「啪！」
　　守门人赞赏地敲了个响指，深以为然般点头
　　「不错！就是那里，但准确来说，应该是元素世界【下维界】。按我们讨论和研究的结果看来，如果真的将世界比做一棵树，那么【下维界】就可以视为其树干与树根，而【上维界】则是巨树产生的氧气汇聚之地，呃，氧气这东西薇莉丝小姐或许无法……」
　　「没关系，我明白的。」
　　伸手制止了泯尘想要继续啰啰嗦嗦解释的打算，牧师小姐突然语出惊人。
　　「另外顺带一提，其实我好像也有面板这种东西呢。」
　　「呃……哈啊？」
　　青年正准备侃侃而谈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等等等等！薇莉丝小姐，可你不是说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没遇上世界意志的指引吗？而且明明不是来自游戏……为什么会有……」
　　理解了其真实想法的牧师小姐，自然能够理解泯尘的此刻的错愕，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对方暂且保持冷静。
　　「别着急，首先，我的确没有见过你说的【世界意志】，来到这个世界的过程也正如之前所描述那般，是突然被送过来的。至于我的面板，说实话，虽然有，但更像一个被基本废置的花架子，完全办不到你说的兑换物资，装备之类，更不会有各种任务跳出来。」
　　老实说，薇莉丝此前一直不太明白这个只能显示自己属性，最多查看下时间，除此之外已经失去了所有其他游戏中功用的面板究竟有什么意义，但听泯尘如此描述之后，似乎却有点搞懂了。
　　对，就是被废置的花架子。
　　这东西，很可能是从游戏中穿越而来时，每个人都会自带的功能，而非所谓世界意志赋予，但不知为何到了她薇莉丝这里，却被弃置了，就像……主机和个体用户单方面断开了连接之类。
　　想到这里，牧师小姐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将手伸入空间背包之中，取出一尊与泯尘之前摆在桌上，几乎一模一样的灵器【无声的圣母像】来。
　　「你看，这东西应该足以证明我们之间存在某些共同点了吧？」
　　「……无声的圣母像，游戏道具……」
　　被称为守门人的男子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格外凝重的神色。
　　「薇莉丝小姐，你是从何处得来此物的？你与世界意志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黑发少女微微一笑。
　　「如果说，其实天界什么都是骗你的，我也是一名【玩家】，这样是不是就能理解了呢？」
　　「玩家……？」
　　泯尘愣了愣，随即自嘲般笑着摇头道。
　　「薇莉丝小姐别跟我开玩笑了，虽然不知道你从哪听来的这些情报，但……你绝对不可能是玩家。」
　　「嘿嘿，抱歉啊，之前跟你……欸？」
　　刚打算笑嘻嘻地因最初的隐瞒而道个歉，泯尘突然露出的无比认真与确信态度，却把牧师小姐反过来搞得愣了一下。
　　青年正色开口道。
　　「你能够轻松碾压席尔，说明自身实力必然已经抵达甚至远远超过了神之境界，而神级存在，如今是绝对没可能以本体在异世与这个世界间来往的，这是世界意志亲口告诉我们的情报，并且经过了多方验证。」
　　「原本在我想来，或许是你口中的天界本身便是依附于此世的一个夹缝位面，就像幻界那样，又或者你作为被选中的强者，与世界意志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但要说你是【玩家】，这多少也太过蔑视在下智商了吧？」
　　「？」
　　给对方信誓旦旦的样子搞得有些莫名其妙，薇莉丝赶紧试图解释道。
　　「那啥，我真的是玩家啊，就像你们那样，带着游戏里的等级来到了这个世界，只不过我稍微高了一点……」
　　「噗，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薇莉丝小姐，蹩脚的笑话就到此为止吧。」
　　像是听见什么滑稽之事那般，泯尘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又很快一本正经道。
　　「你该不会想说，就因为在【幻世】里练到了很高的等级，所以穿越时，装备，道具和随身属性等这些东西就直接原封不动带过来了吧？」
　　「薇莉丝小姐，虽然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突然说出这般离谱的谎言，又是如何得知我们的过往，与世界意志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与合作，但你说的这些，是绝对不可能的。你把力量当成什么了？像游戏里一样可以随意涂改的数值？」
　　青年抬手敲了敲身前的木桌，发出沉闷而真实的轻响。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我们虽然的确来自游戏，来自【幻世】，但那也是在世界意志帮助下才能达成如今的境界，一点一滴的力量，都是通过无数真实战斗与感悟锤炼而来。」
　　「世界意志或许可以赋予个体超越级实力，但如你这般，已经抵达神之境界，作拥法则之力的存在，世界要如何捏造？若真能如此，为何它不在一开始就直接赐予我等力量，还要画蛇添足，让我们花十年时间来成长，变强？」
　　「你说因为在游戏里练到了很高等级，所以才在这边拥有如此力量，那么我请问你薇莉丝小姐，这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这……」
　　薇莉丝渐渐沉默了。
　　泯尘的质疑与反驳，虽然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却也合情合理，说实话，若非身为当事人，而是站在与对方同等的角度来看，薇莉丝恐怕也会产生相同疑问吧。
　　事实上，以泯尘为首等几名穿越者的情况，的确与她存在非常之大的区别，听其描述，前者应该是【幻世】开服那段时间便来到这边，而在时间跨度上却又间隔了足足三百多年。
　　除此之外的诸多差异，例如等级限制，玩家专属的空间背包等等，也是此前薇莉丝始终在犹豫是否要坦白的原因之一，毕竟她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默默将手中的圣母像收入背包。
　　「罢了罢了，就当我之前的话没说吧，这东西继续讨论下去估计也得不出个所以然了。另外泯尘，之前就一直想问了，你的那些同伴如今……」
　　牧师小姐先前的惊人说辞似乎也让守门人受到了不小震撼，看得出来他虽然嘴上反驳得很坚定，实际却还是有所动摇的。过了一会，泯尘才渐渐缓过神来，又叹息着摇了摇头。
　　「幻界一行，我们准备不足，轻视了敌人，因而遭逢大败，最终五人里两人身陨尸骨无存，麻薯濒死，我与浩渺也身受重伤，只能带着她拼命冲出重围，借空间至宝之力逃走。」
　　「那之后，浩渺带着麻薯离开了万魔群山寻求医治，我则留下养伤。原本是商量好一段时间后便重新回来碰头，可不知为何，自那以后他与麻薯就像石沉大海般再无音讯，我拜托提耶露派属下多方打听，也没能得到丝毫消息。」
　　「我本想亲自前去寻找，可幻界的最后一战中，我们杀死了炽炎大君的唯一子嗣，致使其暴怒并在很长时间内疯狂冲击圣地，提耶露与其激烈交战数次，我也只能留下来为其助拳。」
　　「三百年一晃而逝，时过境迁，待到如今，我就是再想找，恐怕也已经难觅踪迹了。」
　　「……」
　　此后，密室中的两位穿越者不约而同沉默了很久。
　　最终，还是牧师小姐再度取出名为【名刀真解】的厚书，与一本以蓝星语言所写的古朴笔记，共同摆在桌上，嘴角微微抽搐。
　　「这么说，你的确就是【让我要装逼了】……对吧？」
　　「噗！！！」

第十三章：你该不会有把柄被抓住了吧？
　　当薇莉丝抱着小狼崽，与守门人再度并肩回到一楼时，以露露之身在外界行动的提耶露似乎也已经整理好情绪，恢复到了平时那种嘻嘻哈哈的样子，正在笑着跟小蓝聊些什么。
　　见到牧师小姐与泯尘出现，她才懒洋洋地转过头来，探寻般目光在诺维雅身上一触即收，便靠在沙发上歪起脑袋。
　　「谈完了？你们俩在里面聊什么小秘密呢？花这么长时间，知不知道咱等得都快睡着了？」
　　泯尘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
　　「没有没有，也就一些陈年旧事，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啊哈哈哈！」
　　「？」
　　注意到众人因这般异样反应而投来的奇怪视线，薇莉丝也不点破他，只是憋笑着转开话题。
　　「咳，差不多吧，那我们怎么说，现在就开始吗？」
　　蝴蝶小姐毫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
　　「那不然呢，是不是咱还得摆个席给你们接风洗尘，隆重庆祝一下万魔群山即将到来的伟大变革，然后再办事儿啊？」
　　「你这家伙，给我注意点跟主人说话的态度，别太得寸进尺了。」
　　还没等薇莉丝说什么，正站在不远处的某位巨龙小姐便已深感不满，当即向提耶露投来带着寒意和威胁的目光，但我们的圣祖大人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瞪着眼睛分毫不让顶了回去。
　　「哦哟哟？怎么着小龙崽，你当咱是吓大的啊？别人怕你，我提耶露可不怕，你还能动手打我不成？」
　　「你找死？」
　　「咳嗯！」
　　见两边突然莫名其妙就一副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当场动起手来的模样，牧师小姐连忙轻咳几声，上来拉住自家小龙娘的手，泯尘也十分默契地上前，将一脸不爽的圣祖大人给赶紧拉开。
　　至于在场其他人，则要么冷眼旁观，要么呆愣在旁边不知所措，毕竟无论提耶露或晓光，都是真正的神话般存在，她们之间如果起了冲突，恐怕也就只有差不多同等水平的牧师小姐或者守门人先生能拦住了。
　　「主人，这次您别拦着我！这只臭蝴蝶一直以来也太嚣张了，明明您是在帮她们解决问题，这家伙居然还敢出言不逊，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感恩戴德！今天我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来啊来啊！我怕你不成？区区一只五百年都没活满的小龙崽也敢在这口出狂言，别以为你打赢了弗理姆那蠢货就有多了不起了嗷，提耶露大人几千年前驰骋天下的时候，你还连颗蛋都不是呢……唔唔唔唔唔泯尘你别拉我，今天咱就要教育教育这条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龙，让她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给我停！」
　　奋力将向来不爱多说废话，说打随时就真会动手的小龙娘拦在身后，薇莉丝有些无语地制止着这场莫名其妙争执的同时，也向蝴蝶小姐意有所指地摇了摇头。
　　「好了提耶露，我知道你心情有些烦躁，但这样的发泄是没什么意义的，你也活了有几千岁，有些话我认为应该没必要反复强调才对。种植神树虽然是互惠互利之事，但你若真心存芥蒂，我也不会强求，更不至于勉强。」
　　「搞这种小动作也挺没意思的，一句话吧，给个明确的答复，如果你摇头，我们现在立马转身就走，如何？」
　　「呃……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而已，突，突然那么认真干嘛啊？给你们种就是了嘛……」
　　似乎是被牧师小姐前所未有，莫名锐利起来的言辞与态度吓到了，提耶露第一时间略显心虚地偏开视线，也再不敢说些什么。
　　毕竟虽然有时会显得比较任性，但这位守护了万魔群山千余载的圣祖大人，对分寸与轻重还是懂得拿捏的。
　　泯尘也趁着这个机会赶紧从中连声调解。
　　「对对对，我替这只笨蝴蝶向你们赔个不是了，这家伙就是小孩子心性，千万别跟她一般计较，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如何？」
　　「……也罢，那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走吧小光，还有大家，我们先出去找个合适的位置。」
　　见威慑的目的已然达到，微微额首之后，黑发少女便带头向着屋外而去，小龙娘等与薇莉丝一道的几名少女面面相觑，自然立刻跟上。
　　待到屋内仅余提耶露与泯尘后，始终在旁一言不发的艾琳才合上书本站起，有些好笑地看了委屈巴巴的蝴蝶小姐一眼。
　　「没想到你这个狡猾又狠辣的家伙也有吃瘪的时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呢，呵呵，看来我们输给她也不冤。」
　　言罢，也不等提耶露鼓起腮帮子反唇相讥，少女便自顾自迈步追了出去。
　　「你！啊啊啊可恶！一个两个的……」
　　见圣祖大人一副气鼓鼓又不知道找谁发泄的憋屈模样，站在她身边的守门人也只能无奈摇头。
　　「好了，你这就叫自作自受，谁不好，偏偏去挑衅那条白龙，没看出来她跟薇莉丝小姐关系非同寻常吗？」
　　「我哪知道反应会突然这么激烈嘛……这两个家伙真离谱，怎么还互相护短呢，喂泯尘，你说她们那么亲密，该不会是……」
　　作为几百年关系的老朋友，守门人自然立刻就明白了提耶露的意思，当即哭笑不得道。
　　「这种东西你问我有什么用？我虽然有些恋爱经验，但那可都是正经的……咳，行了，别在背后嚼别人舌根了，赶紧追上去吧，莫要误了正事。」
　　「知道了知道了，话说你这家伙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帮她们说话啊？该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上了吧？」
　　「呃！怎，怎么可能呢？啊哈哈哈……」
　　……
　　种植神树的准备阶段虽然漫长且复杂，但种子育成之后的栽培过程却很简单。
　　门户之地是当初魔神以伟力创造幻界时，设置的一小片中间缓冲区，又引来了现世的日月之光，魔力环境亦介乎于两个世界之间水准，虽然相对较为复杂，但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植物依旧可以在此处生长。
　　如此，生命女神衍化的神之树自然也不在话下。
　　众人共同寻找了一处较为空旷，又大约处于门户之地中央区域的肥沃土壤，薇莉丝朝着身边的青发少女点点头，蒂丽莎便会意上前，用早已准备好的铁铲在地上挖了个小坑，再取出那枚她亲手培育出的青碧色树种，小心翼翼埋入其中。
　　接下来，便是最后的步骤了。
　　「呼……」
　　少女起身退后两步，深吸口气，闭目，双手做祈祷状，澎湃气息与不应属于她的浓郁神性缓缓升腾，青色长发无风自动，璀璨光柱亦自远方降临而至，激起宛若生命复苏的浪潮！
　　「伟大的生命之女神啊，恭请您的降临！」

第十四章：生命之降临
　　「轰！！！」
　　接天连地的光柱超越界域阻隔，径直降至青发少女身际，轰鸣的气浪与澎湃神性几乎令在场所有人都不自禁因敬畏而后退几步，似乎唯有在各方面都真正抵达，并远超出神之境界以上的薇莉丝和小龙娘才能保持住身形稳定。
　　就连泯尘或艾琳这般实力，也不禁在神之降临的伟岸气息中面露惊异。
　　「这便是……真正的，没有经过任何削弱与压制的神明之力吗？简直是天壤之别……」
　　从身后扶住少女不自觉跌退的身躯，灰发布衣青年轻朗又沉稳的声线中，也随之带上了几分凝重。
　　「是啊，这才是真正的神灵，当初仅以几道化身，便信手碾压一众神话的可怕存在。孩子，好好把握和感受吧，如今的你距离那个境界并不遥远，这场绝佳的机缘，切莫浪费了。」
　　「……」
　　明明前不久双方还在生死相搏，但感受着肩膀上宽厚手掌传来的温暖，不知为何，艾琳却始终生不起像上次那般将其无情甩开的念头，最终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而后，光柱散去，青发少女再度显露出她的样貌。
　　依旧是熟悉的，蒂丽莎的模样，但其眉心却已然浮现出枝条般苍翠而玄奥的符文，美眸中青色之光流转，双脚亦自然悬浮于离地三寸之外，仿若凌驾凡世的至高之灵，其气质，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气质这种东西，无法言明却又的确存在，如果说蒂丽莎平时给人的感觉像是活泼开朗的邻家小妹，天真又不失乖巧，那如今的她，却在那份亲切气质上，又多添了几分凛然不可侵犯之感，仿佛直视那青碧色的双眸便已是极大冒犯。
　　或许，此刻用 「祂 」来称呼少女会更加合适一些。
　　「嗨，好久不见啦西芙琳，没想到门户之地你也能直接降临过来，还真是厉害呢 ~」
　　正当众人皆被那份无上神性所震慑之时，唯独薇莉丝没什么敬畏感地上前笑嘻嘻打了个招呼，见到她，以蒂丽莎之身显现的生命女神殿下也露出会心微笑。
　　「好久不见薇莉丝，其实你们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这次事件能圆满解决，也多亏你出手帮忙了。」
　　有着深厚交情的二女相视一笑，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之中，而后，西芙琳转过头，亲和却又带着无形上位感的眸光扫过在场众人，尤其于提耶露，泯尘和艾琳三者身上停留最久，之后又似有若无地偏向远处小屋，便再度回转。
　　「灵蝶族……许久未见了呢，魔神宫的总管小姐，三千多年前那次诸神合会，奥莉薇娅便是带着你来的吧，我还有些印象。」
　　「？」
　　盯着西芙琳的脸认真观察了很久，提耶露脸色亦带上了几分凝重。
　　「你是……西芙殿下？我就说，怎么会平白无故冒出个生命女神来，可我记得后来秩序侧那边不应该……」
　　女神殿下微微一笑。
　　「此事说来话长，若有意，你可以试着向薇莉丝询问。不过我很高兴呢，数千年过去，竟然仍能有当时的旧人留存于世……哪怕是以这种方式，虽然我与奥莉薇娅交情不深，但毕竟也曾经同为主神，呵呵……」
　　简单与提耶露打过招呼后，西芙琳又将视线转向守门人泯尘。
　　「你……身上有种独特的味道呢，与薇莉丝相似却又不同，有趣的生命……泯尘对吗，其实我关注你很久了，给你一个忠告吧，某些不属于自己境界的力量最好少去动用，世界的馈赠，可从来不是无偿的。」
　　面对神明，泯尘表情亦显得格外严肃，他微微垂首表示敬意之后，才试探着问道。
　　「感谢女神殿下指点，但不知您具体是指什么？能否再说得详细一些？」
　　然而，西芙琳只是淡然轻笑。
　　「因果循环，周而复始，有些东西说不清，也不能说清，好好想想你从始至终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吧，即使我并不完全清楚你的过往，却也能猜到个大概，讨伐者，好自为之。」
　　「……」
　　泯尘皱着眉头陷入沉默，生命女神小姐亦不在意，只是又扫了眼艾琳，微微叹息着，抬手将一道青光注入其体内。
　　「！」
　　祂的速度并不快，但却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则与至理，即使是已经抵达了 lv80以上的艾琳，竟然也完全没能躲开，直至光芒没入其体内，灰发少女才像是后知后觉那般渐渐反应过来，又面露惊讶。
　　「你干什么？！」
　　发出如此惊呼的并非艾琳，却是不知何时起突然出现在其身边，手中已持有魔剑的席尔维娜，看起来她本想阻拦那道光芒，却同样因那种法则般力量的影响而未能成功。
　　如此，双方境界高下立判。
　　女神殿下似乎并不在意她以兵刃相指的模样，只是神色淡然道。
　　「以凡俗之躯承受神之力，以为是谁都能轻易办到的吗？那个小姑娘可没有你身上的赐福血脉，虽然有薇莉丝帮忙重塑生命，消除了之前超负荷运转的影响，但仅靠半魔人的血嗣维续，你以为又能坚持多久？」
　　「什么？艾琳你不是说……」
　　闻言，席尔维娜突兀一惊，只是看到旁边少女有些躲闪的视线，她便已明白了很多，刚刚焦急般转过身想再朝着西芙琳说些什么时，女神殿下却已经向着埋下神树之种的所在伸出了手掌。
　　「好好维系与呵护神树，留在它身边的话，至少可保这女孩生命之花不凋，我言尽于此，窃取奥莉薇娅权柄的半魔，你们也好自为之吧。」
　　说着，西芙琳掌心青光绽放，化为霞影。
　　「以生命之名，萌芽！」
　　「哗啦 ~」
　　光芒流入大地，嫩芽破土而出，随后，在生命神力的灌注之下，以肉眼可见速度开始生长。
　　「轰……隆隆隆隆……」
　　青翠之色在蔓延，短短半分钟，神树便已长至十余米高，更朝着远方的天空不断伸长，舒展出千万条枝杈，化为苍翠巨木，带起宛若地鸣般的震动！
　　「薇莉丝，来吧。」
　　「好嘞！呃话说，这场景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识啊……」
　　一边不忘初心地坚持吐槽，牧师小姐抱着小狼崽来到女神殿下身边，而诺维雅也像是感受到什么那般，一反常态地没有在她怀中闹来闹去，宝石般通透的眸子却只盯着正在飞速生长的神树猛瞧。
　　正当薇莉丝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小白狼却突然用力挣脱她的怀抱，自己跳到了地上，朝着生命神树发出奶声奶气的咆哮！
　　「嗷嗷！！！」

第十五章：旧神残响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那神树顶端竟主动降下一道光影，照耀在发出信号的诺维雅身上，后者亦渐渐四肢微屈着漂浮腾空，化为一团冉冉升起的白光！
　　「欸……？」
　　别说旁观的其他人，就连薇莉丝本人都没预料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
　　原本她们的计划是等神树开始生长，就让提耶露出手，由薇莉丝辅助，将小狼崽体内的魔力之源本体移植入神树之中，这样不仅可以让诺维雅摆脱被强加于身的宿命，魔力之源因信仰灌注不断滋生的多余力量，也可以用来为神树的生长提供养分。
　　而作为生命女神亲手缔造的神物，生命神树也显然比任何神话种都更适合用来承受魔力之源带来的负担，以维系幻界稳定存在，所谓双赢。
　　但现在的情况……怎么更像是诺维雅本身对生命神树起了反应？
　　想到这里，薇莉丝忍不住戳了戳身边虽然外表是蒂丽莎，但本质上其实可以视为生命女神化身的少女胳膊，小声道。
　　「喂喂，西芙琳，这啥情况啊？」
　　女神殿下不愧见多识广，倒是处变不惊，短暂的面露思索之后，便很快露出了然般笑意，同样轻声回道。
　　「原来如此……薇莉丝，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神明的本质其实是神格而非形体吗？看来，奥莉薇娅还真是发自内心地热爱着她的这群子民呀……」
　　「……？」
　　既然作为最强者与主要操作者的生命女神与牧师小姐都没有动作，虽然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但其他人似乎也还勉强保持着冷静，包括面色复杂，不知正想些什么的席尔维娜在内，均未做出什么多余的举动。
　　紧接着，如新星般冉冉升起，并以光柱与神树互相连接的小狼崽开始发生变化。
　　那是有着足以延伸至脚尖的银色长发，浑身不着寸缕，却被光芒掩盖的绝美少女，她的容貌似乎分外稚嫩，身躯也显得像是未能长开那般娇小玲珑，紧闭的美眸缓缓睁起，遥远如星辰般的视线在空中与西芙琳及薇莉丝交汇，便再度回到前方。
　　「奥莉薇娅……」
　　女神殿下发出了如此沉吟，而牧师小姐也像是终于反应过来那般，突然面露震惊。
　　「等等，西芙琳你的意思……她真是魔神奥莉薇娅？可为什么……」
　　然而，生命的神明只是摇了摇头，语气平静。
　　「不，她是，又不是奥莉薇娅，亦非另一个魔神，你我现在所目睹的，只不过是曾经名为魔神的存在，寄托于神格中的思念与残响罢了。」
　　「思念……与残响？」
　　「西芙殿下，敢问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知何时，提耶露已来到了二女身边，眼神一瞬不转地盯视着空中银发少女的同时，口中却发出了如此询问。
　　西芙琳也不摆架子，只温声解释道。
　　「神明是代表了【法则】的神格衍化而出之灵，开创一方概念世界，利用，并超脱因果之上的存在，其存在的痕迹无法以时间或空间的角度来简单衡量，位格愈高，尤其在达到主神之位以上后，便更是如此。」
　　「用简单的方式来说，祂留下的痕迹可能出现于其诞生之前，亦或陨落之后，只要神明本身灌注了强烈的思念，加上存在足够紧密的联系，这份力量便能超越时间与因果的束缚，降临于本不应存在的地方。」
　　「就像……现在。」
　　听到这里，薇莉丝倒是已经有点明白了。
　　「噢……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挂念着万魔群山，魔神留下的意志化为残影，跨越时间，通过魔力之源的联系，降临到诺维雅身上来了？就跟你现在和蒂丽莎的关系差不多？」
　　女神殿下额首轻笑。
　　「虽不中，亦不远矣，这么理解倒也没什么问题。」
　　「……」
　　提耶露沉默不语，而像是洞悉了她的心思那般，生命女神小姐紧接着意有所指道。
　　「神明的残影，终究只是残影，只会在满足某种特定情况下出现，更不可能永远维持。陨落便是陨落，神明亦如此，神位或许会更迭，但逝去的意识注定无法重现，莫要陷入了迷障。」
　　「我……明白了，多谢西芙殿下指点。」
　　西芙琳微笑不语，又抬手挥出一道碧芒投向神树，令连接着后者与诺维雅之间的桥梁瞬间光彩大放！
　　「叫我西芙琳吧，如今的我，亦不再是大地母神西芙了。往事已成烟云，生于天地之中，承万物之恩泽，无论人或者神，都得向前看不是吗？」
　　似有感慨那般，女神殿下轻声呢喃。
　　「虽然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奥莉薇娅……这最后的愿望，就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轰！！！」
　　玄奥虚影自天空中落下，将茁壮生长的神树与银发少女同时包裹其中，化作神秘而恢弘的法阵，如同满足了弥久的心愿那般，少女唇角也终于勾起一抹释然微笑。
　　身在空中，她转头望向下方众人，似是即将远行的游者与亲朋好友们作着最后道别，虽未言语，但不知何时，提耶露眼中却早已噙满泪水。
　　「啪 ~」
　　蝴蝶少女双膝跪地，以带着微微颤抖的声线，拜倒。
　　「魔神宫总管，露露 ·灵蝶……恭送陛下！」
　　除了她之外，在场所有人，包括艾琳与席尔维娜都深深鞠躬，向着这位万魔群山曾经的缔造者与主宰作最后道别，就连同为神灵之上的西芙琳，薇莉丝，甚至小龙娘也有所触动那般微微额首以致意。
　　无论如何，光凭祂即便身陨，也要凭借思念跨越时间与空间的轮回来到如今，拯救濒临毁灭的魔物家园，便已足够值得尊敬。
　　魔神奥莉薇娅，不愧神灵之名。
　　银发少女的身影笑着微微点头，在天空中化为泡影，重新被光芒包裹着坠落而下，在牧师小姐怀中变回小狼崽的模样。
　　「嗷？」
　　眨了眨清澈无暇的眼珠子，诺维雅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似乎搞不懂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但看到这副场景，在场之人自然也都明白，曾经降临于此身的神之余念，已经彻底消散，回往了她该去的地方。
　　而……跨越时间与空间的过去某处。
　　仿若哀寂又无垠的虚空之中，身着华丽法袍，但身材稚嫩又娇小的某位少女微微一愣，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那般，随即露出了释然微笑。
　【原来如此，崭新的生命女神与……祂，这样，我也可以放心了呢。】
　　擦去唇角闪烁着星辰般光泽的淡淡血迹，少女再度举起顶端漆黑宝玉已遍布裂痕的魔杖，身下千疮百孔的黑色巨龙也随之发出凄厉而蕴含着威严的怒吼，少女望向漫眼战亡之骸与身际残存无几的同伴……
　　再一次，向着前方凌驾于天际，被无尽光芒包裹的身影发起了冲击！
　【在旧日的余晖最终落幕前，就让我们这些不被容纳的神明，替未来再拖延些时间吧。】

第十六章：影中黄昏
　　幽邃大殿之中，一团散发着无限暴烈气息的赤红色火焰正漂浮在空中，缓缓前进着。
　　那是无法以常理与常识来形容的炽炎，虽然体积不过篮球般大小，所过之处，却连空气与元素本身似乎都将要疯狂燃烧一般。
　　但，在这充斥着难以言喻气息的大殿之中，炽烈火焰的存在却并没有让周围温度急速攀升，似乎有种无形力量抑制着殿中的一切，让其维持在某个既定的永恒状态那般。
　　掠过擦肩的无数身披灰袍，内中却以灰雾构建成的诡异人形，火焰最终来到了大殿深处 ——搭建着圆桌与环绕而成座椅的议会厅。
　　在那不超过十之数，带着扶手的威严石座上，已有数道身影在等候着。
　　赤红色火焰刚一出现，厅中便立时响起了尖锐而刺耳的讥讽笑声，如同在舞台上刻意拉高了嗓音的疯狂小丑，令人头皮发麻又烦躁不已。
　　「唉哟哟哟哟，瞧瞧这是谁来了？咱们热力十足的炽炎之神大人怎滴落魄到这般田地，变成了一朵委屈巴巴的小火苗呢哈哈哈哈哈！」
　　发出无情嘲笑的，是个戴着顶尖尖三角高帽，却偏偏倒悬于议会厅房梁上的小矮子。
　　它不过一米多点身高，却有着一条比身体还要长上三四倍，尾端如长矛般尖锐，又像蛇那样灵活的毛茸茸棕色尾巴，此刻正一圈圈缠绕而起，倒挂着小矮子的身体。
　　除了逆反重力原则，像是粘在了头顶上的高帽之外，小矮子全身都裹在古典又宽大的黑色披风内，令人看不清形貌，就连那张露出来的脸，也被一张黑白二色分明的面具所遮掩。
　　至于面具上面的图案，此刻则是一个大大笑脸，笑到几乎咧开了嘴跟子那般，滑稽，诡异，又带着几分荒诞的恐怖。
　　火焰没有理会它，只是径直来到那方雕刻着类似炽炎纹样的石座前，漂浮而上，才发出低沉，听不出情绪波动的古尼尔语。
　【还有几个家伙怎么没来？又在忙着祸害哪方世界？】
　　很长时间，坐在圆桌各处的古怪身影们都皆未开口，最后，还是位于火焰正对面，看起来相对像正常人一些的某个黑袍身影，以同样的语言做出了回应。
　【说的好像哪次会议能真正聚齐一样，弗理姆，你该不会是被奥莉薇娅关太久，变得比几千年前更蠢了吧？】
　【啧……】
　　出乎意料的是，向来以暴脾气著称，被尊为炽烈与爆炎之神的存在，并未因黑袍身影的几句不咸不淡嘲讽而当场发怒，只是冷哼一声，便不再做声。
　　紧接着，苍老的声音自议会厅每个角落缓缓响起。
　【好了，能到的议员都已聚齐，那么便开始这一次的会议事项吧，跨越重重世界将各位召集而来，主要是有三个议题。】
　　「哦哟哟哟 ~三个，三个耶！嚯哈哈哈哈哈居然有三个议题！我说老钟头，咱们上次一回讨论这么多事，貌似还是在一千多年前吧！好好好好好！好玩好玩耶嘿嘿嘿嘿！！！」
　　如小丑般刺耳的噪声再度响彻会议厅，打断了苍老之声的传播，那浑身被披风包裹，脸戴黑白面具的小矮子竟然兴奋地拿尾巴当秋千，绕着房梁极速旋转起来，面具之上的表情也随之变成了宛若癫狂般的大笑形象。
　　「咔咔咔咔咔咔……」
　　像是突然凝固那般，小矮子尖锐的狂笑与动作戛然而止，整个身躯以旋转到某个瞬间的诡异姿态被定格于空中，随后如同被撕裂的布偶，崩毁为无数支离破碎的块状物，啪嗒啪嗒坠落下来。
　　在场唯一一名完全拥有人类般外形，甚至分外美丽的银发女子扯了扯微微皱褶的半透明白丝手套，斜靠在石座之上，表情淡漠。
　【吵死了，不知道在公共场合要保持安静吗？蠢货……】
　　面对这一言不合就突然动手宰人，甚至将之四分五裂为碎块的恐怖场景，在场其他身影却像是视若无睹那般保持了沉默，甚至连半句疑问都没有发出。
　　而被肢解的小矮子残骸也像是化开的液滴般，渐渐融入地面，只余那依旧完好无损的黑白面具，发出仿若蕴含着规则与意念，却依旧轻佻的古代神语。
　【哎呀呀，咱们的痕大人气性还是这般火爆呢，依我看，那爆炎之神的位置你去坐说不定会更合适呀，咱捏这个身体可是费了不少力气的 ~这下全没了，呜呜呜……】
　　一边假哭着，黑白面具上的表情也随之转化为颓丧形象，自动漂浮而起，落在了不远处雕刻着无数脸谱的石座之上。
　【……】
　　被称为痕的银发女子似乎根本没有打算搭理黑白面具，只是很快便倚靠着微微合上美眸，似乎陷入了假寐一般。
　　待这短暂而爆裂的争执结束，那萦绕大殿的苍老声音，才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事情似的再度响起。
　【那么，第一个议题，是关于第九座炽炎脱困而出，重新回归议会的事。炽炎，首先要恭喜你终于脱出囹圄，虽然因为一些意外，你没能赶上千年前那场变革，但如今议会依旧在为了那个最终的目标而不断努力，你的归来正是时候，请大家一同表示祝贺。】
　　「啪啪啪啪啪啪……」
　　明显没什么诚意的鼓掌声在议会厅里零零散散响起，有几道身影还装模作样地发出了点声音，而其他几位，例如瞬间抹杀了小矮子的银发女人 ——痕，则依旧像是睡着般动也不动。
　　至于那古怪黑白面具倒是最为起劲，虽然身体被碾了个支离破碎，但依旧浮现出癫乱的笑面，疯狂拍打着身下石椅发出啪啪鼓掌般诡异声响，也不知其究竟有几分诚意。
　　似乎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深入讨论的意思，主持着整场会议，但本体并不知身在何处的苍老声音很快继续道。
　【好的，那么接下来便是第二个议题，关于原计划摧毁夹缝空间之一 ——幻界，以推动最终目标进展，但如今遭遇挫折的情况，诸位有何看法？】
　　终于，坐于圆桌一侧，身材格外高大魁梧，又身披浓郁毛发的某个身影瓮声瓮气道。
　【还能有什么看法？弗理姆这废物连条凡世中的龙都打不过，艾克斯蒙特挑选的议员使也尽是吃里扒外，居然在关键时刻反水，要我说，它们各负一半责任好了。】
　【附议。】
　【本座也这样认为。】
　　又有两道光怪陆离般身影发出了应和声，它们三者都是之前与痕一样，未曾鼓掌欢迎弗理姆归来的议员。

第十七章：三个议题
　　被如此指责，化为火焰形态的弗理姆自然不可能再保持沉默，当即抗声道。
　【你们懂个屁！那条龙根本就是个怪胎，而且因为那两个半魔人的反水，本座当时还要受制于幻界封印，很多强大能力根本用不出来，神国也无法在那里召唤，这能怪我吗？】
　　那位率先对弗理姆发难，浑身毛发的壮硕兽首议员也立刻反唇相讥。
　【哈，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把战败的借口丢在别人身上而已，弗理姆，几千年的囚禁难道已经把你的火力彻底磨灭了吗？不仅败于凡物之手，最后居然还灰溜溜地选择了逃走，我要是你，今天都没脸再坐回这议员席位之上！】
　【你……】
　　赤红色火焰光芒瞬间暴涨，壮硕身影也分毫不让地竖起毛发，像是一言不合便要动起手来的模样。
　【哦哦！打，狠狠的打！！！】
　　唯恐天下不乱的黑白面具早已变回最初那副滑稽而诡诞般笑脸，在旁边疯狂起哄，而其他几位议员包括名为痕的女子在内，却都只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似乎它们俩把这大殿拆了都无所谓一般。
　　不过这次，那萦绕于大殿内的苍老声音，却没有像痕出手时那般干看着。
　【都冷静一些吧，比斯特尔，还有赤炎，你们的宿怨可以回头私下里自己解决，别忘了……这里是哪。】
　　苍老之声并没有如那被称为比斯特尔的高大身影，或弗理姆这般愤怒咆哮，声如雷震，但就是这样轻飘飘更像劝告的几句话，便让原本剑拔弩张的二者同时冷哼一声，却老老实实静默下来。
　　就连那闭眼假寐着的银发女子痕，都在某个时刻若有所觉般微微抬头，看了眼大殿上方，眸中淡漠依旧，便再度合拢。
　　轻易镇压了场中的混乱，那苍老声音并未停息，又继续道。
　【炽炎之败，的确不能全部怪罪于它，那条神圣白龙的出现与实力都十分异常，并不在启示之内，大约是常数之外的变量吧，若否，至少炽炎平安脱身绝无问题。】
　　无人应声，但从议员们纷纷投来的诧异视线中，也能看出它们对苍老声音的这种说法其实是感到十分惊讶的。
　　名为痕的女子挑了挑眉，状若随意般道。
　【遗迹那边，破封了？】
　　苍老声音尚未接口，那黑白面具便嘻嘻哈哈地叫嚷起来。
　【没呢没呢！咱可怜的分身到现在都还联系不上，其他几个家伙估计也是，那帮臭蜥蜴真真是可恶至极！】
　　说着，它又迅速化为一脸狰狞可怖的暴怒之像，在雕刻着无数脸谱的石座中上蹿下跳，似乎在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这时，苍老声音才终于继续响起。
　【确实如此，彼龙来路不明，可观测的信息亦是一片模糊，因此，在本座推演出更加详细情报前，诸位需尽可能避免与之冲突……另外，艾克斯蒙特，你挑选的那名议员使反水之事，亦需给炽炎与我等一个解释。】
　　提及此名，诸位议员便不约而同将视线转向了之前曾经搭理过弗理姆，那浑身被黑袍笼罩，状若人形，里面却什么都看不清的身影。
　　无疑，它便是苍老声音口中的艾克斯蒙特了。
　　感受着议会厅中有些凝重的气氛，艾克斯蒙特却只是依旧用它那分外轻描淡写的声线淡淡道。
　【没什么好解释的，议员使与议员并非从属关系，我们之间只是在交易而已 ——那个叫席尔维娜的女孩作为实验品，替我验证【欺天】的力量，而我则为她实现长久以来的夙愿。】
　【这一点，应该是议会之中的共识才对，当然，或许有些议员掌控欲相对强盛，但至少在我这里，不会去干涉议员使的任何所作所为，我的目的，从来就只有 「实验 」 。】
　【弗理姆之事我深表遗憾，但说到底，我并不认为自己需要为此负任何责任。】
　【……】
　　议会厅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最后，反倒是向来表现得十分冷漠的银发女子痕，主动接上了艾克斯蒙特的话语。
　【话说，你在现世模仿议会形态设立的那个什么组织，最近似乎也出了问题吧，听说行动遭挫，损失惨重，连里面你的另一个议员使也死了？】
　　听闻此言，黑袍身影语气中似乎带上了几分惊讶。
　【痕大人情报倒是一如既往的灵通，那里近期的确损失了不少好的实验品，不过亚莉克希娅只是暂时失去了联络，并没有充足证据证明她已经陨落了，她可是获得永生的一员。】
　【哼，永生……】
　　痕再度靠回石椅，似乎失去了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黑袍人艾克斯蒙特也不再出声，看起来，似乎并不担心其他议员会继续追究着它的责任不放。
　　事实也的确如此，毕竟说到底，弗理姆的战败并没有在实质意义上影响到其他议员利益，作为一个相对松散，有时甚至上百年才会聚集一次的议会，它们自然犯不着为此大动干戈，最多就是扯扯嘴皮子而已。
　　而损失最为惨重的炽炎之神本身，目前却又实力大减，只要祂稍微还有点脑子，就不会选在这种时候跟同为议员的艾克斯蒙特翻脸。
　　见议会厅中久无动静，似乎早已预料到此般场景的苍老声音终于再度响起。
　【看来，第二个议题已经得出了共识，很高兴能看到诸位如此态度一致，那么，便进入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议题吧。】
　　故意停顿了片刻，苍老之音才缓缓开口。
　【关于近年来突然出现于常世之中，名为薇莉丝的神秘存在，议会，接下来该采取何种态度以应对？是否要……将其吸收？】
　【……？】
　　听到这个名字，痕银色的美眸中似有异芒一闪而过，而黑袍人艾克斯蒙特亦若有所觉般微微额首，其他几名议员或气息凝重，或默不作声，倒是那黑白面具立刻浮现出一副疑惑面孔，吵吵嚷嚷地大叫起来。
　【薇莉丝？那是谁啊？她丫的很厉害吗？还得专门把咱们聚集起来讨论？】
　　化为赤红色火焰形态的弗理姆沉声道。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之前曾经出现于幻界，与本座交手过的那位光系神灵了，虽然不清楚来路，但秩序侧神明不可能同意我等大计，依本座看，尽快将其排除才是上上之策。】
　　那与炽炎之神明显不对付的魁梧议员立刻呛道。
　【排除？笑死我了，谁去做？你吗？既然知道人家是一位神灵，你也说得出这种不经脑子的蠢话？哦不好意思，忘了你是团火，根本没脑子呢哈哈哈！】
　【比斯特尔！！！】

第十八章：各自启程的旅途
　　眼看着这俩宿敌又要开始吵架，不等主持会议的苍老声音出现，黑袍人艾克斯蒙特便主动以完全压过二者气势，却依旧低沉的声音缓缓道。
　【这个薇莉丝，我亦通过某些途径有所了解，说实话，以常世中那些实验品的水准，我暂时无法判断出祂究竟身具何等神力……弗理姆，既然你与祂亲自交手过，可有具体感触？】
　【……】
　　赤红色火焰抖动几下，只闷声道。
　【不好说，本座当时只是与她的召唤物过了一两招，其本身并未出手，但单从神力强度上来看，即使处于巅峰时期，正面对上那位光明神灵，本座恐怕也很难做到稳胜吧。】
　【嘁……】
　　魁梧的兽首议员比斯特尔不屑地撇撇嘴，虽然是宿敌，但却格外了解弗理姆性格的它，自然能听出来这番模棱两可话语中的含义。
　　说了那么多，翻译过来就是 ——反正我肯定打不过。
　　否则，哪怕只有一成胜算，这位脾气火爆又好面子的炽炎之神肯定也会形容成 「胜负犹未可知 」 。
　　毕竟祂当初与魔神闹出矛盾，即将前往与之决斗前，就是用类似说法来形容双方实力差距的，而结果……大家也都看到了。
　　艾克斯蒙特自然也轻易便听出了弗理姆的意指，气息激荡之下，竟有丝丝缕缕灰色雾气自其兜帽下溢散而出。
　【竟是……主神位格吗？这位究竟自何处而来？】
　　紧接着，它微微抬头，向议会厅顶端沉声道。
　【我提议，暂缓进一步行动，并尝试暗中与其接触，待查明这位神秘存在身份与来路之后，再另行商议对策。】
　【附议。】
　【附议。】
　【本座也同意。】
　　一时间，众议员纷纷赞同，就连那位看起来冷漠而实力强大的痕小姐，也微微额首以表示态度。
　　此刻，苍老之声才再度于大殿中响起。
　【7票赞成，炽炎表示反对，那么万相，你的看法呢？】
　　黑白面具看起来似乎兴奋不已，咕噜噜在石座上旋转了半天，再度停歇时已然化为一张嘴角咧开的愉悦笑脸。
　【嘻嘻嘻嘻嘻，反正都高票通过了，咱什么意见也无所谓了吧？不过……这薇莉丝，听起来倒是有趣的很捏，可以的话好想会她一会呀 ~】
　　银发女子痕不着形迹地皱了皱眉，而艾克斯蒙特倒是立刻应声道。
　【并无不可，世界障壁固然厌烦，但若只是想要接触，我这里倒有几个合适的实验体。正好，我也有类似的打算，联手一番如何？】
　【哦哟哟哟哟！实验狂你也偶尔有靠谱的时候嘛，那就这么说定啦，咱们回头私下里慢慢谈呗！噫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如小丑般尖锐的笑声再度响起，但这场展开于阴影大殿之中的神秘会议……似乎，却鲜有人能得知。
　　……
　　月影山谷之外，薇莉丝一行已在向温妮莎族长等前来送别的友人辞行。
　　「那我们就出发啦，话说伊琉什，你真的决定不一起走吗？」
　　混迹于人群中的灵偶小姐微愣，随即嘻嘻一笑，有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起黑发少女全身，又搓了搓手。
　　「怎么？舍不得啦？知道咱那些发明有多便利了吧？其实你恳切求我的话，咱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哦 ~」
　　「得了吧，我也就例行公事问一问，不愿意来就算了，我还乐得清闲呢……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直接回灵偶之森吗？」
　　伊琉什摇头道。
　　「暂时还是不回去了，听说人类那边有很多新鲜的玩意，而且最近跟我们关系也修缮了不少，我打算像伊温大姐一样，去到处走走看看，等什么时候厌倦了……再考虑回家吧。」
　　「这样啊……」
　　牧师小姐微微一笑。
　　「那就祝你旅途顺利咯？」
　　「嘿嘿，你们也一样 ~」
　　与伊琉什正式告别之后，薇莉丝又将视线转向旁边抱着白色狼崽的美少妇。
　　「温妮莎族长，最近一段时间承蒙关照了，万魔群山，月影山谷，都是很不错的地方，祝你们的族群今后也能繁衍兴盛。」
　　族长大人亦笑着额首。
　　「那就承薇莉丝小姐祝福了，诸般种种，是我们欠您的情，今后若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也大可来找我们月影一族。」
　　「嗷嗷……」
　　随即，她怀中的白色幼狼也委屈巴巴向牧师小姐送出呜咽般低鸣，似乎是意识到了将要发生什么，有些舍不得牧师小姐的离去。
　　对此，黑发少女只是笑着揉了揉诺维雅光滑柔顺的小脑袋。
　　「别这样，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虽然这话我不清楚你能不能听懂，但今日一别，又不是永决，你可要好好长大，成为合格的新狼王，别辜负了大家的关爱和你身上的血脉呀。」
　　说到这里，薇莉丝又转口道。
　　「当然，快快乐乐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相信你母亲也是报以同样的期望，不过下次见面，我希望能看到你已经学会如何说话了，好不好？」
　　「嗷！」
　　像是真的与少女做出约定那般，诺维雅认真点了点头，小尾巴更如开足了马力的电风扇那般奋力旋转个不停，看起来分外滑稽又可爱。
　　接着，牧师小姐又看向另一边的蓝金色史莱姆少女。
　　「小蓝，神树就拜托你照料了，这份责任或许对你有些沉重，但其好处也是无可估量的，你是史无前例的史莱姆，同时亦是我在这边最能信任的朋友之一……」
　　「三年，约定到期之后，如果你不愿意继续被禁锢在门户之地，可以告诉我，我会安排新的人手来接替。不必有心理负担，这本就是我们约定好的内容，但无论是否继续，我都会期望着你的未来，毕竟你可是我的第一个……嗯哼 ~」
　　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薇莉丝相信对方是能够领会其意指的，也正是看中了这份机灵劲，她才会决定将看守此地神树分树的任务交给小蓝。
　　「薇莉丝大人请放心，我……一定会以生命来全力保卫神树安全，必不负您的诸般恩情。」
　　感受着史莱姆少女话语中的坚定，和刻意避开的三年期限，牧师小姐微微点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话，是不需要言明的。
　　「那么诸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了！」
　　轻盈跃上来时那几头山狼的宽阔后背，牧师少女一行的身影在作别声中，逐渐消失在了山脉远方。
　　天空，云层之上。
　　「怎么，你不去跟她们道个别吗？」
　　灰发布衣的青年虚立于天际，衣襟在猎猎风中飘然若仙，又看向身边粉色长发的蝴蝶少女。
　　后者顿时白了他一眼。
　　「道什么别？又不是以后就看不着了，何况总借用这孩子的身体去见她们也不太好，说到底……她并不是我。」
　　泯尘无奈轻笑。
　　「这也是没办法，谁让你早就已经没有实体了呢，出门在外总得有个依凭吧？」
　　「哼，怎么说的好像咱已经死掉变成幽魂了一样？不就是将意志跟圣地融为一体了吗，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圣地现在就是咱的身体！」
　　「好好好，你说是就是……」
　　「切，真敷衍……」
　　二者突兀同时陷入沉默，片刻，提耶露默然道。
　　「泯尘，你要走了吗？」
　　青年没有回头，只是摇望着远方的群山与大地，微微额首。
　　「有些事，终究还是得去做的，我亏欠了他们太多，至少……得做些补偿。」
　　「你走了，那门户之地怎么办？」
　　泯尘微笑。
　　「这不是还有薇莉丝小姐留下的那只小史莱姆吗，别看她现在只有传说级，真要出现难以抵御的敌人，她能发挥的作用恐怕不会比我小。而且席尔和艾琳也在，这俩孩子本性不坏，又有契约与神树帮忙，你还担心她们不卖力？」
　　似乎是已然哑口无言，蝴蝶少女只能不爽地撇撇嘴。
　　「看来你是铁了心啊……行吧行吧，赶紧滚蛋也也省得看你在那天天装逼了，那接下来首先打算去哪？」
　　「嗯，先去趟南边的镇魔城吧，薇莉丝小姐离开前给我留下了一些……委托。待完成之后，大概就会去寻找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后代，好生照料起来，再去往女儿坟前，尽一尽我这不称职父亲的责任。」
　　良久，卸下了职责的守门人再度遥望群山，目光沧桑而悠远。
　　「还有浩渺和麻薯……时隔三百年，他们……究竟又去往了何方呢？」

第十九章：奇鱼飞星
　　就像预定的计划那般，薇莉丝一行接下来的目的地是神圣帝国，途径部分区域后，前往天使之城，与提前一步出发的艾德文娜汇合。
　　当然，这只是一个大方向上的行程，到底要怎么走，还得视具体情形而定。
　　由于伊琉什提供了即使普通人也能够使用的便利飞行翼，从空中前往无疑是最快捷的方式之一，但考虑到旅行本身重在过程，牧师小姐与同伴们几番商议之后，还是选择了一条折中的方案。
　　众所周知，神圣帝国是全世界实际领土面积最大的国家，没有之一，其地处大陆中央，南临碧空之国，西境接壤人类联合王国，向东而行，仅与奥斯特帝国间隔数个小国缓冲带，最北方，与冰封千里的雪国亦相距不远，可谓四通八达。
　　加上神圣帝国国力强盛，其核心的【女神教】以 「平等 」理念，更在全世界范围内都享有无数信徒，再辅以强大且受众广泛的信仰系魔法，若论综合实力，应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
　　因此，神圣帝国四面八方，几乎都有来来往往的各类商人，旅客，甚至是走私者，可谓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外地游客想要入境其实是非常简单的，并不会像联合王国或碧空之国那样存在人文或地理上的阻碍。
　　所以商议过后，薇莉丝等人还是选择了最简单朴实的方式。
　　先向东跨越几道险峰，途经与月影魔狼同为三大支柱之一的钢爪族领地后，便飞过地理意义上东西宽，南北短的万魔群山东部近半山地，出关后渡河入神圣帝国国境。
　　顺带一提，这条分隔了圣国西部与万魔群山边界的长河，便是世界三大最长河流之一，与兽王国黑河，联合王国洛河齐名的星河。
　　星河自东向西，贯穿了偌大神圣帝国的全境，其支流无数，至于名字，则据说来源于此河之中，一种被称为飞星的奇鱼。
　　圣国有一遥远神话如此称道。
　【星河有鱼，名渊星，其形丽不可述，有翼，展翼三千钧，一跃千万里，所过之处，天际灿若星河，百余年方得一遇。】
　　钧是这个世界独有的一种长度单位，大约在一米五左右，而这里的【渊星】，其实就接近于前面提到的飞星，这种奇鱼之所以会如此出名，自然并不仅仅因为一则虚无缥缈的神话，而在于……它是真实存在的生物。
　　当然了，真正的【飞星】并没有神话中描述的那般离谱，什么展翼三千钧，一跃千万里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它们的确非常美丽，而且真的会 「飞 」 。
　　「哇！」
　　巨大的游鱼自水面下一跃而出，溅起的水花在明媚阳光照耀下泛起波光嶙峋般霞影，青发青眸的少女瞪大了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道优美身姿在空中灵巧地翻转数圈，最终噗通一声落回河中，才发出难以置信般的感叹。
　　「薇莉丝小姐薇莉丝小姐！那个好厉害啊！我还从来没见过长成这样的鱼呢！它居然能在天上飘那么久！」
　　被蒂丽莎捉着袖子晃来晃去的牧师小姐微笑肯定道。
　　「的确美丽，这应该就是传闻中的奇鱼【飞星】了吧，只有在圣国星河之中才能偶然见到的独特生物，很有意思呢。」
　　旁边撑杆的老人也笑呵呵地开口。
　　「几位小姑娘运气很好啊，竟然一来就能遇到飞星出水，这在我们圣国可是祥瑞的象征，老头我在河边住了半辈子，类似景象也就碰到过十来回而已……有些人更是苦等数年都未必能得一见，哎呀哎呀……看来你们中有人得到了女神大人的垂青与喜爱呢，难怪气度不凡。」
　　「老人家言重啦，我们也只是单纯运气好而已。」
　　一边笑着回应了身边靠摆渡与捕鱼为生，慈眉善目的老渔民，薇莉丝一边也在回忆着刚才看见那道身影的模样。
　　飞星名为鱼，但其实形象和普通鱼类有着不小的差别，刚刚那只长度大约六七米，身躯呈淡金色，流线型，体表无鳞，看起来分外光滑，但两侧却长有滑翔翼那般宽阔修长的鳍，坦白讲，并没有多少鱼的特征。
　　真要说的话，倒是跟牧师小姐印象中，蓝星神话里鲲鹏的形象有些类似，甚至那则流传在圣国民间有关【渊星】的神话，也与山海经中关于鲲的记载十分接近。
　　鲲鹏固然是虚构出来的神话生物，但在这个充满了魔法与奇幻元素的异世界里，神话却并非都只是杜撰而已，【渊星】……或许真的存在也说不定呢。
　　「呵呵，小姑娘，老头子这话才没有在信口开河，【能见飞星者必有祥瑞傍身】，这在咱们圣国可是经过千百年历史验证的。」
　　衣着朴素又打着补丁，但精神飒爽，看起来至少已有六十开外的老人一边慢悠悠摇着船桨，一边和蔼地解释道。
　　「传说中，圣兽【渊星】是光明女神殿下的坐骑之一，而这星河，便是【渊星】曾经的居住之所，圣兽有灵，其子嗣【飞星】亦沾染了一丝女神的神息，会自然亲近于心地纯净，向往光明的无瑕生灵。」
　　「我们圣国的【裁决】，【救赎】与【明光】三圣女诸位想必也都听说过吧，在选拔三圣女的考核之中，有一项便是令候选者独身前来星河之畔祈祷，若三日之内能吸引飞星现身与其相见，便是通过啦。」
　　说到这里，老人家呵呵一笑。
　　「老头子我在这星河边住了四十多年，也亲眼见过几次圣女选拔的仪式，才敢说这飞星啊，可不是谁人都能随便见到的。有些候选者不吃不喝苦等三天三夜都渺无踪影，而有些人，例如那位十几岁就成为新任裁决圣女的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大人，才抵达河边不到半个小时，便有飞星一跃而出水面，这可不是什么偶然呐……」
　　「哦……？居然还有这种事？」
　　牧师小姐面露惊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飞星】出现的理由的确很难用偶然来形容，抛开虚无缥缈的祥瑞一说，在薇莉丝看来更大的可能性，应该是有某种东西吸引了它们。
　　圣国三圣女的选拔需要通过奇鱼飞星来验证资格……说明这种能够吸引它们的东西越强烈，便越适合担任这样的高位，而判定三圣女是否合格的关键标准，则在于能否掌握那三件据说由光明女神欧若拉传下的神器……
　　原来如此……
　　难道，是与光元素的亲和度吗？

第二十章：向往光明的生灵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
　　类似的念头刚刚一闪而过，还没等牧师小姐来得及做些什么，原本平静的星河河面之上，便突然翻涌起大片浪潮！
　　「哇啊！」
　　「哎呦我的零食！什么情况啊？！」
　　滚滚而来的波涛将众人所处的小船冲击得晃荡不断，蒂丽莎下意识手舞足蹈着尝试努力维持平衡，而原本坐在船边，美滋滋吃着烤串欣赏河景的蕾妮也一个不小心，让手里捏着的大把竹签一股子跌进了水里，连忙拍拍屁股，恼怒地站起身来四下张望。
　　「主人，水下……有很多东西在靠近。」
　　小龙娘不露声色移动到薇莉丝身前，以随时能够出手的姿态将其保护在后方，而听见她如此小声告知的牧师少女也只能面露苦笑。
　　「不是吧……不带这么玩的啊……」
　　下一刻，上百道波光嶙峋的优美身影自水面下一跃而出，激起漫天金霞！
　　「我，我的女神啊……」
　　撑船的老人瞪大了眼，连船桨已在震惊中脱离掌控，令小舟渐渐停下都没能注意到，整个人像是中了石化魔法那般呆愣着一动不动。
　　星河之上往来络绎不绝的游船，至少有数千人同时目睹到了这份不可思议的奇景 ——数百条大小不一的飞星腾空而起，如悬于河面之上的金色虹桥，又散为满天繁星，环绕着其中一艘不起眼的小木船在空中欢快舞动，十数秒之后，才扑通扑通纷纷再度落入水中。
　　「得……这下闹大发了。」
　　大约是始作俑者的黑发少女无语扶额，饶是见惯大场面的薇莉丝小姐，此刻也感到了些许不知所措的情绪，毕竟这完全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又身处长河之上，真的是想跑都不好跑。
　　由于那大群的飞星并未展露出任何攻击意图，之前河面翻涌似乎也只是其集体游动而造成的不经意影响，小龙娘虽然警惕，却也没有立刻出手还击，只皱着眉头看向河面之下的大片阴影。
　　显然，飞星们并未就此离开，似乎有某种东西正牢牢吸引着它们的注意。
　　「薇，薇莉丝大人，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而另一边，手忙脚乱扶住身边船沿才好不容易稳定了身体的蒂丽莎，看见那刚刚退去的壮丽景象也傻眼般地愣在了原地，倒霉的蕾妮小姐却是满脸欲哭无泪的样子，似乎还在心疼她那一大串上船之前花 「重金 」所买，没来得及吃进肚子的烤串。
　　更加稳重一些的蕾拉则悄悄来到牧师小姐身边，用只有她们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小声道。
　　「薇莉丝大人，这是您做的吗？」
　　黑发少女只能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同样以类似的低声回应道。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某种意义上大概，或许，应该的确跟我有关吧，但怎么说呢……发生这种事真的并非我本意啊……」
　　「原来如此……」
　　比起牧师小姐本人，蕾拉表现得反而更加淡定一些，似乎对类似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旁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老渔人，又迅速环顾四周。
　　「有很多船在向这边靠近，估计都是被刚刚那群飞星吸引过来的，薇莉丝大人，我们若想避免麻烦的话，得尽快离开了。」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好在这里不是碧空之国，大部分居民都不会飞……」
　　没有思考太多时间，快速将几枚金币丢进身边的鱼篓中后，薇莉丝朝小龙娘使了个眼色，又一把抱起身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某位青发少女，蕾拉也迅速扯了扯妹妹的衣袖，向其示意。
　　虽然有人工飞行翼这种东西，但眼下可没那个时间给蒂丽莎慢慢装备了。
　　「欸？薇莉丝小姐？！」
　　「哗 ~」
　　修长白翼舒展而出，几名少女迅速各展手段，自渔船上腾空而起，以最低也是传说级的超高速，转瞬便消失在了云层之上。
　　过了好一会，那撑船的老渔人才从接连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后知后觉般望着鱼篓中散落的几枚金光灿灿钱币，依旧是一脸茫然。
　　「女神在上，老头子我该不会是……遇到天使大人了吧……？」
　　……
　　星河很宽很宽，原本在那位老渔民给出的回答中，需要至少大约一个小时才能横跨东西抵达河对岸，但由于飞星鱼集群出现产生的巨大骚动，不得不赶紧提桶跑路的牧师小姐一行靠着飞行，最终只花了大约几分钟便已抵达对岸。
　　虽然没能以更贴近当地风俗的方式渡过星河，但好歹也见识到了相当不可思议的景观，姑且算是有得有失吧。
　　抵达河对岸后，几名女孩寻了处较为僻静的小树林落下，薇莉丝将怀中浑身僵硬的少女放开，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啊蒂丽莎，时间紧迫，稍微粗鲁了一些，希望你别介意。」
　　「欸？已经到了吗？」
　　看起来还没能完全理解状况的小丫头缓缓站定身体，又在原地停顿了一两秒，才突然满脸震惊地反应过来。
　　「所，所以刚刚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那么一大群飞星！不是说好数年都难得一见的吗！？」
　　「啊哈哈……」
　　尴尬地挠了挠脸蛋，薇莉丝并未隐瞒，而是选择了把自己的猜测如实相告。
　　听完，蕾拉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
　　「嗯……跟我想象中的原因相差无几呢，薇莉丝大人，神圣帝国不比其他地方，这里是女神教的大本营，光明崇拜最为盛行之处。说实话，您所擅长的圣光之力，即使不施展出来，只看气质在这里也太过显眼了一些，想要像以前那样尽可能保持低调旅行，恐怕会有难度。」
　　「说的也是啊……」
　　虽然来之前就考虑过可能会出现类似问题，但这才刚入国境就立马来了波刺激的，还是有点太考验牧师小姐的心脏强度了。
　　飞星虽然是十分奇特而稀罕的生物，但这样对光元素敏感的东西，神圣帝国境内估计其实不少，以薇莉丝的满值光元素亲和体质，如果想要避免走到哪都立刻成为大新闻的话，还得想个办法才行。
　　「嗯……」
　　哎？对了，说起来……
　　薇莉丝伸手探入虚空，在里面翻找了片刻，很快取出一张可爱的白色小狐狸面具。
　　见到这玩意，晓光顿时眉头一挑。
　　「主人，这不是……」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好玩的东西那般，牧师小姐分外愉悦地点了点头。
　　「嗯嗯，【御狐之面】，看来……是时候展开之前拟定的计划了呢 ~」

第二十一章：泽维尔的奇遇
　　圣星城是神圣帝国西部的内境重城之一，因其地处平原，气候适宜，又交通便捷，往来客商常常都会选择在此处落脚补给，或转手，收购一批新货，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皆备。
　　久而久之，这座不过百余年前建成的小城，如今已成为连通西部强国 ——人类联合王国的一颗重要贸易枢纽，常驻人口近百万，加上流动人员更是达到了这个数字的两倍之多。
　　今天，泽维尔商会的会长泽维尔先生，也如往常那般历经长途跋涉，带着一批来自联合王国首都勇气之城的稀缺货物，来到了圣星城。
　　说起这位泽维尔会长，他的经商之途也算得上是一段传奇了，至少这 「奇 」之一字，名副其实。
　　大约是一年多前吧，当时的泽维尔商会还只是一个混迹于联合王国西部，人数不过百余人左右的小型商团，生意也远未像现在这般扩大到五湖四海，甚至冲出联合王国，延伸到了神圣帝国内境来。
　　改变的契机，是一件玄而又玄的奇事。
　　那时候，泽维尔会长带队由联合王国西部切伦城进货完毕，本打算前往首都勇气之城转手售卖，选择的商路则是他们早已走过十几遍有余的一条安全通道，可就在其途径某个名为巴沃的小镇时，异变出现了。
　　先是被派出去探路的几名先遣人员不翼而飞，紧接着，暂时驻扎在巴沃小镇不远处营地中的上百名商会成员，竟不知为何，也同时诡异地消失了踪影！
　　泽维尔会长虽然与几名护卫暂时幸免于难，但也顿感恐惧与万念俱灰，毕竟如此巨大事故，就算侥幸得以逃生，光是失踪人员家属的追责与赔付，便已足够让本不算庞大的商会彻底破产，令他十余年努力付诸东流。
　　但就在这时，两位本是与他萍水相逢，只不过暂时搭借商会马车的神秘女孩站了出来。
　　哪怕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时间，泽维尔至今仍清晰记得那道身披白袍，娇小却散发出高贵圣洁般光明气息的身姿，以及她身边同样美丽但令人望而生畏，冷漠又强大的金发少女。
　　她们究竟做了什么泽维尔并不清楚，但那两位女孩朝着巴沃小镇而去之后，不到一天时间，远处被称为生者禁区，囚禁着无数亡灵的遗忘之地便出现了天崩地裂般的神罚之景。
　　冲天而起的白光将那座破败古城彻底夷为深穴，盘踞了百余年的无数亡灵一夜之间尽数灰飞烟灭，当时泽维尔虽然已经距离彼处已有几十公里，但当时还是被毁天灭地般的恐怖景象吓得双腿战栗，几乎不受控制跌坐在地，许久没能站起。
　　后来，他听周边城市的人们聊起，才终于知道遗忘之地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无法完全确定，但泽维尔总觉得这很可能与那自称薇莉丝与晓光的两位少女脱不开关系。
　　当然，作为一个很有分寸的商人，这些他只是守口如瓶，并未向太多人提起过，甚至叮嘱了当时随行的几名护卫切记保密。
　　毕竟如此超越想象的伟岸之力，凡人哪怕只是牵扯进去分毫，都可能会被余波无情地碾为残渣，明哲保身方是正道。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在那之后不久，正当泽维尔打算关停并卖掉商会，以筹集补偿款安抚找上门来的大量家属时，却有一位自称艾德文娜的圣骑士少女，带着那些本已失踪于巴沃小镇的商会成员们，重新找上了门来！
　　泽维尔又惊又喜，自然立刻追问其缘由，但艾德文娜小姐只是让他不要多问，并反复强调这绝非泽维尔一个普通人能够牵扯进来的机密。
　　对方如此讳莫如深，泽维尔自然不敢再多嘴，而帮助遭逢大变的会长先生清点过人员后，圣骑士姬很快便离开了。
　　但或许是因缘际会吧，正因为有了这样一次接触，艾德文娜小姐在离开前，似乎注意到了那些因变故而暂时堆积难以售出的货物，便给泽维尔留下了一封介绍信，表示如果愿意，他可以按平价将货品售卖给城中的某个商团，至少也能够保本。
　　艾德文娜小姐的这一举动，对泽维尔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毕竟大部分商会成员虽然幸运地死里逃生，但由于其描述中面对不死者们的恐怖遭遇，加上当初亲眼目睹那白光降临，天崩地裂般的恐怖景象，很多人已不愿再干四处奔波的行商工作，连其商会的护卫队长，前墨钢级冒险者奥内特都在心灰意冷之下，选择了辞职。
　　商会成员大量离职，自然急需资金来重组，并招募新员工，压力之下，泽维尔也只能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带着介绍信找到了艾德文娜小姐描述中的那个地址。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这位圣骑士艾德文娜，竟然是神圣帝国三大神裔家族中塞西莉娅家族的千金！
　　而她给泽维尔介绍的商会，自然也就是隶属于塞西莉娅家族旗下，声名远播，已有近千年历史世界级财团 ——塞西莉娅商会。
　　当然，泽维尔在那座城市里找到的，也只是塞西莉娅商会在当地的一个分部罢了。
　　由于那封介绍信，塞西莉娅商会很豪爽地，以相当大方的价格将泽维尔商会积压的货物全收了个一干二净，终于解决了他燃眉之急。
　　此后，泽维尔很快奋发图强重组商会，并借由这次交易，与底蕴深厚的塞西莉娅家族达成了合作关系，开始迅速壮大，甚至在后者帮助下，达成了向神圣帝国的进出口。
　　在神圣帝国的主要合作伙伴，自然便是塞西莉娅家族了，作为发家的倚仗，泽维尔对这部分生意非常重视，因此每次商会出货到这边来，他都会亲自带队以保证万无一失。
　　这回，也同样如此。
　　「哈啊……我说会长，偶尔多喝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咱们现在都已经进圣星城了，又不是野外，张弛有度才能保证工作效率嘛 ~」
　　褐色短发扎成干脆马尾，身披黑灰色风衣，内部却只是穿着轻薄连身皮甲的可爱少女将手中木杯 「吨 」一声按在桌上，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嬉皮笑脸地朝着对面的泽维尔发出醉醺醺的调侃。
　　面前摆放着几碟动了大半的菜肴，正默不作声嚼着食物的会长先生无奈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我说过很多次了萨莎，这不是安全与否的问题，与你们武人不同，商人最重要的武器便是自己的头脑，我必须要时刻保持足够清晰的思路，才能在任何可能之时抓住稍纵即逝的商机，经商……可不只是简单运运货那么简单。」
　　「所以，酒精这种会麻痹大脑的饮料，浅尝辄止就可以了。」

第二十二章：故人相逢不相识
　　名为萨莎，脸上有几颗小小雀斑却不失可爱，背后挂有一把长弓与箭袋，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活泼女孩只是面色微熏，有些不以为然撇嘴道。
　　「切……什么商机呀，咱们这批货可是全部要售卖给塞西莉娅商会的，份额都已经固定死了，会长你难不成还想着半路转手？违约金赔死你哦。」
　　然而，对于萨莎有些刻意的挑衅，泽维尔却只是微笑不语，亦未接过对方推来的酒壶与话题。
　　等了半天，见对方始终一动不动，萨莎只能把脑袋往桌子上一搭，转手 「滋咕滋咕 」在木桌上来回摩擦着酒杯的底部，连声抱怨起来。
　　「唉，没劲没劲！跟会长你吃饭真是无聊死了，不爱吹牛也不喝酒，你是商人还是修行士啊？该不会因为接触了神圣帝国，不知道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偷偷去信教了吧？」
　　泽维尔只能无奈苦笑道。
　　「信什么教……也没让你跟着一起出来啊，这好不容易到了圣星城，我本意是让大家暂且落脚歇一歇，各自活动，放松下心情，你倒好，非得跟着我到处乱逛，现在却又嫌弃起来了……」
　　「啧啧，人家可是看会长你瘦胳膊细腿太过杂鱼，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遭了欺负才跟上来的，真是好心没好报啊喂。」
　　「行了吧……这圣星城治安严明，哪能有什么危险？我看你就是……嗯？」
　　刚说到一半，会长先生却像是看见什么不可思议之物那般，突然惊讶地转过头，将视线投向餐馆远处另一桌刚刚坐下的几道身影，眉头皱起。
　　「是……她？可这里是神圣帝国啊，而且另一位怎么没有……」
　　泽维尔的这般小动作自然瞒不过正坐在他对面的萨莎，虽然看起来醉醺醺的样子，但女孩几乎下一刻就顺着前者视线，锁定了会长先生正在观察的目标，亦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翼人？居然还是白羽的？这倒是稀罕的很呐，喂会长，你该不会是看人家几位姑娘长得可爱，动了什么奇怪的念头吧？啧啧，没想到堂堂泽维尔商会的会长大人居然是这样的本性呢 ~」
　　泽维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差不多得了啊，胡说些说什么呢……只不过那里面的某位小姐看起来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因此有些惊讶罢了。」
　　「故人？那会长你怎么不去打个招呼？白羽翼人可是羽国中近似于王族的存在，跟她们打好关系的话，说不定咱又能多开一条商路了呢。」
　　虽然萨莎这么说着，但泽维尔却在思索片刻后，最终摇了摇头。
　　「还是看看再说吧，我与对方也只是有过一场因缘际会般偶遇，那位小姐未必还记得我这样的小人物，贸然上前或许反而会让人家厌烦和困扰。」
　　「切，还挺矫情……那就随便你咯。」
　　虽然这边聊得火热，但在这人来人往，旅客络绎不绝的餐厅大堂中，泽维尔与萨莎的窃窃私语与视线似乎也并未能引起那几名女孩的注意。
　　事实上，由于对方清一色的高颜值与气质，加上萨莎提到的那两位白羽族少女，除了他俩之外，也还有不少其他正在用餐的客人被这群刚刚踏入的少女吸引了视线，虽然大家多多少少都有所克制，但那种正在被关注的感觉，自然是无法忽视的。
　　不过看起来对方也早就习以为常，并未因此便表现出什么，只是招呼过餐馆服务员，点了几道小菜之后，便闲聊着默默等待起来。
　　而，比起主要在关注那两名白羽少女的萨莎，泽维尔除了在意其中一位身材高挑，绝美但看起来分外冷漠的金发少女外，也被她身边某道身影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说实话，会长先生早年走南闯北，也算见识过不少奇人异事了，但这女孩身上所穿的服饰风格，却是他头一回见到。
　　那是一套红白相间的连身裙，由于对方体型相对娇小，又是坐在椅子上，从泽维尔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上半部分的纯白衣领与格外宽大的袖口。
　　女孩将手搭在桌上，纤细白嫩的五指于其中若隐若现，而长裙领口处显眼的红色纹饰，似乎也与之前她们走入餐馆时泽维尔惊鸿一瞥，看见缠绕在少女腰部的同色蝴蝶般长系带有着遥相呼应之妙。
　　虽然没有见过，但从形态上来看，这应该是类似于进行某种仪式或舞蹈时所用的特殊服饰，而非日常所用，也不知对方为何会直接穿着这般衣着在外面随意走动。
　　当然，这个世界种族繁多，文化习俗各有不同，或许对人家而言，这反而是正装也说不定。
　　真正让泽维尔作出如上判断的理由，是这女孩脸上佩戴着的，一件分外可爱的白色小狐狸面具，她头上甚至还长着两只小巧玲珑的三角状毛茸茸狐狸耳朵，毫无疑问，这应该是一位拥有狐族血统的半兽人，或者是狐类魔物进化而来的魔人。
　　总之肯定不是人类。
　　虽然作为土生土长的联合王国人，但泽维尔很清楚，神圣帝国与祖国不同，这里是崇尚【女神之下，众生平等】理念的女神教势力范围，除了那些被明确判定为女神之敌的，例如异界恶魔，不死亡灵之类生物，几乎任何种族都可以在圣国境内自由出入。
　　所以在圣星城之中，无论看见翼人或狐娘，哪怕是巨龙在天上飞来飞去，只要对方没有展现出明确破坏意图乃至行为，都不会引起神殿骑士团的反击。
　　神圣帝国之所以如此强大，与类似理念的绝对奉行也脱不开关系，毕竟诸般种族各有所长，通力合作方能共赢嘛。
　　至于那狐耳少女带着面具的行为，在神圣帝国，尤其是圣星城这样鱼龙混杂的大城市，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顿饭的功夫很快过去，虽然泽维尔有意再多观察观察，但那几名女孩似乎却并不打算在此久留，解决了晚餐并结过账后，很快便起身离开了。
　　自始至终，那曾经与泽维尔有过一面之缘的金发少女都没有向这边投来正眼，更别谈主动上前搭话了，联想到当初相处时对方展现出来的一些性格特点，会长先生虽然心中遗憾，却也不好真的起身去打扰她们。
　　或许，那位名为晓光，明显出身不凡的少女，真的早已把他这种小人物遗落在记忆的边角了吧。
　　也没有在她们中看见薇莉丝小姐的踪影，难道那两位后来因为什么缘由暂时分开了吗？可泽维尔明明记得她们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来着。
　　「真是奇哉怪也……」

第二十三章：跟踪犯
　　几名少女的身影很快穿过酒馆大门，消失在了渐渐步入暮色的街道中，就在这时，萨莎却突然用手指轻叩桌面，又以某种意有所指的眼神向泽维尔发出示意。
　　「喂，会长，你看那边……」
　　商人先生与这位年轻的新任护卫队长小姐也已经合作有一年多，只是些许动作，自然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见状，忍不住眉头微皱。
　　他分明看见，几道原本坐于角落，却在那几位女孩离开后同样很快起身的高大身影，已经悄悄跟在了她们的后面。
　　萨莎咧嘴一笑。
　　「嘿，看起来某些人要有麻烦了呢……这圣星城的治安，也没有会长你说的那么好嘛。」
　　泽维尔回过头，看向背着长弓的少女。
　　「所以你说的某些人，是指谁？」
　　「嘻嘻，谁知道呢？会长认为是谁那就是谁呗，所以我们现在要怎么做？跑去插上一手，还是当作什么都没看见那样拍拍屁股走人？」
　　略作沉吟，这位刚过不惑之年便拥有近千人规模商会的优秀商人，已经做出了决定。
　　「当然不能视若无睹，虽然我觉得寻常敌人对那位小姐而言或许算不上麻烦，但无论如何，还是以防万一为好，不必亲自露面……走，我们去找神殿骑士团。」
　　……
　　薇莉丝小姐被人给跟踪了。
　　或许对方觉得自己的隐匿技巧十分优秀，寻常人注意不到，但说实话……其实并不怎么样，哪怕没有展开 sp这样的作弊神器，光靠某位龙娘小姐的敏锐洞察力和嗅觉，也足以轻松辨识出这帮行迹异常的家伙了。
　　换句话来说，那几道夜色中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薇莉丝等人看来，简直就跟头顶上打着聚光灯一样分外显眼，哪怕蒂丽莎都能察觉到些许异样。
　　甚至，薇莉丝莫名产生了一种对方根本就没打算隐瞒……这样明目张胆般的感觉。
　　「曦小姐，我们后面是不是……」
　　「嘘……」
　　戴着白色小狐狸面具，并在半神器【御狐之面】效果下，获得了全新配套形象和名字的牧师小姐捏了捏青发少女手心，不露声色地朝她摇摇头。
　　见状，蒂丽莎才赶忙闭上嘴，又立刻装出了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毕竟跟着薇莉丝不少时日，她多少也了解了些这位大人偶尔会展现出的顽皮心性。
　　这种举动……用薇莉丝小姐的说法，应该是叫做 「钓鱼 」吧？
　　见蒂丽莎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牧师小姐心中亦满意地暗自点头，又向身边另外三名女孩以眼神示意，逐渐脱离了人来人往的喧闹夜市，朝着相对幽静的空巷而去。
　　说实话，被跟踪啊，尾随啊之类的事，薇莉丝早就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之前跟小龙娘两人在联合王国旅行的那段日子，一些治安相对较差的小城市里就经常会出现类似不怀好意的家伙。
　　其目的也相当纯粹而朴实，所图之物无非财色二者，所以牧师小姐通常只是随随便便就把对方给打发了，小惩大戒，只要并非那种冥顽不灵，不识好歹的穷凶极恶之徒，一般也不会取了他们性命。
　　但神圣帝国这边又有所不同，距离她们入境至今也有半个月左右了，说实话，这还是薇莉丝第一次在这个崇尚光明与自由的国家碰见类似情况，至少是……明目张胆的这种事。
　　首先，不同于曾经，现在的 「牧师小姐旅行团 」已经扩大到了五人规模，所谓人多势众，还有蕾拉和蕾妮这俩一看就不好招惹的白羽翼人相伴，稍微有点眼力的，应该都不会把注意打到她们身上来。
　　另外，神圣帝国这个国家虽然更加自由与对外开放，但在治安方面其实比薇莉丝接触过的联合王国或碧空之国都更完善。
　　这里并没有官方政府之类结构，取而代之的，是名为【神殿】与【神殿骑士团】的组织。
　　顾名思义，神殿骑士团自然由神殿骑士组成，当然，这里的骑士并非全都是跟艾德文娜一样的圣骑士，而只作为一种相对笼统的称呼，可以理解为神殿麾下的武装力量集团。
　　他们中可能有货真价实的职业圣骑士，也可能是更擅长物理净化的仲裁者，甚至神官，圣术师之类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是圣职者，都能被称为神殿骑士。
　　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来说，这里的骑士，大概更接近于蓝星上的 「警察 」吧。
　　或许是信仰教育的缘故，薇莉丝不得不承认，至少目前为止她所接触过的绝大部分神殿骑士，都是相当尽职尽责且正义感十足的性格。
　　不同于联合王国这边，他们虽然是官军，在面对民众时却很少摆出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只要是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哪怕小猫小狗走丢这种琐事，都会认真发动人手寻找，而对付罪犯之时却又分外勇猛刚毅，几乎可谓舍生忘死。
　　的确是不愧于 「骑士 」之名的团体。
　　拜其所赐，神圣帝国哪怕是那种穷乡僻壤的小村小镇之内，治安基本也都格外良好，没点本事的坏蛋根本不敢在圣国境内闹事，也难怪艾德文娜每次提起祖国时都是一副分外自豪的样子了。
　　所以，薇莉丝才很好奇，在圣星城这种大城市之内，竟然会有不怕死的家伙敢如此堂而皇之尾随几名娇弱女孩？
　　若非蠢货，便必然是有恃无恐的惯犯。
　　周围的行人渐渐稀疏，薇莉丝刻意将尾随者向僻静处引导，而后者竟也如同毫无顾忌般死死咬在她们身后。
　　及至踏入幽暗一片的死胡同，周遭再无闲人出没之时，戴着面具的狐狸小姐骤然转身，小手一挥！
　　「蹬鼻子上脸了是吧！动手！」
　　「明白！」
　　几乎是同一时间，青发少女手掌向上虚引，竟有数株粗如水桶般的藤蔓 「砰砰砰 」突兀拔地而起，瞬间将小巷唯一的出口彻底封死，而两位有着雪白羽翼的少女也同时自两侧闪电般跃出，冲向那几道似乎因突如其来变化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高大身影。
　　作为天空近卫，如今已修炼到传说巅峰之境的蕾拉速度更快，眨眼间便移动至最前方敌人身侧，手中长枪化为残影，毫不客气抽向其腿部要害，对方身分不明，虽然不至于上来就动杀手，但至少也得令其失去反抗和逃跑的能力才行。
　　「哇！」
　　但令人惊讶的是，对方反应竟同样丝毫不慢，发出似乎慌慌张张的惊呼后，便立刻自原地跳跃而起，虽然狼狈，却竟无伤避开了蕾拉势在必得的攻击，随后一个灵巧的后空翻，居然再度站定，又手忙脚乱地拼命叫嚷起来。
　　「别动手别动手！大小姐！是我啊！」

第二十四章：名为……。。曦
　　「？」
　　对方的身手之敏捷，说实话有些出乎薇莉丝意料之外，要知道蕾拉可是货真价实的传说级强者，返祖白羽翼人身体素质带来的高速，远非寻常货色能够比拟，而这家伙虽然看起来狼狈了点，但刚刚的确是凭借硬实力躲开那一击的。
　　更重要的在于，对方刚刚那反应，怎么感觉像是认识这边的谁一样？
　　「停，先等等。」
　　见牧师小姐再度发话，本打算接踵出招的蕾拉微微一愣，便迅速收手而退，已经准备起天空魔法的蕾妮也暂时中断了吟唱，有些惊讶且疑惑地转过头来。
　　但蒂丽莎召唤出的藤蔓并不会这样就随意消失，毕竟这些都是她之前途径入口时，悄悄洒在地面，又靠着生命神力催生出来的真正植物，哪怕她中断了魔力供给，也能继续存在很长一段时间。
　　此刻，那些深色植物正如门神一样堵住小巷入口，封死了所有正常逃离的途径，也阻挡了外界对小巷之中的视线，在夜晚之中，常人如果不仔细去看，是根本注意不到这边情况的。
　　暂时叫停了同伴的攻击，薇莉丝面具下银蓝色的眸子，与阴暗中那道极度近似人类的身影对上视线，语气平淡道。
　　「你刚刚说的大小姐是谁？你们又是什么人？跟踪我们有什么企图？」
　　身为神族，拥有出色夜间视力的牧师小姐，自然早已在照面时便看清了对方的长相，这也是她决定让蕾拉等人暂时停手的原因之一。
　　那是一群狐人。
　　不，说狐人或许不太准确，因为真正兽王国狐人和人类差别是很明显的，其中雄性基本外观与身体有大半都近似于真正的狐狸，浑身更是长满毛发，脑袋与躯干形态也更趋近于野兽。
　　而雌性狐人，例如薇莉丝曾经有过几次接触的那只小狐狸梅维斯，虽然可能由于在种族中担任职责的不同，形貌较为趋近于人类，但身上也是存在大量且明显狐族特征的，比如格外修长蓬松的大尾巴，以及身体表面一些用来保暖的绒毛与明显区别于人类的利爪等等。
　　这才是真正的狐人，而半兽人的话，即使血脉再稀薄，也应该会具备狐狸最基本的耳朵，尾巴与竖瞳之类基础特征。
　　但这些人不同，虽然第一眼看起来有点像半兽人，但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们其实只长着头顶的一对狐状尖耳朵，既无尾亦无爪，瞳孔的形态也跟人类如出一辙。
　　真要说的话，倒是与……如今戴着【御狐之面】，改变了形态的薇莉丝竟有些相似。
　　听见薇莉丝开口，对方为首者，也就是那躲开了蕾拉一击，在大冬天却只穿着身单薄黑色礼服，看起来有些像是商人般的狐耳男子上前几步，似乎是借着月色小心翼翼打量了几眼身前带着面具的白发少女，轻声道。
　　「是我啊大小姐，我明澜啊，才分别这么些时间，您难道已经忘记我了吗？」
　　「明……澜？」
　　皱着眉头品味了一会这听起来古味十足，与这个世界大部分人格格不入的怪名字，薇莉丝虽然心中略感异样，表面却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记性还挺好的，但从来没见过你，更不认识什么叫明澜的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没见过我？您在开什么玩笑呢？这这这……」
　　似乎是白狐小姐展现出的陌生态度让对方有些难以接受，他回过头与身后几名同伴 ——有男有女，但都是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狐耳青年面面相觑，又转过身，似乎是在仔细观察眼前的少女。
　　因为他的视线并不算放肆，反而更像是对待高贵之人那般，带着某种敬畏之类的感觉，因此即使小龙娘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站在薇莉丝身侧冷眼旁观。
　　但说实话，薇莉丝有点搞不懂这个自称明澜的家伙究竟在研究什么，她现在可是戴着半神器级别面具的，难不成这样也能看到被掩藏起来的长相？
　　而对方也并未让她们等待太久，很快便沉吟着，以某种肯定般语气道。
　　「不会有错啊，这的确就是族里传承的圣物，你的身材与音调也跟大小姐几乎一模一样，这位姑娘，你说你不认识我等，那请问你是否有听闻过【曦】这个名字？」
　　「你说……什么？！」
　　一股极度荒诞离奇的悚然如闪电般划过薇莉丝全身，令她几乎难以抑制自己语气中接踵而至的震惊，若非神族强悍的心理素质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恐怕少女方才便已失声惊呼。
　　他……这个明澜怎么会知道【曦】这个称呼的？！
　　「主人？」
　　少女的强烈动摇，几乎已经顺着契约传递到了晓光心中，她有些担忧地向着薇莉丝贴近了些许，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来安慰牧师小姐，但即使是跟随她一路走来的小龙娘，恐怕也不可能完全理解此刻从一个素不相识陌生人口中听见如此称呼，对薇莉丝造成的冲击有多么剧烈吧。
　　「呼……我没事，真的没事，别担心，只不过……有些惊讶而已。」
　　深吸口气，薇莉丝缓缓平复了激荡不已的内心，思绪也再度回转过来。
　　现在还不好说，毕竟之前在镇魔城救下那百余名奴隶少女时，她也以同样的形貌和名字出现过一次，如今那些女孩很多已经回到家园，有可能正是那次将【曦】这个名字扩散了出去……
　　就算……就算真的并非如此，一昧惊慌也毫无意义。
　　「明澜……对吗，能否问问，你究竟为何认为我是你家大小姐，又是从何处得知【曦】这个姓名的？」
　　「呃，大小姐你究竟是……怎么了？莫非离族太久，连自己的名字都搞不清了吗？你就是曦呀，准确来说，唤为明曦，当然大家都更习惯直接喊你曦。而你脸上戴着的，也正是族里自那件事后，与你一同失踪的圣物【御狐之面】，唯独这点，我绝不可能弄错的。」
　　「哈……」
　　竟然……连【御狐之面】的名字都分毫不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对方仅仅只是道听途说，绝不可能如此准确地接连报出这些隐秘情报，更不要说【御狐之面】这件来自【幻世】的装备，这个世界普通人根本没有途径去得知才对。
　　而且对方的说法，在某种意义上而言，还真没有讲错，虽然这个姓氏让薇莉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叫作曦，但我也确实不认识你们，所以究竟……」
　　「等等主人，外面有很多生物在快速靠近，根据气息判断，应该是这个国家那些自称神殿骑士团的家伙，要如何处理？」
　　小龙娘只在耳畔萦绕提示声，伴随着同样开始出现于薇莉丝听觉中的密集脚步声一道响起，被藤蔓封死的小巷之外，亦亮起了信仰系魔法特有的金色光辉与吟唱。
　　神殿骑士团吗……来得好快啊。
　　再度深吸口气，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缓缓平复着波澜不已的心绪。
　　看来，得花些时间搞个清楚了。

第二十五章：圣骑士克莱修斯
　　圣星城，神殿骑士团驻地的调查室内。
　　「所以，这是一场误会？」
　　穿着标准纯白色圣骑士全身铠，将头盔摘下摆在桌上的英俊男子放下手中的笔，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金色短发在魔法灯照耀之下反射出淡淡光芒，悬挂于胸前的四翼圣徽与缠绕在另一只手腕上的圣印，都证明了对方货真价实的圣骑士身份。
　　他的对面，看起来同样年轻的黑发狐耳男子立刻陪笑着搓了搓手。
　　「呃对对对，我们只是突然看到熟悉的人，一时间太过激动……想搞清楚情况，所以才不打招呼就跟上去的，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啊克莱修斯大哥！」
　　很显然，名为克莱修斯的圣骑士是认识对方的，但他却并未因此表现得多么亲近，反而把脸用力一板，以配剑剑柄敲了敲桌子。
　　「少在这给我套近乎，以女神之名，如果你真干了什么蠢事，哪怕作为灵隐商会的副会长，也别想着能轻松逃开惩罚。」
　　说到这里，克莱修斯将视线转向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几名女孩，不露声色地扫过众人，随即换上了一副温和微笑。
　　「那么几位小姐，可以说说你们遇到的实际情况吗？不必害怕或担心被报复，以女神的名义起誓，在我等神殿骑士团的庇护之下，已经没有任何坏人能够伤害你们了。」
　　少女们面面相觑，自然而然的，视线最后便集中到了那位戴着白狐面具，拥有一对毛茸茸狐狸耳朵的白发巫女少女身上。
　　「哈啊……」
　　轻轻地叹了口气，薇莉丝虽然觉得有些麻烦，但最终也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视线与克莱修斯柔和而不失威严的目光在空中接触，又指了指脑袋上可爱的狐狸耳朵。
　　「差不多算是吧，你看这玩意有没有跟他们很像？虽然我也还处于搞不清情况的状态，但至少这个叫明澜的家伙，大概，应该，的确没什么恶意才对。」
　　「是这样吗……」
　　圣骑士青年沉吟着，视线接连在白狐少女与那自称明澜的男子身上扫过，大概正比对着二者形貌的差异，来判断是否有谎言成分存在吧。
　　「曦小姐，对吗？冒昧一问，方便的话，能否将你的面具暂时摘下，让鄙人看看真容？毕竟资料上……」
　　「不行不行！不能摘！绝对不能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克莱修斯大哥！！！」
　　「？」
　　还不等薇莉丝开口，狐耳男子明澜便被这要求吓的连忙手舞足蹈表示强烈反对起来，虽然白狐小姐本身也对他的这番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御狐之面】的伪装的确是不能在这里卸下的，便也应和般摇了摇头，以示拒绝。
　　见如此，克莱修斯自然也不好再强硬要求，最终，他点了点头，似乎是相信了双方的说辞，表情亦变得轻松不少。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明澜，下次就算是熟人，也多少给我注意一点，你或许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在外人看来可就并非如此了。」
　　「啊……哈哈哈……对的对的，克莱修斯大哥教训的是……」
　　说来有些滑稽，明明隐藏着相当不俗的实力，但名为明澜的狐耳男子却只是像个市侩商人那般，朝着圣骑士青年连连搓手赔笑，而克莱修斯也没有继续跟他扯皮，只是将有些好奇的目光再度投向白狐少女。
　　「曦小姐，看身份证明上的登记，你似乎是联合王国人，虽然站在圣星城神殿骑士团团长的立场上，我本不该对你们的关系多嘴……」
　　「但诚如各位所见，我跟这家伙私下里多少算有些交情，也很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所以……才更对会让明澜做出如此近乎不理智举动的对象有些在意，那么曦小姐，你到底认不认识这家伙？」
　　闻言，明澜亦回过头，露出了与对待克莱修斯时不同，真正带着希冀与期待的目光，似乎在渴望着听到某个回答。
　　但最终，薇莉丝只是沉默着又一次摇了摇头。
　　「再说一遍，我不认识叫明澜的人，更没有听说过什么灵隐族，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我也感到不可思议，但究竟是怎么回事，还需要等进一步了解情况之后……再做判断才行。」
　　「大小姐……」
　　难以抑制地，狐耳男子显得有些失落与失望，黯然般微微垂下脑袋，连着头顶的两只狐狸耳朵也明显耷拉了下来。
　　似乎是注意到气氛的变化，克莱修斯若有所思般颔首。
　　「嗯，好吧，既然是这种情况……不嫌弃的话，几位直接在我骑士团驻地交流如何？这里的安全和隐秘性还是很不错的，我出去处理些事情，顺便再给你们弄些茶点回来，不必急躁。」
　　……神殿骑士团吗？
　　虽然对克莱修斯此举的动机不太理解，但考虑到他之前表示的与明澜有所私交这件事，倒也能够解释，薇莉丝本就打算尽快找个地方与那自称明澜的男子谈谈，在这里……也行吧。
　　「好，我没意见。」
　　既然薇莉丝点头，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再表示反对，调节过关系之后，克莱修斯很快便起身而去，将空间让给了在场两方，看起来到是没有探听秘密的意思。
　　牧师小姐暗中以 sp扫描了一圈房间，确认过的确没有什么窃听或监视存在后，便重新在沙发上坐下，面具下宝石般澄澈的银蓝色美眸，与看起来似乎有些局促不安的明澜对视一眼，缓缓吐出胸腔的浊气。
　　「好了，现在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
　　调查室外，另一间等待厅中。
　　「咔嚓。」
　　门把转动，克莱修斯披挂着白色铠甲的修长身影大步走入屋内，原本坐在沙发上焦急等候的商人先生也连忙站起，迎上前去。
　　「团长大人，情况如何了？」
　　圣骑士青年将夹在腋下的头盔再度放回桌上，顺手倒了杯清水一饮而尽，才微笑着安抚对方道。
　　「泽维尔先生别担心，那几位小姐都安然无恙，这应该是个误会……说起来，跟踪者的姓名你大概也听过，是灵隐商会的副会长明澜，以他的身价，还不至于去搞出什么偷鸡摸狗之类事来，被跟踪的那几位也证明了对方的确没有恶意，辛苦你跑一趟来报案了。」
　　「灵隐商会？」
　　泽维尔眉头微皱，坐在他身边的萨莎也像是听见什么有趣东西那般，一下跳了起来。
　　「哇哦，是那个据说专门兜售各种不可思议奇珍异宝，每次成交额最低也在百万金币以上的灵隐商会吗？那可是个完全不亚于塞西莉娅的超级巨无霸商会啊，嘿嘿团长，你这回可是碰到硬茬了哦 ~」
　　会长先生没好气地转头白了少女一眼。
　　「什么就叫碰到硬茬了，我又没有在跟他们打商战，何况当时那种鬼鬼祟祟的举动，谁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闻言，克莱修斯也像是分外肯定般笑道。
　　「泽维尔先生心怀光明，这是值得赞赏的行为，你们不必担心，灵隐商会我亦有所接触，这是个从来只做正经生意的组织，我神殿骑士团也自有规章，不会将报案者的身份透露给当事人知道的。」
　　「那便好……既然克莱修斯团长都如此保证了，我也可以放下心来，时候不早，我们便不多打扰，就此告辞了。」
　　「不跟那几位女孩见一面吗？她们中似乎有你的熟人吧？」
　　没什么迟疑的，泽维尔微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虽然那位小姐的确于我有恩，但也只是鄙人一厢情愿的关系而已，既然已经与灵隐商会搭上线，我小小一个泽维尔商会，能为她们做的也已经很少，又何必非要去碰头呢？」
　　「如果真有缘的话，今后肯定还会在更合适的时机下，再度相见吧，我……会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第二十六章：【御狐】荫庇，永生一族
　　这个世界的东方有海，名东海。
　　海，无垠无际，浩瀚而广阔，是不为陆地上大部分生灵所知的，另一片崭新天地。
　　而东海之上，有岛。
　　其一者，名为【灵隐】。
　　灵隐一族，乃避世之族，久居于海外，不问天下纷争，亦不追名逐利，以恬淡度日。
　　灵隐一族，亦是永生之族，其所藏珍宝无数，几乎富可敌国，又奉大神【御狐】为尊，蒙其荫庇，族人皆身怀异力，不老不死。
　　东海之滨曾有闻灵隐之名者，挥巨资建船，远渡外海三万里，经历无数磨难，终于得见灵隐。念其诚意，灵隐族肯其请，允许此人及持其信物者往来大陆与灵隐岛，交换两地奇珍，后，又派遣族人协助其继承者建立商会。
　　这便是灵隐商会的由来。
　　而千万言语，无限神秘，皆归于灵隐所奉之尊神【御狐】。
　　有言，其身带九尾，所过之处，天地无光，日月失色，【御狐】一怒，可焚山煮海，有通天之伟力。
　　亦有言，尊神【御狐】常以人形出没于世间，其现身时，必佩白狐之面，有耳，掩藏其尾，状似凡人，却又不可捉摸，不可近身。
　　也有言，【御狐】大神非常物，不可以凡人之理揣度，其来去无踪，常御极光而行，生若皓日，璨如星辰，众生皆难直视。
　【御狐】之传言万千，并不存在能够被众人完全信服的说法，即便是受到庇佑的灵隐一族，多数也只见过其留下的神迹，圣物，而对尊神本体讳莫如深。
　　为了更好地祭拜【御狐】大神，灵隐族应其谕，选出族内与传说中御狐神形貌最为相似且出色的女子，佩戴其所留神器【御狐之面】，是为【灵狐巫女】。
　　「所以……你想说，我就是那个拥有【御狐之面】，名为【曦】的灵狐巫女？」
　　面对白狐小姐的疑问，明澜深以为然点头道。
　　「难道不是吗？大小姐，您也说过自己叫做曦，若无姓氏单名一字，这在常世中是非常少见的情况，更不要说【御狐之面】的存在，以及您与当初几乎毫无变化的形貌，声音，服饰……正是因为注意到了这些，我之前才会迫不及待跟上去，想要寻找机会与您相认，我还以为大小姐特意寻找僻静处，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呢。」
　　「……」
　　沉默片刻，薇莉丝不置可否，只继续问道。
　　「既然你如此肯定，那当初【灵狐巫女】曦又是如何失踪的？你们为什么没有去找她？」
　　对于这个问题，一直知无不言的明澜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以似有所避讳的眼神看了眼站在白狐少女身后的小龙娘，以及不远处沙发上正旁听着的两名翼人女孩与蒂丽莎，意有所指道。
　　「大小姐，您这几位同伴……」
　　「她们都是可信赖之人，如果并非那种牵涉甚大的绝密，就不必隐瞒了。」
　　明澜黑白分明的眸中划过一抹怀念与感慨，随即露出苦笑。
　　「许久不见，您还是和当初一样充满主见又信心十足呢，既然大小姐如此保证了，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不知道您还记得千年前的那场……灾难吗？」
　　「千年前的灾难？」
　　白狐少女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你说的难道是神之灾变？」
　　表情严肃地，狐耳男子微微点头。
　　「正是。」
　　「嚯……」
　　虽然表面依旧不露声色，但薇莉丝心中实则微讶。
　　这灵隐族……倒是的确不同凡响啊，只不过随便拽了一个族人出来，居然也能信口道出发生在千年前的那般巨大隐秘？
　　要知道哪怕薇莉丝自己，也是在旅途中多番打听，又接触了很多，甚至认识了本身就是神级以上的存在之后，才终于得知的这只鳞片爪情报。
　　有些好奇般，少女连忙追问道。
　　「你知道那场灾难的内情？带来了诸神黄昏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
　　然而，明澜却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真正掌握了内中缘由的大概只有【御狐】大神与【灵狐巫女】曦小姐，就连族中的四名长老据说也只是一知半解。当然，也可能他们晓得，却装傻充愣而已，毕竟御狐神有言 ——【勿念其名，勿晓其根】，有些东西仅仅只是【说】，便已会带来灾难与毁灭，那几个老东西可狡猾着呢。」
　　看起来，明澜对那四名所谓的长老，并没有秉持着如同对【曦】一般的尊敬，只是以宛若平辈间闲谈那般的语气随意吐槽着。
　　「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因果之力吗……」
　　有些可惜，还以为通过这次的意外遭遇，终于能获得突破性进展了呢。
　　不过也对，既然连魔神都能够跨越时光长河，将思念降临至现世，那比祂更强，连诸神都无法力敌的伟物，又岂是凡人能够轻易说出口的呢？
　　「嗯，虽然我们这些普通族人没有资格过问，但大小姐当初好像是参与到了那场战争中，并与诸神站在一侧的，更有甚者，听说连【御狐】大神也有对战局进行干涉。」
　　「虽然这些都只是传闻，但那时候大小姐你的确独自离开了灵隐岛，并带着【御狐之面】一道消失无踪了。」
　　「然后……于千余年后的今天，再度，于此碰到了我？」
　　狐耳男子默然颔首。
　　薇莉丝面具下的眉毛不着痕迹般皱了皱，又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姑且问一下啊，明澜你今年贵庚？」
　　对此，自称灵隐族人的男子只是微笑道。
　　「大小姐，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自从蒙受【御狐】尊神恩赐起，年龄对我等灵隐族人便已经失去意义了，我们是永生者，除非主动求死，否则即便堕入亡泉，灵魂消散，亦可死而复生。」
　　「虽然代价是难以再延续新的后代，族人数量也永远维持在恒定数值，但因此，我们才能推断出 ——【曦】并没有，亦不可能在战争中陨落，只是失踪而已。真要算的话，几次苏生加起来，我差不多也有三万岁开外了吧。」
　　「噗！多，多少？！」
　　「啊？」
　　「姐姐，他刚刚说的是……3万吗？这真的是年龄吗？我没听错吧？」
　　薇莉丝傻眼了。
　　这货，之前喊那圣骑士克莱修斯一口一个大哥的熟练模样，牧师小姐还以为他俩年纪差不多大呢，敢情……都是堪比肉身活化石级别的人物了？
　　这甚至比联合王国那位王室老祖宗的伊迪丝小姐，还翻了整整三十倍啊！就算提耶露这种神话时代遗留下来的古老存在，都未必活了三万年，恐怕也只有西芙琳这般真正的神明才能超越他了，这，这家伙……不会是在吹牛吧？
　　似乎是感受到了眼前几名少女程度不一的动摇，明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用不着那么惊讶吧……如果你真的是大小姐，经历过的岁月只会比这个数字更多呢。话虽如此，我其实也才出岛百年左右，今次亦不过偶然来这圣星城办事罢了，对这人世间并不如何熟悉，仍在摸索之中呢。」
　　看了眼好似僵住的白狐少女，明澜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面露惊讶。
　　「呃……我说大小姐，你该不会觉得自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二十七章：年龄的谜团
　　大致交换过情报之后，双方便在克莱修斯调解之下，于神殿骑士团驻地门口分别了。
　　虽然对明澜能如此轻描淡写放她离开感到了惊讶，但前者的原话是 —— 「这有什么？既然大小姐暂时无法接受我们，那强求也没有任何意义，只要能确认您和【御狐之面】安然无恙，就已经是近千年来最大的收获了。我等灵隐族超脱冥河之上，时间于我们没有任何意义，多久都等得起，大小姐可以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必心急。」
　　临走之前，他还交给了白狐少女一枚雕刻着与其面具分外相似图案的小巧玉坠，称若有需要，可以随时凭此物去往任何城市中的灵隐商会寻求帮助，他们必将倾尽全力而为。
　　而后，明澜便带着几位灵隐族人辞行而去。
　　走在回往临时旅店的路上，薇莉丝把玩着手中小巧而精致的挂坠，表情仍是禁不住的异样。
　　「灵隐族……御狐神……曦……」
　　始终呆在她身边，目睹了今夜事件全过程的白羽少女，直到周围人迹渐渐稀疏后，才小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您说会不会是碰巧重名了？」
　　闻言，白狐少女只是无奈轻笑。
　　「蕾拉呀，你怎么也开始说些不经思考的话了，重名或许有可能，但这【御狐之面】的名字，又怎么可能那么碰巧重复？」
　　她亮出手中的白色挂坠，后者小狐狸形态的本体在夜色中闪烁着淡淡光芒，即使不通过刻意照明，似乎也能轻松辨别出其形貌。
　　「你看，这上面的图像，是不是与我脸上佩戴的面具几乎如出一辙？」
　　凝目观察片刻，蕾拉不禁面露讶色。
　　「这……还真是，但怎么可能呢，曦明明只是您的化名，何况那个明澜所说的灵狐巫女如果真的存在，那她岂不是……」
　　说到这里，少女表情忍不住变了变，却悄悄闭上了嘴，似乎有所忌讳。
　　她和妹妹虽然已经跟随着牧师小姐走过了不少旅程，但归根究底，对其来源与过往仍是一知半解，薇莉丝跟明显是与她来自同一地方的小龙娘，平时也从来不会谈论类似话题。
　　所以对于这个问题，无论她们姐妹俩也好，蒂丽莎也罢，包括已经提前一步回往首都天使之城的艾德文娜在内，虽然各有猜想，却都会心照不宣地避免提起。
　　「喂喂喂，什么意思啊？我看起来很像是已经活了几万年的老阿姨吗？太过分了！」
　　「呃……曦小姐，我觉得单纯的年龄，并不是足以用来衡量一位女士各方面素养的标准，所以您其实不必如此遮遮掩掩的……」
　　「靠！都说了我才不是什么灵隐族的灵狐巫女呢，那个明澜咱也压根就不认识！更没有失忆什么的！小光你说对不对！」
　　「没错，主人虽然年纪比我大一些，但最多应该也就百千岁的程度而已，更不可能接触什么灵隐族，那个狐狸耳朵的家伙肯定是在胡说八道，图谋不轨。」
　　「就是就是！等等，什么叫也就百千岁啊！」
　　……
　　在路上吵吵嚷嚷地讨论了半天，最终少女们也没有得出一个能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结论，虽然半途话题就渐渐滑坡成了 「曦小姐究竟多少岁 」这种让牧师小姐羞恼不已的内容，但说实话，这个问题即便薇莉丝自己也很难说得清楚。
　　回到之前预定好的酒店，薇莉丝身处旅舍之内，坐于床边，摩挲着手中光滑吊坠的同时，又摘下脸上的小狐狸面具，在光芒笼罩中变回了原本模样，不禁面露苦笑。
　　「年龄吗……」
　　如果从蓝星上记忆的角度来看，她应该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但……
　　少女调出个人面板，看着上面年龄一栏后大大的【不详】二字，陷入了沉默。
　　「曦，到底是谁呢。」
　　虽然心中有几种可能的设想，但薇莉丝目前并没更加充分的证据来进行确认，都还只是停留在全然假设阶段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老规矩，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在目前看来，这个神秘的灵隐族的确十分低调，对她也没有什么恶意，倒不如说在某些处事态度上显得分外豁达。
　　莫非，这就是真正永生者的余裕吗？
　　可那能够赐予一整个族群永生之力的【御狐】大神，又究竟是怎样不可思议的存在？
　　说起永生，牧师小姐不禁又想起了在联合王国与兽王国那段时间，曾经碰见过不止一次的地下组织【永生御座】，自从莉莉娅击败他的兄长们，成为联合王国女王之后，这群家伙便像是销声匿迹那般突然偃旗息鼓了，薇莉丝也已经有很久没再遇到过这个组织的成员。
　　既然灵隐族握有永生之力，那怀抱着类似理念的【永生御座】，是否也会，甚至已经将主意打到他们身上去呢？
　　这……的确值得留意，但根据明澜的说法，灵隐族主要成员如今依旧隐居于外岛之上，活动在内地这边的，也不过寥寥十余人而已，都是履行当初协议，帮助那个来访者后人打理灵隐商会的骨干，知道其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
　　而且灵隐族永生不死这点，本就是类似于传说般的秘闻，毕竟这实在是有些太过骇人听闻了，光看表面，谁能想到那个文质彬彬甚至有些市侩的商人明澜，其实是个已经活了三万岁有余的老怪物呢？
　　「嘟嘟嘟。」
　　略显沉重敲门声自屋外缓缓响起，不需要开口询问，薇莉丝也清楚是谁来了，随即轻笑道。
　　「进来吧。」
　　「咔嚓 ~」
　　房门被轻轻推开，又很快再度合拢，依旧是平常那副惯用装束的金发少女迈着光滑盈盈一握的裸足，脚步轻盈地走入屋内。
　　「主人今天没有看书吗？」
　　「嗯，刚刚发生了那种事，哪里静得下心来啊，东西找到了？」
　　小龙娘点点头，从自带的宠物背包里取出一叠文册，递给眼前的黑发少女。
　　「这是蕾拉她们找来的，那个灵隐商会好像挺有名，随便翻翻就有一堆记录。」
　　「好，辛苦你们啦 ~」
　　虽然暂时不打算做些什么，但既然碰上这种情况，薇莉丝肯定也不能当作啥都没发生过，无论怎么回事，进一步提前了解对方的情报肯定不会有错。
　　而想要了解灵隐族，最方便的途径，自然就是从这灵隐商会下手了。

第二十八章：风起云涌
　　薇莉丝大致翻阅了一会手中的资料。
　　上面的内容其实比较浅显，并没有涉及到什么重大机密，只是大致记述了灵隐商会建成以来的历史，以及明面上那些成员的更替过程，但作为可以在市面上随意流通的信息，也算得上详细了。
　　看得出来，蕾拉她们应该是有细心筛选过情报，挑出了那些比较重要的内容，整理汇总之后才让小龙娘带过来的。
　　「有心了啊……」
　　「主人，能看出些什么吗？」
　　阅读一会情报的功夫，龙娘少女也已经毫无顾忌地将龙鳞所化衣物消除，光着身子在房间中直接换了套宽松睡衣，又拖着大尾巴坐到薇莉丝身边，贴着她的肩膀自然靠了上来。
　　丝滑的白色布料与少女柔嫩却弹性十足的肌肤上，传来独属于小龙娘的炽热气息，淡淡体香自敞开的衣襟内侧悠然飘荡，令薇莉丝忍不住从手中资料上移开了注意力，转头，视线与金发少女淡金色的竖瞳在空中默契交汇。
　　顺其自然又分外熟稔地，牧师小姐伸手摸了摸自家宠物的脑袋，替她梳理着光滑而韧性十足的长发，微笑道。
　　「算是很详细的情报了，但我们在神圣帝国这边没有门路，能搞到的信息也都比较浅，很多真正的隐秘都不是普通平民能入手的。比如我主要想了解的，灵隐商会最初的创始者，也就是那位漂洋过海去往灵隐岛的人究竟是谁，上面就没有记载。」
　　「这种信息，本来是应该被记录于历史中的，但如今没有，就说明被某些人刻意隐藏起来了。」
　　默默享受着牧师小姐只有面对真正信赖者时，才会展露出的发自内心般亲近，小龙娘满意之余，看起来也有些疑惑。
　　「既然这样，主人，您之前为什么不直接问那个叫明澜的家伙呢？」
　　对此，薇莉丝只是轻笑道。
　　「小光啊，如果他想说，当时便该直接说出姓名，而不是模棱两可描述成【远渡重洋之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去问呢？」
　　「说到底，明澜对我们而言终究只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虽然他看起来分外肯定我的身份，但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谁也说不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件事实在过于诡异，我认为还是有必要谨慎一些，另做调查才行。」
　　「好吧……主人总是这么小心翼翼呢，明明这个世界的生物几乎都没什么能打的，什么阴谋诡计，直接靠实力碾过去不就好了？」
　　感受着龙娘少女漫不在意的态度，牧师小姐微微正色。
　　「这种心态可要不得，小光，你我现在看到的，未必就是这个世界的全部，就像在今夜之前，我们甚至不清楚有灵隐族和御狐神这样不可思议的存在。虽然只是初步接触，但我能感觉到，他们肯定隐藏着莫大的背景，而且的确与我存在某些关联，既然如此，谁又能肯定世界的某个角落不存在第二个，第三个灵隐族之流呢？」
　　闻言，小龙娘不禁温顺地吐了吐舌头，这是她只有在薇莉丝面前才能展露出的稀罕模样。
　　「知道啦 ~反正主人让我打哪我就打哪，真正战斗的时候我可从来不会轻敌大意呢 ~」
　　「你这丫头啊……」
　　也不知对方究竟有没有把话听进心里，薇莉丝无奈地摇摇头，又站起身来，拍了拍有些散乱的衣襟。
　　默契十足地，龙娘少女亦惊讶般抬起头。
　　「这么晚了，主人还要出门吗？」
　　「嗯，我去个能搞到更详细情报的地方，可能得很晚才回来了，不用等我，早点休息吧。」
　　「好吧……」
　　没有问薇莉丝究竟要去哪，小龙娘只是坐在床边，默默看着牧师小姐在房间中开启银白色的传送门，又向她打过招呼之后，一头钻入其中，很快消失了踪影。
　　不用说，熟悉自家主人诸多手段的晓光也清楚，她这大概是要去个很远的地方了。
　　「是去找……那个叫莉莉娅的人类了吗……哼，算了……闲着也无聊，回去拿雪翼那笨鸟练练手好了。」
　　若有所思般的光芒自龙娘少女淡金色竖瞳中一闪而过，她站起身，绚丽法阵在脚下突兀出现又迅速消失，很快，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
　　与灵隐族的明澜等一行偶遇，又发生接踵而至那档子事后，又过了三天，差不多也到众人准备离开圣星城的时候了。
　　薇莉丝在神圣帝国的旅行计划，是由作为东道主的艾德文娜临行前帮忙制定的，渡过星河之后，需要途径数座境内重城，经西都，最后抵达东都，也就是圣国真正的首都天使之城。
　　而后者之所以要突然急匆匆离开，则是因为她当时收到的一份从圣都天使之城加急投递而来的讯息。
　　高阶圣职者的圣徽是制作相当精巧的魔法装备，拥有很多便利功能，艾德文娜所拥有的六翼圣徽更是其中之最，其用途之一，便包括在必要时刻传递紧急情报。
　　虽然据说是绝密消息，但圣骑士小姐并没有隐瞒薇莉丝，根据当时上面描述的情况来看，似乎是圣国东部有不明团伙暗中举行了大范围的邪恶祭祀，在那之后，附近便开始出现大量高阶恶魔的连续目击报告。
　　恶魔，向来是神圣帝国与女神教的大敌，每次只要见面则必然势如水火，必须分出胜负的那种关系，恶魔再度现身于圣国东部，自然立刻引起了教会高层的重视。
　　为了搞清楚情况并讨伐女神之敌，他们很快派出了圣都四大圣骑士团中的【惩戒之手】，并由当代裁决圣女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亲自带队，调查并支援受到袭扰的东部地区。
　【惩戒之手】是拱卫圣都四大圣骑士团中，最擅长在复杂环境下作战与对抗恶魔的精锐，虽然仅仅只有一万人左右，但全员均为对女神信仰虔诚，能够熟练使用【信仰系魔法】的正牌圣骑士，都达到了至少【勇气骑士】的等级。
　【勇气骑士】按照艾德文娜的描述来推断，大概就是精金级，即 lv20以上的实力，而且信仰系圣光魔法对恶魔本就天克，再加上手持神器【仲裁圣剑】，能够发挥出超越之力的裁决圣女本尊，对付寻常恶魔几乎可谓手到擒来。
　　但后续的战况，却完全超出了圣国高层的预料。
　　恶魔之所以会成为女神教的对立面，其中最重要一点，便在于它们能够腐化生灵，通过传播邪恶意念来控制人心，甚至令信徒抛弃原本对女神的信仰，真正动摇教会的根基。
　　所以，对抗恶魔必须要快，赶在其刚刚出现，腐化尚未蔓延开来之前展开清剿，在必要时刻，甚至得亲手 「净化 」一些已经被完全污染了思想的民众，以绝后患。
　　但这次恶魔出现的太过突然，当地教会似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侦测到邪恶召唤的痕迹，反应迟缓，以至于菲蕾德翠卡带领圣骑士们赶到之时，情况已接近一发不可收拾。
　　邪恶思想在大地上疯狂传播，污染了大量民众，甚至很多教会的中低层信徒，都已经背弃了女神的意志，反而配合恶魔们给讨伐团设下陷阱，内外夹击。
　　几场大战下来，【惩戒之手】损失惨重，不得不放弃几块被污染最严重的区域，暂时后退休整，并请求支援。
　　如果说这些都勉强还在圣国可控范围之内，但唯独最麻烦的一点，也就是令艾德文娜急匆匆赶回圣都的原因……
　　裁决圣女，塞西莉娅家族长女，神裔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竟然带着【仲裁圣剑】，在某种大战的混乱中失踪了！

第二十九章：圣星城的街头
　　给艾德文娜发来消息的，是她和菲蕾德翠卡的母亲，塞西莉娅家族当代族长杰奎琳 ·塞西莉娅，虽然更具体的情况传讯中没有说得太清楚，但亲姐姐生死未明，素来与其关系亲密的艾德文娜自然也没法继续悠哉悠哉地旅行下去。
　　加上她本就有在近期暂时返回祖国的想法，便当即向牧师小姐说明原委，并表达辞行之意，而薇莉丝自然也不可能阻拦她，为了节省时间，还特地交予了圣骑士姬一对通过不断改进已经十分完善的人工飞行翼，并派小龙娘亲自送她到圣国边境。
　　更后面的情况，薇莉丝目前暂时也不太清楚，她与艾德文娜之间并没有稳定的即时联系手段，但临行之前，二者敲定的计划，是由艾德文娜先行回往圣都面见母亲与恩师，着手打听菲蕾德翠卡与恶魔们的具体情况，制定对策，而牧师小姐则由西向东，最后前往天使之城与其汇合。
　　恶魔入侵圣国东部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看起来神圣帝国吃了个暗亏，但世界第一强国底蕴在此，女神教的信仰更是在千百年滋养中根深蒂固，只靠一群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恶魔就想把圣国怎么样，其实是不太现实的。
　　所以薇莉丝也并不着急，她又不是什么救火队员，总不至于哪里出了事就十万火急地赶紧跑过去帮忙。
　　而且说实话，虽然圣国对只要牵扯到恶魔的事都格外积极，但站在旁观者的视角，牧师小姐也并不觉得恶魔就一定就代表着纯粹的邪恶，守门人泯尘不也拥有一半恶魔的血统吗，他难道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蛋？
　　力量只是力量，种族也无法代表一切，不管不问一刀切是最愚蠢不过的行为了。
　　她们目前所在的圣星城，虽然不是神圣帝国在西部的边塞城市，但距离天使之城和更遥远的圣国东部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薇莉丝打算明日启程，过三个小城，先去往大约直线距离千余公里，更加深入圣国腹地的明光城。
　　这明光城，是她们旅途计划中必经的一处，作为整个神圣帝国西部最大的城市，以【西都】之名，与偏东部的天使之城遥相呼应。
　　而且……灵隐商会的总会也在那里。
　　「三百年前的创始人，姓名不详，身份不详，原因不明……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薇莉丝大人，您在那嘀咕什么呢？」
　　耳边传来的清脆询问声打断了牧师小姐的沉思，她转过头，不甚用力地敲了下白发少女脑袋，面具下响起其略带嗔怪的斥责。
　　「不是说过了吗，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喊我曦，别以为我只是装着好玩，现在计划还没展开，要被人知道了可是很麻烦的。」
　　「呜呜……对不起，曦小姐……」
　　被施以重击的蕾妮小姐抱着头，一脸可怜又委屈巴巴的模样，见她如此，薇莉丝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随意指了指街边不远处的一个烧烤摊位。
　　「走吧，我们先去搞点东西吃，逛这么久你也该饿了吧？」
　　「哦哦！这么一说还真是呢！」
　　如今是刚过上午的时分，因为明天就要离开了，薇莉丝正与蕾妮一起在圣星城的街上闲逛，顺便采购补充些路上可能需要用到的必备品。
　　顺带一提，因为大家同时出门的话，偶尔会出现各种不可言说的麻烦，而且薇莉丝也有意在削减她们五人团体于外人眼中的固定形象，因此现在牧师小姐通常只会随机带上同伴中的 1-2人外出办事，而今天便正好是蕾妮了。
　　这个小丫头，虽然跟她姐姐蕾拉在相貌甚至身材，细节上都十分酷似，但性格与气质却可谓天差地远，如果说后者给人感觉内敛沉稳且坚韧的话，蕾妮虽然看起来活泼，但实际上反而有些怕生，性子也比较软，比较懒惰，亦不太禁得起诱惑。
　　在一些不太重要的场合，她偶尔就会偷懒摸鱼，让姐姐来帮忙处理问题，这种性格的区别，也清晰体现在了她们各自所选择的职业上。
　　而且蕾妮这孩子还有些贪嘴，不同于牧师小姐对甜食的喜好，她虽然是个软萌萌的女孩子，却格外喜欢吃火辣辣的烧烤，类似玩意她几乎每次上街都会来上几串，都快成为个人的标志性符号了。
　　也只有跟薇莉丝呆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情况才能稍微得到遏制，蕾拉那个姐姐，可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板老板！给我来十串烤羊肉！」
　　边以不太熟练的人族通用语兴冲冲地招呼着，白羽少女一边眼巴巴望着烤架上正在冒出浓郁肉香的浅黄色肉串，口水直接很没有仪态地便流了下来。
　　于是，身边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又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
　　「要那么多，你吃得完吗？等会还有午餐呢，真是……老板，给她来 5串就好了，不要太辣，稍微清淡一些。」
　　「欸……？」
　　「好嘞！两位姑娘请稍等一会哈！」
　　烧烤摊的老板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满脸横肉的人族大叔，虽然长得有些吓人，但他实际上貌似还挺和善和自来熟的，接了单之后也不拖沓，当即笑呵呵地取过五大串羊肉，涂抹过油脂，便放在燃着的烤架上快速料理起来。
　　烧烤摊旁还有其他几名同样在等待着食物出炉的客人，种族奇奇怪怪，基本也都是些年轻人，大家各自站了一片区域，也不互相搭话打扰，就那么静静等候着。
　　或许因为薇莉丝和蕾妮是最新上门的客人，也可能前者独特的巫女服饰和小狐狸面具，以及蕾妮身后蜷缩起来的洁白羽翼看起来十分惹眼，烧烤摊老板一边忙着手头的活计，也有一搭没一搭的主动与她们聊了起来。
　　「两位姑娘看起来不像是咱圣国本地人啊，白色翅膀的翼人可少见的很哩，这个种族的话……我记得南方那边比较多吧，莫非你们是来圣星城旅游的吗？」
　　看在对方明显是挑选了几根肉多的烤串份上，白狐小姐倒也没有无视这位热情的大叔，面具之下很快便传出她略显笑意的应声。
　　「是啊，神圣帝国的风土人情很有趣，与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样呢。」
　　闻言，老板顿时不无自豪地咧嘴一笑。
　　「那是，毕竟咱们圣国有女神殿下的庇佑嘛，光明女神可是无所不能的，自然能让信仰祂的人安居乐业，无病无灾呢，哈哈哈哈！！！」

第三十章：光明之下的暗流
　　听着老板充满了特殊意味的暗示性发言，薇莉丝被白狐面具遮掩的表情也显得有些无奈起来。
　　该说不愧是女神教的大本营吗，这还只是圣星城呢，路上随便撸几根串，也能碰到试图传教的虔诚信徒，不过对方看起来也只是充满善意的尝试性劝告，并没有打什么歪主意，因此薇莉丝也不至于便心生芥蒂。
　　想了想，她只道。
　　「光明女神殿下的确把这个国家治理得很不错，有机会的话，我倒也希望能拜谒一番呢，就是不知道在圣都天使之城能不能寻得门径。」
　　似乎并不觉得狐狸小姐这番话有哪里天方夜谭，烧烤摊老板只是又爽朗一笑道。
　　「好好好，小姑娘你这么诚心诚意，女神殿下想必也会很乐意诏见你吧，不过说到圣都……」
　　像是有些避讳那般，老板突然将身体稍稍前倾，用空置的手虚掩住嘴，小声道。
　　「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啊，要想去圣都的话，最近可不是好时候呢。东边听说有恶魔正在作乱，闹得还挺大，依我看，不如在圣星城这边多呆些日子，等神殿骑士团把恶魔们剿灭干净打出告示，再动身也不迟啊……」
　　「噢……这样吗，谢谢大叔你的提醒了呢。」
　　狐狸小姐像是深以为然般微微颔首，对方也正好完成烤制，给肉串撒上香料后，便用荷纸包裹着递了过来。
　　「搞定！两位姑娘拿好，小心烫啊，承惠一个银币！」
　　「哦哦！谢谢老板，好香哇！」
　　蕾妮美滋滋地双手接过纸包，薇莉丝也顺手摸出一枚银币递给对方，没什么波折地，便离开了这间平平无奇的烧烤摊位。
　　「呼呼呼 ~好哧好哧……」
　　白羽少女像个怕烫又禁不住诱惑的小猫咪那般，窸窸窣窣不断啃食着手中还在冒出热气的肉串，而与她并肩走在街道上的薇莉丝却像是思索着什么那般，突然唤了声她的名字。
　　「蕾妮。」
　　「啊？怎么了薇……曦小姐？您也想来一串吗？如果是曦小姐的话……也不是不能跟您分享啦……」
　　给少女那副明明很舍不得，却又像是咬着牙递过来一串的样子搞得有些哭笑不得，薇莉丝无奈摇头道。
　　「不是要吃你的东西啦，从之前那个烧烤摊老板说的话中，你有发现什么吗？」
　　「啊？呃……」
　　蕾妮小姐讪讪将手中的烤串收回，又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试探着小声道。
　　「他……其实是个隐藏在民间的女神教教徒，借开烧烤摊之名传教？」
　　「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到她这样，白狐小姐也不指望蕾妮能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了，只能叹了口气，边走边解释道。
　　「那老板并不是什么隐藏的教徒，或者说，神圣帝国国民超过百分之 90都本就是女神教教徒，又有什么隐藏的必要吗？愿意向这边传教，只能说明我们给他的第一印象很不错，毕竟信仰光明女神对这里的大部分国民而言，大概都是纯粹的荣耀吧。」
　　「呃……那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感觉我们总共也没跟他说几句话呀……」
　　「不，虽然的确没说几句，但有一点却很奇怪，看来你不曾仔细注意呢……」
　　狐狸小姐微微偏过头去，被面具遮掩的脸看不清表情，声音似乎却带上了几分异样。
　　「你想想，一个普普通通居住在圣星城，以开烧烤摊为生的平民，究竟是如何得知自己祖国遥远的东部有恶魔正在作乱的？」
　　「唔……」
　　吧唧吧唧咽下口中肉块，白羽少女擦擦手上的油脂，装模作样般想了想。
　　「可能是西部那边有流民或者商人把消息传过来了？毕竟圣星城是交通要道嘛，很多四处往来的旅客都会途经这里，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就扩散开了呗？」
　　「不可能。」
　　似乎是觉得这么说太过武断，狐狸小姐想了想，又换了种说法。
　　「如果再晚一个月，这种情况的出现的确在情理之中……但是别忘了，我们的消息是从何而来？」
　　「艾德文娜作为塞西莉娅家族二女，裁决圣女的亲妹妹，她必定是在事发后第一时间便得到了传讯，而从那时起到现在，前前后后尚不超过一个月……」
　　「类似会造成不良影响的消息，圣国官方肯定不会主动公布，而以这个世界商队和流民普遍的移动速度，想要横跨神圣帝国广袤的东西两境国土，将情报扩散到连圣星城这边都几乎人尽皆知的程度，没有两三个月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更多情况是这边刚刚传开，事发地就已经尘埃落定了，如此，那老板又何谈劝我们不要过去呢？」
　　「这……好像说的也是欸？」
　　蕾妮脸上迅速浮现出 「原来如此！」的神情，终于恍然般主动猜测道。
　　「那曦小姐的意思是，那个烧烤老板有问题？」
　　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再度摇头。
　　「与其说他有问题，倒不如说是让他得知了这些信息的某些家伙有问题吧，看来有什么人……正故意在城市里散播恶魔肆虐的消息，现在或许还没什么，但你想想，如果等这些流言发酵，城市里再突然出现某些情况，那……」
　　说到一半，薇莉丝却眉头一皱，闭嘴中断了话题，她身边的白羽少女也像是察觉到什么那般悄悄偏过头，看向街边的某个角落。
　　「欸……曦小姐，您瞧那个人不是……」
　　「嗯，他……这是在做什么？」
　　映入二女眼帘的，是名为克莱修斯，前几天在她们偶遇灵隐族明澜等人时，以非常惊人速度率领神殿骑士赶来帮忙，并做出调解的圣骑士，如果薇莉丝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就是圣星城神殿骑士团的团长。
　　按照其他国家的标准，也可以类比为副城主，或是城卫军总长之类职位，毕竟神圣帝国里没有贵族，城市中大小事务，基本都是由各地神殿和神殿骑士们统筹管理的。
　　这克莱修斯虽然看起来挺年轻，但考虑到神圣帝国种族繁多，却未必就真的只有如表面那般岁数，毕竟他看起来似乎认识明澜那个据说活了三万年的老怪物来着呢。
　　不过上次接触下来，克莱修斯给薇莉丝留下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刚正不阿，富有亲和力，没有因为私下里的个人关系而影响决断，行动力也很足，难怪能成为一个城市的骑士团长。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大概率是某个宗教家族，类似于神圣帝国三大神裔那样传承中培养出来的后代，或许跟艾德文娜还挺像的。
　　但是……这个克莱修斯如今正在做的事，却让薇莉丝有点看不明白。
　　他正于街道湍流的人潮之中，低头俯身不断行走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第三十一章：突兀现身的「恶魔」
　　今天的克莱修斯，并没有像上次与她们见面时那样穿着标准的纯白圣骑士铠甲，仅仅一身便装，腰间挂了把剑，甚至连圣骑士的配套圣盾都不曾带在身上。
　　最奇怪的是，他明明作为圣星城的神殿骑士团长，却没有携带任何部下，只孤身在人流湍急的街道中低着头不断前进，看起来像极了突然发现重要物品丢失后急忙原路返回寻找的失主。
　　「曦小姐，他是不是不小心掉了什么宝贝啊？咱们……要不去帮帮忙？」
　　虽然蕾妮如此热心肠地提议着，但白狐小姐稍作沉吟之后，却只是摇了摇头。
　　「不关我们的事，说到底，我们跟他并不熟，这个克莱修斯既然特地穿着便服，又没带部下，就说明他打算做的十有八九是私事，我们现在插手进去只会费力不讨好。」
　　「欸……这，这样吗？」
　　「嗯，不用管他，我们走吧。」
　　既然薇莉丝都已将话讲到这种程度，向来唯牧师小姐马首是瞻的蕾妮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二女沿着原本预定，与克莱修斯所处之处正好相反的方向转过身，便打算继续原本的采购计划。
　　然而，刚走没两步，一道夹杂着极度惊慌与恐惧的尖叫声，却骤然自气氛祥和的街道某处响起！
　　「有，有恶魔啊！！！！」
　　「欸？」
　　「？」
　　被叫喊声吸引了注意力，薇莉丝与身畔的蕾妮下意识转过视线，便发现远处已爆发出巨大骚乱，人流如逆卷的海浪般疯狂涌动，伴随着一道接一道难以置信般的惊呼。
　　「真的是恶魔！快跑！！！」
　　「救，救命！！！」
　　「神殿骑士团呢！快去喊神殿骑士来啊！」
　　嘈杂的叫喊声伴随着乱作一团的人群，瞬间将原本井然的秩序搅为乱麻，人们惊恐地四散奔逃着，路边摊位被撞得满地狼藉，商铺与街道中的人潮像是见到什么可怖之物那般，以几乎是溃逃般不计代价地四处横冲直撞。
　　「曦小姐！」
　　同样身处街道中的白狐小姐与白羽少女，自然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骚乱的波及，身处汹涌而来的纷乱人群中，薇莉丝皱了皱眉，却只是牢牢抓住蕾妮的手，逆着狂潮快步向前！
　　「抓紧了，别跟我走散。」
　　并未被恐慌氛围所影响的清脆而平淡声线，让翼人女孩本有些惊惶不知所措的心绪渐渐安宁下来，她下意识反手握住白狐少女滑嫩的小手，蜷缩起身后双翼减少冲撞面积，紧紧跟随着前者的脚步。
　　无形般的某种力量不知何时已萦绕于两位少女身际，将所有靠近她们身边的人流轻轻向外推开，而因恶魔出现处于恐慌状态下的人们，自然也无暇去注意这些细节。
　　很快，薇莉丝便带着蕾妮来到了事发中心处。
　　「这就是……恶魔？」
　　说实话，映入眼帘的景象，让狐狸小姐有些惊讶。
　　那是一个蜷缩在街道角落处，衣衫朴素的女孩。
　　虽然把脑袋藏在了怀中，但从身材和一些细节上来判断，她年龄应该不会很大，很多方面都像是普普通通的人类，但不知为何，原本女孩黑色的长发正在以蔓延般态势渐渐化为暗紫色，裸露在外的肌肤表面，亦泛起了不规则的同色异样纹路，头顶一对向上弯曲的螺旋状尖角缓缓伸长，散发出浓郁的不详气息。
　　显然，她正在发生某些变化。
　　她的不远处，几名零零散散，手持兵刃或圣印的人已将其包围起来，分外警惕地注视着，但看起来却没哪个敢第一时间出手。
　　这些应该都是正巧路过的圣职者，或拥有战力的女神教信徒吧，在以教会为核心，信仰系魔法盛行的神圣帝国里，路上遇到这种人并不稀奇。
　　但说实话，薇莉丝有些不太理解，这小女孩虽然看起来似乎的确不对劲的样子，但她也不像那种穷凶极恶，上来就嘎嘎嘎一通乱杀的什么大恶魔吧，这些信徒究竟在提防和忌惮什么呢？
　　「曦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要出手干涉吗？」
　　蕾妮刚发出了小心翼翼的询问声，薇莉丝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一声正气十足的高呼！
　　「圣骑士克莱修斯在此！恶魔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身着便服的青年逆着奔逃的人群，仅仅落后两位少女数息，便已来到只剩下寥寥数人的事发中心，手中利刃出鞘，目光凌厉地径直指向蜷缩在地上的女孩。
　　而见到他出现，那几名鼓起勇气站出来的圣职者也纷纷微愣，被吸引了注意力，唯独其中一者，倒像是与其熟识那般兴奋地呐喊出声。
　　「太好了！是克莱修斯团长大人！
　　嚯，来的挺快啊……
　　薇莉丝看见对方的同时，克莱修斯自然也已经注意到了出现在事发现场的狐狸小姐，和她身边的白羽少女，但看起来圣骑士先生并没有特别在意二女，只是快步擦肩而过，又分开人们，皱着眉头打量起依旧蜷缩在在地上，颤抖着一言不发的女孩。
　　「是……恶魔化，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咦？这家伙……
　　如果薇莉丝没看错，克莱修斯之前寻觅某物时前行的方向，应该会正好路经过这片区域才对，他怎么却搞的好像刚刚出现在附近的路人一样？
　　面具之下的美眸微微眯起，但狐狸小姐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旁观着事态的变化，
　　倒是之前那似乎与克莱修斯认识的，身着近似圣骑士铠甲，全副武装的青年连忙凑到他近前，低声道。
　　「克莱修斯大人，我都看见了，这女孩当时站在街边，好像在张望等待着什么的样子，但不知为何突然就倒了下去，我本想过来帮忙，却发现……她身上竟然开始出现了恶魔化的迹象。」
　　这年轻圣骑士的声音并不响，似乎是在有意避讳着其他几人，但听力超乎常人的白狐小姐即使站在稍远处，也清晰捕捉到了他全部的描述。
　　而克莱修斯闻言，更是表情数度变幻，最终他只是沉吟着看了那圣骑士一眼。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开始恶魔化呢？你……我记得是第六小队的波文 ·伯纳尔吧？第六小队今天不应该在休假吗，你怎么还穿着铠甲在街上走来走去？」
　　金色短发的圣骑士青年即刻立正，捶胸行骑士礼，又高声道。
　　「是！我是波文 ·伯纳尔，圣星城神殿骑士团第六小队勇气骑士！报告克莱修斯大人，因为最近城里开始流传恶魔肆虐的谣言，我放心不下，又正好没什么事，就想着在街上走一走，顺道帮忙维持治安什么的，谁知道竟然会碰上这种事呢，这一定是女神的安排！」
　　「嗯……你倒是有心了。」
　　克莱修斯点点头，又看向其他几名似乎只是偶然路过的圣职者，颔首示意。
　　「承蒙各位出手，替我圣星城维持治安了，我是神殿骑士团团长克莱修斯，此事……有些蹊跷，既然我已赶到，这只恶魔还是由我带回骑士团总部处理为好，诸位同僚以为如何？」

第三十二章：两名圣骑士
　　克莱修斯的一番发言和主动揽下责任，似乎也让原本紧张不已的几名圣职者放松了不少，其中一名手持圣杖，似乎是神官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既然是神殿骑士团团长大人亲临，我们也就放心了，不过恶魔出现在圣星城非同小可，还请克莱修斯团长务必重视起来。这次虽然只是个不完全的半恶魔化，但肯定绝非偶然，谁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更多恶魔潜藏于女神的光辉之下，净化之途，任重而道远啊。」
　　听闻 「净化 」二字的瞬间，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霾自眉间闪过，但克莱修斯很快又郑重颔首道。
　　「这是自然，恶魔出现于圣星城，是我们神殿骑士团监察不力，此事我会立刻报告给海尔伍德大主教，在城内展开暗查，请各位尽管放心。」
　　「嗯，如此便好，赞美女神，那鄙人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赞美女神，祝您诸事顺利。」
　　有人牵头，其余几名只是正巧路过的圣职者自然也纷纷散去，最后，空旷街道上便只余下了那正游离于半恶魔化中的女孩，克莱修斯和名为波文的年轻圣骑士。
　　当然，还有在远处旁观的某位白狐小姐和她的小伙伴，但见薇莉丝并没有上前搭话的意思，有隔得比较远，克莱修斯如宝石般淡蓝色的明眸只是隔着距离瞄了她俩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便重新将视线移回身边的圣骑士身上。
　　「辛苦你一下，把她背上，我们立刻回往神殿吧。」
　　闻言，波文似乎愣了一下，又憨直地挠了挠头。
　　「那个……克莱修斯大人，之前我就一直想说了，您为什么要把这恶魔带回神殿调查啊？按照教会里的必行纲要，发现任何恶魔及恶魔污染物不都应该立刻将其就地净化，避免受其影响，遭到诱惑吗？」
　　「按照教条说明，恶魔化是不可逆的过程，她现在已经可以视为真正的恶魔了，我们直接在这里将其净化不就好了？岂能让肮脏的恶魔污染了供奉女神的神殿？」
　　似乎早已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克莱修斯立刻温声解释道。
　　「波文圣骑士，你对教条和教义的理解相当通透，我很欣慰，但须知规矩是死的，我们要学会灵活变通才行。如今城里的各种谣言相信你也有所耳闻，女神言，无风不起浪，从今天的事情来看，恶魔恐怕真的已经潜入到了我们的家园之中，图谋不轨。为此，必须要抓住任何可利用的线索，提前做出应对方可，所以，现在还不能净化掉这只恶魔。」
　　波文恍然大悟般一拍脑袋，顿时满脸钦佩。
　　「原来如此！不愧是受封无畏骑士的克莱修斯大人，您的远见让我受益匪浅！赞美女神，咱们这就动身吧！」
　　「嗯，赞美……女神。」
　　克莱修斯给蜷缩在地上的恶魔化女孩释放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用来封印和镇压她的信仰系魔法，波文便在其帮助下将一动不动的女孩背起，赶在人流重新汇聚之前匆匆离开了此地。
　　「呃……曦小姐？」
　　「嗯？」
　　见身边少女一动不动的样子，蕾妮看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小心翼翼般试探道。
　　「那个，我们就看着他们这么走掉了？不做些什么吗？」
　　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不禁失笑。
　　「那你想做些什么？上去英雄救美抢走那名女孩，或者是帮助神圣而正义的教会净化掉污秽恶魔么？」
　　「呃……也不是啦，就是觉得这样只干看着，什么也不做的态度，有点不符合您的风格呢。照理来说，曦小姐遇到这种没法一下子搞清楚的事不都应该会很感兴趣吗？」
　　「呵呵，你这丫头……」
　　白狐小姐笑而不语，只是揉了揉蕾妮柔顺的雪白发丝，向着来时路转过身去。
　　「走吧，也差不多该跟小光她们汇合了呢。」
　　……
　　圣星城，幽暗的深巷之中。
　　「克莱修斯大人，咱们为什么要走这条小道啊？总感觉附近很阴森呢……」
　　穿着制式圣骑士铠甲的波文，托了托身后被信仰系魔法光芒封镇的女孩，发出有些警惕与不解的询问，但走在他后面的金发青年却只是沉声解释道。
　　「波文圣骑士，你忘了之前这女孩恶魔化出现的时候，在街道上造成了多大影响吗？如果我们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前往神殿，无疑只会进一步扩大负面影响，所以……必须要尽可能掩人耳目，避免骚乱才行。」
　　「噢！原来如此……不愧是克莱修斯大人！这些我居然完全没考虑到，果然还是太不成熟了呢！」
　　波文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也不再质疑，只是一边继续警惕着周围情况，一边加快了步伐。
　　这时，走在稍后的神殿骑士团团长却突然开口，提起了一个显得有些似是而非的话题。
　　「话说波文，你在你们伯纳尔家是独子吗？」
　　「啊？」
　　感到有些不明所以的圣骑士转过头去，对上克莱修斯平静的淡蓝色眸子，才尴尬地笑了笑，随口解释道。
　　「不是独子啦，我们伯纳尔家虽然只是个小族，但算我在内，上上下下也有十来口呢，我是长子，下面还有两个正在圣学院上学的弟弟，以及十岁不到的末妹。说来惭愧，虽然年纪最大，但貌似弟弟妹妹他们检测出的光明素养都比我优秀很多，今后的前途想必也会远超过我吧，嘿嘿……」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嗯？克莱修斯大人，不知您说放心了……是指什么？」
　　波文莫名其妙地歪了歪头，但另一名圣骑士却只是单方面中止了这个突然提起的话题。
　　「没什么，快点赶路吧。」
　　「哦，好的。」
　　二人一前一后快步走着，这条通往圣星城神殿的小路虽然方便，却也分外僻静，很快，四周便已是人烟稀疏，巷道两侧高大的围墙耸立而起，即使外面仍处白日，周围光照也肉眼可见地晦暗下来。
　　宛若光芒下的阴影之地，令人不寒而栗。
　　圣骑士波文似乎也有些不适应周围因冬日而来的寒意与那份寂静，因此，他暂且停下了步子。
　　「话说克莱修斯大人，咱们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神殿啊？您指的这条小路是不是太长了一些？」
　　「啊，不长，马上就到了。」
　　「是嘛，嘿嘿，那就好，这带着个恶魔，我总感觉有些不太……」
　　「噗呲。」
　　一柄闪烁着寒芒的长剑，自身后划开圣骑士毫无防备的颈部铠甲缝隙，带起大片殷红。
　　鲜血狂喷，身处阴影中的年轻圣骑士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便已颓然倒下，失去了生息。

第三十三章：逝者之魂
　　波文的身躯重重跌倒在地上，铠甲与大地撞击发出巨大响声，但在这被刻意引导而来的幽暗深巷中，却如同一粒渺小石子被投入广袤大海，没能激起任何波澜。
　　杀死他的，名为克莱修斯的男人默然擦去剑上沾满的热血，掌心亮起的金色炎火将染血白布焚为灰烬，又抱起圣骑士背后依旧蜷缩着的女孩，收剑归鞘。
　　「抱歉，死后我大概会下地狱吧，但现在……还有必须要做的事，你的家族和弟弟妹妹，我也会代为照拂，请你安息，圣骑士波文。」
　　将脸上还残留着惊愕神情，甚至没意识到谁人杀死了他的年轻圣骑士，圆瞪的双眸缓缓拂上，克莱修斯挥出信仰系魔法的圣洁火焰，很快，波文的身躯便被连同着铠甲一并点燃，化为燃烧着的火球，而神殿骑士团团长与他怀中恶魔女孩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了幽暗小巷的尽头。
　　许久之后，大概是那团火焰燃烧殆尽，连同铠甲与骨骼都已化为尘埃，彻底消失于天地之后吧，一道凭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身影才渐渐浮现于幽巷深处。
　　那是黑发白衣，肌肤胜雪的圣洁少女，如灵体般漂浮在空中的她缓缓下落，看了眼已经只余一片灰烬的焦黑地面，发出带着感慨的自言自语。
　【呜哇……这还真是渣都没剩下啊……那个克莱修斯下手够狠的，人不可貌相哇……】
　　虽然之前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加上一点点的好奇心，催动着牧师小姐分出化身跟了上来，但薇莉丝的确没想到那位看起来正义感十足，信仰纯粹的神殿骑士团长大人会直接对同僚痛下杀手，原本她想来，就算要动手，应该也最多就是暂时打晕，关押之类罢了。
　　毕竟在女神教教义中，背刺战友可是足以被判处绞刑的重罪，对女神信仰的极端亵渎呢。
　　看起来，在克莱修斯问这个波文是否为家中独苗时，就已经动杀心了吧。
　【唉，你也真是够倒霉的，平白无故摊上这种事，罢了罢了，既然因缘偶遇，就稍微帮你一把吧，至少死也要死的瞑目……】
　　虚无般的少女伸出手，一柄有形而又无质的圣洁法杖凭空浮现于其掌握之中，淡淡的金色光辉洒落而下，似乎与空气中溢散的某种东西结合，并最终凝聚漂浮在灰烬之上，成有些不太清晰的人型虚影。
　【唔姆……似乎真的可行呢。】
　　少女手握圣杖，歪起脑袋打量般观察着眼前有些虚无缥缈的金色人影，也不开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呃……我……这是怎么了？」
　　虚弱，又有些断断续续的声音缓缓自金色身影处传递而出，但薇莉丝很清楚，其实这并非真正的物理性质音波，只是一种意念的简单扩散。
　　简而言之的话，便是 ——对方此刻的念头。
　【灵魂聚拢起来了吗？感觉如何，还记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
　　似乎是少女清脆动人的嗓音，亦或其 「声音 」中蕴含的奇异力量和无上圣洁气息吸引了对方注意力，那道金色人影剧烈波动几下，瞬间爆发出带着强烈意念，混杂着震惊与不可思议般虔诚的惊呼！
　　「女，女神殿下！？我不是在做梦吧！」
　【没有做梦哦，准确来说，你现在已经死了呢，圣骑士波文 ·伯纳尔。】
　　「您，您居然知道我的名字！等等，我……死了？」
　　突兀激动之后，金色虚影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那般，恍然般低声念叨着，渐渐恢复了之前的举止习惯，似乎是已经回忆起作为生者时的记忆，并下意识再度惊呼。
　　「啊！不对，好像有敌人袭击我们啊！是恶魔的同党吗！克莱修斯大人呢？女神殿下，请问他平安无事吗？恶魔现在又如何了？！」
　　听着波文至今仍后知后觉般的语气，少女只能无奈摇头。
　【很遗憾呢，杀死你的人，就是那位神殿骑士团长克莱修斯，如今他已经带着那个女孩离开了。】
　　「什么……？这……」
　　显然，波文虽然有些憨直，却并不蠢笨，环顾四周景象后，他似乎也渐渐理清了前因后果。
　　毕竟之前克莱修斯的一系列举动本就有些异常，虽然当时由于信任这位神殿骑士团长，波文大概并未怀疑太多，可一旦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再加上自己如今的处境，才终于醒悟过来。
　　「怎么会这样，竟然连克莱修斯大人都……叛教了吗？」
　【连……？】
　　注意到波文话语中的含义，白衣少女眉头轻挑，却依旧维持着那种风轻云淡般态度道。
　【波文圣骑士，莫非还有其他信徒也背叛了教会吗？】
　　似乎是真的将眼前圣洁而高贵的少女当作了光明女神，闻言，金色虚影连忙恭声答道。
　　「启禀女神殿下，其实最近这段时间，圣星城里突然开始传播起有恶魔正在渗透城市与教会的传言……据说，某些邪恶组织暗中聚拢了很多恶魔，它们不仅仅在东部地区发动了侵袭，西部这边，似乎也正盘算着某些阴谋。」
　　「事实上，近期骑士团的确偶尔会接到有关恶魔痕迹的举报，但神殿骑士们每次刚掌握到线索，前往调查，就会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或是干脆全都被杀死，分尸灭迹。」
　　「海尔伍德大主教和我的父亲是至交好友，他曾经向父亲透露过，以目前情况来看，教会内部某些人可能已经暗中被恶魔侵蚀，背弃神的教诲，投向了黑暗阵营，并作为内应替那些恶魔打掩护，只是我没有想到，竟然连克莱修斯大人都……真是太可恨了！该死的恶魔！」
　　感受着眼前灵魂散发出的，那股源自内心的深切憎恨，白衣少女默然不语，只是又问道。
　【只有圣星城如此，还是……】
　　见女神殿下发话，波文的灵魂连忙调整态度，恭敬应道。
　　「虽然我只是道听途说，但根据流言的走向和扩散态势，恐怕这早就不单单是圣星城的问题了，教会内部很多人可能都已经被腐化，女神殿下，还请您降下神罚，给背弃恩泽之人应有的裁判！」
　【唔……】
　　白衣少女表面沉吟不语，暗地里却在 「呼呼呼 」地发笑。
　　这个叫波文的家伙还真是傻的可爱，直愣愣的一根筋呢，先不提他讲的这些都只是猜测，以神明和信徒之间的关系，后者哪有主动要求信仰对象做些什么的资格？只能是恳求，祈祷罢了。
　　虽然二者是互惠互利，但那得放在整个庞大的信众群体来说，单单其中某一个凡人，于神明而言根本是无足轻重的，这番话要是被那些个主教听见，估计多少都得吓得判波文一个僭越之罪呢。
　　当然，牧师小姐本身也就是个装模作样的冒牌货，只是灵机一动，利用这份误解来打听些情报罢了，也从来不打算摆什么神明的架子，姑且便算两两相抵吧。

第三十四章：向着超越，前进
　【嗯，这件事我自有判断，人死已矣，波文圣骑士，往生去吧。】
　　闻言，金色虚影之中散发出了淡淡哀伤与纯粹而虔诚的心念。
　　「是……虽然有些挂念不下家人，但能在最后时刻蒙受您的召见，波文也算不枉此生了。女神殿下，不知我等凡众死后，将魂归何处呢？」
　【……听凭指引，去吧。】
　　虚无的灵魂微微一愣，又像是感悟和理解了什么那般，面露释然笑意。
　　「原来如此……这便是信仰的真谛与归宿吗，赞美您，伟大的光明女神，世间一切希望与曙光的化身，至圣的原初之光，请指引我吧……」
　　波文虔诚孺慕的赞颂声逐渐远去，金色虚影亦在空中缓缓化为泡影，消散于深巷之中。
　　直至此刻，始终努力崩着张脸，维持所谓 「女神仪态 」的黑发少女才终于无奈放松下来。
　【就算你这么问，我哪知道人死了会去到什么地方啊，咱又不是真正的光明女神……】
　　另外，果然和预想中差不多呢，因为本体的光系亲和度实在太高，甚至已经从气质上显露出来，在这种崇尚光明的国家里，稍微展现出一些不可思议手段，就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光明女神本尊。
　　虽然的确有神格和神国这种东西，但怎么说呢，薇莉丝可从来没打算去当什么圣国的神明啊。
　　希望那位真正的女神殿下……不要在意她的冒名顶替吧，不过反正某人从头到尾，也没承认过自己是光明女神或者欧若拉就是了。
　【唉，摆神明的架子果然好累啊……】
　　默默吐槽着，白衣少女的身影亦缓缓散去，幽巷之中，仅余一片焦黑。
　　……
　　第二日，少女们便按照预定计划，踏上了新的旅程。
　　薇莉丝并未去揭穿克莱修斯的行为，也没有与他再做进一步接触，包括那个灵隐商会的明澜，虽然牧师小姐有意与其再交流一番，但据说他也已经匆匆离开圣星城，不知去往何处了。
　　而这圣星城，虽然看似局面扑朔迷离，但薇莉丝看得出来，这里只不过是真正庞大局面的冰山一角罢了，女神教会，叛教者，恶魔，灵隐族，以及某些或许至今仍未露面过的家伙……
　　神圣帝国海纳百川，在【自由】的号召下，势力分布可谓极度错综复杂，已经远远超出了基本由单一种族构成的联合王国或碧空之国。
　　因此，这里的情况，也会远比薇莉丝之前走过的任何一处国度都更加诡谲多变，过早入场百害而无一利，不如暂且当一个旁观者。
　　薇莉丝有种预感，在她们的下一站，西都明光城中，一定能够遇见更加有趣且与圣星城息息相关的某些东西。
　　于是按照惯例，少女们花些小钱，搭上了一班前往明光城出货的商队，按照计划，由官道而行的话，大约半个月左右时间便能抵达了吧。
　　旅程的意义之一，便在于沿途那捉摸不定的未知风景，因此，即便薇莉丝等人拥有更快速抵达明光城的手段，却也不打算就这么拿来使用。
　　至于途中偶感无聊时该做些什么……
　　那当然是延续某些惯例传统了。
　　「唔……」
　　捏着手中黑色的光滑半圆形石子，青发少女冥思苦想了许久，才终于落下一着，而坐在她对面的小龙娘见状，只是不屑轻哼，很快便将早已拿在手上的白色棋子 「啪嗒 」一声放在预定位置，似乎已然预见了对方的这般走向。
　　「呜噫……」
　　于是，蒂丽莎小姐发出了像是被逼到绝路时的无助悲鸣。
　　好家伙，棋路还是一如既往的凶狠啊……
　　微微合上手中看到一半的书，戴着白狐面具，身着红白巫女服的少女偏头瞥了眼身边正在对弈的两位少女，只是扫过棋势，作为身经百战者的她便已一目了然。
　　没错，蒂丽莎和晓光正在下围棋。
　　自从在幻界魔力之谷中，遇上那自称文曲的神秘白衣少年后，薇莉丝便也重拾起了这在蓝星令她一度痴迷，但随着来到这个世界后，经历多姿多彩新生活而渐渐淡忘的游戏，偶尔闲暇之时，也顺手教导起身边的同伴来。
　　围棋之道高深莫测，暗藏诸多玄机，原本薇莉丝以为连扑克牌都打不利索的小龙娘等人会很难掌握，但实际教下来之后牧师小姐才惊讶发现，她们学习的速度竟丝毫不慢，短短几天便达成了初入门径，并在短时间内发展出了属于自己的棋路，开始不断摸索。
　　事到如今，她们已经能够脱离薇莉丝这个导师，自己展开像模像样的对弈了。
　　而之所以从扑克牌转战了围棋，一方面是牧师小姐不想看她们太过沉迷于赌博性质的游戏，另一方面……
　　狐耳少女偏过头，看向另一边容貌分外酷似的两名白羽少女。
　　宽大的羽翼收敛折叠在身后，其中头发较短，面容稍显成熟的姐姐于车厢内盘膝闭目而坐，淡淡的白色光晕自其体表不断浮现，在身上流动起奇异的纹路，飘然若圣。
　　是的，蕾拉正在冲击超越级的门槛。
　　因为事关重大，平素有些懒懒散散的蕾妮也难得变得正经了许多，就坐在她身边，认真陪护并观察着这个进阶的过程，毕竟她们同为血脉反祖的神话种白羽，虽然抵达超越级只是早晚的事，但这个突破生物物种层面的重要阶段依旧十分关键。
　　前者凭借长久以来的努力和坚持不懈，早妹妹一步抵达了这个关口，但并不代表就已经成功了，正如其名，超越级的分界对这个世界绝大部分生物而言都如天堑一般，即使神话种也并非没有失败的可能。
　　所以蕾妮必须得小心看护，并从中学习经验，为自己不久后也将到来的那一刻做准备。
　　与长发的白羽少女交换了个眼神，薇莉丝稍作思索，将书收入背包之中，亦开始凝神旁观。
　　距离蕾拉开始冥想已经有数个小时，她的气息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不断膨胀着，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冲击超越级的现场对牧师小姐而言同样是难得经历，得好好观察并提防可能出现的意外才行。
　　随手在车厢内布下结界，避免气息泄露或有人突然闯入打扰了蕾拉，薇莉丝敲敲身边的软座发出轻响，另一边正不断 「吧嗒吧嗒 」落子的小龙娘与蒂丽莎也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暂时停止了对弈以保持安静。
　　晓光向自家主人投来一个带着询问的眼神，在薇莉丝默契地点点头后，前者身型一闪，便突兀消失在了车厢之中。
　　接下来才是关键。
　　「嗡 ~」
　　伴随着一声轻响，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开始不再闪烁，渐渐固定于白羽少女衣衫外裸露的肌肤表面，更加浓郁的白色光晕逐渐向着体外喷薄而出，蕾拉耳畔通常被隐藏起来第二对小巧白羽也自动浮现，展现出了独属于天使血脉的真实模样。
　　最后的进阶，开始了。

第三十五章：羽翼的蜕变
　　根据牧师小姐的不断观察，她如今已经可以得出一些结论。
　　这个世界生物变强的方式有很多，却又很少。
　　最高效的，自然就是通过激烈战斗磨砺自身，提高属性和对应等级，杀死的敌人越强大，能在战斗之中获得的提升便越多。
　　就像当初莉莉娅凭借着【飞升之匣】赋予她的额外属性，以低等级越级杀死了大量兽人战士，便飞快攀越到相当可观的等级，学习到了更多技能这点，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当然，这只是一种笼统的概括，具体更多细节，例如单纯的补刀似乎无法获得丝毫提升，或者有时明明战斗结束却没有变强之类……让人感觉莫名其妙却又符合真正现实的情况，是根本无法以那种贴近于游戏中【经验值】理论来解释的。
　　真要说的话，或许这就是世界法则的一种体现吧。
　　但生死之战并非儿戏，大部分情况下，现实是不支持有且仅有一命的生者频繁生死博弈的，正因此，多数人选择的还是那些效率低下，但更加稳妥安全的方法。
　　武者锤炼体魄，魔法师冥想意志，圣职者向神灵祷告，这看似迥然，实则都是大同小异之举，哪怕被称为无门槛无代价的信仰系魔法，想要变强也需不断向光明女神献上虔诚祈祷。
　　这便是名为 「积累 」的过程。
　　但有一种生灵，却掌握着完全不同的便捷之道。
　　它们的力量并不仅局限于个体，而是浓缩，提炼，升华于血脉，族人从传承自源远的血统中汲取力量与智慧，又在变得强大之后提纯和反哺血脉，形成循环。
　　而想要走上这样的道路，必须满足的条件之一，便是其存在某个已然超脱凡尘之上，足以将自身力量顺着血脉流传的先祖，那之后，继承祂血脉的后裔也便成为了行走于凡世，却又身具超越之力的非凡者。
　　这般非凡者，就是【神话种】。
　　此刻，作为天使后裔的蕾拉，便要从血脉中汲取那股超凡之力，冲破名为【超越】的关隘。
　　「呼 ~呼 ~」
　　急劲的风，在狭窄车厢中流转。
　　包括薇莉丝在内，其他仍在车厢中的三名女孩都尽可能保持着静默，生怕发出声音，干扰了蕾拉凝聚的精神。
　　白色光晕如同扩散开的水波纹路，化为实质般不断向着四周席卷而去，若非薇莉丝提前布置的结界将其阻挡，恐怕早已流窜至外界，令人尽皆知了吧。
　　抬手将实力相对较弱的蒂丽莎拉到身后，以免她被这充盈的血脉之息所伤，薇莉丝眸光微凝，却发现蕾拉耳畔那对小巧白羽，竟然在光晕的包裹中渐渐向内收缩着？
　　虽然有点看不明白，但对方气息依旧稳定，同为白羽翼人的蕾妮似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牧师小姐便未擅自出手干涉。
　　「啊……」
　　直至其第二对耳羽完全消失之际，本呆在姐姐身边的蕾妮突然像是预感到什么那般，连忙退让开些许距离，下一刻。
　　「咔啦啦啦……」
　　伴随着些许令人牙酸的骨骼与肌肉蠕动声，一对崭新，体积完全不亚于蕾拉背后双翼的雪白羽翼刺破衣襟，蔓延着生长开来！
　　「轰！」
　　在车厢内肆意翻涌的白色流光骤然停滞，随即如海纳百川般，连带着其体表蔓延的金色纹路一起，蜂拥向着白羽少女光滑的眉心涌入，汇聚，最终勾勒出一道分外瑰丽的金色圣纹。
　　「嗯……？这是……」
　　盯着蕾拉额头上的纹路观察了片刻，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不禁发出有些惊讶又略显诧异的声音。
　　浮现于生物眉心的纹路是一种标志，代表着其继承的血脉根源，通常来说，基本神话种以上才能拥有类似符号。
　　当然，某些受到神明或是超强者赐福的眷属在特定环境下，也会展现出近似的痕迹，就比如蒂丽莎之于生命女神，以及当初被凋零女神强行转化为天使的，碧空之国【四翼】之一的希尔达 ·库尔克。
　　蕾拉是碧空之国白羽翼人一脉，即便反祖，其血脉也应该是延承自大地母神西芙麾下的大天使长米涅尔瓦，但如果薇莉丝没记错的话，当初米涅尔瓦现身于天空神庙中的那道虚影，额间纹路应该是一青一灰两根交错在一起的枝条，对应着其所侍奉大地母神西芙的两种权能才对。
　　而且米涅尔瓦的六翼，是分别生长在其背后，耳畔和头部的，加上代表着传承的圣纹，蕾拉现在的形态已经与其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差异，倒……跟牧师小姐自己的【神之羽】进化形态有些类似，这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薇莉丝认真观察了片刻那道正仿佛呼吸一般，泛出阵阵规律光芒的绚丽纹路。
　　这个图案有些奇怪，说实话，牧师小姐很难从现世已知之物中找到完全契合其形象的东西。
　　看起来像是个散发着光芒的金色圆球，但明显非日非月，其左侧生长着三只小巧白翼，而右侧，却又是相同数量但呈现为无色的羽翼，给人带来某种虚无，空洞的奇异之感。
　　真要描述的话，很像颗长了六只翅膀的 「蛋 」 。
　　虽然看起来很奇怪，但不知怎的，这图案却给薇莉丝带来了一种淡淡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类似东西，但却又有所不同似的。
　　「呼……」
　　思索间，车厢内翻涌的气息已经随着蕾拉进阶完成而渐渐平息，拥有四只羽翼的白发少女睁开眼睛，由天蓝化为淡金色的美眸之中，锋锐而强横的气息在空中一闪而逝，如同划过的金色闪电，却又很快收敛起来。
　　「呃，姐姐……？」
　　看着相貌虽然依旧无异，但一些细节尤其气质似乎已经出现翻天覆地变化的白羽少女，蕾妮连忙靠上前去，又发出有些忐忑和担忧的呼唤声。
　　看着自家妹妹小心翼翼的样子，蕾拉只是无奈而宠溺地抬手揉了揉对方脑袋，轻笑道。
　　「干什么，我是进阶又不是变异了，你这丫头平时天天摸鱼不好好努力，现在倒是知道担心害怕了？」
　　「啊哈哈哈……」
　　听着白羽少女与往常一般无二的语气，原本因其变化而有些紧张的蕾妮也终于放心下来，随即又露出有些尴尬般的笑容，赶紧强调道。
　　「别，别得意的太早！我很快也会追上来的！」
　　「好好好，可别是嘴上功夫就行。」
　　简单安抚过自家妹妹之后，身披四翼的少女也很快将视线转向旁边默默观望着的白狐小姐，多出几分圣洁气息的脸上，浮现起温和而亲切的笑容。
　　「曦小姐，不负承诺，我做到了。」

第三十六章：旧日之影
　　松开身后正探头探脑好奇观望着的蒂丽莎，被称为曦的少女微微点头。
　　「做的很好，不过蕾拉，你……如今应该已经不再是翼人了吧？」
　　白羽少女潇洒地笑了笑，身上散发出的光芒逐渐收敛，眉心奇异而神圣的纹路亦缓缓融入体内，消失不见，随即应道。
　　「的确，从物种层面的角度而言，翼人是有且仅有双翼的生物，这一点即使超越级的羽皇陛下亦无例外，之前我和妹妹血脉反祖生出耳羽时，便已不算是全然的白羽翼人了，如今……」
　　「原来如此，不愧是超越物种界限，完成超脱的神奇境界，也难怪凡人登临超越便可获得数千载寿岁，很有趣的变化。」
　　白狐小姐摘下面具，红白巫女服化为修长白袍，嘴角露出欣慰般笑意。
　　「蕾拉，恭喜你啊，成为了真正的天使。」
　　天使小姐亦微笑摇头。
　　「这都是薇莉丝大人的赐予，没有您，我和妹妹现在恐怕仍处于半死不活的地狱之中吧，虽然还是差得很远，但现在的我应该也能为您稍做些贡献了。」
　　另一边，蒂丽莎蕴含着深切羡慕，却并无太多嫉妒的清脆声音在旁边接连响起。
　　「恭喜蕾拉姐姐，就是不知道我以后有没有机会也变得这么厉害呢……我也想在薇莉丝小姐面前多表现表现呀……」
　　「哈哈……」
　　笑着揉了揉青发少女的脑袋，薇莉丝刚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小龙娘之前消失的身影却突兀再度闪现于车厢之内，表情稍显异样。
　　「主人，外面好像出了些状况。」
　　「怎么了？」
　　之前因为车厢内空间相对狭隘，加上为了以防万一，薇莉丝便让小龙娘暂时去往外界留意警备，没想到竟然还真出问题了？
　　龙娘小姐潇洒地甩了甩金色长发，快速解释道。
　　「继续前进的主路似乎被谁破坏了，车辆目前已经无法通行，这支商队也因此被迫停了下来，一堆人围在那边，好像在商量着该如何处理，暂时并未得出结论。」
　　「官道被破坏了？」
　　牧师小姐戴上面具，又随手解除结界，将 sp向外稍稍扩散，很快便注意到了晓光描述中的情况。
　　神圣帝国国力强盛，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无数朝圣信徒，对交通之类问题自然也是分外上心，在其不断经营下，四通八达的大小官道几乎如网络般，遍布了全国千万余平方公里土地的大部分区域，畅通无阻。
　　圣星城通往西都明光城的上千公里官道亦如此，全部是由神圣帝国实际掌控者，女神教教会统一拨款修建并负责维护的，质量的确很有保证，正常环境下绝对不会出现整条官道都无法通行的情况。
　　那么，便只剩人为破坏这一种可能性了。
　　「走吧，我们也去外面看看。」
　　朝着同伴们打了个招呼，重新用上了【曦】这个身份的牧师小姐便率先撩开车帘，步伐轻盈地 「嘿咻 」一声跳了下去。
　　为了避免惊世骇俗，刚刚晋级至超越境界的蕾拉最终还是收回了一半羽翼，只留下最基础的两只白羽，成功化身天使，实力大进之后，这种事自然也已经不再需要薇莉丝帮忙和提醒。
　　刚跳下隔音良好的马车，吵吵闹闹的熙攘声便立刻自四面八方响了起来，似乎商队遇见的情况已经传到了众人耳中，而像牧师小姐等人那般花钱借乘的情况，在这边也并非个例，突然遇上这种倒霉事自然需要去向商队首领讨问个明白。
　　薇莉丝她们搭上的车队，是一家名为【白鸽】的商会旗下运输队，作为规模庞大的老牌商会，这里的领头者其实并非真正老板，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状况一时也有些手忙脚乱，正在不远处被十几名乘客围着，吵吵嚷嚷地交流些什么。
　　白狐小姐并没有跑去人群中掺上一脚，而是带着同伴们沿商队车列，径直向前方而行。
　　边走，薇莉丝还不忘朝着追至身边的新生天使小姐说些悄悄话。
　　「问你个事儿啊蕾拉，神话种应该都有传承记忆之类的东西吧，关于额头上那道代表着身份的圣纹，你有什么看法或认识吗？」
　　听闻此言，蕾拉也立刻反应过来，偏头以同样极低的音量悄声回应道。
　　「曦小姐，其实我也正想跟您说这件事……您知道吗，冲击超越门槛的时候，我在恍惚中看见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场景，这种情况，应该是血脉中流传下来的传承记忆再现，但其内容，却令我有些无法理解。
　　「哦？是什么场景？」
　　「我看到了被光芒笼罩的身影，祂有着雪白与虚无交织的羽翼，脚下是无数正在祈祷祭拜的生灵，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似乎是由于冲击到了超越级，很多过往看到的断断续续传承记忆都变得清晰起来，而其中出现最多的……」
　　说到这里，蕾拉突然顿了顿，似乎是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注意到了这点，并隐约大致猜出些什么的白狐少女眉头微皱，面具下只传来她听不出情绪的低语。
　　「没关系的，看到什么就说，我不会生气。」
　　「好吧，曦小姐，传承的记忆之中，经常会出现一道身影，我不清楚这份记忆究竟来源于谁，但所感受到的那种深沉敬畏与虔诚，毫无疑问是您称之为 「信仰 」的情感，而这份信仰的对象，那道身影……」
　　天使小姐意有所指般望了眼身边少女脸上的白狐面具，缓缓道。
　　「和现在的您一模一样。」
　　「……」
　　沉默着并肩走了许久，又像是只有数秒，白狐少女只低声道。
　　「你觉得那是我？」
　　蕾拉郑重却又毫不犹豫地微微摇头。
　　「我不敢臆测您的身份，既然您不愿说，那必然是有所顾虑，只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根据我手中掌握的情报来看，我与那般存在产生关联的唯一可能性，就是曦小姐您了，所以……」
　　「嗯……」
　　并未表露出太多情绪，也没有因蕾拉的直言不讳而生气，似乎是思索了片刻，白狐少女很快又道。
　　「蕾拉，敢于猜想，有主见，肯努力，这是你的优点，也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说实话，如今除了小光之外，跟在身边的你们三人，便是我最信任的对象之一了，所以有些东西告诉你也没什么。」
　　「我和小光，都是来自另一个地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但我们来到这里的真正缘由，至今的确仍未找到答案，所以并无法断言你所见的绝对与我毫无瓜葛。」
　　「但无论过去如何，未来又将如何，现在的我是薇莉丝也好，曦也罢，都仅是一名行走于大地之上的旅者，而非高高在上的神明，至少你们，请不要对我心存天堑般的敬畏……仅此而已，好吗？」
　　有些惊讶地看了眼低声提出如此期许的白狐少女，蕾拉张了张嘴，似乎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但最终，她只是点点头，给予了少女肯定的答复。
　　「嗯……我明白的，曦小姐。」

第三十七章：似曾相识的气息
　　商队的马车并不多，载货运人，前前后后也就几十辆而已，只是简单闲聊几句的功夫，少女们便来到了最前方，也就是不知为何被破坏掉，已经无法继续通行的官道裂口边。
　　宽约十米左右的坦路之上，地面已然向下塌陷碎裂而去，连同周边的林荫地带一起变得破破烂烂，修建整齐的树木四散着倒去，如同被某种重物自上向下狠狠践踏蹂躏过一般。
　　这样的景象，一直顺着官道蔓延了数百余米才渐渐消失，如此距离，肯定是无法再行马车了。
　　「嗯……果然，这可不是寻常生物能搞出来的动静啊。」
　　打量着与先前探测中一般无二的场景，白狐少女随意发出了如此评价。
　　「薇……咳，曦小姐的意思是，曾经有大家伙经过这里？」
　　似乎是姐姐的华丽进阶令其感到了急迫，话音未落，某个同样拥有反祖血脉，但因为吊儿郎当仍然停留在传说级的白羽小姐，便立刻像是想要表现出存在感，却只是画蛇添足一般连忙发出了迎合似的声音。
　　看出蕾妮这不同寻常反应中所隐含小心思的薇莉丝暗自好笑，却也不揭穿她，只点头道。
　　「这不是很明显么，神圣帝国官道按照规制，普遍以花岗岩混合铁凝石浇筑而成，标准硬度相较于联合王国更胜一筹，通常来说就算体重数吨的地龙在上面蹦蹦跳跳也不会有问题，可你们看这里，地面向下碎裂足足数米之深，连以铁凝石加固过的花岗岩都被硬生生踩成了这样。」
　　「至少……得有千吨以上的重量聚集在某个小范围，才能产生如此效果吧。」
　　另一侧的蕾拉若有所思道。
　　「踩吗？您是说，这是被踩踏出来的痕迹？可得是什么样的生物才能做到这种事，又为何要特意来破坏此处的官道呢？」
　　白狐小姐似乎不置可否，又以带着笑意的声音道。
　　「我怎么知道呢，但……对方却也未必就是刻意在破坏道路呢，毕竟这样的痕迹太过明显，很容易就会引起有心者，尤其是神圣帝国官方的注意，真要我说的话，这倒更像是某场大战的余波所导致。」
　　说到这里，薇莉丝小狐狸面具下宝石般的银蓝色眸子，已经询问般投向了站在最近处的金发少女，小龙娘也默契地点点头。
　　「嗯，有三股气味残留，肯定是在这里发生过战斗，其中两股较为近似，应该是二打一，不过……那个落单的气味倒感觉有些熟悉，我以前大概在哪里见到过这个家伙才对。」
　　「哦？还有这种事？」
　　闻言，薇莉丝不禁略感惊讶，又追问道。
　　「没法确定具体目标吗？」
　　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会，最终，龙娘小姐还是有些惭愧地摇摇头。
　　「抱歉主人，因为空间开阔，气味残留已经很淡了，加上这种熟悉感并不算很强烈，估计只是我很久之前见过一两次，而且实力完全看不进眼的那种个体，所以……」
　　「这样啊……」
　　好奇之色渐渐被无奈所取代，薇莉丝颔首道。
　　「好吧，虽然有些可惜，但其实也无关紧要，小光不用那么沮丧啦。走吧走吧，咱们回去看看商队那边究竟准备如何应对吧，这可是个不大也不小的问题呢。」
　　最后看了一眼仿佛被巨物碾压般碎裂塌陷开来的道路，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不再留恋，很快转身，朝着来时的道路而返。
　　……
　　艾富里，是白鸽商会刚入职三年左右的一名年轻执行管事，之前都是跟随着经验老道，经商已有二十多年的白鸽商会会长一同办事，打打下手并观摩学习，虽然因为行商，需要常年奔波于神圣帝国广袤疆域的各处有些辛苦，但总体而言却也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主要是，这里的待遇真的很优渥，艾富里当初也正是被会长开出的薪资吸引，才最终在众多目标中选择加入了白鸽商会。
　　而另一个原因，也在于这是百分百的神圣帝国的本土商会，成员基本都是女神教的虔诚教徒，内部氛围也让他较为舒心，毕竟，好的工作环境是非常重要的。
　　可能由于艾富里毕业于天使之城圣学院金融系，资历丰厚，再加上这三年以来跟在会长身边各方面表现也还算机灵，久而久之，他便越来越得到了后者的赏识和重用。
　　前不久，商会接到了一笔大单子，虽然价格令人怦然心动，收货方也是名声在外的可靠境内势力，但有些奇怪的是，老板却明确要求货物不可一次性全部运输过来，必须按照他们的规定划开时间段，分批送抵。
　　为了圆满挣上这笔钱，也是跟在圣国内势力庞大的对方打好关系，白鸽商会虽然完全能够一下凑足对方需求的全部总量，最终却也只能按照要求，将人手分成两支运输商队，轮流来回于西都明光城与商会驻地。
　　其中总量较大的一支，自然是由商会会长亲自负责带领，而另一支领导者的重任，却是落到了艾富里这个新秀的头上。
　　眼下，他便是作为先行的第一批货商，前往西都预定地点交货，虽然艾富里此前并没有独当一面的经验，但再怎么说他也是学院毕业，精通理论知识的高材生，加上有样学样跟着跑了两三年，寻常事物倒也能打理得井井有条。
　　然而天不遂人意，艾富里这人生中首次带队，就遇上了意料之外的麻烦。
　　「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女神在上，这出门办事，大家谁也不想遇上这种事对吧？我们也不可能预料到所有意外的出现不是？」
　　「官道损毁的原因姑且不论，但咱们肯定不是第一批遇到类似情况的商队了，估计早已有先行者将情况报告给附近城市的教会。依鄙人看来，咱们不如先在附近暂时扎营，三五日之内，神殿骑士团肯定就能铺设好新的临时通路，届时……」
　　艾富里话音未落，他面前人群中立刻便有一衣着华贵，身材臃肿，佩戴着华丽饰品的中年男子大声叫骂起来。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看中你们商队全员备马，为了赶时间才专门花重金搭伙的，这眼看着新亚斯特城一两天便能抵达了，你居然让我们在这里干等三五日？我等得，我贵重的货物们如何等得？！这损失要由谁来赔，你们白鸽商会吗！？」
　　此言一出，众人也纷纷应和起来。
　　「就是！绝对不能停下来！」
　　「对啊，三五日也太久了吧，而且这只是你自己的猜测，谁能保证神殿骑士团真的会来啊，还不如绕路呢……」
　　似乎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强硬态度，一时间群情激愤，推推搡搡，负责维持秩序的商队护卫又不好对这些花钱借乘的老板们动粗，无奈之下也只能组成人墙，尽量以穿戴着铠甲的肉体来阻挡对方冲击。
　　「阿这……」
　　艾富里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似乎显得分外为难，进退维谷。
　　但实际上，这只是他的演技。
　　人群的类似反应，其实早在艾富里预料之内，三年行商，他见惯了被金钱驱使的各种人情世故，虽然官道的损毁的确令这位年轻商人始料未及，但人心，尤其是与利益相关的各种举动，却不难揣测。
　　诚如之前那华服胖男子所言，白鸽商会此行借乘人员不少，鱼龙混杂，甚至有些小商人为了保证安全和效率，也经常都会选择花一笔钱财与大商队共行，这已经是神圣帝国商界的惯例。
　　对商人而言，时间便是商机，商机便是金钱，所以，他们是绝不会同意在半路停下来干等好几天的。

第三十八章：商人、信徒
　　白鸽商会其实也同样如此，明光城那边给出的时间可并不宽裕，半月之内是必须要完成首批货物交付的，而从圣星城抵达西都明光，即使以车马的脚力，走官道也至少需要十日以上。
　　如果违约，赔付金倒还是小问题，这要是得罪了那位收货的大老板，白鸽商会也别想在圣国继续混下去了，但艾富里不能把这份急躁给表现出来，他必须要装出从容有度，一副早晚都无所谓的模样才行。
　　原因无他，如果不想在这里等待不知何时才能抵达的骑士团，那么商队就必须绕路，而绕路，则同样会花更多时间，还必须承受不可预知的风险。
　　圣国虽然治安良好，但也仅限于官道和城市之内，这偌大的千万里山河，女神教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一些穷乡僻壤，人烟稀疏之地同样暗藏着危机。
　　而这些代价，则是由商队内所有人，概括眼前这些花钱借乘的客商一起承担的。
　　如果艾富里上来就提出绕路的建议，那毫无疑问，眼前这些势利而精明的家伙绝对会立刻坐地起价，以商队绕路耽误了他们行程，和承受预定之外风险为由索要赔偿。
　　但反过来，如果是提出另一个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议案，由对方主动开口要求绕行，那便可以大大减免，甚至消除这般不利因素的影响，降低商会受到的损失了。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而且有些将他人想象的太过卑劣，但说实话，这三年来跟着会长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艾富里见过太多人性中丑恶自私的一面，神圣帝国崇尚光明，却并不代表着所有国民就真的公正且无暇了。
　　只是……有些人明目张胆，有一些则以光明为掩护，满口赞美女神，却将不堪入目的一面藏匿于光芒的阴影之下而已。
　　果然，正如艾富里预料的那般，听到他故意抛出的假饵，眼前这些家伙立刻就坐不住了。
　　或许有些格外精明者已经看穿了他的伎俩，但眼下局面如此，大家都绑在一条船上，不管心里其实是怎么想的，这种时候也只能选择合作，毕竟他们还需要倚仗白鸽商会的保驾护航。
　　既然如此，艾富里便顺势抛出早已准备好的话术。
　　「如果大家都不愿意等待……那好吧，虽然有些风险，但也只能选择绕路了。不过有一点我必须提前与诸位商量好，虽然我们白鸽商会的护卫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终归不是真正的神殿骑士……」
　　「一旦队伍脱离官道，局面便难以预料，如果发生什么事……还请各位尽量配合我方行动，听从指挥和调配，否则，我们就无法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了。」
　　听到艾富里这样强调，之前那带头反对的富商男子顿时又不乐意了，再度大声吵吵嚷嚷起来。
　　「喂喂喂，这话什么意思啊小子！我可是付了钱的，是老板，凭什么要听你们指挥？！按照规矩，护卫队不应该优先保护我们这边吗？拿了钱不办事，白鸽商会还想不想在商界混下去了，啊？！」
　　「……」
　　宽衣长裤，一身标准行商打扮的艾富里先生摘下头上礼帽，半掩着打量了眼不远处那大腹便便，满脸暴发户之相的男子，视线划过他胸口双翼的圣徽，似乎有讥讽之色自眸间一闪而过。
　　上次，为了引导局势走向，他特意没有反驳对方的发言，这家伙居然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以为自己是众人的领导者吗？
　　「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举，我们的确收了您的保护费，但这是双方合作共赢的选择，并不存在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这样好了，如果皮埃尔先生实在信不过我白鸽商会，我们可以把之前收取的钱额悉数退还给您，咱们现在就一拍两散，接下来请您和同伴自己带着货物行动如何？」
　　「呃……这……」
　　艾富里轻飘飘几句话，立刻便将对方呛得哑口无言，名为皮埃尔的男子似乎想发怒，但却又找不到突破的点，最终只能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又缓缓退入人群之中。
　　哼，跳梁小丑罢了。
　　见状，艾富里也懒得再继续理会于他。
　　「如果各位没有什么意见，那便这样敲定了，鄙人还要抓紧时间研究一下商队的绕行路程，就暂时失陪，各位请自便。」
　　几番操作，随手打发掉了这群看情况不对，便立刻想来探听下风声，最好是能争些蝇头小利的无聊家伙，艾富里很快转过身，在无人能看见的视角揉了揉烦躁的脑袋，又重新戴上礼帽，打算回往车内。
　　他的确需要研究一下绕路的具体方案，哪怕不为那些借乘者的安全，至少商队本身和货物绝不能有分毫闪失，这可是一单大生意。
　　尤其是这段时间，艾富里听说圣国东部恶魔始终肆虐不断，甚至连他们西部这边，也开始出现了零零星星的类似目击传闻，作为虔诚的女神教教徒，他必须得小心一些才行。
　　就在艾富里回到自己马车边，准备登入其中的片刻，视线尽头几位缓缓走来少女身影却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嗯？她们……我记得是……」
　　刚刚那些跑来闹事的家伙并非商队中所有借乘客，实际上，真正的厉害角色根本不会在意那些旁枝末节的利益，而在出现这种意外情况时，通常都会选择亲自前往现场了解第一手情报。
　　至少白鸽商会的会长，那位让年轻商人先生敬佩不已的半个老师，从来便是如此做的。
　　「去查看了损坏的官道吗……这几个女孩看起来年轻，倒是有些见识，之前出手也很阔绰，里面还有两只稀有而高贵的白羽翼人，是……羽国那边来的什么大人物吗……」
　　「如果是她们，或许……」
　　不，果然还是算了。
　　稍作思索，艾富里终究暂时放弃了将对方请来商议一番的想法，这几个女孩或许很有能力，但艾富里与其接触不多，目前而言，并无法保证其人格品质值得信赖。
　　而且她们之前交钱借乘时就表现的分外冷淡，显然并不打算与这边多做牵扯，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强行去借助她们的力量。
　　毕竟人情债，有时候可比单纯且明确的金钱交易更难还清。
　　于是双方无言般擦肩而过，没过多久，商队便再度启程。
　　至于绕行的路线，其实也没那么多可选项，想要从圣星城前往下一座主城新亚斯特，如果不走官道，能够让马车和大型货车顺利行驶的开阔路就只剩下两条而已，都是曾经使用过，但随着官道建成而逐渐被废弃了的旧路。
　　其中之一虽然开阔平坦，也没什么太大风险，但却需要向北绕个大圈子，横渡星河在国内延伸出的一条支流，多花费至少一周以上的时间，对于这支急着赶路的商队而言，无疑是下下之选。
　　因此，几经权衡，艾富里还是选择了向南绕行，穿越人烟稀疏，但开辟有被称为【圣灵小径】道路的幽静森林，最终回到官道，继续前进。
　　如果顺利的话，比起原本正常路径，这种绕行方案只需要多花大约一天时间便可抵达新亚斯特城，性价比还是相对较高的。
　　当然，也需要承受一些……额外的风险。

第三十九章：圣灵小径之迷
　　「圣灵小径？」
　　像是有些惊讶般，戴着小狐狸面具的白发巫女小姐，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刚刚听见的词汇。
　　马车内，正向她汇报着打听来信息的蕾拉点点头。
　　「是的，圣灵小径，我已经向商队人员确认过这个情报了，不出意外的话，大约正午时分我们就可以抵达那片森林附近，然后在入夜前走完全程，回往官道扎营。」
　　「嗯……圣灵小径，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啊，好像在哪里见到过来着……等会啊……」
　　稍作思索，狐狸小姐将手探入虚空，取出一本封面写着【世界百大未解之谜】的厚书，低头翻阅起来。
　　「唔姆姆，圣灵小径……圣灵小径……哦，有了有了！我就说在哪见过嘛！」
　　把书翻至某一页时，少女便像是猜想得到印证那般低声惊呼起来，又顺手将其摊开，以便身边的其他人也都能看个清楚。
　　几名女孩凑在一起，盯着上面的插图和文字研究了片刻。
　　「还真是，这上面写的地方名字，也是圣灵小径哎，这么凑巧？」
　　蕾妮抬起头，分外无语地白了发出憨直言论的蒂丽莎一眼，又指指书上的图案道。
　　「凑巧个锤子，你该不会真以为是重名地区吧？很明显我们要经过的圣灵小径，就是这书上写的地方啊！你看这里，位于神圣帝国其境西北部，由新亚斯特城向西，自官道入林，便可入【圣灵小径】，都写得明明白白了还问，你好笨呐。」
　　「欸？！那，那岂不是很危险？我记得这本书……上面记载的地方都非常神秘来着，商队就算想赶路，也不能这样铤而走险吧？」
　　「危险……倒也未必，只能说有风险吧。」
　　顺口接上两位少女的话题，早已将这本书翻来覆去看了个烂熟的牧师小姐，自然对上面记载的各个地区信息也都了解得很清楚，只是看见，便能立刻回想起来。
　　《世界百大未解之谜 》记录的是谜，是神秘不可理解，未能探索之物。
　　其中固然存在联合王国遗忘之地那样亡灵遍布的生者禁区，但也有一些，只是单纯的神秘，存在着无法以现有理论解释的现象，却未必就是九死一生之地。
　　当然，绝对的安全肯定谈不上，但只要应对得当，的确可以规避其中风险，因为被这本书记录在案的，都是存在过明确目击记录，验证其存在的地区现象，而诸如联合王国欧肯大峡谷里的【许愿灵宝】这种虚无缥缈传闻，则并不会被记载下来。
　　没有去看书上的内容，已经成功唤醒曾经阅读记忆的狐狸小姐径直开口道。
　　「圣灵小径这个地方，是因其传说中存在着圣灵活动痕迹而得名的，圣灵族这种生物，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小龙娘和蒂丽莎当即摇了摇头，倒是两位白羽少女隐约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似乎联想到了些什么。
　　见其如此，薇莉丝倒并不意外，毕竟蕾拉和蕾妮作为很接近神话种的白羽一族，又是这个世界本土生灵，对某些东西的了解肯定比晓光或者曾经是小村姑的蒂丽莎更多，而且圣灵这个种族如果真的存在，于某种意义上与天使是有着相当密切联系的。
　　在圣国传说中，天使是由光明女神创造，在凡世播撒福荫，弘扬神之信仰的圣洁化身，但实际上，这只是一种没有太多根据的谣传而已。
　　随着对【神】这种存在的了解逐渐加深，尤其是从西芙琳这位曾经大地母神的口中，薇莉丝得知了更多详细相关情报后，她能确定的有几点。
　　有些神明的确会以其掌握的法则权能制造，或是以凡物为原型转化眷属。
　　最初的天使，其实是由母神西芙所创造，并逐渐传承，演化，成为一个完整又特殊的种族。
　　但这并不代表天使就一定隶属于西芙，神明的使者也并非天使一种，毕竟大地母神创造的物种实在太多了，而诸神性格迥异，手段各不相同，其麾下的眷属自然的也多种多样。
　　圣灵便是如此之中的一种。
　　它们为圣国的信仰，占据全世界近三分之一人口的第一宗教，女神教的唯一正神 ——光明女神欧若拉而服务。
　　圣灵族，是光明女神欧若拉派至凡世传播光明信仰的神之使者。
　　当然，和天使一样，这也只是传说。
　　因为西芙琳曾经在某次闲聊时告诉过薇莉丝，她所在的诸神时代中，并不存在一位叫做欧若拉，神格为光明的神祇，因此，对这位光明女神的正体，祂暂时只能持保留态度。
　　不过有生命女神小姐和薇莉丝自己这个先例，如今时代，什么稀奇古怪之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无论生灵或光明女神，在明确接触之前，牧师小姐都不打算过早妄下定论。
　　听完薇莉丝的解释，蕾拉也微微颔首道。
　　「的确，我们在碧空之国也曾经听外来人说过圣灵族的传说，据传圣灵一共拥有两种形态，其一为与人类相仿，但具备不可思议般力量的少女姿态，生而有灵，可与万物沟通。」
　　「另一种姿态，则是圣灵真正的本来面目，在无外人的情况下，她们会化为被柔和光芒包裹，如同光球般的轻灵姿态，飞翔于群荫与繁花之间，如梦如圣，是谓圣灵。」
　　「嗯，跟我听过的版本差不多呢，这本 《世界百大未解之谜 》上也是如此描述的。」
　　圣灵小径的神秘之处，大约在于这里当地人口口相传的三条规则。
　【第一:行于小径者当赞颂光明女神，不可轻言诋毁，切忌心生妄念，否则必遭圣灵惩戒。】
　【第二:行于小径者不可为女神之敌族，否则圣灵无形之力必将其拖入梦幻境地，永世不得而出。】
　【第三:行于小径者，只可行小径，若离径而去，则必迷失于林间，再无生机。】
　　听起来似乎有些玄乎，但可别以为这三条规则只是单纯在吓唬人，早有不信邪的家伙用自己的生命将其一一验证，其中……甚至不乏强绝一时的传说级高手，足可见萦绕于此处的神秘力量之不可捉摸。
　　当然了，据说只要心念虔诚，并且牢牢遵守这里的规则，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都能够平安穿过仙灵小径，大概……这也是商队领导者决定从此处绕道而行的原因之一吧。
　　毕竟白鸽商会作为圣国本土势力，里面可尽都是虔诚的女神教徒呢。

第四十章：赞美光明
　　当然了，在某位不信邪的牧师小姐看来，一切神秘都必暗藏着其遵循的法理与缘由，这开辟于幽静森林中的圣灵小径亦不外如是。
　　就在这时，始终在旁边沉默着旁听的小龙娘却突然发出了提醒。
　　「主人，之前那条损坏官道上交手的双方，其中相似两者之一的气味似乎有在这条路上残留，大概率，对方也进过那个什么小径才对。」
　　「哦……？能判断出大致时间吗？」
　　闻言，龙娘少女皱着鼻子思索了一会，沉吟道。
　　「按照气味的散发程度推断，大概是两三天天前吧，更早一些也有可能。」
　　「这么久？那估计是碰不上了啊，可惜……」
　　坦白说，薇莉丝对那两伙不知为何在官道上大打出手的家伙还挺感兴趣的，她有种感觉，这其中牵扯的某些东西一定不仅仅只是表现在破损的官道上而已，甚至其导致的影响，或许牧师小姐已经接触过一些了。
　　但既然时间已经错开，那也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圣灵小径并不长，外围的圣灵之森也只是片面积一般的小型森林，即使以商队马车这样缓慢的前进速度，大概只需要半天便可穿越，如果是独行的强者，估计也就几十分钟的事。
　　当然，在不出现意外的前提下。
　　话虽如此，薇莉丝倒是希望这被记载于 《世界百大未解之谜 》中的神秘之地，能多展现出些稀罕有趣的地方给她瞧瞧，毕竟旅行的乐趣之一，便在于这沿途的诸多奇异风景呢。
　　……
　　艾富里带领着商队进入圣灵小径已有约莫半个钟头了。
　　说实话，对于这次决策，其实他心中是有些忐忑的，圣灵小径的传说他虽然听过，但真正进入，其实还是第一次。
　　支撑着艾富里做出这般决定的理由，除了时间紧迫之外，另一个同样重要的凭借，便是他自己作为虔诚女神教信徒的身份。
　　并不只是他，作为神圣帝国本土组织，白鸽商会里大部分成员包括其会长在内，都信仰着圣国的唯一神 ——光明女神欧若拉。
　　而这支商队里，白鸽商会自身成员占了差不多百分之七十，有一百五十余人，另外几十人则是来自五湖四海，正好因各种理由途径圣星城，搭上了他们便车的路人。
　　圣灵小径的传说并没有一个明确标准，在不同版本口中其实是存在些微小差异的。
　　有些人说，必须得是心怀虔诚信仰的信徒才能通过圣灵小径;也有些人说，圣灵不会袭击佩戴着女神信徒标志，也就是圣徽的生物;甚至还有些流言表示，哪怕并非信徒，只要没有对女神心存亵渎，就都能安然通过这里。
　　所以，虽然商队中有很多其他信仰的种族，例如混血，半兽人甚至翼人之类存在，但艾富里认为，女神教教义本身便倡导众生平等，哪怕并非光明女神信徒，只要保持着足够敬畏，应该也不会被降罪才是。
　　为了以防万一，在不久前艾富里还特地派手下去通知了商队里所有人，叮嘱他们在此间的注意事项并警告其严重性，也强调过如果不愿意穿行小径，可以退还金额自行离去。
　　有少量乘客选择了退出，但看起来，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铤而走险，去赌一把传说是否可靠，毕竟古往今来成功穿越圣灵小径的案例还是非常之多的，多到足以让他们认为……自己也行。
　　话虽如此，真正走上这郁郁葱葱的静谧林间后，艾富里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伟大而崇高的光明女神啊，赞美您的名……您是曙光与希望的化身……您是世间第一缕光芒，一切美好与光明的掌控者……信徒艾富里向您献上诚挚的祈祷……请圣光加诸吾身，驱散邪佞，明澈吾心……伟大而崇高的光明女神啊，赞美您的名……」
　　口中不断低声念叨着教义中已成规制，据说是从远古流传下来的崇高赞美词，为了能更方便地观察情况，随时做出第一手反应，艾富里特意没有进入马车，而是骑着马与周围护卫一道走在路上，视线所及之处的其他人也像他一样边警惕着四周，边小声念诵着光明女神的祷词。
　　看得出来，大家都很紧张，毕竟圣灵小径这种地方太过神秘，谁也不敢说个绝对，举头三尺有神明，尤其是在圣国这种教会文化深厚之地，如果对光明女神的赞颂不够虔诚，很可能便会引起此地圣灵们的不满，而遭到报复。
　　即便并非女神教信徒，此刻基本也都老老实实缩进了车厢中，或与人群挤在一起，以图增加些许安全感。
　　除了……某些家伙。
　　「唔姆姆姆……走了半天，这圣灵小径貌似跟普通森林也没什么区别啊？等了好久都没看到哪里有奇怪的东西冒出来，这破书不会是在忽悠人吧……」
　　将脑袋斜倚在半开的马车车窗边，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用软绵绵地靠在身边巨龙小姐身上，又以余光扫视着窗外缓缓划过的风景，发出了感到无聊时的低声抱怨。
　　「曦……曦曦曦小姐，我们这么嚣张真的没问题吗？外面的大家好像都在念诵光明女神祷词，呃，我是说……咱们如果对神明太过不敬，会不会……」
　　被喊到的白狐少女微微偏过头去，分外无奈地摸了摸战战兢兢缩在角落，又弱弱提出疑问的青发少女脑袋，似感到有些好笑。
　　「我说蒂丽莎啊，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定位呀，你可是生命女神钦点的赐福者，被西芙琳罩着的，怎么能向其他神明献上祈祷呢？信仰问题对神明而言非常严肃，如果，我是说如果，就算那些圣灵真的找上门来，我们也是完全有理由推脱的，所以安心啦。」
　　实在讲不通的话，用拳头交涉也是可以的，反正神与神之间的关系也从来就没有那么和谐呢。
　　被她这样安慰着，蒂丽莎似乎也稍微镇定了几分，勉强长出口气，又看了眼坐在对面，像是已经快要无聊到睡着的两位白羽少女，小声道。
　　「话是这么说啦，但……其实自从我们进入这片森林之后，我就开始感到了某种莫名的心悸，这地方恐怕真有什么格外危险的东西潜伏着，大家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嗯，这样啊。」
　　蒂丽莎对环境的共感亲和力，是一种非常有效的预知吉凶手段，之前的几次经历也早已证明了这点，既然她这样表示了，就证明这片圣灵小径里的确发生过某些可怕的事才对。
　　一念及此，薇莉丝缓缓将只是萦绕在马车四周的 sp又向外稍作扩散，在不制造出无意义骚乱的情况下，这种范围也已经基本是上限了。
　　万魔群山中遭遇过的上维灵，给薇莉丝开拓了不少眼界，如果有什么看不见的脏东西想要靠近，用这种手段预防基本是最保险的。
　　下一刻。
　　「嗯？」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场实力最强的牧师小姐与小龙娘闪电般转头，隔着马车木板突兀看向某处，已经突破到超越的蕾拉也很快若有所觉般皱起眉，似乎她们的感知已经跳出车厢，抵达了外界的某个区域。
　　紧随其后，便是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凄厉哀嚎！
　　「噫！！！这是什么鬼东西！不要！不要不要！饶了我！女神殿下！圣灵大人们！我不是有意亵渎……我……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以及十分明显的，拖拽时衣物与地面的摩擦声由近及远，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与小径的深处，再无声息。
　　「怎么回事！？」
　　直至此刻，商队长艾富里的怒喝才接踵响起，随之而来的，则是大片慌乱不安的惊呼与扩大了好几个分贝的急促祷告声，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安抚他们因突如其来变故而生出的恐惧。
　　「艾，艾富里先生！好像有人被拖进森林里去了！！！！」

第四十一章：无踪无影的袭击
　　「薇薇薇薇莉丝小姐！外面，外面……」
　　「喊我什么呢……冷静点。」
　　一脸无语地捏了捏蒂丽莎软嘟嘟的脸蛋，制止她因为惊慌失措而爆出的胡言乱语，虽然这小丫头怕鬼的事她之前便有所了解，但却着实没想到会这么离谱，好在她们此刻仍处马车之中，隔音很好，应该是没被人听见。
　　曦这个身份，还有灵隐族与蕾拉进阶时看见的景象无论有什么内幕，牧师小姐最初的计划都不会因此而改变，所以，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曦便是薇莉丝这个事实。
　　「咱们也出去看看吧，貌似……终于出现了有趣的东西呢。」
　　来到外面的时候，商队已经暂时停了下来，隶属于白鸽商会的护卫们努力维持着秩序，而人群情况最为混乱的那片区域，作为商队队长的艾富里正向几名乘客询问着状况。
　　薇莉丝等人靠上前去，还未抵达，远超常人的听觉便毫无困难地，将双方对话送入了白狐小姐耳中。
　　「你再说一遍？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怪，怪物，有怪物啊！皮埃尔老板当时说想去解个手，就，就一个人进了灌木丛里，然后……然后没多久，一阵风声突然呼得猛闪过去，他，他就没了！这森林里绝对有怪物！」
　　「住口！女神在上，你给我记住，这里是圣灵小径，就算真的潜藏着神秘，那也是光明吾神的眷属和使者。之前你们都听见了，那家伙在惨叫时自己也分明表示是因为亵渎了女神殿下，才会遭到此地圣灵的惩戒，咎由自取！」
　　薇莉丝等人来到附近时，一身行商打扮的艾富里仍在那大声告诫着众人 「心怀敬畏，虔诚赞美，便可安然无恙 」云云，而狐狸小姐也不打断他，只看了眼不远处被外力压垮的大片灌木，以及更加粗壮树干上那些……宛若利刃划过的痕迹，稍作思索，便来到最初被商队长询问的那个男人身旁。
　　这个人，薇莉丝在商队里看见过他几次，是名混血半兽人，血脉可能是牛或者鹿之类生物，这点从他头上的长耳朵就能看出个大概。
　　另外，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一个挺着大肚腩，打扮十分显摆，说话也很冲的行商身边仆役，二人总是一起行动，但现在，后者已经不见了踪影。
　　很显然，那家伙就是受害者了。
　　从身后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吓得他如惊弓之鸟般 「哇！」一下回过头来后，白狐小姐也不搞些有的没的，便直入主题道。
　　「你刚刚说，是一阵风声把你家老板拖走了，那是什么意思？对方速度太快，只看见了一道残影，还是那东西本身就没有形体？」
　　「吓死我了……你，你是谁啊？一个小女孩，又戴着个古怪的面具，问这种东西干嘛？」
　　「唔姆姆……」
　　杂役的不配合态度倒完全在薇莉丝意料之内，她亦早有预案，小狐狸面具之下只发出 「呼呼呼 ~」的轻笑声，状若随意般道。
　　「看起来，你帮那个皮埃尔打工应该也有好几年了吧，我猜……他工资还没给你付清？再看看那边，你该不会觉得这支商队和其他人，还会花时间去寻找那位生死不明的老板吧？现在可能帮助你的只有我们了哦 ~」
　　「啊……？这……」
　　明显有些憨厚的杂役先生连忙偷偷看了眼已经向着远处而去，正在整顿商队，明显准备重新启程的艾富里背影，又有些怀疑地将视线扫过眼前几位各有特色的少女，尤其在蕾拉和蕾妮身后的白色羽翼上停留了很久，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没有等待太久，很快，薇莉丝便听见了她想要，并且在意料之内的回答。
　　「这都叫什么事啊……好吧，不瞒你们说，我跟皮埃尔老板的确签了五年的劳动协议，眼看着这几个月就要结束了，正是即将结清的时候呢，他可不能就这么没了啊……」
　　分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大概是仔细回忆了一番，这位看起来最多二十岁开外的年轻半兽人以手掩嘴，小心翼翼般低声道。
　　「其实啊，我刚刚跟艾富里先生说的情况并不准确，所谓的风声只是一种大致概括……你们看那堆灌木，当时皮埃尔老板就在里面去解手，我正站在不远等，因此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不知道皮埃尔老板当时究竟干了些什么，但是一阵呼呼风声从身边扫过，从这些树木突然就莫名其妙向两侧哗啦啦倒下去了，可我明明什么都没看见！紧接着，我就听见了皮埃尔老板的惨叫声！所以比起怪物，我觉得更像幽灵，或者是鬼魂啊！」
　　「噫！」
　　像是被这番描述给吓得不轻，蒂丽莎脸色瞬间一阵苍白，连忙哆哆嗦嗦，下意识便向狐狸小姐身边使劲靠了靠，而薇莉丝也沉吟着点点头，若有所思道。
　　「风声，和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东西吗……」
　　并没有在意眼前少女的低声自言自语，男子只是胆战心惊地看了眼四周，又小心翼翼补充道。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另外……皮埃尔老板虽然贪小便宜了一点，脾气坏了一点，胖了一点，偶尔还喜欢骂人，但抛开这些不谈，他其实人还蛮不错的。总而言之……哪怕不是为了工钱，我也还是希望你们能帮帮忙救他一下啊，毕竟是一条人命呢，当然，如果太危险的话……」
　　「呃……你的心地还真是宽容，难怪能跟那种家伙和谐共处呢……」
　　有些无言般摇了摇头，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又微微颔首道。
　　「如果可以，我们会尽量顺带把他救下来，但要是那家伙已经凉透就没办法了。另外顺带一提，你信仰光明女神吗？」
　　半兽人杂役微微一愣。
　　「信仰？呃……哈哈……其实我是无宗教人士来着啦……」
　　「这样啊， ok，谢谢你的配合啦。」
　　结束了有些意义不明的对话，薇莉丝朝几名同伴使了个眼色，便带头向着别处而去。
　　没走几步，好奇心最强的蒂丽莎同学便像是为了分散对 「幽灵 」的恐惧那般，连忙主动展开了话题。
　　「曦小姐，你怎么知道那个皮埃尔欠了这个人工钱啊？问他信不信光明女神又有什么目的吗？」
　　这般简单的问题，还未等薇莉丝开口，走在另一边的蕾拉便微笑着帮忙解释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之前那个叫皮埃尔的胖子我们都见过，衣着华贵，体态臃肿，肯定是不缺钱财的，而且他领口佩戴着圣徽，代表着是一名正式登记的女神教徒。」
　　「而此人作为皮埃尔的同行的仆役，却身材瘦削，衣服上还打着补丁，加上其并非女神教成员，如此巨大的贫富差距，除了奴隶，唯一可能的原因便只有低价雇佣和拖欠薪酬了。如果是有什么不良癖好而导致的穷困，那个刁钻的胖子为了维持女神教徒风评，是绝对不会继续将此人带在身边的。」
　　点了点头，薇莉丝又补充道。
　　「嗯，即使如此，这家伙居然还在帮压榨他的老板说好话，说的好听点叫儒厚不拘小节，难听点就是……活该被人吸血呢。恐怕也就只有以宗教立国的神圣帝国这边大环境，才能出现类似情况了吧。而且看他似乎并不觉奇怪的样子，这种事估计也不是个例。」
　　说着，狐狸小姐面具之下，发出了意义不明的低笑声。
　　「呵呵……看来即使是代表光明的女神大人，也无法抹去某些家伙心中的贪婪与恶念呀。」

第四十二章：接二连三
　　而后，薇莉丝独自找到了正匆匆忙忙准备继续动身的商队长艾富里，并说明来意。
　　「什么？你说暂时不建议继续前进？为什么，曦小姐……对吧，你知道对于商人而言，时间便是金钱这句至理吗？浪费太多时间的话，大家的损失都会持续增加，就算我同意了，借乘的那些客人也不可能接受这种无理要求的。」
　　并未因艾富里的严词拒绝感到意外，早已看穿他心中所想的白狐少女无奈摇头道。
　　「我当然明白艾富里先生有着充分理由继续前进，也很理解你不打算停下来救援皮埃尔先生的决定，这里很危险，所以你们都想尽快离开……但现在的情况是，在搞清楚遇到袭击的原因前继续随意行动的话，损失才真的会进一步扩大，我说的不是钱，而是人命。」
　　听着少女如此表态，艾富里立刻深深皱起了眉头。
　　「曦小姐……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像是意有所指那般，薇莉丝稍稍偏过头，面具下银蓝色的眸子掠过小径之外的林荫深处，带出轻盈而神秘般轻笑，只道。
　　「我也十分好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才愿意主动为商队提供些帮助，当然，艾富里先生不相信我很正常，合情合理，我只是抱着尝试性态度来劝说一下。或者，你也可以当这边是在危言耸听，我其实没什么所谓的。」
　　盯着少女可爱又不可捉摸的小狐狸面具观察片刻，年轻的商队长又看了眼远处似乎正在观察着袭击残留痕迹的，她的几位同伴，试探般道。
　　「那敢问曦小姐，大家究竟需要停下来等到什么时候呢？你们又准备如何解决问题？」
　　「解决问题嘛，那当然是去把搞事的家伙直接找出来了，反正闲来无事，我们随时都可以动身，但具体什么时候能结束……目前我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复呢。」
　　「只能……这样吗……」
　　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已经作出了某种决定那样，艾富里默然摇头。
　　「很遗憾，如果只是这种回答，我实在无法因某个人的三言两语便停止行进。何况圣灵小径是只有对女神怀抱虔诚信仰者方能通过的神秘之地，诚如我先前所言，皮埃尔是因为生出了亵渎之念，才会遭到惩戒，而我们与他是不同的。」
　　「噢？看起来艾富里先生对商队里的大家都信心十足呢 ~」
　　没有过多牵扯，收到了明确拒绝的答复后，少女便点头以表示知晓，转身离去时，又丢下一句带着暗示意味的话语。
　　「那我们便拭目以待吧，如果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艾富里先生再来找我们也是可以的，当然啦，其实我也和你一样，希望大家能平平安安，就这么顺利地直接走出森林呢。」
　　而后不久，薇莉丝等人便再度回到了马车之中，商队也在短暂混乱之后继续启程。
　　发生这一连串的事，蒂丽莎自然也没什么心思再去下棋了，像是为了寻求安全感那般，她一回来便径直坐到牧师小姐身侧，又轻轻扯了扯对方巫女裙的衣袖。
　　「曦小姐，你好像很确信接下来还会出事啊，难道是已经发现什么了吗？」
　　已经重新取出读物，正漫不经心翻阅着的白狐小姐也颔首肯定道。
　　「算是有些收获吧，不过之前事发突然，我的确也没有特别注意外面的情况，既然商队长执意要继续前进，那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继续观察一番，看着吧，皮埃尔的情况绝对不会是偶然。」
　　「皮埃尔的情况？您说的是他遇到袭击这件事，亦或……？
　　轻笑着，薇莉丝只是不置可否，并没有正面答复蕾拉沉吟中提出的疑问。
　　「谁知道呢，现在我们还没有足够案例，来确定对方袭击的动机与手段，或许正如艾富里所说，是那胖子心生亵渎被圣灵惩罚了，也可能这里真的藏着什么虎视眈眈的幽灵鬼怪之类，总而言之就看着呗，想离开这条小径，还需要至少三四个小时路程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能做的也便只有等待了，大家各自找了些事情随意打发时间，注意力比起之前，却分外集中向了马车之外的动静。
　　而，像是为了印证薇莉丝的预言那般，商队重新启程后仅仅十分钟不到，外界，便突兀传来又一阵凄厉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放，放开我！不要！不要！！女神大人，圣灵大人！饶了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嚯，原来是这么回事吗，很有趣的手段呢……」
　　惨叫与拖拽声再度响起的片刻，闭目凝坐，宛若沉思中的白狐小姐便缓缓睁开了眼，与正前方的自家宠物默契对上视线。
　　「感觉到了吗，小光？」
　　「嗯，主人，它们开始狩猎了，还是跟上次一样的方式。」
　　同样被骚乱惊动的蕾妮赶忙撩开车帘，小心翼翼往外探了几眼，又很快钻回车内，不禁面露好奇。
　　「呃，那啥，咱们不用出去瞧瞧吗？好像外面又乱成一锅粥了呢。」
　　对此，作为话事者的薇莉丝却只是轻轻摇头。
　　「没那个必要，我们只是过路者，没有对这些商人和旅客生命负责的义务，这份责任是属于商队长艾富里的。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得很清楚，既然他还能沉得住气，那咱们等着便是，多观察些情况，后面如果要行动也能多添几分把握。」
　　静静地等待着，大约又过了一刻钟，第二次因意外暂停的车队，便再度平息了骚动，启程而行，但这次，薇莉丝却可以明显感觉到行进的速度变快了。
　　看起来，无独有偶的意外，让作为商队长的艾富里和所有人都感到了些许惊惶，想要以最快速度逃离脚下神秘的小径。
　　然而，那正体不明的存在，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这支随意踏入森林的客商，这回，仅仅只过了五分钟。
　　「噫！！！！放开！放开我！什么鬼东西！我明明都那么虔诚祷告了！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伴随着剧烈的拖拽摩擦声，很显然，又一位牺牲者出现了。
　　「明明都那么虔诚祷告了……啧啧，也就是说平时祷告并没有那么虔诚咯？」
　　像是突然理解什么那般，蕾拉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发出低声轻笑的白狐少女。
　　「您的意思是，对方真的在根据信仰的真伪而猎杀商队中成员？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们……」
　　薇莉丝摇摇头，依旧不置可否。
　　「我只是单纯凭借听到的这句话随便吐槽几句而已，没有那么多深意啦，至于我们明明也并未抱有信仰，不曾祈祷也没有被袭击，可能性有很多。」
　　「或许，对方只是凑巧，正好逮到了几个有猫腻的家伙，也可能的确筛选着信仰的真伪，但能辨别的只有【真】或【伪】两种情况，对于【无】却不会做出反应。」
　　说到这里，白狐小姐又笑了笑，随口道。
　　「当然，也不排除单纯是察觉到了我们比较能打，不好招惹，所以故意避开的可能性呢。」

第四十三章：光明女神是大笨蛋！
　　还是那句话，圣灵小径并不长，以正常车队行驶的速度，至多半日便可穿行而出，但，这是建立在始终不做停歇的情况下。
　　从第三次变故开始，外界传出的惨叫声就开始变得密集起来，从一人到两三人，再到数人同时遇袭，偶尔甚至还会夹杂着兵刃挥砍甚至是魔法炸裂的响声，怒吼声。
　　但无论哪种，这些动静都会在响起的短时间内迅速沉默下去，夹杂着拖拽声消失于远方，留下大片嘈杂的惊呼与脚步奔跑响动。
　　发生了什么，已经显而易见了。
　　于是，大约在第七次遇袭后的不久，外面负责驾车的，隶属于白鸽商会的杂役，带着脸上些许难以抑制的恐惧撩开了车帘。
　　「几位，艾富里先生……想见一见你们，他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正随意翻阅着手中读物的白狐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在对方脖颈上悬挂着的，属于神殿最底层信徒持有的白色双翼神徽上停留片刻，便微微颔首。
　　「嗯，马上就去。」
　　……
　　再见到艾富里时，他已经失去了先前脸上的那副从容有度与自信，整个人都显得分外茫然，夹杂着错愕与对未知与神秘的恐惧，连原本挺直的背脊似乎都变得佝偻了几分。
　　这是无可避免的，因为信仰便是信徒最坚定的倚仗，艾富里在明知此地传说的情况下，能做出穿越圣灵小径的决定，就说明他对商队和自己的神明信仰有着充足信心。
　　但如今，这份信心已然被接踵而至的袭击与难以抗衡的神秘之力，敲打得支离破碎。
　　「又见面了呢艾富里先生，看起来，你已经想明白了？」
　　「为什么会这样……？圣灵小径的传说……难道是假的吗？圣灵为何会袭击虔诚信仰着女神的我等……」
　　对于年轻商人先生难以置信般的喃喃，薇莉丝只是摇头道。
　　「假圣灵也罢，真怪物也好，但要说虔诚信仰，我可实在是难以苟同呢，以身泽其福荫，必受其噬，神明的恩赐……可从来不是无偿的。」
　　说到这里，白狐小姐话锋一转。
　　「现在情况如何，已经失踪多少人了？」
　　似乎是薇莉丝先前那番话的应验让艾富里感到了信服，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的病急乱投医，没怎么犹豫，商队长便已将损失状况和盘托出。
　　「二十七个，其中包括 9名借乘的客人， 18名我们白鸽商会内部人员和护卫，都是在落单，或者大家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突然就被什么东西给拖进了灌木丛里，再去找……已经看不见踪影了。」
　　平淡地微微点头，薇莉丝又以不似询问，更像在陈述某个事实般的语气问道。
　　「全都是女神教信徒？」
　　艾富里微微一愣，又很快肯定道。
　　「借乘的那些外来客我不太清楚，但被掳走的商会 18人的确都是信徒，我们白鸽商会是圣国本土商会，成员基本都是本地人。在圣国，加入教会是十分自然且必要的行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侍奉女神并获得救赎。」
　　面具之下，顿时传来了狐狸小姐的轻笑声。
　　「获得救赎？是获得好处吧？据我所知，神殿各种福利可并不算少呢，某些费用的优惠，住宅的优先购买权，津贴，补助，这些都是只有加入神殿，成为正式女神教信徒才能享受到的。而且最重要的……信仰系魔法，虽然教义宣传说是只要献上祈祷便可获得，但归根结底，依旧需要通过神殿这个媒介进行沟通，不是吗？」
　　「这么多好处，也难怪圣国大部分人都争破了头想要加入神殿呢，哪怕只是最外围的挂名信徒 ~」
　　听到这里，艾富里突然面色一变。
　　「曦小姐，你刚刚说的这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信仰系魔法是女神对虔诚信徒的恩赐，而福利则是教会代为播撒女神仁慈而行的善举，这种亵渎信仰的发言，下次还请不要再说了，否则可是会被判为异端的。」
　　「好好好，不说不说 ~」
　　被呛了几句，薇莉丝也不生气，只不置可否地转过身，在她视线的尽头，那位之前跟随着名为皮埃尔富商的年轻混血仆役，依旧站在马车边，穿着打上补丁痕迹的破旧衣服，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似乎生怕哪里会突然窜出可怕的怪物，撕咬着将他拖拽而去。
　　孤身一人的他，却并没有成为袭击的对象。
　　一边向着正在旁边等候的同伴们走去，白狐少女留下最后叮嘱的话语。
　　「你们就呆在这里，将人群聚集起来，互相看好，这样暂时应该还是安全的。那东西……我猜它有着某种顾忌，大概不能堂而皇之现身于人前，所以才会用这种手段发起袭击才对。」
　　「……」
　　直至几位少女的身影钻进灌木，没入林荫深处，艾富里信誓旦旦的神情才终于松弛下来，随即露出一抹无奈苦笑，似乎他之前的惶恐，不安与焦急都是虚伪作假那般，自言自语叹道。
　　「我也知道啊……教会里很多人的信仰并不纯粹，包括我自己在内，也不敢说能为了女神献出一切，但我的确是真心敬仰着女神殿下的……」
　　「大家生于圣国，想要好好地生存下去，就只能迎合此地规则，而在这里，教会与神殿才是掌控一切的……神啊。唉……女神殿下，请宽恕我的妄言与亵渎吧……」
　　……
　　「曦小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走了许久，直至已经听不见任何商队的动静之后，观察着周围郁郁葱葱的静谧林间，薇莉丝回头看了提出疑问的蕾拉一眼，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些许笑意。
　　「那还用说？当然是去找到不断袭击商队的那个东西，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呗。」
　　「呃，我明白您的意思，可问题在于……」
　　不需要蕾拉说得太过明白，早已理解对方意思的白狐小姐立刻笑道。
　　「方法自然是有很多的，但要说哪种最简单……你们想想，之前艾富里带领的那些人，都是在什么情况下，满足何种条件才会被袭击？」
　　没有让同伴们继续盲目猜测，薇莉丝径直做出指引。
　　「大家先把眼睛闭上。」
　　「？」
　　虽然某些反应迟钝的家伙，看起来依旧有点不明所以，但向来对牧师小姐格外信服的她们，包括小龙娘在内都很快依言老老实实选择了照做。
　　而后，空气中传起如银铃般清脆，又分外响亮的高声娇喝。
　　「光明女神，你就是个没胆子见人的怂货，大笨蛋！！！！」
　　「笨蛋 ~笨蛋 ~笨蛋 ~……」
　　回声在林间飘荡，久久不息，如同突兀于静谧空间炸响的鞭炮，惊起大片涟漪。
　　「哗啦！」
　　异样的风，自树丛深处流淌而出，伴着仍未完全散去的少女娇喝迎面袭来，鼓动起带着杀意与刺痛肌肤的锐利气息！

第四十四章：紧随其后的步伐
　　「哼！」
　　反应速度最快的晓光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几乎连眼睛都不需要睁开，她便已如瞬移般出现在受到袭击白狐小姐面前，五指化为龙爪，朝着空无一物的虚无重重劈下！
　　「噗嗤！」
　　伴随着如同布帛被利刃划开的清脆之声，似乎有某种无形之物被大片分断为两截，那股宛若劲风扑面的冲击与肌肤刺痛感也在刹那间消失无踪。
　　「欸？」
　　直至此刻，战斗经验较为匮乏的蒂丽莎才终于反应过来，有些惊讶般睁开眼，看着身边早已取出兵刃，警惕注视着四周的两位白羽少女，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
　　「曦小姐，刚刚……那到底是什么？」
　　「嗯……是什么呢。」
　　像是自问自答般沉吟着，白狐少女与击退了来犯者的巨龙小姐交换过眼神，便缓缓蹲下身，在林荫间略显柔软与潮湿的土地上摸索起来。
　　「哦，找到了。」
　　片刻，她再度站起，手中却已经像是提着什么东西那般，又朝着面露困惑的蒂丽莎三人示意靠近些看。
　　「到底是什么啊……」
　　青发少女好奇地凑上前去，仔细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被白狐小姐拿在手上的，竟然是很多如絮状般，材质几近透明的奇怪物体？
　　还未等蒂丽莎发出疑问，蕾拉便已像是终于理解似的面露惊讶。
　　「这是……丝线？」
　　「对。」
　　薇莉丝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笑意。
　　「现在明白了吗，这就是那种袭击圣灵小径内商队无形之物的真面目，并非什么妖魔鬼怪，只不过一些糊弄普通人的小伎俩罢了。除了蒂丽莎，你们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强者，只要稍稍留心观察其实也能发现才对。」
　　像是意有所指那般，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轻声道。
　　「雏鹰也终有展翅翱翔的一天，太过于依赖别人可不是个好的习惯哦。」
　　「啊？」
　　「呃……欸嘿嘿……」
　　某位被指名道姓的青发少女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而更加机灵一些的蕾妮则有些尴尬般吐起了舌头，至于蕾拉，却在凝视着白狐小姐手中丝线半晌后，突然抬头道。
　　「曦小姐，这次的事件，能否请您和晓光大人暂时作壁上观，由我们来尝试解决呢？」
　　「哦 ~？」
　　看起来似乎对这番化感到了惊讶，薇莉丝并未立刻给出答复，只是笑道。
　　「这么说，你已经有把握了？」
　　「是，虽然不敢保证绝对能完美解决问题，但正如您说的那样，我们如果想要成长，就不可能永远躲在荫庇之下。如今的我虽已登临超越之境，但我认为……自己的见识与经验仍远无法匹配这份您赐予的力量。」
　　深深吸了口气，蕾拉将想说的话一吐而尽。
　　「……自当初得蒙再造至今，我们姐妹始终都是您的累赘，但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我想……变得更成熟，变得能够在真正意义上帮助您。」
　　「这样啊……」
　　狐狸小姐银蓝色的美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慰，虽然薇莉丝之前就听蕾拉说过类似的话，后者也正如其保证那样，在短时间内努力冲上了超越境界，但看起来她并未因此而膨胀自满，反倒更加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真正强者间的差距。
　　这是一件好事。
　　「既然如此，那这回的探索就交给你们吧，该怎么做可以自行判断，但不必勉强，尽力而为就好。」
　　「是！」
　　郑重地点了点头，蕾拉拍拍身边亲妹的肩膀，率先转身而去。
　　「蕾妮，要打起精神来了，别让曦小姐失望。」
　　「欸？我，我也要参战吗？！可人家还没到超越呢……哎呦哎呦别揪啊，去去去！我去还不行嘛！」
　　姐妹俩吵吵闹闹地脱离队伍向前而去，而蒂丽莎哪怕再傻，听完先前蕾拉那番话，总归还是能明白牧师小姐意之所指的，表情似乎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曦小姐，我……」
　　温和地揉了揉青发少女脑袋，白狐小姐只安慰道。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价值也并不完全体现在战斗上，蕾拉和蕾妮是血脉反祖的神话种，你不必勉强自己像她们一样快速变得强大，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唔……好吧……」
　　队伍内部的三两事很快过去，接下来，便要着手处理真正的问题了。
　　先前薇莉丝的那一嗓子并非无的放矢，凡攻击，必有其痕迹，以透明的丝线作为武器或许的确难以察觉，可一旦确确实实被识破之后，这份神秘自然也就被大幅削弱了。
　　关键在于风声。
　　蕾拉作为已经达到了超越级的神话种天使，其感知力或许仍不如薇莉丝或晓光这种超高等级存在，但凭借着先前攻击袭来时传入耳中的风，也足以判断出其来源的大致方位了。
　　这便是薇莉丝当时让她们闭上眼睛的原因之一，封闭身体的部分感知，剩余那些自然就会变得更加敏感且锐利。
　【所以明白了吗，薇莉丝大人从最开始就在给我们留下表现的机会，那位大人的脚步正在不断向前，如果不努力去抓住，追寻，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远远甩在身后，再也没有资格跟随于她。蕾妮，你也该成熟一些，长点心了，我们已经不是还在进行成年试炼的孩子，薇莉丝大人并没有义务永远照顾我们。】
　　一边于郁郁葱葱的林间走着，追寻目标痕迹的同时，蕾拉也在通过心念向身边的妹妹耐心解释着原委。
　　突破超越之后，神话血脉中很多属于天使的高阶能力也一一随之苏醒，这种通过血脉关系进行的精神交流便是其一，也是很多神话种都会具备的基础能力。
　　当然，尚未抵达那个境界的蕾妮并不具备对话能力，只能单方面去倾听，但她也不笨，只是姐姐稍作提点，便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眸光凝聚之下，握住法杖的手指亦不自禁收缩几分。
　　见自家妹妹认真地点了点头，蕾拉也终于放下心来，其实，她最担心的并不是这里未知的敌人，而是难得的表现机会，如果蕾妮那懒懒散散的性格接下来若因马虎，犯出什么愚蠢的纰漏惹得薇莉丝大人不快，那才是真正的大问题。
　　说完了要叮嘱的东西，在原地稍等一会，待后方薇莉丝三人也跟上之后，这支小团队才继续前进。
　　此刻，距离她们离开商队，进入圣灵小径深处已有半个多小时，这片森林本就不大，这么些时间，她们差不多也已经走到了其中人迹罕至之处。
　　虽然之前的袭击来势汹汹，但后续移动过程中，她们却并未遇见新一轮的攻击，也不知是并未触犯某些忌讳，还是龙娘小姐那干脆利落的反击，把幕后某些操纵丝线的家伙给吓到了呢。
　　但无论如何，她们前进的脚步不会就此停下。
　　直至，少女们来到一处看起来与先前平平无奇，幽深而静谧的林荫之间。
　　「嗯……？」
　　像是若有所觉那般，蕾拉突兀皱了皱眉，又暂停步子，屈膝蹲下，将手按在冬季的落叶之上，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怎么了姐姐？」
　　没有回答自家妹妹的好奇声音，天使小姐站起身，向着不远处的某位白狐少女看了一眼，见其依旧不露声色后，便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蕾妮，用你威力最大的魔法，把这里的地面凿穿。」
　　「欸？！」

第四十五章：「圣灵」
　　「好。」
　　虽然有些不太理解，可一旦认真起来，蕾妮也不会多说废话，当即在原地举起法杖，双眼闭合，林间亦响起少女如歌唱般的悦耳诵唱。
　　「天空之灵啊，吾以白羽之名向您祈祷，请让清风狂啸，令激流席卷……」
　　「唰唰唰！」
　　似乎是感受到了这一式魔法中蕴藏的威能，那隐藏于幽静森林中，大概通过某种未知手段观测着众人的神秘之物终于按耐不住，熟悉的肌肤刺痛感与破空之声再度袭来，这次，果真是直奔正在吟唱咒语的蕾妮而去！
　　「等候多时了！」
　　「噗噗噗噗噗噗……」
　　锐利锋刃如龙影般在空中接连划过，有了上次经验，持枪警戒于其身边的蕾拉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攻击的轨迹，以超越级实力斩出的无数攻击，轻易便将那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的透明丝线大片截断，并未让任何一根接近吟唱中相对脆弱的法师少女。
　　而分外信任着姐姐的蕾妮，也默契十足地并未被风声影响，依旧闭合着双眸，接续原有急促却并不慌乱的吟唱节奏。
　　「化为狂风与激浪，澎湃吧，怒吼吧，向着无限辽阔的天际呼唤……」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这次，对方没有再一击即退，而是如同卯足了劲那般，不知从何处蔓延出成百上千，几乎密不透风般凶猛的丝线之雨铺天盖地涌来，直奔站在一起的两位白羽少女而去！
　　「天空枪术 ·第七四式，白羽漫天！」
　　修长而洁白的四翼自然延伸而出，蕾拉身化白影，手中兵刃挥舞出连绵枪阵，如同环绕着另一位少女翩然舞动的白羽之幕，伴随着无数噗嗤噗嗤丝线被硬生生斩断的激烈交锋声，二女脚下更是不断堆积起大量几乎肉眼可见的半透明絮状物。
　　但无论袭来的丝线多么迅疾而频繁，蕾拉仅凭一人一枪，便在方圆不过两三米的范围内将其悉数挡下，没有让任何一根影响到妹妹的魔法咏唱，到后来，察觉到目标不易观测的她甚至直接闭上了眼，选择用听力来感知和判断丝线的位置。
　　不远处，提前退开距离的蒂丽莎已经看傻了眼。
　　「原，原来蕾拉姐姐她这么强的吗？！天呐，这些东西我甚至……看都看不清，她居然能一根不漏地全都切断？还有蕾妮姐姐吟唱的这段咒语，我在书里看到过，原本应该是个高阶联合魔法才对吧，可她才一个人就……」
　　同样作壁上观中的薇莉丝亦微微点头。
　　「是啊，说实话，其实我始终觉得她们姐妹俩跟着我是有些埋没人才的，以她们的天份和领悟力，如果当初选择留在碧空之国，想必几乎十拿九稳会成为下一代的羽皇和大祭司吧。」
　　「如果能够冲破极限到达伪神之上，甚至可以留下不朽般传奇，被后世传唱……唉，如今却只是跟在我身边我当个使唤来去的小丫头，也没什么展现能力的机会，真浪费啊。」
　　默默观望着远处的战斗，晓光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我倒觉得没什么浪费的，随侍主人身边，可是多少强者梦寐以求而不得的莫大荣耀，何况她们的天赋和生命本就是您所赐予，就该为您所用才对，什么羽皇大祭司的，凡俗权力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
　　对于小龙娘的锐利吐槽，薇莉丝虽然并不完全认可，却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只不置可否般苦笑着摇了摇头，便重新将注意力投向战场之中。
　　跟巨龙小姐争论这些向来是没什么意义的，她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比任何人都更加固执。
　　例如使用【御狐之面】化身为【曦】之后，薇莉丝不止一次强调过在外面别喊她主人，可一向对其言听计从的晓光在这件事上，却说什么都不愿意照做。
　　几番争执下来，向来宠溺着这孩子的薇莉丝也只能无奈默许了，好在小龙娘平时话便很少，属于那种 「能动手绝不 bb」的类型，只要平时注意些，应该也没啥大问题才对。
　　另一边，在蕾拉全力掩护之下，蕾妮的魔法也已经咏唱到了尾声。
　　「……冲上云霄！化为起舞之风暴，唤来天之星辰！联结魔法 ·烈风与流星之狂想曲！！！」
　　风暴，平地而起。
　　以蕾妮所立之处为中心，肆虐的龙卷向着天空翻涌升腾，无数林中之木被连根拔起，倾倒，席卷，百千平米之间的土地倾刻化为狼藉坦途，那些不知从何处袭来的透明丝线，更是在这澎湃力量下被扭曲着消失无踪，再也够不成威胁。
　　「轰轰轰轰轰！！！！」
　　「唔！」
　　裹挟着大片灰尘的澎湃气浪令蒂丽莎下意识发出了低声惊呼，但奇异的无形屏障已经早有预料那般虚空而起，将劲风尽数阻拦
　　而后，在直冲天际的巨大龙卷正上方，一颗直径达到足足百余米的恐怖流星自天际轰然坠落，重重砸向地面，带起席卷而来的漫天尘烟与地震！
　　「咚！！！！！！」
　　「嗯……差不多有接近 6阶魔法的威力吗……看来这丫头离那个境界也已经非常接近了呢。」
　　坠落的尖锐陨星将大地撕碎，如嵌入木板的硬钉那般，带出无数噼啪绽开的地之裂痕，这般宛若极致的毁灭之力，若非亲眼所见，实在很难想象仅仅是由一名平素懒懒散散，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年轻少女一手造就。
　　但，这便是高阶天空法师真正具备的力量，更不要说蕾妮的天赋本就是其中翘楚。
　　随后，尘埃渐渐散去，落点附近的景象终于再度浮现于众人眼前。
　　那是……自地壳裂缝中不断涌出，足以称之为诡异的事物。
　　「嚯……」
　　收回阻挡烟尘的小把戏，白狐小姐面具下银蓝色的眸子盯着那些漂浮，升空而起的发光物，唇间漏出了带着兴趣盎然的轻笑。
　　「欸？那是……什么鬼东西啊？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圣灵吗？」
　　躲在保护着自己和姐姐的魔法屏障之后，身为始作俑者的蕾妮小姐困惑不解地歪起脑袋，而蕾拉则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越涌越多，仿佛无穷无尽的奇异发光物，缓缓握紧了手中长枪。
　　那是……漂浮在空中的球体。
　　平均大约只有三十公分左右的直径，有翼，却并非寻常生物那般的肉翼或羽翼，而是两片小小的，如同钢铁般不断震动以保持着浮空的金属薄翼。
　　圆球正前方有一眼，半透明般的外壳隐约透露出内部接连闪烁着的不明彩色光芒，若是在视线不甚明朗的远处隐约望去，倒的确与传说中的圣灵形态有些近似。
　　但，圣灵作为传说中光明女神眷属之一，毫无疑问应该是真正存活着的生物，可这些发光球体……
　　薇莉丝一眼便看出来了，这是以某种复杂工艺制作而成的机械，以 ai运转或后台操纵暂时还无法判断，但类似的东西，她在某个名为伊琉什的灵偶族少女手中，已经见过了太多太多，甚至如今背包里就放了一些。
　　但这里是神圣帝国，离灵偶族所居之地相隔千万里，若非她们的话……
　　「蕾妮，全力防御！」
　　突兀的，蕾拉一声暴喝，四翼舒展，以手中长枪示威般斩出锐利锋芒，便立刻腾空升起，而那些正从地下涌出的球型发光机械，竟然分出一半直追而上，另一半，则径直扑向还留在地面的白羽少女，带出大片如同雷震的连环热浪与轰鸣！
　　它们，竟然在自爆！

第四十六章：【兵营】
　　「轰隆隆隆隆！！！！」
　　巨大爆炸掀起的尘浪，再度遮掩了大部分视线，于是，白狐少女身后很快传来某位巨龙小姐的低声询问。
　　「主人，要出手吗？」
　　望了眼空中正带着一大堆圆球飞来飞去，时不时挥出锋锐斩击远程引爆其中数枚的四翼少女，又将视线划过浓郁尘烟中的另一道身影，薇莉丝摇了摇头。
　　「不着急，她们又不是一点苦头都吃不得的温室花朵，适当的压力和伤害对成长只会有好处，看着吧，神话种天使的实力，不只有这种程度而已的。」
　　「是。」
　　果然，当笼罩着蕾妮的烟尘散去时，她的身体已经被如同白色蛋壳般的奇异光罩保护在内，虽然外围魔法屏障在大量轰击下变得破破烂烂，看起来十分凄惨，但即使是渗入最内层的残余伤害也被少女交叠包裹着身体的宽大双翼所阻挡，本体似乎安然无恙。
　　还能发出相当锐利的战时吐槽。
　　「靠，吓死我了！突然搞什么鬼东西啊，这些玩意身体里塞的全是暴走魔晶石吗！？」
　　「小心点，战斗还没有结束呢。 「
　　四翼天使矫健的身影再度自天际降落，蕾拉挥了挥手中寒光闪烁的长矛，面色沉凝，先前追逐着她的大片圆球机械却都已经消失无踪，显然是全部解决掉了。
　　「道理我都懂啦，可是姐姐，接下来我们究竟要怎么搞啊？坦白说，没有薇……那位大人的指示，我一下还真不太适应呢……」
　　听着妹妹自身后传来的小声嘀咕，蕾拉并未立刻应答，只是观察着依旧在不断涌出那种奇怪机械圆球的凹陷地缝，稍作思考，便指了指彼处。
　　「看到那里了吗，既然敌人还在从里面冒出来，说明下面肯定有什么东西，曦小姐经常说的一句话，叫做【擒贼先擒王】，我们得……冲进去才行。」
　　「欸？可是那玩意会砰砰砰一直炸啊，我们要怎么才能……」
　　「我来冲锋，你在后面援护！」
　　没有再多做解释，身披雪白四翼的少女原地曲膝，带出犹如音爆般的嗡鸣与残影，转瞬已撞入前方大片机械圆球之内！
　　「啊！姐姐！？真是的……天空礼赞，中阶魔力铠甲！」
　　虽然嘴上抱怨不停，但蕾妮行动速度却丝毫不慢，抬手之下，便有数道莹润流光自法杖顶端疾驰而出，注入前方负责冲锋的少女体内，或是为她体表镀上如同保护外壳一般的光膜。
　　得到来自后方的远程支援，蕾拉本就强盛的气势再度暴涨，只一矛，便如同延伸出无形气浪那般扫爆大片扑面而来的圆球，化身白色流星，竟凭借着肉体硬生生撞入地下！
　　「轰！」
　　裂缝之内，很快传出远比之前更加剧烈而沉闷的爆炸声，似乎有某种巨大的怪物正在地下拼命翻滚，撞击，与闯入者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感受着连这边脚下都在不断摇晃的地面，蒂丽莎忍不住为同伴担忧起来。
　　「曦小姐，我们真就只是在外面干看着吗？虽然蕾拉小姐的确很强，但那种……淡淡的心悸感，至今仍没有消退，恐怕这下面还存在着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
　　「嗯……」
　　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片刻，她摇摇头道。
　　「没关系，就交给蕾拉打头阵吧，不会有问题的，我们迟些再进去就是，难得的机会，抢了她的风头可不好呢。」
　　由于天使小姐的强势闯入，似乎那些原本在不断向外涌出的机械圆球也纷纷被其吸引，全部钻回了地面之下，薇莉丝三人来到蕾妮身边的时候，无事可做的后者已经跑到了被巨石砸出裂缝的地壳边缘，探头探脑向下面的黑暗张望着，一副想去帮忙，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的迟疑样子。
　　注意到身后同伴的靠近，她连忙 「哇！」一下跳起来，摇头晃脑地展示着手中武器。
　　「曦，曦小姐！？我我我没有在摸鱼哦！是姐姐之前用心念告诉我……」
　　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薇莉丝只颔首道。
　　「好啦，我都明白的，蕾拉毕竟已经抵达了超越境界，又是战士，而有些东西对目前的你来说的确太危险了一些，这是她在保护你。」
　　「小懒虫，想不被姐姐甩在身后，成为她累赘的话，真的得赶紧努力了哦。」
　　「唔……知，知道了啦……」
　　既然下方的动静已经渐渐告一段落，薇莉丝便也带着几名同伴，准备进入虽然是被陨石砸穿而显现，但内部明显却别有洞天的地缝之中。
　　让蒂丽莎穿戴好飞行翼，四人向下缓缓飘落了近百米，才终于再度脚踏实地。
　　出现于她们眼前的，是一间格外宽阔又造型奇特的地下石室，和向着某处延伸而去的通道。
　　「原来如此……」
　　将视线扫过石室中满地的圆球型机械残骸，和几十米高处天花板上，那密密麻麻渗透着白色微光的小孔，白狐小姐沉吟着发出了若有所悟般的声音。
　　「主人，这地方是拿来干什么的？那些洞又是什么东西？」
　　「嗯，这是个好问题。」
　　薇莉丝环顾四周，偌大地下洞穴中，除了光秃秃的石壁与那些令密集恐惧者头皮发麻的无数白点，便只剩下堆积满地的机械残骸了。
　　于是，她提出了某个猜想。
　　「我认为，这里应该是一个储藏室，或者你们也可以理解为【兵营】，看到那些连接着外界的孔缝了吗，先前袭击商队和我们的那些透明丝线，大概率便是由这里，被这些圆球操纵着发出的，所以才始终找不到袭击者的真身。」
　　「而每一个机械圆球，便代表着一根丝线，一个……士兵。」
　　将不太方便背负着行走的飞行翼暂时脱下，放入自己的储物道具里，蒂丽莎表情似乎依旧显得有些困惑。
　　「可曦小姐，那些圆球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这不可能是光明女神大人的圣灵吧，那它们为什么要针对性地袭击往来者，被拖走的那些人又去了哪呢？」
　　似乎对少女自主思考的举动感到了满意，薇莉丝轻轻一笑道。
　　「现在我也不清楚，但这三个问题……或许可以用一个理由来解释，而部分答案，则就在这条通道的尽头，看来蕾拉也已经注意到这点了呢。」
　　「通道的尽头？那是什么啊曦小姐？」
　　「很简单吧，既然存在着兵，那便必然还有将，这里是兵营的话，那么，一定也有着作用类似于【指挥所】的区域，连接着四通八达的森林地下……走吧，蕾拉已经先一步过去了。」
　　似乎是那些机械圆球本身就具备在黑暗中辨别方向的能力，无论是最开始的地下石室 ——【兵营】，亦或薇莉丝等人进入通道后，都没有见到任何火把或魔法灯之类的照明物。
　　虽然并非必要，但考虑到蒂丽莎和蕾妮的感受，白狐小姐还是取出了一块高品质的光元素纯晶，将其激活后作为灯光之用。
　　顺带一提，【御狐之面】作为半神器，效果自然不可能只有单纯的一键换装和改变身份，按照薇莉丝通过实验得出的结论，这种变化虽然只是暂时性，但却在法则意义上，从【存在】的角度变成了另一个新的个体，一个名为【曦】的女孩。
　　如果不曾提前得知，外人是绝对没可能将前后二者联系在一起的。
　　这是超越【认知阻碍面具】，覆盖其所有效果并更加彻底的转变，在作为曦存在时，虽然属性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薇莉丝的技能列表却会暂时换成另一种固定的组合，虽然也不是不能强行使用原本能力，但却会表现出一些 「异象 」 。
　　简单而言，就是像她当初在镇魔城，以【天降的祝福】治疗那些异族女孩时，出现的牧师小姐本人虚影一般，这种原先并不会出现的景象将导致场面看起来更像一种仪式，即 ——【曦】在向【薇莉丝】借用力量那般。
　　虽然现象的原因她并没有完全搞明白，但如非必要，薇莉丝在佩戴【御狐之面】期间，其实是不太希望频繁动用自己原本能力的，毕竟，她现在可是【曦】呢，要装，自然得装全套不是吗 ~

第四十七章：罪人的鲜血
　　在光元素纯晶释放的光芒照耀下，少女们沿着单行通道一路向前，沿途遍地都是已经报废后无法再度行动的机械圆球残骸，有些看起来像被蕾拉的枪刃斩断，但更多，却是自爆后已经彻底破破烂烂的金属零件。
　　看起来这些东西的功能，至少在战斗方面并不算丰富，除了那种操纵透明丝线的攻击外，基本便只剩下自爆一招了，应该只是担任最底层炮灰作用的兵卒之类。
　　倒是这地下通道，也不知究竟如何建成的，明明看起来平平无奇，可不仅能存在于如此之深的地下，承受了先前那般剧烈轰炸和战斗后，周遭石壁也依旧完好无损，至多不过沾染上了些焦黑痕迹而已。
　　这让薇莉丝不禁想起了蓝星上一种名为核弹避难所的设施，艾卜司世界的地下城市，似乎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边漫无边际地联想着，走了很久，漆黑通道中突然响起蕾妮略带不爽的抱怨声。
　　「这地方……到底有多深啊？都快赶上从商队那边过来时花的时间了吧？」
　　也不能怪她急躁，毕竟血脉相连的姐姐正在前方独自奋战，哪怕理智很清楚有某位牧师小姐在场，应该不会有发生意外的风险，但亲情肯定依旧令少女心中填满了担忧。
　　尤其是这地方接踵展现出的诸多诡异之处，和仿佛怎么走也走不完的漆黑通道，的确很容易令人心生焦躁。
　　因此，牧师小姐在脚步并未停歇的同时，也点点头表示了肯定。
　　「确实是很壮观的工程呢，按照方向来看，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已经很接近圣灵小径地下了。如果我猜的没错，这片地下设施的结构应该是以圣灵小径附近的【指挥所】为中心，呈蛛网般辐射出一个个【兵营】，再靠着我们目前所处的这种通道连接起来的。」
　　「还记得那本 《世界百大未解之谜 》上是怎么说的吗？圣灵小径并非由圣国当地教会所修，而是在大约三百多年前便莫名其妙突然落成了。因为这份不可思议，加上此后偶尔会被目击到的【圣灵】和袭击现象，圣灵小径之名才终于渐渐传开。」
　　走在最前方开路的龙娘小姐略显诧异般回过头。
　　「主人的意思是，这上面和下面的两条路，其实都是出自同一者之手？」
　　「嗯，如果说，对方的目的是将这里打造成基地或者据点之类的地方，就肯定需要一条方便行车的道路来运输物资。但或许他又不想这里被人发现，所以才会决定将其暗藏于地下，又指使这些【兵卒】时不时袭击过往的行商，营造出神秘传说，减少圣灵小径中的人流量。」
　　说着，白狐小姐的声音带出些许笑意。
　　「你们看，这样一来的话，很多东西是不是就都能解释清楚了？」
　　「欸？原来是这样吗……」
　　将手中散发出明亮光芒的金色石头又举高一些，少女目光扫过脚下那些已经不再动弹，以千奇百怪之姿瘫倒在地上的机械残骸，面具下银蓝色的眸子又微微眯起，仿佛在轻声自我质疑一般。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东西就该无差别，或者随机袭扰过往的任何智慧生物。但你们发现了吗，无论之前白鸽商队或是我们自己遇到的袭击，它们选择的目标都是具备一定特征的，或者说，只有满足某些特定要求，才会被藏在这森林地下的机械圆球攻击。」
　　「这很显然不符合行为逻辑，假设，它们是在故意模仿所谓的【圣灵】，以使得圣灵小径的传闻变得更加逼真，那么问题来了，这些机械是如何筛选真信徒与伪信徒的？又为什么很少主动袭击那些无信仰者，只单单针对女神教徒？」
　　「……」
　　「呃……」
　　走在最前方的龙娘小姐已经重新转过头，面向前方一言不发，显然是已经放弃了继续跟着某人思考这些复杂深奥的东西，而蒂丽莎和蕾妮也像是一个头两个大那般抓耳挠腮着，看起来已经被狐狸小姐接踵而至的推论绕晕了。
　　没办法，毕竟她们中最擅长思考的蕾拉此刻并不在身边，指望这几个家伙给出什么建设性意见的确是不太现实的，何况薇莉丝也是因为刚刚 「看 」到了某些东西，才会接连生出这些疑问来。
　　就在此时。
　　「轰隆！！！！！！！」
　　远处，再度传来令地面疯狂震颤的强烈爆炸声，这次甚至比前面任何一回都更加恐怖，仿若地龙翻身而起，就连此地修建得无比坚固的通道都随之剧烈摇晃着，似乎下一秒便会彻底崩塌。
　　「嗯？」
　　正边走边托腮思索中的白狐少女，声音也突兀带上几分惊讶，就像是看见了某些不可思议的景象那般，虽然很快便再度平静下来，但这片刻的情绪变化，还是被始终关注着她气息的巨龙小姐所捕捉。
　　「怎么了，主人？」
　　「仅仅这种程度便要玉石俱焚吗……没什么，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罢了，加快脚步吧，蕾拉那边差不多已经解决了。」
　　「好。」
　　事实上，这条通道虽然的确四通八达，或许已经遍布了整片森林的地下，但圣灵小径所处的森林面积本就有限，以薇莉丝等人的脚力，哪怕自西向东走完全程也要不了多久，何况这只是一个【兵营】与【指挥所】间的距离罢了。
　　爆炸发生时，她们所处位置其实已经离出口不远，又走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少女们便穿出地下石道，抵达了终点。
　　依旧是个格外宽阔的地下石室，这里的修筑风格，和之前那间【兵营】显然是近似的，顶部也同样有着密密麻麻如针眼般连通了外界，渗透着影影绰绰白光的细小孔缝。
　　一进入这里，那些带着翅膀的圆球型机械残骸数量便立刻大幅减少，就像是被划上了令行禁止的道标一般。
　　比起那间空旷的【兵营】，这里的东西倒不少，既存在着充满科技风格的仪器设施，也有很多明显是用来进行魔法研究的素材，设备，但无论哪种，就像是遭受过极其猛烈的冲击那般，石屋中的景象早已是一片狼籍，大部分东西都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了。
　　毫无疑问，先前那场令大地都为之震动的剧烈爆炸，便是发生在此处。
　　不远处，身后四只修长羽翼轻轻拍动的白发少女正手持武器，在石室中四处游走检查着什么，似乎是感受到了薇莉丝等人的到来，蕾拉并不意外地转过身，快步来到众人近前，与为首的白狐小姐对上视线。
　　少顷，她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曦小姐，虽然成功找到了应该是这里幕后操纵者的目标，但对方的抵抗非常激烈，眼见不敌，竟然毫不犹豫选择了将这里连同自身一起毁掉，我，我没能预料到这样的举动……」
　　「如果再小心一些，我应该是有机会阻止对方的，对不起，又让您失望了。」
　　看着明明战胜了对手，却几乎要将脑袋埋入圆润 **之中反复道歉，洁白羽翼也在爆炸中沾上不少尘埃，灰头土脸显得有些狼狈的高挑少女，白狐小姐伸出手去，抚过蕾拉侧颜之上似乎是不慎被爆炸中金属碎片划出的血痕。
　　再度分离时，痕迹早已消失无踪。
　　本想像以往那般揉揉对方脑袋，但薇莉丝犹豫片刻，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安慰。
　　「不必自责，你没事就好，作为才刚刚升入超越的新手，你已经表现得很出色了。刚刚对方的举动连我也没有预料到，并非你的失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下次再继续努力吧。」
　　「曦小姐……？是，我明白了。」
　　像是从这只言片语中读懂了什么，蕾拉才渐渐收回脸上的忐忑与不安，又认真点了点头。
　　没有再多说什么，薇莉丝只是又朝她颔首示意，便随手收回跟随着蕾拉而来，依旧停留于此的灵魂化身，交代大家各自探索后，便在这被爆炸摧毁得支离破碎的石室中四处走动起来。
　　被白狐小姐第一时间投以注意的，是一具倒在焦黑墙角，已然看不出形象的人形残骸。
　　通过之前化身的视角，薇莉丝知道这具身体曾经是一名看起来与人类无异的黑发妙龄少女，她也是当时这间地下石室中唯一的人形生物。
　　并非呆在此地无所事事，蕾拉闯入这里时，前者正闭目坐在中央某台混杂着科技元素，又魔幻感十足的古怪 「王座 」上，无数奇异光芒自周边仪器伸出的不明管线注入其体内，又缓缓发散出去，那场面简直难以用语言来清晰描述。
　　石室内也有一些带翼的机械圆球，造型与【兵营】中的那些略显差异，大概是后者的升级版，都是由这女孩直接控制的，而其本身，似乎并不能离开那张混合了科技与魔幻风格的古怪王座。
　　天使小姐闯入之后，女孩便立刻一声不吭操控着那些机械球与其爆发了大战，而这些升级过后的圆球虽然要厉害许多，甚至能做出发射激光，组合成大炮，乃至变形成刀刃之类乱七八糟的举动，但比起已经达到了超越级的神话种，差距却还是太大了一些。
　　蕾拉的本意，应该只是削减其防御力量，最后生擒那女孩，因此始终都有留手，并未对 「王座 」上的女孩展开攻击。
　　可就在机械圆球越来越少，眼看着将要战败的时候，那些剩余的圆球却突然分出一半，齐刷刷冲向蕾拉，另一半则倒飞而回，直接包裹住了那女孩的身体，或粘附在石室中的那些古怪仪器上。
　　紧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剧烈爆炸。
　　所以，薇莉丝才会称之为玉石俱焚。
　　高科技之类的东西，薇莉丝在这个世界已经见过不少了，虽然明面上这只是平均中世纪的发展程度，但由于异世界与神明的存在，搞出什么稀奇古怪玩意其实都是正常的。
　　真正值得在意的是其他一些东西。
　　趁着其他同伴都在室内四处观察的时候，薇莉丝撩起巫女服红色的裙摆，蹲下身，随便掏出根法杖拨了拨眼前的人形残骸。
　　「果然啊……」
　　这女孩，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生物，哪怕被炸毁至这般，薇莉丝也能轻易分辨出她所留残骸中的金属结构，也就是说，这跟外面那些圆球一样，都是以机械制成的，叫她 ——魔导仿生人偶或许会更合适一些吧。
　　难怪她会如此轻而易举又地果断选择放弃生命，想必【在即将战败，泄露秘密前选择自毁】也是其创造者给她下达的命令吧。
　　而类似的 「生物 」 ，薇莉丝前不久还遇见并近距离接触，相处过。
　　那便是名为灵偶族的存在。
　　但很显然，这女孩并非灵偶族一员，至少不是薇莉丝所知，以伊温，伊妮，伊琉什为首那批灵偶之一，且不论外形和能力上存在的较大差异，之前感受到的那种冷冰冰机械感，也与前者分外迥异。
　　这里……与灵偶族，或者说，灵偶族的那位【父亲】，也就是泯尘的穿越者同伴【浩渺一梦】有关吗？若是以玩家的能力，建造出圣灵小径这样一个地下据点，倒也合情合理了。
　　可目的呢？这里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的？
　　怀抱着类似疑问的白狐少女站起身，而另一边，却传来了蕾妮的高声惊呼。
　　「喂喂，你们快来看！这里有个隐藏入口欸！」
　　「？」
　　循着少女的声音，众人立刻聚集起来。
　　这里是一个地下室的入口，设计并不复杂，就只是单纯用隔板之类东西将其封堵起来而已，甚至没有做任何掩饰与隐藏，也难怪能够被蕾妮轻而易举地发现。
　　地下室里的地下室，听起来或许有些奇怪，但真要说的话，这大概只是类似于上下两层一般的结构罢了。
　　此刻，蕾妮已经将隔板向上掀开，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那是完全不亚于上层石室的巨大空间。
　　地面上，如仪式般绘画着覆盖了整片下层区域的血红色魔法阵。
　　不，那不是什么血红色，那是……以鲜血描绘的法阵。
　　血腥味，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呕……」
　　见识最少的蒂丽莎脸色当场煞白，转身便吐，而其他人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法阵之中，插满了遍地的圣十字绞架，其中大半之上，都已有被锁链与银钉刺穿的【罪人】。
　　那之中，薇莉丝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曾经出现在白鸽商会队伍中的身影，而他们都早已死去，甚至瞪大了双眼，诉说着生前的不甘与恐惧。
　　罪人的鲜血滴落而下，化为红光缓缓浸入血色法阵之中。
　　「滴答……滴答……」

第四十八章：西都的圣女
　　神圣高雅的教堂正厅，少女独身跪坐着，向前方圣洁而优美的女神之像静默祷告。
　　洁白的光自教堂窗外洒落，照抚于少女如水晶般通透澄澈的金色长发上，反射出无瑕之耀。
　　「伟大而崇高的光明女神，赞美您的名，您是曙光与希望的化身，您是世间第一缕光芒，一切美好与光明的掌控者……」
　　「咔……」
　　教堂大门被轻轻推开，身着白甲的圣骑士缓步而入，来到少女身边站定。
　　像是什么都没能察觉到那般，身披圣袍，头戴明冠的金发少女依旧延续着不急不缓的音符。
　　「向您献上诚挚的祈祷，请圣光加诸吾身，驱散邪佞，明澈吾心……伟大而崇高的光明女神，赞美您的名，您是曙光与希望的化身……」
　　圣骑士默然不语，而少女也仍未停歇。
　　直至某刻，她再度完成极尽虔诚，女神教会自上而下均需学习的基础祷辞，才用轻柔的，如同弦乐奏响般美妙的声音，跪坐着，头也不回般缓缓道。
　　「找我有什么事吗？克莱修斯圣骑士？」
　　「……今天所需的九百九十九次祈祷任务完成了？」
　　闻言，少女才缓缓起身而立，转过头来，双手自然交叠于小腹，水晶般通透柔顺的金发在摇曳中反射出朦胧微光，极尽清纯而圣洁，仿若不染凡尘般的娇颜，面对着年轻的圣骑士露出了恬淡微笑。
　　「克莱修斯圣骑士，向神明祈祷是为了锤炼意志，坚定信仰，并传达我等信徒对光明的向往与孺慕，而非一项任务，你的心在动摇，出什么事了？」
　　沉默片刻，克莱修斯只是答非所问。
　　「星河上前段时间发生的那起事件，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似乎并未在意对方的刻意转移话题，看起来不过芳华之龄的少女果然面露些许好奇。
　　「哦？是怎样不可思议的存在引导了飞星们聚集？上百飞星齐出水面，这可是圣国有史以来从未出现过先例的奇景，影像中教皇陛下听闻消息时的那副表情，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呢 ~」
　　像是回忆起什么有趣之事那般，少女忍不住掩嘴轻笑，可即使是这般动作，却依旧并未使得她身上那副纯净高洁，宛若不染尘埃般气质降低分毫，反而更添几分灵动与活泼之美。
　　提及此事，克莱修斯表情也变得郑重与严肃不少，回忆片刻，便缓缓道。
　　「神殿骑士们找到了当时被飞星环绕那艘渔船的船夫，是个生活在当地的普通老人，独居，妻子前几年去世了，孩子在天使之城那边工作。这些骑士团都一一核过，底子很干净，没有什么疑点。」
　　「按照他的说法，当时船上除了他一共还有五人，都是漂亮的年轻女孩，似乎是从外地而来圣国旅行的游客，出手阔绰，却很平易近人，说话做事也很少摆什么架子。」
　　「根据描述，神殿请画师绘制了其中印象最深一人的大致画像。」
　　胸口的金色圣徽光芒闪烁，克莱修斯手中便已多出一幅被封存起来的装裱精美画卷，并将其递给眼前金发少女。
　　后者伸手接过，却并未立刻打开，只是以略带怜惜的澄澈美眸划过圣骑士脖颈上四翼形态的圣徽，无奈摇头。
　　「都已经坐到这个位置了，还不愿意重新拿回自己的身份吗？」
　　虽然听起来有些模棱两可，但无论克莱修斯本人，亦或少女自己似乎都很清楚其意指，见圣骑士默然不语，她便也不再言语，只摊开手中纸卷，仔细观察着上方少女的容貌。
　　很久，她再度将其合拢。
　　「有查到她的行踪没？」
　　闻言，白甲圣骑士眸中仿若闪过一抹异光，很快却又摇头道。
　　「根据那老人提供的一些大致特征，我们正在努力排查，但他说的太过模棱两可，符合大致情况的团体有很多，甚至我这段时间都见过一些，但要说完全吻合……尤其是画上之人的踪迹，的确还没能找到。」
　　「嗯，要加紧去找，飞星乃圣兽之后，它们对光明的感知是不会有错的，那几位之中一定隐藏着格外尊贵的存在，既然能让那老人记忆深刻，很可能就是画像上的这名女子。」
　　似乎是不太放心，少女又接连叮嘱道。
　　「最近两年神迹频频降临于人世，联合王国西部，无法地带的那片森林，以及碧空之国首都的异像，还有……塞西莉娅家那位二小姐蒙受的神恩，这诸般种种绝非偶然，或许女神真的降下了使者，正行走于我们凡世之间。」
　　「神明的一言一行都必然隐藏着莫大深意，加上最近这段时间恶魔又开始频频作乱，国内局势也正在变得愈发复杂……作为光明最虔诚的信徒，我们一定要以最快速度，第一时间找到神使，拜闻谕令，得到女神的指引……克莱修斯，你镇守的圣星城是西部重地，这件事务必得格外上心。」
　　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看不出其心中所想的圣骑士只应声道。
　　「知道了，我会发动最大力量去找，但说实话，如果女神的使者有意避开我们耳目，光靠凡人之力，恐怕不过平白浪费时间罢了。」
　　闻言，少女脸上再度浮现出纯净而柔和般笑意，宛若金色的明光降临于圣堂之内，这份纯粹的无瑕与虔诚，几乎令克莱修斯忍不住微微侧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圣骑士，神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而光的存在本身，便代表着希望与救赎，我们追寻祂，崇拜祂，献上赞美与歌颂，并非为了一定得到回应。只要向着祂的身畔而行，苦难便会消弭，心灵亦将得到净化，重要的是过程，而非结果，明白了吗？」
　　「……或许吧。」
　　对克莱修斯展现出的些许不以为然，少女并未在意，只是又话锋一转。
　　「对了，这件事，不要大张旗鼓去做，也不要把真实情况向教皇陛下汇报，他那边由我去解释便好。」
　　圣骑士微愣，抬起头，又对上少女依旧纯净通透的眸光，皱起眉头。
　　「那么，提出这样要求的你，究竟是我的姐姐悠娜 ·萨默菲尔德，还是神裔家族萨默菲尔德的族长，亦或……明光圣女呢？ 「
　　少女微微一笑，其所戴如璞玉雕琢而成的金色明冠，在映入教堂的光中闪烁着通透无瑕之耀，飘然若圣。
　　「自然是……女神的信徒 ~」

第四十九章：东都的骑士
　　「什么？你再说一遍？！」
　　青山绿水，小瀑与幽潭边，身披洁白圣骑士铠甲，腰悬圣剑，身后背负着金色圣盾的少女惊愕转头，她如水晶般通透的金色长发亦随着动作扬起大片霞影。
　　虽然并未动怒，但仅仅是情绪激昂下散发出的压迫感与神圣气息，便已令眼前负责传达消息的侍女呼吸阻塞，心中下意识生出顶礼膜拜般的冲动。
　　一边在心中暗自感叹着眼前这位许久不见二小姐的惊人变化，她深吸口气，又按照吩咐重新复述了族长大人让其立刻送来的简短情报。
　　「二小姐，圣教团已经公投表决出结果了，他们决定发动仪式，召唤回【仲裁圣剑】。由于情况特殊，所以免除审核，由神裔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直接继任新的【裁决圣女】，继任仪式……就定在一个多月后的圣临之日。」
　　说着，这位隶属于塞西莉娅家族，从小陪着两位小姐一起长大的年轻侍女，从怀中取出一卷以金色印章封刻，代表着圣国之中仅次于女神神谕地位的圣教团传令书，双手托着小心翼翼般递给眼前金发的圣骑士少女。
　　「……」
　　艾德文娜将其接过，拆开上面尚未启封的印章，草草阅读完内部金色信纸上的大片字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二小姐……您……」
　　「我说，回去。」
　　「……是。」
　　不敢抗拒金发少女再度随着气息溢出的神圣威压，侍女恭敬地点了点头，连忙转身快步而去。
　　许久，待其身影彻底消失于视线尽头，也听不见此处声音后。
　　「圣教团，好一个圣教团！奥格斯特 ·兰伯特！你枉为神裔一员！！！」
　　「啪！ 「
　　少女将手中金色的谕令奋力砸在地上，被纯白色钢铁战靴包裹的小脚又在上面狠狠践踏几番，直至其已经扭曲变形皱皱巴巴，才气呼呼地后退几步，径直坐在潭边巨石上喘着粗气。
　　「生气……只是在无意义发泄着自己的情绪而已，对现实并没有任何帮助，小艾德文娜呀，我以为历练三年，你应该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才对，怎的依旧如此易怒呢？」
　　沉稳而苍老的声音自不远处一棵格外粗壮古树之后缓缓响起，随即，披着朴素白色神官长袍，却没有佩戴任何圣徽与圣印的花甲老妇人拄着拐杖，慢悠悠走了出来。
　　老妇以木簪简单梳拢着的长发是白色的，却非那类种族天生的莹润白发，而是真正生物衰老之后，显现出迟暮之色的苍白，背脊也已明显有些佝偻，拄着拐杖走起路来颤巍巍的样子，给人感觉就像是随时都可能倒下一般。
　　「老师？」
　　见到她出现，艾德文娜也惊讶地连忙站起，跑上前去搀扶着老妇来到自己原本所在的石头上坐下，又弯腰捡起被踩得皱巴巴脏兮兮，但本身由于特殊材质并未出现真正破损的金色纸张，面露不忿。
　　「可是老师，圣教团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姐姐为了抗击恶魔生死未卜，他们不想着尽快支援，反而在后方搞这些恶心人的小动作？奥格斯特的想法我还不清楚吗，无非就是见我没拿到神器却觉醒了神赐血脉，怕塞西莉娅家族威胁到他的教皇之位，所以才迫不及待想让我去继任圣女呗。」
　　「按照规定，成为了三圣女的人将无法再参与教皇选举，参加到圣教团的议席之中，这我明白。但教义不是明明也规定过吗，除非确认了上代圣女的死亡或对方主动退下位置，否则是绝不能随意更替三圣女的，更别说强行唤回神器这种几乎等同于宣布圣女叛教的仪式了！奥格斯特这么做，与侮弄权柄何异？！」
　　看着义愤填膺的年轻圣骑士少女，老妇只是拄着拐杖风轻云淡般笑着。
　　「唉，所以说你啊，对圣国的顶层结构和某些东西依旧没能看通透，就只知道一口一个奥格斯特。首先……这个决定是圣教团投票表决出来的，从明面上来说，教皇并没有单方面撤裁更替圣女的权力，又何来侮弄权柄一说呢？」
　　「不是，可圣教团那帮家伙明明就……」
　　「对，很多都是奥格斯特的人，但你又有什么证据呢？何况，那里面不一样也有塞西莉娅家族和萨默菲尔德家族的人吗？三大神裔三权分立，光靠教皇和一个兰伯特家族，是肯定没办法做到大权独揽的。」
　　闻言，艾德文娜方悚然一惊。
　　「那老师，您的意思是……」
　　老妇人双手交覆与拐杖之上，转头望向不远处幽深潭水，沧桑而老迈的眸色却依旧分外平淡。
　　「是啊，看来你的快速成长和奇遇，让很多隐藏在暗中的家伙都按耐不住了呢，联手打压塞西莉娅家族……呵呵，恐怕小菲蕾那边的情况会变得如此恶劣，除了恶魔的来势汹汹外，也跟某些人暗中操盘不无关系吧。」
　　艾德文娜按在剑柄上的五指不着痕迹收缩几分，沉声道。
　　「是……萨摩菲尔德家族吗？」
　　「不好说呐，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三大神裔互相掣肘，虽为最强，但圣国体制在此，这里也并非我们的一言堂。不过没关系小艾德文娜，你要永远记住，圣国真正的根基是什么，教皇之位固然重要，但比起女神殿下，却依旧是渺小的芸芸众生之一罢了。」
　　「女神殿下……」
　　似是若有所思般沉吟了许久，圣骑士姬终于抬起头。
　　「说了这么多，老师其实还是想问，我究竟如何觉醒的神赐血脉吧？」
　　老妇人并不否认，只平淡微笑道。
　　「这个问题，老身已经问过你很多次了，莫非到了这种时候，小艾德文娜依旧不愿意吐露实情吗？还是说……」
　　苍老浑浊的眸中精芒一闪，老妇语出惊人。
　　「还是说，女神大人亲自叮嘱过你，不可将此事原委告知于任何人？」
　　「……」
　　想象中少女的慌乱和震惊并未出现，短暂错愕之后，艾德文娜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目光沉稳而悠长，遥望远方，似意有所指。
　　「老师作为塞西莉娅家族的真正顶梁柱，我自然完全相信，但……有些话，我的确不能说，而且想必您也已经猜到了一些。」
　　「那位殿下并非高居天上，淡漠众生的神灵，祂是照耀世间的第一缕光芒，祂是一切曙光与希望的化身，祂以圣光加诸此身，驱散邪佞，明彻吾心，祂……就在我们身边。」
　　「原来如此……难怪明明小菲蕾在外面生死不明，小艾德文娜你却始终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呢。」
　　听闻这似是而非的告诫，老妇终于露出了欣慰般笑意，亦不再多语。
　　「既然光芒已再度降临，那么，塞西莉娅家族千年沉淀，也该到……行动起来的时候了 ~」

第五十章：无形之丝
　　「哎，也不知道艾德文娜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虽然经常搞出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让人血压升高，这没了她，着实也有些想念呢。」
　　坐在重新启程的马车里，某位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发出了如此低声感慨。
　　不远处，蕾妮正在角落中闭目冥想，散发出淡淡的魔力气息，而她的姐姐则在身边一言不发地静默守护着，另一侧的某位巨龙小姐死死盯着眼前的棋盘，将手里举棋不定的黑子捏得嘎嘣嘎嘣响，也只有与其对弈中的蒂丽莎忙里偷闲回过头来应声道。
　　「艾德文娜小姐的话，这会应该在神圣帝国的东都天使之城吧，听说那里是女神教的大本营之一，由三大神裔家族的兰伯特家族主持管理，神圣帝国的最高决策机构【圣教会】也坐落在那边。」
　　「说起来，我之前就很想问了呢，为什么三大神裔中兰伯特和萨默菲尔德都分别掌管着东都和西都这样的大城市，而并立的塞西莉娅家族却居无定所呢？这样岂不是显得很弱势吗？」
　　「哈哈……塞西莉娅家族吗，她们可一点都不弱势啊，从某种角度而言，艾德文娜这家伙才是真正名副其实的超级大小姐呢。」
　　像是终于提起些兴致那般，薇莉丝放下手里似乎永远也读不完的书，举起根手指头晃悠晃悠着解释道。
　　「塞西莉娅这个家族作为神裔的同时，也是一个商业家族，虽然没有像另外两支神裔一样有固定的根据地所在，但其麾下掌握的数百家分部和商会却几乎遍布世界。」
　　「不仅仅神圣帝国本土，联合王国，奥斯特帝国，哪怕是最北方的冰封雪国与诸多小国之中，都有他们设立的据点，蒂丽莎你想想，这不是比单单盘踞在某一个城市之中要厉害多了呢？」
　　说到这里，白狐小姐又提出了一种假设。
　　「兰伯特和萨默菲尔德这两支家族的根基都在宗教之上，可以说与圣国是一荣俱荣的关系，但塞西莉娅家族却不同，即使神圣帝国某天发生剧变，三大神裔作为领导的政治体系瓦解，她们依旧可以安安稳稳地继续强盛下去，这，便是作为商业家族的优势了。」
　　「噢 ~」
　　青发少女似懂非懂般点了点头，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连忙惊呼道。
　　「欸？那这么说的话，艾德文娜小姐岂不是非常有钱！？可是……之前完全没有感觉出来啊……」
　　「啊哈哈……可能那家伙作为圣骑士，有意在保持勤俭和节约的作风吧，毕竟女神教的教条有一项就是【不可骄奢淫逸】嘛。」
　　「这样啊……」
　　「喂，轮到你落子了。」
　　龙娘小姐略显不耐的声音自后方接踵响起，蒂丽莎才连忙转过身去，一边 「抱歉抱歉！」地尴尬双手合十，一边又开始观察起局势走向来。
　　而失去了聊天对象的白狐小姐，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开始继续在脑海中梳理这段时间了解和收集到的情报，以及前不久在圣灵小径那场遭遇中隐藏的信息。
　　说实话，打从她们进入圣星城，遇到那自称灵隐族，属于灵隐商会的明澜开始，这场在神圣帝国境内展开的旅行就逐渐变得有些诡谲莫测起来。
　　首先是对方未卜而先知她假身份的名字，并轻松报出【御狐之面】的称呼，称【曦】是族内失踪已久的【灵狐巫女】，又提到了尊神【御狐】这个薇莉丝以往从未听说过的神祇。
　　为了求证，后来她专门联系了远在碧空之国的生命女神西芙琳，确定过往昔众神之中的确没有一个名为【御狐】的神，更大概率，这是某种自称为 「神 」 ，只在小范围活动的神秘之物，亦或者某位神明的化身，假名之类。
　　而【御狐】之事暂且不提，关于灵隐商会的由来，其中关键也是分外扑朔迷离。按照明澜的描述，这个商会应该是由当初那远渡重洋前往灵隐岛之人所创，如今由其继承者在打理，灵隐族则辅以些许帮助的结构。
　　但问题在于，如此富裕而庞大，甚至不亚于世界顶级财团 ——塞西莉娅商会太多的组织，关于其创建者的记录……竟然完全找不到？
　　是的，完全没有。
　　不仅仅是通过民间手段，当时，薇莉丝甚至特意通过【隐形空间传送门】去勇气之城找了作为女王的莉莉娅，可即使在联合王国王室的卷宗档案中，也找不到任何关于灵隐商会创建者的记录，就好像这个商会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最离奇之处在于，这般不可思议的现实，竟然没有任何人对此报以疑问？即便薇莉丝将这点与莉莉娅说明，女王小姐当时也只是提出了 「或许他们最开始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会，所以没多少人在意吧 」 ……这样的假设。
　　事实上根据档案记载，灵隐商会真正开始声名鹊起的时候，当时的会长也的确已经是第二代了。
　　但即使如此，薇莉丝也不认为能够完成远渡重洋寻觅灵隐这般壮举的人，会是连在历史上留下名字都无法做到的泛泛之辈，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隐藏着的秘密。
　　想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恐怕也只有去往西都明光城的灵隐商会总会，见到他们现任的主事者才能办到了。
　　除此之外，那位圣星城神殿骑士团团长，圣骑士克莱修斯为了救走恶魔化女孩而杀死同袍的举动，以及流窜于神圣帝国境内的流言蜚语，东部据说迟迟未能解决的恶魔动乱，都在隐隐透露出某种古怪的趋势与信息。
　　这次恶魔的突然降临，恐怕并非偶然，而是……某种有着组织与计划的大规模行动。
　　但薇莉丝有些好奇的是，灵隐商会，灵隐族在这件事中又处于何种立场？只是完全平行的无关第三方，又或者，其实也在暗地里牵涉其中呢？
　　还有至今同样谜团重重的，圣星城与新亚斯特城半途被战斗余波破坏的官道，蕾拉晋级超越后获得的那枚印记，以及她们刚刚遇到不久的，藏在圣灵小径地下的那个古怪魔导人偶和机械圆球们。
　　这些东西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可薇莉丝总有种隐约的感觉，其实是有着一条看不见又摸不着的线，将它们全部以某种形式串联在了一起，就像……就像碧空之国那时的大地母神西芙的神格碎片一样。
　　「唔……看不见，又摸不着的线吗……」

第五十一章：临近明光的旅途
　　思索间，马车车厢外的棚沿再度被人敲响，隶属于白鸽商会的驾车杂役小心翼翼地撩开车帘，探进半个脑袋来。
　　「几位客人，我们马上就要到新亚斯特城了，艾富里先生让我问一句，各位是准备在这里脱队，还是随着商队继续前进？」
　　虽然在发现那些失踪者时，他们都已经被潜藏在地下的那些东西杀死，并化为了某种诡异仪式的 「祭品 」 ，但薇莉丝等人的出手，终归还是避免了商队的继续减员。
　　亦因此，当她们处理好问题，掩埋了那处地下通道的入口，并回归告知大致情况后，包括商队长艾富里在内，所有人对待她们的态度都变得尊重而敬畏了许多。
　　这不单单是救命之恩，毕竟足够可靠的实力在这个世界便是绝对通行证，大部分时候都比财富或权力更加有效。
　　虽然并未要求什么明确报酬，但这一路上如同供着祖宗般的优待，却是之前根本没可能出现的明显差异，甚至艾富里还专门给薇莉丝她们换了架更豪华舒适的马车以表感谢，如今的特地询问，也是寻常乘客完全享受不到的待遇。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薇莉丝自然早有打算。
　　「我们的目标是直奔明光城，请转告艾富里先生，另外，后面没什么事的话，麻烦就不要随意进来搭话了吧。」
　　倒不是薇莉丝嫌弃对方，只不过蕾妮已经在冥想冲击最后的瓶颈，眼下也到了关键时刻，按照牧师小姐的计算，只要顺利的话，在抵达明光城之前她应该也可以完成超越级的进阶，所以这段时间，最好还是尽可能给她提供足够安定的环境。
　　顺着狐狸小姐意有所指的视线，看到正闭目盘坐在角落的白羽少女后，杂役先生也像是理解什么那般机灵地连连点头。
　　「抱，抱歉！那……就不多打扰几位了。」
　　商队长特意安排的新车夫十分懂事地，赶紧将脑袋撤出车厢之外，盖上厚厚的车帘，眼见此景，白狐小姐又看了眼不远处依旧在释放出均匀魔力波动的蕾妮，和重新开始对弈的另外两名少女，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便重新拿起倒盖在大腿上的读物。
　　「哈……」
　　只希望在抵达明光城之前……不要再发生什么意外了啊。
　　……
　　或许是某人的祈愿得到了响应吧，数日之间，白鸽商会的运输队又平平安安连过三座大城，再向前，便是素有西都之名的明光城了。
　　这里，也算是牧师小姐旅途计划中的重要一站。
　　明光之意，取自从古至今掌控此城的三大神裔家族，萨默菲尔德家族中沿传之【明光圣女】，而明光圣女，则向来是作为三圣女之首，在【位格】上被视作最接近于光明女神的存在。
　　历任明光圣女，也只有对光明抱持着极致虔诚的纯净之人方可担任，如果说【裁决】与【救赎】两位圣女还可能出现其他并非神裔，但天赋异禀的候选人，唯独【明光】，从来只会诞生在西都神裔家族萨默菲尔德之中，千百年来，无一例外。
　　究其根本原因，便是明光圣女所持神器【无冕圣冠】的要求实在太高，凡人几乎不可能契合其条件，很多时候甚至会出现上一任明光圣女逝去后，神殿与教会许久都找不到满足资格的继承者，最终只能令这三圣女之首的位置虚悬以待的情况，
　　不过现今，明光之位倒已有其人，便是当今萨默菲尔德家族族长，混合了神裔与光族血脉的传奇女子悠娜 ·萨默菲尔德，一位真正以肉身登临了超越的绝代强者。
　　当然，在外部流传的消息中，明光圣女也和其他两位圣女一样，至今仍处于传说层级，虽然不知道为何神殿要如此宣传，明光圣女本人也并未公开反驳，但同为神裔的艾德文娜，却很是清楚这位三圣女之首的真正实力。
　　因此，某位牧师小姐自然也就知道了。
　　「按照地图上的标注来看，再有三天，我们应该就能抵达明光城近郊了，蕾妮，你现在情况如何了？」
　　夜色之下，戴着白狐面具的女孩将手中冒着腾腾热气的肉汤随意递给对面白羽少女，二者之间，几名女孩围拢着的，烘烤着锅炉的篝火正跳动着发出噼啪作响之声。
　　虽然时节已至冬末，但圣国离北境冰雪之地并不遥远，寒流的侵袭依旧困扰着这片大地之上诸多生灵，除了薇莉丝和同样不畏寒暑的巨龙小姐，哪怕是已至超越级的蕾拉，走出温暖车厢的现在，也会额外再披上件阻挡风雪的大衣。
　　同样穿着厚厚裘衣的蕾妮双手接过薇莉丝递来的瓷碗，道了声谢，又捧着轻轻抿了一口鲜美热汤，便有些愁眉不展般叹起气来。
　　「不行啊，搞不定啊……有毒，真的有毒……」
　　蕾妮小姐一脸无法接受的沮丧模样。
　　「为什么呢，明明我能感觉到就只差一点了，但是试着冲击了好几次，却总还是差一点，这一点也太多了吧……可恶，没理由啊，明明姐姐她一回就成功了的！」
　　「嗯……」
　　表面装模作样地沉吟着，但说到底，其实牧师小姐心中也在犯迷糊。
　　毕竟薇莉丝又没经历过什么冲击瓶颈之类的事情，游戏中她自己包括小龙娘在内，等级提升都是经验攒够了便自然变化的，也就只有 lv100超越界限那次，去做了特殊且繁琐的额外任务。
　　照理来说，既然已经验证过这个世界也存在等级和类似的提升方法，那蕾妮迟迟无法突破，便只可能是 exp积攒得不够而已，需要进行更多冥想或战斗。
　　可事实上，按照她 「一点，一点 」的说法，似乎却又不完全是那样，说到底，这是个真正存在的现实世界，完全照搬游戏中的理论肯定是行不通的。
　　说起来……既然神话种的力量在本质上来源于血脉，那蕾妮迟迟无法突破到超越级，会不会是因为血脉方面出现了什么问题？
　　可她跟蕾拉是亲姐妹，如果真这样，类似情况应该同时出现在两个人身上才对啊？
　　想着，白狐小姐站起身，移动到蕾妮侧边坐下，主动向她伸出了手。
　　「呃，您这是……？」
　　「放松些啦，很快就好。」
　　简单安抚了感到疑惑的白羽少女，在对方并不抵抗的配合中，薇莉丝发动已经熟到不能再熟的【情报侦测】。
　　「唔姆……」
　　见薇莉丝将手搭在蕾妮肩膀上沉吟不语，另外几位女孩自然也不敢出声干扰，她们所处的这堆篝火和临时营地本就离商队其他人较远，一时间，周遭便只剩下了冬夜平原上呼啸的冷风，与木柴燃烧时偶尔发出的清脆爆裂之声。
　　「噼啪 ~」
　　火堆突兀炸响，少女白狐面具下闭合的双眸亦缓缓睁开，如宝石般清澈的银蓝色瞳孔中闪过些许诧异。
　　「先问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啊蕾妮，你……信不信神啊？」
　　「啊？」
　　白羽少女呆了呆。
　　「呃，虽然……但是……这个跟我冲不上超越有什么关系吗？」
　　闻言，坐在她另一边的姐姐立刻用枪柄轻轻敲了下少女脑袋，发出 「duang」的一声。
　　「哎哟！」
　　「曦小姐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她还能害你不成？」
　　「呜呜……」
　　白羽少女揉着被敲疼的脑袋，可怜兮兮瘪起嘴。
　　「知道了啦……我承认，人家以前是有向往过天空之神大人的，但后来这不是知道了真相嘛，所以现在也就不怎么信了，总体而言，大概处于没什么所谓的状态吧……」
　　听完蕾妮的答复，薇莉丝也像是似乎理解什么那般，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倒可以算是无信仰者了。」

第五十二章：供奉者与恩赐者
　　同样的姐妹，同样返祖了天使血脉，但无信仰的蕾妮却跟她的姐姐蕾拉不同，没办法顺利冲破超越级的门槛……
　　薇莉丝记得很清楚，某位生命女神小姐曾经说过，神话种的血脉根源是神明，只有达到这个等同于概念之上的位阶，其力量才能顺着血脉向下传递，那么，天使的血脉来自于谁呢？
　　思绪所至，随手拾起一根树枝，白狐小姐在泥土上刻刻画画起来。
　　她首先写出【天使】二字。
　　而后，以向上的箭头，将其与【大地母神】四字相连，想了想，又在【大地母神】旁写上【御狐神】，向下划出箭头，以与其连接的【灵隐】二字与【天使】并立。
　　紧接着，便在【御狐神】这三字旁添上【光明女神】，同样以箭头与【天使】二字相连，又在【天使】之上画出了多道没有具体指向的线。
　　如此莫名其妙的内容，自然引来了同伴们的疑惑不解，而好奇心最重的蒂丽莎率先发难。
　　「曦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用树枝节奏般点击着地面，薇莉丝头也不抬地轻声道。
　　「你们看，首先已知天使是大地母神西芙的造物，初代天使长米涅尔瓦的后代，但实际上，天使却在现今被视为诸神的使者，比如……传得最广的光明女神欧若拉。」
　　「无论那具体究竟是怎么个情况，至少有一点可以证明 ——作为母神的西芙是天使的造物主，却并非绝对掌控者，或者说，神话血脉和力量的来源，否则效忠于其他神明的天使们，总不可能还从母神西芙那里汲取血脉之力吧？神明又不是开善堂的。」
　　白狐小姐以树枝画圈【大地母神】，【御狐神】和【光明女神】全部囊括起来。
　　「看，这三位都是神明，至少是被传为神明的存在，凡神明则必有信仰，光明女神的天使与大地母神的天使如果存在着差异，你们觉得会是哪里不同呢？」
　　「还有，为什么灵隐族可以受到御狐神的庇佑而得享永生？这种赐予，到底是以怎样的媒介来赋予的？」
　　「？」
　　「呃……？」
　　这番听起来很像是在说天书般的模棱两可话语，自然令小龙娘等人面露困惑之色，但……唯独曾经有所感悟，且更加聪慧的蕾拉思索许久之后，突然惊声道。
　　「曦小姐，您难道想说……神话种的血脉之力并不一定得是真正的血脉，也可以……」
　　沉吟着，薇莉丝点了点头。
　　「这是一种假设，但我觉得很有可能。」
　　即便说到这里，蕾妮等人却依旧显得有些茫然。
　　「姐姐，什么叫血脉不一定得是真正的血脉啊？」
　　深吸口气，现任天使小姐似乎努力压下了心中的惊骇与难以置信，见白狐少女微微首肯，才沉声道。
　　「意思就是，神话种，至少一部分神话种的存在，并不一定需要其族中曾经出现过真正的神明，或者它们传承了神明的血脉。而是可以通过另一种，近似于因果般的力量和某些媒介与神明达成联系，被赋予超出本身上限的加护，这种联系越紧密，可获得的力量或许就越多……」
　　「是的，这种因果般的力量，我认为，很可能便是被称为【信仰】的东西，至少是必需的重要组件之一……灵隐族获得的不老不死之力，便是这一推断的有力证明。」
　　肯定了少女的猜测，白狐小姐再度转过视线。
　　「那么，还是同样的问题，蕾拉，你有信仰着的神明吗？」
　　似乎已经理解了白狐少女的意思，天使小姐摇摇头，又微微点头，露出了轻快的笑意。
　　「我从来不相信神明，我相信的，只有在绝望与痛苦之中，向我们姐妹伸出救赎之手的，唯一的那位存在。」
　　「呃，哈哈……」
　　被如此直球般指名道姓，即使是某位牧师小姐的淡漠心性，也感到了些许不好意思，只能赶忙有些尴尬地笑笑应付过去。
　　不过这样一来，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
　　蕾拉和蕾妮，她们的血脉……或者说某些难以言喻的东西的确在那天相遇之后发生了改变，化为了天使，但唯有一点，薇莉丝却搞错了。
　　那并非反祖，而是被赐予，在构建的特殊联系中成为了崭新的神话种……属于名为【薇莉丝】存在的天使。
　　蕾拉获得的圣纹，是属于薇莉丝的象征，她看见的传承记忆中身影也无疑正是牧师小姐本人，虽然现在还不太清楚那究竟是传承自谁的记忆，当时的薇莉丝又为何也戴着御狐之面，但代表着神格的力量本身便能够跨越时光之上，或者，那是许久之后的【未来】也说不定呢。
　　听完薇莉丝大致的解释，其他人还好，唯独蒂丽莎却像是想起了某些东西一般，依旧显得分外难以接受。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只是靠着信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竟然就能随随便便创造出神话种吗？」
　　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白狐小姐思索着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创造的，目前而言，这些都还只是我的猜测，或许跟真相仍有一些出入，但不可否认，信仰的确是一种非常神奇的力量。可是……神明的恩赐并非毫无代价，这也从来不是一句信口开河的虚言啊。」
　【时光回溯】这个复活技能，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理解为重新塑造了一个新的生命，或许正是因此构建的紧密联系，才会让蕾拉和蕾妮化为现在这种特殊的天使。
　　但其他种族，想要获得神明之恩，完成举族的飞升，获得原本不可能获得的力量，又……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这些隐藏在牧师小姐内心深处的疑惑，她自然不会现在就全部说出口，只是不知怎的，薇莉丝脑海中又再度浮现出了在圣灵小径地下发现的……那以罪人鲜血绘成的不明法阵。
　　另一边，理清原委之后，蕾妮小姐立刻苦起一张脸来。
　　「呜……就，就算这么说，可要怎么做才算是锤炼信仰啊？每天早上起床把薇……曦小姐的名字念上个千八百遍就能突破了吗？」
　　「错啦，当你出现这样带着利益想法的时候，就已经与信仰的本质背道而驰了，而且……我也好像从来没说过，你是因为信仰不够虔诚什么的才无法完成突破吧？」
　　说到这里，某位白狐小姐面具之下，发出了有些不怀好意的促狭般 「呼呼呼 」笑声。
　　「说来说去，关键在于意志力啊小蕾妮，你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总在关键时刻集中不了精神，知道人家圣国的信仰系魔法是怎么修炼的吗？我看，不如先把爱吃零食，懒懒散散的毛病给改一改吧，嗯嗯……具体计划的制定就交给蕾拉好了，务必要认真监督你妹妹哟 ~」
　　毫不犹豫的，天使小姐认真颔首应道。
　　「是，曦小姐，这正合我意呢，其实我早就想纠正一下她这懒散性子了。请您放心……进入明光城前，我保证会让蕾妮完成突破的。」
　　「欸？！不要啊！！！」

第五十三章：名为西都的舞台
　　那之后，又过了数日。
　　「这就是明光城了吗，西都之名，果真不同凡响呢。」
　　站在已然停止前进的马车旁，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眺望向远方高耸而巍峨的厚重城墙，与飘扬在城市顶端，代表着萨默菲尔德与明光圣女的金色旗帜，不禁发出了淡淡感慨。
　　她的身旁，金色长发的少女默默伫立守护着，视线却划过前方正在排队的人群与城门后方，似乎已经穿入都市之内，璀璨的金色竖瞳微微眯起。
　　「主人，这座城市里……有好几股似曾相识的气息，杂鱼不少呢。」
　　「嗯？是嘛 ~」
　　不置可否般微微颔首，薇莉丝却并没有继续多问，只是又偏过头，有些好笑般看向另一侧满脸憔悴，似乎已经生无可恋的白羽少女。
　　「咳……不至于吧，蕾拉只是暂时禁了几天零食和小画册，让你集中精神而已，怎么搞的像是在戒那啥一样呢……」
　　抬起死鱼般暗淡无光的眸子，蕾妮小姐勉强聚集了些气力，义愤填膺般发出低声抗议。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曦小姐，如果不能随时想吃就吃想喝就喝，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还有我的精神食粮，我那么多珍藏哇，全都被姐姐抢走了！这是惨无人道的虐待！！！」
　　似乎是深切地感到了丢人，站在她旁边的蕾拉立刻满脸无语地扶住额头。
　　「你的人生意义是不是也太肤浅了一些啊，何况那些小画册刚才不都已经还回去了吗，如果不狠点，就你这懒散性格，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突破呢。难道你还想跟上次一样，遇到事情只是在边上当个可有可无的旁观者？」
　　「不听不听我不听！姐姐大坏蛋！」
　　均已完成了血脉突破的姐妹俩在旁边继续着意义未明的吵吵嚷嚷，薇莉丝也笑呵呵地不做干涉，而是若有所觉般转头，看向正朝着这边走来的男子身影，随手扶了扶脸上的小狐狸面具。
　　「曦小姐，还有各位，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精神十足呢。」
　　薇莉丝点头，语气平静。
　　「艾富里先生是来告辞的吗？」
　　年轻的商人摘下礼帽，微笑着向少女们弯腰致以问候，方道。
　　「是的，赞美女神，这次真的多亏了几位仗义援手，否则整支商队都要因我不成熟的决定而付出惨重代价了，白鸽商会欠你们一个情，还有我个人……」
　　说着，艾富里从怀中掏出个鼓鼓囊囊的皮质钱袋，轻轻摇晃之下，里面便立时响起金币哗啦啦的沉重碰撞声，递向白狐小姐。
　　「我知道，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钱财只不过是身外之物，但我艾富里是知恩图报之人，一点心意，还请诸位收下。」
　　「这么客气哇 ~」
　　打量了眼钱袋的规模，和商人先生脸上一闪而过的肉痛之色，薇莉丝便已大致了然，这个数量，大概有她们之前缴纳的搭乘费五倍之余吧，对偌大的白鸽商会或许不算什么，但放在艾富里个人，却已经是笔不小的财富。
　　稍作思索，巫女小姐并未接过商人先生奉上的钱财，头顶软糯糯的雪白尖耳朵灵活抖动几下，只靠前半步，悄声转言道。
　　「钱就不必了，正如你所说的，这对我们而言并没有太大意义，如果艾富里先生真想抱恩，那……就帮我做一件小事如何？」
　　「咕噜……」
　　男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似乎是对少女稍稍凑近的动作和未知要求感到了些许忐忑，但最终，他还是诚恳般颔首道。
　　「是什么？还请曦小姐明示。」
　　「嘿嘿，很简单哟 ~」
　　面具之下，传出少女狐狸般 「呼呼呼 」的狡黠轻笑，和接踵而至的委托。
　　「等进了明光城，还有后面继续行商的时候，还请多多宣传一下是【曦】消灭了圣灵小径中伪装成女神眷属，疯狂袭击路人的怪物，拯救了无辜商队，以及……我的这份形象，如何？」
　　似乎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艾富里微微一愣，随即又显得有些犹豫。
　　「宣传……？可圣灵小径里的具体情况鄙人并不了解，万一皮埃尔他们真是因为亵渎了信仰才被制裁，我这么做岂不是……」
　　「哎 ~这个你就放心好啦，我可以向你保证，圣灵小径里的东西并不是圣灵，更绝对没可能是光明女神的眷属，不必担心因此而亵渎了对女神殿下的信仰哟。当然，也不需要你刻意宣传，把这些事都说的明明白白，只是偶尔茶余饭后，隐晦地提一提这种程度就够啦，如何？」
　　见薇莉丝如此信誓旦旦作保，或许是考虑到她们先前展现出的不可思议力量与救命恩情，最终，艾富里还是踌躇着点了点头，又收回手中的钱袋。
　　「好吧，那这件事鄙人就应下了，马上就要进入明光城，各位还有什么其他需求吗？」
　　「不用啦，接下来的行程我们已有安排，那艾富里先生，便要暂时说再见……哦，对了。」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那般，白狐小姐语气一顿，再度将声音压低几分，悄 **地凑近些许。
　　「方不方便问一句，你们这批货，究竟是送给哪家的？」
　　「？」
　　男子本已准备转身的动作微微一滞，再度回首，艾富里深深地凝望了一眼白狐少女面具之下，如宝石般通透的银蓝色美眸，半晌，沉声道。
　　「虽然算不上什么天大机密，但按照规矩，我也本不该向外人透露老板信息……罢了，仅此一次，诸位还请切莫随意宣扬。」
　　商人并未明言，只是指了指远处巍峨的明光城墙，与飘扬于城头的旌旗，留下句模棱两可的话语，便再度鞠躬而退。
　　「收货人，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直至艾富里的身影消失在商队人群之中，车马再度动身，默默若有所思的少女才终于与同伴一道，迈开步子向着前方城市而去，唯有冬日泠冽的风，将她留在大地之上的沉吟低语吞没。
　　「萨默菲尔德家族，他们收购这么多铁矿与魔晶……究竟想做什么？」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处。
　　背生双翼的雪白独角骏马从天而降，平稳落入高雅而整洁的古堡平台，彼处，早已有身着黑白燕尾服的侍者恭立等候于此。
　　他伸手，熟练恭敬地扶着马背之上少女落地，后者如天籁般纯净无瑕的声音也随之一并响起。
　　「准备工作，进行得如何了？」
　　侍者温声应道。
　　「殿下，一切正在有条不紊进行中，资金链也没有问题，预计在圣临之日前，就可以完成全部的前期筹备。」
　　「嗯，赞美女神，你们做的很好。」
　　这座城市的主人，萨默菲尔德家族族长，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抬起头，如宝石般通透的淡蓝美眸遥望向自天际投下的明媚阳芒，面露微笑。
　　「飞星异动，这是光明降临于尘世的预兆，明潮暗流已在翻涌，我们也是时候展开行动了，去传信灵隐商会，让计划……正式开始吧。」

第五十四章：东都、西都
　　明光城是一座很神奇的城市。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才是神圣帝国真正的首都，那时的女神教还没有这般复杂的结构层级，亦不存在教皇之位与圣教团的议席，唯有以明光圣女为首的三圣女，代行光明意志，主掌格局。
　　但是渐渐的，情况发生了改变。
　　众所周知，明光圣女所持神器【无冕之冠】在圣国三神器中要求最为苛刻，几乎非神裔萨默菲尔德家族不能掌握，但家族代代相承，偶尔也会有意外发生的时候。
　　大约是三百年前吧，当时的明光圣女在一场恶魔大规模袭击中为了守护民众不幸逝去，而其拟定的后人却年龄尚幼，还远不足以接替前者，继承【无冕之冠】与明光之位。
　　于是，为了快速稳定局面，继续与侵袭大地的恶魔抗争，当时的十几个历史悠久宗教家族联合起来，以三大神裔中的兰伯特家族为首，组建了代理议事【圣教团】，并推举议长 ——教皇为神之代言人，暂理因失去明光圣女而混乱的圣国格局。
　　不得不承认，这番举动在当时的确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避免女神教的真正根基遭到恶魔蚕食，并在之后，耗费十余年时间，经过数场大规模会战，终于将恶魔渗透入这个世界的力量再度驱逐出去。
　　那场历时十余年的大战，也与曾经的两次大规模入侵一起，被圣国史学家称为【第三次恶魔战争】。
　　但，那之后，圣教团并没有随着下一任明光圣女的渐渐成长而解散，对抗恶魔的胜利让他们在民间获得了巨大声望，渐渐压过了在此期间相对默默无闻的明光圣女。
　　神圣帝国本就是宗教国家，并不存在王族和绝对的执政者，领导之位向来以能者居之，如此，教皇与圣教团的结构便渐渐成为圣国的主要控制者，取代了三圣女，并以兰伯特家族根据地 ——天使之城为基石形成了东西二都的景象。
　　时至今日，三圣女之位虽仍在延续，三神器亦威力不减，但其所代表的权力，尤其是裁决圣女与救赎圣女这并无稳定传承的二者早已被大幅削弱，更接近于 「吉祥物 」与某种明面上的象征。
　　甚至，连圣女之位的更替，如今都已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以教皇为首的圣教团掣肘，变得复杂许多。
　　「原来如此……所以那个什么圣教团才能通过表决，强行将你定为下一任裁决圣女人选，并抛弃了上代的菲蕾德翠卡是吗？」
　　幽静密室之内，已经摘下了【御狐之面】的牧师小姐正面对着眼前微微闪烁的少女虚影，发出略带沉吟的应声。
　　「是的，薇莉丝小姐，神圣帝国的结构您应该也了解，实际上那些家伙这么做，无非只是怕觉醒了血脉，更加亲近光明的我表现得过于出彩，在圣教团之中带领塞西莉娅家族，夺走属于兰伯特家族的领袖地位罢了，这帮家伙，根本就是弃大局于不顾！」
　　艾德文娜的投影发出了略带愤慨的声音，虽然仍旧隔着千万里之遥，薇莉丝却也能通过影像清晰感受并理解她的怒火来源。
　　毕竟如今圣骑士姬的亲姐姐，当代裁决圣女仍在西部战场杳无音讯，生死未卜，教会高层身处大后方，不仅不想着支援，反而借口其失责，打算通过仪式剥夺她的圣女之位和神器，来打压塞西莉娅家族。
　　这种毫无争议的背刺行为，即使是与那位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仅有一面之缘，并不如何熟悉的薇莉丝本人，也都感到了几分厌恶，何况是她的亲妹妹艾德文娜呢？
　　不过，单纯发怒是没有太多意义的，关键得解决问题。
　　「你先别着急，把具体的情况再给我讲一讲。」
　　西都明光城作为神圣帝国最重要的两座城市之一，这里自然也是存在着塞西莉娅家族商会分部的，而且单论规模的话，其实并不亚于东都天使之城的总会多少。
　　按照约定好的计划，抵达明光城之后，薇莉丝很快就通过圣骑士姬临走前留下的信物找到了这里的塞西莉娅商会，并获得他们信任，准许被使用这里专门与家族内部联络的通讯密室。
　　而身在天使之城的艾德文娜，也早就做好了准备，第一时间接上了薇莉丝的通讯，将她那边目前的情况悉数告知。
　　看起来，或许是距离收到消息已经有一段时间，留下了足够的缓冲距离，又或者某只圣骑士姬的确在历练中变得成熟了许多，短暂愤怒之后，艾德文娜也很快冷静下来，点点头开始说明状况。
　　「原本，三圣女的更替仪式是非常郑重的，至少需要一年时间来进行各种准备和考核，但由于东部的恶魔骚乱迟迟未能平息，影响力正在快速扩大，前线压力很重急需支援，所以圣教会决定一切从简，在圣临之日，也就是明年的第一天由我继承裁决圣女的位置与【仲裁圣剑】。」
　　「然后，我大概会和救赎圣女一起，率领天使之城四大圣骑士团中的【审判天平】，加上她的医疗神官部队共同出征，支援前线的【裁决之手】，一鼓作气镇压和驱逐东部作乱的恶魔。」
　　「嗯……这么说，圣教团让你继承圣女之位的理由，大概就是局势严峻，急需【裁决圣女】的力量之类……对吗？」
　　艾德文娜的虚影深以为然般点了点头。
　　「不愧是薇莉丝小姐呢，轻易便看穿了那些家伙使用的伎俩，的确如此，但也正因为他们所说的都是实情，而在战场莫名失踪某种意义上也属于姐姐自己的问题，所以即使我们塞西莉娅家族在圣教团中同样占据了部分席位，也很难投出反对的意见，至少抵不过主流。」
　　「时间是……圣临之日吗……」
　　这个世界的历法，在诸多种族之间是存在着差别的，但说实话，基本也都大同小异，主要还是以三月的变化来进行划分，而艾德文娜提到的圣临之日，就是常规意义上的每年 1月 1日。
　　因为在女神教教义里，遥远的过去，是由光明女神欧若拉带来了世间第一缕光，开启了生命的纪元，所以祂降临的那一天，也就被称为圣临之日。
　　现在是冬末，差不多 12月的中旬左右，也就是说，离艾德文娜继承【裁决圣女】之位，带领圣职者出征的日子已经只剩半个多月了。
　　从这里就能看得出来，教会高层的确把时间卡得很紧，或许是又在计划些什么，亦或者前线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吧。
　　并没有自顾自地拿定主意，牧师小姐选择了先咨询当事人的意见。
　　「只有半个月的话，按照原本计划，我们恐怕还无法抵达天使之城呢，那么艾德文娜，你的想法是什么呢 ~？」

第五十五章：明光城的萨默菲尔德
　　没有让薇莉丝感到失望，影像中的圣骑士少女稍作思索，便很快给出了答复。
　　「我和家族的确拟定了几种应对方案，现在的主要问题其实并非我当不当这个圣女，而在于一旦完成神器召回仪式，姐姐那边就会立刻失去【仲裁圣剑】的力量，从超越级跌落到传说巅峰，这在与恶魔危机四伏的战场中无疑是非常致命的。」
　　「虽然暂时失去了音讯，但我们神裔家族之内有着感应直系族人生死的手段，姐姐她……还活着，至今肯定仍在某处战斗着，所以我绝不能就这样抢走她的神器。」
　　「……」
　　薇莉丝没有立刻接口，她知道，艾德文娜肯定是有其他话要说才对。
　　果然，影像中的圣骑士姬见牧师小姐并未发表意见，便很快接着说明道。
　　「但，我们塞西莉娅身为蒙受眷顾的神裔，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女神的子民遭到恶魔屠戮侵染而无动于衷，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折中一下，暂时延缓圣女之位的继承仪式，由我和救赎圣女直接带领援军赶往东方，同时一并搜寻姐姐的下落。」
　　「如果能找到，在总体战力上反而会比如今的策略更加强盛，即使找不到，我也不觉得仅靠一柄【仲裁圣剑】便能彻底左右战争局势了，这是两个国度，乃至种族之间的冲突，而非我艾德文娜个人的战场。」
　　说到这里，艾德文娜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朗了，她的想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也是存在私心和偏颇的，但正如其所说那般 ——其实差不了太多。
　　「所以，最关键的问题，还是教会内斗，那帮家伙死死咬着方案不肯松口咯？」
　　圣骑士姬颔首道。
　　「没错，圣教会坚持认为必须先拿回裁决圣女和【仲裁圣剑】的力量，汇同两大圣女之力后再行出征，方可保万无一失，他们这种想法我不能说完全错误，但……」
　　闻言，黑发少女微微一笑。
　　「但，同样，有没有私心夹杂在里面，就很难说了，是吧？」
　　「……正是如此。」
　　大致已经理清楚状况的牧师小姐点点头，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浓郁几分。
　　「看起来，你需要我帮些小忙呢。」
　　像是突然受到某些巨大打击那般，圣骑士姬凝重的表情瞬间一滞，连忙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紧张地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
　　「不不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只是在薇莉丝小姐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如果想把这件事引导至我们希望的方向，的确需要依靠一些外力，那个，如果您觉得很麻烦的话，我们也可以……」
　　「好啦好啦，那么激动干嘛？总感觉一段时间不见，你变得生疏了许多呢，开个玩笑反应都这么大？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最近换了个身份来着……算了，说吧，想要我怎么做？但先说好，要是太麻烦的话我可不干哦。」
　　有些无奈地制止了影像中圣骑士姬的紧张表态，牧师小姐随便拉了张旁边的椅子坐下来，白袍之下光滑如玉的小腿交叠着翘起，在空中晃悠晃悠着，似在等待对方回应。
　　说到底，艾德文娜也算她在这个世界的朋友之一了，虽然这家伙偶尔会有些死板，脑回路也经常怪怪的，但薇莉丝其实并不讨厌，这次专程来神圣帝国除了旅行，本身也就抱着给她帮帮忙的想法。
　　见牧师小姐刻意表露出毫不在意般的轻松态度，圣骑士少女也渐渐冷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般挠了挠水晶般通透的金色发丝，试探着道。
　　「薇莉丝小姐，应该还记得萨默菲尔德这个姓氏吧？」
　　「萨默菲尔德吗……」
　　黑发少女微微颔首，身在明光城，此地东道主神裔家族的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就算之前，她也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了解了不少呢。
　　「这个家族，还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
　　听见牧师小姐这般评价，影像中的艾德文娜突兀便陷入了思索，也不知是在考虑些什么，但很快，她便再度抬头道。
　　「如您所知，我们神圣帝国三大神裔虽然并非国家的绝对掌控者，却也拥有可观的莫大影响力，塞西莉娅，萨默菲尔德与兰伯特三家之间明争暗斗，又互相合作，至今仍难分出绝对的高下。」
　　「圣教团之中，教皇奥格斯特 ·兰伯特虽然主导着局势的走向，但那里也绝非他的一言堂。我们塞西莉娅家和萨默菲尔德家，均占据着相当一部分议席，这部分总计达到了一半以上，而剩下的小半才是那十几家历史悠久的宗教家族。」
　　「噢 ~也就是说，如果你们任意两支神裔能够联手合作，改变圣教团的决定就并非不可能，是这个意思吗？」
　　圣骑士姬沉吟着点了点头。
　　「对，坦白说，萨默菲尔德家族与兰伯特家族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不同于主要以商业，金融立足的我们塞西莉娅，明光圣女和教皇之间的明争暗斗自从三百多年前圣教团建立以来，就从未停息过，如今更是形成了几乎将圣国划分为东西二都的局面。」
　　「照理来说，萨默菲尔德在圣教团会议上，应该会坚定不移与教皇派唱反调才对，但这次不知为何，他们一系却十分低调地选择了缄默，不支持也不反对，最终才导致兰伯特家族独揽大权，做出了废黜圣女的决定。」
　　「薇莉丝小姐如今既然正好在萨默菲尔德家族的根据地明光城，方便的话，我想请您去见一见萨默菲尔德的当代明光圣女 ——悠娜 ·萨默菲尔德。具体怎么做由薇莉丝小姐自行决断便好，只要搞清楚萨默菲尔德家族的态度和大致打算，我们便能做出对应举措了。」
　　薇莉丝惊讶地微微挑眉。
　　「就这么简单？不需要争取一下，让她支持你们之类的吗？」
　　对此，影像中的圣骑士姬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按照我对薇莉丝小姐的了解，一路过来，您恐怕已经观察到了很多东西，并作出对应布置和安排了吧，我并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而让薇莉丝小姐为难。」
　　「何况塞西莉娅家族作为蒙受神明赐福的一族，本就已受尽天大恩惠，家族底蕴不菲，我们绝非只能躲在女神羽翼之下，祈祷庇护的无能者。」
　　「如今圣国表面平静，暗地里却已是风起云涌，并不亚于当初联合王国夺位之时，兰伯特家族出了先手，但我们也并非毫无招架之力，我认为暂且按兵不动，观察清楚局势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原来如此……说的也有道理呢，好吧，有机会的话，我会尽快去见一见那位明光圣女，探听些风声的。」
　　听闻牧师小姐的保证，像是立刻松了一大口气那般，艾德文娜再度面露笑意，又连连点头。
　　「那实在是帮大忙了，眼下离圣临之日还有半个多月，薇莉丝小姐不需要太匆忙，我们一周之后还是这个时间，再行联络如何？」
　　看着曾经青涩的圣骑士姬谈吐有度，沉稳内敛的模样，即使是薇莉丝，也不禁暗暗在心中感慨她已经成长了的事实，同样露出些许微笑来。
　　「嗯 ~行吧，那就这么说定啦 ~」

第五十六章：苍云山是什么山？
　　走出塞西莉娅商会大门时，天色也已近黄昏，重新戴上了【御狐之面】，化身为曦的牧师小姐独身在街道上踌躇了一会，最终，却并没有向着其他同伴所在的酒店而去，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并非萨默菲尔德家族的私人城堡，亦非明光城神殿之类地方，趁着与同伴们分开，不易引人注目的这段时间，薇莉丝打算去调查一件……她已经在意了很久的事情。
　　明光城虽然是神圣帝国中数一数二的都城，但归根结底，其布局相比人类联合王国中的大部分城市并没有太多出入，毕竟圣国即便作为多种族混合国家，人族数量在其中依旧占据了绝对主流地位，大约有至少一半以上。
　　因此，人类联合王国语在这里也是一种十分常见的通用语，建筑风格亦存在着格外之多的相似性，并未形成碧空之国那样分外独特的空中楼阁结构。
　　沿着足可容纳数辆马车同时并排行进的道路侧边行走了很久，绕过四通八达的繁华城市网络，最终，白狐小姐来到了一座古香古色，虽然占地面积不小，整体布局却显得格外袖珍玲珑的建筑面前。
　　正门的木质匾额上，谁人泼墨挥毫而成了【灵隐商会】四个苍劲有力的黑色大字。
　　入口处，两名在大冬天却只身着单薄便衣，并未持有任何武器，但一看就不是简单角色的年轻人族男子正如门神般一左一右守卫着，见薇莉丝靠上前来，其中一人当即伸手将她拦下，并客客气气解释道。
　　「这位小姐，我们的售卖会尚未到开始的时候，还有足足两个小时呢，今天情况特殊，总会暂时也不接待任何客人，还请您见谅。」
　　「售卖会？」
　　虽然早就预料到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能进去，但守卫的话还是让白狐小姐微微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应该就是类似于碧空之国里，自由之翼搞的沁香拍卖会那种东西吧，似乎灵隐商会本就是专门兜售各类奇珍异宝，却不卖凡品的组织，售卖会什么的倒也不奇怪。
　　不过，直接不让进门的话可就有些头疼了啊，难得专程来一趟，难道只能无功而返了吗？
　　想到这里，薇莉丝小姐还是决定再试一试。
　　「我是来找明澜的，应该是你们的副会长，他现在在这里吗？实在不行，直接见一见你们的会长也可以。」
　　「呃，上来就要见明澜先生？还会长……也可以……？」
　　似乎被带着白狐面具少女的惊人发言给搞的有些哭笑不得，之前伸手拦下薇莉丝的守卫似乎显得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而另一人则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表情略显古怪道。
　　「小妹妹，就算你这样问我们，副会长大人的行踪可是商会机密，别说我们两个看门的不可能知道，就算真晓得，也没法随随便便说出来啊……看你的样子，倒是跟灵隐有几分相似，可我以前也从来没有见过你……要不这样，你先在门口等等，我进去跟管事大人声通报如何？」
　　「这么麻烦啊……」
　　以普遍理性而论，对方的这种举动和应对态度已经能算得上温和友善了，但问题在于即使门卫真的进去通报了，那所谓的管事估计也还得出来再跟她扯皮一番，确认身份，搞来搞去都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呢。
　　好在她早有准备。
　　只见白狐小姐随手在空中一晃，摊开掌心时，里面便多了枚做工精巧的奇特挂坠，并将其展示在二人面前。
　　「这个，你们认识吗？」
　　「呃……？」
　　「……敢问这是什么？一只小狐狸？跟你脸上的面具倒是挺像，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哈？」
　　牧师小姐傻眼了。
　　喂喂，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啊？！明澜那个家伙不是讲只要把这东西亮出来，就能在任何灵隐商会及其分部得到最高级待遇的吗！可恶，难道被耍了！？大骗子！跟踪狂！老古董！
　　虽然感到了强烈到直冲脑门的尴尬，令某人甚至生出了当即掉头就跑的冲动，但好在隔着面具，对方肯定也瞧不出薇莉丝的情绪变化，牧师小姐虽然只能像个钉子那样，不知如何开口般硬杵在原地，却也没有真正露出丢人的一面。
　　见少女半天不说话，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打算再问些什么……
　　却突然有沉稳而苍老的声音，自建筑内部悠扬传来。
　　「难怪今日卜象紊乱不堪，难辨行迹，原来是有灵隐尊客将访，失敬失敬，老朽实在有失远迎……曦小姐快快请进。」
　　听见这番话语，守卫二人同时面色一变，几乎下意识般向着两侧麻利让开了道路。
　　「我滴龟龟，还真是灵隐啊……」
　　「嘘！快闭嘴！你不想干啦！咳，这位小姐……刚刚我二人有眼不识苍云山，没能认出您的身份多有冒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
　　话说苍云山是什么山来着？貌似没听过这地方啊……
　　看着跟唱双簧一样突然态度百八十度大转弯的两名守卫，薇莉丝虽然心中顿感疑惑，却也明白这肯定是因为那道刚刚响起的那道苍老声音所致，但无论如何，能顺利入内总是好的。
　　那就去瞧一瞧里面究竟是何方神圣吧。
　　通过两名目不转睛瞪视着前方，似乎已经不敢将视线再于白狐小姐身上停留分毫的奇怪守卫，薇莉丝缓步而入，走进了这间坐落于西都明光，天下所有灵隐商会起源的总会之地。
　　一入门内，漫眼五光十色，被供奉于木盏之上的奇珍异宝便突兀齐刷刷亮起，宛若进到了财富遍地的千年宝阁，直晃得人脑袋发懵，头昏眼花，仅仅睁大眼睛看清这数之不尽的彩光，便已是将要竭尽全力。
　　但薇莉丝并未被这些至少也是魔法装备以上的稀罕珍宝吸引注意力，说实话，比这更亮的玩意她早就已经在游戏里见怪不怪了，相对于这些外物，少女视线只是在人迹稀疏的厅室内飞快扫过，最终聚焦在一名立于不远处，手握古朴算盘的白发老者身上。
　　那真是将 「仙风道骨 」演绎得淋漓尽致的一人，老人特有的飘逸白发以长簪梳拢于脑后，白色胡须修长又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异宝五光十色的流霞中反射着莹润光泽，人虽面容老迈，身形却并不佝偻，沉稳而优雅的气质让他的形象仅仅只是照面，便已足够令人印象深刻。
　　最奇特的是，老人的双眼并未裸露在外，而是以不透光的黑色布条将其环绕密封而起，似乎已然无法视物，但薇莉丝投去视线的瞬间，对方便已像若有所觉那般，微笑着点头致意。
　　「曦小姐，老朽已等候多时了，早闻【灵狐巫女】可通尊神【御狐】，有凡人难测般通天之能，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呢。」
　　盯着对方完全被黑布包裹的眼睛观察片刻，白狐小姐微微皱眉道。
　　「是明澜把我的名字告诉你的？他人跑哪去了？」你又是谁？」
　　老人微微抬手，周遭五光十色的宝物便立时黯淡下去，恢复了原本正常的环境，又点头道。
　　「老朽之名，已作为洞晓天机的代价而被抹去，曦小姐称我【卜者】便好，不才，正担任灵隐商会本代会长一职，还请多多指教。」

第五十七章：【御狐】之赐
　　「洞晓天机的代价？那是什么？而且你还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告诉我明澜去哪了呢。」
　　以【卜者】代名的老人微微一笑，虽年迈，流露出的气息却尽显淡然与雅致，不知怎的，从他身上，薇莉丝竟隐隐感觉到了些许那魔神之地中，自称文曲的白衣青年影子。
　　但还未等她细思，对方便已继续开口。
　　「曦小姐倒是急性子……明澜已带着些许族人暂时回往灵隐岛，去处理某些事情了。临行前他与老朽交代了曦小姐的情况，并拜托代为照料……呵呵，当然了，以您的能力，想必也不需要我这一个垂垂老矣的家伙如何照顾就是。」
　　「至于洞晓天机为何物，这倒并非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在此之前，还不知曦小姐今日来访我灵隐商会是有何需求吗？」
　　「咦？跑得这么快？好吧，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啦。」
　　有些疑惑地小声嘀咕了两句，虽然感到了怪异，但既然明澜那家伙已经离开，薇莉丝现在也不可能跑到远在外海的灵隐岛去把他揪回来。
　　反正这次来灵隐商会总会，牧师小姐就没打算一定要找到明澜，说到底，主要还是想跟这个神秘又底蕴深厚的势力再试着接触接触，看看能否找到些有趣的东西罢了。
　　「卜者对吗，那个……姑且先问一下好了，您老人家今年又是贵庚啊？」
　　听到这个问题，老人嘴角似乎略微抽搐着，不着痕迹般露出了些许弧度，但他似乎很长表情管理，又很快迅速复归了原本的淡然之姿。
　　「曦小姐请放心，老朽并无灵隐这般不老不死之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而已，今年不过六十有二，在长生种面前可谓不值一提呢。」
　　「怎么感觉你在影射某些东西呢……算了算了，难得来到这里，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
　　似乎早已预测到狐狸小姐会有此一说般，卜者轻笑着摇头道。
　　「曦小姐来的真是巧了，诚如您所见，我们灵隐商会正在准备每季一次的珍品售卖会，连门店都暂时关闭了，老朽作为会长，此刻实在是脱不开身啊，要不请曦小姐与我一道观赏此会，咱们边看边聊如何？」
　　「咦……？」
　　某种仿佛眼前有个套，等着自己伸头钻进去的即视感莫名袭来，但薇莉丝盯着卜者温和淡然的老脸端详了许久，却终究也没能看出什么端倪。
　　毕竟这家伙眼睛都给黑布蒙上了嘛。
　　「珍品售卖会嘛，好吧好吧……想来应该不会无聊，参加一下倒也没什么，不过话说……到时候来买东西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带着笑意，卜者转身而去。
　　「五湖四海，天下宾客，当尽汇于此，这点小排面，我灵隐商会还是能做到的，呵呵……曦小姐请随老朽来，迎宾室早已备好。」
　　……
　　就像先前那两名门卫所说的一样，灵隐商会的售卖竞拍，在一个多小时后便准时开始了，而自称卜者的会长老人也提前来到白狐小姐等待着的休息室内，再度接引她前往别处。
　　走在商会内堂的路上，已经整理好思路的薇莉丝也顺便向卜者提出了一个问题，当然，她肯定不会上来就说 「你们的初代会长是谁？」这种明显探人老底的事情，饭还要一口一口吃呢。
　　「话说这东西，为啥那两个门卫不认识啊？今天如果不是你正好在的话，估计我想进灵隐商会的门，都会有点困难吧，明澜那老小子在逗我玩？」
　　手持不知是何用途算盘，面容苍老但步伐矫健轻盈，颇有仙风道骨之姿的老者看了眼薇莉丝手中的小狐狸挂坠，微微一笑，便从宽袖中取出一物，递给行走于身侧的少女。
　　白狐小姐将其接过，却发现那是一张崭新的，似乎刚刚制作出厂的黑色烫金卡片，正面是一串意义不明的编号，反面则以精巧手段雕刻着某种让她分外眼熟却又有所不同的小狐狸形象。
　　从质地来看，这应该是以某种高品魔晶石为原材料制成的，具有特殊辨识性的身份卡，即使只是拿在手中，也能清晰感受到其散发出的淡淡魔力波动，明显价格不菲。
　　未等薇莉丝询问，卜者风轻云淡的温声解释便已在耳畔响起。
　　「明澜予你之物，是灵隐族内部的重要信物，哪怕在灵隐商会中也只有少量高层方能识得，先前那二人不过是商会雇佣来的……嗯，外地员工，不认识这东西也很正常。」
　　「曦小姐，明澜将此物赠你虽是好意，但时间仓促，他大概也没能将情况说个清楚，这【御狐坠】在你们灵隐族内意义非凡，而在灵隐商会中，更是象征着至少副会长以上的地位，可以在任何分部随意调配数以亿计的财富，这般随便拿出来，恐在某些识物者眼里遭其觊觎，平生是非啊。」
　　「当然，曦小姐贵为灵狐巫女，有御狐之神所赐莫大权能，寻常敌人自然不入你眼中，但为了避免无必要的麻烦，平常时刻，用这枚卡片证明身份便足够了。」
　　「这样吗……」
　　了然般点点头，没有在类似话题上过多探讨，薇莉丝只是将这枚明显是刚刚赶制出来的身份卡片放入背包之中，便继续迈开了步子。
　　因为并未刻意避讳，她连通背包时打开的黑色空间裂隙自然也被卜者 「看 」在了眼中，后者被黑布包裹着眸子瞧不出变化，却只是若有所思般轻拂胡须。
　　「原来如此，这便是御狐神所赐之权能其一吗，果真如描述中那般不可思议，曦小姐，老朽多嘴一句，你这方寸之地，究竟有多少乾坤暗藏其中？莫非真若传说那般无垠无限？」
　　「嗯？」
　　什么意思？听卜者的说法，难道以前真正的灵狐巫女明曦也使用过类似于空间背包的能力吗？这……也多少太离谱了一点吧？
　　心中诸般念头千丝万缕飘过，但白狐小姐表面却依旧不露声色，只是随意答道。
　　「肯定有极限的啦，你把这当成大一点的储物道具就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来如此 ~」
　　听着薇莉丝顾左右而言他，刻意规避了重点的回应，卜者自然也明白少女不愿对此事多言的意思，便识趣地笑笑，抬手虚引。
　　「我们到了，曦小姐，此门所连便是今夜灵隐商会售卖现场的场地，明澜称你的记忆似乎出了些差错，但眼见此景，不知曦小姐是否会感到些许熟悉呢？」
　　「嗯？这是……」
　　看着随卜者的指引而在眼前缓缓显现之物，正如老人预料的那样，少女的声音中的确带上了几分惊异，但……他们所认为的原因或许并不相同。
　　薇莉丝的确认识这东西。
　　圆形阵盘之上，那漂浮在空中的，散发出银色光芒的精巧门扉，传递着令人感到熟悉又令不可思议的奇幻空间波动，正如她以往每次见到的场景一样。
　　这是，她经常使用的，来自【幻世】的便利空间道具 ——隐形空间传送门。

第五十八章：御狐现，乱事将启
　　虽然看不见身边少女的表情，但只是感受着那娇小身躯上散发出的淡淡惊诧和微僵姿态，卜者便已了然般笑着轻拂胡须。
　　「看来，曦小姐果然是识得此物的，此乃由尊神【御狐】赐予灵隐一族，可瞬息穿越千万里的空间奇宝，也正是凭借此宝，明澜等人方可横跨东海，自由来往于内外两地。当然，此物珍贵，即使商会内部也所藏甚少，仅供高层使用，所以曦小姐其实不必担心会让外人看见。」
　　然而，老人却不知他的这番话，恰巧成为了引爆少女心中某些猜测的导火引信。
　　「呵……有趣有趣 ~尊神御狐所赐吗，真是……太有意思了呢，今日这灵隐商会，果真没白来一趟 ~」
　　「咕！」
　　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微微抬头，虽然声音依旧轻佻，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但那因情绪波动瞬间泄露而出的，足以令任何凡人心胆俱寒的恐怖压迫感，即使是见惯了强者与不可思议之物的卜者，一时竟也难以承受般下意识退后了半步，乃至于漏出些许尴尬，但却属于生物本能般的轻声悲鸣。
　　「哦，抱歉，有些失态了。」
　　察觉到身边之人的举动，轻描淡写般，那股宛若洪荒异兽苏醒般的骇人气息便再度收缩，敛归少女体内，仿佛先前的一切不过是老者错觉那般。
　　白狐小姐转身轻轻颔首。
　　「好啦，咱们赶快进去吧，说实话，现在我对这所谓的售卖会还真有些期待起来了呢。」
　　说完，便像是早已熟练使用过不知多少遍那般，少女毫无迟疑地率先迈入银色门扉，很快便在光芒包裹下消失了身影。
　　直至其终于传送而去，灵隐商会会长，自称卜者的老人才后知后觉般松了口气，从袖中取出纸巾，擦了擦已然被额间冷汗浸湿几分的蒙眼黑布，面露些许感概。
　　「仅仅一念之间的气息便如此可怕，真不愧是灵隐族中公认最强，以一名威震东海两界，令无数外敌莫敢来犯的灵狐巫女……恐怕举世之内，除了那虚无缥缈的真正的神明，也已鲜有存在能与之抗衡了吧。」
　　「唉，可惜御狐现，则天下大乱，千年不知音讯的灵狐巫女再度现身，说明这安宁的日子，恐怕也已经过不久了啊……」
　　……
　　穿越来源不明的隐形空间传送门，经过一阵熟悉且毫无差异的短距离空间跃迁，很快，薇莉丝便出现在了另一间僻静密室之中。
　　显然，这里不可能是售卖会的真正现场，但正如卜者所言，【隐形空间传送门】是超越这个世界当前空间技术水平数代概念的高阶道具，其本身所蕴含的价值便已难以用金钱来衡量，自然不能被太多外人看见。
　　在房间里稍微等了一会，灵隐商会的会长卜者便同样顺着连接穿梭而来，无须多言，他便隐没门扉，带着薇莉丝出门而去。
　　灵隐商会不是那种偷偷摸摸的地下势力，也不用搞什么神秘感，自然便不需要将售卖会场地设置在地下，如果薇莉丝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仍在明光城中，而且处于一座占地面积不菲却又显精致典雅的古堡之内。
　　类似风格的建筑，神圣帝国其实并不少，很多长生种似乎格外中意这种带着古典气息的住处，悠久寿命积累的财富也足以支持它们如此挥霍，毕竟既非偷亦非抢，只要没有明目张胆去违反教会禁令，神殿倒也不至于去管别人生活的格调不是。
　　或许因为是走的专属通道，一路上薇莉丝并没有看到除她与卜者外的任何人，二者边走边聊，直至从侧面穿入一间格外广阔的大厅二层之后，周围环境才终于变得嘈杂起来。
　　「就是这里了吗？」
　　「正是，曦小姐请坐。」
　　相比楼下，二层的地方并不大，总共就只有一排并列的豪华软座，卜者引着白狐少女来到空无一人的最中央处落座，自己也并未再度离开，而是直接选择了在薇莉丝身侧的座位坐下，将那到现在也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古朴算盘横放于大腿上。
　　很快，便有端着托盘的侍女送来了精美甜点与饮料，牧师小姐倒也不客气，直接照单全收。
　【御狐之面】并非寻常面具，作为半神器，它的品级并不在薇莉丝惯用的神圣首饰三件套之下，虽然作为单件，整体价值肯定要比套装略逊一筹，但至少也不会出现戴着面具无法进食之类基础的问题。
　　一边将制作水准不俗的甜点从面具底下往嘴里猛塞，薇莉丝也不忘留心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此处，应该是这座古堡中层的某个大厅，虽然正值夜晚，但明亮而并不刺目的魔法灯光却将内部映照得犹如白昼一般，而大厅的整体结构则正如先前所说，是类似于舞剧院那样的上下两层半环形设计。
　　正前方的平台，显然是一会售卖品将要登场的区域，而薇莉丝与卜者所在的二层高台则处于一楼视线死角，能够轻易观察到整个会场情况的同时，却也分外隐秘，显然是提供给某些身份不凡贵客所专用的场所。
　　「这么看来，即使是在崇尚光明与平等的神圣帝国之中，阶级依旧无处不在啊。还真有些讽刺呢，也不知那位光明女神殿下看到的话，又会作何感想呢？」
　　听着白狐少女意有所指般的轻声感叹，理解了她意思的老者亦微微一笑道。
　　「曦小姐，绝对的平等是不可能存在的，哪怕相同种族，相同家庭，天生之时也早已有能力与天赋的优劣之分，任何人想要赢得尊重和优待，都得展现出与之对应的资格才行。」
　　「嗯哼？这么听起来，卜者老先生似乎对女神教的教义有些不以为然呐，嘿嘿，在这圣国的西都之中，类似话语可得谨言慎行哦 ~」
　　并未在意薇莉丝带着调侃意味的闲谈，作为灵隐商会会长的老人只是笑而不语，而下方的主要会场之中，人流已随着时间渐渐填满了宽阔的空间，嘈杂声不断，出现的种族也开始多种多样起来，更有甚者，薇莉丝还在其中看见了一两道略显熟悉的身影。
　　但，她没有过多关注下面的人群，薇莉丝环顾四周，又将视线转向身边比起商会会长，更像深山之中奇人隐士的老者，面露些许不解。
　　「说起来，我们这层怎么一直没人？好歹也有十来二十个座位呢，该不会总共就我俩吧？」
　　「嗯 ~原本倒的确已经预定了座无虚席，但既然曦小姐难得赏脸光临，老朽便将他们都打发去了下层，免得扰了您清净。」
　　「……啊？」
　　听着卜者面色平淡，像是在说 「今天晚上不如就吃牛肉拉面吧 」一样的语气，即使薇莉丝已经提前对灵隐商会蕴含的庞大能量有所预估，却还是不禁暗自乍舌。
　　好家伙，这简直一点不给那些贵客面子啊，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有恃无恐。
　　不过也没什么所谓，倒不如说正好，能避开的无意义社交，薇莉丝小姐自然是乐意能躲则躲。
　　就在此时，卜者又笑着继续开口道。
　　「当然，若说只有你我二人，倒也不准确，稍后还有一位贵客也将前来。毕竟，她是我们灵隐商会的重要合作伙伴，实在是怠慢不得，还请曦小姐勿怪，呵呵 ~」

第五十九章：万里山河，毕生难绘
　　「是嘛……原来还有超级贵客啊。」
　　虽然对那位神秘来宾的身份有些好奇，但反正过一会就能知道，薇莉丝倒也不着急，正好下面的售卖会也已经正式开始，少女便将注意力暂时投了过去。
　　所谓售卖会，形式无非大同小异，就是拿出一件件奇珍异宝，主持人介绍，或者说在合理范围内避重就轻夸耀一番，再由下方的宾客们举价竞拍，灵隐商会虽然神秘而强大，在这方面似乎倒也无法免俗。
　　不过，拍卖的商品内容，却让薇莉丝稍微感到了些意外。
　　并非什么神兵利器，魔晶宝石，这第一件售卖品居然是幅画。
　　「出自四百多年前名家伊登 ·普里斯特利之手的稀世绝唱，人生中唯一，也是最后一幅作品【万里山河图】，由特殊方法保存至今，举目再无二者，售价……一百万神圣光币？这是什么玩意？」
　　「不是什么玩意，曦小姐，如您所见，这就是一副画。」
　　很快读完了自然浮现于眼前魔晶板上的简单介绍，白狐小姐面具下银蓝色美眸的神情也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那个，我问一下啊，这幅画应该……」
　　「嗯，老朽再强调一遍，这就是一幅普普通通的画作，没有任何其他用处，也不曾暗藏着什么宝藏，玄机，更不具备丝毫魔力波动，您不必猜测了。」
　　「呃……」
　　老者不带丝毫犹豫的未卜先知般答复，令少女已经提到嘴边的猜测又咽了回去。
　　又看了眼下方这么短时间内已经被炒到两百多万，正在朝着三百万大关稳定前进的举价牌，薇莉丝不禁开始怀疑起这帮人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又或者其实这【万里山河图】其实另有妙用，只是连灵隐商会自己都不知道而已。
　　一百万神圣光币，那可是相当于两倍联合王国金币的高比例同规格货币啊，拿来买魔法装备的话，即使再有价无市，至少也能搞到至少上品的紫色魔法武器了，虽然对薇莉丝而言或许不算什么，但拿来买一幅只有收藏价值而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画作，实在是……
　　何况一百万只是起拍价，按照这个不带犹豫的竞价势头来看，最终成交价恐怕要逼近五百万神圣光币，也就是一千万联合王国金币了。
　　似乎察觉到了少女心中的诧异，老人抚须微笑道。
　　「玄机没有，不过这【万里山河图】里，倒的确藏着个故事，不知曦小姐可有兴趣一闻？」
　　既然卜者都这样说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听听看其实也无妨。
　　这样想着，薇莉丝便微微颔首，而会长老人也不拖沓，径直开口道。
　　「许久之前，有一游者欲自外海远渡重洋而来此界，然东海辽阔，又危机四伏，早有无数探索者在此壮志沉沙，游者也不例外。他所在的船只半途便遭了风暴，无情的自然之力将整船人尽数拖入了海底，化为水下孤魂。」
　　「他虽实力出众侥幸逃得一命，但身处无垠东海之上，左右又无立足之地，游者凭着几块木板独自飘零许久，筋疲力竭，眼看便将要陨落在这茫茫外海之间……」
　　「就在此刻，一幅壮阔长卷却自天际突兀降临，游者只觉得周身天旋地转，终于不堪疲惫晕了过去。」
　　「de醒来时，他却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于某个新的，不可思议般的奇迹世界。」
　　「并非此界，亦非游者的家园，而是一个从未出现在任何记载中的玄奇世界，那里有着各式各样的，他前所未见的神奇生灵，举目和平安宁，堪称世外乐园！」
　　「游者顿感不可思议，他走遍彼世天地千万里，结交了无数好友，品人间百味，不知过去多久，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再度醒来，他已回到了此界东海滨的沙滩之上。」
　　「彼时那长卷绕其身侧翩然舞动，又再度冲天而起，游者连忙定睛一看，大惊。」
　　「这画上所绘千万里山河，竟然与他曾经所见所闻分毫不差！」
　　「这竟是一个画中世界。」
　　「后来，游者将他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其他人，却遭到无情嘲笑，说他只不过是被大浪冲上沙滩，中途又做了个荒诞离奇的梦而已。」
　　「游者大怒，决心复现出那壮丽长卷中描绘的千万里山河之景，于是穷尽一切精研画技，耗尽资产与百年光阴，呕心沥血，一点一点，将记忆中的景象临摹。」
　　「然而，凡生灵，寿终有尽时，游者虽已竭尽全力，却直到其寿尽而终，也没能画完这天地山河的全景，所绘之图亦不过万里。」
　　「临死之前，游者将此尚未完成之画赠予其弟子，嘱其好生保管，永远永远不要让那画中的天地山河失传于世，便溘然长逝而去。」
　　「此画，便被其弟子名为【万里山河图】，长 1197米，重达万顷。」
　　说完，望着沉吟不语的白狐少女，卜者再度抚须微笑。
　　「曦小姐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那个游者，就是伊登 ·普里斯特利，对吧？我猜，这应该是个假名。」
　　「呵呵 ~正是如此，那曦小姐现在还觉得这幅【万里山河图】，不值那区区百千万枚钱币吗？」
　　「……如果这故事是真的，倒也值当了。」
　　下方，第一件拍品【天地山河图】的竞价也终于渐渐抵达尾声，达到了 499w神圣光币的天价，而且这个出价的土豪薇莉丝居然还认识。
　　穿着绅士般的黑色长礼服，右眸被像海盗头子一般的眼罩覆盖，花白短发梳理得井井有条，正独身坐在一楼的最前方，而其他人也都像是有所避讳那般，刻意与他间隔了些许距离。
　　这个人，当初在碧空之国，【飞翼之庭】的羽皇寿诞上，就是他领导着奥斯特帝国作为使者来访的，虽然明面上的代表人是那个不知道叫啥的红毛皇子，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名为修的老人，才是帝国使团的真正主导者，哪怕皇子也很难忤逆他的意思。
　　另外，这个家伙，后来在斯普瑞斯之岛的大崩溃发生之后，就以必须优先保证皇子安全的名义，带着奥斯特帝国使团第一时间返回国内了。他的这种举动薇莉丝不好评价，但由于在飞翼之庭的那次意外接触，对其稍感兴趣的牧师小姐还是简单调查了下他的情报。
　　修 ·威克里夫，人族，奥斯特帝国供奉，现今帝国皇帝和现今皇室的武学导师，至少传说级实力，同时，他也是当今世界唯三传说级佣兵团【银爪】的团长，比起绯焰花，弗纳尔这等年轻新秀，修无疑拥有更加深厚的实力，底蕴和名望。
　　只是没想到那老家伙居然这时候跑到了神圣帝国来，还花重金买了这么一幅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古画，老年人的心思真的很难猜呢。
　　「曦小姐在想什么？」
　　眼看着下方竞拍即将结束，听见卜者如此询问的白狐小姐却突然开口道。
　　「话说，我也能参与竞拍吗？」
　　老人当即笑道。
　　「当然可以，不过曦小姐如果想要，这里的售卖品除了最终压轴的那一件，您可以任意挑选其中三件带走，就当是灵隐商会初次见面送上的些许薄礼了。」
　　有些讶异地看了眼语出惊人的会长老者，薇莉丝面具之下也露出了微笑。
　　「你倒是出手阔绰，不过没必要，白拿的话，多少辱没了收藏品的价值与前人心血，这幅【万里山河图】，一千万神圣光币我要了。」
　　似乎早已猜到了她会这样说，卜者也不坚持，便笑着招来不远处的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者立刻点头快步而去。
　　没多久，本已即将结束的第一轮竞拍上，薇莉丝小姐的高额报价便突然刷新了修的 499w，傲然立于空中，惊起一大片哗然！
　　说到底，【万里山河图】的确只是件没什么实际用处的收藏品， 1000w神圣光币的溢价已经远远超出正常范畴了，那位来自奥斯特帝国的修老先生虽然因此面色变得有些阴沉，但也很快恢复了原本神态，并未再继续加价。
　　如此，第一件拍品的最后得主终于也已出炉，只不过由于灵隐商会的刻意保密，并没有人知道是某位狐狸小姐出的手。
　　「恭喜了，曦小姐慧眼识珠，老朽佩服。」
　　「嘁，得了吧……说实话，我现在都开始有些怀疑那个故事，是不是你这家伙编出来骗我当冤大头的了……」
　　对于卜者的道贺，头脑一热就损失了千万巨款的薇莉丝小姐只是觉得像在讽刺，不过既然已经买下，她也不会再后悔，毕竟那个故事的确也给了少女蛮深的触动。
　　想了想，她决定暂时换个话题。
　　「话说，灵隐商会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啊？难道全都是灵隐族自身的藏品吗？可这幅画也不过几百年历史，而且那个伊登死之前不是把画托付给弟子了吗，怎么会跑到你们手上来的？」
　　虽然转换话题有些突兀，但卜者年老成精，自然也能理解白狐小姐的意思，当即微笑道。
　　「的确有部分来自于灵隐一族，但那终归只是少量，通常会被用来当作每次售卖会的压轴品。而大部分商会货物，则是我们通过散布在世界各地的无数分会，暗探收购而来，毕竟灵隐族就算再如何底蕴深厚，只坐吃山空的话，也总有用完的一天不是吗？」
　　「暗探啊……」
　　这话，倒是藏着玄机呢。
　　宝物之所以昂贵，便在于它们的罕有与隐秘性，与其有关的情报本身便已经价值千万金，寻常人等别说收购了，就是想得知消息，远远看上一眼那都是难上加难。
　　而灵隐商会既然能轻而易举搜罗到散布于世界各个角落的奇珍异宝，光靠财力肯定是不够的，更代表着……
　　他们的情报网，必有不凡之处。
　　说到情报……
　　「对了，卜者，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名字被抹掉了呢，之前提到的天机，还有你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听着狐狸小姐如此直言不讳的询问，即使是老人出色的涵养与素质，也不禁面露苦笑。
　　「曦小姐可真是性格率直，与明澜所言分毫不差，也罢……老朽的眼睛并无缺陷，之所以要蒙起来，则是一种古传术法的必要条件。至于所谓的天机……嗯，不知您行走于世间，可有听说过一种被称为【神眷者】的群体？」
　　「神眷者？」
　　微微皱眉之后，薇莉丝很快又再度点头。
　　「自然是听过的。」
　　不止听过，而且还亲眼见过不少，并与其中一些有着交情呢，无论拥有【启示】之力的梦娜，亦或是当初联合王国炎龙城的城主娜丝塔亚 ·西尼尔，勇气之城的三大传说之一【雷光】，这些都是天生便拥有不可思议，无法复制能力的特殊个体，也就是世界上俗称的【神眷者】了。
　　当然，在不同的地方，这种群体也有着不一样的称呼。

第六十章：三聚首
　　「神圣帝国这边的话，我记得通常会称之为【诅咒之子】，而且非常排斥才对吧，不过怎么就突然提起这个群体了？」
　　双眼被黑布蒙蔽的老人抚须，只一边静静 「观看 」下方的宝物竞拍，一边答非所问道。
　　「自然是有关联的，曦小姐可知【神眷者】究竟由何而来，又为什么会在圣国这边饱受排挤吗？」
　　对于的确不清楚答案的问题，薇莉丝自然只能老老实实摇头。
　　而卜者，似乎也没指望她能回答上来，当即便主动解释道。
　　「首先，在女神教的教义中，是将光明女神视作世间至高神，凌驾于其他神明之上，绝对，唯一的无所不能，所以【神眷者】的能力若真是由神明赐予，则也只能是来源于光明女神。」
　　「但教义又认为，光明女神是崇尚平等之神，祂不可能偏爱单独某些个体，赋予他们其他人无法获得，只能徒留羡慕的能力，信仰系魔法那样任何人都能够掌握和应用的力量，才是真正来自于女神的惠赐。」
　　「所以，神眷并非神眷，而是诅咒，是背弃了女神教诲，被恶魔诅咒的邪恶力量，这便是诅咒之子名称的由来了。」
　　「呃……？」
　　听完卜者的解释，白狐小姐沉默了半天，最终也只能蹦出来一句吐槽。
　　「这也太鬼扯了点吧？说白了不就是嫉妒人家有天赋吗？谁说神眷就一定得是光明女神了？」
　　「呵呵……」
　　似乎不欲在这个话题上过多探讨，只是从第三者的角度大致说明了【神眷者】在圣国内的情况后，卜者便又转言，像是再度提问道。
　　「诚如曦小姐所言，如果【神眷者】的力量并非来源于光明女神，恶魔诅咒也是无稽之谈，那么，究竟从何而来呢？」
　　「哦哦……」
　　听见感兴趣的内容，狐狸小姐连忙屏气凝神，等待着卜者的下文，可谁料老人只是突然露出有些促狭般的笑容，理所应当般直道。
　　「你看，这便是天机了，天机不可泄露，所以老朽也不知道哇 ~」
　　「……？」
　　喂！你这家伙搞了半天，敢情是在说相声啊！？
　　不知怎的，薇莉丝突然生出了立刻跳起来，在那张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脸上狠狠揍上一拳的冲动。
　　好在她忍住了。
　　果然从最开始就不该指望这神神叨叨的老家伙，真是服了……
　　有些无语地，少女转过视线，看向下方已经又进行了好几轮的珍宝售卖，与卜者闲聊的时候，她也没有完全放弃对现场局势的关注。
　　后面的拍卖虽然没有出现她这样的惊天溢价，但实际整体看下来，这灵隐商会售卖品的质量的确颇为不俗，更在当初碧空之国的沁香拍卖会之上。
　　其实也对，毕竟后者说白了只是羽皇闲来无事，随便让手下把藏宝库里用不上或者看不懂的玩意拿出去卖了换钱而已，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稀世奇宝，但灵隐商会却是专精于此一道，商品的质量自然难以同日而语。
　　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真正的灵器，但却已经有一两件装备非常接近这个层次了，买这玩意可比什么【万里山河图】划算得多，事实上下面的竞争的确也尤其激烈。
　　看了一会，薇莉丝又重新将视线回转。
　　「话说，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合作者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呢？这都快过小半场了吧。」
　　闻言，卜者抬手轻拨几下掌中古朴的木质算盘，稍作沉吟。
　　「嗯，算算时间，也是该到了，哦……这不是来了？」
　　老人发出这般声音的同时，薇莉丝也已像是察觉到什么那般挑眉转过头去，看向他们来时的位置，大约过了数秒吧，一道身披白色礼裙的玲珑身影，才终于出现于二层雅座的入口之处。
　　那是有着与艾德文娜几乎如出一辙，如通透金色水晶般长发的妙龄少女，却头戴着镶嵌有无数色彩纷呈宝石，整体则以接近透明般无色质地构成的圆形华丽冠冕，波涛汹涌撑起的礼裙领口若隐若现沟壑之中，六翼的金色圣徽在魔法灯光照耀下反射出了奇异光泽。
　　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左右，正是女孩子最富有青春活力的年纪，但这位轻轻推门而入的金发女子，浑身上下却并无丝毫如此年纪应有的青涩与天真，反而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沉稳气度，又分外优雅。
　　最关键的，是她的气质。
　　她给人的感觉，像光芒。
　　用一句有些土味的歌词来描述，她推门而入的瞬间，便像是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但实际上少女并没有像某位白鸟小姐一样随时随地地到处放光，这只是某种感觉，或者说，错觉。
　　一束通透而无暇，能够温暖人心的纯净光芒。
　　不过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薇莉丝小姐肯定不会被这种阵仗直接吓到，坐在她身边的灵隐商会会长卜者显然也是认识对方的，虽然似乎看不见东西，却立刻精准捕捉到了少女的位置，并笑着朝她颔首示意。
　　「恭候多时了悠娜殿下，快请坐吧。」
　　少女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温和淡蓝色眸光，轻轻拂过带着面具的白狐小姐与老人，如宝石般清澈的眼中划过些许讶异，便步履优雅而轻盈地来到二人身边，作为礼貌，薇莉丝与卜者自然也随即站起，并由后者主动开口代为介绍。
　　「曦小姐，这位便是老朽先前与你说的另一位贵客了，也是我灵隐商会在神圣帝国内最大的合作伙伴，以您的眼力与智慧，想必不需要老朽多费唇舌，应该也已猜出她的身份了吧？」
　　未等薇莉丝开口，柔顺金发如通透水晶，却自然泛起波浪般姿态的圣洁少女便无奈轻笑着，主动打断了老人的考教。
　　「卜者先生，一见面便让客人猜来猜去也太过失礼了吧？赞美女神，我是悠娜 ·萨默菲尔德，萨默菲尔德家族的族长，这次应灵隐商会的邀请，与其联手举办了本次售卖活动。」
　　说着，悠娜俏皮而不失气度地微微一笑。
　　「当然，说是合作，也只不过提供给他们举办售卖会的场地罢了，初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啦……曦小姐 ~」

第六十一章：与明光的初次邂逅
　　悠娜 ·萨默菲尔德。
　　这个名字，已在圣国行走有段时间的薇莉丝自然不会陌生。
　　神圣帝国的国民数以亿计，他们之中，或许有很多都没听过教皇奥格斯特 ·兰伯特的名字，但如果连悠娜 ·萨默菲尔德都不知道，那可真就叫人贻笑大方了。
　　作为神裔家族萨默菲尔德的现任族长，三圣女之首的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几乎是近百年来整个神圣帝国最大的排面。
　　早在几十年前从上一代手中继承神器【无冕之冠】，二十四岁接任圣女之位时，她便已达到了传说巅峰的惊人层次，又三年，借助神器之力完成突破，成为当时三圣女中唯一一位，真正以肉身超越了物种极限的存在。
　　如今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已在位五十余载，但容姿仍若初继时那般，未有分毫改变，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活生生的传奇。
　　毕竟神裔家族虽享有神赐，具备更多突破超越的可能性，但说到底，也只是相当于将 0。0001%的概率，变成了 1%这种程度而已，并不代表着他们能够像真正的神话种一般，轻易自血脉中汲取到足以超越极限的力量。
　　而放眼古今，即使神圣帝国整个千年历史之中，能够抵达超越层面的神裔其实也屈指可数，更不要说像悠娜 ·萨默菲尔德这般，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便完成突破了。
　　如此，足可见这位明光圣女天赋之惊人程度，据说她的光明亲和度，在历任三圣女之中亦是堪称前所未有的奇迹，早年星河试炼之时，现身水上与其见面的【飞星】甚至多达近十条。
　　如此规模，恐怕也只有传说之中的初代圣女，才能与其相提并论了。
　　而登临超越者，无论种族为何，寿岁都将延至数千年以上，因此虽然悠娜 ·萨默菲尔德如今单纯从年岁上而言已有近百，甚至超过了薇莉丝小姐身边这位白发苍苍的卜者，但却已如长生种一般，再难以凡人的年龄概念来衡量。
　　或许需要再过百年，有了足够出色的继任者之后，这位传奇般的圣女殿下才会退位让贤，将权柄交予后人吧。
　　当然，这些都是教会内部的机密，在大部分外人眼中，明光圣女只是因为驻颜有术，加上拥有神器加持才如此强大，本身并未抵达超越层次，薇莉丝也是因为认识某位同个神裔的女孩，才从她那边得知的情报。
　　虽有些突兀，但既已见面，薇莉丝也不会放过这般好机会，她伸出手去，白色的小狐狸之下，传出少女不卑不亢的问候。
　　「你好，我是曦，一名正在四处旅行的游者，如今正好路过了圣国的西都明光城，没想到今晚能见到传闻中大名鼎鼎的明光圣女殿下，实在是荣幸之至呢。」
　　「曦小姐客气了，只是承了祖上荫庇，平白得些虚名而已 ~」
　　见薇莉丝主动打起了招呼，卜者似乎也没有再画蛇添足，去开口描述她身份的意思，更不曾在悠娜面前说出曦灵隐族与【灵狐巫女】的身份，这其实让白狐小姐暗自稍稍有些惊讶。
　　也不知这狡猾的老东西，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难道说【灵狐巫女】这个称号，在他眼中还暗藏着其他某些深意，以至于需要有心进行隐藏吗？
　　简单打过招呼之后，三人便再度落座，不知是为了避免表现出疏远，也可能只是单纯对带着面具的神秘狐狸小姐很感兴趣，悠娜径直便坐在了薇莉丝另外半侧的软椅上，与卜者一左一右将其夹在中间，并很有涵养地下意识将双手交叠于大腿上，开始认真观看下方售卖会的现场。
　　很快，卜者便又主动问道。
　　「售卖已经进行差不多三分之一，今晚悠娜殿下来得确实有些迟了，莫非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情况吗？」
　　也不避讳薇莉丝还在旁边，明光圣女当即笑着微微摇头。
　　「意外谈不上，只是今天正好到了一批新货，他们路上又出现了些情况，为处理此事便稍稍耽搁了些时间而已。倒是卜者老先生……临时做出的这般变更让我有些惊讶呢，如此，还是按照原本计划行事吗？」
　　「呵呵，当然……无论后续如何，这第一步总归是不会改变的嘛 ~」
　　一轮莫名其妙的加密通讯很快便宣告结束，交谈双方又同时默契地选择了缄口以保持安静，只沉息观看着下方的售卖现场。
　　半晌，被这种 「好像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的尴尬气氛搞得有些受不了的白狐小姐，只能试着开口道。
　　「我能问问你们说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吗？今天晚上要搞事？」
　　卜者依旧只是抚须而笑。
　　「此事说来话长啊，不过曦小姐尽管放心好了，局面皆在掌握之中，应是不会有任何意外的。看到后面，您自然便明白了。」
　　「……？」
　　早已看出这老家伙是个职业谜语人的薇莉丝小姐暗自无语，她将面具下带着些许询问意味的视线投向另一侧的明光圣女，但悠娜却只是同样微笑着朝其点了点头，似乎是在示意稍安勿躁，却很显然也不愿意多言。
　　既然如此，薇莉丝也只好在这种像是等待着什么的气氛之中，保持静默观看。
　　不过话虽如此，通过之前卜者的一些闲言碎语，她多少也能猜到今晚的关键，大概率就在于那件将要被当成最后压轴品出售的神秘珍宝了。
　　否则，卜者在表示可以赠送狐狸小姐任意三件拍品时，也不会特地将这件压轴品给剔除出去。
　　有点好奇啊。
　　时间流逝，一件件珍宝不断高价成交，可供展示的再度被送下后台，又换上了新的商品。
　　这时，始终只是有一搭没一搭随意闲聊着的明光圣女殿下，却突然转过头，微笑着提起了一个让薇莉丝相当在意的话题。
　　「话说，前些日子星河上的那场奇观，两位可有听说？」
　　「……？」
　　卜者当即颔首应道。
　　「悠娜殿下说的，应该是约莫月前，数百头飞星奇鱼同时跃出水面，如朝圣般环绕当时河面上某艘渡船遨游许久的传闻吧，这种不可思议的奇事，我灵隐商会自然也早已有所耳闻。」
　　「据说飞星的始祖渊星曾是光明女神座下圣兽之一，此事虽然只是虚无缥缈的神话，但飞星鱼对纯净之光极度向往与敏锐这点，却是存有可靠依据的事实，悠娜殿下早年也参与过飞星试炼，不知这百余飞星齐出，究竟代表了何种程度的概念呢？」
　　似乎早已料到老者会是这样的反应，明光圣女微微合眸，将双手覆于规模颇丰的酥丘之上，状若祈祷般轻笑道。
　　「赞美女神。」
　　「……？？？」

第六十二章：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悠娜殿下的意思是……神迹吗？」
　　「可以这么认为。」
　　「噢……这可真是……」
　　听着左右俩夹着某人你一言我一语，激烈讨论着 「神迹 」出现的原因和意义，以及所谓女神想告诉信徒何种预兆之类乱七八糟的话题，某位白狐小姐现在只感觉五味陈杂又亚历山大。
　　哪有什么 「不可理解的深沉预言 」 ， 「借由飞星降临的预兆和启示 」啊喂！
　　完全是因为某人以前没见过名叫飞星的鱼，没有料到这群憨批碰到个光属性亲和度高的生物就跟打了激素一样，奔相告走拖家带口就全跑出来参观了，早知道的话，在进入圣国境内之前她就该戴上能隐藏气息的【御狐之面】来着！
　　虽然很想说些什么来表现出一副也有在参与其中的态度，但薇莉丝小姐努力思考了好几种话题，却都被某位圣女殿下突然高昂起来，如同 「哒哒哒哒哒 」机关枪一样的语速给盖了过去。
　　没办法，最终某人只能选择保持沉默来摆烂装死，反正带着面具又看不到她表情，之前的话题也都是卜者和悠娜作为主要输出，白狐小姐偶尔插上几句这种程度而已，应该……不会被看出是在心虚吧？
　　于是，圣女殿下又给忐忑之中的薇莉丝小姐补上了一刀。
　　「对了，专程提起此事，其实主要还是想借助一下贵商会的情报能力，请卜者老先生帮忙寻个人。」
　　老人抚须点头。
　　「这倒不难，敢问可有特征或图示？」
　　某种不详预感，突然袭向了装聋作哑中的薇莉丝小姐。
　　「自然有，二位请看此图。」
　　悠娜自胸前六翼形态的圣徽中取出一枚圆筒，启封后，将里面卷起的图纸在前方魔晶板上铺平，由于中间隔了一个狐狸小姐，她便毫无避讳般将其直接递给身边的薇莉丝，而后者……自然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过。
　　那上面，画着一名女孩。
　　素白色的长袍纤尘不染，身后黑色发丝如长瀑般自然披散而下，银蓝色的眸中，闪烁着似狡黠又圣洁般不可捉摸的光彩，令正拿着画纸的某人差点没把这玩意丢出去。
　　靠！这也太离谱了吧！明明刚进圣国没多久她就转变过身份了啊，明光圣女到底是从哪搞来这些信息的？！
　　耳边，随即传来悠娜优雅纯净的解释之声。
　　「收到星河畔传来的消息后，圣教团高层大惊，经过紧急磋商，当即决定由身在明光城，距离事发点最近的我赶去调查，而经过神殿骑士团的不懈努力，我们最终锁定了目标。」
　　「按照当时那位撑船老人的说法，除了他之外船上还另有五人，都是年轻可爱的女孩，但要说谁最可能吸引来如此之多的飞星，那位老人却称只可能是画中的这位白袍女子。」
　　「据其回忆，那股油然而生的圣洁气息之高贵，几乎是他生平仅见，甚至在突然离去之时，那位船夫还隐约看见她身后长出了完全不同于翼人的，极尽华丽的纯白色羽翼。」
　　「根据老人的描述，神殿重新描绘出了她的长相，或许有些偏差，但肯定是具备参考价值的。」
　　「嗯……」
　　从一声不吭的白狐小姐手中接过转递而来的画像，卜者认真端详了几分，又突然道。
　　「说起来，不知这件事，曦小姐又是如何看待的？」
　　「……啊？」
　　某位明光圣女殿下也在另一侧深以为然般点头道。
　　「嗯嗯，我也有些好奇呢，从刚才开始，曦小姐就始终沉默一言不发，想必是对此有着截然不同的见解吧？」
　　「说实话，关于此事，教会内部也仍在激烈讨论，至今没能对这位白袍女子的身份得出一个明确共识。虽然我们只是初次见面，互相并不熟悉，但既然卜者老先生愿意如此礼遇曦小姐，就说明阁下必有过人之处，兹事体大，我想尽可能多征询些不同的看法，哪怕是作为参考也好。」
　　纯净而高贵的圣女殿下微微一笑，似态度诚恳地提出了疑问。
　　「那么敢问曦小姐，您觉得这画中女子到底是何人，引起此般惊天动静后又突然消失，究竟有何深意呢？」
　　「啊这……」
　　掩饰尴尬般装模作样轻咳了几声，薇莉丝沉吟片刻，只能试探着道。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或许只是恰巧路过，又因为对此地不太熟悉，才不慎引起了那般骚乱。嗯……而你们始终找不到那神秘女子，则是因为她很尴……不想给圣国再添麻烦，所以才自行离去了呢？」
　　「……？」
　　「呃……呵呵呵 ~」
　　听闻此言，悠娜殿下不禁有些困惑地歪起了脑袋，而卜者也只是轻抚几下胡须，笑而不语。
　　最后，圣女殿下只能同样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温和笑意，又无奈摇头道。
　　「原来如此，的确是一种十分独特的见解呢，曦小姐的思路果然有不同于常人之处……」
　　「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情况确实符合一定逻辑，但我还是认为能够引起飞星如此前所未有强烈共鸣的存在，绝不会犯下这般低级错误，她一定是有着不能真正现身的理由，才会想着借此来提醒，警示我们一些什么。」
　　「嗯，老朽也持相同看法呢，虽然卜相中并未昭示出这样一位存在的降临，但如此，也恰恰说明了其来历极其不凡。这般强者，绝不会做出毫无意义的举动，也难怪悠娜殿下近期突然加快了计划的进程……」
　　用较为圆融的方式略过了某人的大蠢话后，卜者将悠娜交予的画像收好，又似有些在意般问道。
　　「说起来，既然当时船上共有五人，为何神殿不将其容貌一一画下再行寻找呢？这样目标总规大一些不是吗？莫非里面还有什么老朽不知的忌讳？」
　　噗！
　　喂喂你个老家伙，不要再给别人支招了啊混蛋！
　　虽然心里把某位老会长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表面上，白狐小姐依旧只能装出毫不在意般风轻云淡的旁听姿态，甚至还得点头表示同意。
　　「嗯，这个嘛……」
　　圣女殿下微微颔首。
　　「骑士们最初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但那位船夫只是个普通人族，而且早已年迈，每天来来往往都要送很多游客横渡星河，其中长相奇异的生物自然不胜枚举，哪记得许多。加上那件事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惊吓，问来问去，那位老人也只能大致描述出印象最深的这位女子长相，以及【像天使一样的白色翅膀】之类模棱两可说辞了。」
　　「原来如此……倒也合常理，毕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确实，有些可惜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某位白狐小姐其实暗地里高兴得都快鼓起掌来了。
　　还好还好，当初一眼相中那位老人实在是太英明了！
　　这要真让他们顺藤摸瓜找上门来，万一再大庭广众之下爆出 「薇莉丝小姐其实真的什么都没考虑，只是闷头闷脑往船上那么一站，就引来了一大堆鱼群高调围观 」这种丢人的事实……
　　哇靠，那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的足智多谋形象，可就全毁于一旦啦！

第六十三章：来自恶魔的至宝
　　在卜者收下画像，并作出 「会发动资源帮忙寻找 」的保证后，关于某位神秘女子的讨论自然也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当然，就算灵隐商会再如何神通广大，他们肯定也是找不到画中之人本尊的，先不提【御狐之面】的存在，说到底，光凭一幅画，就想从神圣帝国乃至整个世界数百亿茫茫生灵中找到某个人，实在也太不现实了一点。
　　主要是这个世界没有照片之类的玩意，这画又不是对着牧师小姐本人描的，本身也很难说全然与薇莉丝相像，最多就描绘出了其五分神态和黑发白袍的主要特征，如果牧师小姐有什么姐姐妹妹，三大姑六大姨之类，估计被当成画中人也是完全可能的。
　　很显然，就像悠娜说的那样，只靠一个普通摆渡老人的模糊记忆，就想完全百分百复现出仅有一面之缘的某人长相，无疑是天方夜谭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印象深刻，加上画师水平足够高超了。
　　上面三人随意闲聊着的时候，下方的售卖会，也依旧在有条不紊地持续进行着，出现的宝物也愈发珍贵，其中甚至出现了一件用途较为偏门的灵器级装备，引起了当时巨大的轰动。
　　的确，虽然迄今为止这个世界的强者，薇莉丝已经算是见识过不少，但要说真正的高品质装备却依旧称得上是寥寥无几，存在着巨大的中间断档。
　　在万魔群山认识的，自称唤魔炼金师的席尔维斯特，也就是席尔维娜倒拥有制造灵器以上水准装备的能力，但据其后来所说，这其实也是她向别人学来的技术。
　　那个人，同时也是【欺天】这件【情报侦测】无法判定出具体品质，但拥有十分特殊效果的奇怪装备制造者，黄昏议会真正的议员之一，但似乎碍于某些契约限制，席尔维娜却无法将其更多的相关信息透露出来。
　　除此之外，薇莉丝就没见过太多稀罕的装备了，像魔神宝玉之类神明的武器姑且不论，即便联合王国这般世界足以排入前五的大国，明面上也只是持有三件灵宝而已。
　　虽然登基之后，某位女王小姐曾经私下里告诉过薇莉丝，其实联合王国王室藏宝库里还藏着几件威力巨大的压箱底宝物，至少也在灵宝水准以上，连她都是成为女王，自己进去看了之后才知道，还偷偷问某人要不要挑一件出去先用着……之类的。
　　但，也同样无法改变这个世界高等级装备相当匮乏的事实，所以灵隐商会能做到直接把灵宝拿出来贩卖，哪怕再偏门，价格再高，也已经非常了不起的壮举了。
　　要知道，今天说到底也仅仅只是个每季度都会举办一次的例行售卖会，而并非那种特别限定的拍卖。
　　但即使如此，那件灵宝依旧并非整场售卖会的压轴品，真正的重头戏，现在才要到来。
　　「接下来，便是本次售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相信来自世界各地的诸位之中……应该也有很多是得到了消息，并专门为此而来的吧？哈哈，那么话不多说，请宝！」
　　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开场白，下方负责主持，明显来自于灵隐商会的年轻拍卖师抬手打了个响指，大厅之中明亮的魔法灯便突兀尽数熄灭，取而代之的一束格外明亮灯光，却径直照向了其身侧。
　　那里的地面之下，已经缓缓浮现出圆型台柱，其上似乎承载着以一方红布遮盖，却最多成年人手掌大小的不明物体。
　　英俊的拍卖师将手伸向那方红布，缓缓将其揭开的同时，其夹带着职业特有鼓动人心意味的高声宣读，也随着扩音设施一同响彻全场。
　　「传说中四位恶魔君主之一，侵蚀之王的随身至宝 ——魅惑宝珠！」
　　「……？」
　　听见这般称呼，薇莉丝几乎是下意识般偏头看了眼身边的某位明光圣女，却见她只是依旧端坐于位上，嘴角带着如常的清淡笑意，处变不惊，似乎早已知晓了最终的拍品是此物一般。
　　好家伙，这可真是有意思了啊。
　　灵隐商会也够手眼通天的，竟然能，竟然敢在神圣帝国的西都明光，在这明光圣女所居古堡中公然向外叫拍来自恶魔的珍宝，关键是悠娜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下，却只是选择了无动于衷？
　　这简直将 「有猫腻 」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与此同时，下方拍卖师的后续讲解也随着扩音道具再度传入牧师小姐耳中。
　　「众所周知，恶魔是神圣帝国古往今来的头号大敌，它们阴险，狡诈又残忍，手段更是神秘莫测。而这其中便以【混乱】，【杀戮】，【侵蚀】，【不洁】四位恶魔君主为最，相信在场诸位也已对其多少有所了解，这里就不过多阐述了。」
　　「而这【魅惑宝珠】，便是侵蚀之王手中的一件至宝，其具体评级商会无法妄下定论，但这件至宝的作用，却足以称得上骇人听闻。」
　　稍微顿了顿，似乎是在勾起观众们的好奇心，拍卖师随即朗声说明道。
　　「恶魔一族种类繁多，四大恶魔君主之能，亦各有其标志性族群，而这侵蚀之王，便主要代表着名为魅魔的种族。」
　　「比起大部分强势恶魔种，魅魔的正面战斗力在同级中是公认的最弱之一，但其蛊惑人心，伪装形貌，干扰意志的各种诡异能力，又是其中最为出类拔萃的魁首。这些家伙常常在大战中潜入敌人后方，进行暗中破坏，或许……在座各位中一些本土宾客早已与其有过接触，甚至见识过其魅惑术的厉害吧？」
　　「而这魅惑宝珠，据说便是由侵蚀之王亲手打造而成，集支配与灵魂一道于登峰造极的不可思议之物，宝珠一出，几乎能够令几乎任何水准的强者瞬间俯首称臣，任凭驱驰！」
　　讲到关键处，拍卖师也恰到好处般，终于将手边掩盖着某物真容的红布一下掀开。
　　那之中，是一枚通体为诱惑般粉红色，却又像是暗藏着五光十色朦胧光彩，令人一眼望去几乎便要立刻深溺其中的光滑圆形水晶球，与魔神宝玉形态有些相似，但大约只有后者三分之二大小，作为镶嵌在法杖顶端的宝石稍显不足，但若是拿在手上把玩，却正好合适。
　　至宝现身，随之而来的，便是拍卖师激情洋溢到几乎沙哑的高声呐喊。
　　「今日最后的压轴拍品【魅惑宝珠】，起拍价 ———3亿神圣光币！」
　　「现在，开始竞价！！！！」

第六十四章：异样弥漫
　　3亿神圣光币吗……
　　换算成联合王国汇率，那就是 6亿金币了，这还只是刚刚起拍而已，的确足以称得上是不可思议般的天价。
　　但说实话，真正令薇莉丝感兴趣和在意的，还是这宝珠本身，以及身边某位明光圣女视若无睹，听之任之的态度。
　　正如那拍卖师之前所说，恶魔是代表着光明的神圣帝国与女神教头号大敌，别说在这西都明光城了，就算是圣星那样的城市，甚至更次一些的地区，只要出现任何与恶魔有关的东西都必将引起轩然大波，接踵而至，便是神殿的全力以赴排除。
　　那是接近于不计代价，有些偏激般的一刀切态度，即 ——任何牵涉到恶魔的东西，都必须被彻底净化才行。
　　虽然能隐约猜到，这很可能是灵隐商会与明光圣女各取所需，联手设计的某种局面，但要说薇莉丝小姐对内中管原委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
　　似乎早已预测到了类似的想法，坐在狐狸小姐身边的卜者只是 「观望 」着下方的局面，一边轻抚胡须解释道。
　　「呵呵，曦小姐此刻大约在想，这魅惑宝珠究竟有没有宣传中那般神奇，以及我灵隐商会为何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售卖这与女神教义悖逆，足以被划分为【禁忌】的宝物吧？」
　　又偷偷看了眼身边的圣女小姐，见对方依旧只是老神在在端坐于原位，甚至在注意到白狐少女投来的视线之后，还微笑着颔首示意的模样，难以按捺心中好奇的薇莉丝只能老实应道。
　　「的确如此，所以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吗？还是说，这其实是个赝品？」
　　「魅惑宝珠……自然是真的，我们灵隐商会肯定不会这样砸了自己的招牌，而老朽方才所说这两点，其实可以用一个答案来解释。」
　　卜者微微低头，似乎其眼上所蒙黑布，的确无法阻止他真正的视线望向其应去之处，只淡然道。
　　「这魅惑宝珠，并不完整。」
　　「？」
　　未等白狐小姐继续追问，这位向来在关键处只道一言半语的古怪老人，却一反常态主动说明起来。
　　「真正的魅惑宝珠，的确是侵蚀之王掌中至宝之一，拥有难以想象般摄人心魄之能，但这宝物早在很久以前便随着一次恶魔入侵，在侵蚀之王化身与某位绝强者的战斗中碎成了两份，我们灵隐商会持有的这部分，只是其中一半而已。」
　　「那两者之间的关系，就类似于灵药与药引，正如药引失去本体便与废品无异，而灵药没了引子，纵使药力再如何不可思议，也只能发挥出十不存一的威能罢了，所以，纵使真落入歹人之手，也不至于引起巨大动荡来。」
　　「呃……那说来说去，不还是卖假货吗？」
　　对于狐狸小姐的无情吐槽，卜者只是抚须而笑。
　　「如何就赝品了？这的确是侵蚀之王手中的魅惑宝珠本体，也的确拥有难以想象般可怕祸乱人心之力，我们灵隐商会并未在说明上丝毫作假，而且，曦小姐莫非以为这些情报，真能瞒得过下方那来自世界各地的诸多顶尖势力吗？」
　　「嗯？哦……」
　　薇莉丝并不笨，仅仅只是卜者稍作提示，便很快理解了这之中的道理和动机。
　　下方的竞拍，已经在极短时间内飙升到了 7亿神圣光币，眼看着即将就要奔 10亿大关而去，能有实力参与到这种规格竞价的个体或组织，最次最次，也是以国家为背景的势力，甚至里面藏着一两个不知从哪蹦出来，超越级甚至以上级别的老怪物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以这些家伙的情报能力，肯定早就知道今天拍卖的魅惑宝珠，只是真正整体的一半这件事了，但他们仍旧如此趋之若鹜，争抢不断，理由自然也只有一个。
　　他们抢的，是这份 「可能性 」 。
　　拥有真正，完整魅惑宝珠的可能性。
　　就跟拼藏宝图是一个道理，单独拎出来其中某份或许毫无价值，但如果考虑到拼完全部可获得的巨大利益，却足以让这些不差钱的家伙争个头破血流。
　　如此，一个问题自然便接踵而至。
　　「难道另一半的下落，已经有线索了吗？」
　　这次，回答薇莉丝的不再是卜者，而是坐于另一侧，只默默观望着下方人群疯狂竞价的明光圣女小姐。
　　「虽然尚未得到明确的位置，但有可靠信息显示，魅惑宝珠的另一半，目前就在圣国境内，而且大概率是靠近天使之城的东部区域。」
　　悠娜清澈通透的淡蓝色美眸之中，似有金色光华一闪而过。
　　「圣国近段时间愈演愈烈的恶魔骚乱，想必曦小姐身处此间也有所耳闻吧？你觉得，那些恶魔突然降临在东部，是为了什么而来？」
　　「这样啊……」
　　唔姆……这什么魅惑宝珠有那么牛逼嘛，居然让远在异界的恶魔们不惜大举入侵，也硬要把它搞到手？
　　隔着太远有点难以判断，也不知道完全体的话，是个什么水准的装备呢？不过考虑到四大恶魔君主据称都有堪比神明般的力量，甚至无法亲自进入这个世界的说法，倒也不是不能想象。
　　谈笑之间，下面的叫价竟然真的已经冲破了 10亿神圣光币，这些竞拍者似乎也是抢红了眼，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竟然开始附带上各种值钱宝物，魔晶矿石之类，完全是一幅倾家荡产也要抢到手的势头。
　　真离谱哇……
　　牧师小姐暗自乍舌， 10亿神圣光币，因为数字实在过高，薇莉丝甚至已经无法对这个金额，形成足够明确的价值观念了。
　　要知道一件能让寻常传说级强者用到进棺材，最顶级的，号称有价无市的巅峰紫色魔法武器，实际上基本也就一千万联合王国金币左右的价值，最多两三倍浮动而已。
　　呃，这样算的话， 10亿相当于是多少把来着？
　　虽然不清楚整个神圣帝国每年税收具体有多少，但估计至少也是以数年为单位的巨资了，灵隐商会要是天天卖这种玩意，富可敌国还真没有在吹牛。
　　这样漫无边际地随意想着，薇莉丝却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等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听着下面越来越离谱的报价和抵押，几乎就差把老婆孩子都给卖出去那般，层出不绝的大声呐喊，以及那位拍卖师刻意没有去看向身边散发着朦胧粉光宝珠的小动作……
　　白狐小姐面具下银蓝色的美眸渐渐眯起。
　　花巨资去竞争那份可能性的举动倒能够理解，但这些家伙，是不是表现得太过疯狂了一些？

第六十五章：彻底……疯狂！
　　宝珠散发出的诱惑般粉色光芒，几乎如同实质性的粉雾一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遍布了整个售卖会的现场，但因为只是纯粹的淡淡光照，似乎并没能引起在场大部分人的重视。
　　即使只剩下一半，也能自然而然勾起人心中最深处的欲望与疯狂吗……
　　是这魅惑宝珠，的确有点门道呢，还是说……
　　不露声色地，狐狸小姐将余光撇向身边二人，以卜者和明光圣女展现出来的能力，打死薇莉丝都不相信这种残余力量能够影响到他们，而且很可能也已经注意到了下方的情况。
　　但……毫无动静，两者都只是默默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并没有出手或叫停的意思。
　　联想到他们之前随口提起的一些内容，薇莉丝心中暗自了然，便也没有出声提醒，同样保持着沉默和观望态度。
　　而下方的竞拍，在某些无形力量的干扰下虽然已经愈演愈烈，甚至开始走向不太对劲的发展，但在场中的大部分人依旧没能注意到这些，只是脸红脖子粗地不断抛出自己能想到的一切财富，只为换取那散发着诡异诱惑光泽的小小水晶。
　　或许有些参会者，例如之前薇莉丝注意到的，来自奥斯特帝国的那个修 ·威克里夫这种实力与城府都足够丰厚的强者已经察觉到异样，并开始着手准备一些应对措施，但这样的人在下面的比例实在太低了，连十分之一或许都没有吧。
　　于是，不知何时起，原本秩序还算井然，只维持着口头竞价乃至争吵的会场中，一名身材矫健，气度不凡，身披华贵铠甲的中年男子，突然向身边的某个半兽人狠狠一拳砸去！
　　「tmd！你算什么货色，也敢跟我们奥莱王国抢东西！！！」
　　那一拳又快又狠，显然这男子本身实力就颇为不凡，加上完全没想到对方敢在这种场合动手，遭到攻击的半兽人猝不及防，直接被一拳呼在脸上，竟直接倒飞而出！
　　壮硕的身体像炮弹般 「砰砰砰 」一通乱撞，摧毁了前方的大量座椅，并撞得周遭人仰马翻，鲜血和乱七八糟东西顷刻间洒了一地，下方的局面也顿时变得混乱起来。
　　不过，那半兽人显然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受到如此重击，看起来似乎也只是受了些轻伤，那狼藉的大片血迹，其实大部分反倒来自于被它撞击波及到的倒霉蛋。
　　「吼！你找死！」
　　抹去满脸鲜血，吐掉口中的碎牙，伤势似乎反倒激起了半兽人血脉中野兽的凶性，也不再顾虑此地场合，径直爆发出愤怒的野蛮咆哮，直冲上去与那自称来自奥莱王国的男子扭打起来！
　　不仅仅是他们。
　　「劳资也早看你个王八蛋不顺眼了！喜欢故意跟我抬价是吧，劳资让你抬！」
　　「想打架啊！来啊！谁怂谁孙子！ 「
　　突然爆发的战斗宛若一颗落入炸药桶中的火星，整个偌大会场之中立刻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巨大混乱，斗殴以发泄怒火的，谩骂推搡的，因为害怕而急急忙忙闪躲的，甚至某些家伙见局势失控，竟然想要浑水摸鱼冲上中央展台抢走那颗魅惑宝珠，秩序登时被搅成了一团乱麻。
　　负责维持会场秩序的灵隐商会护卫连忙集体出动，想要镇压和平息骚动，但看起来这场矛盾早已积怨许久，加上参会者很多都有数技傍身，甚至是声名显赫的一方强者，一时之间人手竟然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毕竟护卫们最重要的任务，其实还是保护好展台之上的珍宝，即那拥有魅惑人心般力量的宝珠，至于其他事情，反倒还是其次了。
　　而那明显也来自灵隐商会的拍卖师青年更是机灵，见势不妙，压根就没有站出来维护秩序的意思，更不敢去碰身边那颗近在咫尺的烫手山芋，居然三步并两步就转头溜进了后台，也不知是去搬救兵，还是单纯躲起来了。
　　而来自灵隐商会的大量护卫，则是直接将展台上的魅惑宝珠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么一会的功夫，都已经擒拿敲晕好几个意图不轨，想要趁乱夺取珍宝的家伙了。
　　「哎呦……真热闹哇 ~」
　　坐在高台之上，狐狸小姐望着下方已经打成一片的火热景象，面具之下不禁发出了仿佛看见好戏般的轻笑之声，而坐在她身边的卜者，某位灵隐商会会长似乎也并不着急，反而仍有闲暇风轻云淡地向少女搭话。
　　「如何，曦小姐对这场剧目可还满意？」
　　「嚯……所以，真是你们故意将诱导成现在这样的咯？」
　　卜者面露笑意。
　　「您这话说的，当然没有，我们灵隐商会岂能故意给自己捣乱呢？只不过是没有去制止某些藏在暗中的小老鼠，让其随意发挥了一番而已，曦小姐只管看着便是，真正的好戏，现在才要开始呢……」
　　说到这里，老人意有所指般，将 「视线 」转向另一边的明光圣女。
　　「不知悠娜殿下准备的如何了？」
　　同样只是高坐台上，冷眼旁观的金发圣女微微颔首，淡蓝色如宝石般的通透眸中，却闪过一丝怜悯与无奈。
　　「世人的欲望，简直比极南之渊的黑暗还要深不见底，仅仅是分为两半的魅惑宝珠和一些小手段，竟然便能让这些王侯贵族，一方豪强像市井小民般不顾仪态地大打出手，可悲……愿光明澄澈其心，唤来希望与救赎……」
　　「确是如此，否则，以生灵欲望为食粮的恶魔们，又岂会源源不断，契而不舍地频繁骚扰此世呢？欲望是动力，但若无法做到自制，却也会成为毁灭的源泉啊。」
　　就在卜者与某位圣女殿下仍在高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像是十分悠闲般对众人品头论足之时，下方的局势，却骤然再度发生了剧变！
　　十几名位于各处，或斗殴或旁观，打扮与种族也各不相同的强者突然像是受到某种感召那般，居然齐刷刷转过头来，不知何时已闪烁着微微粉芒的眼眸，如同饥饿了三天三夜的人突兀见到面包那般，瞬间被极度渴望填满，而后，不约而同冲向展台之上的珍宝！
　　「宝珠！魅惑宝珠是我的！！！」

第六十六章：朦胧魅惑之影
　　突如其来的冲击，立刻令守护展台的商会护卫压力大增，他们原本刚压制下最猛烈的几波冲击，正准备将魅惑宝珠盖上红布，暂时送去更安全的后方，却再度被这群状若疯狂的袭击者所牵制。
　　虽然光论实力，显然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灵隐商会护卫队更强，但一来他们有所顾忌，不敢向这些身份显赫的顾客下死手，二来，还需要分出相当一部分成员去维护场中秩序，避免售卖会崩盘，令商会彻底沦为同界笑柄。
　　这此消彼长下，短时间内护卫队自然被绊住了手脚，不过这么一会过去，他们似乎也已经从最初的猝不及防中渐渐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件事绝没有目前展现出来那般简单，并着手作出了针对性。处理，结成阵型固守待援。
　　这里终究是灵隐商会的主场，明光圣女的古堡，只要能暂时坚持住，等待援军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赶到，骚乱自然就会得到平息了。
　　「明鲤那小子怎么还没回来？他不会真的又自己一个人溜了吧！会长大人呢？！」
　　发出不满声音的灵隐商会的护卫队长，是一位穿着银白色锁甲，身材高挑的飒爽美人，但与寻常人类和大部分生物都不同，她的长发却是仿若以金色光芒凝聚而成般，呈现出有形却又似无质的奇异姿态，肌肤相对于常人也更加白皙一些。
　　但最为奇特的，还数她那双如宝石般瑰丽的眸子，如果说其他人 「宝石一般 」只是称其眼神清澈的赞美词，但她，却真拥有几乎是以蓝宝石雕琢而成般的不可思议瞳眸，令人一眼便难以忘却。
　　光族，神圣帝国之中最受尊敬，数量亦极其稀少的神奇种族。
　　光族的由来一直是个迷，有人说他们是光明女神以天之灵石雕琢，并赋予生命的神造物，也有人说光族其实就是混血人类的一种，可要说究竟混合了哪种生物的血脉，却又始终得不出足以令人信服的答案。
　　但无论如何，光族的优秀却是被大众承认的事实，虽然数量稀少，也不存在固定聚居地，族人更是基本都混杂在神圣帝国广袤国境各处，过着自己悠闲的生活，但他们的对光明的亲和度却天生远超常人，还具备着极佳的魔法或武学天赋，寿命相对也格外悠长，并不亚于大部分神话种。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但凡光族，从来不会加入神殿，也并不学习信仰系魔法，他们虽然同样尊敬光明女神，却很少像其他生物那般流于口头，总而言之就是搞不懂在想些什么的种族。
　　说实话，虽然听过不少有关光族的传闻，但这还是薇莉丝第一次在神圣帝国境内见到这个种族族人，看起来也正是因为这名光族队长的存在，凭借她格外强大的实力和稳健指挥，灵隐商会护卫队才能在整体战力上稳压住暴动的人群。
　　凭借着远超常人的出色听力，下方各种动静自然也早已悉数传入了薇莉丝耳中，见展台附近僵持不下的样子，她突然反应过来。
　　「明鲤是刚刚那个拍卖师？他也是灵隐族人吗？是你提前告诉他，让那家伙拖延援军到来时间的？」
　　若非如此，薇莉丝实在想不到这由灵隐商会主持，属于明光圣女的古堡中，发生如此巨大混乱，却始终只有内部护卫队进行镇压，外界神殿骑士之流迟迟不到的其他可能原因。
　　「呵呵……曦小姐果然眼光毒辣，立刻便看穿了老朽的布置呢，没错，这场混乱本就在我与悠娜殿下计划之内，但若过早将其平息，引蛇出洞的目的可就难以达成了。」
　　「引蛇出洞吗……」
　　「嗯，算算时间，也该现身了吧。」
　　卜者话音刚落，原本调度有序，配合默契的灵隐商会护卫队中，便突兀再度发生异变！
　　站在那位光族少女身旁，本应持圆盾为其守护侧面的其中一名护卫队员，在某刻突然浑身一僵，摇摇晃晃地将手中短剑用力刺向少女视线死角，直奔腰腹而去！
　　「！？」
　　不过，后者身为光族的应变速度与身体协调能力更是极为惊人，在遭到背刺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未卜先知似的瞬间反应过来，闪电般扭转身躯，直接以锁甲上相对坚韧的区域硬接其一剑，虽然由于仓促调整姿态，重心不稳而变得有些踉跄，实际上却并未受到真正的伤害。
　　「喂！你在搞什么呢！」
　　光族少女带着不满与愤怒的怒喝，如一记重锤直接敲在那队员脑袋上，这时，对方才突然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丢掉了手中短剑与圆盾，吓得接连后退几步。
　　「欸？！不，不是，艾米大人，我刚刚不知道怎么就……这绝非我的本意啊！」
　　「靠！你是蠢货吗？！为什么要在战斗中丢掉武器啊！啧……」
　　虽然勉强避开了队友的莫名背刺，但这突如其来的内乱依旧令护卫队阵型瞬间变得破绽百出，尤其是仓促应变的那位光族少女艾米，失调的身姿与骤然没了防御的侧面，几乎立刻将她逼入了相当危险的境地。
　　虽然依靠自身出色的实力勉强招架支撑下来了，但，这样绝佳的机会，某些有心之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嘻嘻嘻，光明遗族居然也有这般狼狈滑稽的时候呢，真是笑死人家啦，既然你们这么废柴，宝物，人家可就不客气笑纳了哦 ~」
　　一道似有若无的朦胧身影，伴随着如妖精般清脆而充满诱惑力的娇笑突兀出现在展台之上，堂而皇之将手伸向那已经重新被红布掩盖，却依旧渗透着无限魅惑人心之力的宝珠。
　　「啧，我就知道……快拦住她！」
　　勉强用剑挡开同时袭来的数道攻击，艾米一边应付着这些不知何时就遭到了魅惑的蠢货，一边大声向守护在展台内侧的同伴发出呼喊。
　　那些护卫自然也不可能只是干看着，队长小姐话音未落，便有七八柄长剑同时斩向不知何时已摸到近处的朦胧身影，更有两人奋不顾身直扑过去，想以身躯撞开那卑鄙的偷盗者。
　　然而，又是一阵娇笑，伴随着红布被掀开，粉芒骤然大放的魅惑宝珠，那七八柄武器中，莫名便有半数转向了身边同伴，其中之一甚至同样纵身而上，将身在空中的两名护卫径直撞开，一道像滚葫芦般乒乒乓乓跌飞了出去。
　　「嘻嘻嘻，谢谢你们呀，要不是大哥哥们舍身相救，人家刚刚可差点就被坏人给抓住了呢 ~」

第六十七章：伊罗恩之女
　　最后的挽救失利，护卫队自然再也无法阻止那神秘女子将宝物夺走，光华一闪，展台上的魅惑宝珠便随着那道朦胧身影共同消失于原处，如流光般直冲大厅穹顶而去！
　　「混蛋！给我站住！」
　　并没有因队员的失误而就此放弃，护卫队长艾米一声高喝，如光芒般璀璨的长发竟快速缩短，重塑形体般，转为少女身后奇幻而绚丽的光之翼！
　　远超先前的恐怖气势骤然迸发，艾米瞬间将周围纠缠不清的敌人们震退而去，又径直化作腾空而起的金色流光，直追那将要逃离的粉色光芒！
　　很显然，她的速度更快。
　　「叮！」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兵刃交鸣，空中两道身影再度显出形貌。
　　其中之一，自然是发生了不可思议变化，拍动着光之羽翼漂浮在空中的光族少女艾米，而另一者，却同样展现出了格外奇异的身姿。
　　充满诱惑力的粉色长发披散而下，在末端自然卷起俏皮的些许弧度，充满光滑质感的小巧黑色蝠翼在身后舒展开来，与一看就弹性十足的圆润翘臀上延伸而出的同色长尾遥相呼应着。
　　她穿着仅仅遮盖住了正前方小巧弧度的黑色轻薄抹胸，平坦光滑的小腹，与双臂裸露出的白皙光泽显得分外吸引眼球，小臂之下，则都被完全贴合肌肤的黑丝半透明手套包裹在内。
　　再往下，便是布料少到几乎要令古板者大声怒斥 「伤风败俗！」的超短紧身热裤，莫说膝盖之下，就连那修长光滑的大腿都足足有近半暴露在外。白皙肌肤蔓延而下，直至被一双玉足踩着的黑水晶般长筒高跟，构成了全部的整体。
　　女孩的眼睛是淡紫色的，如镌刻着邪魅的深邃紫罗兰宝石，仿佛只要看上一眼便会立刻沉溺其中，难以自拔，而尾部尖端心型般的可爱凸起，与头顶明显迥异于半兽人的黑色修长双角，加上少女一颦一笑间渗出的异样魅力，都充分证明了其独特的身份。
　　魅魔，恶魔界四大君主之一，侵蚀之王座下的代表性种族，声名，或者说恶名远播的恶魔强族之一，令无数圣职者深恶痛绝，却又忌惮万分且难以奈何。
　　「哎呀呀，光明遗族的小姐姐，为什么要对人家纠缠不休呢，莫非就因为之前那些小哥哥们看人家可怜，挺身保护了咱一下，便惹得你嫉妒了？」
　　显出真身的可爱魅魔少女晃了晃手中仅仅十公分左右的奇异短匕，上面明显不属于此世的魔纹雕刻与宝石镶嵌，在灯光照耀下反射出摄人心魄的光泽，又掩嘴轻笑。
　　「真是烦恼呐，小姐姐，看你全身上下用铠甲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样子，想必是对自己的身材与魅力没什么自信吧 ~你的苦恼我能理解哦，但就算这样，也不能嫉妒人家呀，哦呵呵呵 ~」
　　并未理会魅魔少女有些刻意的挑衅，艾米只是握紧了手中长剑，又将视线余光扫过下方依旧一片混乱的会场。
　　「区区一只魅魔……真有胆啊，竟敢孤身闯入这圣国的西都明光，扰乱我灵隐商会售卖现场，你真以为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吗？」
　　魅魔的出现，已经完全解释了人群突然暴动的真正原因。
　　这种狡猾而擅长撩拨人心的恶魔哪怕只有一两只，若在毫无防备与针对手段的情况下，也足以令成千上万的军队陷入崩溃与内乱。
　　更不要说，眼前这魅魔从额上魔纹与翅膀的形态来看，很可能是一只相当于超越级水准的恶魔升华者，即便在此世会受到一定程度压制，令实力缩水许多，但魅魔本就不擅长正面战斗，所以其力量受到的影响其实是相对较小的。
　　「噢 ~小姐姐是想跟人家聊天来拖延时间，等你们的那些支援赶到吧？看起来你对自己的实力好像也没什么信心呢，不过……嘻嘻，人家还有要紧事，只能下次再陪你慢慢玩啦。」
　　似乎的确不欲在此浪费时间，魅魔少女手中的粉色宝珠逐渐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朦胧光彩，在她那布料寥寥无几，仅穿着勾勒出浅浅弧度的裹胸与超短裤，除此外完全暴露着的大片白皙肌肤上镀起一层淡淡的诱人光泽，令其本就惊人的魅惑之意迅速飙升，就连同作女性且身为光族的艾米在直视之下，都不禁恍神了片刻。
　　而下方那些本就受到其魅惑影响，正在制造骚动或牵制护卫队的许多人更是立刻被其魅力所摄，变得只知道傻傻站在原地，盯着空中的那道妙曼身影直愣愣地看，完全丧失了自我的判断能力。
　　「嘻嘻，人家是不是很好看呀？」
　　「……」
　　被魅魔少女隐藏着些许讥讽般的笑声惊醒，护卫队长小姐赶紧摇摇头，试图令受到影响的内心再度保持镇定。
　　魅魔的力量，就体现在其魅惑力上，如果无法抵挡这种侵蚀，与其战斗几乎是必败无疑的。
　　如果换成原本，艾米还有信心与这只受到压制的魅魔升华者一较高下，但如今后者拿到了魅惑宝珠……这来自侵蚀之王的半件至宝在普通人手中或许作用有限，唯独魅魔，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替代另半件遗失部分的作用，发挥出这件可怕宝物的部分真正威力。
　　那绝非艾米这刚刚抵达传说不久的水准能够抵御，即使她是光族也很难做到。
　　所以……
　　少女改为双手持剑，深吸口气，被魔力裹挟着迸发而出的怒吼，却如雷鸣般响彻了整个会场上空。
　　「会长！你个死老头子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
　　高台之上，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不禁面露无奈笑意。
　　「呵呵，小丫头着急了，看来也该到我们出场的时候了呢。」
　　「要帮忙吗？」
　　卜者站起身，向着好意提问的白狐小姐摇了摇头。
　　「不必，曦小姐这次只管旁观便可，作为东道主，岂有让客人代为出手的道理？」
　　「唔姆……这样嘛。」
　　既然卜者都如此说了，薇莉丝自然也乐得清闲，何况说到底，她到现在都还没看懂这老家伙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如果只是想引蛇出洞，用魅惑宝珠诱这魅魔出现并将其擒获，那早在其现身夺取宝珠时，卜者他们便可出手了，而非等到那光族的护卫队长拼命将魅魔拦下，大声呼唤支援时才悠哉悠哉现身。
　　方才那一问既是随意示好，同时也有探寻卜者想法的意图，不过看起来……这家伙倒依旧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呢。
　　老人随手解除了遮掩着二层高台，令外界无法观测到内部情况的，类似于认知阻碍效果的结界，里面三人的身影，自然立刻暴露在了漂浮于高空中的艾米与魅魔少女眼中。
　　「靠！原来你个老头子真在看戏啊！」
　　「……？」
　　见卜者现身，艾米自然是立刻大喜过望，而她对面的魅魔小姐就显得没那么开心了，尤其是在后者将视线划过某位没什么存在感的白狐小姐，落到其身边散发着纯净圣洁气息的金发少女身上时，充满诱惑力的紫瞳更是肉眼可见地收缩了几分。
　　很显然，她也认识这位鼎鼎大名的明光圣女殿下，并对其深感忌惮。
　　似乎注意到了对方的视线，悠娜亦缓缓起身，朝着空中的魅魔少女露出意义不明般浅笑。
　　「又见面了呢，伊罗恩之女，侵蚀的第七个孩子，克萝耶 ·伊罗恩，你……果然来回收魅惑宝珠了。」

第六十八章：三打一
　　「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
　　以对待艾米时截然不同的谨慎态度，被称为克萝耶的魅魔少女缓缓捏紧了手中的短匕，面色逐渐凝重。
　　「这不可能，你明明前不久才刚刚离开明光城去了西边，怎么会突然又出现在这里？」
　　对于克萝耶的质疑，悠娜只是微笑道。
　　「若非如此，你又岂能独身潜入我的古堡，试图夺走这魅惑宝珠呢？」
　　「原来如此……灵隐商会吗，是灵隐商会搞的鬼吧！你们联手算计我？」
　　「引用一句女神所言 ——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罢了，你们魅魔不也经常算计别人么 ~」
　　「哎呀别聊啦，赶紧一起揍她吖的啊！」
　　艾米小姐不耐烦的催促，宛若打破了短暂僵持局面的号角，下一刻，克萝耶双翼瞬间绷紧，以远超先前数倍的速度立时冲天而起！
　　这间位于古堡之中，用以举办售卖会的大厅虽然足够宽阔，足以容纳数千人身处其中，但说到底也不过几十米左右的高度而已。传说级强者速度全开之下，几乎只是呼吸循环的片刻，魅魔少女便已临近天花板顶层，宛若逆飞的粉色流星，看起来，竟想要硬生生撞开房顶脱身而去！
　　「我靠？！」
　　似乎被对方突然展现出来的爆发般高速吓了一跳，艾米正打算赶紧追上，一把古朴的木质算盘便早抢先滴溜溜盘旋而去，并在空中迅速放大，及至魅魔少女头顶时，已化作几欲铺天盖地的巨物凌空压下。
　　毫无疑问，这是作为灵隐商会会长的卜者出手了。
　　「砰！」
　　几乎令整个售卖会场都为之震动的巨大碰撞声接踵响起，那高悬于空中的巨盘纹丝不动，唯独粉色流星却以比上升时更快几分的速度径直倒坠而下。
　　正赶上的艾米小姐自然不会放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更不知道讲什么武德，当即狠狠一剑朝着失去平衡的克萝耶凌空斩去！
　　「魅眼！」
　　关键时刻，魅魔少女妖异的紫眸中粉光大放，与避无可避的艾米正面对视一眼，令其身姿微僵，手中一往无前的力道也随之削弱几分，却依旧斩在了克萝耶大臂之上。
　　但后者没有任何遮挡的白皙肌肤似乎也远非表面那般脆弱，粉色光华伴随着淡紫色鲜血喷洒而出，传说级光族的全力一击，竟然没能将其纤细的手臂斩断，只是深入半个小指般长度便已再无法寸进。
　　「欸？什么鬼东西，这么硬？！」
　　赶紧闪身躲开克萝耶吃痛皱眉下挥出的短匕反击，艾米漂浮在空中，瞪大了眼看着手中甚至已经微微卷刃的长剑，满脸难以置信。
　　要知道，她用的这虽然并非什么神兵灵宝，却也是把还不错的魔法武器了，居然会因为只是砍了个细皮嫩肉的小丫头身体而直接出现破损？
　　她原本目标可是直接砍断这家伙拿着魅惑宝珠的手臂，先把这件被抢走的至宝给夺回来，再顺便削弱对方战力的，魅魔虽然在精神能力上十分厉害，但肉体应该却脆弱得很才对。
　　无疑，是之前剑刃斩上去时那种突兀亮起的粉色光芒在作怪。
　　「啧，可恶的光明遗族……这个仇本小姐记下了！等着吧你们！」
　　比起暗自乍舌的艾米小姐，魅魔克萝耶倒显得更加难以接受，愤怒之色几乎已是溢于言表，而且旁观中某位眼尖的白狐小姐还注意到，接下那一击时，克萝耶额头上有一瞬间亮起了某种紫色的魔纹，甚至迸发出些许她这个级别不应拥有的，类似于 sp，也就是神魂的力量来。
　　显然，她凭借肉体硬接传说级全力一击，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莫非，你觉得自己今日还能逃离此地吗？」
　　卜者苍老而淡然的声音，伴随着迎面砸来的巨大算盘在克萝耶耳旁骤然响起，刚刚受了不轻伤势，正用另一只手勉强捂住创口的她只能拍动翅膀仓促向侧面闪躲，又求助般可怜兮兮地望向了下方人群。
　　「呜呜呜 ~这些坏蛋欺负人家，有没有好心的哥哥能帮帮忙呀 ~」
　　魅惑的力量席卷而下，顿时便有十余名本就受到宝珠影响的强者再遭蛊惑，大声怒吼着便直奔卜者所处的二层高台而去。
　　显然，是某位魅魔小姐想要故技重施，利用这些炮灰来暂时牵制住正操控着奇异宝物，给她造成了巨大威胁的灵隐商会会长，只要暂时拖住他一小会，克萝耶就能寻找到逃离的机会。
　　但可惜，这次她的盘算，注定只能落在了空处。
　　「以光之名，迷途的生灵啊，醒悟吧。」
　　波浪长发如水晶般通透的少女扬手，宛若皓日的纯金色的光团冉冉升起，随即，无数温暖光点自空中洒落而下，照耀在会场中几乎每一名客人，工作人员和护卫队的身上。
　　这光芒并未治愈他们肉体的伤势，但却令其精神顿时为之一振，那些遭到蛊惑而掀起暴乱的人们，在光芒之下也渐渐停止了动作，眼中萦绕的粉色光芒被纯净无瑕的金光驱散，再度变得清明，又纷纷面露茫然，而后震惊，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愚蠢。
　　「信仰系魔法吗……」
　　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依旧高坐于台上观望着的白狐小姐暗自嘀咕道。
　　这个圣光魔法，薇莉丝大致能认得出来，是信仰系魔法中的六阶技能之一，名为【净心祈礼】，原本应该需要很长的大段吟唱才能发动，但悠娜居然只是抬抬手，一句话功夫便已经发挥出了其全部功效，只身将偌大会场中至少千人同时净化。
　　不愧是三圣女之首的明光圣女呢，而且看起来，她刚才并没有动用那件光明神器【无冕之冠】的力量，恐怕若单论本身实力，已经达到了超越级的巅峰吧。
　　现世这种级别的强者，除了泯尘，提耶露，或者使用着大地母神神格碎片的艾丝蒂拉这种，不合常理，不讲道理的家伙外，真正靠自身能力抵达的，也就只剩下那个薇莉丝在联合王国血族庄园有过一面之缘的，血族亲王露西妮 ·康斯坦斯而已了，就连羽皇艾丝蒂尼，都离这个级别还差上一些。
　　而且如果薇莉丝没记错的话，那个叫露西妮的小萝莉亲王也持有一件血族传承下来的，据说并不亚于圣国三神器的……什么什么矛来着？
　　嗯……也不知道她跟这位明光圣女哪个更厉害一些呀，不过想来，这二者间井水不犯河水，应该也没啥交手的机会吧？

第六十九章：恶魔升华，天地山河
　　用魅惑拉炮灰的计划，由于明光圣女的强势干涉而彻底宣告失败，魅魔小姐本就阴沉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几分。
　　这便是她格外忌惮悠娜 ·萨默菲尔德的原因。
　　魅魔一身能力，有七八成都得依靠环境和多人场合来发挥，擅长群战，而单打独斗几乎是强力恶魔种内最弱的，尤其在面对那些能够大幅削减甚至免疫其魅惑力的敌人时，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溜之大吉。
　　而明光圣女，不仅能够在各种意义上完全免疫克萝耶的能力，甚至只要她在场，魅魔小姐的战斗方案就只剩下了真刀真枪与人拼命这唯一选项。
　　堪称天克。
　　以【净心祈礼】轻描淡写一招控制住局势，悠娜淡蓝色的明眸并未直接转向正在艾米猛烈攻势中左支右绌的魅魔少女，而是先与身边用那明显是某种宝物的随身算盘，拦截了克萝耶逃离去路的卜者悄悄交换个眼神之后……
　　「还不束手就擒吗？伊罗恩之女，你应该明白自己已经没机会了，魅惑宝珠虽强，但这终究只有一半，何况，你也远不如侵蚀之王本尊。」
　　「我呸！三个打一个……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这些玩圣光的家伙真是卑鄙，居然合起伙来给我下套子，真是有辱光明之道！」
　　虽然样子分外丢人，但克萝耶嘴上却毫不认输，一边在空中被护卫队长小姐追的飞来飞去，狼狈不堪，却仍不忘对发出劝降的悠娜大声反唇相讥。
　　然而看起来明光圣女殿下不仅实力高强，嘴上功夫竟也丝毫不弱，闻声，她只是淡然道。
　　「女神殿下并未教导我们不可以对敌人使用计谋，不可以联手战斗。何况身为以智计心机闻名的魅魔一族，四大恶魔君主之一的孩子，你居然真会被这种小伎俩简单勾引上门，说实话，其实还挺令我惊讶的呢。」
　　「你你你你你你……什么意思！是在暗示我很笨吗！！！」
　　像是被这几番话气得够呛，克萝耶小姐一个分心，又差点给艾米狠狠砍了一剑，好在她的胸前的尺寸相对娇小玲珑，才险而又险避开了这相当致命的攻击，所以不得不说有些时候，身材精致一些也是很有好处的呢。
　　旁观着的某位狐狸小姐如是想道。
　　「可恶可恶可恶！气死我了！受不了啦！今天就算是违反规定，我也要让你们这些卑鄙的家伙知道厉害！！！！」
　　在身材，实力和智商上遭到了悠娜三重连环打击的某位魅魔小姐不堪其辱，又被卜者与艾米联手牵制始终不得而出，似乎终于破罐子破摔，让她进入了彻底的暴走模式。
　　克萝耶做出了一个，十分猎奇的举动。
　　将手中足有茶碗盖大小，甚至需要她费劲全力将嘴巴张到极限才能容纳的圆球 ——魅惑宝珠，一口吞了下去。
　　「咕……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滴妈……」
　　与尺寸完全无法匹配的球体将少女喉咙撑出相当诡异的突起，带出痛苦而诡异的呻吟，并肉眼可见般缓缓落入腹中，甚至艾米都被她这一惊人的举动给吓得不轻，以至于暂时忘了继续攻击过去。
　　「咕哈……哈啊……哈啊……」
　　仿若窒息许久的溺者终于得以呼吸那般，克萝耶几乎费尽全力才将那枚圆润宝珠彻底吞下，又脸色苍白地大口喘息着。
　　然而，她的表情却很快发生了变化，变得……亢奋且愉悦，周身气息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暴涨着。
　　「哈哈……哈哈哈……这久违的力量，原本的境界！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之后，已经多久没有感受到了？熟悉的，独属于升华者的充实感！」
　　「蓬！」
　　骨骼与肌肉的熟悉嗡鸣声中，克萝耶的恶魔双翼飞快膨胀，扩张着，从原本不过米余长宽，增加到了接近翻倍的程度。手臂上的伤口开始迅速愈合，肌肤也仿若变得更加莹润且富有光泽，淡紫色的瞳孔，已然化为夹杂着粉芒的奇异姿态，魔翼舒展，带起席卷全场的澎湃气浪！
　　当然，即使如此巨大的变化，也依旧无法改变魅魔小姐某处那里差强人意的现实。
　　「暂时……成为魅惑宝珠的载体了吗，奇怪……」
　　卜者沉吟着，似乎显得有些意外，他再度与悠娜交换过 「眼神 」 ，又主动收回了漂浮在空中的算盘，也不知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但这番举动，在魅魔克萝耶眼中，无疑就变成了畏惧的表现。
　　「哎呀呀，怎么逃跑了呢？老家伙，刚刚不是嚣张的很嘛？再来跟人家碰一碰呀 ~」
　　「呵呵……」
　　像是面对着没见过世面任性小女孩的长者那般，白发老人略显无奈地摇头笑笑。
　　虽然真要论实际年龄，自称只是普通人的卜者估计拍马都追不上某位魅魔小姐，但至少从外表和举止来看……
　　而后，老人大袖一挥。
　　便有一幅壮丽长图飞扬而出，直奔空中的魅魔少女撞去！
　　「这什么玩意……？哇啊啊啊啊啊！！！」
　　剧烈膨胀的实力，似乎也令克萝耶变得自负了许多，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未知之物竟然没选择暂时躲避，而是试探性地挥出一刀魔力，想看看这古怪事物的虚实。
　　所以，她便为这份小小的傲慢付出了代价。
　　那描绘着壮丽河山的宝图受到刺激，不仅毫发无伤，甚至迎风暴涨，宛若无垠无际的天幕，并散发出沛然庞大又只针对着克萝耶一人的可怕吸力，竟然将在承载了魅惑宝珠力量后，明显已经达到超越层面的魅魔小姐硬生生摄入其中！
　　「欸？这……」
　　看着再度缩小，化为卷轴并滴溜溜旋转着回到卜者手中的宝图，薇莉丝下意识发出了略带惊讶的声音。
　　这场面……怎么感觉有点似曾相识呢？
　　自然而然的，少女脑海中浮现出了某些字眼，以及先前卜者对她说过的，关于游者伊登 ·普里斯特利的奇幻故事。
　　为什么薇莉丝要花足足翻倍的高价，从修手中去抢那份【万里山河图】？
　　因为这份故事，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朋友。
　　或者说，她所持有的一件装备。
　　以纸为画，画中自成一界，名曰【天地山河图】。
　　虽然比不得真正的神器，但却是件非常有意思的空间系辅助类半神器，更重要在于，这【天地山河图】跟半神器【空痕之刃】一样，是那位好友的标志性装备。
　　当然，如果是真正的【天地山河图】，卜者应该是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使用的，因为半神器的最低装备标准，也要达到至少 lv81。
　　但说实话，刚刚的场面，尤其是他描绘中故事里那份景象，简直像极了薇莉丝以前见到过的……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如果从这疑似【天地山河图】的道具，加上……之前卜者所展示的那道【隐形空间传送门】。
　　突兀的，一个令薇莉丝暗自震惊，却又心痒难耐般期待的想法浮上心头。
　　莫非她……也跟自己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吗？！
　　痕，是你吗？！

第七十章：故友
　　痕，是薇莉丝在【幻世】中最信赖的好友之一，早在她还只有三四十级的游戏早期，就通过某次副本匹配，偶然结识了当时同样等级近似的对方。
　　虽然只是初遇，但她们却不知为何，互相配合得十分默契，格外轻松便联手解决了那只本该有些棘手的 boss，因此契机，在结束分离时，二人各自添加了好友，并相约以后继续一同组队。
　　游戏中数年时光，痕几乎始终陪伴在薇莉丝身边，她们互相帮助，共同成长，虽然后面由于未赶上机缘，痕错失了界限突破，达到 lv110的资格，但说实话，这并没有让她们间牢固的友谊出现任何裂痕。
　【隐形空间传送门】是痕送给牧师小姐的空间系道具，如果她真来到了这边，而且处于跟薇莉丝近似的状况，制造出新的道具就完全在情理之内了。
　　神族几乎波澜不惊内心，亦泛起了些许涟漪，那是名为 「期待 」的情感。
　　说实话，薇莉丝曾经不止一次想过，会不会有过去的同伴跟她一样，也在某刻莫名来到了这个世界，而旅行的目的，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寻找。
　　泯尘等穿越者的出现让她一度看到了希望，可在深切意识到双方的各种迥异之处后，牧师小姐又对这种可能性再次产生了怀疑。
　　但，【隐形空间传送门】还有可能是其他玩家的手笔，可【天地山河图】，却几乎仅有她那位好友，痕一人独享，虽然卜者所持应该并非本体，但看那二者间分外的相似之处，肯定是存在关联的。
　　果然，灵隐商会……不，灵隐族一定还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将这份躁动的心思暂时收敛起来，薇莉丝深知此刻并非寻根究底的好机会，这么长时间都走过来了，就算真的要去寻找痕的踪迹，也并不急于一天两天，还是慢慢与灵隐商会接触，缓步推进较为稳妥。
　　另一边。
　　将收为卷轴形态的【天地山河图】拿在手中，卜者被黑布蒙裹的双眼 「看 」向正偶尔闪烁起淡淡光芒，显然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向外冲击的宝图，轻笑道。
　　「别白费力气了小丫头，以这【天地山河图】的威能，就算是明澜那种家伙被关进去，也至少得老老实实在里面呆个三五天，这宝物可是天克你们魅魔，老朽专程借以所用的。」
　　果然是天地山河图吗……
　　薇莉丝表面不露声色，只将面具下的视线投向抚须而笑的卜者，淡然开口道。
　　「这样就结束了？所以你们特地费这许多功夫，就只是专门为了抓住这只叫克萝耶的魅魔？」
　　将手中宝图彻底合拢，收入袖中，卜者若有所思般抚须应道。
　　「嗯……当然并非如此，今晚只不过是计划的开端罢了。何况，不瞒曦小姐说，其实在我与悠娜殿下计划之中，诱这克萝耶现身倒十拿九稳，可她陷入重围之后的应对手段嘛……」
　　另一边的明光圣女殿下似乎也显得有些疑惑。
　　「的确，原本在我们想来，她应该会在眼见不敌之时，以自身为媒介强行开启连接着恶魔界的小型通道，召唤出那边的恶魔领主之力，也就是与克萝耶同为伊罗恩之裔的，她的某个兄长部分力量降临以破局，而非使用这种明显更加危险的手段才对。」
　　「开启恶魔界的……通道？」
　　白狐小姐纳闷地歪了歪脑袋。
　　「为什么要特地开启那种小型通道？」
　　「这自然是有意义的，我们……」
　　正当悠娜打算继续说些什么，空中，长发如光芒般飘逸的光族少女，也就是灵隐商会的护卫队长小姐却已经在战斗结束后，落向了三人所处的二层高台。
　　而圣女殿下对待她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像某位狐狸小姐那般随意，当即缄默，似乎有所避讳般不再开口。
　　艾米小姐倒也同样没有在意旁边的两名女孩，而是径直跑到作为商会会长的老人身前，气呼呼地一把揪起他白胡子，秋后算账般大声嚷嚷起来。
　　「好哇你个老家伙！明明早就到了，在这演本小姐，看戏是吧！！看戏！看戏！我让你看戏！好看吗，啊？臭谜语人，死老头！！！」
　　「哎呦哎哟别揪了别揪了……我的小姑奶奶哟……这还有贵客在旁边看着呢，给老朽留点面子，留点面子行不……？」
　　从身后被架住双手，扯着白胡子用力晃来晃去的卜者老先生，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最初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看起来，他倒是相当畏惧，或者说宠溺这位身为光族的暴躁少女，即使被这般粗暴无礼地蛮横对待，也没有任何动怒或反抗的意思，只能表情僵硬地连连求饶着。
　　眼见这般景象，悠娜也不禁掩嘴发出优雅的 「呼呼 」轻笑声。
　　「两位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般亲密呢，既然事件已暂时告一段落，天色也已渐深，悠娜便暂且告辞了。有关魅惑宝珠的事，我会按照计划那般，对外宣称已由神殿看管封印起来，还烦请卜者老先生尽快收拾好这里的局面，至于克萝耶的后续处理，咱们可以择日再叙，您看如何？」
　　白胡须被揪成 「八 」字状，正在跟光族少女无奈纠缠着的老人连忙回身，有些狼狈地朝着明光圣女点头示意。
　　「如此甚好，呃……老朽这边也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悠娜殿下，明天咱们还是老地方见吧，曦小姐也请随意便好。」
　　「嗯。」
　　圣女殿下似忍着笑意般微微点头，又很快看向全程均未出手过的某位狐狸小姐。
　　「那曦小姐怎么说？卜者老先生似乎不太方便的样子呢，要不咱们暂且同行一阵？」
　　「也好呢。」
　　灵隐商会固然藏着许多秘密，但打听情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说到底，现在只不过是她与这支势力的第二次接触罢了，互相之间并不能算多么熟悉。
　　何况独自出来这么久，小光倒还好些，但蕾拉她们也该等急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暂时辞别了依旧在忙着跟艾米小姐赔礼道歉的灵隐商会会长，薇莉丝与明光圣女悠娜一道，沿着会场之外的走廊并肩而出。
　　这座属于明光圣女和萨默菲尔德家族的古堡很宏伟，高达十余层，数百米，路边明显富有年代感与古老艺术气息的纹路，雕刻，似乎都在无形中彰显着神裔家族厚重的底蕴与沧桑历史。
　　走在古堡的回廊上，银白色月光自窗外和高台洒向并肩而行的两道少女身影，仿佛顺其自然那般，金发圣女背对着狐狸小姐，边走边如此说道。
　　「曦小姐，今天莫非是有什么心事吗？」
　　闻言，少女不禁微微一愣，却也并未刻意掩饰，只是好奇反问道。
　　「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
　　及至此刻，被称为明光圣女的圣洁身影才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双手礼貌地自然交叠于小腹，在三月之下露出纯净且优雅的微笑。
　　「怎么说呢，从见面开始，曦小姐就表现得惜字如金，似乎不愿与悠娜多做交流，也很少对各种事物发表自己的看法……虽然您的气息始终如渊如狱般深邃，令我看不穿丝毫底细，又戴着遮掩了表情的奇异面具，但……明显在思索着什么的简单细节，却还是很容易观察出来的。」
　　「作为卜者老先生特意招待的贵客，想必曦小姐一定也有着不凡的身份背景与实力吧，悠娜无意探寻您的秘密，不过难得独处的机会，能不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好奇心呢？」
　　面对着明光圣女纯净无瑕的笑容，隐约间，仿佛明白了什么的薇莉丝小姐，最终只是同样笑着微微颔首。
　　「说说看？」
　　无形的默契感在两位少女间流转，见此，悠娜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更加浓郁几分，轻盈开口道。
　　「之前悠娜展现出来的，那幅画上的黑发白袍少女，曦小姐您……想必是认识的吧？」

第七十一章：意料之外的偶遇
　　「哈……」
　　白狐少女唇角流淌出略带无奈，与透露着 「果然如此 」意味的叹息。
　　虽然当时的确表现得有些怪异，但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啊，明光圣女不愧是明光圣女，表面上人畜无害又心思单纯的模样，但说到底，终归还是圣国的最顶层人物之一，已经身居高位几十年的老……牌强者呢。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这本就是薇莉丝预定将要透露出的情报之一， 「认识 」 ， 「接触过 」这样模棱两可的关系，反而能更好将【曦】与【薇莉丝】这两个身份明确划分开来，以便于她在后面打算做的一些事情。
　　「算是有些交情吧……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所以你问我也是没用的，那啥……嗯对，天机不可泄露！」
　　「……？」
　　明显被某人这番活学活用的神棍式发言给整懵了片刻，圣女小姐诧异地歪起脑袋，似显得有些苦恼。
　　「连她的真名……都无法透露吗？」
　　「嗯，怎么说呢，因为一些原因，她不好插手到这次的事件里来，所以让我过来替她……在有限程度内帮些小忙什么的，当然了，主要还是得靠你们自己哦。」
　　「……」
　　像是得到了十分重要的情报那般，悠娜郑重而严肃地微微点头。
　　「我明白了，已经……完全足够了，谢谢你曦小姐，这样的话，我也终于能够下定决心，出手打破现在的局面了。」
　　「？」
　　欸，等等，你就明白什么了啊？刚刚只不过是戏精上身，随便就口嗨了几句而已啊！
　　喂喂喂不要随便脑补啊，脑补的后果很严重的！
　　意识到自己好像莫名就上了某条贼船的某人，刚连忙打算说些什么来尝试补救一下，圣女殿下却已经径直转过身去，背对着牧师小姐继续向前而行，边走边道。
　　「明天上午，我会和卜者老先生在灵隐商会内阁讨论接下来的进一步行动，曦小姐如果感兴趣，也请一并前来吧。虽然我还不清楚您具体的身份，但既得到了灵隐商会会长的推荐，又与那位相识，我自然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卜者】看人总是不会有错的。」
　　「那么，就期待明日的再会了 ~曦小姐。」
　　悠娜温和纯净的嗓音仍在耳畔回响，圣女殿下的身影，却已转过走廊尽头旋梯，步履轻盈般向上而去，只留下原地发愣的白狐少女。
　　「哦……原来如此……那老家伙特地带我去参加售卖会，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啊……」
　　薇莉丝突然好像有点明白了。
　　这是灵隐商会在主动与【灵狐巫女】搭关系，顺便介绍他们的盟友，展示底蕴呢。
　　卜者主动拉她入伙，无疑是想在一定程度上，借助【灵狐巫女】的力量来达成某些目的，但就像悠娜表示的那样，这只是一种隐晦的邀请，如果不愿意，薇莉丝明天也完全可以拒绝前往参会。
　　所以说到底，这不过给了她一个选择的机会，而非通过威逼利诱强行将狐狸小姐与灵隐商会绑定起来。
　　或许，这便是那老家伙聪明的地方了吧。
　　本来还想叫住悠娜，花些时间圆一圆先前所说的怪话，但薇莉丝转念一想，却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必要了。
　　明光圣女是心智沉稳，思虑深远的一代强者，怎么想都不可能因为刚认识没多久某人的三言两语，就轻易做出某些不理智的决定来。
　　与其认为是相信了薇莉丝的随口胡诌，倒不如说她本就已做好了打算，准备许久，只是碍于某些原因没能下定最后的决心，而星河上发生的事，某位狐狸小姐的突然出现，恰好给了她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罢了。
　　换言之，即使没有薇莉丝，没有曦，悠娜接下来要做的事，也不会发生太多改变。
　　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花了些时间，在随处可见的侍女指引下绕出萨默菲尔德家族掌控的这座壮观建筑，薇莉丝独自漫步于古堡前方庭院之中，这……也是离开此地的必经之路。
　　「莎莎，莎莎……」
　　小巧的布靴踏在柔软青草地上，带出一阵阵清脆回响，或许是由于售卖会中发生的骚乱需要许多人手处理，里面的宾客也尚未离开，此刻庭院之中除了夜间微凉的晚风，似乎便只有高悬于天上的三枚皓月，洒下银辉与少女相伴了。
　　不远处，古堡之内渗出的明亮灯光依旧富丽堂皇，可空旷无人的深夜与晚冬之风，却令人不自觉感到了些微寒意。
　　于是，某刻，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突兀停下了脚步。
　　「话说，从离开会场到现在，你究竟还要跟到什么时候啊？想动手还是怎么滴麻烦搞快点，我赶着回去呢。」
　　「呼 ~~呼 ~~呼 ~~」
　　夜晚的风，拂过繁茂而柔软的青草地，带起仿若波浪般的莎莎纹路，空旷庭院之内，她的声音却无人应答，似乎之前的一切，只不过是少女在自言自语。
　　「哟，装聋作哑是吧……」
　　有些不耐地咂了咂舌，白狐小姐扬手，掌心便已凭空浮现出光滑圆润，却散发着仿若无限魔力气息般的漆黑宝玉。
　　拥有比魅惑宝珠大上了整整一倍左右体积的宝玉，凭借着少女纤细的手掌已经很难抓握，因此，它是径直漂浮于空中的。
　　「我数三个数，再不出来，就动手了啊。」
　　没有说太多废话，少女只是以不带丝毫情感般，似乎依旧自言自语般的声调喃喃开始念叨。
　　「3……2……」
　　但，还未等她将那最后的 「1」喊出口，其侧后方，完全处于少女视野盲区的近处，便突兀有身影仿若逆反视觉与常理般闪现而出。
　　「别别别……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狐狸大姐！！！」
　　「狐狸大姐……？」
　　稍微有些耳熟的声音与猥琐腔调，让薇莉丝微微挑起眉头，手中几乎已经要砸出去的魔神宝玉在天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又再度回到其身边，如漂浮灵一般晃悠悠地虚悬于空中，看起来灵性十足的模样。
　　「等等，你这家伙难道……」
　　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一般，白狐小姐分外惊讶地转过身，随意抬抬手，便有无形之风呼啸而过，将那浑身都被漆黑宽衣遮掩，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矮小身影兜帽吹开。
　　随后，露出了一颗正在寒夜中哆哆嗦嗦的老鼠脑袋，似乎少女抬手唤出的疾风，将本就胆战心惊的它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直接五体投地，很没有尊严地趴了下去，立刻大声求饶起来。
　　「噫！千万别动手！小，小鼠只是凑巧路过，真不是有意冒犯的！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放过我鼠命一条哇！！！！」
　　「……？」

第七十二章：隐面
　　普拉卡卡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倒霉透顶了。
　　本来在勇气之城吃香的喝辣的，没事听听小曲儿，偶尔做做简单的活计，抓些小贼什么的，哪怕不能时常在人前露面，却也是自从它百年多前被迫加入【永生御座】，成为所谓永生者至今，过得最滋润的一段日子了。
　　可惜，联合王国新上任的女王陛下是个实干家，又很会使唤人，凡是有价值的东西，都要讲究一个物尽其用，它这位传说级的大高手自然也逃不过同样命运。
　　没办法，谁让普拉卡卡的大靠山，那位薇莉丝小姐临行前吩咐了让它留在勇气之城，乖乖听莉莉娅女王差遣呢，这位新老大说的话，鼠人先生自然之能老实照做。
　　何况讲道理，虽然爱找事了一些，但女王陛下给普拉卡卡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除了作奸犯科或是偷盗打劫，其他事基本上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要什么东西，也会尽量满足它。
　　因此，这位永生御座前第六御座的鼠人先生，倒也算是真心实意在这边打工的。
　　而打工人的宿命，自然便是躲不开的劳碌，这不，女王陛下前段日子又给它找了个活计，说是神圣帝国这边情况貌似不太对劲，让它过来调查调查，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后再行回报。
　　老大一句话，属下跑断腿，普拉卡卡虽然心中郁闷，却也只能跋山涉水，以最快速度远赴万里跨越国境来到了神圣帝国这边。
　　不过好在圣国是女神教的地盘，不会搞什么种族歧视，即使它这样的鼠人堂而皇之在城市里跑来跑去也完全没有问题，和联合王国的生活又是迥异体验，倒也不算无聊。
　　不过嘛，有句话叫做饱暖思淫欲，它普拉卡卡先生虽然没什么淫欲，但这好不容易来到异国他乡，没了女王大人盯着，手头又开始有些发痒起来。
　　其实早年在永生御座那边干活的时候，它就不止一次来过神圣帝国，因为干的都是偷鸡摸狗，或者杀人越货的见不得人勾当，自然也引起了神殿骑士团的追捕，产生过好几次摩擦，曾经甚至吃了些小亏。
　　虽然现在从良了，不可能再去报复他们，但说实话，看到某些一眼神殿骑士的家伙时，普拉卡卡先生还是忍不住会想要作弄作弄对方。
　　没错，就是它最擅长的妙手空空之术。
　　这不，刚来到圣国的西部重镇之一圣星城，它就碰上了个老对头。
　　神圣帝国三大神裔的萨默菲尔德，寻常角色或许看不出他们与普通人之间的区别，但作为曾经数次与他们家老大明光圣女交手，并且基本都是被揍得到处乱窜的老对手，普拉卡卡可太清楚这个家族中直系的特征了。
　　与前身为人类的另外两个神裔家族不同，萨默菲尔德之所以能够承载三大光明神器中要求最高的【无冕之冠】，便在于他们是十分稀有的，光族与神裔的混血儿。
　　因此，这个家族中人不仅平均寿命略长于其他两族神裔，其外貌上也会表现出一些光族的特有之处。
　　即 ——如同宝石一般的，淡蓝色的瞳孔。
　　所以在街上碰到那个家伙时，哪怕对方穿着便装，甚至只装模作样地佩戴了枚四翼圣徽，普拉卡卡也一眼就看出了他萨默菲尔德家族的真实身份。
　　更让鼠人先生啧啧称奇的是，这位神裔大人身上，竟然还……藏着一件隐隐散发出【恶魔】气息的道具？
　　鼠人族有一种天赋能力，叫做【宝物感应】，虽然在战斗中用处并不算很大，但这种能力如果与与它们最擅长的盗窃之术相配合，便能发挥出格外良好的效果来。
　　而普拉卡卡作为族中百年难见一次的，凭自身能力见证了传说的顶级强者，这天赋能力自然是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哪怕对方藏得很好，却唯独瞒不过它。
　　鼠人先生本身就是奉了女王陛下命令，前来调查神圣帝国东部的恶魔肆虐事件，以及裁决圣女据说在战斗中携带着神器失踪的传闻。三大神裔同气连枝，共为神圣帝国的最高层之一，萨默菲尔德家族人身上出现恶魔之物，再加上以往的宿怨，它肯定不能就这么当做没看见。
　　因此，普拉卡卡便十分熟练地，利用自己大幅降低存在感的天赐能力，配合上隐身斗篷，轻轻松松在街上故意擦肩而过的瞬间，摸走了那萨默菲尔德家小白脸身上的宝物，并赶在对方察觉到之前便已溜之大吉。
　　干出这种事，圣星城肯定是不能再呆了，天知道以那些神棍诡异莫测的手段，有没有反向追踪宝物的能力，故普拉卡卡当即转头就出了城，又向着圣国内境深入了很久，才有时间停下来查看它盗来的，蕴含着浓郁恶魔气息的宝物。
　　那是个小小的木头雕塑，有翼，四手，羊头，每只手臂各持有一枚生长着眼睛的宝珠，散发出蛊惑人心般的邪魅气息。
　　普拉卡卡一眼就认出了这雕塑的身份 ——恶魔界四大恶魔君主之一的侵蚀之王。
　　恶魔这玩意吧，它在永生御座那段时间也不是没接触过，虽然神圣帝国和女神教将其描绘得十恶不赦，好像狰狞又恐怖，但说到底这也就只是一种来自异世界的种族罢了。
　　算不上有多善良仁慈，但只要利益相符，也并非全然无法交涉甚至是合作，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生物种类罢了。
　　而位于其中顶点的，便是各自统治着恶魔界区域之一的四位恶魔君主。
　【混乱】，【杀戮】，【侵蚀】与【不洁】。
　　据说混乱之王居无定所，行为逻辑皆不合常理，亦没有任何下属，但它的单体实力，却是四位君主中当之无愧的魁首，完全是以个体之力坐到了四把交椅的顶位。
　　而杀戮之王好战，嗜血，暴行兵戈，无时无刻都在向往着厮杀与战争，它麾下无数恶魔大军夜以继日，孜孜不倦地侵攻着其他诸界，降临现世之中的恶魔，也多为其部属。
　　侵蚀之王为诡秘者，擅攻心智，尤其喜好操纵敌人精神，散播思想，举手投足便可轻易破坏掉一整个国度的根基，虽然很少在正面战场上见到它与它的麾下恶魔，但却同样是不亚于杀戮之王的可怕存在。
　　最后的不洁之王生而不洁，是瘟疫与猛毒的传播者，制造畸变，扭曲肉体，是纯净光明的对立面，女神教徒最为厌恶的存在，其代表力量一经出现，立刻就会受到最为残酷与坚决的 「净化 」 。
　　四位恶魔君主是恶魔界的最强存在，四种概念的化身之物，据说，甚至可以与远古时期的诸神相抗衡，但在世界的强烈排斥下，它们却无法以本体进入此间，至多也只能将些许力量，或是依附着意念的宝物之类传递过来而已。
　　例如这雕塑，显然就是寄存着侵蚀之王部份力量的道具，被女神教称为魔器，而在恶魔与恶魔崇拜者看来，自然便是所谓的圣物了。
　　当然，普拉卡卡并不在意这些，它只是在好奇，那个萨默菲尔德家族的小子究竟从哪里搞来的这种东西，又为什么会把这对女神教徒而言相当于 「极端亵渎 」的玩意带在身上。
　　总不能……连萨默菲尔德家族的神裔都已经暗中被侵蚀之王策反了吧？
　　那也太荒诞了，真要如此的话，圣国恐怕早就已在恶魔入侵中分崩离析，哪还能强盛至今？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搞到手，普拉卡卡肯定是不会再老老实实交还回去的，它接下来还要前往西都，随后入东部地区做进一步调查，这东西说不定在某些时候能派上大用场呢。
　　退几步说，就算调查真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结果，这种明显是宝物的东西拿回去转手给某位女王陛下，也能算交差一些不是么？
　　然而，接踵而至的霉运，很快因此袭向了普拉卡卡先生。

第七十三章：奇奇怪怪的母狐狸
　　恶魔出现了。
　　出现在了这神圣帝国的西部境内。
　　而且普拉卡卡如果没有猜错，那家伙大概率就是顺着这件来自侵蚀之王，用途不明的宝物找上门来的。
　　来的敌人不多，就只有一只女恶魔而已，而种族也很好辨认，明显是侵蚀之王座下最具代表性之一的魅魔。
　　魅魔的正面战斗力并不强，而普拉卡卡作为一只单身了好几百年，早已看淡红尘，心里只有宝物和苟命的老鼠，那些魅惑之术对它的效果自然是大打折扣，就算还有些效果，对方想要一对一把鼠人先生撂翻肯定也是不太现实的。
　　不过有点麻烦的是，或许因为随身携带着这件侵蚀之王雕塑，那只同样是传说级，似乎无论如何也想要回收此物的女魅魔就跟牛皮糖一样，无论走到哪都不知疲惫地死死纠缠着它，哪怕隐身跑路了，都能顺着某种感应很快再度追上来，简直快要把普拉卡卡先生烦死了！
　　双方边打边跑追逐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在圣星城与新亚斯特城半途的一段官道上，那女恶魔似乎是感到了某种紧迫，终于不讲武德，居然喊起了帮手来！
　　她召唤出了，来自侵蚀之王座下恶魔大领主之一的部分可怕躯体，似乎想要将分外滑溜的鼠人先生一鼓作气杀死。
　　恶魔大领主是拥有着堪比伪神顶点实力的恐怖存在，即便不如真正的恶魔君主，却也绝非普拉卡卡一个传说级能够抗衡的，但好在伪神级恶魔同样受到了世界的强烈排斥，临时将少量躯体伸入此世便已是极限，更不可能在此随意施展拳脚。
　　那轰天裂地的一击，并没能正面命中早已见势不妙飞快跑路的普拉卡卡，只是将处于边缘区域的它震得像流星一样打着滚直飞出去，受了些轻伤而已。
　　而那之后，可能是强行召唤恶魔大领主对魅魔造成了不小负担，又或者那过于瞩目的战况引起了圣国高层关注，令她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总而言之，这次魅魔小姐并没有再像往常般继续穷追猛打过来，普拉卡卡也赶紧趁势马力全开直奔西都而去。
　　明光城是萨默菲尔德家族的老巢，虽然可能会再次遇到那神裔家族的小白脸失主，但比起被恶魔无穷无尽追杀，普拉卡卡宁可多冒些风险。
　　明光城的明光圣女可是个狠角色，对此鼠人先生深有体会，至少在这里，那女魅魔再厉害也得夹起尾巴走路。
　　普拉卡卡的想法，是至少先等它在明光城搞清楚这侵蚀之王雕塑究竟是拿来干嘛用，以及如何彻底屏蔽恶魔们的追踪之后，再继续出发前往更遥远的东都天使之城。
　　虽然很麻烦，但那平板女魅魔越是这样，就越说明这件偶然从萨默菲尔德家族小子手里顺来的玩意非同凡响，对于好宝物，普拉卡卡是绝不可能轻易放手的。
　　而说到宝物，自然便得提一提灵隐商会了。
　　这个势力所藏的奇珍异宝之丰富，品质之高，几乎可以说是冠绝天下，对珍宝分外上心的普拉卡卡自然也曾经与之多有接触，不过，那都是靠摸的。
　　这不，刚到城里没多久，鼠人先生便通过一些渠道，打探得知灵隐商会位于西都的总部，即将在城市里举办最新季度售卖会的消息，甚至还有超重磅的珍宝作为压轴品出售。
　　虽然已经从良许久，也并不打算买些什么东西，但有好宝贝不去看的话，也实在太过浪费了，哪怕，这售卖会现场被定在令普拉卡卡分外心虚的明光圣女老家，萨默菲尔德家族古堡之中。
　　当然，小道消息中显示的 ——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已经外出，此刻并不在明光城中这件事，也是鼠人先生敢跑去凑热闹的重要原因之一。
　　保险起见，它特地没有把那件偷来的宝物带在身上，而是找个地方暂时掩藏气息埋了起来。
　　结果……好家伙，正好就看到了某个眼熟的魅魔也跑进来搞事，以及后续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直至那个叫克萝耶的笨蛋魅魔被狠狠揍一顿，关进了奇怪的东西里之后，普拉卡卡才准备拍拍屁股跑路。
　　可惜，它稍微贪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结果就出了大事。
　　「……你这家伙，不是那个谁吗？」
　　「欸？」
　　像是突然抓住了求生的稻草一般，普拉卡卡连忙抬起贼溜溜的鼠头，小心翼翼打量着眼前佩戴白狐面具娇小白发少女的同时，又眼珠一转，立刻大声承认起来。
　　「啊对对对！我就是那个谁啊！大人忘了吗，我们以前见过的哇！」
　　「你知道我说的谁嘛，就在这对对对了……」
　　似乎是没好气般哭笑不得地骂了两声，少女与身边灵性十足的黑色圆球随意嬉戏之余，便开门见山道。
　　「说说吧，为什么要跟着我？」
　　「呃……这个……」
　　普拉卡卡现在也是头皮发麻得紧。
　　它总不能说，其实是因为以前见识过明光圣女的厉害，不敢像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同行一样跟得太深，又因为此事很可能牵扯到了某位女王小姐交给它的调查任务，才在二女分离后，想着尾随一下这似乎是与悠娜和灵隐商会那老头子同行的奇怪小狐狸……看看能不能搞到些意外收获……之类的。
　　老天在上，要是知道这小狐狸……呸，狗屁的小狐狸，这要不是只活了百千年开外的老怪物，它普拉卡卡倒立打滚！
　　要是知道这母狐狸其实强到如此离谱，给普拉卡卡一万个胆子它也不敢跟踪啊！这年头，老怪物们怎么一个接一个的，不做声不做气就全蹦出来了？！
　　「嗯……？」
　　正当鼠人先生冥思苦想该如何以既不暴露自己身份，又能够应付对方，保住小命的说法来搪塞时，某位白狐小姐却像是已经察觉到什么那样，似是无所谓般随意偏过头去。
　　「哼，算了，下不为例，滚蛋吧。」
　　「噫！饶……欸？」
　　对方不合常理的怪异反应，即使是普拉卡卡这般活了百余年的老油条也有些始料未及，一下便愣在了原地，连伪装出来的低眉顺眼模样都差点没能维持住。
　　白狐小姐斜眸瞥了它一眼，面具之下银蓝色瞳孔中似乎闪过些许若有若无，却令人骨髓生寒的冰冷杀意。
　　「不想滚？还是说……需要本小姐送你一程？」
　　「滚滚滚！小鼠现在就滚！立刻就滚！！！」
　　被那缕隐约渗透而出，仿若高高在上神明俯视蝼蚁般的淡漠与不耐震得心头一凉，普拉卡卡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连滚带爬便全速逃窜而去，被宽大黑袍遮掩的瘦小身躯很快……便隐没在了庭院深邃的夜幕之中。
　　「……」
　　又看了一眼鼠人身影消失的位置，白狐小姐面具之下似发出了不易察觉的些微轻笑，随即，也转身迈步而去。

第七十四章：嗨，好久不见
　　「呼……呼……吓死老子了……这 tm都是什么怪物啊？神圣帝国这鬼地方是真不能来，冒出的玩意简直一个比一个离谱！」
　　以最快速度逃回了它在明光城设置的临时安全所 ——一间隐蔽性极高的地下密室之中，普拉卡卡摘掉几乎已经被冷汗浸透后背的夜行黑袍，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真的是死里逃生啊。
　　那只古怪的白狐狸，根本就是怪物中的怪物。
　　明光圣女，魅魔克萝耶，包括那个担任灵隐商会会长的老头，甚至是当初被召唤出来一只脚的伪神级恶魔大领主……这些家伙无疑都很强，但，普拉卡卡虽然没多少信心在正面对决中战胜他们，至少逃跑是完全能做到的，毕竟这才是它作为鼠人的拿手好戏。
　　这些高手的强大，都是能看到边界的，有限的强，能察觉到的不好招惹。
　　但那只戴着面具的白狐狸却完全不同，在其真正展现气息与力量，召唤出那枚几乎令普拉卡卡呼吸都为之停滞的恐怖黑球前，它竟然完全没有从这家伙身上感受到丝毫威胁！
　　更恐怖的是，它引以为傲的隐身与降低存在感的天赋，在这只母狐狸面前竟然像毫无用处一般，明明普拉卡卡自认听见警告后，都已经敛息到极致了，居然还能被轻松凭空锁定？
　　属于求生的直觉让它可以百分百确定，当时如果不是果断主动现身求饶，那枚像鬼一样飘在天上的黑球绝对会在倒计时完成的瞬间，将它的老鼠脑袋砸成浆糊，无路可逃，无可抵御。
　　这种连反抗意念都生不出丝毫的绝对碾压态势，普拉卡卡只在当初以起死回生之力赋予它现在一切的，无法以常理来形容和想象的薇莉丝大人，以及她手下那条龙身上感受到过。
　　要不……还是编个借口，溜回联合王国直接交差算了吧？
　　「小女王啊小女王，不是咱不卖力干活，再这么搞下去，小命真的难保啊……」
　　脱力般倚靠在有些坚硬的床板上，回想着近期的遭遇，鼠人先生不由发出了分外无奈的叹息。
　　而它的绝望心声，也仿佛激起了回应那般，本该空无一人，绝对隐秘的地下室中，突兀响起清淡而美妙的少女之音。
　【许久未见，你这胆小怕事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呢，普拉卡卡 ~】
　　「谁！？」
　　几乎是条件反射那般，鼠人浑身一个激灵，锐利尖爪便已经弹射而出，整只鼠在床边微微下伏，黑暗中依旧能够清晰视物的双眼迅速扫过本就不大的地下室四处，尤其是那处隐藏着的出口，似乎随时都能发动全力以赴的扑击或……逃跑。
　　当然，这得等它确认了敌人的位置和目的才行，正因为擅长跑路，普拉卡卡才更明白不能随随便便在遇敌时转头就跑的道理，如果轻易暴露出脆弱的后背，只会让它死的更快。
　　然而，什么都没能找到，装饰简陋的地下室内依旧空旷而寂静，除了它自己之外，似乎已经再没有任何活物。
　　这令普拉卡卡暗自震惊。
　　它虽然怕死，却并不代表着怯懦，在面对完全被碾压，毫无任何胜机的敌人时，或许只能靠着求饶来博那些许的渺茫生路，但只要还有机会，普拉卡卡都更愿意选择靠着自己的努力求生。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刚刚发出声音的目标，除此之外任何其他事都可以摆在后面。
　　似乎并无装神弄鬼的意思，那宛若仙乐般的清脆少女声线再度响起。
　【怎么，才这么点时间未见，你就已经记不得我了？】
　　这回，鼠人才骤然惊觉。
　　难怪它找遍了地下室也没看到任何身影，刚刚这声音，根本就是直接出现在它脑海中的！
　　等等，这种难以理解，宛若凌驾于凡俗之上的可怕力量，还有声音中愈发明显的微妙熟悉感……
　　犹豫着，普拉卡卡试探般在地下室中自言自语道。
　　「您，难道是……薇莉丝大人吗？」
　【嗨呀，我以为你真忘了呢 ~原来还记得我的名字呀？】
　　「真的是您？！」
　　像是突然找到了足以高枕无忧的大靠山那般，鼠人先生突兀激动了瞬间，但又很快冷静下来，环顾着空旷的四周思索片刻，再度小心翼翼道。
　　「那个……小鼠能不能斗胆问一下，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传入脑海的清脆声音中带上了几分笑意。
　【怎么，还怕我是假货，特意坑骗你不成？我想想啊，大概是一年多前人类联合王国和兽王国的西部战争吧，那时候我暂时当了会还是王女的莉莉娅保镖，在名为塔佩亚的盆地里碰到了你。记得当时你这位身份显赫的御座先生，可是直接打都没打就求饶了呢，再后面……】
　　「行行！我知道了知道了！哇哇哇！您的确就是薇莉丝大人，求别再说！！！」
　　被不堪启齿的丢人过去搞得有些老脸难挂，普拉卡卡连忙出声打断了牧师小姐在脑海中的叙述，随即又有些疑惑般开口问道。
　　「话说薇莉丝大人，前段时间您不是在万魔群山那边做些什么吗？怎么会这么快又出现在圣国的西都明光？现今这是……」
　【嗯……只是一种传达意念的小把戏而已啦，我的本体并不在这里，是因为你出现于那座古堡之中，又令我偶然注意到，才会顺便来打个招呼的。】
　　普拉卡卡是只分外精明的老鼠，听完这番话，自然便立刻明白过来，几乎是下意识惊声道。
　　「噢！这么说，之前那只母……咳，那位白狐小姐是因为您出手干涉，才会轻轻松松放小鼠离开的咯？！」
　【嗯哼 ~不然呢？她……算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吧，因为有些事情要独自去做，就暂时拜托她照顾下我的同伴，好在我与她之间是存在些联络手段的，否则今晚你可就完蛋了呢。】
　　「原来如此！多谢薇莉丝大人救命之恩哇！」
　　相当浮夸地，鼠人先生毫不犹豫便往地上一趴，朝着空无一人的眼前拜了下去。
　　毕竟有大腿不抱，那是傻子才干的事，如果某位牧师小姐愿意帮忙的话，在普拉卡卡看来，完成女王陛下的任务那可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你拜什么呢……我人都不在那，好了，先说说你这边的情况吧，莉莉娅交代的事办得如何了？】
　　「呃，是……是……」

第七十五章：无法逃避的狐狸小姐
　【原来是这样啊……】
　　听普拉卡卡添油加醋，主要是明显夸耀了自身努力和认真程度的大致说明后，薇莉丝小姐漂浮在地下室中的灵魂化身也了然般点了点头。
　　当然，这动作，没掌握灵魂能力的生物，例如眼前这只老鼠肯定是看不见的。
　　主要是牧师小姐也懒得跟它去慢慢解释到底什么是灵魂化身， sp又是什么东西，索性用 「不可思议的远距离传音 」这种鬼扯来糊弄一下就算了，反正普拉卡卡看起来也像是深信不疑的样子。
　　这只本该呆在勇气之城，给某位女王小姐打工的鼠人先生正在圣国出差的事，薇莉丝其实是知道的，上次去传送回去找莉莉娅查灵隐商会老底的时候，后者听说牧师小姐正在神圣帝国旅行，就已经顺便把这件事告诉她了。
　　除此之外，女王陛下还提供了几个【幽影众】安插在圣国境内大城的眼线据点，表示如果有需要，也可以随时凭借信物去找她们帮忙。
　　但牧师小姐的确没想到，会在明光圣女的古堡，灵隐商会售卖会上偶然碰见普拉卡卡。
　　当然，即使后面认出了这家伙，她也不可能当场表现出来，毕竟认识普拉卡卡，知晓其来路的人是薇莉丝，而曦却肯定没可能知道这些。
　　与蕾拉，蒂丽莎她们不一样，普拉卡卡这只来自于【永生御座】的鼠人，跟牧师小姐只能算威逼利诱，最多是一定程度上的合作关系，并不能完全信任，所以牧师小姐肯定不会冒着没必要的风险，让它得知曦就是薇莉丝的事。
　　早在售卖会现场的时候，薇莉丝就已经感觉到有些家伙用各种手段藏匿了身形，躲在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绝不止一两个，估摸着要么是来自各大势力的密探，要么就是像魅魔克萝耶一样，盘算着某些歪主意的小偷之类。
　　不过牧师小姐也懒得去管，反正在他们举办的售卖会上，就算是捅破了天，也有灵隐商会和明光圣女担着，她曦小姐只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过路人罢了。
　　但令薇莉丝有些头疼的是，其中某几道气息竟然在她和悠娜离开会场后，也不知死活地从后面偷偷摸摸跟了上来，好在明光圣女殿下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些，很快便主动离开将那些宵小引走，而唯独这个家伙，却始终契而不舍地追得很紧。
　　无奈之下，她也只能主动开口将其点破，免得对方得寸进尺，也是那时，薇莉丝才终于注意到这居然是个某种意义上的自己人。
　　说起来，这只老鼠……是不是比刚见面那会肥了不少啊？皮毛似乎也不再死气沉沉，变得油光发亮了许多，因为摆脱了活死人身份，身形开始随着外界因素发生变化了吗？
　　不不不，怎么想重点都是好东西吃太多了吧！
　　算了，也没必要去计较这些小事。
　【你说的那个雕像在哪？拿来给我看看。】
　　闻言，普拉卡卡微愣。
　　「呃，小鼠确实就把东西藏在这里，但不知您说的看看是指……？」
　　哦……也对啊，这家伙貌似是认为她牧师小姐身在很远的地方，接触不到这边的东西来着，应该并非有意推脱的。
　【直接取出来便可，我自有办法查看。】
　　「既然薇莉丝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好吧……」
　　或许是对薇莉丝神秘莫测的各种能力信以为真，又或者只是感念她方才的 「救命之恩 」 ，普拉卡卡倒没继续怀疑牧师小姐的说法，很快转过身，开始在地下室为数不多的几件家具，也就是它刚才坐着的硬床板下摸索起来。
　　欸……藏得这么随便？
　　虽然吐槽的欲望在心中蠢蠢欲动，但为了维持 「强者的神秘感 」 ，薇莉丝小姐还是强忍着保持了沉默。
　　直至普拉卡卡用爪子在床下挖出足有近半米深的凹穴，旁边掀开的石屑泥土都已堆起低矮的小山时，一块四四方方的木盒子棱角才终于渐渐显露出来。
　　鼠人先生扫开上面的泥屑，小心翼翼将盒子捧了出来，又从绵茸茸的毛发深处摸出把金属钥匙，打开似乎与盒子浑然一体的精密魔法锁。
　　盒盖开启，里面却并非普拉卡卡描述中的恶魔雕塑，而是个横躺在里面，用不知何种布料包裹起来的手掌大小皮袋子。
　　「那个……薇莉丝大人，您还在吗？」
　　似乎是有所忌讳那般，见脑海中的声音迟迟没有再度出现，鼠人先生便忍不住试探性问了一句。
　【在，怎么了？这个布包里就是你说的东西？】
　　「我的妈……居然真能看见啊？那岂不是……」
　　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普拉卡卡下意识便想要吐槽，但又连忙急促咳嗽几声，顾左右而言他道。
　　「咳咳！是这样薇莉丝大人，之前小鼠也说过，恶魔似乎能通过某种手段感应到这尊古怪雕塑的位置，虽然不知道那个萨默菲尔德家族小子是怎么隐藏的，但我是靠这块以自身褪下毛皮编成的，具备部分降低存在感能力的袋子，加上能够封印魔力气息的空缘木盒子，再深埋地下来暂时遮掩的。」
　　「后面两个都无所谓，起主要作用的其实还是这块带着我天赋能力的皮袋，如果把袋子打开，即使在这种地下室中，里面的气息估计也会很快就泄漏出去。虽然那只脑子有坑的魅魔已经被抓起来了，但谁也无法保证这明光城里还有没有其他藏着的恶魔，所以……」
　【是吗……】
　　普拉卡卡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从魅魔克萝耶堂而皇之出现在明光城中的现象，加上前者描述中它的经历来看，恶魔势力很可能的确已经暗中渗透进了神圣帝国的各处，甚至包括这西都明光。
　　有一点看法，薇莉丝是十分赞同的，既然克萝耶这位侵蚀之王的直系子嗣，那样费尽心思想夺回普拉卡卡手中的雕塑，就说明这玩意一定有着巨大，甚至是关键性的用途，既然如此，还是谨慎稳妥些对待为好。
　　反正今晚她分出灵魂化身跟踪着普拉卡卡过来，也只是想暗中观察下这只老鼠到底靠不靠谱，顺便收集些它打探到的情报，这些目的，眼下已经基本完成了。
　　灵魂化身虽然便利，但无法接触和不方便干涉实物的确是个头疼的问题，即使普拉卡卡现在真打开袋子，薇莉丝也只能单纯看一看而已。
　【说的有理，我如今本体并不在此处，若真出现意外，给你带来麻烦也不好。】
　【这样吧，明天一早，你带着此物去往明光城光明大酒店的 3-27房，将其交予今晚看到的那位白发面具女子，她名为曦，是我可信赖的好友之一，实力亦不在我之下，只要东西交到她手上，就不必担心再遭恶魔抢夺了。】
　　像是被某些关键词惊到那般，鼠人先生浑身一哆嗦，话语便已脱口而出。
　　「噫？！又要去见那只母……」
　【母……？】
　　感受到脑海中响起的困惑意念，被吓了一跳，差点口不择言的普拉卡卡连忙收敛声音，又把胸口拍得邦邦响以掩饰尴尬。
　　「咳咳……明白了薇莉丝大人！这件事，就交……交给小鼠吧！(哭 )」

第七十六章：寻觅光明
　　另一边，也就是某人刚刚提到的，明光城光明大酒店 3-27号房中。
　　交代完普拉卡卡一些注意事项，确认基本上万无一失后，已经摘掉【御狐之面】的薇莉丝小姐便收回了远处的灵魂化身，像是松了口气那般，毫无仪态地 「啪唧 」往后一倒，如 「大 」字般慵懒地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凝望房顶正散发出柔和光芒的魔法灯出着神。
　　「这样……差不多就没啥问题了吧，呜哇……突然感觉时间就排得好紧，变成了大忙人啊。明天上午貌似还要去灵隐商会找悠娜和卜者那个老头来着……不过侵蚀之王，还有四大恶魔君主吗……」
　　听起来很有意思呢。
　　也不知道恶魔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如果按照西芙琳提出的多面世界理论，那边应该也是个类似于艾卜司的大型世界吧，但从恶魔基本都是开传送门或者通过召唤仪式过来这边，并没有固定出现位置的角度看，似乎跟深渊这种以边界相连的世界又有所不同。
　　莫非这两个世界实际上并没有搭在一起吗？
　　那几位恶魔君主，看各种传闻中把它们描绘得几乎无可匹敌，远远凌驾于凡人之上，就像是真过来的话世界都得毁灭的样子，估计至少也有真神以上的水准吧，甚至可能是主神开外，若是万一对上的话，也不知道自己否应付呢……
　　像是毛毛虫一样，身材娇小的黑发少女在床上 「咕噜咕噜 」灵活翻滚了两圈，身上刚换的整洁白色睡衣，也立刻肉眼可见般变得皱巴巴起来。但私下里摆烂天性大爆发的她并未在意这些，只是面朝上方，调皮地用手掌遮掩住房顶投射而下的灯光，又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哈啊 ~管他呢，反正那些家伙又过不来，怎么想都没可能跟咱碰上吧，随便随便啦 ~告辞焦虑心态，开摆！」
　　就这样没个正形地嘀嘀咕咕着，房间之中，很快响起了少女熟睡时轻盈的呼吸声。
　　夜已渐深。
　　但有些人，却依旧未能入眠。
　　「嘟嘟嘟 ~嘟嘟噜嘟嘟 ~嘟嘟噜嘟噜嘟嘟 ~」
　　怪诞的身影，带着意义不明的哼唱，在深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穿行。
　　「嘟嘟噜嘟噜嘟……噢 ~？」
　　它转过身去，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之物。
　　那是一支由身着白色全身铠，佩戴着长剑与圣盾的圣骑士，以及仲裁者等职业组成的标准神殿骑士小队，共有 5人。
　　他们，正在向这边走来。
　　显然，这是正在执行夜间巡逻任务的骑士小队，发现了本不应出现的异样声音，因而前来探查个究竟。
　　它的视线聚焦在为首的那名金发女骑士身上，它勾起怪诞的愉悦笑意，没有继续移动，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双方的照面。
　　二十米，十米，五米，他们接近了。
　　「咦？这是……」
　　职业为圣骑士的女队长盯着它看了许久，又与同僚面面相觑，原本警惕严肃的表情微微缓和，又收回手中闪烁着神圣赐福光芒的剑，小心翼翼蹲下身，似乎生怕惊吓了它。
　　「小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啊？你是明光城本地人吗？姐姐带你去找爸爸妈妈好不好呀？」
　　「嘻嘻……」
　　它发出了声音，是女孩清脆悦耳的童音，却又怪诞不堪，骑士们看不见她的表情，又能看清它的表情。
　　因为，她戴着面具，那是黑色与白色交织的面具，咧开嘴角，露出愉悦笑意的疯狂面具。
　　「喂，队长，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身后的骑士注意到了它的怪诞，发出低沉的示警，他们再度举起了圣剑，似乎在戒备。
　　戒备……戒备……嘻嘻嘻……戒备的情感，那该是怎样的表情？
　　它在思考，它很好奇。
　　为首的女骑士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与危险的气息，她不露声色将右手再度按上剑柄，却依旧只是蹲在它的面前，尽可能温和地笑着。
　　「小妹妹，你怎么不说话呀？哥哥姐姐们不是坏人哟，我们是光明的使者，是女神的骑士，别害怕，我们带你回家好不好？」
　　「嘻嘻嘻……」
　　女神的骑士……光明……光明……它在寻找，它很好奇。
　　她在戒备，它好奇这样的情感，它在扭曲，它想要模仿，它不知道该如何模仿。
　　「话说，你这个小面具很有特色呢，它居然还会动，是什么新花样的玩具……啊啊啊啊啊啊！！！」
　　它暴起，贴合，掠夺，汲取着纯净的灵魂！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好奇！新的情感！光明的情报！它需要！！！
　　「女神在上，这是什么鬼东西！！」
　　「乔休尔前辈，那女孩倒下去了！」
　　「队长你没事吧！？」
　　「快……快跑……你们快带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是戒备，这是美妙的情感，它明白了。
　　它吸收，它满足，她的颤抖逐渐停止，她的情感和记忆化为食粮，她成为了它，新的躯体缓缓直立，握住了带着锋刃的武器，它开始模仿。
　　「嘻嘻……」
　　「队，队长？」
　　「喂等等，你们看……这个面具是不是在变……」
　　「噗！」
　　它挥舞兵刃，被铠甲包裹的头颅就着鲜血在天空中飞扬。
　　「乔休尔前辈！！」
　　「队长！？你疯了吗！！！」
　　嘻嘻嘻嘻嘻嘻！！！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这是恐惧吗？还是迷茫！好美味！
　　「那个面具一定有问题！杰勒米，快回去报信！我们来拖延时间！」
　　「可是……」
　　「女神在上别废话了！快去啊！！！」
　　「是……我会以最快速度回来的！你们一定要坚持住！」
　　有人逃走了，但是它不在意。
　　「嘻嘻嘻……」
　　它舔舐着剑上灼热的鲜血与灵魂，它想要更多情感，不够，完全不够，这些羸弱的灵魂，甚至不足以填满它的牙缝。
　　「呼……打起精神来达伦，支援应该很快就会到，以守势为主，注意别伤到了队长，小心那个古怪的黑白面具。我猜，这很可能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寄生型魔物，甚至是恶魔，你看那小女孩，估计也是被做了同样的事，而它现在改变了寄生的对象。」
　　「好，你也千万小心，但如果这寄生怪物能发挥出队长的全力，光靠我们恐怕……」
　　「别说丧气话！要上了！」
　　「哦！ 「
　　「嘻嘻嘻……」
　　更多的情感在翻涌，更多的情报……它需要，它寻找，它没有找到……它在寻找……光明……
　　那么，开始进食吧……

第七十七章：伊罗恩之凝视
　　第二日的朝阳，照常升起。
　　一大早，薇莉丝小姐的房间门便被人 「嘟嘟嘟 」地敲响，令如毛毛虫般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的黑发少女忍不住皱了皱眉，好半晌，才睡眼朦胧地慢悠悠坐起身来。
　　「谁啊？」
　　「主……曦小姐，有个家伙说想要见你。」
　　嗯？
　　明显是某位龙娘小姐的声音与那略显生硬的转折，让薇莉丝最后的些许困意渐渐散去，想起了昨晚留下的安排。
　　这么说来，应该是那个家伙吧，来的还挺早，它倒是有把之前的话都放在心里啊。
　　脱掉身上的睡裙，又随手戴上【御狐之面】，重新化身为曦之后，白狐小姐便很快从床上起身，向正门跑去。
　　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果然是晓光熟悉的姿态和某个浑身都被黑袍包裹起来，一看就让人觉得很可疑的矮小身影。
　　「你什么人？」
　　像是被少女故意板起来的冷漠声音给吓到了，那家伙浑身一颤，连忙主动掀开兜帽，露出个贼兮兮的老鼠脑袋来。
　　「呃……又，又见面了曦小姐，昨晚多有误会！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小鼠名为普拉卡卡！是……是薇莉丝大人的下仆！这位白龙大人也知道的，可以作证！」
　　不知为何，普拉卡卡似乎对某位白狐小姐分外畏惧，几乎只是站在【曦】的面前，就已经双腿颤颤，给人感觉随时都有可能顺势趴倒的模样，也不知道它究竟在害怕什么。
　　不露声色般向站在旁边的小龙娘投去个视线，后者也立刻默契点头以回应，很快便一言不发地转身而去。
　　普拉卡卡今早要来的事，薇莉丝自然提早就给自家龙龙打过招呼了，否则这家伙是根本没可能在晓光守护之下走到这房门前的。
　　当然，曦是不认识普拉卡卡的，至少没有像薇莉丝那样熟悉它的过往，某位龙娘小姐也不是那种擅长表演的选手，因此单独交流还是十分必要的。
　　装模作样地干咳两声，薇莉丝也不打算花太多时间来搞什么角色扮演，便直入主题道。
　　「普拉卡卡是吧，薇莉丝昨天的确告诉过我，今早会有只老鼠送来点东西，让我帮忙代为保管一阵子，原来就是你……罢了，什么东西，拿出来吧。」
　　「呃……这……」
　　站在走廊柔软的地毯之上，鼠人先生有些迟疑地环顾了一圈周围其他紧闭的房门，却似避讳那般，并未立刻按照狐狸小姐的吩咐行事。
　　见状，薇莉丝也暗自点头。
　　这家伙倒是还不错，即使怕成那样，也没有丧失冷静的自主判断能力而盲从呢，光是这份心性就已经颇为难得，怪不得莉莉娅会把它派来调查情报。
　　对眼前这位早就认识，却一直没什么机会加深了解的老鼠先生评价稍微上浮了几分，少女平淡地点点头，径直转身而去。
　　「进来吧，记得把门带上。」
　　在离正门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白狐小姐随便抬抬手，便有仿若无形无质般的奇异波动扩散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 3-27号房间，又瞥了眼已经关好门来到近处，正好奇又小心翼翼般打量着四周的贼眉鼠眼家伙，抬指敲敲身前的桌案。
　　「这样就可以了，拿出来吧，不会有任何人能察觉到的。」
　　「是是是，遵命……」
　　既然白狐小姐都已经如此保证，普拉卡卡自然也不敢再出声质疑什么，当即从从储物道具中取出那昨夜见过的，被木盒与某只老鼠自制皮袋重重包裹的小玩意，解开之后，又将内中物品直立放在了少女身前的桌面上。
　　正是一尊小巧的侵蚀之王雕像。
　　「唔姆……」
　　薇莉丝将这不过小孩子手掌大小，不知以何种木质雕刻而成的恶魔君主全身像拿在手中，随意摆弄了几番，却也并未出现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即使她尝试着模仿碧空之国那次，将些许 sp缓缓渡入其中，也没能得到丝毫反馈。
　　既然如此，首先已经可以排除是跟西芙琳那时差不多的，神格碎片封印这种可能性，里面并没有藏着什么意识，神识之类玩意，甚至魔力波动都并不强烈。
　　当然，这上面散发出的【恶魔气息】倒是相当浓郁，浓郁到了大概只要被圣职者看见，就会立刻咬牙切齿冲上来 「净化 」到渣都不剩的程度吧。
　　顺带一提，所谓的恶魔气息跟魔力强度并非同一种东西，而是类似于平行，共存这种关系，如果要打比方的话，差不多就是奶油蛋挞的甜度和蓬松度……之类概念吧。
　　如果还无法理解，将 「恶魔气息 」替换成 「元素亲和度 」 ，应该就很容易明白了吧，这件雕塑蕴含的能量并不多，但能量中的【恶魔元素】却非常纯净。
　　假若提供一个参照物，其实并不亚于昨天售卖会上的那枚【魅惑宝珠】，如果放在恶魔们的世界，说不定会被当成圣物之类的东西直接供奉起来呢。
　　如此，倒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解释那只叫克萝耶的魅魔，为什么始终对这玩意念念不忘了。
　　尝试着自主研究了一会，但依旧没什么头绪的薇莉丝小姐耐不住尴尬，最终也只能选择故技重施，小声祭出了她的老牌杀招。
　　「情报侦测。」
　　于是，大片信息，毫无阻碍地出现于少女面前。
　【伊罗恩之凝视】
　【品级:无】
　【描述:恶魔界四君主之【侵蚀】，以自身法则精华为引所铸之奇物，拥有感知【侵蚀】法则波动，跨越阻碍指引其定位的能力。
　　侵蚀之王 xxx将此物铸成，并交予其即将前往异界，回收失落之秘宝【魅惑宝珠】的第七个孩子克萝耶 ·伊罗恩，望借此辅以帮助。
　　然，克萝耶 ·伊罗恩穿越世界通道时，由于【伊罗恩之凝视】所携【侵蚀之王】力量过度浓郁，遭到世界之力剧烈排斥，一度陷入危机，权衡之下，唯能将此物暂弃以保全自身。
　　后，【伊罗恩之凝视】落入神圣帝国圣星城郊，由前往调查此地恶魔气息的克莱修斯 ·萨默菲尔德意外所获，并决定利用此物所蕴含的纯粹恶魔气息，来暂时稳定被其所保护的十余名恶魔混血儿体征状态。
　　两月后，克莱修斯 ·萨默菲尔德与一名新收容恶魔混血，共同前往庇护所半途时，随身所携【伊罗恩之凝视】不慎被鼠人普拉卡卡所窃，恶魔气息于易手之下泄露而出，引起了巨大骚动。
　　盗窃得手后，普拉卡卡携此物而逃，并于途中与感应气息寻来的克萝耶 ·伊罗恩多次交手，最终遁入神圣帝国明光城，并选择将其交予 xx之手，以寻求庇护。】
　　「……？」

第七十八章：颠覆与逆理
　　看完了全部情报的牧师小姐忍不住暗自惊讶。
　【情报侦测】这玩意，你说它靠谱吧，有时候屁都调查不出来，说它废物吧，又会时不时给你来个大新闻，就像这次，短短几段话，里面隐藏的信息却是多到吓人。
　　眼前的古怪雕塑是侵蚀之王本人搞出来这点，坦白说倒基本在薇莉丝小姐意料之内，毕竟如此纯净，甚至不亚于【魅惑宝珠】的恶魔气息，估计即使在恶魔界那边也没几个家伙能办到，所以肯定是跟几个恶魔君主沾点边的。
　　再比如圣星城那个宁可砍了自家圣骑士，也硬要抢走当时恶魔化女孩的克莱修斯，是神裔家族萨默菲尔德的直系这件事，通过昨天普拉卡卡的一些描述，也基本可以大致猜出来。
　　只不过薇莉丝还是有点搞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同情恶魔？亦或者其实是另有所图？克莱修斯做的这些事，那位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又是否知道呢？
　　如果这些都姑且不提，真正让薇莉丝感到惊讶的是，情报侦测结果的末尾，这里被屏蔽掉的 xx两个字……
　　隐约记得灵隐族那个明澜在他们初次见面时曾经提过，灵狐巫女的全名……应该是叫明曦吧？
　　没有将各种思绪真正表现出来，白狐小姐只是不着声色，意义不明地 「唔姆唔姆 」点了点头，便将视线划过摆在桌上的【伊罗恩之凝视】，落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某位鼠人先生上。
　　「话说，你好像很怕我啊？为什么，我很可怕吗？」
　　「这不是废……咳咳咳！小，小鼠的意思是，曦小姐气度不凡，实在是令凡者望而生畏！因此……呃，小鼠就稍微……拘谨了一些……」
　　「~」
　　被这家伙明明很想吐槽，却又不敢说出心中实话，只能绞尽脑汁搜刮着赞美词的样子逗得有些想笑，但狐狸小姐却也没有真正将其点破，只是装模作样地 「哦 」了一声。
　　通过昨晚与今天的一些接触，薇莉丝对这个之前随手复活之后，丢给莉莉娅就再没怎么管过的【永生御座】前御座先生，也多了几分了解，稍微降下了些许防备。
　　至少目前，普拉卡卡看起来还是比较靠谱的。
　　于是，她故意道。
　　「听薇莉丝说，你以前是永生御座那个邪教一样组织的成员？」
　　普拉卡卡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眼前的狐狸小姐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字，但既然被问到，它也只能老老实实回答。
　　「呃……小鼠早年确实替永生御座做过些坏事，但自从得蒙薇莉丝大人点拨，就已经决心弃暗投明，与它们再无往来了，不知您的意思是……？」
　　「别那么紧张嘛，关于你的事，我基本都已经通过薇莉丝有所了解，也并不是要追究你什么，只不过关于这个组织的由来，我最近稍微起了点兴趣，所以想问问你这个曾经在里面呆过的前御座呢。」
　　「这……【永生御座】的由来吗……」
　　若有所思般，鼠人先生撑着贼溜溜的脑袋沉吟了片刻，像是在努力回忆些什么。
　　很快，它便继续开口道。
　　「禀告曦小姐，小鼠只是半路加入的这个组织，在御座之中也属于时期较晚的那一类，所以其具体来历与过去的确不太清楚，只知道这是个大约八百年前建立的组织，但有一点，嗯……我觉得曦小姐您这样的强者或许会感兴趣。」
　　「嗯。」
　　没有多说什么，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只是微微颔首，示意鼠人继续讲下去，见其如此，普拉卡卡便也不再迟疑道。
　　「【永生御座】的首席是【永生魔术师】帝摩斯 ·杨，小鼠见过他几次，是一个相当厉害，实力至少也在超越级以上的顶尖强者，这个家伙也是【永生御座】明面上的创立者和目前的领导者，但，实际上……」
　　突然停顿了一下，鼠人先生似是小心翼翼般打量了圈四周，见无甚动静后，这才低声接道。
　　「实际上，永生御座这个组织……幕后应该还有一个更加神秘的存在，是……那个存在帮助【永生魔术师】创建了这个地下结社，并四处搜寻有关 「神明 」的遗留物，甚至制造活死人的核心技术，其实也并非帝摩斯 ·杨原创。」
　　「哦？这倒有点意思，那个存在是谁？」
　　「呃，这个这个……小鼠斗胆一问啊，曦小姐您与薇莉丝大人相比，哪个更厉害一些？」
　　被普拉卡卡这莫名其妙的反问搞愣了一下，白狐小姐有些无奈地沉默了片刻，只能模棱两可般答道。
　　「没有生死相搏我也无法判断，但基本上胜负五五开吧。」
　　「噢 ~那就好，那就好啊。」
　　看到鼠人这分外谨慎的样子，薇莉丝突然也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在联合王国那边，它没有将这件事主动说出口了。
　　或许是加入永生御座时签订过某种保密契约，又或者对方的能力太过神秘，位格太高，凡物哪怕只是说出那位存在的名字，便会遭到来自因果之上的注视与惩戒吧。
　　若非【曦】表现出的同样不可思议力量与主动询问，想必这只贪生怕死的老鼠是绝口不敢提起此事的。
　　「不必害怕，无论那是谁，至少在我身边，你的生命安全还是可以得到保证的。」
　　当然，虽然嘴上放出了大话，但牧师小姐暗中却已提起十分警戒，悄然将 sp向外扩散，在以【曦】力量构建的结界内部，又建立了新的防护网，随时防备着来自莫名敌人的袭击。
　　「唉……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
　　或许是狐狸小姐依旧波澜不惊的声调给了普拉卡卡信心吧，此言一出，它也像是终于下定决心那般，深吸口气。
　　「那个神秘的存在，便是每次永生魔术师在搭建活死人转化仪式的时候，都会刻画纹路，并念诵其名以借取眷顾的一位……神祇，他说，祂是未知与真理的修订者，将任何不可能化为现实的奇迹之主，祂是……」
　　「【颠覆与逆理之神 ——艾克斯蒙特】。」
　　「咔嚓！！！」
　　仿佛一声惊雷在天空中炸响，自无限辽阔的远方，被凡人随意呼唤着真名的神祇向凡尘投下了崇高的视线。
　　那是宛若虚无星辰般的雾霭，无限奥秘与真理萦绕于眸中，祂的眼，仿佛跨越了天地，洞穿星河降临于此。
　　但……祂却并没有找到呼唤其真名的存在，祂蕴藏着逆转之理与颠倒现实的眼，只扫过这座城，和这间屹立于城市之中的光明大酒店，便再无法深入。
　　于是。
　　「哼！」
　　还未等薇莉丝有所动作，屋外，一声不同于之前无迹惊雷，有形有质的清脆冷哼便化若利剑，直冲云霄！与那股玄奥不可理解般的意念正面相撞！
　　「滋滋滋……咔！」
　　无限辽阔的远方，传来了宛若弦线崩断之音。
　　这只属于神之领域以上，几乎无法被凡人察觉到的交锋只持续了不到数息，便已结束。
　　对方并未战败，或许是因为没能找到呼唤其真名的目标，又或者单纯无意与某位咄咄逼人的龙娘小姐纠缠不休，那瞬间的注视很快便消散而去。
　　甚至于，正身处多重保护之内的某只当事鼠，都还是一脸茫然，没能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七十九章：动荡不安的城市
　　「……欸？居然真的没事！不愧是得到了薇莉丝大人承认的友人！太厉害了曦大人！」
　　鼠人先生缩头缩脑地等了半天，才终于意识到某位狐狸小姐先前的 「保你无事 」并不是信口开河，顿时像感到分外不可思议那般，连忙惊声叫喊起来，连带着它对某人的称呼都变得更加敬畏了几分。
　　「真是大惊小怪……好了好了，你提供的情报很有价值，这份功劳我会记在心里的。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你也可以离开了，回头等见到薇莉丝，我再将这玩意转交给她……还有，姑且提醒你一下啊，那个颠覆与逆理之神的名字，如果我不在身边的话，建议还是别随便乱喊为好。」
　　「呃！是是是，这是当然的，当然的……既然如此，那小鼠就……告退了？」
　　「嗯。」
　　没有再多说什么，白狐小姐只是解除了房间中的二重结界，便挥挥手示意其自行离去。见前者已有逐客之意，普拉卡卡自然也不敢久留，又恭声告辞之后，便像是终于松口气那般，逃跑似的飞快溜了出去。
　　待普拉卡卡隐去身形，推开门消失于屋内许久，某位金发少女的身影才像是瞬移那般，突兀出现在了薇莉丝身边。
　　「主人，刚刚那家伙……」
　　慢悠悠撕开桌上的茶叶包，薇莉丝一边用开水冲泡着清晨润嗓的红茶，又边将旁边密封盒里的糖块逐个拾入手心，轻声道。
　　「应该是位本体并不在此世的神明吧，那只老鼠，好像是喊祂颠覆与逆理之神，艾克斯蒙特来着……」
　　故意等待了一会，确认这次并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出现后，牧师小姐才将糖块一枚一枚丢进斟满了热茶，显现出宝石般浅红色泽的玻璃杯中，带出阵阵 「噗通噗通 」的调皮声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普拉卡卡作为永生御座的高层，应该是在转化成活死人那个过程中与这位颠覆与逆理之神缔结了某种……类似于契约或是眷属般的联系，所以它不能轻易说出这个名字。」
　　「否则，要是随随便便哪个谁喊祂一声，都要过来看几眼的话，这位神明大人未免也太忙了吧 ~」
　　似乎是觉得那幅景象有些滑稽，薇莉丝暂时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带着愉悦笑意的娇颜，又接踵道。
　　「刚刚你跟祂交手了吧，小光，那位神祇实力如何？」
　　伸手接过牧师小姐递去的，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红茶，小龙娘也不嫌烫，当即双手捧着喝了一小口，便思索般道。
　　「不好说，对方应该是不太擅长正面硬碰的类型，它的那种法则味道也让我有种淡淡的熟悉感，不过刚才只是交手一个回合，那家伙便立刻跑掉了，所以我也很难评判其真实强度，嗯……不过应该比卢卡斯强！」
　　「你拿卢卡斯去跟人家比，未免对双方都太过分了吧……看来，那应该的确是个外域的神明了，也不知是真的外神，亦或只是从这边……跑过去的呢，嗯……」
　　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薇莉丝继续道。
　　「小光，你刚刚说祂的法则有种淡淡的熟悉感，那是什么意思？能讲得更清楚一些吗？」
　　「唔，熟悉感就是熟悉感啊……」
　　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说明似的，龙娘小姐抓耳挠腮地考虑了半天，才终于灵光一闪般惊道。
　　「哦对了！主人还记得那座死城中心，镜子世界里面的肉球吗？就是跟那个有点像呢！」
　　「死城？肉球……？」
　　稍微试着回忆了一下，薇莉丝才寻思过来，小龙娘所说的应该是联合王国遗忘之地的，那个由辉煌之城最后一任城主尤里西斯所化的【亵渎之茧】吧。
　　唔姆……这么一说还真是，记得那玩意当时也是使用着类似于【逆转】的拟似法则，只不过由于实力只到伪神，在应用程度上有很大的限制而已。
　【逆转】……吗。
　　继续向外延伸的话，这个世界的血族，好像也熟练掌握着各种制作镜影，或者是颠倒世界之类的技术呢，莫非，它们其实跟这位颠倒与逆理之神存在某种关联吗？
　　无论如何，先姑且记下好了，这条线索也可能会在今后有出乎意料的用处呢。
　　结束了这件事的短暂讨论，薇莉丝也要准备动身了。
　　「主人，真的不需要我陪同吗？」
　　将变回白狐小姐的少女送到酒店一楼，在餐厅里随便吃了些早点后，似乎是有些不太放心薇莉丝独自出门，小龙娘选择出言婉劝道。
　　「听蕾拉她们说，这座城市昨晚发生了很严重的命案，今天戒严变强了许多，很多神殿骑士都在城市里四处调查，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的样子呢。」
　　「嗯？命案？什么命案？」
　　将手中最后一块抹了果酱的面包塞入面具之下，薇莉丝小姐有些惊讶般抬起头来。
　　然而很明显，某位龙娘小姐也只是道听途说，用这个借口来争取跟随外出的机会罢了。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她们只说是有神殿骑士遭到了不明生物的袭击，死掉好几个人，还有一个……貌似失踪了的样子。」
　　「吼……？听起来还蛮神秘的样子呢，有点意思……」
　　虽然提起了些许兴致，但办事也要分主次，总不能想到哪做到哪，就目前而言，还是先去赴约比较重要。
　　何况再怎么机密的消息，肯定也瞒不过这座城市中地位最高的掌控者，也就是萨默菲尔德家族族长，明光圣女悠娜小姐，反正马上也要见到她，到时候再顺便问问就是了。
　　「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的，你要明白我现在的身份是曦，咱们不能还像以前那样总是形影不离，至少在人多的地方需要尽可能避免。嗯……这样吧，小光，你等会替我去办一件事……」
　　将樱唇凑到对方耳边，薇莉丝小声向明显有些闷闷不乐的龙娘少女传达了些许信息。
　　「原来如此！既然是主人的命令，那就全都包在我身上吧！」
　　看着少女立刻再度活跃起来，眼神也变得闪闪发光，就差把隐藏着的大尾巴在空中甩来甩去的亢奋模样，牧师小姐不禁暗自无奈。
　　真是的……完全就像是生怕得不到表现机会，被主人渐渐遗忘的小狗狗嘛，这孩子骨子里的依赖还是一点都没变呢……
　　安排好一切之后，曦小姐便再度独身出门，按照约定，向着昨日参观过一次的灵隐商会而去。
　　不过这回，却是半路就出了点小问题。
　　「请等一等，这位小姐，神殿骑士团正在执行异端人员的排查工作，请你把面具摘下来让我们进行检查。」
　　刚走出光明大酒店不过十来分钟，人流熙熙攘攘的路边，便有十余名全副武装，配备了神官，仲裁者与圣骑士的标准猎魔小队，将某位一脸懵逼的狐狸小姐拦了下来。
　　茫然之下，某人立刻选择出声抗议。
　　「那啥……我戴面具似乎并没有违反圣国的教义跟法令吧，为什么要突然检查这个啊？」
　　然而，为首的圣骑士青年却一脸严肃，以不容置疑的态度义正词严道。
　　「这位小姐，昨夜西都发生了相当恶性的袭击事件，目前已有三名神殿骑士遇害，一人失踪。据幸存者描述，当时袭击者便佩戴着十分古怪的面具，所以，我们正在举城范围内进行大规模排查，还请你保持配合。如果实在涉及到隐私，也可以选择随我们前往神殿总部进行秘密调查。」
　　全副武装的青年从怀中取出一张写满了文字，盖着印章的金色纸页，展示在狐狸小姐面前。
　　「这是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殿下签署的最高圣令，任何可疑人员，一概不得例外！」
　　「……欸？！」

第八十章：意义与价值
　　「所以……曦小姐你就这么被带过来了？」
　　明光辖区明光神殿，教堂主厅的圣泉边，一身白金色圣袍纤尘不染，勾勒出妙曼弧线与胸前丰盈波涛，又头戴明冠的圣女殿下看着站在面前的白狐小姐，顿时有些无奈地扶住了额头，纯净绝美的面容也带上了几分哭笑不得。
　　「说实话，我现在真有些好奇，曦小姐你这面具之下究竟是怎样一副尊容了。明光城中戴面具的外来客不说上万也有八千，明明揭下来检查几番便能解决的小问题，居然最后能闹到我这里来，唉，实在是令人始料未及……」
　　「喂喂……你不会在想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吧，事先声明，我的脸可没出任何问题啊。但就像悠娜小姐你戴着的神器一样，某些格外的重要东西，自然没法随随便便摘下来递到别人手上吧？」
　　听见某人貌似义正辞严的辩驳声，悠娜也只能苦笑着连连摇头。
　　「罢了罢了，这也可以称得上是因缘际会，我本想着曦小姐今天可能会白跑一趟，还特地准备了赔罪的礼物，这下看来倒是送不出去了呢。」
　　「那个倒无所谓啦……所以，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说着，薇莉丝又向圣女殿下耳边凑近了些，用只有她们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悄 **道。
　　「该不会，这也是你跟那老头的计划吧？」
　　「怎么可能呢，这可是出现了真正的牺牲者啊，虽然……不，没什么……」
　　似是有些模棱两可地反驳了几声，金发少女再度摇摇头，又向站在边上，已经因为二者看起来非同一般熟稔的关系，而完全陷入目瞪口呆中的几名神殿骑士挥了挥手。
　　「赞美女神，辛苦大家跑一趟了，但这位曦小姐是我认识的贵客，身份没有问题，接下来由本殿亲自招待即可，你们都去忙吧。」
　　「是，圣女殿下。」
　　既然作为明光城中，无论明面亦或暗中都是最高领袖的明光圣女亲自发话了，纵使心中再如何好奇，这些骑士们也没法再多质疑些什么，只能纷纷捶胸行礼后，便转身告退而去。
　　送走了 「热情 」将其扭送至此的神殿骑士们，看着神殿主厅周围来来往往，步履匆忙的许多神官，圣职者和更多来此寻求帮助的居民们，已经与某位圣女殿下独处的薇莉丝小姐才终于有机会问个清楚。
　　「这次的案件那么严重吗，居然连你都被惊动，甚至不得不暂时改变行程计划了？」
　　「唉……」
　　看着身边圣泉中不断喷涌出的清澈水花，悠娜不着痕迹地微微叹了口气，又抬手指了指教堂的某个方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曦小姐请跟我来吧，正好，我也刚准备去亲自查看一下情况呢。」
　　由圣女殿下带领着，两位少女穿过人流量最大的神殿正厅，步入侧边廊道，又前行了许久，最终才来到一处相对偏僻的，位于后园的静室之外。
　　这里，已经有很多疑似神殿骑士的部队将附近围了个密不透风，只是薇莉丝路过时见到的人数就足有几十以上。而且看他们的铠甲纹路与圣徽样式，明显是比之前在路边逮住某人的，那支巡逻小队更强的高阶圣职者，至少达到了【坚毅骑士】以上，也就是冒险者公会里俗称的墨钢级水准。
　　似乎是注意到了白狐小姐正观察着沿路那些骑士的视线，悠娜很快便相当贴心地解释道。
　　「这些都是直接由我萨默菲尔德家族出资，独立培养出来的精锐圣武士，与神殿骑士是完全不同的规制，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属于教会，而是直接听命于我本人的。他们实力不俗，通常只有在处理一些特别强大的恶魔或异端时，圣武士部队才会出动，曦小姐觉得如何？」
　　虽然说得比较隐晦，但薇莉丝还是立刻就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就是萨默菲尔德家族私军之类的东西吧，果然不管在任何国家，但凡高层，手中都会掌握着各种类似的力量呢，就像莉莉娅以前的影卫，或者是羽皇的皇家羽卫一样。
　　「看卖相倒是挺不错的，既然他们出现在这里，也就是代表着，悠娜认为这次搞事的家伙的确非常危险咯？」
　　未等明光圣女回答，白狐小姐就又提出了一个分外尖锐的问题。
　　「既然如此，你还派那些神殿骑士去大肆搜捕罪犯？先不说能否找到，就算真给他们侥幸碰上，岂不也只是白白送了性命？」
　　「……」
　　面对着这很像是故意刁难，甚至找茬一般的古怪问题，走在前方，背对着薇莉丝的圣女陷入了片刻沉默，方道。
　　「曦小姐，总得有人要面对危险，如果可以，我也想直接带领圣武士们将一切强敌都阻拦在外，但……那是不可能的。」
　　「眼下敌暗我明，无论为了缩小搜查范围，将力量集中在有价值的地方也好，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安抚民心也罢，他们的行动都绝非毫无意义。」
　　「即使，可能为此牺牲？」
　　悠娜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依旧纯净而圣洁，仿若纤尘不染。
　　「女神赐予我等恩泽，让我们拥有比民众更强大的力量，便代表着我们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与风险，如果人人都只想躲在安全的地方，为了暂时的安逸而委曲求全，那么……真正的灾难降临时，祂的庇护也终将离我们而去。」
　　「哦……？」
　　白狐小姐面具下银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悠娜小姐说的……真的是现在这件事吗？」
　　然而，圣女殿下依旧只是不置可否般微笑着。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让曦小姐见笑了 ~」
　　闲谈之际，两位少女已经来到了那间被圣武士们守护着的静室门口，那些圣骑士自然也都认识明光圣女的尊容，像是完全没看见身旁的白狐小姐那般，为首一名佩戴着白色六翼圣徽的英俊青年，立刻带领全体圣武士单膝跪地。
　　「参见殿下！」
　　金发少女微笑着双手虚抬。
　　「各位请起吧，佩德里克，都查清楚了吗？」
　　被称为佩德里克，身后背负着巨大双剑，一身劲装，比起圣骑士明显更像是仲裁者的金发青年，当即面无表情地颔首起身。
　　「是的殿下，共计四名受害人，以及唯一的幸存者，都已经在里面安置起来了，随时等候您的查看与审问。」
　　悠娜微笑着以手抚胸，回了个简单而标准的女神教信徒之礼。
　　「辛苦大家了，赞美女神，带路吧。」
　　「是，赞美明光。」
　　没有多说废话，明显属于萨默菲尔德家族内部，并且实力与地位不俗的青年随即转身推门而入，悠娜向着身边的白狐小姐轻轻点头示意后，便也立刻跟了上去。
　　虽然好奇着静室里究竟有什么东西，但某位牧师小姐心中，其实却依旧有些在意方才佩德里克随口之间的那句话。
　　赞美明光吗……嚯嚯……
　　一入静室之内，便有外面的圣武士贴心地立刻将门重新带上。
　　白狐小姐不露声色地环顾四周。
　　这间屋子，虽然足够幽静，却也称得上宽敞明亮，室壁有窗，隐隐约约的阳光自半透明纸窗外洒入屋中，安静之余，倒不会给人带来太多的阴森感。
　　只不过，薇莉丝作为牧师的敏锐感官，依旧立刻捕捉到了这里面萦绕着的淡淡血腥味与死气，那是只有亡者才能散发出的，无法被称之为单纯气味的某些特殊味道。
　　静室里并没有太多东西，唯独中央，并排摆放着几副担架，上面的东西已经全都用白布遮掩了起来。
　　很显然，这就是之前佩德里克所说的，昨晚袭击事件的受害者遗体了。

第八十一章：尸检报告
　　房间角落，跪坐着一名看起来挺有机灵劲，但面容分外苍白，脸色憔悴，虽然穿戴着制式雪白圣骑士全身铠，却依旧难掩其瘦削身材的黑色短发青年。
　　他的剑与盾并不在手中，而头盔就放在跪坐着的身边，面对着供桌上小小的，在神圣帝国十分常见的个人日常祈祷所用光明女神神像，闭目喃喃念叨着些什么。
　　顺带一提，比起碧空之国的天空之神神像，光明女神或许因为很少亲自显现于凡众眼前，其雕塑形象也都属于那种有些模棱两可的类型，除了圣洁高雅的长裙金发之外，主要的面容部分其实是模糊不清的。
　　换句话来说，就是没人知道光明女神真容究竟长什么模样。
　　这一点，即使在天使之城神殿主教堂，那尊日日夜夜受无数信众朝拜，据说蕴含着不可思议般奇迹之力的至高光明女神像上，也是同样的情况。
　　当然，也有一种说法是女神并非未曾降临过，但祂每次现身，都会被无尽耀眼的光芒所笼罩，凡人实际上根本没有资格亲眼目睹其尊容，久而久之，这种模糊不清的形象也就渐渐传下来了。
　　不过……无论真相如何，那都并非现在的主要问题。
　　「杰勒米 ·默里，圣女殿下已亲自驾临，有什么想说的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您是曙光与希望的化身，您……啊，圣，圣女殿下……？」
　　似乎是精神状态有些不太正常，直到佩德里克以那像是所有人都欠了他几千金币般冷硬声线，宣告了悠娜到来的足足几秒之后，像是在寻求着救赎一般反复念诵光明女神祷词的年轻圣骑士，才后知后觉转过头来，用明显一夜未睡，已经遍布血丝的浑浊眼瞳看向三人。
　　「明光骑士团第三大队十七支队……第六小队虔礼骑士杰勒米 ·默里参见……啊……」
　　他踉跄着站起身来，仿若梦游一般，转头想要行单膝跪拜礼，却似乎因为太久没有移动，肌肉僵硬，加上精神恍惚，体力不支，竟然不慎跌倒在地上，沉重的铠甲与地面互相撞击，发出剧烈的 「哐啷 」声响。
　　「……？」
　　「唉……」
　　某位狐狸小姐与圣女殿下面面相觑，后者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无言地微微叹息了一声，但她们身边……
　　「真是丑态百出！杰勒米 ·默里，在圣女殿下面前，你就是这样一副态度吗，你的圣骑士尊严呢！？」
　　似乎是男子狼狈的模样触怒了佩德里克的某根神经，他突然上前几步，只单手，便将还在地上蠕动的杰勒米平举而起，攥住后者胸口的铠甲缝隙，另一只手握紧成拳，突然，狠狠砸在了那张颓丧失意的脸上！
　　「砰！！！」
　　有些瘦削的身影在空中剧烈翻滚了数圈，又一次撞倒在地，留下连串鲜血与碎牙的痕迹，而静室内接连发出如此巨大的响动，自然也引起了守在外面的圣武士们注意。
　　但他们只是把门悄悄打开，看见里面背负双剑的仲裁者高举拳头，怒不可遏的模样，便又连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般赶紧闭门而去，似乎生怕触到了某人的火头上。
　　悠娜柳眉微微一皱。
　　「佩德里克，你这是在做什么？任谁都有人生失意的时候，就算想要纠正，你的行为也太粗暴了。」
　　虽然立刻呵斥了自家下属几句，但面对着马上老老实实低头，嘴上说着 「对不起殿下，下次我一定注意 「，可实际上谁都看得出来他下次还敢的，这个油盐不进货色，悠娜似乎也没什么办法。
　　最终，少女只能快步来到正脸着地，还在挣扎着试图爬起的圣骑士身边，白皙如玉的五指间散发出淡淡地莹润金光，不断落在后者的身上，又想要伸手将其拉起来。
　　「有好受一些吗，佩德里克……总是太过冲动，我替他向你道歉了，如果需要什么补偿的话……」
　　「不，咳咳咳……没关系的……」
　　有些费力地偏头，吐出几颗带着血迹的碎牙，名为杰勒米的圣骑士似乎并不敢用身体去触碰圣女向他伸来的高贵手腕，只是在金光照耀下连忙爬起身。
　　虽然脸色明显更加苍白了几分，但他的眸子，却已经比之前要显得清澈不少，很显然是某位仲裁者的 「物理治疗 」起到了作用。
　　「佩德里克团长说的对，作为圣骑士，之前我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失礼了，该当受此一拳，圣女殿下不必在意……」
　　言罢，他再度有些颤巍巍，但坚定地单膝跪下，重新自我介绍道。
　　「明光神殿骑士团，第三大队第十七支队第六小队虔礼骑士杰勒米 ·默里，参见明光圣女殿下。」
　　「唉……」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执拗，最终，悠娜也只能再度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缓缓点头。
　　「请起，杰勒米圣骑士，既然你已经振作起来，时间宝贵，那我们就即刻开始检定流程，没问题吧？」
　　「是，一切如您所愿。」
　　见杰勒米起身而立不再多言，悠娜的视线便随即转向了已经从储物道具中，取出某些东西的仲裁者佩德里克身上，而后者也沉默着点点头，只身来到静室中央的最左边担架前，将白布掀开。
　　那里面，是一副大概曾经被鲜血染红身躯，但已经有人简单擦拭过的白甲圣骑士遗骸，其颈部存在着丝线般缝合的痕迹，明显在生前遭到了斩首，后来又以人工重新续上来维持遗体的完整。
　　更加浓郁的血腥味随着掩盖之物的消失而弥漫开来，似乎是担心作为女孩子的某位白狐小姐可能会接受不了，悠娜特地转首，以略带询问的眼神看向薇莉丝，但见后者只是同样无声地摇摇头，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紧接着，佩德里克特有的冷硬声线在静室中缓缓响起。
　　「乔休尔，男，人族， 36岁，生前就职于明光城明光神殿骑士团第三大队十七支队第六小队，为小队副队长，阶位坚韧骑士，该身份已得到正式确认。」
　　「死因 ——利刃斩首，一击毙命。从伤口的痕迹来看，凶器可以推断为是剑，刀之类刃长而薄的兵刃，脖颈截面处残留有明显的光元素灼烧痕迹，由此能够基本断定，那应该是一柄经过了神殿赐福的神圣剑刃。」
　　佩德里克翻开死者的铠甲领口，无论薇莉丝或悠娜等人都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那丝线缝合的断口附近存在着一圈淡淡焦黑，显然，这就是其报告中描述的光元素灼烧痕迹了。
　　做完简易的尸检报告后，金发仲裁者很快来到第二个担架前，依旧如法炮制般掀开其白布，那里面同样是一具圣骑士的尸体，不过比起乔休尔，他便显得更加惨烈许多。
　　雪白色的铠甲在战斗中变得肮脏且破破烂烂，浑身上下存在着至少十余处深可见骨的剑伤。
　　血几乎已经流干，面容也肉眼可见地凹陷了下去，拿剑的右手小臂已被斩断，看起来，回收人员甚至没能找到他的这部分断臂，此刻那被斩断的横截面，正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几人面前。
　　这已经不能称为阵亡，而是明显遭到了刻意的折磨。

第八十二章：各怀心思的众人与神秘死者
　　「咳咳……咳咳咳……」
　　不远处，再次传来了那名为杰勒米的圣骑士，宛若强行压抑着哭泣与呕吐冲动的断断续续咳嗽声，薇莉丝侧目看了他一眼，面具下的眉头不着痕迹般微微挑起，但……最终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安静等待着佩德里克的报告。
　　「达伦 ·莫利特，男，人族， 29岁，生前就职于明光神殿骑士团第三大队第十七支队第六小队，为小队队员，阶位勇气骑士，该身份已得到正式确认。」
　　「死因 ——失血过多，战至力竭而死，从检查痕迹上来看，凶手应该拥有很多次将其直接杀死的机会，但不知为何，它并未选择这样做，而是不断给死者制造更多伤势，最终导致其活活流血而亡，此举意图尚未查明。」
　　「都怪我……要是，要是我能跑的再快一些，或许……」
　　杰勒米充满了自责与懊悔的声音再度响起，但这次，佩德里克并未选择以暴力责怪他打断了自己的尸检报告，只是微微皱眉看了面色憔悴的圣骑士一眼，便继续来到下个担架前。
　　里面，同样是一具被折磨到几乎不成人形的尸体，但不同于前两者，这次的死者额头上，却长着根断裂开来，让牧师小姐略感眼熟的尖尖独角。
　　「亚德恩，男，鬼武族， 127岁，生前就职于明光神殿骑士团第三大队第十七支队第六小队，为小队队员，第三位阶仲裁者，该身份已得到确认。」
　　「死因 ——魔核遭到暴力夺取，身体机能崩溃而亡。」
　　佩德里克来到鬼武族尸骸的侧面，将只露出脑袋与上半身的白布又向下拉了一段距离，直至腰腹方才停止。
　　如此一来，便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这个亚德恩的腹部中央，有一个非常显眼，似乎是直接以手掌之类物体穿透而过的碗口大空腔。
　　因为仲裁者这个职业比较侧重于轻便灵活和机动性，所以他并没有穿着防御力强悍的重型铠甲，或许正因如此，敌人才能较为轻易地将其肉体直接贯穿吧。
　　但即使如此，也足以证明凶手的实力颇为不凡了。
　　佩德里克继续说明道。
　　「从三名神殿骑士的不同死因来看，凶手的举动疯狂，混乱且残忍，但又具备着明确的逻辑和目的性。」
　　「对于实力最强，达到了坚韧骑士等级的副队长乔休尔，它选择以偷袭之类手段，出其不意率先抹杀。」
　　「而剩下的达伦 ·莫利特和亚德恩，凶手也在战斗中先以较为干脆的致命手段杀死了后者，最后，才慢慢将只有勇气骑士阶位的达伦折磨致死。」
　　瞥了眼低着头，似乎正强忍着悲意的杰勒米，身背双剑的仲裁者将手中拿着的名单档案恭敬托递给已经来到近前，正面色凝重观察着几名死者特征的圣女殿下，最后补充道。
　　「按照在册档案记录，明光神殿骑士团第三大队第十七支队第六小队应该共有五人，算上返回求援而幸存的杰勒米 ·默里，剩下的最后一人，也就是小队队长，无畏骑士卡琳娜 ·布瑞特，目前已经失踪……」
　　于是，佩德里克来到静室中最后一副，也是所承之物看起来最为小巧，还不及前面三者一半那么大的担架前，缓缓掀开其掩盖着的白布。
　　里面，是一名已经失去生命气息，但浑身上下看起来都完好无损，只观外表，应该最多不过十岁开外的可爱小女孩。
　　男子将其闭合的一只眸子向上翻开，露出了里面淡蓝色，如宝石般通透，却已经彻底失去了光泽的无神瞳孔。
　　「死者克洛伊 ·劳里，女，十六岁，含有四分之一光族与四分之三人族血脉，经核查，为神圣帝国登记在册居民，克劳乌斯城劳里家族养女，四年前外出时神秘失踪，音讯全无。」
　　「此案件，亦被登记于克劳乌斯城神殿骑士团档案库中，据称，当时骑士团全城搜索，又发下海量寻人启事，却始终不得其踪迹，最终渐渐成为悬案，只能将克洛伊 ·劳里划为失踪人口，此身份，也已经由劳里家族族长得到正式确认。」
　　「……」
　　明光圣女同样如宝石般清澈的淡蓝色美眸，盯着克洛伊失去了生机的眼瞳注视许久，便放下手中的档案，叹息道。
　　「死因呢？」
　　闻言，佩德里克本就紧皱的眉头似乎更加收缩几分，停顿片刻，才缓缓沉声道。
　　「死因……不明。」
　　「哈？」
　　或许是因为终于主动发出了声音吧，第一次，金发仲裁者先生将视线转移到了同处于静室之内，长着毛茸茸尖耳朵的白发少女身上，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尤其指向了她脸上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小狐狸面具。
　　「殿下，这位是……？」
　　「这位是曦小姐，本殿请来协助侦破案件的得力援手，佩德里克，凡事不必隐瞒于她，有言直说便是。」
　　大约是明光圣女毫无迟疑的回答让他感到了些许意外吧，佩德里克停顿了片刻，属于仲裁者这一圣职之中专长于搜寻，捕猎工作的，让人感觉如芒刺在背般的视线才缓缓散去，又点点头，放弃了对狐狸小姐身份的追究。
　　「从尸检结果上来看，死者克洛伊 ·劳里全身上下包括体内，都没能找到任何一处可能致命的伤势。虽然其手腕内侧存在着大量针筒注射留下的痕迹，推测因某些药物的作用导致发育迟缓或停止了生长，但这并不足以构成其生命体征的消失的直接原因。因此，单从生理学角度而言，死因不明是目前唯一能得到的判定。」
　　既然已经开口搭话过，薇莉丝索性也不再客气，当即反驳道。
　　「那也就是说，如果不从生理学角度来看，就能够找到答案咯？」
　　「……」
　　有些冷淡地，仲裁者先生偏头看了狐狸小姐一眼，也不知是在意她擅自抢走了话题，亦或，这实际本就是其平常状态下的惯用态度。
　　但最终，佩德里克还是果断点头道。
　　「不错，如果抛开生理学的角度，从神学，灵魂学方面来观测的话……」
　　他再度取出一颗看起来平平无奇，仅有成年人类半根手指长度的扁平灰色水晶，径直盖放在小女孩的额头之上。
　　但足足十几秒钟过去了，无论水晶或人，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正当薇莉丝小姐还在暗自纳闷着这到底代表什么的时候，作为明光圣女的悠娜却突然脸色一变，以修长玉指主动拾起了那黯淡无光的灰色水晶，声音中，却明显带上几分隐约的怒意与忌惮来。
　　「好狠毒的手段，是……只有上级恶魔才能掌握的灵魂掠夺吗，这女孩的身躯，看来已经变成一副空壳了……」

第八十三章：循环
　　生物的肉体与灵魂，是不可分割，互相依存的两个重要组成部分。
　　坐落于天使之城的圣学院，是世界上关于神学的最大，最权威研究机构，对此，他们提出了一种理论。
　　即 ——【循环】的概念。
　　这个世界的能量，无论山川湖海，元素魔力，究其根本，其实都可以归为【物质】，而代表着精神，灵魂的力量，则统称为【虚无】。
　　世间的一切，都由【物质】能量与【虚无】能量联合构成，并且，其总量是恒定，且不断循环着的。
　　世间任何生灵诞生之后，都需要吸收来自世界中的【物质】或【虚无】两种能量以成长，变得更强，变得拥有更多能量，他们的作用，便是在这个过程中使两种能量保持着流动与活化，使世界本身不至于渐渐沉为一潭死水。
　　但这些能量并不会消失，随着生物死去，【物质】的肉体与【虚无】的灵魂都将再度归于天地，化为纯粹能量，进入下一个循环。
　　这便是圣学院于三百年前提出的，有关于世界与生灵之间关系的 ——【能量绝对守恒理论】。
　　但，随即便有学者提出了一种更加可怕的猜想。
　　正因为世界上的能量绝对守恒，那么，如果出现某些只进不出，或者将能量掠夺往其他世界的入侵者，长久以往，一方世界的总能量无论【物质】或【虚无】，都会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减少。
　　直到某一天，如果世界能量匮乏到连基础的循环都无法再构成，世界结构崩塌，天空中的日月也将失去光芒，其中生灵更再无生存的可能，不断死去，灭亡。
　　那么世界……也将毁灭。
　　这样的假想理论，便被称为【循环稳定结构论】。
　　而这两种理论能够搭建起来，并被众人认可的一个重要依据，便在于神圣帝国从古至今始终契而不舍对抗着的，名为恶魔的界外存在。
　　恶魔，它们需要的并非食物，似乎也对钱财，美色之流基本毫无兴趣，这些据说来自异世界的可怕生物，它们想要的东西，是生灵的强烈情感与灵魂。
　　它们侵蚀民众，肆意杀戮，并非单纯只是为了满足暴虐的欲望，本质上，其实是借由这种行为，从人们散发出的强烈意念中汲取名为【虚无】的能量，甚至一些大恶魔，还拥有直接吞吃生者灵魂的力量。
　　这是一种掠夺，一个世界对另一个世界的掠夺，如果将这种假设与圣学院提出的【能量绝对守恒理论】，以及【循环稳定结构论】相结合，从古至今恶魔们的很多行为，也就都能够得到合理解释了。
　　另外，即使不考虑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掠夺关系，单说世界内部，也或多或少存在着一些类似于 「bug」般的东西。
　　比方说，有些单纯以【虚无】能量，也就是所谓灵魂构成的生命体，因为不存在【物质】结构，通常也就没有所谓的寿命这一概念，若无外力干涉，它们可以永远存在下去。
　　对世界整体而言，这些生物就像是一个个只进不出的寄生虫，被它们所摄取的能量，也永远无法因死亡而回归于循环之中。
　　如果只是少量或许无足轻重，但若这类个体数量过多或拥有的能量庞大到某个程度，甚至于，还在不断摄取更多，无止境成长，那久而久之，必将造成难以想象的可怕后果。
　　基于这种构想，圣学院提出了，必须要对异界入侵与灵魂掠夺者加以限制，甚至是讨伐的建议，并得到了一致认可。
　　但凡发现类似生物活动的痕迹，必须要以最快速度，尽一切手段将其控制乃至于抹除，这在神圣帝国，尤其高层之中几乎是共同的认知，其重要性甚至超出了各个家族间的内部争斗。
　　这，也是圣国始终契而不舍对抗着恶魔侵袭的重要原因之一。
　　「原来如此，所以悠娜你才会暂时抛下原本安排，急匆匆赶来处理这个问题是吗？」
　　静室之中，圣女殿下面容肃穆地点了点头。
　　「没错，先前还只是猜测，但亲眼见到这女孩，查看具体情况后，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了。那片古怪的面具无论本质是什么东西，有何目的，其对灵魂的掠夺方式都太过残忍，超出了神殿能够容忍的极限，已经足以被划定为【恶魔】并全力讨伐。」
　　「或许它的单一存在，并不足以影响到世界概念的存续，但如果我们发现了却不去处理，久而久之，随着类似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强，那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哪怕再退几步来说，作为明光圣女，萨默菲尔德家族的族长，我也不可能放任这样残忍的怪物在城市里肆意游荡，必须……尽快将它找出来才行。」
　　「嗯……世界结构的循环和稳定吗……」
　　没有在意白狐小姐若有所思般的自言自语，悠娜转头看向已经陈述了一遍昨夜遭遇全过程的幸存圣骑士，郑重道。
　　「杰勒米圣骑士，请你再努力回忆一下，把那片面具的形象，以及它附身后那些值得在意的细节，语言都描述清楚一些，或许，这将成为我们找到对方的关键助力。」
　　先前悠娜与薇莉丝之间的交流并未避讳旁人，所以听完全过程的杰勒米，大概也更加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强忍着满脸的倦意与疲惫，当即皱眉思索起来。
　　「基本上……能想到的都已经说了，因为我是刚加入小队不久的新人，受到了前辈们的照顾，当时见情况不对，便让我赶紧一个人赶紧去请求支援了。」
　　「因为卡琳娜队长是无畏骑士，并且圣光天赋很优秀，比我们其他人加起来都更强。」
　　「虽然我不太清楚她为什么不愿升迁，只是总呆在小队当一个小队长，但她的实力摆在这里，即使找来其他街区巡逻的小队也不过白白送死罢了。所以，当时我只能直奔骑士团总部，寻求其他无畏骑士以上强者的帮助。」
　　「虽然已经竭尽全力，但我们巡逻的街区本来就离明光神殿有些距离，一来一回，还是花了大约快半个小时时间，等我带着援军赶到时，已经……」
　　似乎是觉得讲这些并没有太多意义，杰勒米思考了一会，又补充道。
　　「至于那片面具的模样，我也说过了，是一片椭圆形，主题呈现白色，但上面的细节表情刻画均以黑墨构成的，嘴角咧得很长的笑脸，另外就是……」
　　「那上面的图案似乎会发生变化……是吧？受不了，这些你刚刚全都说过了啊！能不能来点更有参考性价值的线索啊喂……」
　　对于白狐小姐分外无语的吐槽，杰勒米似乎有那么一个瞬间，转过头，深深看了眼她脸上整体呈现为白色与红色基调的可爱小狐狸面具，最终，却只是面露惭愧地低下头。
　　「对，对不起，我知道的真就只有这些了……」
　　「啧……真的受不了啦！你给我起开！」
　　已经受够了眼前这完全就属于无头苍蝇乱撞一样，纯粹浪费时间行为的薇莉丝小姐愤然起身，大步来到其中那名为亚德恩，明明是鬼武族，却不知为何跑去当了圣骑士的尸体身边。
　　「看好了！情报是这样搞的！」

第八十四章：接引亡者的巫女
　　白狐少女双手之中，洋溢起透明的光点。
　　那光芒丝丝缕缕，如星屑散落般缓缓飘向尸骸，渗入其中，宛若一场庄严而神秘的祭奠。
　　「殿下，她这是在……？」
　　「嘘 ~」
　　虽然同样不太明白少女此刻所作所为代表了什么，但悠娜作为明光圣女的见地却告诉她，这一定是某种相当深奥，神奇的术法，并且会对她们侦破案件，寻觅凶手起到相当关键的作用。
　　曦不会做没意义的事，毕竟她可是……那位卜者亲自推荐的盟友。
　　薇莉丝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并不复杂。
　【御狐之面】的伪装，并不仅仅流于表面，除了形象上的差异，这件顶尖半神器还赋予了少女完全不同于原身的新技能，而她目前正在施展的，便是其中之一。
　　名为【唤灵】的力量。
　　以意念跨越生死冥河，勾连逝者残魂，此即为【唤灵】。
　　或者也可以理解为，这是【曦】的天赋。
　　其实，如果现在薇莉丝小姐直接掏出她惯用的【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那么这个唤灵的过程其实能够立刻缩短精简许多。
　　毕竟作为神器，后者名为【创生】的赋予灵魂之力，显然可以被视作【唤灵】的上位能力，就像当初在圣星城小巷之中，牧师小姐轻而易举便聚拢了那名圣骑士波文的残魂一般。
　　但现在当着悠娜她们的面，白狐小姐总不可能大大咧咧把薇莉丝的专属武器给掏出来，或者干脆手一抬直接把这家伙复活，所以，也只能稍微折中些了。
　　透明的光点渐渐淡去，白狐少女又自巫女袍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银白色铃铛，在早已失去生命气息的鬼武族耳边轻摇三声。
　　「叮铃 ~叮铃 ~叮铃 ~」
　　伴随着清脆的铃声，空气中仿佛荡漾起水波纹路般肉眼可见的涟漪，但那涟漪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度消失，反而以某种特定的形态逐渐聚拢，收缩，最终……
　　化为一道漂浮于空中，只看外表显得有些模糊的人形虚影。
　　「这……」
　　「唤魂之术吗……真是不可思议的神奇手段。」
　　圣骑士杰勒米的惊呼与圣女殿下由衷般称赞接连响起，但早已预料到会是这般景象的白狐小姐只微微点头，便向着旁边稍稍让开了些位置。
　　「好啦，虽然因为死了有段时间，这道聚拢起来的残魂已经不太完全，记忆可能会存在缺漏，但生前那段经历肯定还是能记起来的，有什么想问的你们赶紧问吧，大概只能维持一个小时左右呢。」
　　当然，所谓的一个小时，其实只是某人随口编的时间而已。
　　实际上如果薇莉丝愿意花些精力，始终维持着这道残魂不散也是完全能办到的，但要那样的话她还不如直接把这个亚德恩给复活呢。
　　说到底，这么做终归只是为了询问情报，而且在听悠娜提出那两种能量循环理论后，薇莉丝突然也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中真正的复活魔法，会如此稀少且不被容纳了。
　　在牧师小姐的特意操作下，这道残留在尸骸之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名为亚德恩的亡者之魂，也很快发出了常人亦能听见的声音。
　　「我……这是怎么了？」
　　「亚德恩前辈！对，对不起……」
　　听见熟悉，却已然逝去的声音，名为杰勒米的圣骑士似乎也再难以抑制自己的愧疚与懊悔，终于跪倒在地，失声啜泣起来。
　　而亚德恩的残魂，也像是对他的声音起了反应。
　　「你是……杰勒米吗？噗，你小子怎么变这么狼狈了？这要让队长看见……」
　　爽朗的取笑声刚刚响起，却又像是触发了某个关键词那般突兀再度安静下来，连带着他虚无缥缈的魂体，都因为情绪翻涌而剧烈波动几分。
　　「啊 ~这样啊……怪不得老子飘在天上呢，想起来了，我被……队长给杀了啊。」
　　「亚德恩仲裁者，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请你帮忙回忆一下吗？神殿正在尽全力侦破此案，寻找凶手，这……也是为了让你们升向光明的灵魂得以安息。」
　　圣女小姐不愧作为见过大风大浪的高层人物，即使是眼前这般诡异场景，在最初的些许惊讶之后，她的优雅与圣洁气场也很快恢复如初，甚至主动上前与亚德恩的灵魂交谈起来。
　　「小丫头，你又是……？」
　　佩德里克先生看起来倒也是神经大条，当即上前一步，沉声喝道。
　　「三阶仲裁者亚德恩，注意你的言辞，这位是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殿下，亡者之身不便参拜倒也罢了，至少，请保持基本的礼仪。」
　　或许是灵魂的不够完整，让亚德恩的反应和记忆都出现了些许缺漏吧，他有些傻愣愣地盯着面露温暖微笑的金发少女看了一会，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那般，连忙低头致意。
　　「原来是圣女大人，抱歉抱歉，总感觉有些糊里糊涂的，我也是刚刚才记起来您的模样。话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老……卑职明明已经战死了，为何还会突然出现在这个鬼地方？」
　　其实这种时候，本应由作为唤灵者的狐狸小姐出来说明几句才对，但像是看出薇莉丝讨厌麻烦的态度一般，悠娜只是轻轻摇头道。
　　「亚德恩，你的时间不多，我们就别在无关紧要的话题上浪费时间了，还是谈一谈昨晚的情况吧，从你们遇到对方开始，请把整个过程都事无巨细地描述一遍。」
　　看得出来，悠娜在西都明光城中的确地位非凡，仅是这样略带命令口吻的淡然声音，便作为仲裁者的亚德恩赶忙下意识般连连点头。
　　「呃，谨尊圣谕！记得昨天晚上的话，嗯……当时我们小队正在明光大街东部的流澜巷附近巡逻，大约是夜晚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吧，空巷里响起一阵女孩子的哼唱声……」
　　花了些时间，亚德恩的残魂将他还能记起的情况悉数描述了一遍，虽然有些支离破碎，但大致也能基本拼凑出整体的发展情况来。
　　亚德恩提供的情报，倒的确与杰勒米所说内容基本一致，大意便是他们小队深夜听见声音，又发现了在街上独自游荡的诡异身影，上前查看后，才发现那是个戴着古怪面具的小女孩。
　　唯独有些奇怪的是，亚德恩居然记不清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只道回过神来，队长就已经被那黑白面具附身，最初的小女孩也已经倒下。
　　他们让实力最弱的圣骑士杰勒米赶回去求援，但被面具依附后队长卡琳娜的实力出乎意料的强，最终，在援军抵达之前，小队便全军覆没了。
　　乍一听下，似乎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已知消息，但无人注意到，某位在旁边不露声色的白狐小姐，小狐狸面具下的眉梢却又一次微微皱了起来，似乎……若有所思。
　　另外，作为比新人杰勒米资历更老的圣骑士，亚德恩知道的东西，的确也要更多一些。
　　比如……
　　「你是说，无畏骑士卡琳娜 ·布瑞特，她……也有大约四分之一的光族血统？」
　　「没错殿下，这是我以前某次机缘巧合下才发现的，当时队长还特意叮嘱过我，不要把这些告诉其他几名队员，否则就揍我呢。不过……反正现在老子都已经死了，那家伙也不能拿我如何了吧，嘿嘿嘿 ~」

第八十五章：明光圣女的邀请
　　亚德恩提供的线索虽然看似有些不着调，甚至还带着几分报复的味道，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对整体情况了解更加深入的薇莉丝小姐，却立刻感到了些许异样。
　　名为 ——【共同点】的异样。
　　少女转头与悠娜对视一眼，从后者若有所思的表情中，亦不难看出圣女殿下也注意到了同样的东西，二者的视线在空中微微交汇，又默契地迅速分开，很快，悠娜便主动开口道。
　　「亚德恩，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正在与哭丧着个脸凑过来的，某位新人圣骑士随意说些什么的残魂微微一愣，随即发出了分外爽朗的笑声。
　　「心愿吗？谢谢圣女殿下好意啦，但我本就是离开族群，孑然一身的流浪者，无牵无挂，过着有一天便是一天的日子，唯独几个要好的朋友……嗨，这也都死的差不多了。真要说的话，也就不太放心杰勒米这小子，再就是你们所说仍在失踪着的队长吧。」
　　「如果还有希望的话，圣女殿下，卑职希望您能帮帮卡琳娜，我想如果她还留有自己的意识，想必才是我们之中最痛苦的那个吧。就算不能让那家伙恢复，也……请帮她解脱。」
　　并没有立刻保证什么，圣女只是郑重地以手抚胸，微微低头向着亡者致意。
　　「只要光明未息，救赎就在我们的身边，本殿会尽全力，仲裁者亚德恩……愿你魂归光的怀抱，赞美女神。」
　　「是啊……赞美女神。」
　　没有再多停留，最后所剩无几的时间，圣女殿下将其留给了他们小队自己，便带着佩德里克与推门而出，而某位白狐小姐也在微微侧目，又看了眼身后的一人一魂后，径直跟了出去。
　　站在神殿侧庭的林荫之间，悠娜屏退亲属，只留下薇莉丝一人后，才举目眺望向头顶湛蓝的天空，略显感慨般出声问道。
　　「曦小姐看出来什么了吗？ 「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呢？」
　　既然是二人独处，圣女殿下也不再卖关子，转头直言不讳道。
　　「那片面具，若假定它便是袭击事件的唯一凶手，我觉得它的行动其实是有些不合常理的。袭击卡琳娜小队的目的姑且不论……」
　　「在明知杰勒米已经逃走求援的情况下，为什么它还要刻意用折磨的方式将几名骑士杀死？它真的没有拦截一名勇气骑士的手段吗？以及，它为什么要用这种主动袭击神殿骑士的行为，来故意暴露自己的存在？那位克洛伊 ·劳里失踪之后，又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听着金发少女一连提出的数个问题，白狐小姐却只是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
　　「确实很蹊跷呢，那么悠娜觉得这是为什么？」
　　听着白狐少女毫无迟疑，又像是什么都没说一般的肯定，悠娜亦转过身来，面露几分笑意。
　　「不知道，我只是单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或许对方就是如此肆无忌惮，认为我明光城根本无法拿它如何，的确有所倚仗吧。但，正是因为感到了疑惑，所以才想问问曦小姐的意见呀 ~」
　　然而，某位白狐小姐依旧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
　　「很难讲呢，虽然我的确有些想法，但也还只是停留在猜测阶段而已……说到底，这件事才不过发生了一天不到，现在就下定论未免也太武断了些吧？」
　　「嗯 ~说的也是。」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牵扯，金发少女很快话锋一转。
　　「不知道曦小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如果的确左右无事，悠娜倒有个不情之请。」
　　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展开，白狐少女并未显得多么意外。
　　「说说看？」
　　悠娜轻笑着，向眼前的白狐小姐伸出白净纤细的玉手。
　　「我希望能聘请曦小姐，协助明光城一同侦破此案，找到并惩戒凶手，报酬可以随意开取，不知您意下如何？」
　　这是，示好吗……
　　薇莉丝立刻便理解了对方此举的含义。
　　以明光圣女和萨默菲尔德家族的实力底蕴，哪怕再谨慎，再觉得蹊跷，怎么想也不至于需要一上来就向外人求助，那么，悠娜的意图就很明显了。
　　她想要的，是通过这种合作过程，快速强化萨默菲尔德家族与【曦】之间的关系，甚至是结成同盟。
　　如此急切地拉拢强者，还有本打算与灵隐商会会长展开的密谈，大量收购的铁矿与魔晶……
　　看来正如艾德文娜所说那样，萨默菲尔德家族近来在圣教会上的反常举动并非毫无缘由，而是，将要搞些什么大动作了吗……
　　也好。
　　「可以，报酬什么倒不必了，既然正好碰上这种有趣的事，即使悠娜你不说，我也本就打算好好查个究竟呢，还是那句话，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酌情出手。」
　　看着白狐小姐稍作思索后，轻盈搭上来的小巧手掌，圣女殿下脸上纯净的笑意也顿时变得更加浓郁几分。
　　「好，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
　　此刻，城市的另一角。
　　明光城的城市结构，其实有些类似于碧空之国的首都天空之城。
　　这里的城区按照正东南西北，以及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正方形，加上位于中央，以萨默菲尔德城堡和明光神殿为核心的地区，共同组成了一个更大的近似正方形城市。
　　这就是西都从天空中俯瞰时的景象。
　　而为了方便管理，每个位于不同方向的区域，教会也都设立有单独的神殿与神殿骑士团，分派各自主教与骑士团长领导，再由明光圣女统一管理，并选择了圣国境内九种代表着积极正面意义的奇兽取名。
　　例如正西方辖区，便以神圣帝国近乎人尽皆知的奇鱼 ——【飞星】为名，这里的神殿骑士团，自然也就叫做飞星骑士团，正式编制为一万人。
　　这外围拱卫的八支骑士团，加上中央圣女直辖的明光骑士团，总人数至少达到了十万人以上，光论数量的话，几乎是东都天使之城圣职武装力量的两倍开外。
　　而且不同于天使之城四大圣骑士团需要圣教会统筹表决才能调度，明光城的九支骑士团，几乎是百分百效忠于明光圣女一人的。
　　正是因为手握着这样一支庞大的力量，加上自身实力底蕴，明光圣女这三圣女之首的位置才始终能够稳若磐石，即使教皇与圣教团再如何取代了其在原先于国内的统治地位，也不敢过分放肆。
　　可以说明光城，就是明光圣女的一言堂。
　　而如今，两位长相分外酷似的白羽少女，便并肩走在了这座城市的正东方，名为【星熊】辖区的土地之上。
　　「哈啊……姐姐，咱们都快跑完一整个上午，把这辖区绕个遍了，这里真会有曦小姐说的那些东西吗？」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其中白发相对较长，面容也稍显稚嫩几分的女孩，终于忍不住开始小声抱怨起来。
　　见她如此，被称为姐姐的少女也面露些许无奈，只能安慰般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
　　「要是这么轻轻松松就能找到，曦小姐也不会专门让你我来寻觅它们的踪迹了，这是一个非常庞大而隐秘的地下组织，既然能在圣国官方的眼皮子底下扎根，那肯定就是有原因的。」
　　「道理我都懂啦，但是这样找也不是办法啊……喂姐姐，要不……我们用那招吧？」
　　「不行。」
　　少女立刻否决了妹妹跃跃欲试的提议。
　　「曦小姐的命令只是让我们来调查，一旦用了那招，无论能否找到都会立刻打草惊蛇，万一破坏了那位大人的计划就麻烦了。我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这里，应该已经离我们的目标很接近了。」
　　然而，长发白羽少女只是撇了撇嘴。
　　「真的假的啊……不是我说啊姐姐，论脑力我可能的确比你差点，但要说直觉这种东西，我可从来没见你猜准过，还不如……」
　　「嘘！」
　　话未说完，另一名少女便突兀捂住了她的嘴，又拉着后者快步侧身躲入身旁的墙后。
　【安静，有奇怪的东西过来了……】

第八十六章：乱入！死神之镰！
　　蕾拉与蕾妮所在的地方，并非【星熊】辖区的闹市，而是与之恰恰相反的僻静之处。
　　当然，不是什么贫民窟，那种地方可完全称不上隐秘，真正人流量最少的区域，是唯独富人才有财力，或者说资格居住，地价极其昂贵的独立别墅地段。
　　根据神圣帝国崇尚【平等】的理念，国民哪怕再如何贫困，只要被承认是女神的子民，都至少可以在神殿救济下保障最起码的温饱，但即使是真正的神，也很难做到让所有神圣帝国人的资产都完全均衡。
　　所以，贫富差距自然是存在的。
　　相同面积的土地，普通居民区的人口密度，或许能达到这里的十倍，甚至百倍，由此反观，类似富丽堂皇的别墅区，其实才是最适合藏匿阴暗的地方。
　　薇莉丝曾经告诉过她们，对方是与寻常生物不同，很容易被有心人辨别出来的群体，不可能频繁与外界接触，如果要藏，则必然是在那种人烟较为稀少的地段。
　　所以，姐妹俩从早上出门开始，就特意略过了那些人流密集的场所，尤其避开临近神殿，骑士团之类的广场，教会，闹市街区，暗中走访调查。
　　凭借着超越级强者的脚力与效率，短短一个上午，她们已经基本调查完了整个【星熊】辖区，而这里，也差不多就是最后几片区域了。
　　结果，倒遇见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两位少女藏身于别院墙后，用不会被注意到的余光，悄悄打量着远处走来的那道身影。
　【这个女人……她绝对刚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恶臭的血腥味都浓郁到几乎要溢出来了，她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
　【喂，姐姐你看你看，她戴的那个面具好丑哦，看起来还怪吓人的，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啊，比起薇莉丝大人的可爱品味，简直是被完爆呐 ~】
　【那面具的确有些诡异……让我感到了某种不详的怪诞味道，小心点，无论如何，这个家伙肯定有问题，咱们先跟着她看看再说。】
　【好嘞。】
　　通过天使特有的天赋能力，加上亲密血脉的联系，姐妹俩保持监视的同时，也不断进行着暗中的加密语音。
　　而那戴着黑白相间笑脸面具，步履轻挑的奇怪女子似乎也像是完全没有发现她们那般，走过了蕾拉和蕾妮藏身的这栋别墅之后，又径直向前而去。
　　于是，打定主意的两位白羽少女便悄悄尾随在了后面。
　　对方堂而皇之地一路前行，似乎毫无忌讳与隐藏的意思，但这里作为人烟稀少的别墅区，平时也很少有什么路人经过，更不要说因其举止怪异而上来盘问了。
　　蕾拉默默观察着前方的身影。
　　从她身上的白色铠甲，以及手中还沾着血迹的圣剑来看，这家伙倒有点像是一名圣骑士。
　　但说实话，在少女抵达超越层面后更加敏锐的感知中，这道身影并没能给她带来任何圣职者应有的神圣，沉凝气息，反而令人觉得诡谲且危险，衍生而来的，便是隐隐的危机感。
　　没错，这个女人肯定拥有威胁到她与自家妹妹的能力，虽然从气息上判断，对方应该最多不过大地级左右水准，但来自神话种血脉中的直觉通常是不会出错的。
　　危险……并非来自对方本身，而是其他什么不可捉摸的东西。
　　双方一走二跟，转眼间，已经在这片别墅区中移动了差不多十余分钟，但前者的脚步却始终没有停止的意思，也不知她究竟想去哪里。
　　正当蕾拉犹豫着是否要改变对策时……
　　「到此为止吧。」
　　一道新的身影自前方走出，挡在了那圣骑士女子的必经之路上。
　【嗯？这个人是……】
　【欸？姐姐，这家伙……记得不是那个，那个什么什么镰刀的人吗？】
　【是死神之镰吧？之前在镇魔城，那位梦娜王女身边的冒险者小队，这个应该是他们的队长，代号为亡魂的传说级冒险者，我还有些印象。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神圣帝国的西都？】
　　突然现身的青年，不仅引起了跟踪在后方的两位少女注意，那戴着黑白面具的女子似乎也因其所阻而停下了脚步，只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冷风，卷起路边凋零的落叶，发出沙沙声响。
　　一身劲装灰袍的剑客沉吟着，似乎在观察他的敌人，又将手按在了腰间的七把佩剑之上。
　　「你，就是昨晚杀死三名神殿骑士，逃离现场不见踪影的无畏骑士卡琳娜 ·布瑞特吧，或者说，借由她身躯行动的另外某些东西……无面的邪祟，奉恩师之命，在下已于此等候多时，奉劝你束手就擒，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听见青年的声音，像是无法理解那般，戴着面具的女子忍不住歪了歪脑袋。
　　看起来像是稀松平常的互动，但分外诡异的是，她的动作明显已经超出了寻常生物关节所能承受的极限，头颅几乎像是与脖颈分断为两截般，呈现出离奇的近 90度角，甚至发出了 「咔啪 」的骨骼呻吟声。
　　但下一刻，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她再度归复到原本状态，喉间带起明明清脆悦耳，却又令人毛骨悚然般低沉的笑声。
　　「嘻嘻嘻……」
　　像是理解了其意义那般，青年微叹。
　　「是么，看来你不愿意投降，那就……没办法了。」
　【亡魂】骤然握住腰间最上方的古朴剑柄，出鞘之刃，在空气中划出带着杀意的寒芒！
　　「第一把剑，贯虹！」
　　「嘻！」
　　无匹剑气迎面而来，女子却并未格挡，只是一如先前那般，突兀将身体扭出宛若失去了骨骼的诡异弧度，以近似于铁板桥的姿势，险而又险避开了那道斩向她面部的凌厉攻击。
　　剑气裂空而出，在地面上带起深邃的锋锐划痕，又斩在后方一栋建筑的墙壁之上，带起大片烟尘。
　　而那诡异女子也趁着这样的掩护……终于行动起来！
　　跳上房顶，转身就溜！
　　由于先前那般怪异的表现，无论【亡魂】，亦或在远处观望着的蕾拉二女，都本以为她会选择使用诡异手段以展开攻势，凝神等待着防御或观察。
　　因而，面对这般景象，几乎是不约而同呆愣了片刻。
　　女圣骑士的动作敏捷而灵巧，仅仅这么一会，就已经跑出了好几栋别墅的距离，身影迅速消失在远方。
　　「什……哪里跑！」
　　被狠狠戏耍了一番的【亡魂】先生，面色几乎肉眼可见涨红起来，连忙收剑归鞘，也立刻跃上房屋直追而去。
　　直至他们二者都已经看不见踪迹，两位身披白羽的少女，才终于走出隐藏着身形的墙后。
　　「喂喂，姐姐！他们要跑远啦，你还在愣着干嘛呢？！快追啊！」
　　然而，不同于分外焦急的妹妹，蕾拉思索之后，只是摇了摇头。
　　「不，我们今天的任务就到此为止了。」
　　「哦……欸？」
　　羽翼都已经在身后张开，即将作势欲飞的蕾妮小姐微微一愣，才转头看向旁边并无任何动作的姐姐，面露诧异。
　　「啥意思，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嗯，不是说了吗，曦小姐给我们的任务只是在这片区域调查【永生御座】的情报，而非剿灭，战斗，又或者追踪什么逃犯。」
　　天使小姐温和而不失稳重的淡金色眸子扫过四周，方才【亡魂】那一剑带出的动静，已经真正吸引了不少周围居民的注意，熙熙攘攘的声音也开始向着这边汇聚，已经无法再调查下去了。
　　「走吧，我们先回去再说……这里发生的事，无论原委如何，都得尽快汇报给那位大人才行呢。」

第八十七章：双生之羽
　　是夜，明光辖区，光明大酒店 3-27号房中。
　　即使在寒冷的冬夜也只是穿着一身轻薄睡衣，举止毫无顾忌，导致领口深处白皙肌肤在举手投足间若隐若现的黑发少女，怀抱着毛茸茸的熊熊玩偶，正盘膝靠坐在床上。
　　听完姐妹二人的汇报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嗯，很有价值的线索呢，这么说来，你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女人，可能就是昨晚案件中被面具寄生的圣骑士卡琳娜 ·布瑞特了，好在你们足够谨慎没有贸然出手，毕竟那个面具给人感觉诡异的很，万一着了道说不定还挺麻烦的。」
　　「咦？真有那么厉害嘛……我和姐姐再怎么说都已经是超越级了，对付些阿猫阿狗应该也完全没问题才对吧？薇莉丝大人，您莫非是在吓唬我们？」
　　同样随意抱了个枕头，穿着睡衣坐在牧师小姐床对面的蕾妮小姐似乎显得有些不以为然，事实上自从这小丫头成功突破超越级之后，自信心就立刻肉眼可见地膨胀了起来，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人家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哦！现在我，感觉可以打十个以前的自己呢！」
　　听着少女信心洋溢的宣言，和提起此事就已经亢奋到在空中扑腾扑腾的四只白色翅膀，薇莉丝也只能面露些许无奈，而坐在前者身边的蕾拉，更是立刻熟练地抬手敲在对方脑袋上，带起一声 「哎呦！」 。
　　「就是一百个现在的你加起来，都不如薇莉丝大人一根手指的实力，也不知道在这得瑟什么呢……既然薇莉丝大人都说很危险了，那就好好记在心里，谨慎戒备着，别到时候吃了大亏还得别人来救你。」
　　「呜呜……拿薇莉丝大人来做对比也太过分了，有一说一，咱现在这实力在明光城里不说横着走，应该也没几个人能打得过我吧，对付张小小的面具还不是手到擒来？总不能，那其实也是什么神明眷属之类的东西？」
　　「为什么不可能呢，我们走到现在遇见的诡异危险之物还少吗？别的不说，就那位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以她超越巅峰加上神器的力量，你觉得自己会是她的对手吗？」
　　「咕！不，不就是装备豪华一点，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我我……」
　　看着姐妹俩吵闹不休的样子，早已习惯她们这种日常互动，又已经摘下御狐之面的薇莉丝小姐也笑着打了个圆场。
　　「好啦好啦，蕾拉说的没错，凡事谨慎一点总是对的，超越级固然强大，但也还远未达到无人能敌的程度。就拿悠娜来说，超越这个层级本身之间，的确也是存在巨大上下限的，你们都还只是初入超越，遇敌之时切忌大意啊。」
　　又托着香腮想了一会，牧师小姐便将手伸入身边的漆黑虚无之中，掏出了两串造型奇异的挂坠。
　　「既然正好提到神器的事，说起来，你们俩跟着我也有好些日子了，一直以来都没有送你们什么像样的礼物，也挺说不过去的。现在明光城中不太安全，既然以后要经常出去办事，这两件装备就交给你们防身好了。」
　　「哇……居然是礼物耶 ~」
　　「薇莉丝大人，这……」
　　黑发少女将手中散发着淡淡光芒，显然价值不菲，并且很明显是成对的宝坠平放在床上以展示，又调笑着道。
　　「喂喂，你们不会还想跟我推辞吧，那也太见外了 ~这两串项链是我认真考虑了很久之后，才挑选出来最适合你们目前情况的装备，应该可以有效保护你俩的安全才对。」
　　其实，薇莉丝早就有送一些防身之物给蕾拉和蕾妮的想法了，包括蒂丽莎在内也是如此，只不过圣器最低的使用标准也得达到 lv50，及所谓的超越以上。
　　突破到超越级之前，即使给了好东西她们也无法使用，而灵器牧师小姐又感觉对自己人太过寒酸，没必要专门拿出来，所以才会一直拖到现在。
　　见姐妹俩似乎是暗自交换过眼神，便再未表现出抗拒的意思，牧师小姐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抚摸着其中一串挂坠上的宝石微笑道。
　　「先给你们讲讲这东西的大致用法吧。」
　　两串项链的整体，都是以近百颗超小型白色圆形宝石串联而成，而唯一的区别，便在于项链底部那块最大的翅状宝玉，分别呈现出金与银的色彩，方向也恰好截然相反。
　　「这件装备，名为【羽翼之垂怜】。」
　【羽翼之垂怜】是薇莉丝在当初获得【羽衣 ·格拉瑞亚】这件神器时，完成部分前置任务得到的奖励，品质为圣器，共分【左翼】与【右翼】，需要两名玩家分别装备其一。
　　作为圣器，虽然这件装备单体只有同级中接近垫底的强度，但如果同时佩戴着【左翼之垂怜】与【右翼之垂怜】的玩家在同一个队伍，且距离足够接近，就能够大幅提升这件装备附加的属性，并激活其隐藏的某些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羽翼之垂怜】完全可以视为最顶尖的那一类圣器。
　　而其中最重要的能力【双生之羽】，效果便是配对双方任意一者受到伤害时，都会将伤害分摊为二者共同承担，并且获得相当幅度的减伤。
　　用数值来描述的话，大约就是一万点伤害分担下来，每个人只需要损失三千左右的血量而已，如果是大范围 aoe技能，也会将双方视为一个整体，只承受一次同样的伤害。
　　这个能力，在各种高端或低层次副本，或者团战 pvp中，无疑都是保命神技，尤其对于肉体较为脆弱的法师更加重要，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必须要绑定队友了吧。
　　因为这件装备，还涉及到了玩家中名为【亲密值】的系统，这种只会出现在游戏好友间，能够随着共同游玩，组队而缓慢增加的数值越高，【羽翼之垂怜】的各项隐藏效果，例如前面提到的【双生之羽】技能，共同分担的减伤效果就会越强。
　　虽然这个世界不是游戏，但在装备效果没有太大变化的情况下，亲密值说白了应该就是羁绊，感情之类的东西，所以蕾拉和蕾妮作为亲姐妹，无疑是完美适合这两件装备的。
　　即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在听薇莉丝说完装备所持有的各项效果后，姐妹二人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表情顿时显得忐忑起来。
　　蕾拉迟疑着看了眼身前散发出淡淡光芒的精美宝石挂坠，试探般道。
　　「薇莉丝大人……这种匪夷所思的神奇力量，恐怕已经完全超出魔法装备，甚至是灵宝的水准了吧？这等堪称神器般的至宝，要不还是您留着跟晓光大人合用为好，我们的话……」
　　有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牧师小姐又将两串项链往姐妹俩的方向推了推。
　　「好啦好啦……什么神不神的啊？就这种程度，离神器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虽然的确有些价值，但对我而言同样只是件用不上的收藏品罢了。我可没那么无私，真正的好宝贝肯定都是留着自己用的，所以就别担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啦。」
　　「行了，你们俩赶紧试试吧，看看能否适配亲密……咳，我是说，能发挥出多少效果来。」
　　「好吧……」
　　看着二女小心翼翼将项链戴在自己白皙光滑的脖颈上，散发出遥相呼应般的光泽，薇莉丝才暗自点头。
　　事实上，如果不是担心圣器级的长枪或法杖拿在手中太过显眼，反而会引来更多的危险和麻烦，薇莉丝其实都准备干脆给她俩配一整套全身装备来着的，类似圣器，半神器级别用不上的收藏品，牧师小姐背包里还多的是呢。
　　只可惜游戏中的仓库没有跟着她一起穿越到这边来，否则别说两个人，哪怕再翻十倍，牧师小姐都能立刻给她们配出完美契合的，至少圣器以上的全身装备。
　　要知道，虽然最顶尖的那些装备基本都被带在身上，但真正的主要积蓄，比如货币和大部分素材，各类花里胡哨平时用不上的药剂，道具，薇莉丝通常都是放在空间更大的仓库里面，需要时才会去拿的。
　　虽然影响不算太大，但偶尔想起时，也会感到些许心疼呢。
　　呜，想念你啊，我的宝贝仓库……也不知道你现在还好吗……

第八十八章：捡来的孩子
　　将单翼形态的精美吊坠挂在脖子上，又用衣领好好掩盖起来后，坐在对面的牧师小姐大致询问了下姐妹俩的感受，确认过的确产生了联结效果，才终于放下心来。
　　圣器级以上装备是需要与使用者进行绑定的，即使暂时被夺去，其他人也很难发挥出原本力量，想必有了这对【羽翼之垂怜】，她们俩的战斗力，主要是生存能力也能得到更大保障吧。
　　「好啦，暂时就先这样用着，后面看情况我再给你们准备其他装备。另外，之前说到镇魔城那个【死神之镰】的队长也出现在了明光城，并且与那个面具产生了冲突……确定是他吗？而且为什么只有【亡魂】一个人？其他队员没有出现？」
　　蕾拉和蕾妮都见过【死神之镰】全体队员，并且听牧师小姐提过他们之间那种互相强化的奇特能力，自然明白薇莉丝指的是什么，当即点头道。
　　「应该不会有错，只有一个【亡魂】，除了长相和打扮，他标志性的那七把剑都带在身上，我们也不知道他的队友去了哪。」
　　「哈……这小子……胆儿倒挺肥啊，一个人也敢跑去追那种诡异的东西，而且他是怎么知道对方具体位置的呢……」
　　稍作思索，牧师小姐再度颔首示意，便主动坐起身来。
　　「好吧，那今天就到这，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们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去瞧瞧蒂丽莎那边情况如何。」
　　「是，薇莉丝大人，那……您也早些休息。」
　　「嗯嗯 ~」
　　姐妹俩默契地交换过视线，便各自起身，很快离开了牧师小姐的房间。
　　目送着两位翼人，或者说天使少女离去之后，薇莉丝微微侧目，仿若随意般看了眼窗帘外漆黑的夜空，又重新戴上放在身边的【御狐之面】，化身为曦后，便出了门。
　　其实今天早上在动身前往灵隐商会之前，薇莉丝就给四名闲着没事的同伴各自交代了些任务，像蕾拉和蕾妮，就是去牧师小姐顺着蛛丝马迹察觉到的【星熊】辖区，尝试调查可能存在的【永生御座】据点。
　　之所以能追踪到大致位置，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昨晚那场灵隐商会举办的售卖会里，这帮家伙中的某些人也是有偷偷混进去的。
　　或者，说得准确点，是牧师小姐当时察觉到了些许隐隐约约，类似于活死人的那种腐臭味。
　　当然，连薇莉丝属于神族的敏锐感知都只能称得上 「隐隐约约 」 ，寻常人估计即使站在身边也都很难察觉吧，对方，应该是用某种方法掩饰了类似气息。
　　所以，牧师小姐也不太清楚对方具体究竟藏在哪里，又没有专程去揪这些阴沟里老鼠的兴趣，正好蕾拉二女刚刚突破完成，急着想表现一番，就让她们过去看看了。
　　至于判断它们的据点藏在星熊辖区的缘由，那就更简单了，因为当时那股隐隐约约的腐臭味道，就从东部的人群中传来，而萨默菲尔德家族的古堡其实是按照西都区域划分，设置了足足八个入口的。
　　如果从星熊辖区沿主路而来，那么大概率，进入古堡后就会直接在最近的会场东部落座。
　　虽然可以专程绕远路从其他入口进来，但通常是不会有人这么无聊的，说到底，薇莉丝其实也只是在蒙而已，反正猜错了又没惩罚对吧 ~
　　而剩下的蒂丽莎跟小龙娘，便是被打发去做了另一件事。
　　寻找有关于 「恶魔 」的线索。
　　牧师小姐一路走来各种所见所闻中，都隐隐透露出了这样的信息 ——不仅仅是正处于风口浪尖的圣国东部，以明光城为核心的广袤西部领土中，其实也早有恶魔活动的痕迹在蔓延。
　　魅魔克萝耶的独自出现或许说明不了什么，但那些流传在圣星城大街小巷中的传闻，以及牧师小姐遇到的那个所谓 「恶魔化 」女孩，却像是为这种信息提供了一定程度的证明。
　　圣国西部究竟有没有恶魔，或者说，那些流传起来的风言风语究竟从何而来，以及圣骑士波文的灵魂提到过的，教会内部的问题，都很难让人不去在意。
　　关键的问题只有一个 ——这股【恶魔肆虐，教会内部腐败不堪】的流言，究竟是谁传播出去的，又有什么目的？
　　虽然只是抱着试一试，找不到也无所谓的想法让她们去打发下时间，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竟然还真搞到了不得了的收获。
　　蒂丽莎她们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小女孩。
　　「她怎么样了？」
　　「啊，曦小姐……」
　　见白狐小姐轻轻推门而入，正坐在床边，用湿毛巾不断擦拭着女孩脸上汗珠的青发少女连忙转过头来，而双手抱胸靠在墙边，已经满脸不耐的龙娘小姐也表情一振，凑上前来简单说明了情况。
　　「主人，她要死了。」
　　「居然恶化的这么快吗……」
　　看见女孩已经与之前出现了明显变化的样子，薇莉丝也很快意识到了问题，关上门，径直来到床边，拍了拍蒂丽莎的肩膀。
　　「来，让我看看吧。」
　　「对不起，这次又给您添麻烦了，都是我太没用，明明掌握着一些生命的力量，却……」
　　给青发少女低着头，莫名其妙的道歉搞得微愣了片刻，随即，薇莉丝才明白蒂丽莎的意思，便笑着摘下脸上的面具，变回了原本模样。
　　看床上这女孩已经完全昏迷，失去了意识的模样，倒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麻烦什么？我并没有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收留她哦，之所以愿意出手，只是因为看上了这女孩的价值而已，好啦，先赶紧让我瞧瞧。」
　　与蒂丽莎互换过位置，牧师小姐在床边坐下，却并未急着立刻做些什么，只是先撩开女孩的刘海，认真观察起她的样子来。
　　虽然先前傍晚，二人将其带回酒店的时候，薇莉丝就已经见过这女孩一面，但那时她至少还是保有意识的，身上的变化，也未曾蔓延到这般明显的程度。
　　否则，以这神圣帝国中的环境，恐怕早在蒂丽莎和小龙娘遇到她之前就已经……
　　因为，这女孩正在恶魔化。
　　暗紫色的纹路，已经从其平坦的衣衫领口处蔓延到了脖颈，甚至是脸上，正明灭散发着异样的不祥光彩，两根短短的弯曲尖角也开始从头顶两侧向外延伸，无疑，这些都是只属于恶魔的特征。
　　但比起正在发生着肉眼可见变化的身体，女孩本身的气息，或者说她的身体机能却处于快速下降的过程中。
　　如果薇莉丝没记错，之前在圣星城街头遇到的那个恶魔化女孩，其生命体征在当时也显得非常不稳定，整个人全程都是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即使被克莱修斯和那名圣骑士波文带走，也没有做出丝毫反抗。
　　恶魔化……这种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带着类似的疑惑，牧师小姐将手轻轻搭在了女孩泛着异样纹路的额头之上。

第八十九章：被神所遗弃者
　　「情报侦测。」
　　无形的波动流经女孩全身，很快带回了薇莉丝需要的反馈。
　　已经跟随了某人很久的蒂丽莎自然能看懂这种动作的含义，毕竟每次薇莉丝小姐只要刻意将手与目标接触片刻，就能很快判断出对方的毛病或是可能存在的问题，甚是不可思议。
　　但放在屡屡展现出各种理解之外力量的牧师小姐身上，似乎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所以，少女更在意的其实还是……
　　「薇莉丝小姐，她还有救吗……？」
　　侧目看了面露紧张的蒂丽莎一眼，薇莉丝只是失笑道。
　　「我说小蒂丽莎，你这个问题问得也太多余了吧，别的不敢说，但在治病救人方面，咱可还是颇有自信的，别忘了，我的职业是牧师啊。」
　　「呃？抱，抱歉……」
　　将覆在女孩额头的手暂时收回，牧师小姐依旧没有急着开始治疗，只是将视线划过同样身处房间中的小龙娘与青发少女，再度开口道。
　　「我姑且确认一下啊，你们俩之前是怎么找到她的？当时这女孩身边真没有其他人吗？哦……不是人也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吧？」
　　「……」
　　两位少女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距离牧师小姐较为接近，并且相对能言善谈一些的蒂丽莎主动答道。
　　「真要说完全没人的话……倒也不至于啦，今早我跟晓光小姐从光明大酒店出发后，因为薇莉丝小姐也没说具体在哪调查，蕾拉姐姐她们又去了正东方的星熊辖区，所以我们就商量着，决定到相反的西方飞星辖区去转转，碰碰运气。」
　　「我想，如果城市里真的有恶魔，那它们肯定都藏在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里，本来是打算往尽可能偏僻的地方走来着，但刚出市区没多久，晓光小姐就跟我说，她闻到了一些古怪的味道。」
　　「哦？」
　　薇莉丝将带着询问意味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龙娘小姐，而后者也毫无迟疑地点头承认道。
　　「嗯，主人还记得今天早上那只老鼠送来的东西吗？其实这座城市里有不少跟那玩意近似的味道，本来我并没怎么在意，但既然您专门提到这件事，就顺手去找到了最近的那个。」
　　「所以顺着那种味道，你们最后找到的是这女孩？」
　　蒂丽莎微微颔首。
　　「对，这女孩住的地方很偏僻，听说，他们那附近都是不想，或因为一些缘由无法加入女神教的本地居民，由于没能获得教会的津贴补助，生活条件并不算太好……」
　　「我们在附近打听了下，才知道她是个弃婴，小时候是由神殿名下的孤儿院抚养长大的，但七八岁左右的时候，在第一次魔法天赋检测中被发现完全没有任何光明亲和力，甚至连信仰系魔法都无法使用，注定不能作为修女在教会供职，所以，就被送了出去。」
　　「作为未成年的孩子，神殿会提供给她基本生活补助，而且也安排了专门的人照顾她。但是，听说那个监护人……人品有点问题，很不负责任，对这孩子总是爱搭不理的，就连神殿发下来的生活补助也拿走了许多，只留下最基础的部分，导致她生活条件很差，从小就体弱多病。」
　　说着说着，蒂丽莎的表情便随着话语添上了几分怜悯与愤慨，或许是这女孩的遭遇，让她想起了在当初深渊潮汐中丧生的父母吧，大家同为失去双亲的孩子，难免会产生些许共情。
　　薇莉丝没有立刻插话，只是静静聆听着青发少女的说明。
　　「我们找到这女孩家中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已经很难自主移动了。听说她病了差不多三天，可那名监护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这段时间也一直是周围的邻居在帮衬着照顾，吃了些药，但状态始终没有好转。」
　　听到这里，牧师小姐终于忍不住面露困惑。
　　「病了这么久，难道没有试着带她去神殿看看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女神教教徒和十五岁以下的未成年孩子，神殿应该都会免费提供治疗才对啊。」
　　对此，蒂丽莎似乎也显得有些无法理解，但她很快便老实说明道。
　　「关于这件事，我询问过那些好心照顾她的邻居，但很奇怪，只要提起有关话题，比如【为什么不向神殿求助】，【这孩子是怎么得病的】，他们就开始支支吾吾，含糊其辞，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且在我们表示要将这女孩带走治疗的时候，他们似乎也很不乐意的样子，如果不是晓光小姐在场，恐怕光靠我一个人……」
　　「嚯……？」
　　有猫腻呢。
　　从蒂丽莎的描述中，可以推断出几条信息。
　　那些邻居，应该并不知道这女孩的 「病 」其实是恶魔化，否则以神圣帝国对恶魔讳莫如深的态度，他们决计是不敢如此近距离接触的。
　【生病了找神殿】，这是圣国之中几乎已成为常识的认知，哪怕并非女神教徒，也只需要多付一笔算不上昂贵的诊疗费而已。而他们刻意规避这种行为，肯定是不正常的，或许……被某些人威胁，警告了，又或者很小的概率，其实他们知道这是恶魔化，甚至就是这些人……
　　思索着，牧师小姐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还不方便妄下定论，不过好在这些问题，都可以从当事人口中获得进一步的情报。
　　「她叫什么名字？」
　　青发少女不假思索道。
　　「尤朵拉，听说这是神殿以前给她起的。」
　　「嗯……」
　　名字倒是还不错。
　　想要保住这女孩的命，其实牧师小姐一共有两种备选的方向。
　　尤朵拉之所以会陷入现在这般濒死的状态，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体质太弱，无法承受所谓恶魔化带来的改变而已。
　　就像当初在联合王国的炎龙城，那些被龙血病困扰的当地居民一样，血脉的变化，尤其从下位向着上位的升迁，并不是人人都能轻易做到的，优胜劣汰，无法承受改变的弱者只能被优化剔除出种群，也就是所谓的死亡。
　　因而，便延伸出了这两种解决方案。
　　从根本上消除掉令尤朵拉发生恶魔化的因素，以阻止这次改变，或者……帮助她完成进化，成为真正的恶魔种。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可迟疑的，换成神圣帝国的神官，医师，只要有能力，大概都会毫不犹豫选择第一种治疗方案吧。
　　但从薇莉丝的角度来看，其实她并不认为转化为恶魔就是什么大逆不道，天理难容的坏事了。别的不说，一旦完成从人类到恶魔的改变，尤朵拉无疑会立刻获得远超先前的肉体素质，力量和悠长寿命，抛去偏见而言，几乎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当然，以神圣帝国的环境，恶魔化之后的她肯定会很难在这里继续生存下去，这是毫无疑问的，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女孩本身，又是否能够接受这份改变呢？
　　这就是薇莉丝犹豫，迟迟并未出手的原因了。
　　这样一份机缘，随随便便放弃掉着实有些可惜，但如果单方面替她做出这种会改变人生的决定，牧师小姐又觉得有些不太合适，故而，才会详细询问那些尤朵拉的过去。
　　「蒂丽莎，你刚刚说，她没有任何光元素的亲和力，甚至无法修行信仰系魔法，所以很小就被神殿排斥，送了出来，而且尤朵拉也并非女神教徒……是这样吧？」
　　「她的邻居们是这样说的，这有什么问题吗薇莉丝小姐？」
　　无言地摇了摇头，少女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着相了呢。
　　种族，说到底也只是种族罢了。
　　如果这孩子醒来后真的无法接受，再想办法解决便是，情况特殊，那就……稍微任性一次吧。

第九十章：魅惑的体香
　　想要通过让尤朵拉直接转化为恶魔种来保住她性命，其实比剔除恶魔因子影响要来得简单许多。
　　只需要强化她的体质，保证女孩能够坚持到最后便足够了。
　　「共战契约。」
　　无形的连接，自黑发少女为始延伸而出，精准没入尤朵拉娇瘦的幼小身躯之内，后者不断跌落的气息瞬间停滞，而后，骤然暴涨而起！
　　虽然由于女孩本身等级与属性都十分寒酸，导致【共战契约】能够给她增幅的上限也相当一般，但这种程度，也足够应对种族转化需要的负担了。
　　当然，【共战契约】固然便利，但说到底也只是个战时常用的属性增幅技能而已，并不具备恢复 hp的效果，现在的尤朵拉虽已经能够承受身体改变带来的负担，但之前受到的伤害却并没有就此消失。
　　因此……
　　「初级治愈。」
　　一点金光，自少女指尖落下，缓缓浸入 **毫无起伏的平坦胸膛之内。
　　还是那句话，尤朵拉只是个连 lv5都不到的普通人，甚至说得现实点，可能只有 lv1的究极垫底水准，毕竟她年龄不大，体质也实在太弱了。
　　恶魔化完成之前，哪怕接受了【共战契约】的增幅，她的血量换算下来也是相当有限的，因此，薇莉丝特意挑选了她几乎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的，连一阶魔法都算不上的最下位新手治疗术，以防止过疗带来的负面影响。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女孩面色由苍白迅速蔓延起血色，甚至渐渐变得有些异样般殷红，周身蔓延的暗紫色纹路也开始缓缓凝实，虽然看起来还是溢出了些治疗量，但整体，应该还在可承受范围内吧。
　　但，随着尤朵拉属于恶魔的尖角不断生长，发丝亦肉眼可见般缓缓化为淡粉色，尤其是在她身后长出的的小巧蝠翼与越来越长的黑色尾巴也展现于眼前时，维持着【共战契约】，并默默观察女孩状态的薇莉丝小姐终于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来。
　　喂等等，这个模样……是不是有点像……
　　「咕噜……」
　　莫名的，带着些许色气的吞咽口水声音，突兀自身边响起。
　　「薇，薇莉丝小姐……？房间里的温度变高了吗？明明是冬天，为什么……我会感觉有点热呢？」
　　「欸……欸？！」
　　伴随着逐渐发出奇怪呻吟的，蒂丽莎带着些许异样的腔调吓了一跳，心中突兀冒出某些不妙猜想的牧师小姐连忙转过头去，却见青发少女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凑到了身边来。
　　略显青涩的脸蛋变得有些绯红，眸光略显迷离，灵巧的粉色小舌下意识舔舐着樱唇，竟随呼吸散发出了一阵阵带着少女体香的燥热气息。
　　哇靠，不是吧！
　　这尤朵拉的血统， tm！居然是只魅魔！
　　或许是由人类转化为恶魔的过程中，过量溢出的治疗，促使女孩身体散发出了大量特有的……不可言说般信息素，再加上牧师小姐通过【共战契约】增幅了尤朵拉的属性，令其效力也随之加深，不知不觉……便影响到了正处于同一个房间，呼吸着大量魅魔体香，抵抗力又相对较弱的蒂丽莎。
　　「欸嘿嘿……薇莉丝小姐好可爱啊……香香的，软软的……等等，奇怪，为什么我的心会跳动得这么快？这种冲动到底……」
　　看起来，蒂丽莎也并非对此完全没有抵抗力，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但说实话，冲动这种东西如果能简单克服，那就不叫人的本能反应了，何况魅魔作为恶魔种里最擅长撩拨人心的一类，她们在这种生命关键时刻散发出的信息素，自然也具备着格外强大的效果。
　　关键……还是在于蒂丽莎自己的心境。
　　证据就是，虽然看起来有些犹豫，但青发少女泛着淡淡红晕的脸蛋，以及散发出青春活力的娇躯，依旧在迷离的眸光下，不断向处于懵逼状态中的牧师小姐靠近着，两双水润樱唇，眼看甚至都要贴在一起。
　　就在此时。
　　「喂，你是不是……有点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啊？」
　　一只白皙修长的玉手，从后方揪住了被冲动本能支配的蒂丽莎小姐领子，像拎小鸡一样，轻松将体型并不逊色于其多少的少女径直提了起来，空气之中，甚至泛起她已经带起几分寒意的冰冷警告。
　　「你 ——想 ——干 ——什 ——么？」
　　「噫！」
　　「哇啊！」
　　像是骤然被泼了盆冷水般，遭到暧昧气息蛊惑的蒂丽莎小姐，以及被这前所未有般反常举动给吓住的牧师小姐几乎同时反应过来，前者一个激灵，连忙在空中手脚并用，摇头晃脑般大声解释道。
　　「欸！不，是不是的！我，我刚刚并没有打算做些什么！只是薇莉丝小姐实在是太可爱了，忍不住想……想要靠近一点而已！」
　　「靠近一点……而已？」
　　复述着青发少女惊慌失措中的辩解说辞，龙娘小姐冷冰冰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怪异了几分。
　　后者灵巧的鼻尖在空气中微微抖动着，僵硬而寂静的气氛，于房间内足足持续了数秒，但最终，小龙娘还是松手放开了青发少女，又像是不太满意那般，在她那软嘟嘟的脸蛋上狠狠捏了几下，带起几道通红的印子。
　　「哼……看在是外力干扰的份上，这次姑且就算了，现在清醒了没有？」
　　「呜！疼疼疼！清醒了！完全清醒了！！！」
　　「咳嗯……」
　　待到龙娘小姐教训完某只不晓得分寸，想要随意越线的小丫头，再度回过头来时，依旧略感尴尬的牧师小姐才装模作样轻咳一声，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指点江山道。
　　「嗯，小光啊，蒂丽莎应该不是有意的，你也别太生气了，她毕竟没有我们这样的异常抗性嘛……」
　　「……」
　　龙娘小姐灿金色的璀璨竖瞳微微偏转，与牧师小姐银蓝色的眸子对视片刻，就在某人暗道不妙，以为这次自家宠物真要发飙了的时候，晓光却只是稍显不满地撇了撇嘴。
　　「就算有外力影响，如果不是因为平时就藏着某些歪念头，这种时候又怎么会突然就被引出来？大家都是女孩子，她怎么不向我，或者向这个魅魔出手？主人就是平时太好说话了，以至于让别人产生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妄想，您真该注意一下了。」
　　说完，金发少女转过身，向旁边脸蛋被揪得红彤彤，已经是一脸沮丧的蒂丽莎小姐招了招手。
　　「还愣着干什么，想继续呆在这里面多吸点那种味道吗？走吧，我去外面帮你处理一下，哼，看你那蠢样，活像只发 x的母猴子……」
　　「呜……知道了……」
　　直到两位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屋外，薇莉丝才终于从淡淡的惊愕中回过神来，脸上的窘迫逐渐消失，看着已经被龙娘小姐随手带上的房门，反倒面露起些许笑意。
　　真是惊人啊，没想到小光她在不知不觉之间，竟然也已经变得能够察言观色，并很好克制自己的情绪了。方才那种场面之下，要换做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她，如果薇莉丝不加制止的话，这间光明大酒店恐怕直接就保不住了吧……
　　牧师小姐可没有忘记初遇莉莉娅等人的那天，小龙娘仅仅因为绯焰花示威性朝她射了一箭，就暴怒到差点将下方的军队全部以龙息扫为灰烬的事。
　　这孩子真的成长了很多呢，不仅变得成熟，也交到了新的朋友，想必……就算万一某天离开了自己的庇护，也已经完全能够在这个世界上顺顺利利生存下去了吧。
　　少女如此欣慰地想着，至于龙娘小姐临走前的告诫，自然也被某人很快抛在了脑后 ~
　　真是恶贯满盈的女人呢。

第九十一章：开战，假面之灾！
　　随着蒂丽莎与小龙娘的暂时离去，只剩下牧师小姐和尤朵拉的屋内终于变得安静下来，薇莉丝也得以再度将注意力集中起来，开始观察尤朵拉的状况和形态变化。
　　恶魔化作为种族性的转变，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过程，即使在被带到这里来之前女孩的症状就持续了三日之久，现在看起来更已经基本完成了各类体征的成长，但距离内在种族的彻底转化，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对。
　　具体需要多久，目前薇莉丝还拿不准，可能明早就会结束，也可能还需要又一个三日，甚至更久，毕竟她也是首次治疗这种病症的患者。
　　至于此前薇莉丝一直感到好奇的，所谓恶魔化现象的原理，通过【情报侦测】这个某种意义上的作弊技能调查，现在倒是也有些头绪了。
　　这个叫尤朵拉的女孩，身体里本就拥有恶魔的因子，或者说得通俗一点 ——血脉。
　　如果薇莉丝没猜错的话，她很可能是恶魔与人类结合后诞生出的孩子，虽然这两个种族之间居然没有生殖隔离让牧师小姐有些惊讶，但既然出现了尤朵拉这样的孩子，也完全能说明问题了。
　　当然，也可能是某些家伙，通过某些特殊手段，以人类女性为宿体诞生出的这种后代，所以，尤朵拉这样的恶魔之子，与常规混血其实是存在区别的。
　　与泯尘那种来自游戏中的，真正拥有一半恶魔血统的半魔人不同，这类恶魔与人族的后代，其血脉似乎会呈现出一显一隐的特征。
　　即，要么就是完全的恶魔，要么便是彻底的人类，另一半血脉会完全隐藏起来，而并非所谓半魔人这般混合在一起的姿态。
　　难怪这个世界上除了泯尘和他的那些后代，似乎就没有任何其他半魔人了，看来真正的人与恶魔混血，应该是无法以正常手段诞生的。
　　嗯嗯，果然生殖隔离还是存在的嘛！
　　而那些以特殊方式诞下的，尤朵拉这般个体，如果生下来直接便是恶魔的姿态，那要么被带回了恶魔界，或者藏匿在不属于神圣帝国的其他地方，更大可能，估计当场就被 「净化 」掉了，也只有这些显性呈现为人类的个体，才能够在此间暂时生存下来。
　　或许，也正是因为含有恶魔的隐性基因，所以尤朵拉才无法亲近光明，使用信仰系魔法，而最重要的一点，这份血脉……在近期，因某种外力的催化被引现出来了。
　　看来，圣星城见到的那个女孩，以及情报中像她那样被克莱修斯保护起来的孩子，很可能也都是类似情况。
　　有意思……到底是谁在故意做这种事？
　　对方是如何准确找到的这些特殊孩童，又能将手腕伸得如此之长，同时横跨覆盖了圣星城与明光城这般遥远的距离？
　　虽然目前只在这两座城市中看到了类似情况，但薇莉丝可没有天真到觉得就只有两个地方才发生恶魔化现象了，很可能，这已经变成了一种普遍的常态，甚至就是【恶魔正在圣国西部渗透】类似流言的源头。
　　又以【情报侦测】调查了一遍尤朵拉的身体状况，确认她在短时间内的确都不可能醒过来后，薇莉丝便打算离开了。
　　虽然感觉现在神圣帝国暗地里的局势，已经变得像是到处都有青蛙在蹦来蹦去的泥塘一样混乱，三大神裔各有想法，灵隐商会，恶魔，可能潜伏着的永生御座，昨晚袭击了神殿骑士的古怪面具，不知为何从镇魔城跑到这里来的死神之镰，包括圣灵小径地下的那些古怪机械，甚至还能加上某只奉命从联合王国而来调查的老鼠，简直就是一锅大杂烩。
　　但与以前不同，这次的牧师小姐并没有身处风暴中心，反而是类似于旁观者，又随时可以入场干涉的身份，毕竟她现在只是【曦】而已。
　　无论如何，饭总要一口一口吃，那些藏在暗处的家伙们不可能永远躲着，只要他们有所企图，估计很快就会展开新的动作了吧。
　　暂时搭在明光圣女这条大船上，视情况再展开下一步对策，也未必不是个好的选择。
　　将视线从躺在床上的小小魅魔身上移开，黑发白袍的少女又看了眼窗外深邃无垠的黑暗夜幕，轻出口气，留下持续施法的代行节点后，便重新戴上小狐狸面具，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么，就看看谁先忍不住吧 ~」
　　……
　　夜已渐深，怪诞的身影，再度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穿行。
　　「嘟嘟嘟 ~嘟嘟噜嘟嘟 ~嘟嘟噜嘟噜嘟嘟 ~」
　　它哼唱着，无人能够理解的音符，于月下拖出绵长阴影。
　　于是，阴影的角落，再度显现出更多的怪诞。
　　「嘻嘻……」
　　它们的面具，浮现起愉悦而诡谲的笑意。
　　「嘻嘻嘻嘻……」
　　「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
　　它们在行走，它们在寻找。
　　于是，它们再度匿入阴影，黑白色的面具之下，空洞身躯蹒跚着，蔓延出了……新的怪诞。
　　……
　　「戒严了？为什么？」
　　一大早，薇莉丝就被急匆匆找上门来的蕾拉吓了一跳。
　　原本还以为是她们房间里藏着只小魅魔的事被哪个愣头青发现了，可仔细听完之后，少女才明白并非那么回事。
　　明光城，今早颁布了最新的宵禁，以及通缉令，同样是由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亲自拟定的最高圣谕。
　　传遍大街小巷的通缉令上，咧开荒诞诡笑的黑白面具，已然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最新热点。
　　这样的图案，自然也被日常一早出门打探情报的蕾拉送到了薇莉丝手上。
　　暂时只显露出半数白羽，隐藏了天使身份的白发少女面色带着几分严肃。
　　「曦小姐，情况恶化得太快了，听说昨天晚上明光城 9个辖区里，有半数以上都出现了类似戴着黑白面具身影的目击报告，受到袭击而死亡，失踪的居民据小道消息称，一夜便已多达上百。」
　　「如今，九支神殿骑士团已经全部行动起来，开始在街头巷尾布防监视，今早跟妹妹出去的时候，光是我们遇到的明里暗里哨卡，差不多就有七八轮，看来这次的事态……」
　　「嚯……看来最先忍不住的还是这帮家伙啊，这是准备跟明光城正式宣战了？连续多处的同时目击报告……」
　　将狐狸小姐自言自语听在耳中，蕾拉并未多说些什么来干扰少女的思路，只是沉声请示道。
　　「曦小姐，我们要出手干涉吗？」
　　薇莉丝稍作沉吟。
　　「嗯，既然已经答应了明光圣女会帮她解决问题，自然不能只是空口说白话，这件事，我会亲自去明光神殿那边调查一番，你们的话……」
　　「这样吧，你跟蕾妮今天还是去星熊辖区，昨天碰到那个女圣骑士的地方看看，如果……我是说如果，那种黑白面具其实真的不止一个，之前它故意将【亡魂】引走的理由……就清晰起来了。」
　　「这次的任务，我准许你们随意出手，目标是一次性查清那里隐藏的秘密，可能会有些危险，但肯定也能得到不菲的收获……怎么样，搞得定不？」
　　并未流露出丝毫犹豫或是怯懦之类的情绪，白羽少女只是郑重点头。
　　「是！请交给我们吧！」
　　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目送着蕾拉转身而去后，白狐少女的身侧，才突兀浮现出某位龙娘小姐高挑的身影。
　　「主人，需要我跟着她们吗？」
　　薇莉丝摇了摇头。
　　「……不用，既然决定要真正参与到我们所做的事情里来，就要有面对危险的心理准备，让她们自由发挥吧，我已经提前安排了一些后手。」
　　「小光，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跟蒂丽莎暂时看好尤朵拉，别让她出事或暴露，如果她醒了，就暂时先安抚下来，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是。」
　　龙娘小姐乖巧地点点头，很快又道。
　　「主人要去哪？」
　　「当然是明光神殿了。」
　　白狐少女被面具遮掩的嘴角，浮现出些许愉悦般笑意。
　　「既然有人这么快就耐不住性子，展开了行动，那么，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变化，想必也已然接踵而至了吧，这种好戏，我又岂能错过呢？」

第九十二章：风暴中的明光神殿
　　再度踏上明光城街头的时候，四处巡逻的神殿骑士已经明显变得密集了许多，每走一段距离，还能经常在那些显眼之处看到教会张贴的告示，与描绘了那黑白面具形象的通缉图画。
　　这些，都是昨天不曾出现的景象。
　　如此大动干戈，看起来明光城昨夜的真实情况，比那些所谓小道消息传言还要严重得多啊。
　　或许是这次准确刻画出了那黑白面具的形态，戴着【御狐之面】走在街上的薇莉丝小姐虽然依旧吸引了不少路人视线，尤其是那些巡逻神殿骑士的注意，但由于两种面具间的确存在着相当明显的差异，今天倒没什么人主动上来找茬了。
　　顺顺利利的，狐狸小姐便一路直奔着目的地而去。
　　明光城的 9个辖区各有神殿，但明光圣女平常所在的，自然还是位于中央明光辖区那最大，最宏伟的明光神殿，犹记得昨日，某人就被半押着来这里参观过了一回，但真正主动来访倒还的确是首次。
　　走过供奉着十余米高光明女神全身石像，信徒与朝拜者络绎不绝的热闹广场，迎面而来的，便是明光神殿那高耸且威严的大门。
　　虽然城市之中的巡逻和戒严程度已经无形中翻了数倍不止，但这明光辖区的神殿附近，倒似乎依旧是昨日那副其乐融融的和谐模样。
　　身披白甲的圣骑士们来回巡逻穿梭于神殿的内外四周，布道与提供包括医疗，行政，祷告等各种服务的神官，修女们在宽阔正厅中，如冒险者公会的看板娘那般分坐在一张张台面之后，倾听着正排成长队人们的苦恼，又替他们解决各种问题。
　　这些，基本都是免费的，尤其对于正式的女神教教徒而言，也只有在需要消耗某些相对贵重的不可回收资源时，才需要将其通报给上层的主教，请求拨发和批准，并由提出申请的人缴纳一部分金额。
　　顺带一提，如果是女神教教徒，这个金额通常也能获得折扣和减免，在某些特定情况下甚至可以做到完全免费。
　　正是因为有着如此之多的优待，整个神圣帝国常驻上十亿本土人口中，女神教教徒的数量，才能达到如今 8-9成的恐怖比例，换句话来说，基本只要符合条件，脑子没出什么问题，圣国本地人很少会有拒绝正式加入教会的。
　　当然，明面上的理由，肯定不会说得那么明白就是了。
　　刚走入神殿正厅没多久，立刻便有一名年轻的女神官，或者也可以称作修女，戴着金色圆帽的年轻女孩迎上前来。
　　「赞美女神，愿光明与你同在，欢迎来到明光大教堂，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虽然只是类似于例行公事般的举动与笑容，而且这小修女的余光，还明显一直在盯着狐狸小姐的面具猛瞧，但或许是作为圣职者自然散发出的淡淡光明气息，又或者她清秀的面容与整洁神官袍，的确容易给人带来良好的第一印象吧。
　　至少整体而言，还是相当能够在初次见面时博取好感的。
　　其实说到底，排除掉那些为了获取利益才加入教会的群体，至少目前薇莉丝所见大部分真正意义上的圣职者，无论神殿骑士，又或者这些无偿为民众提供帮助，医疗的神官，包括西都的最高领袖，明光圣女悠娜在内，给薇莉丝感觉都挺可靠的。
　　她们这些人，可以说的确拥有向往着光明的心念与虔诚信仰，讲的通俗点就是好人。
　　若非如此，如果只是光凭利益，女神教也不可能将神殿开设到几乎遍布世界各地，拥有占据全世界三分之一总人口以上庞大信众的程度。
　　心里虽然在嘀嘀咕咕思索些有的没的，但表面上，情绪完全被小狐狸面具所遮掩的少女依旧只是平静点头道。
　　「你好，我叫曦，想找一下你们这里的管事人。」
　　没办法，她总不能上来就说 「我要见你们家老大明光圣女！」 ，那估计会被当成捣乱的家伙直接轰出去吧，所以，也只能稍微委婉点了。
　　「好的，如果您想……欸？您，您刚刚说您叫什么名字？！」
　　「……曦啊，有什么问题吗？」
　　被对方怪异的举动搞得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白狐小姐愣了愣，但那位年轻修女却只是在瞪大了眼仔细端详片刻后，又抛下句 「抱歉！请您在此稍等！」 ，就立刻转身小跑而去，徒留下一脸懵逼，只是被面具遮掩而没有表现出来的薇莉丝傻小姐站在原地。
　　这是……在搞什么呢？
　　虽然心中感到了困惑不解，但既然人家都专门这样说了，薇莉丝也不好转头就拍拍屁股走路，只能姑且留在原地，等待那小修女去而复返。
　　好在，对方并没有让她等太久，仅仅不到一分钟时间，修女小姐便连同另一名神官打扮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自内厅冲了出来。
　　而这个新出现的家伙，就显然不是前者那般普普通通的圣职者了。
　　女神教圣职者通用的辨识身份之法，主要就在于他们佩戴的圣徽上，几乎绝大部分基层教徒的圣徽都呈现出双翼形态，以此为基础，又按照资历和一些细节由低到高分为白，银，金三种颜色。
　　其中白色双翼圣徽代表的最外层基本教众，在女神教内占据了足足半数以上，属于只要登记在册就可以获得的级别，那些为了获得 「优待 」而加入教会的，很多也都是这类人群。
　　因为想要向上提升级别，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贡献，而这些……基本都是无偿的，也就是所谓费力不讨好，除了能将圣徽颜色改变之外，待遇并不会存在任何区别。
　　像刚刚薇莉丝碰到的这位修女小姐，就佩戴着更高一级的银色双翼圣徽，这代表她已经在神殿中无偿为人们提供帮助至少数年时间了。
　　但即使如此，她依旧只是个普通的教徒，在神殿中地位并不算太高，想要真正发生质的变化，则必须达到四翼圣徽级别之上才可以。
　　而四翼圣徽，基本都需要在神殿内供职长达十年，甚至二十年以上时间，又或者有过某些讨伐异端，大恶魔之类卓越贡献的教徒，才能够获得赐予，至少也是一个地区或城镇的神殿主教级别。
　　例如修女小姐带来的这名神官，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出头，却佩戴着最高级别的金色四翼圣徽，说明这人很可能是整个明光神殿主厅的最高管理者，明光圣女左膀右臂之类的人物了。
　　再向上的话，最高级别的六翼圣徽，便只有诸如三大神裔直系，又或者圣教团议员，教皇，圣女之类地位极端崇高的人物才能佩戴，像薇莉丝认识的某只圣骑士姬，明光圣女悠娜等等，她们就都是这种类型。
　　到了这个级别，圣徽的颜色，就完全只看信仰纯度，或者说的通俗点，薇莉丝口中的【光属性亲和度】了。
　　「呼……呼……您就是……曦小姐吗？」
　　没有过多寒暄，这位貌似不太擅长体力劳动的神官先生刚气喘吁吁跑到薇莉丝身边，就径直开门见山与她招呼起来。
　　「是我，好吧……看样子悠娜不在这里？」
　　「呃，其实……欸？您怎么知道的？」
　　主教先生刚想直接说些什么，便被白狐小姐主动开口道出的话语整懵了片刻，缓过神来后，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敏锐的观察力，真不愧是能够让圣女殿下专程留下信息的存在呢……是的，正如曦小姐所猜那样，殿下前不久已经离开明光神殿，前往其他地方处理要事了。」
　　「临行前，圣女殿下特意交代卑职，说等会可能会有一位戴着白狐面具，名为曦的少女找上门来，并让我届时转告您 ——【抱歉，老地方见面吧，那边出了些事情，我已经先过去了。】」
　　「嗯……嗯？没了？」

第九十三章：再访灵隐
　　看着神官先生一脸茫然的样子，白狐小姐自然也明白过来，这是某位圣女殿下故意将话说得如此语焉不详了。
　　老地方……
　　要说悠娜和薇莉丝都知道的老地方，可选范围其实还挺小的。
　　硬算起来，她们总共也只见过两次面，一是昨日在这神殿内室之中，二来，便是萨默菲尔德家族的古堡了。
　　但说实话，牧师小姐并不觉得悠娜想向她传达的位置是这二者之一，神殿本身肯定可以排除，而如果是萨默菲尔德家族的古堡，圣女殿下则完全没有必要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来传递信息，直言便是了，而且，那里离这明光神殿本身也算不上远。
　　如果两者都排除掉，悠娜口中的 「老地方 」 ，又会是哪里呢？
　　答案只可能有一个。
　　如果薇莉丝没记错的话，前不久，某个家伙也用同样的字眼将其形容为 「老地方 」过吧？
　　「好吧，明白了，如果是那边出了事，的确会让悠娜着急呢，麻烦你专程跑一趟来传话了。」
　　也不知圣女殿下之前特意交代了些什么，这位身份显赫的主教大人，看起来倒对白狐小姐毕恭毕敬的很，闻言，连忙摇头否认道。
　　「不不不，您实在是言重了，赞美女神，既然曦小姐能够理解殿下的意思，我的职责也就完成了，那接下来……？」
　　「嗯，我现在就赶过去吧。」
　　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告辞刚见面不久的主教和修女小姐后，白狐少女便转身出了神殿大门，再度来到外界熙熙攘攘的中央广场上。
　　看着与先前并无二致的热闹景象，薇莉丝心中也不免泛起些许疑惑来。
　　以那个地方的底蕴……究竟能出什么事，才需要明光圣女第一时间赶过去处理呢，难道，也跟昨夜再度现身的那些黑白假面有关吗？
　　算了，不管怎样，去看看自然就知道了。
　　再度沿着明光辖区如蛛网般交错的繁华街道而行，花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薇莉丝才终于来到目的地附近。
　【灵隐商会】
　　四个苍劲有力的泼墨大字，依旧高悬于正门匾额之上，门前也仍是那两名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的年轻人在看守着，只观此景，倒是与前两日所见并无二致，完全看不出丝毫遭到了袭击的迹象。
　　「嗯？哦！这不是前两日的小狐狸吗？今天……哎呦！」
　　左边的门卫眼尖一些，刚看到正从远处迎面走来的白狐少女，下意识便准备抬手打个招呼，但另一人却立刻反应过来，一个爆栗狠狠敲在前者看起来就相当结实的脑门上，将其大大咧咧的声音打断。
　　又随即，连忙堆起有些献媚的笑容，迎上前来。
　　「哦哦！原来是曦小姐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小人墨殇，这家伙是我兄弟高大强，前两天我二人不知您身份高贵，举止实在失礼，今日再次向曦小姐赔不是了，哈哈哈……」
　　「……高大强？」
　　听着这家伙有些刻意的自我介绍和赔礼道歉，白狐小姐面具内的嘴角不自觉抽搐了几下。
　　这都什么怪名字？而且……墨殇这种命名格式，貌似也不像这个世界本土居民的类型吧，倒是跟灵隐族他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说起来，这俩人之前还提起过一则名为 「苍云山 」 ，但薇莉丝从未在这个世界任何书籍中见到记载的地名，难不成……
　　罢了，现在也不是细究这些东西的时候。
　　「没关系，都是小误会而已，今天我找卜者有点事，话说……你们灵隐商会这两天有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吗？」
　　「特殊情况？」
　　名为墨殇和高大强的两名古怪门卫面面相觑，最终只是由前者摇了摇头道。
　　「说实话，曦小姐您前两日刚来的那次，就是咱兄弟俩这段时间遇到的最特殊情况了。后面的售卖会虽然听说出了点小问题，但也不是在总会举办的，跟咱又没关系是吧，其他……也没什么了。」
　　「说到底，总会这地方门槛高的很，能有资格进来买东西的人其实相当少，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两个客人呢，更别说什么情况了。」
　　「这样啊……」
　　好吧，如果这个墨殇没有在撒谎的话，意思就是，他并未看见明光圣女悠娜来到灵隐商会，但这不一定就代表薇莉丝猜错了圣女小姐的意指，恰恰相反，倒更加证明了悠娜不打算太过张扬，表现得与灵隐商会过度亲密的想法。
　　「传送门……之类的东西吗……」
　　「呃，曦小姐刚刚说什么？什么隐形……？」
　　并未解释太多，白狐少女只是抬首望了眼半掩着的商会大门深处，语气依旧平静
　　「没什么，卜者应该在吧？」
　　闻言，墨殇连忙点点头。
　　「哦，在的在的，会长大人的话，讲道理我在这里干了好几年，还从来没见他老人家离开过总会呢。您进去如果找不到的话，也可以试着问一下里面的工作人员。」
　　「好，那就谢谢你的提醒啦。」
　　跨过古怪哥俩守护的正门，薇莉丝再度步入灵隐商会总部之内。
　　一进去，白狐小姐便看见了正在展示着无数无数奇珍异宝廊道之中，默默伫立守候的两名少女身影，不禁面露微讶。
　　「嗯？」
　　毕竟，那是她曾经见过的人物。
　　当然，薇莉丝认识，而曦却未必，所以她虽然暗自惊讶，却在面具遮掩之下并未真正表露出来，只移动几步，与那同样注意到她的出现，而走上前来的两名少女拉近了距离。
　　「你们是……？」
　　「欢迎您的到来，曦小姐，恩师有请，您想见的人，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发出声音的，是一身精练的暗色紧身刺客便服，勾勒出匀称而凹凸有致身材，又以灰色刘海遮盖住左眼，只露出右边泠冽黑眸，眼神中散发出些微冷漠气息的美丽少女。
　　这是个很奇特的女孩，虽然看起来至多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但接触之时，却感觉不到多少属于年轻女孩应有的青春活力，反而浑身上下透露着近乎于死寂般的寒意，令人望而生畏。
　　她的身边，是一名与其容貌，打扮几乎完全相同，唯独灰色刘海却遮掩着右侧眸子的女孩，相比前者，这名少女似乎显得更加冷漠几分，甚至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以探寻般的视线默默上下打量着突然光临的白狐小姐。
　　果然，是她们呢。
　【冥灵】与【冥莲】，人类联合王国传说级冒险者小队【死神之镰】的成员其二，一对冷漠的双胞胎少女，于队伍中担任刺客和主要输出，探查的职责。
　　之前身处镇魔城时，薇莉丝就在小王女梦娜身边不止一次见到过她们，由于这支小队展露出来的各种奇异之处，牧师小姐对其总共四名成员印象都还挺深刻的。
　　既然她们于此刻，出现在了这里，加上昨天蕾拉和蕾妮目击到的，【亡魂】突然出现，追捕被那黑白面具寄生的神殿骑士卡琳娜一事……
　　原来如此，【死神之镰】的幕后，竟然是……灵隐商会吗？
　　我靠！难怪这帮家伙身上宝物一个比一个多啊！

第九十四章：邪祟
　　跳过了没什么营养的简单自我介绍，冥莲和冥灵主动报出身份，随后，便自然成为了白狐小姐的引路者，带着她前往据说是卜者所在的内部密室之处。
　　姐妹俩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薇莉丝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开那种令人尴尬的话匣子，便一路无话地走完了大半程。
　　不过在即将抵达目的地时，之前那较为冷漠，也就是以刘海遮盖着右眼，似乎是妹妹的【冥灵】，却突然背对后方的白狐小姐，头也不回般开口道。
　　「曦小姐，您前些日子去过镇魔城，对吗？」
　　「嗯？」
　　脑海中还在思考着死神之镰与灵隐商会间具体关系，以及这边究竟出了什么状况的牧师小姐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又平静地点了点头，并未因眼前冷漠少女的突然发言而惊慌失措。
　　也并没有画蛇添足般主动去解释什么，只是静待着对方的下文。
　　曦的确曾经出现于镇魔城，并出手救助了当时数百名陷入魔力暴走症状的各个种族被虏掠女孩，即使她的身份，包括突然出现与消失的原因在外人看来都迷雾重重，这点，却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那些女孩醒来之后，一定会向周围人打听 「带着白狐面具的巫女曦小姐 」是何人，所以当时本就身处事件核心的死神之镰，眼前的两名少女会听说这个名字，并非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的确，怎么了？」
　　听见白狐少女面具下不咸不淡的平静应答，冥灵回过头来，冷漠俏脸之上似浮现出些许惊讶，却又很快恢复如初。
　　「我只是想替那些被您拯救的女孩们……道声谢而已，谢谢，她们也都很感谢您，说实话，我有些憧憬……抱歉，没什么……」
　　「唔 ~？」
　　什么嘛，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冷淡系傲娇啊……
　　说太多也没并无意义，薇莉丝同样只是微微颔首道。
　　「不必言谢，举手之劳而已。」
　　「……」
　　听着白狐小姐依旧清淡的答复，两位少女亦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虽然并未再继续说些什么，但她们身上的冷漠气场……似乎却比之前淡化了不少的样子。
　　短暂的路程很快便已抵达尽头，姐妹俩带着薇莉丝来到一扇古香古色的小门前，并立于两侧，同时微微合眸，抬手做出恭迎般姿态。
　　「就是这里了，曦小姐请，恩师已在内间等候。」
　　「嗯。」
　　径直穿过似乎并不欲与她一同入内的双胞胎少女身际，薇莉丝轻轻推开房门，走入屋内。
　　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怪异味道。
　　怎么说呢，有些像是几只大夏天死去的老鼠，闷在狭窄且密闭房间的夹缝之中，又发酵了好几日后的那种感觉吧，是足以令人眉头直皱，几欲作呕却又找不到异味来源的恶臭。
　　然而，观此房间中布局典雅，装饰精美，环境整洁的样子，怎么看应该也不可能出现类似东西，而且短暂皱眉之后，白狐小姐便又突然反应过来。
　　这并不是气味，准确来说的话，叫做气息才对。
　　一种不为世界所包容的，邪祟的气息。
　　薇莉丝将视线，投向正立于房间之中的三道，准确来说是四道身影。
　　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某位以黑布蒙眼，手持古朴算盘，气质仙风道骨般的白发老者，以及他身旁高雅而圣洁，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自然散发出纯粹如光芒般纯净气息的金发少女。
　　明光圣女，果然身在此处。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两人，也都是薇莉丝认识，或者说曾经有过接触的身影。
　　着黑蓑衣，头戴斗笠，气息沉稳凝重，虽然并没有将那柄长长的撑杆拿在手中，但仅凭这些特征，也足以让人辨识出他的身份 ——死神之镰小队成员中，年纪最大的辅助者【摆渡人】。
　　这位同样性格淡漠，在小队四人中看起来最是寡言的中年男子，自然也注意到了刚刚推门而入的白狐小姐，却他似乎却并未表现得多么意外，只是微微转身颔首，便算打过招呼了。
　　「这是什么情况？」
　　薇莉丝走上前去，立于房中的卜者与明光圣女也先后回过头来。
　　「唉……」
　　前者只是默然拂须，轻叹口气，似乎难得有些凝重的样子，而悠娜虽然主动向少女打了个招呼，但表情也谈不上明朗，显然是遇上了些难题。
　　「赞美女神，不愧是曦小姐，这么快就找来了呢。如您所见……」
　　顺着她的视线，薇莉丝终于将目光投向了房间中最后一道身影，也就是那位正盘膝坐在地面类似于蒲团之物上，双目合拢，腰间悬挂着足足七把佩剑的灰衣青年。
　　这是薇莉丝同样有过数面之缘的，代号为【亡魂】，死神之镰小队中的队长先生。
　　很显然，他便是悠娜先前留言中的 「问题 」了。
　　这名剑客已经被揭开衣物的右手臂上，有一道伤口，一道，分外诡异的伤口。
　　邪祟般的恶臭气息，扑面而来。
　　若说寻常肢体上的伤势，只要无毒，无非血流不止，即使再过严重，也至多断手断足而已。
　　但【亡魂】手臂上的这道伤口之处，却并无丝毫鲜血向外流淌，看起来，倒像用某种难以抹去的黑色颜料在皮肤上画出痕迹，形成了诡异的恶作剧一般。
　　但，之所以称之为伤口，便是因为仍有某物正从其中流散而出。
　　或许寻常人的眼睛无法看见，但至少在场者，无论卜者，悠娜，摆渡人以及刚刚到来的白狐小姐，视线明显都聚集在了那些流失之物上，无论手段如何，他们此刻能身处屋内，自然便是有原因的。
　　那是流散的【魂】。
　　「嗯，原来如此……」
　　「曦小姐看出什么了吗？」
　　将 「视线 」自【亡魂】身上收回，卜者转过头来，被黑布包裹的双眼虽然貌似无法视物，但薇莉丝依旧能感觉到，他正在 「看 」着这边。
　　少女不置可否般轻轻点头。
　　「如果你说的是他手上这道伤，我的确能看明白症结所在，但首先，不应该先说明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根据蕾拉和蕾妮汇报的情况，昨日她们见到【亡魂】时，后者应该还是安然无恙的，也就表明现在这道诡异的伤口，是他追逐着被黑白面具所附身的神殿骑士卡琳娜而去后，才因为某些原因出现，很可能，便是被后者所伤。
　　从时间上来看，也正好吻合昨日夜间突然恶化的城市局面，那之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对。
　　「嗯……曦小姐所言甚是，虽然情况紧迫，但简单解释的时间应该也已足够。」
　　于是，卜者自袖中取出一物。
　　「曦小姐请看。」
　　「嚯……？」
　　那是，一块黑白相间的诡异笑脸面具，整体呈现为圆形，跟【御狐之面】的大小相差无几，基本上可以完全覆盖正常成年人类的面部。
　　面具的材质很古怪，并非木料，也不是什么金属，倒反射着类似于釉质般的色泽，那上面的双眼眯成愉悦弧线，嘴角则咧开到几乎囊括了半张面孔的不合理宽度。
　　骤然看上去，甚至会生出一种这面具其实是活着的，并且正在与人对视着的错觉，令目睹者下意识便感到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第九十五章：【无面】之神话
　　虽然感觉有些像是废话，但薇莉丝依旧忍不住用手指着那张黑白面具，随口发出了疑问。
　　「这是什么？」
　　而卜者给出的回答，也同样分外简明扼要。
　　「灵魂。」
　　似乎意识到这么说太过晦涩难懂，老人很快又摇头说明道。
　　「准确来说，是被同化后，又已然死去的灵魂具象体。」
　　「……？」
　　而另一边的明光圣女悠娜，显然也早已经知晓了很多内情，当即继续补充道。
　　「曦小姐，这是神殿骑士卡琳娜 ·布瑞特的灵魂，或者说，曾经构成她灵魂的那些【虚无】能量……所化的物质形体，而现在……」
　　「是吗……」
　　虽然并未言明，但悠娜的意思，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显然，那支神殿骑士小队的队长，据说拥有四分之一光族血脉的女孩，最终还是没能幸存下来，虽然这样的结局早在最初得知消息时，她与悠娜，或者……大家都已经有所预料，但真正确认后，还是难免略感唏嘘。
　　「她的尸体呢？」
　　「就在灵隐商会内部的静室之中，与这面具一道，昨夜都已经由【亡魂】先生带了回来，事件尘埃落定之后，我们会为她与其他战死的神殿骑士共同举行葬礼……让他们得以回归光的怀抱。」
　　「嗯。」
　　薇莉丝点点头，已经理解了大致的情况后，她又将视线再度转向卜者手中的黑白面具。
　　「所以，你们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吗？」
　　既然卜者之前说明时提到了 「同化 」这样的字眼，那很多东西也就完全能够解释了，但……即便如此，同化也需要一个最初的源头，毫无疑问，那才是这起事件的真正核心所在。
　　即，所谓的幕后黑手。
　　而且这个人，如今已经被确认了并非卡琳娜 ·布瑞特，或者说，并非依附于她的这张面具。
　　自然领会了白狐小姐的意指，老人沉默颔首，又自仿佛怎么掏也掏不空的袖中取出一本古旧书籍，伸手交递给薇莉丝，叹道。
　　「大约是日前吧，曦小姐造访商会的第二天，老朽晨间静坐卜象，却不知为何，察觉到象势内横生出一股莫名怪力，竟将原本已经渐渐清晰的局势突兀搅成了乱麻……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老朽本以为这是曦小姐的横空出现所致，但仔细投算之下，却发现这怪力邪气横生，绝非寻常善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蒙蔽了天机的探查……」
　　「能做到此般异事者，纵使观古往今来也寥寥无几，老朽推想，对方恐怕是已经超越了那个层面，以凡人之念完全无法想象的可怕存在。」
　　「但，世界之志在此，纵使再如何强大之物，于现世中也是很难发挥出全力的，至多以神念或化身降临，却未必无法抗衡。」
　　「因此，老朽便开始顺着蛛丝马迹，在灵隐商会珍藏的上古典籍中尽力查阅，又派出近期归来的得力之徒前往几处卜象所示地点调查，终于在不久前结合内外线索，寻到了此书。」
　　卜者进行说明的期间，薇莉丝也已经翻开了手中不过小半指厚度，封面亦无任何名称或描述，甚至不像以现今常用纸料制成的这本奇怪陈旧古书。
　　这是一本传记，记录着有关于被称为【无面者】之神话故事的内容。
　　少女视线飞快扫过最起始的介绍页。
　【无面者】，是传说中只存在于神话里的奇幻生物，却并非所谓的神话种。
　　因为无面者并不具备神话那般超凡脱俗的个体力量，也并非某个固定或具体的种族，而是一种可以由其他任何个体转化而来，甚至自行衍化出更多同类的极端诡异之物。
　　而无面者的核心，便在于 ——面具。
　　遮盖了容貌的黑白面具，是无面者的标志性，唯一特征，也是他们赖以传播的媒介。
　　这种生物在神话时代，甚至被视作移动的瘟疫。
　　因为它们的存在哪怕仅仅只有个位数，如果在出现后没能得到有效控制，就会很快开始一分二，二分四，如瘟疫般永无止境地快速传播，蔓延开来，直至将周围所有生物全部同化为一样的无面者为止。
　　据书上记载，早在远古时期，就曾经发生过很多次因无面者肆虐而导致的大规模灾祸，甚至引起了以国家为单位的生物种群大灭绝，最终还是神明亲自出手干涉，才制止了它们的进一步扩张。
　　但即使如此，哪怕一个区域的无面者被彻底灭绝干净，要不了太多时间，其他地方又会出现新的类似个体，仿佛源源不绝，连神明也无法将其彻底根除。
　　按照这本书上的推论，其作者似乎认为无面者的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一位并不亚于真正神明的可怕邪神，也正是因为祂的存在，无面者之灾才会屡屡在各地爆发，难以断绝。
　　不过很明显，这本书是早在遥远千年前便已写下的古书，根据一些细节来判断，很可能著于神之灾变爆发，众神消失之前的那段时间，所以上面并没有对后世有关于无面者的各种内容进行更加详细的描述，只道一旦发现类似生物，务必要引起十分重视云云。
　　当然，时间仓促，一时半会薇莉丝肯定也没法把这本不薄的传记全部看完，只是粗略翻阅了主要内容，理解卜者想要向她传达什么之后，便很快合书抬起头来。
　　「所以按照这本书的意思，现在出现于明光城中的，那些越来越多的黑白面具，就是上面记载的无面者之灾咯？」
　　分外郑重地，卜者点了点头。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结合近两日城中情况，加上悠娜殿下掌握的情报与我这徒儿带回的消息，我们简单讨论之后，认为这种可能性至少在七成以上。」
　　另一边的明光圣女，表情似乎也显得分外凝重。
　　「是啊，自从神话时代结束，圣国创始以来，千年漫长岁月走过，很多古老而诡异的生物包括这上面记录的无面者在内，都再没有出现的记录，所以即使是我萨默菲尔德家族，其实也对这种生物知之甚少。」
　　「若非灵隐商会的秘传情报，恐怕我们现在都还对其威胁性一知半解吧。此事若无法得到妥善处理，恐怕造成的灾难与影响会远超预期，不仅导致整座明光城毁于一旦，甚至……酿成不亚于前段时间出现在世界南部的，深渊侵袭那般生物大灭绝之景。」
　　「虽然已经发动了城内的全部九支神殿骑士团与各种力量联合搜索，但说实话，我现在就怕那些怪物继续藏匿起来，暗中在民间继续扩散……毕竟目前看来的话，一旦被无面者同化，就基本等同于死亡了……」
　　「无面者……呵，有点意思。」
　　倒没有表现出另外两人那般不同程度的焦虑，白狐小姐只是扬了扬手中的古书，向卜者示意。
　　「这本书我还没看完，暂时让我借阅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吧？」
　　既然薇莉丝都专门这样说了，老人自然不至于出言反对。
　　「无妨，这本虽是原册，但类似古籍我灵隐商会其实早有抄录备份，即使真的遗失也无关痛痒，便赠予曦小姐好了。此事暂且不提，目前最紧迫的问题，其实还是……」
　　卜者转过身，场中众人的视线，自然也随着他再度集中到了那代号为【亡魂】，盘膝闭目凝坐，伤口散发着浓郁邪祟气息的灰衣剑客身上。
　　有了先前所见的书中的内容作为支撑，薇莉丝自然立刻明白了这家伙正在面临的问题。
　　「噢，这么说，他也遭到了……【同化】吗？」

第九十六章：尽力是吧，嗯嗯我懂的
　　只需要稍微观察便能发现，【亡魂】被掀开的右臂伤口之处，分布着十数枚没入肌肤内侧的银针，排列出某种特定形态，虽然薇莉丝看不太明白，但也能很容易猜到是卜者，或在场其他什么能人为其所做的应对措施。
　　其目的，无疑便是用来延缓那道属于【无面者】的邪祟之力侵蚀速度，急着请悠娜赶来，很可能也是打算借助明光圣女的力量帮忙治疗。
　　这毕竟是神官最擅长的本职能力之一，就算不如专精治愈的那位救赎圣女，悠娜作为三圣女之首，治疗能力肯定也不会弱到哪去。
　　事实上，从薇莉丝进来到现在，即使在说话的时候，圣女殿下的一只手掌都始终保持着微微抬起，不断将温暖的金色光芒投向灰衣剑客伤口之处，抑制其流失和蔓延的过程。
　　而那位沉默寡言，至今甚至半句话都没说过的摆渡人先生，也正做着大概类似的事，只不过他搭在【亡魂】右肩上的手，散发的是淡淡灰色光泽。
　　但薇莉丝作为更加擅长治疗的牧师小姐，却一眼便看穿了这种行为的本质。
　　他们只是在通过向一盏漏了底的茶壶中不断注水的方式，来暂时保持着壶内整体水位的稳定，令其不至于很快干涸，但这样的手段显然是治标不治本的。
　　「这道伤口上的邪祟，你们没办法彻底祛除和修复吗？话说……死神之镰居然是你的弟子啊？那他们怎么会跑到人类联合王国去的？」
　　闻言，老人只是分外无力地叹了口气。
　　「唉，天机注定，命中当有一劫啊，没想到竟是应验于此……」
　　「先前外面接引的灵与莲，曦小姐想必也有所接触了，其实，他们几个都是老朽从小培养起来，预备的下一代商会继承人。我灵隐商会秘传之法与天机相冲，为避反噬，便只能抛弃本名，以代号互称，老朽如此，他们几人亦是。」
　　「数年前，几人能力初有小成，老朽为其卜算天机，知【亡魂】所习之法，将招至一生死之劫应于圣国境内，为避劫难，也是为了让其多多历练，便将他们暂时打发了出去。」
　　「在老朽卜算之中，那生死劫本该是数年前便已避过，加上近期商会诸事将至，便将他们几人召了回来，谁料这天机竟横生变故……唉，是老朽学艺不精，害了这孩子啊。」
　　此话一出，那始终惜字如金，只是站在【亡魂】身后，默默为同伴提供治疗的中年男子【摆渡人】，倒破天荒般主动开口道。
　　「恩师不必自责，是亡魂这小子命中该有此劫。何况，明明您的指示是前往调查情况，他却硬要对根细不明的敌人穷追不舍，妄图一次性解决问题，这才反倒令事态迅速恶化。作为冒险者的历练让他有了主见，却也变得傲慢，小觑了天下神秘，说到底，咎由自取罢了。」
　　「唉，话虽如此……」
　　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白狐小姐倒是渐渐明白了事态发展的原委。
　　说起来，之前这老家伙就总在那扯什么天机天机的，比神棍还神棍，问他他就是 「哦呵呵，天机不可泄露啊……」 ，超级欠扁的样子，但这样说来的话，应该也就是一种类似于梦娜的【启示】那般，在某些程度上预测未来的能力吧？
　　只不过小王女天生就能看见，而卜者却是经过修炼某种秘术，后天获得的能力，因此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薇莉丝将视线，暗自划过依旧维持着基础治疗的圣女殿下。
　　看起来，悠娜似乎也对这道伤有些束手无策，或者有办法，却同样并非毫无代价，例如……她那件似乎从来没有使用过，却无时无刻都戴在头上的光明神器【无冕之冠】。
　　算了算了。
　　来都来了，以自己目前与灵隐商会的关系，也总不好看着【亡魂】就这么死掉，变成无面者，就当是卖那老头子一个人情好了。
　　「这家伙，要不让我瞧瞧？」
　　见白狐小姐主动开口，在场者自然也都领会了她的意思，卜者再度微叹口气，让开身位。
　　「唉……生死有命，曦小姐尽力即可，不必勉强自己。」
　　「嗯嗯 ~尽力尽力，我懂的啦 ~」
　　少女上前几步。
　　考虑到曦这个身份的独立性，薇莉丝并未如惯例那般直接发动【情报侦测】，而是抬手，招出了某颗漆黑深邃，仿若散发着无尽魔力气息的圆形宝玉，小手一挥，后者便自动飘飞而出，领空悬浮在了灰衣剑客头顶三寸之上。
　　「嗡 ~！」
　　近乎无可抵御的澎湃奇异魔力瞬间扩散而出，如封镇般将亡魂彻底笼罩。
　　爆发开来的强横气息，不仅令正处于深度冥想以抗衡邪祟侵蚀的后者本人下意识微颤，就连还在向其灌注力量的明光圣女与摆渡人，也都被那股巨力所斥，传递出的光芒瞬间 「啪 」一声断开！
　　实力高强的悠娜还好些，只是气息微微一滞，很快便再度收手而立，不失优雅。但摆渡人却被径直震得连退数步，若非卜者伸手将其撑住，恐怕甚至会直接撞在身后的书柜之上。
　　这还是在宝玉并未有意针对，只是单纯将其他外力隔绝排斥出去的情况下。
　　「咳，好可怕的宝物，这究竟是……」
　　看起来，即使摆渡人的性格再如何淡漠，面对这般几乎超越了想象力极限的光景 ——属于真正神器的力量时，也无可避免会显出凡人应有的举态，面露骇然。
　　但，卜者只是无言地朝他微微摇头，示意保持安静，也不要对此过多探究与议论，便重新像悠娜一般，将 「视线 」再度集中向了那散发着无尽深邃魔力的宝玉，似在认真观察着什么。
　　没有注意其他几人的反应，或者说，虽然薇莉丝已经看见，但因为顶着曦小姐身份而举止肆无忌惮，完全不考虑隐藏实力的她，并未特别在意这些诧异或震惊的眼神，只是隔空操控着魔神宝玉，开始尝试对亡魂进行调……治疗。
　【魔力】和【灵魂】，听起来似乎很像，但实际上这二者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力量，如果以圣学院的那套理论来解释，前者虽然接近于无形无质，但归根结底，依旧属于【物质】类能量，而后者却是全然的【虚无】能量。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即使魔神宝玉中蕴含的魔力再如何庞大，也是不可能转化为灵魂所需【虚无】能量的。
　　但，那是对于进化前的魔神宝玉而言。
　　虽然薇莉丝自己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之前通过灌注魔力，莫名其妙就重新修复了魔神宝玉，并令其抵达下位神器的品级之后，这件曾经属于魔神奥莉薇娅的宝物，似乎便进化出了崭新的能力。
　　就像玩家在达到 lv100后便可使用 sp与奥义技能一般，任何装备一旦冲上了足以被判定为【神器】的级别，无论品质高低，都会拥有需要以 sp驱动，或与其相关的部分能力。
　　看起来，这个世界的本土装备，在这点上，似乎也同样如此。
　　悬空的深邃黑色宝玉散发出无形波纹，如光罩般将灰衣剑客的身躯完全覆盖在内，而以意念与魔神宝玉相连的白狐少女，也随即闭上了面具下银蓝色的通透美眸。
　　此刻，亡魂的精神世界与某位牧师小姐，以神器为媒介连接在了一起。
　　那就来亲眼看看，这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所谓无面邪祟，究竟有几分本事吧 ~

第九十七章：亡剑之冢
　　有了越来越多使用灵魂化身与操作 sp的各种经验，现在的薇莉丝，自然不可能再像曾经那般，随随便便就被什么阿猫阿狗拉进奇怪的幻境，或者记忆回响中去，出现只能凭借蛮力直接撞破，否则就老老实实呆在里面的情况。
　　她的意识分成了两道，本体依旧能够对外界环境进行观测与足够程度应变的同时，另一部分以 sp构成的神魂意念，则悄然探入了灰衣剑客精神深处。
　　生物的精神最深处，是一方以其所思所念构成的，如梦境般光怪陆离的世界。
　　根据圣学院有关于灵魂学的长期研究与调查结果显示，精神世界的景象，通常便是一个拥有完整价值观智慧生物的人生缩影，刻印着他们记忆中最为深切的那些东西，就像将军之于战场，樵夫之于山林，学者之于书本那样。
　　而亡魂的精神世界……
　　是一方剑冢。
　　埋葬着无数宝剑的墓地。
　　「唰。」
　　薇莉丝的身影在精神世界中凝为形象。
　　但，她没有立刻急着行动，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打扮，便随即露出有些无奈的苦笑。
　　标志性的黑发白袍，令少女意识到自己已经又变回了真正的模样。
　　每回都是这样，薇莉丝分出灵魂体之后，无论本体有没有佩戴着变装道具，都无法对前者形象造成任何影响，哪怕【御狐之面】这种足以令【情报侦测】判定都发生改变的半神器，似乎也是如此。
　　若非灵魂化身无法用常规视角和手段观测到，否则还真挺麻烦的。
　　不过还好，精神世界只是类似于生物的潜意识，就像梦境那般，即使薇莉丝在这里大搞特搞，应该也不会给当事人留下记忆才对。
　　好了，先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精神世界的天空阴沉沉的，无日无月，能见度也仅有一半的程度，牧师小姐迈开步子，在遍地倒插着残破宝剑的墓冢之内随便逛了几圈，却并没有找到任何足以被称为异样的东西。
　　于是，自然而然，她的视线投向了位于剑冢中央，那柄足有几十米之高，近半斜插入地下，却不知为何，被周围十几根高耸入云石柱，以及其上延伸而出铁链牢牢禁锢住的灰色巨剑。
　　「貌似还挺复杂的……说到底，为啥这家伙的精神世界里只有剑啊？明明之前他在镇魔城那会，给人感觉也不像是嗜剑如命的痴狂人来着……」
　　一边疑惑地小声嘀咕着，薇莉丝来到被封印的巨剑近前，便准备尝试去触碰前者……
　　但。
　　「请住手！」
　　让薇莉丝小姐感到有些熟悉的清脆惊呼，却突兀在耳畔响起！
　　「？」
　　少女回过头去，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她的近处，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位身穿联合王国标准宫装礼裙，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某处发育程度却与其稚嫩面容完全不符的天蓝色长发萝莉？
　　她急匆匆地跑上前来，捉住了牧师小姐的手。
　　「不可以接触这柄被封印的诅咒之剑！它已经被邪力所侵蚀了，胡乱触碰的话，连你都会被那股力量污染的！」
　　「……？」
　　面对着蓝发萝莉分外焦急又像是语重心长般的劝告，薇莉丝小姐却只是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从口中吐出一个名字来。
　　「梦娜？」
　　「欸？」
　　见牧师小姐毫无反应的样子，蓝发萝莉刚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却被黑发少女突然蹦出口的字眼惊得微微一愣，又随即面露疑惑。
　　「唔，这位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叫梦娜呢？莫非我们以前见过吗？」
　　见其居然真的点头承认了，薇莉丝小姐的眼神也顿时变得更加古怪几分，嘴巴开合半天，最终也只能分外无语地，模棱两可般点了点头。
　　「算，算是吧……」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出现在类似深层精神世界中的形象，除了薇莉丝这种自外界而来的意念，其他所有，都只可能是此方精神世界，也就是外面那个叫亡魂的小子，凭借潜在认知构建出来的虚拟意识。
　　这样的虚拟意识基本有两种来源，其一是精神世界之主本人的具象化，其二，便是在日常生活中给其留下足够深刻印象，甚至可以说是朝思暮想的那种对象，通常而言……都是以爱人，挚友或父母之类为原型的。
　　眼前出现的这个半大萝莉，除非那小子有什么奇怪的女装癖，否则自然不可能是亡魂本人的意识体，加上这不说百分之百，至少也有七八分相似的外形和充满了既视感的语气……
　　哇靠，这家伙居然真的对小梦娜图谋不轨啊！可恶的萝莉控！这下被逮住证据了吧！刑啊，真刑！小子你完了！
　　虽然薇莉丝小姐心中疯狂吐槽着，但诸多念头，自然不可能被眼前这位长相与气质，行为举止，包括装扮，名字在内都明显取材于某位小王女殿下的 「梦娜 」小姐听见，见前者只是嘴角微微抽搐又沉默不语的样子， 「梦娜 」只是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又很快面露惊色。
　　「你没事吧？怎么表情怪怪的，等等！难道说……我还是来迟了，你刚刚已经接触到被污染的封印之剑了吗？！噫！怎么办怎么办！」
　　好吧，看来和本人还是存在一些差别的。
　　真正的梦娜可不会表现出这般幼稚的姿态，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个孩子，但由于【启示】的存在，梦娜的心智之沉稳，别说同龄人，甚至超越了绝大部分的成年人类。
　　也就是说，这个 「梦娜 」 ，只是亡魂潜意识中按照最符合他喜好的各种元素，糅合出来的形象而已。
　　面对一个只存在于精神世界中的虚拟意识，似乎也没什么详细解释的必要，虽然取材来自于梦娜，但说到底，眼前之人依旧是外面那小子某种意念的延伸，如果说得太清楚，让对方意识到其实这里的一切都并非真实，这个精神世界恐怕会有崩溃和扭曲的危险。
　　因此，薇莉丝只是平淡地摇了摇头。
　　「没事，梦娜……对吧，其实我就是专程来解决这柄剑中所封印那股邪力的……嗯，牧师，玩圣光的那种，所以不必担心，你只需退到一旁，将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
　　然而，这般简单的说辞，肯定无法轻易得到肯定。
　　「欸？不行不行的！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那股邪力实在是太可怕了！大家几乎是费劲了全力，做出无数牺牲才将它暂时封印在剑冢的主剑里，如果外人随意接触的话……」
　　看着眼前这位 「梦娜 」一副深感怀疑的样子，牧师小姐好笑之余，却也没有选择强行动用蛮力，只是回过身，又看了后方被石柱环绕，铁链牢牢捆缚的巨剑一眼。
　　「那么，就算我不碰，你们难道能永远将这股邪力封印在剑身中吗？」
　　「呃，这……」
　　「梦娜 」突然便沉默了。
　　从她几乎写在了脸上的不安表情中，薇莉丝也能轻松读出小萝莉的想法。
　　绝无可能。

第九十八章：除恶务尽
　　说到底，这里是亡魂的精神世界，是他目前状态和潜意识想法的某种具象化，而非一尘不变的真实，所以现实之中的情况，自然也会相对反馈到这边来。
　　亡魂本身正在受到【无面者】的同化侵蚀，但进程似乎由于其本身特殊的能力与体质，加上外来帮助得到了极大延缓，与之对应的，自然便是 「梦娜 」口中这股被封印在剑中的 「邪力 」了。
　　既然在外界悠娜她们帮助下，亡魂都搞不定这个问题，这精神世界中自然也是一样的，而且，说不定情况更加严重。
　　很快，像是为了证明牧师小姐的想法那样。
　　「咔啦……咔啦……」
　　那些如众星捧月般包围着中央巨剑的高大石柱，其中一根突然发出了不堪重负般的哀鸣，竟违逆着物理常识，不知为何，径直在空中解体，崩毁殆尽，轰鸣着，化为无数碎石坠落下来！
　　「哇！快躲开啊！」
　　巨石砸落，小萝莉 「梦娜 」连忙想将近在咫尺的薇莉丝扑向旁边，但不知是她那稚嫩幼小的身体在这方精神世界中，本就被设定为力量孱弱，亦或某位牧师小姐身形实在是太过稳定，她这样的举动倒更像直接闷头撞进了后者怀里，又被其顺手搂住，用身体保护在内。
　　「你们这地方还真是危机四伏呢 ~」
　　伴随着略带调侃般的轻笑，久违的金色光罩拔地而起，将那如流星般坠向大地的石块尽数阻挡，带起大片轰隆隆的激烈碰撞声。
　　身处精神世界，那一切能力与手段自然也只能按照精神力的强度来划定标准，或许，这对某些只擅长肉体能力的强者而言有些难办，但好在薇莉丝小姐作为高等级牧师，最近又一直在专门练习这方面能力，应付起来还是比较轻松的。
　　「哎哟！」
　　梦娜虽然只是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小萝莉，但上次见面时，正值发育高峰的她已经成长到相当不错的程度了，加上牧师小姐本身就相对娇小，这以某位王女殿下为模版的女孩被搂入怀中的瞬间，后者的脑袋也不小心顶在了某人胸口位置，带出一声略显清脆的……碰撞声。
　　当然，作为防御力极高的牧师小姐，薇莉丝自然对此毫无感觉，倒是蓝发萝莉摸了摸被撞疼的脑袋，又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娇嫩脸蛋上立刻便浮起一抹肉眼可见的红晕，连忙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不过很快，对此一所觉的薇莉丝小姐便重新松开怀中小萝莉，让她脱离了这份窘态，又抬头看向那根石柱崩毁后，随之一同脱落的部分铁链之内，显露出来的深灰色剑体。
　　那上面，竟然已经浮现出无数表情千姿百态，极尽诡谲离奇之意的黑白面谱，如粘着于剑身之上的活物一般，无时无刻变化与浮动着。
　　仅仅是看着它们，便仿佛有某种荒诞离奇般意念向着心头袭来，令脸上的表情都几乎要与之同化那般。
　　毫无疑问，这是不属于此方世界的邪祟。
　　「果然藏在这里啊，【无面者】……好了，就让我见识见识你们究竟有多么诡异吧。」
　　少女话语刚落，那些粘着于剑身之上的无数面具便仿佛听见挑衅一般，竟纷纷自行脱离剑体腾空而起，带着极尽怪诞的纷乱表情，向下方的牧师小姐二人俯冲而来！
　　「找到了！在这里！！！」
　　不仅如此，像是受到了某种莫名力量的加持一样，怪诞的面具数量竟疯狂暴涨，令原本只是一根石柱崩毁，少量铁链坠落的封印，几个呼吸之间，彻底崩溃！
　　远超先前的无数碎石轰然坠落而下，砸在光佑之护的屏障上，锁链亦大片大片跌落，露出了灰色剑身上密密麻麻，几乎令密集恐惧症患者寒毛倒竖的无数黑白面具，这些恐怖的面容也尽皆腾空而起，宛若乌云压城，凌空碾来！
　　「呜呜呜哇啊啊！这这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封印，封印怎么……！」
　　「别慌，你就呆在这里面，不要到处乱跑。」
　　嘱咐了在屏障中被吓得六神无主的 「梦娜 」一声，少女身后不知何时涌现而出的修长白羽轻拍，黑发白袍的圣洁身影径直向天空中升起，穿过光佑之护的屏障，又轻盈地踏在结界之上的虚空中，直面向……铺天盖地涌来的面具大军。
　　它们口中，呢喃嘶吼着常人无法理解的语言，状若癫狂。
　　「真的找到了！是光明！光明在这里！！！」
　　「奖励！主人的奖励！！」
　　「光明是我的！！！」
　　「什么光明光明啊，怎么乱七八糟的？你们也信女神教是吧……」
　　局势莫名急转直下，并成为了袭击目标的少女无奈摇头，她将手掌伸向天际，便有无数金色长剑自其身后洞穿虚空而出，化作蓄势待发的尖锐锋芒，等待着那一声号令。
　　「光明！！！！！」
　　于是，铺天盖地的黑白面具咆哮着狂涌而至时。
　　「去。」
　　金色的剑雨，撕裂了剑之墓冢。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无数锋芒划过空气，带起刺穿，斩断，劈开怪诞之物的爆鸣。
　　战线，一触即溃，双方甚至没能展开一张势均力敌的对抗，便演化为了彻底的屠杀。
　　而那些黑白面具，似乎也并非亵渎者一般撼不畏死的逆乱规则之物，仅仅最前方不到十分之一的同伴陨灭于剑雨之下后，那些癫狂嬉笑的脸谱，便立时化作惊恐，哭丧或愤怒之颜，竟哀嚎着四散纷飞而去！？
　　「噫！好可怕！光明好可怕啊！！」
　　「救命啊！我不要奖励了！主人救救我！」
　　「不许逃跑！为了主人的荣耀，都给我上！」
　　呃……这些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
　　正对面具军团展开着大屠杀的薇莉丝小姐，突然有点看不明白了。
　　对方的实力比想象中还要弱，原本薇莉丝还准备了高阶的防御魔法，但这些家伙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能突破剑雨，冲到她面前来。
　　而且明明她进入的只是亡魂的精神世界，但这些依附在那柄巨剑上的面具们，好像却各自持有着截然不同的意识，情感和想法，如果说这些都是同一个精神世界内衍生出的虚拟意识，那未免也太复杂了一些。
　　当然，疑惑归疑惑，面对主动向她展开攻击，事实上现在也仍在威胁着城市的东西，牧师小姐可不会有丝毫无意义的心慈手软。
　　她高举的掌心之中，迸发出几乎照耀天际的光芒，呼唤着惩戒。
　　「净化之雨。」
　　于是，更多的光芒，化为无数圣剑的光，在精神世界之中，笼罩了整片剑之墓冢。
　　作为圣光系魔法中少有的纯攻击技能，八阶魔法【净化之雨】的威力，已经足以令任何真正神明级别以下的生灵心生绝望。
　　即使并未开启所谓的 「毁灭形态 」 ，展开这个技能的最大威力，但薇莉丝现在正面对的，也并非当初幻境中毁灭空岛的百千万深渊之灾。
　　恢弘的金色剑阵自天际降临，那些四散纷飞的面具们哀嚎也好，悲鸣也罢，即使化为狰狞恐怖的咆哮之面，拼死冲向黑发少女，都无法阻止它们在漫天飞扬的剑雨中分崩离析。
　　然后，被彻底绞杀为尘埃都无法剩下的碎屑。

第九十九章：无面者之乱
　　「好，好厉害，这才是……真正的御剑之道啊……」
　　再度落回地面时，原本似乎被突然暴动而起的无数黑白面具吓到手足无措，只能在屏障里哆嗦着瑟瑟发抖的 「梦娜 」似乎也已经脱离了惊恐，甚至不知为何，显得格外亢奋起来。
　　小萝莉仰着脑袋，好奇又憧憬的大眼睛直盯着剑冢之上漫天飞舞的金色剑雨，就如同看见了某些不可思议的至高真理，几乎要闪闪发光一般，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薇莉丝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确认安全之后，便收回了光佑之护的屏障，再度缓步向前。
　　那灰色的剑身表面，无数诡异的黑白面具已经被光之剑雨彻底绞杀殆尽，唯有一块，却被牧师小姐刻意钉在了上面，没有彻底将其毁灭。
　　「可恶……可恶啊！可恶的光明！主人会惩戒你，主人会替我们报仇的！」
　　那充斥着愤怒之颜的假面，疯狂谩骂叫嚷着，却被金色的光剑贯穿而动弹不得。
　　少女没有在意这些无关痛痒的威胁。
　　既然这家伙看起来是持有相对独立意念的个体，那么，只要方法得当，想必能从它口中搞到些有价值的情报才对。
　　至少，薇莉丝想知道它们嚷嚷个不停的那个 「主人 」究竟是谁。
　　但，就在她打算走上前去，好好拷问一番那块见黑发少女不断靠近，又渐渐由 「愤怒 」转化为 「惊恐 」表情的面具时。
　　留在外界的本体，却突兀传来了些许意念，令精神世界中牧师小姐不禁眉头微皱。
　　又暂且停下了脚步。
　　将注意力暂时转回现实世界，薇莉丝睁开眼，又回过头去，看向突然被谁人自外 「嘟嘟嘟 」急促敲响的房门。
　　「怎么回事？」
　　房间之外有【冥灵】和【冥莲】这两位实力不弱的传说级冒险小队队员守护着，她们应该知道里面的情况容不得打扰，寻常事情，不可能这样随随便便就发出声音才对。
　　薇莉丝的反应很快，几乎只是敲门声刚刚响起，便立刻回归意识，而卜者也并未开口询问治疗的情况，或是走去开门，只微微皱眉后，又规律性地拨动了几下手中的算盘，那上面的圆珠立刻随之上下跳跃，并最终停止于某个特殊形状。
　　随即，一道殷红如血般的微光划过算盘之上，令卜者面色微变。
　　「凶卦，血光之灾？卜像又变了……曦小姐，难道您刚刚做了些什么惊人之举吗？」
　　「啊？」
　　白狐小姐微微一愣。
　　「就……简简单单除了些脏污邪垢什么的呗，这也触了那啥天机的霉头吗？」
　　然而，未等卜者继续回应，似乎由于屋内久无动静令敲门之人有些焦急了，后者竟然不顾冒犯，直接在外面大声叫喊起来！
　　「会长大人！会长大人大事不好了啊！外面，外面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好多好多戴着面具的怪东西！它们在疯狂冲击商会大门，而且还在越冒越多啊！您快想想办法吧！」
　　冥灵带着怒意的低声斥责亦接踵响起。
　　「给我安静一点！都说了恩师在处理重要的事情，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你再这样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哦？
　　听着明显是那个叫做高大强的门卫叫嚷声，薇莉丝反倒渐渐明白过来了。
　　明明在精神世界里都被打爆了，竟然还没有逃跑，而是直接找上门来了吗？胆量和行动效率都很不错啊……
　　但是……那些面具口中所谓的光明，究竟在指什么东西？
　　「怎么说？」
　　白狐小姐将在精神世界中遇到那些面具，又把对方清了个干净的事简单描述几句，询问般的视线便径直投向了悠娜。
　　卜者迟迟不去开门，无疑是因为这位圣女殿下缘故。
　　既然悠娜先前过来时，就有意避开了门卫的视线，便说明目前她并不打算在明面上，和灵隐商会表现得太过亲密。
　　之前售卖会举办于萨默菲尔德家族古堡这件事，还能解释为是请那里的神裔家族，共同监察魅惑宝珠这一恶魔至宝，但若明光圣女本尊孤身出现于灵隐商会内部……
　　在场都是聪明人，很多话并不需要特地言明，圣女殿下只是快速与卜者交换了个 「视线 」 ，默契地点点头，后者便径直转向面前的白狐小姐。
　　「曦小姐，敢问您这边还需要多少时间？」
　　卜者没有问 「能不能治 」这种蠢问题，毕竟薇莉丝抛出宝玉，闭目凝神这段时间中，亡魂手臂上的那道纹身般的伤痕已经肉眼可见地缩小了一大半，邪祟的气息也已经大幅削减，结合之前白狐小姐提到的精神世界中那些面具，便完全能够说明问题了。
　　「应该快了吧，所以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做？」
　　卜者无奈摇头。
　　「还能怎么做，既然卜像已经呈现，即便是血光之灾，也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悠娜殿下，全都拜托您了。」
　　圣女殿下微微颔首，表情也难得严肃了起来。
　　「无面者不可小觑，虽然还不太清楚这些东西出现在西都的原因和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既然如此大举进攻灵隐商会，就代表这里一定有某些它们渴望的东西……我即刻返回明光神殿，召集圣骑士团前来剿灭邪祟，在大部队赶到之前，务必要坚持住。」
　　「老朽等人……尽力而为。」
　　明光圣女是雷厉风行之人，言罢，只再度与几人点头示意，便立刻转身，顺着房间的暗道快步而去。
　　如果薇莉丝没猜错，那下面的地室中应该藏有传送阵，甚至是隐形空间传送门之类快速通行的东西，看悠娜熟练的样子，显然也不是第一次通过这种方式往来于灵隐商会和神殿了。
　　重新闭上眼，薇莉丝的一部分意识也已经再度深入亡魂的精神世界，情况迫在眉睫，她肯定来不及再慢慢拷问这正体不明的古怪面具，只能一剑将其斩灭，便在 「梦娜 」看偶像一般闪闪发光的眼神中，将魂念撤出已经再无邪祟气息的剑冢，顺着魔神宝玉的连接，回归本体。
　　果然，少女归还现实，睁眼之后，灰衣剑客手臂上那道诡异伤痕也已经彻底消失，变回了健康的肌肤颜色，虽然整体的气息因为对抗侵蚀而显得十分虚弱，但这也只是修养时长的问题了。
　　在此期间，卜者与摆渡人也已经前往屋外与赶来报信的高大强交流过情报，仅有前者一人重新返回，与屋内仅剩的白狐小姐对上了视线。
　　「看你的表情，莫非外面情况不太妙？」
　　老人沉吟着缓缓抚须。
　　「嗯……出现的无面数量比想象中更多，已经远超悠娜殿下提供的近两日失踪人数总和了，无由来的劫难接踵而至啊……卜像中的乱世，这么快便要应验了吗……」
　　倒是并未表现得如卜者那般紧张，白狐少女只是好奇地歪了歪头。
　　「乱世……？什么乱世？」
　　「咳，没什么，老朽即刻便要前往迎敌，曦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虽然从私心的角度上……但，这是属于我灵隐商会和明光城的战斗，您其实没有必要以身涉险，要不然还是……」
　　没等老人絮絮叨叨地把话说完，白狐小姐便已有些不耐般将其打断。
　　「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跑路啊，你当我曦是何人了？总而言之，先出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看着卜者一脸沉重的样子，少女又忍不住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嘿，放心放心！上次的【万里山河图】还没找你们拿呢，有我在，肯定不会让灵隐商会就这么被拆掉的 ~」

第一百章：双翼的战场
　　前不久，星熊辖区，城东别墅区内。
　　两位身披白羽的少女再度踏上了熟悉土地。
　　地面上，曾经被剑气划出的巨大沟壑已经被人用沙石填平，虽然短时间内还无法复原如初，但凭借着居住于此那些富商贵胄的丰厚财力，想必这种小问题，很快也会以最高效率得到解决吧。
　　「又回到这里来了呢……姐姐，这地方真的会有曦小姐说的那些东西吗？感觉明明就是一片普普通通的豪华居所啊。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圣国人还真会享受……照理来说他们的教义宗旨不该是勤俭节约来着么……」
　　听着妹妹在一旁的小声吐槽，蕾拉将视线投向远方的高墙阔院，雕栏玉砌，只是平静应道。
　　「说到底，神圣帝国也是一个庞大的社会国度，作为世界上综合实力最强的顶级大国，他们掌握的资源与财力自然可想而知，从灵隐商会将总会定在这座城市之中的举动，也足能看出西都蕴藏着的富饶了。」
　　「如此之多的财富即使再如何掩饰，也终归会在平日生活中展现出来，那无非就是衣食住行四字，而你要以为圣国人，女神教徒就都是过着苦行修士般勤俭的生活，可就大错特错了呢。」
　　「欸……姐姐你好懂哇。」
　　闻言，握持长枪的白羽少女顿时无奈地笑了笑，又抬起另一只手，揉揉自家妹妹的脑袋。
　　「你这丫头啊，很多东西，其实曦小姐平日里都会在闲聊时说出来，以那位大人的身份地位和人脉，这对常人而言都是足以价值千万金的重大机密，恨不得牢牢记在心里呢。也就你这家伙总喜欢左耳进右耳出，遛鱼摸虾，白费曦小姐的一番苦心了。」
　　「嘻 ~生活就是要轻松一点才好嘛，如果平时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随时随刻认真记在脑袋里，那活着未免也太累了吧？哼哼，这就是咱的人生态度！」
　　「唉……」
　　一边随意地小声闲聊着，姐妹二人实际上却并没有因此松懈了对周围的观察的寻找。
　　虽然这片属于顶级富豪的别墅区寸土寸金，相对来说可谓人迹罕至，很多甚至都是被有钱人承包下来，用以闲暇时某些消遣所用，平时几乎都不会过来的空房子，一路看过来似乎完全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但，正因如此，也才更适合用来藏污纳垢。
　　而这次，得到了薇莉丝许可的姐妹二人，自然也不会再用先前慢慢搜寻的笨办法。
　　「差不多就是这里了，蕾妮，开始吧。」
　　「好嘞 ~瞧我的！」
　　虽然嘴上总是叽叽喳喳抱怨着，经常又似乎显得对各种东西都不以为然，但真正干起活来时，蕾妮小姐其实也从不含糊，当即掏出修长精美的白色法杖，开始吟唱。
　　不同于以往的天空魔法，这次，少女如百灵鸟般清脆悦耳的嗓音，却荡漾出了常人无法理解的晦涩音符。
　　「啦哩休卡……斯皮卡啦费斯……」
　　代表着天使身份的第二对羽翼自然由背后伸展而出，蕾妮本身，似乎也对这段艰涩咒语不甚熟悉，吟唱的速度相当缓慢，好像生怕哪里与规范中出现差异，导致其效果发生错乱一样。
　　显然，她以前并未，至少不曾频繁使用过这个能力。
　　只有站在她身边的，同为天使的蕾拉能够理解这段咒语的实际意义。
　　听不懂是正常的，因为这根本并非语言，而是她们达到超越级，在真正意义上超越物种层面，化为天使后才获得的新能力，是向着血脉中的力量之源，献上信仰的至高存在祈祷，借取些许微薄之力的一种共鸣。
　　用通俗些的方式来形容，就是请神，当然，不可能是真正的神明，而至多些许神力罢了。
　　即使如此，那蕴含着神之气息的一缕力量，也绝非寻常人能够承受，只有精神强度较高，并且在魔法造诣上具备卓越天分的蕾妮，方可施展出来。
　　无形却又蕴藏着无限神秘的气息自白羽少女娇躯升腾而起，向着仿佛身处遥远虚空中的存在发出呼唤，而那位存在，也给予了她回应。
　　「拟似 ·神念扫描！」
　　最后的六个字，并非那般晦涩难懂的奇异音符，而是由蕾妮直接举起法杖，高喊出声。
　　随即，一股无形无质的波动如水纹般，以少女为中心快速扩散开来，乃至于某个瞬间，别墅区上方，亦有宛若自虚无中浮现出的，灿若星辰般威严的金色之眸一闪而逝，将那足以洞穿一切伪物的视线扫过全场。
　　「唔……」
　　伴随着波动扩散，蕾妮原本红润的面色也瞬间浮现出些许不健康的苍白，扶着额头踉跄跌退了几步。
　　「没事吧？」
　　早有准备地，蕾拉伸手将妹妹扶住。
　　这样的能力反噬本就在她们意料之内，也正是因为会如此，才需要精神强度更高的蕾妮来进行施展。
　　「没，没事……只不过这种脑袋里突然涌现出一大堆信息和画面的情况，我还有点不太适应而已……」
　　晃了晃还有些晕乎乎的脑袋，蕾妮在姐姐搀扶下重新站稳身子，又不禁面露苦笑。
　　「只是一个小小的别墅区，不过弹丸之地的面积就这么难顶，真无法想象薇莉丝大人究竟得有多强，当初才能轻而易举在瞬间扫描出整个浮空岛的情况啊……」
　　「傻丫头……那位大人的力量本就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之外，你又不是才第一天知道，大惊小怪……好了，先说说调查到的情况吧。」
　　蕾妮点点头，抬手指了指前方的某个位置。
　　「那栋别墅，看到了吗，房子本身平平无奇，但庭院却建得格外宽阔……最关键的是，下面有暗室，而且里面藏着很多杂乱的气息，虽然我没法像薇莉丝大人一样轻松看得一清二楚，但要说这片区域哪里的调查优先级最高，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地方了。」
　　说到这里，蕾妮小姐又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咳，那个，姐姐……顺带一提啊，刚才的扫描应该是被他们察觉到了，所以如果想要做什么的话，我们可得尽快才行……」
　　蕾拉面色平静地点点头。
　　「没关系，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计划之内，那么蕾妮，你现在还能战斗吗？」
　　闻言，少女连忙挣开姐姐的搀扶，挺直身子，抬手拍了拍软润而精巧，如春笋般盈盈一握的可爱胸部，又用力挥舞几下手中的法杖。
　　「喂喂！开什么玩笑，好歹我也是个超越级的大高手了，这种程度的消耗对咱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好吗？已经完全缓过来了！这次，姐姐你说什么也别想甩开我自己跑去涉险哦！」
　　「我也没说要甩开你呀……」
　　无奈地摇了摇头，蕾拉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战矛，来到作为魔法师的妹妹身前，深吸口气。
　　「蓬！」
　　代表着天使真正姿态和全力以赴的四只雪白羽翼，自背后舒展而出，带起超越凡俗之力的澎湃气息。
　　「那么，要上了。」
　　「噢！嘿嘿，一起揍扁它们吧姐姐！」

第一百零一章：不幸的御座小姐
　　克萝曼斯很想骂娘。
　　最近，她不知怎的，似乎总会遇上没法用常理来描述的怪物，一次两次倒就算了，可总是这样的话，未免也太衰了一点吧。
　　正式介绍一下，克萝曼斯小姐是隶属于地下结社【永生御座】的高层首脑之一，位列第九御座，人送外号【千变魅影】。
　　正如其名，克萝曼斯的拿手好戏，就是通过变形，模仿来取代他人的身份，以达成刺探情报或袭杀关键人员的目的。
　　克萝曼斯的易容术，或者说变形术是一种已经失传许久的古老术法，她早年，本想寻觅一种能令青春永驻的秘法，却在机缘巧合之中，偶然习得了这种能力。
　　而之所以能将模仿做到近乎惟妙惟肖，令亲近者都难以看出端倪的程度，便在于这种古老变形秘法的强大效力。
　　克萝曼斯的变形术，是能够读取目标相当一部分记忆，生活习惯的，甚至于，对方大部分不算太深奥的各种能力也能进行模仿，最终达成表现得近乎与原身一模一样，乃至于在日常生活中完美将其取代的可怕效果。
　　不过这古术也有个缺点，那就是施展较为繁琐，必须要施术者与被模拟者近距离接触一段时间，而且在模拟生效期间，原身是绝对不能死去的，否则术法也将自动被解除。
　　当然，这些弊端，基本上只有克萝曼斯自己才知道，毕竟永生御座又不是什么正派组织，哪怕同为御座之间，为了各种利益互坑互斗也是很正常的情况。
　　克萝曼斯在御座之中排位并不高，正面战斗能力相对而言也很一般，如果连能力的弱点与奥秘都被看穿的话，她的地位，可就真的岌岌可危了呢。
　　说回前话。
　　一年多前，【永生御座】在联合王国的夺位政变中遭逢大败，不仅长期以来的合作者，王国第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遭到不明人士袭击身陨，包括第二御座【双生龙姬】在内的数名高端战力，也在几次行动中纷纷陨落或失踪，王国范围内的据点更是遭到了新任女王莉莉娅 ·梅凯兰德报复式的全力清剿，可谓损失惨重。
　　毕竟经由对班 ·梅凯兰德的大力支持，乃至于数次直接针对莉莉娅本人的暗杀，那位新任女王陛下明显已经铁了心，要把国境中的【永生御座】势力彻底排除干净，加上已经被证实反叛了的第七御座【隐盗】普拉卡卡暗中提供情报，短时间内组织已经没可能在那片区域立足了。
　【永生御座】底蕴再深厚，终归也只是人数总和不过万余的地下结社，与其跟人类联合王国这种，全世界都能排在前五的超级大国无意义死磕到底，还不如暂且避其锋芒，尽量减少损失。
　　所以，好不容易兵败从王都勇气之城逃出来后，克萝曼斯小姐便按照上面的后续指示，暂时回到了神圣帝国西都明光城，组织内的许多力量也基本都撤出了联合王国，向着更西部的兽王国与东部圣国境内收缩。
　　神圣帝国的宗教信仰十分深厚，教会本身就是个巨大的统治阶级，因此，这里也比曾经的人类联合王国更加难以渗透，即使永生御座这样手眼通天的组织，数百年时间，在圣国境内也只搭建起了两个大型据点，各由一名御座负责统筹。
　　而西都这边，恰好便是克萝曼斯。
　　回到西都之后，由于组织暂时施行的 「偃旗息鼓，休养生息 」策略，克萝曼斯倒是难得在这座城市里悠闲了一年多时间，她虽然同样是活死人，但由于变形术法的存在，这位【千变魅影】小姐其实是御座中最容易混入人群中的个体了。
　　除了那种感知极度敏锐的老怪物，正常情况下哪怕超越级强者近身，只要不是提前知晓并特意观察，基本都很难察觉到她的活尸气息。
　　克萝曼斯在明光城中的表面身份，是东部星熊神殿的一名高阶修女，当然，肯定不是正经爬上来，而是靠着变形能力取代而来的身份，至于那位正主，早就被抓起来，关在据点的地下监牢里了。
　　平常大部分时间，克萝曼斯小姐都过着本应属于这位年轻修女的日常生活，甚至后者家族中的其他人在这一年多朝夕相处中，也完全没能察觉到其实他们亲人早已遭到替换的事实
　　听起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这对【千变魅影】而言，却是早就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但是，这样平静的生活，却在前不久被打破了。
　　半月前，首席御座【永生魔术师】帝摩斯 ·杨不知为何，亲自来到西都明光城，将一副看起来分外古怪的黑白面具交给了克萝曼斯，并让她从据点中的 「素材 」里挑选合适的人选，为其戴上这面具。
　　虽然对这样奇怪的要求感到了困惑，但【永生魔术师】作为御座中当之无愧最强者，以及这个组织的真正首脑，仅仅只是位列第九的克萝曼斯自然不敢正面忤逆或推诿，便在前者监督下，立刻行动起来。
　　最后被选中的个体，是名为克洛伊 ·劳里的，体内含有四分之一光族血脉的女孩。
　　虽然这名实验体以前由于某个叫利奥波德的家伙胡来，导致精神状态和生理结构出了些问题，变得无法再长大，绝大部分时间也都处于半植物人的休眠状态中。
　　但其体内的光族血脉却是实打实的，因此，她的身体素质相对于常人而言非常出色，正好克萝曼斯也对一天到晚养着这动也不会动的小丫头感到了厌烦，便顺理成章推出来当实验体了。
　　于是，克萝曼斯便看见了那令她感到刻骨铭心般恐惧，至今难以忘却的一幕。
　　戴上面具的，本应处于深度休眠中的女孩抽搐着，如被亡灵魔法驱逐的丧尸般重新站起，那黑白面具上的表情亦像是被唤醒一般，迸发出难以想象的，令她这传说级强者都为之毛骨悚然的恐怖邪念。
　　它在笑，在欢喜着找到了新的宿主，欢喜着……重新来到了这个世界。
　　那之后，以克洛伊的身体开始活动的面具，与【永生魔术师】单独交谈了些什么，这场谈话连克萝曼斯都被排除在外，因此她并不清楚其具体内容。
　　而简单交代过一些事情后，帝摩斯 ·杨很快便再度离开了西都，但……那片古怪的面具却被留了下来。
　　于是，它开始蔓延，开始分裂出更多子体，当着克萝曼斯的面，将据点中很多无用的实验体一一转化，变成与其近似又不同，全都被那种诡异面具所支配的东西。
　　最恐怖的是，这玩意……连活死人都能够转化。
　　那股疯狂的恶念与怪诞，即使是自诩恶人的克萝曼斯也会感到厌恶，嫌弃与深切的恐惧。
　　虽然在永生御座的这么长时间里，千变魅影小姐接触过太多稀奇古怪，诡谲离奇，乃至于反人道的东西，也对其有了相当不俗的心理承受能力。
　　但看着据点里的面具怪人一天天增加，如鬼魅般四处游荡的样子，即使【永生魔术师】离开前保证过，正常情况下它们不会对自己人出手，克萝曼斯也不免感到了日渐增加的焦虑。
　　而没过多久，据点里的面具怪人数量便达到了饱和。
　　于是……它们开始向外蔓延。

第一百零二章：借刀杀人
　　最开始，它们还只是袭击些独行的路人，制造无人察觉的失踪事件。
　　这种程度的话，克萝曼斯动用组织潜藏在城市中的力量还能勉强压下来，毕竟西都作为人口至少数百万开外的巨型城市，偶尔因为各种意外失踪一两个人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即便报案给神殿骑士团，只要对方身份没有过于显眼，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没办法，谁让永生魔术师离开前，吩咐了要 「尽可能协助其行动 」呢，何况说到底，就算想让那怪东西稍微收敛点，克萝曼斯也没那个胆子跑去面前跟它唱反调，千变魅影小姐可不想也变成一样的面具怪物。
　　尤其是【永生魔术师】亲自带来的，那片附身在克洛伊 ·劳里身上的黑白面具，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但克萝曼斯却能感觉到它是不一样的，它的身后，隐藏着比黑暗还要深邃而无垠的古老邪恶，只是稍有接触，或许就会被彻底吞噬殆尽。
　　于是，在丝毫没能得到遏制的日复一日中，它们愈发不加掩饰的嚣张袭击行动，终于引爆了整座城市。
　　也是在那天之后，最初的那片面具，就再也没回到过据点中来。
　　于是，情况也终于完全脱离了克萝曼斯的掌控范围之外，在连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本尊都被惊动的情况下，区区一个永生御座分部，仅有她一位传说的这点力量，除了闷头装死祈祷别被发现之外，实际上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外面闹得满城风雨，神殿骑士们戒严到了这种程度，克萝曼斯自然也没敢再跑出去玩什么角色扮演，虽然心中把那些沙比面具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她现在也只能尽可能将组织成员收拢，让它们都乖乖缩在据点里，避免因为全城的大搜捕而被殃及池鱼。
　　然而，有句话就叫做祸不单行。
　　「你说什么！有两个长着四只翅膀的奇怪白羽翼人从正门打进来了？！」
　　靠在独属于据点首领的高贵席位 ——御座之上，身披永生御座标志性黑色长袍，只有面部和棕色长发暴露在外的克萝曼斯小姐，一脸头大地扶住了脑袋。
　　虽然之前在察觉到那种明显的被注视感时，她就心生不妙之意，赶紧提前派了人手出去打探消息，但也没想到敌人竟然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直接。
　　「确定只有两个敌人吗？而且翼人哪来的四只翅膀，不会是你们这些蠢货看错了吧？」
　　烦躁地以指背不断敲击着身边的石质扶手，克萝曼斯已经在尽可能竭尽全力地思考起了对策。
　　很显然，据点已经被发现了，无论对方究竟是哪个势力的家伙，这对于隐藏于暗处的地下结社而言，都是非常麻烦的情况。
　　可选的方案，也无非就是打或跑两种，如果对方真的只有两人，并且不存在后续支援，只是因为贪功冒进才闯进来的话，全力以赴将其尽快拿下倒也不失为一种良策。
　　然而，那名连滚带爬跑来报信的活死人教众，却只是一脸惊恐地拼命点头，像受到了某种巨大的惊吓那般。
　　「真，真的只有两个人啊千变魅影大人！但那两个翼人，那两个翼人都是不折不扣的超级怪物啊！我们许多兄弟甚至连还手都做不到，照面的瞬间就被杀掉了！我怀疑她们根本不是翼人！」
　　「秒杀？」
　　克萝曼斯暗自皱了皱眉，表面上却依旧不露声色，保持着属于御座的沉稳气场。
　　「照理来说，就算再厉害的强者，初次对上我们永生御座时，也该被打个措手不及才对，对方……难道很了解永生者的弱点所在，是针对我们有备而来吗？」
　　对此，教徒只能哭丧着个脸，手足无措般连连比划道。
　　「不，不是，我也不好说到底了解不了解，大人，切片，切片您懂吗？根本没有什么弱点不弱点的说法哇！还有另一个看起来像魔法师的翼人更特么离谱，那些凭空砸下来的大石头，直接就把人碾成肉沫了啊！」
　　「？？？」
　　「轰！！！！！」
　　谈话间，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上方响起，连带着这座位于地下深处的主殿都哆哆嗦嗦震颤起来，碎石屑纷纷扬扬坠落而下，支撑着顶部的梁柱亦发出了不堪重负般哀鸣，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倒塌一般。
　　「靠！搞毛啊……这特么到底都是什么怪物？演都不演了是吧啊，悠娜那 **亲自打上门来了！？」
　　「千变魅影大人，不是明光圣女，是翼人！两个都是白羽翼人啊！」
　　「废话！老娘当然知道！吐槽一句不行吗！？」
　　说实话，因为近些日子已经接二连三承受了太多压力，克萝曼斯小姐几乎已经快要无法抑制自己暴走的冲动了。
　　但她同样很清楚，既然对方能只凭两个人，短时间内冲破重重机关陷阱和防御，一路杀将进来，那实力至少也在传说级以上，就算她这位在场最强的御座大人顶上去，估计也只是送菜而已。
　　毕竟克萝曼斯并不擅长正面战斗，虽然凭借着一些独特的能力，她自信没那么容易被弄死，但真打起来谁又能说得准呢，万一她们也像那些面具怪物一样，拥有……
　　「哎……等等？」
　　突兀回转的音调，令正忐忑不安等待着御座大人拿决定的教众急忙抬起头来，面露希冀。
　　「噢！千变魅影大人，您要出手了吗？」
　　「出个毛线！巴不得我赶紧死是吧！？」
　　恶狠狠拿这不长眼的蠢货发泄了几句怒火，克萝曼斯小姐眼珠子一转，又招招手，示意对方靠近些，小声道。
　　「你……去告诉正在防守的其他人，不要硬顶，且战且退，把那两个白羽翼人往……那些东西所在的区域引，等两边照面之后就从暗道撤出来，再把口子封上，懂吗？」
　　闻言，教众顿时面露惊色。
　　「啊……大人，您该不会是想……可首座大人不是吩咐过，要尽可能掩人耳目，避免被其他人注意到那些东西的存在吗？我们这样的话，会不会……」
　　「靠！都什么时候了还保密呢，外面画像都特么贴出来了，老娘保个锤锤！要不是那些傻狗面具自己天天在外面惹事，情况能变成现在这样？我都不相信几十年的据点，会刚好今天才无缘无故被人找上门来！」
　　说着，克萝曼斯又压低了声音，抬手指了指头顶。
　　「何况……如果对方真打穿了据点，你以为会发现不了那些东西吗？引导，这只是提前引导，减少没必要的损失懂吗？」
　　「噢！原来如此，不愧是御座大人！妙计，妙计啊！！」
　　「别搁这拍马屁了，懂了还不赶快去办？还有，让所有人都准备一下，能带的带上，不能带的东西就地销毁，准备撤退，无论如何，这据点恐怕是保不住了……」
　　「是是是！」
　　同样身披黑袍的活死人教众连忙转身，快步离开了空旷无人的主殿。
　　看着它离去的背影，克萝曼斯这具……大约同样只是仿照某个女孩变形而成的容貌眸中，却隐约闪过了淡淡的阴狠与恨意。
　　「帝摩斯 ·杨……老东西，真有你的啊，这个仇我记下了，给老娘等着吧……」

第一百零三章：突入，永生御座！
　　庭院格外宽阔的私人别墅之中，光看表面，同样是无人居住的空宅，但随着两位少女凭借翅膀轻松翻越高大围墙，踏入其内部的时候，便顿时察觉到了明显的异样。
　　空气之中摇曳着淡淡的腐臭，虽然姐妹俩并未接触过真正的活死人，但通过某位牧师小姐的描述，她们其实也已经对这种以亡者之躯强行存活于世的东西，有了相当深刻的了解。
　　很显然，这栋别墅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虽然没有那种明显的魔法结界存在，但庭院中栽种的植株，与某些涂料散发出的浓郁却并不突兀气味，的确能够很有效地将这种尸臭给掩盖下来，不至于被外界路过的行人所察觉。
　　可一旦进入内部，这股依旧于遮掩下略显微弱的气息，却怎么也不可能再瞒过神话种天使的敏锐感知。
　　既然确定了目标所在，又已经被察觉到，那进入内部的方法也就很简单了。
　　仿照在圣灵小径那时的方法，姐妹二人根本没有去找周围可能隐藏的开关，而是直接用陨石在庭院中开了个巨坑。
　　地面在巨石的暴力撞击下碎裂，塌陷，被遮掩着的入口也就自然而然显露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节省时间的绝妙良策。
　　无论在哪，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似乎都总喜欢藏在地下，当然，这座别墅下方的秘道规模并没有达到像圣灵小径那样，几乎覆盖了大半森林的程度，整体布局与设计也不那么简陋，倒是更适合生物居住。
　　总体而言的话，基本也就这栋别墅庭院再扩大两三倍左右，也就是约莫万平左右的面积吧，这点地方自然藏不了太多东西，因此，它们将这座地下据点设计成了以螺旋状上下分层的结构，以尽可能在有限场地中拓宽了空间。
　　倒也省去了姐妹二人寻路的功夫。
　　「闪电连打！」
　　挥舞而起的法杖带出以气流和碎石凝结而成的巨锤， 「轰轰轰轰轰 」接连撞击在眼前厚重的巨大石门上，将其四分五裂般炸开，连带着后方十余名黑袍身影也纷纷抛飞而出。
　　轻描淡写般，少女在魔法盾的包裹下傲然而立。
　　「姐姐，这些所谓的活死人貌似也没那么可怕啊，虽然的确命硬了一点，但照样还是能轻松干掉的。你看，它们有些甚至已经开始表现出畏惧的迹象了呢，完全没有那位大人描述中的多么多么悍不畏死嘛 ~」
　　一路向下冲杀而来的现在，蕾妮小姐召唤出的各种魔法，早已真正意义上碾碎了至少上百名藏匿在地下，不断向她们发起反击的敌人，心态也从最初接触时的略带紧张不断膨胀，以至于变成了现在的有些不以为然。
　　毕竟，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或许放在普通人眼中，这些至少也拥有秘银，甚至精金以上水准的精英活死人，是几乎无法以常规手段杀死的诡异怪物，但对于真正的神话种而言，哪怕蕾拉和蕾妮目前仅仅只是还无法算得上完全体的初入超越级，也已经足以碾压这些单论等级差了她们差不多 30级开外的敌人。
　　跟在某位牧师小姐身边时，姐妹俩见识到的基本都是那种远超人类之智的，动辄伪神，甚至真神级别的不可思议存在，却没有意识到其实她们的实力，也早已超越了这个世间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生物。
　　至少，对付永生御座的一个分部，是完全不在话下的。
　　但相比自家妹妹愈发骄傲的心态，更加稳重的蕾拉却没有放松警惕，甚至主动沉声道。
　　「好了，认真一点，我们现在看到的，应该只是这个地下据点的表层防御力量才对，既然名为永生御座，那最厉害的自然是御座，只是打了些小喽喽，没什么可骄傲的。」
　　「而且……这地方说实话，空气中始终流动着某种令我不太舒服的气息，真正可怕的敌人都还没有现身，你可别……」
　　「唰！」
　　话音未落，少女便突兀扬起手中已然沾染了不少黑血的战矛，如白色急电一般，头也不回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将潜伏在二女视觉死角阴影之中，正准备摸上来偷袭魔法师的瘦小身影自上而下斩为两段！
　　隐藏于矛尖的锋锐气劲二度爆发而出，瞬间将对方的身躯分割为十几块狰狞碎肉，无力跌落在地。
　　当然，并非蕾拉有什么分尸的奇怪爱好，只不过在面对这种生命力顽强的诡异敌人时，做得彻底一些才足够保险，她可不会有丝毫大意。
　　「呜哇……这些家伙真的有点恶心啊……」
　　将被尸体上喷溅出来的粘稠黑血，污染得一片狼藉的魔法屏障撤去又瞬间重召，蕾妮不禁再度分外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又反手召唤出数枚无形无影的风之矢，刺穿趁着姐姐出手而狂吼着并肩猛冲上来的几名敌人脑门，带着它们以更快速度倒飞而出，直钉在后方的石壁之上。
　　天空魔法本就是以操纵气流与陨星为主，有些类似于常规元素魔法中风系与岩系的结合体，不过在这种空间相对狭小的地下环境，陨石自然不太方便直接召唤出来，所以蕾妮目前便是以前者为主要战斗手段。
　　超越级强者本就拥有一人匹敌万军之力，更不要说血脉相连的姐妹俩又配合格外默契，仅靠这些最高连大地级都没几个的杂鱼敌人，自然不可能对她们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不过，由于姐妹俩突进速度过快，加上对周围环境不太熟悉，在对方不断自杀式袭击的不计代价拖延下，击破方才那扇前往下层的大门后，终归还是被暂时包围在了这两层地下密室的中央通道附近。
　　这里，敌人的抵抗似乎格外激烈，却也有一部分像是感到了怯懦般开始隐隐后退，以至于，防御阵线很快便漏出了相当明显的破绽来。
　　但，站在靠前位置的蕾拉却突然皱了皱眉，没有继续开口，而选择对近在咫尺的妹妹使用了心念传音。
　【有点不太对劲。】
　　「欸？」
　【这些家伙……你发现了吗，这里的地下通道开始分叉了，很可能已经接近最深处。但，虽然有好几处出口，可其中大部分，我们只要表露出往那边移动的迹象，就会立刻遭到刚才这样极其疯狂的阻挡，唯独这边……】
　　再度用眼神悄悄示意了不远处的，某个灯光相对昏暗而显得分外深邃的出口位置，蕾拉只是依旧以心念无声传息道。
　【这个方向的敌人，表现出来的战力却格外孱弱，也就是你之前所说的……畏惧，蕾妮，你不觉得这太奇怪了吗？同一个组织的成员，战斗意志和素质为什么会差那么多？】
　　这下，蕾妮小姐才终于反应过来，惊讶般张了张嘴又赶忙闭上，维持着身边魔法屏障的同时，同样以心念回道。
　【姐姐的意思是，这些家伙并没有真的害怕，而是在故意诱导我们去往某个地方？】
　【我认为这种可能很大。】
　【唔……那我们……】
　　感受到妹妹意念中传来的困惑和迟疑，蕾拉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手中长枪再挥，锋锐寒芒，又一次将数名因她们改变移动方向而悍不畏死扑上来的活尸绞碎，随手甩去枪上黑血。
　【这还用说吗？很简单的道理，哪里防守最严密，就表明他们最不希望我们去哪，也便是我们最应去往的方向。呵呵，稍微有点小聪明的敌人……可比蠢货更容易猜透呢。】

第一百零四章：神话之遗的再遇
　　「什么！那两个白羽强行冲开防线，往这边过来了！？你们这帮废物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说了别表现得太明显，暗中诱导就行了吗！？」
　　「对，对不起！千变魅影大人！」
　　最深层核心密室中，正准备着提桶跑路的克萝曼斯小姐听见消息，差点没给这群蠢货把鼻子给直接气歪。
　　原本在她想来，只要象征性抵抗一下，再表现出些许后继乏力的情况，自然就能把那两只跟莽夫一样直挺挺往别人老巢里硬冲的白羽，诱导进同样是怪物们所在的囚室区域了，谁知道这帮白痴居然演都不会演，直接给人看穿了？
　　虽然眼前灰头土脸的传信教徒明显换了一个，不知道之前那家伙是不是已经被干掉了，也没法找他问责，但千变魅影小姐并没有在意这些小事，她更关注的问题是……
　　「打了这么久，你们也该看明白那两只奇怪白羽具体的实力水准了吧，以御座的排位来说，大致是什么级别的？」
　　趴跪在地上的教徒抬起脑袋，小心翼翼看了眼御座上表情阴沉不定的女子，暗自斟酌片刻，才试探着道。
　　「恐怕……恐怕至少也有前三座以上的……」
　　「哦？居然有前三……啥玩意？前三？！」
　　本来还想维持一下御座大人的沉稳气度，可克萝曼斯刚砸吧砸吧嘴，便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直接吓得连声调都有点变味了。
　　前三，怎么会是前三？
　　永生御座的前三座，那可都是实打实的超越级强者啊！
　　哪怕放眼整个神圣帝国，明面上都没有任何一位这个级别的存在，虽然鬼都不信世界第一大国底蕴就只有这种程度，但真要有，也都是那种隐姓埋名的老怪物了。
　　就算是白羽翼人之中，目前已知的超越，也仅有一位羽皇而已。
　　如果不考虑到克萝曼斯那种独有的求生能力，直接正面硬上的话，一对一，直接把她给秒杀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更不要说对方还有两人。
　　强装镇定地，御座大人本打算装模作样喝一口身边水晶杯中的透明液体，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活死人也会拥有情绪，也会感到害怕，只不过是没有常人那般明显，并且会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减弱罢了。
　　克萝曼斯，显然还没有达到那种程度。
　　似乎是感受到了首领的动摇，前来传信的教徒也显得有些慌乱与不安起来。
　　「大，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要从密道里撤退吗？」
　　「废话！别人追得这么紧，人手一撤，不立马就跟上来了？你觉得自己能跑得掉！？」
　　「啪！」
　　高脚杯扫落而下，与里面的不知名液体一道摔成满地残渣。
　　克萝曼斯径直从御座上站起身来。
　　「为今之计，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让那帮东西和那两只白羽对上！超越级……两个超越级，如果没有势均力敌的阻挡……既然她们不进去……那就把那些怪物引出来！」
　　御座小姐抬手指向脚下卑躬屈膝的教徒。
　　「你！带领所有能战斗的成员，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对方暂时挡住，绝不能让敌人发现我们的逃亡密道，懂吗？！」
　　「大人？您……您难道是想亲自……」
　　「少在这废话了，快去给老娘传信！」
　　「是，是！」
　　……
　　对方的抵抗，突然变得异常激烈起来了。
　　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战场局势的蕾拉，很快便注意到了这点。
　　说实话，虽然整场战斗至今，她们都没有遇到任何足以称得上棘手的敌人，甚至绝大部分连她和妹妹一招都很难接得住，但牧师小姐时常挂在嘴边的 「任何情况都不可轻敌大意 」的教诲，蕾拉却始终谨记在心头。
　　如果这里的敌人真有那么简单，薇莉丝大人就不会专程让她们姐妹来调查，更不至于提前赠予那么贵重的护身宝物，在战斗彻底结束之前，作为天空近卫的她，认为有必要时刻警惕周围一切可能造成威胁的东西。
　　毕竟……当初在没有遇到薇莉丝大人之前，那次逃离奴隶据点，却因为保护失当，令妹妹率先惨死于面前的景象……蕾拉永远也不想再看见第二次了。
　　「呜哇！这些家伙都疯了吗？就算之前的畏惧是装出来的，也不至于这样子拼命吧？这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啊？」
　　法杖挥舞，突兀自少女身边浮现的陨石，以势不可挡之姿，径直撞飞了数名表情狰狞猛扑上来的活死人教徒，带着轰隆隆的巨响声将其嵌进墙中，化为数滩肉泥。
　　刚刚才援护了自家姐姐的蕾妮小姐，有些愕然般下意识擦了擦鬓角并不存在的汗珠，忍不住再度发挥起吐槽役的职责来。
　　战斗发展到现在的程度，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了，这些藏匿在地下据点中的活死人邪教徒，完全就是以纯粹自杀般的方式在疯狂反扑，以性命拖延时间。
　　毫无下限。
　　淬毒，偷袭，陷阱之类程度都只是小儿科而已，甚至各种不可说明，对女性而言几乎等同于下三滥的手段，也早已经全都用了出来。
　　「谁知道呢，但越是这样，就越说明我们的举动让对方着急了，这些家伙……哈！」
　　话音未落，蕾拉旋身回斩，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连续切断十余根自通道顶部悄悄攀附而来，借由隐形魔法暂时避开了视线，顶端甚至不断滴落着某些异样粉色液体的触手状召唤物。
　　打断敌人的再度偷袭，白羽少女又一次抬手，幻矛在破空声中暴射而出，精准命中了敌群中那名混身被黑袍遮掩，种族面容一概不明的鬼鬼祟祟召唤师，将其狠狠钉在了墙上，徒留下挣扎不断的身影。
　　「呸！真不要脸！这这这……也能叫战斗吗！变态，下流！卑鄙无耻！」
　　一眼就看出那是某种催 x魔法，甚至差点在大意之下被缠在身上的蕾妮小姐，当即羞恼得面红耳赤不已，以自己词汇量中已经算是最严厉的措辞怒骂起来。
　　不过很可惜，她说的天空语，眼前这些家伙大部分都完全听不懂呢。
　　而，正当她因某些不堪入目之物而分心的瞬间。
　　「闪开！」
　　并未有丝毫懈怠的蕾拉突兀面色急变，抬手便将身边的妹妹向侧面推去，长枪再转，锋锐气劲裂空而出，直接将某种自她们身后无人通道内飞出的诡异事物横劈为两段！
　　但，那诡物竟然来势不减，被斩断的两个部分再度变化为不同个体，如流星般在空中二段加速，直奔两名少女面门而去！
　　「姐姐！？」
　　被偷袭的仓促之下，蕾妮已经来不及施展更高阶的魔法了，只能惊呼出声的同时，连忙全力催动体表的魔法护盾，希望能以此抵挡住那正体不明的诡异白影。
　　但蕾拉的准备，却明显比她更加充分。
　　「天空枪术第十七式 ·光羽！」
　　模糊白光，自持枪少女身际一透而出，化作同样手持长枪的四翼虚影，却并未奔着敌人冲去，而是径直闪身来到有些手足无措的妹妹身旁，以自身模糊的形体，挥舞出与蕾拉如出一辙的动作，再度以长枪拨向那袭来之物！
　　「啪滋！」
　　「噗呲 ~」
　　两道迥异的声音在近乎同一时刻接连响起，受到蕾拉斩击的敌物瞬间化为光点破碎，显然根本就是虚晃一招，而蕾妮身前的同样之物 ———一副带着极度诡异笑容的黑白面具，却径直穿透了白色虚影的防御，盖在后者模糊不清的面容上！
　　「滋滋滋！！！」
　　蕾拉召唤出的能量分身周边白光一阵剧烈波动，短短数秒内，竟不受控制般颤巍巍地抬起手，将长枪刺向身后的魔法师少女！
　　好在前者早有准备，只是一个响指，那由能量构成的白影便在彻底被夺去控制权前，被其创造者再度驱散，化为泡沫。
　　又一矛，将被反过来算计而暂时失去了主动，正十分人性化般连忙准备逃离的黑白面具彻底劈成稀烂，蕾拉看了眼身边仍自惊魂未定的妹妹，听着漆黑通道中传来的密集脚步声，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
　　「好可怕的同化能力……」

第一百零五章：战场转移
　　虽然有些仓促，但经过刚才的短暂交手，姐妹二人也早已看清了那面具的形貌。
　　「姐姐……这不是之前我们见到的……」
　　「嗯，看来一切都如那位大人所料呢。」
　　蕾拉微微侧目，望了眼她们身后那些残余的永生御座邪教徒，却发现它们并未随着刚才黑白面具的出现而发起协同攻击，反而也像是见了鬼一样，以最快速度开始撤退，向着更下层飞快逃窜而去，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恋战之意。
　　「并非同一路，更像是驱虎吞狼吗……嗯，很值得在意的情报，有必要将这点也报告给那位大人呢……」
　　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着，蕾拉却并未阻止那些邪教徒的撤退。
　　对方是一个行为严谨，目的性明确的庞大组织，从之前的激烈抵抗，到现在毫不犹豫集体撤退中都能看出，这帮家伙必定是存在某些高层协调指挥的，既然敢这么做，就代表着已经笃定了接下来她们会无暇出手。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即使只是简单权衡利弊，结合刚才那短暂的交手，蕾拉也能轻松判断出此刻继续与这些家伙战斗，将后背暴露给通道中真正具有威胁性敌人，所将要承受的代价。
　　少女深吸口气，看着正缓缓自她们来时那通道后方，涌出的越来越多怪诞身影，握紧了手中兵刃。
　　「蕾妮……要认真一点了，这是场硬战。」
　　面对真正的劲敌，素来有些轻佻的另一位少女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
　　「我明白的，姐姐。」
　　很快。
　　「嘻嘻嘻……」
　　被黑白面具支配着的怪诞，一只，两只……完全显现出了身形。
　　它们的面上，浮现着癫狂而纷乱的神情，若世间百态万象，无数极端的情感聚集而起，甚至化作有形无质的风暴席卷而来，凝结为毛骨生寒的危险气息。
　　并非这些身影本体，而是它们身后的，正通过面具联结而起，那隐约渗透出些微獠牙的…… 「唯一 」 。
　　它们将怪诞的眸，集中在了两位少女身上。
　　「光明……光明的味道！好浓烈！寻找光明！遵循主人的意志！！」
　　「寻找祂！寻找祂！为了奖赏！」
　　「冲啊！！！」
　　怪诞们，迈开了混乱的步伐，如一场滑稽的舞会。
　　「蕾妮！」
　　「好！高阶魔力增……欸？」
　　高亢的瞬发魔法刚施展到一半，却像是被突然打断那般戛然而止，少女口中，亦忍不住漏出了仿佛分外困惑的低鸣。
　　并非敌人施展了某种诡异莫测的精神攻势，而是它们紧随而来的举动实在太不合常理，巨大的反差，以至于蕾妮不甚成熟的心性，直接被惊得呆愣了片刻。
　　就在那些怪诞身影即将抵达面前的某个瞬间，它们，却仿佛集体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突兀以千奇百怪的姿势僵在原地，随后，诡异地齐刷刷转头，看向头顶的某个角度。
　　祂说。
　【找到了】
　　它们说。
　　「光明！找到了！是光明！！！！」
　　「为了主人！！！」
　　「把祂献给主人！！！」
　　于是，怪诞们迈开脚步，清一色，头也不回地反向冲出了通道，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它们的脚步，没有任何怪诞迟疑。
　　哦……还真有一个例外。
　　那是个看起来人类模样，穿着与大部分怪诞一般，类似于囚服装饰的平平无奇棕发女子。
　　她先前似乎正身处于队伍的侧后方，与队伍有些脱节，同样戴着类似的黑白面具，遮掩了面容。
　　仅仅从对方微僵的，已经转过半个身子的动作中，也能看出她不知为何，本正打算脱离队伍，从侧面通道偷偷溜走。
　　只不过，因为这突如其来，令双方都始料未及的变故，反而直接暴露在了两位白羽少女的面前。
　　于是，感到了莫名其妙的双方，视线在空中交汇，带起一声迥异于怪诞的，不约而同的困惑之声。
　　「……欸？」
　　……
　　怪诞的身影，自四面八方涌来。
　　这是薇莉丝第一次亲眼目睹它们的诡异。
　　不过少女已经搞清楚了，这是名为【无面者】的，据说只存在于神话之中，却不知为何在今时突兀现身于西都内的群体。
　　很奇怪，它们像是盯准了灵隐商会那般，不仅一反常态地堂而皇之在白天大量现身，甚至无视了绝大部分的路人，只疯狂冲击着由商会护卫组成的防线，似乎想要进入其中寻找什么。
　　从商会内部出来后，某位白狐小姐已经跳上屋顶观察好一会了。
　　虽然这场袭击来得突兀又莫名其妙，但某种角度而言，对明光城和明光圣女却并非坏事，无面者真正的可怕并非在于战力，而是它们几乎无止境的同化力，如果始终潜伏在暗中，不断扩散其影响，那么造成的威胁只会远比现在更加严重。
　　割除肿瘤或许会让人暂时出血和陷入虚弱，却也总比慢性死亡要好得多。
　　但，对于莫名成为了攻击对象的灵隐商会而言，可就不是什么美事了。
　　虽然他们在危机中展现出来的底蕴与力量，远比薇莉丝预想中更加深厚，可面对着同样只存在于神话中的诡异敌人，还是难免出现伤亡。
　　恢弘的结界，正以商会建筑为中心将周围近半个街区笼罩在内，路上也早已没了行人，除去大部分逃离，或是见势不妙缩在家中闭门不出者，剩下少量没本事又没眼力的，早已在无面者最初的第一波袭击中，便化为了它们的同伴。
　　无面者的同化过程很简单，它们佩带着的黑白面具并非死物，只要稍有机会，便会如同褪下旧皮的蛇那般，剥离出另一张稍薄，但与本体几乎无异的面具飞扑而出，冲向目标。
　　这面具拥有实体，存在足以灵活行动的智慧，虽然可以被击碎或闪躲，但通常而言，如果没有至少 lv30以上的速度和反应力，常人基本是很难连续躲避的。
　　一旦被面具遮脸，就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同化为无面者，加入对方阵营之中，几乎没有任何挣扎的可能性。
　　这便是无面者最强，唯一的杀招了，它们本身似乎并不算太厉害，应该只是基本继承了原身拥有的能力，身躯倒更像只作为面具的载体而已，只要防备好突如其来的必杀袭击，真正的强者是完全能够与其对抗的。
　　但……换成集群战斗的情况，或者说，无面者聚集起来的数量越多，这种同化能力的威胁性也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暴涨。
　　毕竟你可以躲开一张，两张面具，那如果数量再翻十倍，乃至百倍呢？
　　而且无面者本体被杀掉之后，其面具似乎也不会立刻失活，就像临死反扑一般，会在某个瞬间突兀整张脱离而下，发动最后的袭击，的确有些防不胜防。
　　如果不出意料，亡魂作为传说级强者会被偷袭得手，很可能……就是由于类似的原因吧。

第一百零六章：灵狐巫女的初战
　　独自靠坐在屋顶上，薇莉丝调出面板看了下时间。
　　距离无面者突然发动大规模攻击，悠娜返回神殿召集援军差不多过去半个小时了。
　　说实话，已经算有些太久。
　　考虑到那位圣女殿下是直接以空间传送回到明光神殿，再加上聚集骑士团，赶路的时间，结合两地距离，哪怕只是一群普通人，这会也应该差不多到了才对。
　　看来那边也被什么给绊住了手脚。
　　而且，这些家伙到底想在这里寻找什么？它们念叨个不停的光明……莫非是某些光明女神留下的宝物吗？
　　思索着，白狐小姐又看了眼下方的战场。
　　死神之镰中，除亡魂外的其他三人都已经参与到了战斗里，但可能是由于缺少一人，小队成员不仅无法连接起来发动那种类似于请灵的强大攻击，实力也显得有些参差不齐。
　　除去摆渡人依旧展现出了传说级水准外，冥莲和冥灵，似乎都只有天空巅峰程度的战力，虽然斩杀那些平均硬实力并不如何强大的无面者很简单，但对于真正具备威胁性的面具突然袭击，已经很明显有些捉襟见肘了。
　　卜者虽然没有亲自加入战场，但笼罩着大半个街区的巨型法阵，似乎却是以站在商会正门附近的他为阵眼，辅以几种摆放在身边的宝物来驱动的。
　　很有意思，这竟然是一种相当神妙的空间阵法。
　　薇莉丝亲眼所见，好几次冥灵，冥莲以及很多商会护卫躲闪不及，即将被面具击中的瞬间，她们都会像瞬移那般，突然被银光包裹着在原地消失，随即又出现在更加安全的后方，得以喘息和调整态势。
　　而有时一些无面者刚刚发动攻击，正准备暂时后撤的空档期，却又会莫名出现在精英护卫们的包围之中，被乱刀直接砍死，连面具都干脆搅成了碎屑。
　　很显然，这都是卜者控制着脚下阵法进行的战场辅助，正因为有他的存在，加上死神之镰，护卫队长艾米这些强者领头，灵隐商会才能凭借不过数百的护卫队，与数量甚至在他们两倍开外的无面者们战斗到现在。
　　但，也就如此了。
　　说到底，灵隐在这里只是一个商会，只有一座城市中的部分人手，哪怕作为总会，也不可能像真正的执政者那样，随随便便弄出成千上万的战士来。
　　何况无面者的袭击来得太过突然与诡异，即使是卜者这样能够卜测部分天机的老家伙，貌似也完全没能预料到，明显准备不足。
　　护卫队的人手有限，虽然足够精锐，却经不起损耗，而且一旦被同化，还会很快成为对方的力量，一加一减下自然会令态势极速恶化。
　　「嗯 ~差不多是时候了呢。」
　　白狐小姐仰望天空，伸了个懒腰。
　　坐视着局势发展到如今程度，情况已经能够称得上是岌岌可危，该出手了。
　　曦并非薇莉丝，不需要为了避免麻烦而低调和隐藏。
　　或者说，牧师小姐捏造出这个假身份的目的，就是为了赚取足够的名气与声望，让她既不会无时无刻被无聊的家伙追着烦，又能够拥有足够地位，比较方便地做某些想做之事。
　　一群无聊的小丑……放任它们在城市里闹了这么久，也是到退场的时候了。
　　少女站起身，轻盈地自屋顶一跃而下，来到了正主持着法阵的卜者身边。
　　老人家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是很好，毕竟卜者自己也说过，他只是个实打实的人类，这个岁数也算得上年老体迈了，即使藏有某些手段，以凡躯主持如此庞大的法阵，也着实负担太重了些。
　　这点，从卜者苍白鬓角处，被汗水打湿的黑布就能看出来。
　　「呐呐呐，咱们打个商量如何呀？」
　　虽然看起来稍显狼狈，但卜者那股风轻云淡的气质似乎倒并没有因此削减多少，只是一边不断拨动着他总带在身上的那面古朴算盘，操控空间移动，一边头也不回般道。
　　「呵呵，曦小姐有话请但说无妨。」
　　薇莉丝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也清楚此刻情况紧迫，点点头，直入主题道。
　　「你们的损失越来越大了，明光城的支援到现在也渺无踪迹，指望他们估计是凉凉了……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这次我帮你们解决如何？嗯……至于报酬的话，就用那幅【万里山河图】的一千万神圣光币来算吧，记得之后白送我！」
　　「……？」
　　似乎终于感到了些许诧异，老人缓缓转过头来，被黑布蒙住的双眼似乎正以某种难以言说的方式，打量着双手叉腰一副得意姿态的少女，无奈道。
　　「曦小姐，商会明明一开始就是打算直接将宝物赠予您的，是您自己非要谈论价格，何况作为灵隐族灵狐巫女，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灵隐商会……」
　　「都说了，那只是你们单方面认定的身份，我可从未承认过哦，此是此，彼是彼，我不会随意承人恩泽，也不喜欢被随意按上的莫须有身份与什么组织绑定。所以……谈好价码，分清利益是十分重要的，如何，这个条件你们接受吗？」
　　听着白狐小姐提出的，两边付出与收获并无法真正相提并论的 「交易 」 ，卜者临近嘴边的话语微微一滞，最终，也只能面露苦笑。
　　「真不愧是您，难怪明澜会说……罢了罢了，一张【万里山河图】换一次商会的转危为安，这种好事我灵隐商会又岂有拒绝之理？」
　　「成交。」
　　「好嘞，成交！」
　　白狐小姐笑嘻嘻地比出个大拇指，虽然卜者看不见她面具下的笑容，但从前者轻快的声线中，也能听出少女虽然是做了个似乎不太划算般买卖，心情却似乎不错的样子。
　　于是，戴着白狐面具的巫女小姐挥挥手，如逆反了重力原则那般径直漂浮起来，快速升向高空之中，又再度降落时……
　　已经，来到了街道的战场中央。
　　「哇靠！鬼！看剑……欸等等？你这家伙，不是之前那个……」
　　被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少女吓了一跳，护卫队长，拥有宛若光芒交织而成般绚丽长发的艾米小姐刚作势欲砍，才发现这女孩戴着的面具与那些无面者似乎并不相同，紧接着，才终于认出了这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狐狸小姐。
　　「是我哦，你们先退下吧，这里有我就足够了。」
　　被对方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愣了下，被拍了拍肩膀的艾米刚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面色急变。
　　因为就在这短暂空隙，便已有数片癫笑着的黑白面具，自白狐小姐身后破空袭来！
　　光族少女连忙抬剑斩去。
　　「喂！虽然不知道你在那装什么大佬，但是不要以为戴了个其他面具，它们就会把你当成同伙啊笨蛋！！」

第一百零七章：彼岸花再开
　　「好像真是……说起来，之前因为你们这些家伙乱来，害得我还被误会了呢……」
　　纯白色的狐面之下，传来少女略带不满的嘀咕。
　　于是，她抬指轻扣。
　　「啪嗒 ~」
　　在音符扩散的前一个瞬间，银光爆闪，包括艾米，死神之镰三人在内的所有灵隐商会护卫，已经全数瞬间消失于战场之中，出现在了卜者身边，纷纷露出错愕的不解之色。
　　直至此刻，响指的余音才终于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丝线般勾勒的纹路在街道上蔓延，虚无的宁静 ——笼罩了整片战场，静谧之中，唯有少女清脆的笑声空荡回响着。
　　「老家伙反应挺快的嘛，不过就算你不出手，我也没打算伤害他们就是了，这可不是什么奇怪的魔法哦 ~」
　　「咔哒。」
　　纹路般的法阵隐没而下，如同被突兀按下暂停，又再度接续起来的影片那般，所有停滞在空中的面具，怪诞得以再度行动。
　　但看起来，它们并不理解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遵循着那道无上的意志，继续展开着行动，迸发出癫狂的嘶吼。
　　「寻找……寻找光明……」
　　「为了主人……」
　　「将祂献给主人……」
　　听见了这般声音的白狐少女微挑眉头，又有些好笑般轻道。
　　「你们该不会是真想把光明女神给抓住吧？拜托，别说祂不可能在这里，就算真的出现了，凭你们这些臭鱼烂虾，也想对抗一位真正的神？」
　　但，疯狂的无面者们并未回应她的调侃。
　　「嘻嘻……阻挡者……杀掉，转化！」
　　「唉……」
　　看着不断逼近的怪诞身影们，薇莉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并非在因敌人而苦恼。
　　「话说……为什么御狐之面的自带技能，形态都这么奇怪啊，还有这个判定机制……好好好，亡者亡者……你说是那就是呗。」
　　不及思索，少女抬手，精致而小巧的铃铛自然浮现于其掌握之中，面对着已然聚拢的怪诞，她摇响铃音，迈开了步子，轻声歌唱。
　　「叮铃 ~叮铃 ~」
　　「三途花开 ~」
　　「三途花开 ~」
　　「彼岸边 ~」
　　「红月 ~妖冶如血 ~」
　　「百年 ~千年 ~轮回无变 ~」
　　「叮铃 ~叮铃 ~」
　　「绝望虔诚的炽烈 ~」
　　「不改沧桑的容颜 ~」
　　「往生 ~往生 ~尽化魂莲 ~」
　　「叮铃 ~叮铃 ~ 「
　　少女摇铃轻唱，悠扬清脆的曲音，袅袅腾空。
　　旋身，转首，她的舞步，在升上天空的歌声环绕中荡漾出绝美涟漪。
　　大地之上，刻印着古朴而沧桑的纹路，那是身背九尾的雪白灵狐，她浮现起飘渺般虚影，环绕着轻转莲步的巫女，似守护，又似伴舞。
　　像是痴迷于这古老而华丽的彼岸之舞，无面者们的动作渐渐迟缓，最终彻底停滞，最近者，甚至离那轻盈舞动的身影已经不过数米，却像是被灵狐之影所阻挡那般，为少女留出了足以令其自由移动的空间，并未影响到她的舞蹈分毫。
　　「生而如梦转头空 ~唯心唯忆不堪数 ~」
　　「三途花开 ~」
　　「三途花开 ~」
　　「三途花又开 ~」
　　「归去来兮 ~无恨无悔 ~三途已尽 ~」
　　「叮铃 ~叮铃 ~」
　　僵硬的无面者们，诡异而怪诞的面谱开始变化。
　　癫笑者，渴盼者，痴狂者……它们在哭泣。
　　面具之下，传来宛若大梦初醒般 「啊……啊……」的悲鸣，却又发不出任何实质性的声音。
　　它们的一切，都在那如杜鹃啼血，却又婉转而悠扬的歌声中升腾。
　　它们飞向天空。
　　「叮铃 ~叮铃 ~」
　　清脆而悦耳的摇铃伴奏之中，突兀响起一声 「咔嚓 」轻响，却又并未掺入分毫违和，仿若它的出现，本就在曲音谱写之内。
　　「咔嚓……咔嚓……」
　　裂声愈发密集，那黑与白交织而成的，带着怪诞气息的悲泣之面，开始破碎。
　　但他们的碎屑却并未坠落，而是升腾，化作无色的光点，升空，升空，聚集成光芒的海洋。
　　面具之下，是一双双早已闭合双眼，却安详而宁静，宛若得享救赎的平凡面孔。
　　「往生去吧，无依的亡者们……」
　　少女踏下最后的舞步，手中银铃同样化为光点轻轻飘散，而身边无数早已除去面具的身影也在同一时间，尽皆脱力般跌倒，宛若朝圣一般低垂下头颅，在灵魂归去的最后时刻，向被白狐光影包裹着的巫女献上了由衷的赞美与感激。
　　「噼啪！」
　　笼罩着街道的空间法阵飘散而去。
　　卜者跌退出阵眼之外，身后的摆渡人连忙搀扶住他身体，但老人却并未在意后者紧张的询问，只是以被被汗水打湿的蒙蔽之眸，望向街道中刚刚在九尾狐影环绕下，结束了超度之舞的白狐少女，呢喃着张口，轻声道出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几句话来。
　　「【三途河上行，彼岸花再开】……这便是……传说中灵狐巫女真正的力量吗？竟真拥有超脱生死轮转之能，当初若是她在……」
　　「呼……」
　　沉浸在前所未有的特殊意境中，少女并未听见老者的微声呢喃，送去升腾的灵魂之海，白狐小姐缓缓睁开面具下银蓝色的眸子，唇角之边，却勾连出些许笑意。
　　「果然是你……这下看你还怎么藏。」
　　白狐少女转身，在众人刚从不可思议之景中回过神来的急促惊呼声里，腾空，再度向着天际而去，眨眼间，便已消失了踪迹。
　　大约十余分钟之后。
　　大地在轰鸣，军容严整的无数神殿骑士自街道远方奔驰而来，将曾经化为战场的街道彻底包围。
　　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与一众将其簇拥着的圣武士急匆匆走出军阵，抬首四顾，却只看见街道上尚未来得及清理干净，依旧宛若众生朝圣般的奇异之景，即使是以圣女殿下的沉稳心性，也不禁微微愣住了片刻。
　　她一眼便看见了正站在某名被超度的无面者遗体边，肃立默默观察着的白发老人，连忙带领骑士们走上前去。
　　「卜者老先生，抱歉，听说灵隐商会这边出了事，我本打算第一时间率军支援，但神殿那边也……发生了些情况，所以被耽搁了一阵子，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被恶魔附身的无辜者怎么都……」
　　老人回过头，露出带着些许感慨的笑容。
　　「是啊，他们都已经得到了救赎，灵魂挣脱枷锁，重归于天地之间，可惜悠娜殿下来迟一步，没能亲眼看到那样的景象，实在是有些遗憾呐……」
　　「救赎……？这，究竟是何人……？」
　　卜者将 「视线 」扫过圣女身后的众多骑士，就像方才的悠娜一样，当着外人的面，他自然不可能表现得像私下里那么熟稔，只是微微摇头道。
　　「这说来话长，圣女殿下若不嫌弃，咱们入室一叙如何？正好，大战方歇，街道上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善后，得多多麻烦诸位神殿骑士了。」
　　二人合作已久，悠娜自然当即便明白了老人的暗指，故意稍作沉吟之后，方颔首道。
　　「也好，那善后工作即刻由我神殿骑士团展开处理，佩德里克，外面就交给你来安排。」
　　圣女身后，身背两把大剑的金发仲裁者立刻沉默着恭敬低头。
　　「是，殿下。」
　　「殿下请。」
　　「卜者老先生请。」

第一百零八章：隐于身际的假面
　　巫女小姐的身影，在明光城高空的天际穿行着。
　　因为目前使用的是【曦】的身份，薇莉丝并不方便召唤出牧师小姐专属的【神之羽】，但作为 lv110的顶尖玩家，她也不可能因此便失去了飞行能力。
　　事实上，【御狐之面】赋予的那些技能之中，本就存在一个非常方便的位移能力，甚至能够让白狐小姐做到无时无刻足底离地，踏空而行的这种程度。
　　这个技能，名为【三途游】。
　　正如之前那场彼岸之舞一样，【曦】的能力，大部分都倾向于无形无质的灵魂方面，诸如接引亡者，超度灵魂，简单来说就是比较适合跟死人还有幽灵鬼怪打交道。
　　而且也基本是辅助能力。
　　至于【三途】一称，毫无疑问便是冥府的意思了。
　　三途游的含义，或许代表着【曦】的技能，赋予了她自由往来于冥河之上，淡漠生死的特殊能力吧。
　　虽然薇莉丝小姐本人，对此并没有太深刻的感觉就是了。
　　毕竟她本就掌握着很多不讲道理的复活魔法，【御狐之面】赋予的能力虽然也挺不错，但比起本体的那些技能，终归还是显得有些鸡肋了。
　　所以【御狐之面】才只是一件半神器而已。
　　驾驭着【三途游】的力量，薇莉丝现在要去寻找一个人。
　　嗯……准确来说，对方大概不是人。
　　彼岸之舞让那些被无面者力量同化的灵魂得享安息的同时，通过灵魂之间的短暂交汇，那凌驾于无面者之上的，被它们称为 「主人 」的存在，也随着这个过程隐约暴露在了薇莉丝面前。
　　对方，就在这座城市之中。
　　毫无疑问，它，才是明光城无面者之乱的真正幕后黑手。
　　不，或许应该称为……祂。
　　很快，少女便找到了她的目标。
　　她从空中落下，踩在干净整洁的石板路上，环顾四周。
　　这里，是明光辖区偏外侧，一栋不算贫穷也谈不上奢华的露天家宅庭院中。
　　不远处能看见袅袅流过的清澈池水，几棵已经有些年岁，但枝干修剪得井井有条的老树零星分布在池边，树下是一座石亭，内置四张石座与一圆台，虽然打扫的很干净，但石台斑驳的痕迹无疑说明了同样也已有些年份的事实。
　　很显然，这是神圣帝国之中十分常见的，拥有一定资产与历史，但并不算如何繁盛的小型宗教家族宅邸。
　　这样的家族，大部分都发家于三百年前的第三次恶魔战争，先辈在那场大战中的英勇表现，获得了同样刚组建不久，急需笼络人心的圣教会嘉奖，而奠定了发展出小型家族的基石。
　　说是家族，通常基本也就三四代，十余口人，少的那些，甚至可能只有父母与孩子两代这种程度而已。
　　「……」
　　庭院之中，并无丝毫生物活动的踪影，安静得有些可怕。
　　将若有所思般的眸子扫过四周，少女并未在外面久留，而是转身，径直推开并未反锁的内室正门，踏入其中。
　　迎面而来的，自然便是正厅。
　　光线有些暗淡，这家人似乎并不喜欢使用魔法灯，厅室角落各处，亦摆放着不少尚未点完的火烛。
　　薇莉丝知道，这种情况其实在很多神圣帝国的宗教家族中，都有类似体现，他们好像认为在自然光或烛光的环境下进行祈祷，是对光明女神的一种尊敬，而如果使用过于明亮的魔法灯，则会显得喧宾夺主，代表着对女神不敬。
　　也不知这种古怪的习俗，究竟是如何传开的呢。
　　如果这种程度的魔法光，都能将女神的光辉掩盖，那某位神明未免也太过丢人了一些吧。
　　看到如此环境的少女暗戳戳联想着。
　　但，如此思绪也只是片刻，很快，她的视线便转向了正厅角落之中，正背对着门口，跪坐低声喃喃着的那道身影。
　　「信徒杰勒米向您献上诚挚的祈祷……请圣光加诸吾身……驱散……」
　　「喂。」
　　少女的轻声呼喊，打断了男子的低沉祷告，若划破阴霾的光，瞬间将内室沉郁凝重的气息一扫而空。
　　她将正门向两侧径直推开，屋外阳光直射而入，照在圣骑士的背上，牵起长长的影子。
　　「嗯？是谁……？」
　　似是对突然出现的声音感到了困惑，名为杰勒米 ·默里的男子缓缓转头，略显浑浊的眼睛与白狐少女清澈的银蓝色眸子在空中交汇。
　　「你是……之前在圣女殿下身边的那位？突兀造访，敢问有何贵干？难道是殿下有什么新的圣谕传递吗？」
　　「杰勒米 ·默里……果然是你啊。」
　　双方完全没有任何交互性的对话，令男子脸上的疑惑之色顿时变得更加浓郁几分，他终于站起身来，将贡桌上的光明女神像用白布盖上，并未被雪白色圣骑士铠甲包裹的身躯上前几步。
　　「您……我记得是叫曦小姐对吧？所以您有什么事吗？如果是为了调查先前案件的情报，知道的我都已经全说了，正如您所见，现在的我正被圣女殿下亲令在家暂时休整，并未述职，即使您是殿下身边的人，擅自闯入私人宅邸，是否也有些……」
　　并未理会杰勒米有些无奈和低沉的解释，薇莉丝只是将视线扫过除了他们之外，已经空无一人的内室正厅，淡淡道。
　　「这个默里家族的其他人，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家伙，你把它们派去袭击明光神殿了？难怪之前援军来的这么慢呢。」
　　「啊？」
　　像是被白狐小姐说出口的话语吓了一跳，杰勒米突然上前两步，似乎是想要捂住少女的嘴巴，但薇莉丝只是一个侧身，便避开了他带着扑击意味的动作。
　　尚未来得及转身，空气中，便传来男子慌慌张张，带着紧张意味的惊呼。
　　「曦，曦小姐，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就是给我杰勒米十个胆子，我又岂敢袭击明光神殿？父亲他们只是有事暂时外出了而已，如果不信的话……」
　　「啊，这样讲倒也没错呢。」
　　少女用手指托着下巴，思索着歪了歪脑袋。
　　「杰勒米 ·默里当然不敢袭击明光神殿，他没那个想法也没那个能力，可你的话，就未必了呢。」
　　「不是，你到底想说……」
　　「噗嗤。」
　　深邃的魔力光束突兀将男子胸膛贯穿，从那骇人的空洞之中，仍能看见一颗散发着无尽魔力气息的漆黑宝珠，正轻盈漂浮在白狐少女身边。
　　人类最脆弱而关键的心脏，被瞬间蒸发为飞灰，但那精准而澎湃的光束却没有伤害到范围之外的任何一寸身躯，男子刚要回身的动作，也在同一时间陷入僵硬。
　　「你真的很喜欢这种无聊的戏剧呢，即使明知已经被看穿了，还要装模作样浪费双方的时间？」
　　「无面者的主人，原来是这样输不起的家伙吗？」

第一百零九章：伪面、狂愉
　　「……」
　　死一般的寂静，与男子如同遭到定身般停滞的动作，在内室与庭院展开的大门间延续了许久。
　　终于，低沉的笑声回荡而起。
　　「嘻嘻嘻……」
　　那笑声愈发高亢，激烈，宛若极尽愉悦的癫狂舞剧。
　　「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你丫的到底是谁啊？怎么会这么有趣？很自信，很嚣张啊，咱喜欢！好玩好玩，好玩哈哈哈！！」
　　杰勒米再度，缓缓直立起身，空洞的胸膛转向站在内室门口的白狐少女，脸上不知何时，却已浮现出那令人分外眼熟的狂笑假面。
　　他胸口的凹陷之中，缓缓淌下漆黑如墨的粘稠液滴，再度将伤口修复，归于初见之时，甚至连那身家中所穿的长袖便服也不可思议般尽皆复原，仿佛那本就是他身体的某个部分。
　　「啧……吵死了，怎么还有你这样疯疯癫癫的神明啊，难怪那帮无面者也没一个正常的呢……」
　　放下第一时间掩住耳朵的小手，少女身边的黑色宝玉如调皮精灵般，环绕着她飘逸旋转了几圈，无形的威压，逐渐弥漫而出。
　　「那么，在被干掉之前，有什么遗言吗？」
　　「哦哟哟哦哟哟！真是不得了的气势呐 ~你这家伙很不简单捏，虽然没找到计划中的目标，倒也搞到了意外的收获嘛，有趣有趣！」
　　肉眼可见地，杰勒米脸上的黑白面具扩张出更加浮夸，又分外诡异的笑容，又如同活物般再度收缩，换成了似乎相当严肃正经的表情，抬手一招，便凭空掏出顶与其气质格格不入的黑色大礼貌戴在头上，微微鞠躬。
　　「这位美丽的狐狸小姐，既然您执意相寻，那么，请容在下正式自我介绍一番。吾名为马斯克，是世界上最好的角色饰演师，喜角，悲角，丑角，苦情角，只要足够有趣 ~在下……嘿嘿，都能一一模仿……」
　　「角色饰演师？那是什么玩意？」
　　似乎被他这番话引起了好奇心，白狐少女暂时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小脑袋。
　　「噢，不明白吗？也是呢 ~毕竟这份职业实在太过深奥啦，请允许鄙人演示一番 ~」
　　说着，他脸上的黑白面具再度隐没，露出了圣骑士杰勒米原本的容貌，并双手抚胸，作虔诚祈祷状。
　　「伟大而崇高的光明女神啊……赞美您的名……您是曙光与希望的化身……」
　　「咳嗯！如何，如何如何如何如何如何？咱是否模仿得特别像呢？是不是一个非 ~常虔诚的信徒？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挚的祷告刚进行到一半，突兀再度显现出的男子却捂着肚子肆意狂笑起来，一动一静，几乎与刚才那虔诚的信徒之姿形成极具冲击力的巨大反差，足以令任何正常人看了都直皱眉头。
　　「神经病……等等，你该不会是疯子之神吧？喂……这种神格是不是太过猎奇了一点啊？」
　　「谢谢您的夸赞！~观众的认可就是咱源源不绝的动力呢嘻嘻嘻嘻！」
　　「不过有一点，咱需要纠正下，在下可不是什么疯神，这位狐狸……嗯，曦小姐不嫌弃的话，可以喊我万相 ~好朋友们都这么叫我呢，或者正式一点 ——【伪面与狂愉之神】……也 ~可 ~以 ~哦 ~嘻嘻嘻嘻嘻嘻！」
　　短短几句话间，杰勒米……或者说马斯克脸上的面谱表情已经数度变幻，似乎祂的每句话，都代表着完全不同的心境和态度，又充斥着疯狂的愉悦，令人实在难以判明祂的真实意图。
　　于是，白狐小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好，我已经完全清楚你是一个闲着没事找事的神经病这份事实了。」
　　本来，薇莉丝还在思考……所谓的幕后黑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在某些地方，特意大费周章做出那许多奇怪的事，是否隐藏着其他目的之类……
　　首先，无面者明明可以更隐蔽地行动，扩张，前两天晚上却要特地跑去袭击神殿骑士，引起举城轰动。
　　更有甚者，明明无面者拥有同化能力，当时为什么却只是用接近于宣泄恶意的方式杀掉亚德恩等人，又故意放过了杰勒米？
　　以双方的实力差距，如果那副面具真想拦截，仅仅作为虔礼骑士的后者是根本没可能跑得掉的。
　　如此举动，根本是把 「我有问题 」四个字挂在了杰勒米 ·默里的脸上。
　　所以，当时佩德里克怀疑了他，悠娜怀疑了他，薇莉丝也一样。
　　以神圣帝国灵魂学的研究水平，哪怕做不到薇莉丝这般唤起亡灵的程度，回溯一些逝者记忆景象，却也是完全可能的，更不要说还有救赎圣女这样能够使用复活魔法的存在。
　　所以，对方没有同化掉那几名骑士，只是单纯杀死了他们，简直像在暗示调查者使用类似手段一样。
　　没错，就是故意为了让唯一的幸存者杰勒米 ·默里遭到怀疑，又通过调查洗清嫌疑，再顺理成章地，将查案者的注意力诱导到第一名受害者克洛伊，和第二名受害者 ——神殿骑士卡琳娜都拥有光族血脉这方面上去。
　　这样的举动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但实际上只要与无面者接触更多，更加深入了解这些家伙，知情者早晚会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无面者扩散的方式是同化而非转移，那么……为何唯独克洛伊 ·劳里这个女孩，会在同化了神殿骑士卡琳娜之后，当场灵魂散尽而死去呢？
　　只有一种解释，克洛伊的情况与其他无面者都不同，她的面具，是特殊的。
　　但……只要躲过第一波怀疑，到了后面，这份异常即使被注意到，也会因卡琳娜与前者所谓 「光族血脉 」的其近似之处和自身失踪，自然吸引走调查者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以至于忽略掉当时同样与克洛伊接触过，却 「安然无恙 」的杰勒米 ·默里。
　　听起来是否十分复杂曲折，让人直皱眉头？
　　正是如此，因为里面很多行为，都是多此一举，不明所以的，所以薇莉丝才始终没能彻底想明白，以至于暂时按兵不动。
　　通过那些被超度的无面者，直接确定了最明确的证据，又经过刚才的交流之后，牧师小姐才终于理解。
　　那正是幕后黑手，即薇莉丝眼前这个，从克洛伊身上，转移到圣骑士杰勒米体内的【伪面与狂愉之神】故意营造出的效果。
　　祂并非要对明光城做些什么，有什么阴谋，就单纯只是想让局势变得扑朔迷离，为了复杂而复杂，叫人摸不着头脑而已。
　　但与此同时，却又隐隐留下了调查的线索。
　　因为这只不过是祂在处理某些主要目的的过程中，为了好玩，为了有趣而故意留下的一个谜题罢了，【伪面与狂愉之神】，显然就是这样以乐为乐的恶劣家伙。
　　但祂也没有想到，灵隐商会的卜者会通过演算天机直接定位到正准备逃走的卡琳娜 ·布瑞特，派出得力弟子【亡魂】将其阻挡，甚至在后续战斗中两败俱伤。
　　卡琳娜死了，但她的面具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如此一来，失去了怀疑对象的调查者自然而然，便会很快注意到本已洗清嫌疑的杰勒米，所以，祂已经藏不下去了。
　　随之而来的，自然便是无面者的全城暴动，或许其中还有其他一些诱导因素，比如可能是对方将潜入亡魂精神世界中的牧师小姐，当成了降临的光明女神本尊，而恰好无面者们又在寻找祂之类……
　　但，无论因为何种干系，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哪怕薇莉丝不主动来找祂，这位已经暴露的【伪面与狂愉之神】，恐怕也很快将要亲自出手了吧。
　　这就是，尘埃落定的最后一战了。

第一百一十章：狂愉之宴
　　「唰！」
　　漆黑的魔力之光划过 「杰勒米 」身躯，如锐不可挡的刀锋，将他拦腰截为两段，跌落在地。
　　但，那张怪诞的黑白面具并未因此失去活力，在仅有半截身躯，正逐渐化为黑色粘稠液滴的面孔之上，祂依旧肆意地狂笑着。
　　「可惜可惜可惜可惜呀嘿嘿嘿嘿，本来还想着如果有能解开谜题的幸运儿出现，就奖励他成为咱下一个身躯，没想到却碰上了个蛮不讲理的怪物呢嘻嘻嘻！！！」
　　少女一步步向他走去。
　　蜂拥澎湃的魔力几乎化为肉眼可见般风暴，环绕着白狐小姐的身躯流转，如雪般晶莹的白发在空中飘舞，凌厉的压迫感，几乎将杰勒米被斩断的身躯在地上碾压至动弹不得。
　　「蛮不讲理？说到底，只不过是用部分神魂偷渡，临时在这个世界制造出的凭依罢了，连化身和神降都算不上的程度，甚至要受到依附个体实力的制约，这种水准也想肆意兴风作浪，你这位神明大人是否有些太瞧不起人了呢？」
　　「哎哟哟！很懂嘛小狐狸，看来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跟咱们这些东西接触了呢，让咱猜猜，难道你是某个老家伙的使者？又或者……其实就是那位光系神灵的什么眷属？」
　　「嗯……不对不对，你俩操使的权能完全不一样嘛，虽然咱以前都没见过呢，嘻嘻嘻有趣 ~」
　　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个人世界中那般，被碾压在地的黑白面具只是不断变化着怪诞的表情，用那分外尖锐聒噪的声音，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个没完。
　　「奇怪奇怪……艾克斯蒙特那家伙说就是这座城来着啊？怎么明明之前出现了却找不到，反而蹦出你这么只强到离谱的小狐狸来呢？」
　　不着痕迹地，薇莉丝皱起了些许眉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到底在找谁？」
　　「嘻嘻嘻，到底是谁呢 ~」
　　宛若液滴渗透土壤， 「杰勒米 」被光束截断的身躯缓缓融化为黑色污秽，逐渐融入地下，唯独那块代表着神明意志的黑白面具却缓缓漂浮而起，与同样佩戴着小狐狸面具的少女相对而立。
　　「可惜可惜，真是太可惜了捏，如果不是讨厌的世界障壁，真想用全力跟你这只小狐狸好好玩玩呀，没办法没办法，看来咱的华丽登场也只能至此谢幕了呐 ~」
　　黑白色的假面浮现出代表着 「遗憾 」的神情，又很快，化为极度癫乱般狂笑！
　　「不过！最后一场表演，当然也得足够尽兴，足够壮观才行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马斯克的疯狂大笑，先前 「杰勒米 」残骸融入的地下，突兀响起轰隆隆的剧烈嗡鸣！
　　「？」
　　未等白狐小姐做些什么，庭院宅邸的地面竟已突兀向两侧开裂，古树倒塌，石亭崩毁，清澈宁静的幽泉化为漩涡涌向地壳之内，随即，却喷涌出灼热而澎湃的漆黑火柱！
　　有着悠久历史的建筑顷刻被黑色烈焰吞没，那冲向天际的疯狂之火，将整片宅邸尽数燃为焦土，而后，竟化作拔地而起的漆黑火焰巨人，佩戴着巨大化的黑白假面，发出刺耳狂啸！
　　「来吧！小狐狸！不想让这座凡人城市毁灭的话，就来阻止我吧哈哈哈哈哈！！！！」
　　「啧……自身能量不足，就借助了明光城下方的地脉来发动自杀式袭击吗，真是疯子。」
　　不知何时已漂浮在天空之中，兀自毫发无损的白狐巫女低头，望向了下方街道。
　　高达百米的火焰巨人突兀出现于城市之中，自然立刻便引起了恐怖的混乱与秩序崩溃。
　　虽然那些本就为了搜捕无面者，而遍布于大街小巷的神殿骑士们立刻做出了反应，一部果断展开了民众撤离的疏导，维持秩序，更多则像是扑向火光的飞蛾那般，成群结队从四面八方向着事发地逆流涌来，大概是想要讨伐引起混乱的罪魁祸首吧。
　　但，只不过送死罢了。
　　如果薇莉丝没猜错，这个【伪面与狂愉之神】的法则权能，应该就是类似于【模仿】或【同化】之类。
　　祂的【狂愉】也并非单纯指代精神，而是一种概念上的疯狂，有点像万魔群山那时，席尔维娜用特殊手段制造的【狂乱灵体】，但在层面上却远远凌驾于后者，甚至能污染元素这种无质的能量，令其疯狂躁动而起。
　　而眼前这稍微让她有些眼熟的黑色火焰巨人，很显然就是两种权能结合后的产物，只不过马斯克能投入这个世界的神力有限，即使借助地脉，也只能催动至如此程度罢了。
　　薇莉丝能清晰感知到，世界之力的压迫，已经又一次降临了，毕竟【伪面与狂愉之神】此举，无异于直接从世界血管之内吸血，自然也会遭到极其强烈的排斥。
　　纵使放着不管，这家伙的神念也会在一段时间后被强行遣返回本体之中吧。
　　但在那之前……
　　毕竟，虽然在牧师小姐看来只是如此程度，但以神之意念接近于自爆手段唤起的元素生物，实力层面也已经完全能达到伪神级别以上，甚至接近了半神的层次。
　　薇莉丝不清楚凭借着神器【无冕之冠】，超越巅峰的明光圣女能否与之抗衡，但在她赶到之前，蔓延而出的毁灭就已经足以令城市分崩离析了。
　　狂笑着，黑色巨人根本没有向面前漂浮着的白狐少女发起攻击，那燃烧着漆黑烈焰的拳，居然径直向地面正在尖叫中逃窜的无数生灵，像拍一群渺小的蝼蚁那般，朝最密集的场合砸去！
　　「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统统给咱死！！！！！！」
　　「啧……」
　　少女红白相间的巫女裙袖轻摆，同样漆黑如墨，却闪烁着璞玉般光泽的宝玉已经暴射而出，后发先至抵达恐怖的烈焰之拳下方，散开无形屏障将其阻挡，又激起漫天喷洒的黑色火星！
　　心念之中，小龙娘已经顺着契约连续发来了数道强烈信息，很显然是察觉到了城市中的巨大变化，以及薇莉丝正在与某物战斗的事实，想要立刻赶来帮忙。
　　但，牧师小姐只是回以自家宠物 「按兵不动 」的念头，便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敌人身上。
　　伪神，对薇莉丝而言算不上什么强敌，但如果是以神明意志为驱动，拥有各种远超这个层面诡异手段的敌人，又处于这般人流密集的城市之中，自然也没法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来随便处理。
　　而【伪面与狂愉之神】显然也是笃定了白狐小姐会保护民众，才故意选择用这种方式展开攻击。
　　果然，见薇莉丝出手挡下祂的拳头，魔神宝玉反击而出的魔力虽然瞬间撕碎了火焰巨人大半个手臂，但新的漆黑烈焰又再度自地裂中喷涌而出，将其修复如初，马斯克的假面不惊反笑。
　　「嘿嘿嘿嘿嘿，果然，果然呐，你跟那个薇莉丝一样，都是偏向秩序侧的家伙……嘻嘻嘻！秩序侧！秩序侧好啊嘿嘿嘿嘿嘿嘿！！！！！」
　　「……薇莉丝？」
　　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完全没有在意白狐小姐突然怪异起来的小声嘀咕，已经完全沉浸于欢愉之中的邪神化身，再度发动了更加疯狂的攻击！
　　「嘻嘻嘻嘻嘻嘻嘻！无所谓了，来玩吧，谁都可以，来一起玩啊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一十一章：光耀
　　「轰！」
　　如履平地一般，白狐少女轻盈旋身避开比她身体还要粗壮的漆黑火柱，又抬手虚引，那火炎便倒悬而起，宛若被巨力扭曲般冲向天空，未能按照其原本轨迹落入人群之中。
　　随即，黑色宝玉延伸出的魔力之光再度化作无匹锋刃，划开火焰巨人覆盖着假面的硕大头颅，但后者却宛若在天空中炸开的漆黑烟花，化作无数裹挟着死亡烈焰的火光，如陨石般坠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疯狂的噪音，依旧在天空中回响。
　　「噫嘻嘻嘻嘻嘻！！！这样的话你又要怎么做呢？！热爱生命的小狐狸，能再次救下城市里的所有人吗？让我们拭 ~目 ~以 ~待！！！」
　　「真的好吵啊……你这家伙……」
　　虽然凭借着本身的超高属性与神器【魔神宝玉】辅助，揍一揍这家伙倒没什么问题，但【御狐之面】赋予的能力，的确都是些相当莫名其妙的辅助能力，甚至比薇莉丝原本的圣光系技能更不适合战斗，或者叫……偏门。
　　面对马斯克这般完全不做防御，甚至不惜消耗掉大量神念，也只一门心思搞破坏般的疯狂举动，还真有些麻烦。
　　好在，也只是麻烦而已。
　　「叮铃 ~叮铃 ~」
　　不知何时，银白色的小巧摇铃已再度浮现于少女手中，它微微晃动着，发出清脆悦耳般震颤之音，却传遍城市的每个角落。
　　与白狐少女的清唱一起。
　　「花开花落，彼岸丛生。」
　　她轻声呢喃着，殷红的花海，在天际绽放开来。
　　那是如血般鲜艳，妖异动人的花朵，它的身躯是莹润而无暇的珠玉，宛若不染纤尘，却又深邃而邪魅，勾人心魄。
　　朦胧间，似有笼罩在如梦若幻之雾中的蜿蜒长河流淌而过，无数亡者带来呓语般低鸣，在血之华宴的簇拥下，沉溺而去。
　　凌空绽放的彼岸花结成天幕，几乎已将城市掩盖，而那纷飞的漆黑烈焰却被其无一例外所阻拦，消弭，沉入流淌的三途之下，再无声息。
　　但，来自三途河畔的花海，并未就此消失。
　　现在，便是反击。
　　白狐少女脚踏虚空，再度轻摇铃铛。
　　「叮铃 ~叮铃 ~」
　　「三途已至，祟魂尽。」
　　铃声化作开启了冥府的大门的钥匙，真实如雾霭的幽河自远方流淌而来，无数的彼岸之花，凝结为血色风暴，将焦土之上刚刚再度长出脑袋的漆黑巨人包裹。
　　「哎哎哎？这什么玩意？犯规！这是犯规哇！我要求重赛！」
　　看起来，代表着冥府与魂灵的三途之力，正好成为了无论如何都打不死的邪焰巨人克星，在马斯克仿佛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中，漆黑的烈焰被冥河水熄灭，不断缩小，淡化，即使地下再度喷涌出以权能制造的邪焰，似乎也抵不过如天河倒卷般的三途之水。
　　有形无质的河流冲向被神明权柄污染的地脉，如拔除污秽般，将其清扫，洗净，以至于地壳也在玄奥之力中再度合拢，彻底断绝了烈焰巨人的补给。
　　到最后，火焰彻底熄尽，只剩下漂浮在天空中的黑白面具。
　　少女抬手虚招。
　　铃铛与花海同时散去，冥府之门亦被再度关闭。
　　宛若唏嘘一般，被正面，以无可辩驳又分外奇异手段击败的【伪面与狂愉之神】，露出了夹杂着 「愉悦 」与 「好奇 」的神色。
　　「哎呀呀 ~难怪这么难对付……法则，法则，又是个从来没见过的新法则捏 ~」
　　「你也是，那个薇莉丝也是，小狐狸，话说你们到底是怎么以本体通过世界障壁的呀？还是说，现在的你也只不过是一具分身？嘻嘻嘻嘻，真是好奇呀 ~那个抠门的老东西居然没对你们出手？还是说，又在酝酿什么大计划 ~？」
　　白狐少女抬头看了祂一眼，表情在面具之下无人得见，但……
　　「很简单啊，啪一下就过来了。」
　　「？」
　　听见少女依旧轻描淡写的声线，即使是以 「疯不讲理 」闻名的神明大人，假面上的表情变化也肉眼可见般僵硬了片刻。
　　但随即，便化为了更加癫狂的笑意。
　　「嘿哈哈哈哈哈哈！！！哎呀呀好玩好玩！小狐狸你真是太有意思了！找个屁的薇莉丝！这场游戏，咱玩得很尽兴哦！等有机会的话，再准备一场更加盛大的剧幕与你会面吧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哈啊……」
　　似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白狐小姐将手中再度浮现涌动着无尽魔力的漆黑宝玉。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我……貌似从没有说过，打算就这么简单放你离开吧？」
　　「噢？」
　　黑白相间的假面不惊反乐。
　　「哎哟哟哟 ~好吓人捏 ~但有什么用呢？咱的本体可不在这边哦，虽然这次损耗了点力量，但你刚刚那招……估计消耗也不少吧，区区一只小狐狸，你还能隔着世界障壁打我不成 ~？」
　　「嗯……试一试不就清楚了？」
　　「嘿嘿嘿，好啊，来啊 ~」
　　言罢，已经遍布裂痕，在刚才战斗中耗尽了力量的黑白假面终于彻底崩碎，化为无形光点腾空而去。
　　这是【伪面与狂愉之神】真正的本质，在名为【神力】的外壳包裹之下，包裹着的少量神格。
　　如今耗尽了神力的它们，自然无法抵抗世界的剧烈排斥，正要再度回往另一个世界中，更为庞大的整体之内。
　【神格】，这是比神魂更加虚无缥缈的，近似于法则本身的东西，甚至不属于【物质】与【虚无】两大能量体系之内，理论上来说，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对其造成伤害或干涉，即使另一边的神明自身也做不到。
　　也只有这样的东西，才能轻易穿透世界障壁，因为这是规则的变化，两个没有任何相交的平行之线，只能互不干涉。
　　理论上，是这样的。
　　「呼……」
　　感受着已经脱离此界，正在不断向着遥远彼方升去的被锁定气息，少女深吸口气，无形结界扩散开来，遮蔽了下方的天空。
　　「抱歉呐，我可是个很任性的人，从来不会随便拿人好处，更不可能凭空吃亏，所以……」
　　她伸手，摘下了脸上的白狐面具。
　　红白相间的巫女长裙，化为白袍，圣洁的黑发少女举起手中莹润修长般法杖。
　　「要有光。」
　　被光所笼罩，纯净无暇的少女翩然而至，她散发出的光芒，凝结为更加璀璨的金色圣灵。
　　赤金色的圣枪，在掌心浮现，激荡出令空间都为之扭曲的澎湃电光。
　　「噼啪 ~噼啪 ~」
　　闭合银蓝色的眸，少女锁定了即将冲出感知范围的那股气息。
　　第一次，她为即将发动的魔法念出了咏唱。
　【闪耀天际的昼日之光……】
　【摒除暗夜的明月之光……】
　【点亮星空的晨曦之光……】
　　她越唱越快，越来越自然，熟练，到后面，甚至已化作浩渺圣歌之音。
　【万世灯烛的萤火之光】
　【无边幽谷的深渊之光】
　【澎湃元素的咆哮之光】
　【撕裂寰宇的流明之光】
　【炽烈雷霆的灭绝之光】
　【以至高至圣的源初之光为引，汇聚于此，汇聚于此，汇聚于此！】
　　少女睁开灿若星辰般赤金色的双眸，十道瑰丽华光在周身浮现，扬起神圣而高洁的雪白六翼！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光之圣灵的形体，亦化为光芒融入那唯一的，散发出无尽光辉的圣枪之中，就连先前少女布下的结界，也都已在此刻荡然无存。
　　但已经无所谓了，因为那流转着九重光芒的璀璨圣枪，已经成为了黑暗世界的唯一，祂的光辉，已经无法再被凡人直视。
　　于是，祂将兵刃投出。
　　「奥义 ·光耀。」

第一百一十二章：一个世界的毁灭与祂的存在
　　流转着九重光芒的圣枪，撕破了天际。
　　追寻着被锁定的目标，它向着无尽遥远的天空升腾，直指凌霄。
　　圣枪冲破了阻隔，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它的步伐，世界的障壁亦形同虚设。
　　或者说，在这凌驾于十阶魔法之上的终极奥义面前，所谓的阻隔根本就没有发挥出任何效果，似乎即使是这般令神明都难以逾越的天堑，也不敢阻挡在那九色光芒的圣枪之前。
　　于是，它穿透了无尽遥远的虚空，跨越天空与黑暗，降临于另一个被邪神所统治着的世界。
　　无数被黑白假面支配着的身影 ——无面者们抬起头，仰望那刺破苍穹，若灭世星辰般降临的光，坠落在世界中央极尽奢华的神殿上空。
　　它们战栗，因为那是即使连这般疯狂邪物，也只能恐惧着跪倒的至高之力。
　　神殿之中。
　　头戴尖尖三角高帽，身后有着长到不合常理般，末端如长矛状锋锐的毛茸茸棕色尾巴，浑身都被黑色披风所包裹的身影站起身，黑白分明的面具之上，浮现出 「震惊 」与 「不可思议 」般的狂愉。
　　祂感受到了那追寻而来的光。
　　于是，祂仰望天穹，留下了未能完结的古神之音。
　【哎嘿嘿嘿嘿 ~厉害哇，厉害得紧呐嘻嘻嘻嘻嘻！这还真是不得了的怪……】
　　「轰！！！！！！！！！！！！」
　　灭世之光，以瞬间化作飞灰的神殿为中心，在整个世界……扩散开来。
　　……
　　「呼……」
　　神清气爽地吐出胸中浊气，戴上面具，看着周围因圣枪裂空而去已再度恢复如初的环境，漂浮于天空中的白狐小姐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
　　「哼，装，让你给我装，炸不死你。」
　　除了报复成功带来的愉悦外，更多的，还是全力以赴后带来的酣畅淋漓快感。
　　自穿越以来，由于奥义魔法的威力在现实世界实在过于恐怖，薇莉丝始终都没敢尝试着施展过哪怕一次，这回，倒终于是得偿所愿了。
　　她的神念一直追着马斯克逃窜的神格跑到了另一边，看见了那个已经完全被无面者所同化，在【伪面与狂愉之神】入侵下扭曲的世界，所以，才能放心投出【奥义 ·光耀】这个，威力甚至已经无法以 「巨大 」形容的圣光系终极奥义魔法。
　　虽然由于奥义魔法的威力太过恐怖，引爆之后，连她自己附带在上面的视角都被逼迫着收缩了回来，以至于现在已经无法看见那边的情况，不晓得战果如何，但就算是真正的神明，硬吃一记奥义肯定也不会好受才对。
　　这样，姑且也算为那些因邪神而殒命的无辜遇难者们报仇了，当然，更主要的原因，其实只是牧师小姐自己无法接受对方装了逼就跑的结果而已。
　　少女转身，正准备返回下方城市。
　　破空之声，却突兀从远处传来。
　　白狐小姐转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匹分外优美，背生双翼的雪白独角骏马，让薇莉丝不禁想起了神话传说中代表着纯洁与光明的独角兽。
　　马背之上，还坐着一位金发如水晶般通透的美丽少女，不是明光圣女悠娜，却又是何人？
　　「曦小姐 ——！你还好吗？！」
　　高声呼喊着，金发少女骑着白马自远方飞驰而来，很快便抵达了白狐小姐的身边。
　　薇莉丝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悠娜小姐，怎么我现在越来越感觉你像是故事剧里那种，每次都在事件结束后才姗姗来迟的警……咳，卫兵了呢 ~？」
　　「欸？」
　　圣女殿下微微一愣，但还没等她继续说些什么，薇莉丝便已主动岔开话题道。
　　「已经没事啦，之前那个黑色的火焰巨人，就是这次城市中无面者袭击的幕后黑手，正好给我碰上，就顺手把它给处理掉了，不出意外的话，类似事件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发生才对。」
　　没有给金发少女太多消化内容的时间，白狐小姐继续道。
　　「明光神殿那边情况如何，袭击造成的损失严重吗？」
　　「呃？哦，因为提前有所防备，加上那些无面者数量并不多，虽然被耽搁了些时间，倒是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所以刚刚突然的天黑究竟是……」
　　果然最在意的还是这个吗？
　　也是，就连 8-10阶这种高级魔法都能造成类似于信息污染般，足以影响凡人心智的恐怖效果，刚刚那般世界突兀陷入绝对黑暗之中的变化，加上近距离观测到的，唯一迸发出夺目光辉的【奥义 ·光耀】本体，要说悠娜不在意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城市中很多民众，估计也在结界消失的瞬间，目睹了片刻那份光景，影响估计尚未可知。但薇莉丝总不可能因为这种顾虑就束手束脚，有能力不去使用，毕竟奥义魔法并没有真正在这个世界爆发，只是一闪而逝罢了。
　　不过光看悠娜的表情和神态，似乎都与平时没什么变化呢，明明更近距离目睹了比十阶魔法更强大的圣光系奥义，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吗？
　　或许是超越巅峰强者，又或者作为圣女的她本身心智足够坚毅吧，这样倒也不必担心了。
　　说辞，早在薇莉丝决定动用奥义魔法对付【伪面与狂愉之神】时就已想好。
　　「刚刚那样的场景，即便我不说，悠娜也能想到是谁出手了吧？敌人的背景也颇为不凡，那背后之物光靠我可对付不了呢，不过这件事……心知肚明就好，记得保密哦 ~」
　　没错，那就是让对方自己去猜。
　　果然，此话一出，圣女殿下的表情几乎肉眼可见般变得激动，甚至亢奋，竟像个听见了偶像消息的幼稚女生那般，连忙在马背上四处左顾右盼着。
　　「真……真的是祂吗！？曦小姐，不知，不知祂现在在哪？悠娜可否有幸拜谒一番？哪怕只是听听那位的声音也……」
　　嗯，意料之中的反应呢，果然悠娜的信仰非常虔诚啊。
　　看她这幅表情，应该是理解成光明女神之类的存在出手了吧，毕竟【奥义 ·光耀】的形态，即使再外行的人也能看出明显是某些光系能力，再加上那不可思议般的奇景，联想到神明是完全在情理之中的。
　　这样就能顺其自然排除掉曦本身的嫌疑了，毕竟白狐小姐之前展现出来的力量，与圣光是截然不同的呢。
　　「很遗憾哦，就像我之前说的，她并不在这里，刚才也只是通过我，感应到了同层面强敌的气息，隔空出手而已，悠娜也明白的吧，有些存在就是拥有这般不可思议的力量。」
　　「所以，没法跟你见面哦。」
　　「这，这样吗？说的也是……果然现在的我，现在的萨默菲尔德是没有资格……」
　　「对呀对呀……欸？」
　　被圣女殿下突然黯淡下来的眼神，与不明所以喃喃搞愣了一下，薇莉丝刚想开口，但悠娜却已经很快收敛起那副沮丧与幽怨般模样，重新整理好表情，恢复到了原本优雅纯净的笑容，再度点头。
　　「无论如何，能够见证祂的出手，就代表着我们并没有被神明抛弃，已经……已经完全足够了。」
　　「好了曦小姐，咱们先下去吧，突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明光城已经乱作一团，得赶紧平复灾情，安抚民心，让城市尽快回到正轨才行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神战的余波
　　没有意外与动乱的悠闲时光总是走得很快。
　　一眨眼，无面者们所制造的骚动便已过去一周了，距离艾德文娜提到的，她继承仲裁圣剑与裁决圣女之位的圣临之日，也已经只剩下了不到十天的时间。
　　虽然突然爆发出的莫名其妙灾难给西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但好在当时无面者们的攻击，主要也仅集中在灵隐商会，与城市中央的明光神殿这两大超级势力，并未来得及将无面的灾难彻底于人口密集区域扩散开来。
　　而后面，由幕后黑手【伪面与狂愉之神】马斯克所化身的黑色火焰巨人，又被某位亲自赶到的白狐小姐所阻挡。
　　除了最开始它现身时烧毁的那片区域，以及由于极度恐慌逃离时互相踩踏造成的一定伤亡，这座明光城真正的根基倒并未受到太多动摇。
　　主要还是作为执政者的明光圣女悠娜反应足够迅速果断，带领神殿骑士团直接剿灭了除灵隐商会处，其他流散的无面者，没有给它们放开手脚同化的机会，否则损失绝对是不止这些的。
　　不过，这也正是那个【伪面与狂愉之神】当时的目的，用类似手段拖延住神殿主力，防止他们支援灵隐商会坏了事而已。
　　这场震惊圣国上下，乃至于引发各界关注的巨大变故，被称为【假面恶魔之乱】。
　　没错，恶魔。
　　这就是西都执政者，当时站在战场第一线的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给这起事件作出的最终定义。
　　当然，并不需要恶魔方面承认。
　　而那场战斗中，另一位因此声名鹊起的大功臣……
　　「欸？！这，这是真的吗？那位明光圣女……真的决定要这样做吗？！」
　　塞西莉娅商会传讯室内，一身戎装的金发圣骑士姬虚影口中，爆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对呀，这是悠娜她亲口告诉我的嘛。前些日子西都的那场【假面恶魔之乱】，想必你也听说了吧，如果不出意料，这几天她就会以明光圣女和萨默菲尔德家族的名义，正式宣布将带领以明光城为首的神殿骑士团远征东部，讨伐正在那边作乱的恶魔势力了。」
　　停顿片刻，黑发白袍的牧师少女还是选择将话说出口。
　　「时间，正是圣临之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其实并非她突发奇想，或是明面上说的那般……什么假面恶魔的出现，代表恶魔势力渗透已经到了刻不容缓，必须要处理和剿灭的程度巴拉巴拉之类。」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和准备的行动，所谓假面恶魔的出现，只是刚好给明光圣女提供了合适的借口与理由而已。」
　　「艾德文娜，你和你的家族得注意留心，选择好站位了呢，这恐怕……会是一场巨大变革和洗牌的开始啊。」
　　沉默着，影像中的圣骑士姬面色渐渐肃然。
　　「敢问，薇莉丝小姐认为明光圣女的目的是什么呢？借着讨伐恶魔的第四次圣战获取声望，推翻眼下圣教会统治的局面，重新获得数百年前那般在圣国之中的超然地位吗？」
　　对于金发少女带着试探和疑惑的问题，牧师小姐却只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们虽然是类似于合作伙伴的关系，但显然，悠娜也不可能把所有打算与计划都向这边和盘托出。」
　　「毕竟就像你我现在正在交流这样，能告诉你的消息，都是她并不打算隐瞒的，早晚会被众人所知的内容。至于更深层次的目的，是否还有其他计划，如何应对，如何站位，等等等等……那就是你们圣国人自己的问题了呢 ~」
　　听着黑发少女话语中隐隐传递出的事不关己态度，艾德文娜似乎若有所思，又再次尝试着小声问道。
　　「那么，薇莉丝小姐这次还是……」
　　「嗯，我的确会跟悠娜一起前往东部战场，但你要永远记清楚，我终归只是一个旅人，一个外来者而已。」
　　「我可以在有限程度内提供些许帮助，但不会大肆干涉你们神圣帝国的内政，更不可能亲自出手把恶魔消灭个干净，悠娜……萨默菲尔德究竟想要什么，如何应对，又要处理恶魔，这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明白吗？」
　　「啊哈哈……果然是这样啊，很符合我对薇莉丝小姐的了解呢……」
　　看着圣骑士姬笑着挠了挠头，脸上很快露出的 「果然如此 」表情，本来沉着张脸装高人的牧师小姐顿时也有些挂不住了，只摸着鼻子驱散尴尬，无奈摇头道。
　　「你能接受就最好了，不过这样一来，圣教会拟定的圣女继承仪式应该也只能暂缓了吧。毕竟他们原本的理由，就是让你尽快获得裁决圣女的全部力量，以处理东部战场迫在眉睫的恶魔动乱呢。」
　　「但如今，明光这三圣女之首的存在强势入场，又带来了西都数万的精锐神殿骑士生力军，裁决圣女之位更替的紧迫性，自然也就随之降低了，没有足够借口的话，圣女也不是说换就能换的大白菜，对吧？」
　　「的确如此。」
　　听见牧师小姐主动提起此事，影像对面的圣骑士姬明显也松了口气，再度面露几分笑意。
　　「这样就没问题了，目前圣教会应该还没有得到明光圣女决定出征的情报，仍在紧锣密鼓筹备着圣女的继承和神器召回仪式呢。只要等到西都出兵的消息公布出来……嘿嘿，那帮可恶的老东西，肯定会被气得鼻子都歪过去吧 ~」
　　结束了这个话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那般，艾德文娜又很快提起了另一件事。
　　「话说回来……一周多前，也就是情报中西都爆发【假面恶魔之乱】的那天，整个圣国境内，据说包括更远的联合王国，碧空之国，乃至于奥斯特帝国那些地方都突然出现了不可思议的无光之景呢。」
　　「不仅是太阳的光辉，就连烛火，魔法灯甚至魔晶之类……所有会发光的东西，几乎都同时熄灭了下去，放眼之内什么都看不见，这在现存一切历史记载之中都是从未出现过的景象。」
　　「虽然这个现象只持续了大约十几秒，很快世界便重新亮了起来，但还是引起了各地民众议论纷纷乃至于恐慌，骚乱，甚至出现了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谣言……」
　　「天使之城的圣学院已经针对这一不可思议现象展开了数场大规模讨论，但至今也没能得出一个能令众人信服的答案。」
　　说着，艾德文娜面露几分古怪与好奇。
　　「既然薇莉丝小姐之前说，当时您正在与那个【伪面与狂愉之神】的化身交战，难不成……」
　　「阿这……」
　　好吧。
　　虽然牧师小姐之前就已经通过悠娜的渠道，大致了解到了那一记【奥义 ·光耀】所带来的各种影响，惊讶于竟然会产生如此与游戏中截然不同的副作用，但这么被人当面指出来，还是让某人不禁再度有些尴尬地摸起了鼻子。
　　不过艾德文娜作为值得信赖的朋友之一，更早就见过她的各种手段，告诉这只圣骑士姬应该也没什么。
　　于是，薇莉丝大致将当时的战况，顺带把她正在使用【曦】这个身份的事都告诉了对面。
　　然而，得到承认的圣骑士姬不仅没有嘲笑牧师小姐的幼稚，反倒竟神似当初的悠娜一般，表情亢奋得几乎要来回搓起手掌，两眼闪闪发光地高喊出声！
　　「哦！真不愧是薇莉丝小姐！太厉害了！！！」
　　于是，她连忙从怀中掏出某本让人分外眼熟的笔记，唰唰唰奋笔疾书起来！
　　？？？
　　「喂！？又在那乱写什么啊你这家伙！！」

第一百一十四章：小小魅魔
　　再之后，就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闲聊与情报交流了。
　　听艾德文娜的意思，东部战场那边的状况似乎依旧在僵持着，虽然圣国又调遣了周围的不少军力前往支援，但由于裁决圣女的突然失踪，前线缺少拥有压制力的顶尖强者和领袖，始终没能将战线向前推进。
　　而恶魔们似乎也无意分散力量继续扩散，只是盘踞在它们目前基本已经完成侵蚀的两个行省地区，一边与前来讨伐的圣骑士对抗，一边继续扩大在当地的影响力，并暗中谋划着些什么的样子。
　　如果按照明光圣女悠娜之前的说法，它们或许是在寻找魅惑宝珠的另一半，但……薇莉丝并不觉得真的就只有这么简单而已。
　　魅惑宝珠固然是一件格外强大的至宝，但对于整个神圣帝国乃至两个世界的体量而言，是否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实在是需要打上一个问号。
　　而且根据艾德文娜提到的，前线传来的情报显示，盘踞在圣国东部的恶魔虽然鱼龙混杂，但正如以往的每次恶魔入侵一样，主要都还是【杀戮】之君主的毁灭大军，而非侵蚀之王部下。
　　以恶魔界四大恶魔君主之间同样互相争斗不休的关系，毁灭大军与那只潜入灵隐商会拍卖场，试图抢走魅惑宝珠一半部分的魅魔克萝耶，应该不是一伙的才对。
　　因此，恶魔们真正的谋划，现在仍是一个未知数，圣国扑朔迷离而错综复杂的局面，也才刚开始崭露头角。
　　结束了与圣骑士姬的第二次远程通话，白狐小姐再次走出塞西莉娅商会分部的时候，天色已也如上回一般，渐渐暗沉了下来。
　　不过这次，薇莉丝倒没有再跑去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搞事，而是径直回到了她临时居住的光明大酒店。
　　光明大酒店是整个西都明光城中，规格最高，占地面积最大的顶级豪华酒店，某种意义上，亦是西都的标志性建筑之一，甚至并不亚于明光神殿和萨默菲尔德家族古堡多少。
　　这里的房间，哪怕最便宜的那种，一夜也需要至少数百神圣光币，几乎是其他大部分酒店百倍的价格以上，堪称天价中的天价。
　　然而即使如此，光明大酒店的房间依旧每日供不应求，受到无数人追捧和争抢，基本上需要提前至少一周订房，才能拿到入住的名额，甚至因此衍生出了黄牛之类倒卖房票的生意。
　　究其原因，除了光明大酒店本身的各项顶尖设施，与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的餐饮，旅游，养生等配套服务外，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在于这间酒店的背景。
　　因为，这是三大神裔家族之一，塞西莉娅家族旗下的驰名品牌，全名的话，其实应该叫作塞西莉娅光明大酒店才对。
　　与塞西莉娅商会一样，这个品牌的分部同样遍布了世界各地，而与坐落在东都天使之城的塞西莉娅商会总会不同，光明大酒店的总部，却是建立在这座西都明光城之内的。
　　当然，作为酒店，这里与塞西莉娅家族的联系并没有商会那般紧密，所以联络艾德文娜这种事，依旧需要薇莉丝前往另一边的商会分部才行。
　　顺带一提，因为某只圣骑士姬的关系，牧师小姐一行住在这间酒店并不需要付钱，抢房之流也更是无从谈起。
　　或许，这就是权利的好处了吧。
　　穿过在魔法控制下自动开合的单向透明水晶大门，顺着一路铺设的柔软红地毯，白狐少女踏入其中，几乎是第一眼，她便看见了某个正在大厅间忙忙碌碌做着扫除工作的娇小身影。
　　那是一只有着诱人般粉色长发，身材略显瘦弱，看起来才不过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巧萝莉。
　　她的瞳眸，是圣国之中较为少见的淡紫色，肌肤细嫩光滑而充满弹性，仿佛掐一掐便可以挤出水来，精致可爱的面容配上娇小体型，看起来就像个等身大的珍贵瓷娃娃，一看就知道从小便出身于富贵人家，得到了无微不至的悉心呵护。
　　此刻，小家伙正穿着明显有些不太合身，拖起将两只小手都覆盖住的长袖子，明明是短裙，却宽大到连膝盖都被完全包裹在内的，超小号酒店侍者制服，用扫把卖力清扫着其实已十分干净整洁的地板。
　　「嗨，你这是在干什么呢，小尤朵拉？」
　　「唔？」
　　听见不远处传来带着些许无奈与笑意的声音，明明浑身上下不凸不翘，却不知为何给人感觉有些涩气的粉发小萝莉惊讶般抬起头来，看见某位白狐小姐的身影，便连忙将手中的扫把靠在一边，又用衣袖擦了擦手，才赶紧小跑着来到薇莉丝身边站定，有些拘谨而乖巧地低头向她问好。
　　「小狐狸姐姐，你回来啦，肚子饿吗？要不要吃饭？」
　　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对方粉色的小脑袋，薇莉丝摇头轻笑道。
　　「不用不用，小狐狸姐姐不饿哦，天都黑了，你怎么只有一个人在这扫地呀？」
　　「唔……」
　　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如同干坏事被家长发现的孩子那般，小萝莉分外局促地 **起了粉雕玉砌般细嫩的小手。
　　「尤朵拉……还是第一次住在这种厉害的大房子里，吃那么好吃的食物，总感觉有些不安呢……以前孤儿院的老师告诉过我们，这个世界上除了女神大人的馈赠，没什么东西是可以无偿获得的，所以……所以……」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那般，小萝莉突然又抬起头，焦急地指着自己明显不太合身的制服衣袖高声道。
　　「啊……这件衣服，还有扫把什么也是其他叔叔阿姨给我的，尤朵拉没有随随便便去拿别人的东西哦！尤朵拉不是小偷！小狐狸姐姐一定要相信我！」
　　「噗 ~」
　　「好好好……知道你是乖孩子了。」
　　又在对方小小的脑袋上抚摸几下，白狐小姐只能好声好气地安慰着小家伙。
　　这只粉发的可爱小萌娃尤朵拉，自然就是前段时间蒂丽莎她们从外面捡回来的，那个拥有隐性恶魔血脉的女孩了。
　　自从接受了牧师小姐的治疗之后，她的状态便顺利转危为安，开始了稳定的种族转化，但这个过程持续之久，依旧超出了薇莉丝的意料之外。
　　一周，尤朵拉躺在床上昏迷了足足一周，才最终完成由人类向恶魔的转变，并于昨日夜间时分刚刚苏醒过来。
　　最开始，她自然是分外迷茫而不安的，但经过几名少女，尤其是蒂丽莎的解释和安慰，陪伴，终于也渐渐接受了如今的事实。
　　事实上，牧师小姐之前的那些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尤朵拉只不过是十岁出头，又没有接受过正规文化教育的幼。女，对很多东西的认知都没有成年人那般泾渭分明。
　　哪怕跟她说了恶魔的事，小家伙也只是懵懵懂懂地表示 「老师说恶魔都是坏蛋，难道尤朵拉也变成坏蛋了吗？」 ……这种程度的担忧而已。
　　她并不理解自己种族的转变真正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运用这股突然获得的力量，大概还只停留在 「扫地好像变得更轻松了，擦窗子也可以飞起来，不用再担心够不着了呢 」之类的认知。
　　这一点，也更加印证了牧师小姐最初的猜测。
　　恶魔，其实并非如圣国宣传那般是什么非黑即白，恶贯满盈的天生邪恶之物，生物的价值观，终究还是要看后天教育和生活的环境。
　　就像尤朵拉，她虽然现在已经是一只小魅魔，但依旧会因为无偿得到的优待而羞愧，会主动要求帮忙分担工作，是个天真而善良的好孩子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你们在干嘛！
　　当然，即使理解了这点，尤朵拉魅魔的身份在圣国境内依旧是天大的忌讳，所以牧师小姐掩藏了前者身上的恶魔特征，并将她自然散发出的魅惑气息也尽可能压制下来，留在身边，打算暂时观察一阵子再做计划。
　　又双叒揉了揉小萝莉魅魔化之后，手感变得更加顺滑的粉色长发，白狐少女微微屈膝，令视线得以与小家伙齐平。
　　「不说这个了，蒂丽莎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啊？」
　　尤朵拉歪起脑袋，不假思索道。
　　「蒂丽莎姐姐的话，刚刚好像跟那个很凶的金发大姐姐上楼去了，还让我就乖乖呆在下面不要到处乱跑呢。」
　　「嗯……？」
　　薇莉丝环顾四周。
　　很凶的金发大姐姐……应该是指某位龙娘小姐吧，另外，这酒店正厅虽然足够宽敞豪华，但来来往往的客人其实并不多，绝大部分反倒都是内部工作人员，有他们盯着，一时半会的确也不用担心尤朵拉会被什么奇怪的家伙拐跑。
　　不过究竟有什么事，需要特地避开这孩子去做呢？
　　嘶……等等，该不会……
　　不不不，怎么想都太离谱了吧，与其认为她们之间会发展出关系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还不如猜测明光圣女其实背叛了女神教可能性更高一点呢。
　　一定是想多了……
　　话虽如此，向来好奇心分外旺盛的牧师小姐，依旧无法抑制心中的那份蠢蠢欲动的八卦之火，所以她决定亲自去……一探究竟。
　　正好，这里有个合适的挡……理由在呢。
　　「走吧小尤朵拉，我们一起上去看看？」
　　「唔？好的小狐狸姐姐，那……稍等一下哦。」
　　将套在外面那身不合体的连身裙制服，有些笨手笨脚地脱下，露出牧师小姐为其准备的崭新白裙后，粉发萝莉将前者认真叠好，又连带着扫把一起，跑去交还给了从最开始，就在不远处旁观着的几名年轻女侍者，才回到薇莉丝身边，主动牵起她的手。
　　「好了小狐狸姐姐，咱们走吧！」
　　「~」
　　向那几名暗中照顾着尤朵拉的女侍微微点头示意，虽然薇莉丝本意想笑一笑，但由于佩戴着面具的缘故，外人也看不见她的表情，这番举动，反倒透出几分领导视察时居高临下的威严来。
　　以某位白狐小姐早已在酒店工作人员内部传开的 「高贵身份 」 ，侍女们自然不敢轻视，连忙纷纷低头，以更大幅度的动作鞠躬以示尊敬。
　　虽然她们作为普通职工的身份，肯定不可能知道薇莉丝一行是塞西莉娅商会钦定的贵客，但前些日子【曦】以一人之力，在灵隐商会之外净化成百上千【假面恶魔】，又在后面与黑炎巨人爆发的那场惊天动地大战，却是被许多人亲眼目睹，并得到了官方承认的。
　　即便大部分人都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对事态的了解只局限于官方宣传版本，但个中种种，也已经足够震撼人心。
　　那场彼岸之舞的绝美身姿，更是深深印入了诸多在场者的记忆深处，令白狐少女【曦】的名字在西都之中广为流传。
　　借着这股风向，【曾有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在邪魔盘踞的森林之中，挺身而出保护了商队众人】之类语焉不详的小道消息，也开始渐渐蔓延起来，更为其添上了几股火势。
　　很显然，这是某位商人先生正在兑现他的诺言呢。
　　所以，虽然仅仅只不过十余日，曦的名声却已经完全在城市内扩散开来，即便她明显并非圣职者，却也不影响少女作为强者的善行获得人们尊敬。
　　虽然是走一步看一步的结果，但这基本也都在某人预期之内，不过眼下，薇莉丝小姐倒没什么心思去在意这方面的事了。
　　蒂丽莎的房间，就在光明大酒店的 3-25，即薇莉丝小姐 3-27房的隔壁，带着尤朵拉沿同样铺设着柔软地毯的阶梯一路向上，临近那片区域之后，牧师小姐作为神族敏锐的听觉，也已经隐约捕捉到了些许声音。
　　「嗯 ~嗯 ~下面，下面一点啦……」
　　「吵死了，再啰嗦就自己来吧。」
　　「呜……对不起……嗯嗯 ~对对对，就是这里！嗯 ~好舒服呀 ~晓光小姐手艺越来越娴熟了呢……」
　　诸如此类的声音，不断随着空气传入正在靠近正门的薇莉丝小姐耳中，令她的身形亦不自觉僵硬了片刻。
　　喂喂……不会吧……
　　虽然理智早已将这种可能性丢去了十万八千里之外，但八卦之火愈发熊熊燃烧而起的牧师小姐，却忍不住赶紧蹑手蹑脚靠近了正传出奇怪声音的 3-25房间，悄悄拧开并未反锁的大门，向内望去……
　　而后。
　　「哈啊？」
　　「主人？」
　　「曦，曦小姐……？！」
　　于是，三声意义不同的惊呼接踵响起。
　　好吧，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不出所料并未应验呢。
　　想象中的绮旖景象……虽然房间里二女确有一人正慵懒地躺在床上，甚至双方也都存在着一定程度的肢体接触，但却是……
　　非常正经的那种。
　　……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哇？你们这是在干嘛呢，还遮遮掩掩的……」
　　坐在房间自带的沙发上，带着白狐面具的少女饮下压惊所用的温热红茶，有些无奈般看向对面的蒂丽莎与龙娘小姐，终于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了。
　　然而，二女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最终，由青发少女挠着头疑惑道。
　　「呃……我们没有遮遮掩掩啊？但是女孩子的房间，总不能把门就这么开着吧？」
　　「……？」
　　好吧，就事论事。
　　不管从哪种角度而言，她们俩倒的确没有，至少不存在刻意隐瞒牧师小姐的意思。
　　至少某位龙娘小姐是没那个意思的。
　　否则，以前者更在薇莉丝之上的感知力，哪怕没有通过契约，她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家主人正在靠近的事实，但从始至终，房间里的这丫头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举动，这也是牧师小姐理智上清楚，她俩之间其实并未偷摸做些什么的重要依据。
　　但……
　　白狐小姐指了指正老老实实坐在身边，像小仓鼠一般鼓起腮帮子，捧着瓷杯吹啊吹的，又小心翼翼啜饮着其中滚烫红茶的粉发小萝莉。
　　「没有遮遮掩掩，那为什么要专门避开尤朵拉？而且，这东西又是从哪搞来的？」
　　说着，薇莉丝小姐拾起茶几上摆放着的，外形看起来像是皮手套一般，五指部分却由类似于小锤头，完全没有锋锐的胶质软钉，熨斗般半圆形金属体之类……各种乱七八糟玩意组成的，与这个世界画风格格不入的莫名其妙器物。
　　随即，困惑地歪起脑袋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躁动不安的生命
　　之前进门时，蒂丽莎便屁股朝天地趴在床上，正由某位龙娘小姐装备着这玩意，在她背后噼里啪啦敲来敲去呢，看起来有点像是按摩，但……形式也太古怪了一些吧？
　　「呃……这个嘛……啊哈哈，其实……」
　　不知为何，看见白狐小姐拿起桌上的那件奇形怪状的玩意，青发少女的表情也立刻肉眼可见般窘迫起来，满脸尴尬又犹豫的样子，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说明。
　　但另一边的龙娘小姐，可就没那么多迟疑了。
　　「嘁，这种事有什么好支支吾吾的，我来说，是这样的主人，其实……」
　　其实，蒂丽莎最近，或者说，更早之前……刚准备离开万魔群山的那段时间，身体就出了些小毛病。
　　说毛病……倒也不太准确，更确切的说法，应该形容为 「撑着了 」比较合理吧。
　　自从凝聚出了神树之种后，某种能量 ——来自生命女神的神力便不知为何，开始在她体内源源不断堆积，又没有合适的方法将其倾泻出去，久而久之的，就逐渐影响到了蒂丽莎的一些平日里的生活状态。
　　比如，她用手触碰过的植物，第二天去看会发现变得比昨日长大了三四倍，身上携带的种子是不是会莫名其妙长成嫩芽，乃至于更加繁盛起来，在草地上躺一段时间，睡醒后就会发现周围的青草，已经变成了把她人都完全掩盖起来的超级巨株。
　　不仅植物，动物之类似乎也会受到类似影响，虽然没有前者那么明显，但也导致了蒂丽莎小姐整天疑神疑鬼，这也不敢碰，那也不敢摸的，非常头疼。
　　当然，由于蒂丽莎本人自觉或许会给牧师小姐添麻烦，加上这件事的影响其实并不算特别严重，所以她并没有将之告诉薇莉丝，对于尤朵拉，自然也是类似的原因 ——只是单纯不想让她们担心罢了。
　　不过为了缓解问题，蒂丽莎还是独自跑去找了某个靠谱……又不算太靠谱的灵偶族发明家小姐，从对方手里要来了这样一件东西。
　　伊琉什似乎将其称为 ——【泛用型能量吸收器 1号】。
　　「噗！咳咳，你确定……真的只有 1号？」
　　「啊？」
　　似是不太理解白狐小姐的怪异举动，青发少女诧异地歪了歪脑袋，又随即点头道。
　　「听伊琉什小姐当时的介绍，好像是这么喊的吧，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只是单纯在怀疑……这玩意究竟能不能正常运作而已……」
　　毕竟以伊琉什那个笨蛋的取名标准， 1号，通常就代表着初号机，最早的，没有经过任何调整的试作品。
　　虽然这家伙偶尔也的确能搞出些有用的东西，例如目前正躺在牧师小姐背包里的那几架人工飞行翼之类，但毫无疑问，这都是需要长期反复实验，不断改良才能完成的作品。
　　那货，该不会随便拿了个塞仓库的玩具把蒂丽莎给打发了吧？
　　「欸？正常运作吗？应该有的吧？伊琉什小姐给我的这个道具虽然看上去奇怪了一点，但实际用起来其实还挺不错的，你们看，这几种工具还能分别对应人体不同位置呢 ~」
　　「就是……有些时候光凭自己，够不着身后的一些地方，所以我才拜托晓光小姐帮帮忙的，而且太舒服了，容易忍不住发出些奇怪的声音，所以……欸嘿嘿……」
　　青发少女憨笑着挠了挠脑袋，一副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的蠢样。
　　但，既然当事人都表示了有发挥作用，薇莉丝虽然心中仍暗自怀疑，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看了眼身边依旧捧着杯子，小口小口津津有味喝着红茶，完全没有在意和理解她们谈话内容的粉发小萝莉，无奈摇头道。
　　「那西芙琳对此是什么态度？她有没有解释过生命神力为什么会在你身体里堆积？这种情况总不能永远都靠外物来缓解吧，那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这个嘛……」
　　「关于这件事，还是由我亲自来说明吧。」
　　熟悉的温柔声线突兀自房内响起，小小的天使雕塑飘飞而出，将青色光影凝聚成少女虚像映照在空气中，吓得某只从未见过这般奇异景象的小萝莉，差点连手里的茶杯都直接甩飞了出去。
　　「石石石……石头！石头自己飞起来了！还变成了漂亮的小姐姐！小狐狸姐姐，这个！这个也是魔法吗？！好厉害！！！」
　　看着小尤朵拉惊慌失措躲到她背后，随即又像是感到了好奇与惊讶的天真模样，白狐小姐也只能尝试着敷衍过去。
　　「啊哈哈……魔法，也可以这么理解吧，不过话说西芙琳，你怎么老偷听别人谈话啊？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
　　强势闯入对话之中的生命女神小姐虚影微微一笑，虽然只是由神力构筑的影像，却依旧给人带来了如沐春风般温暖而柔和的舒适气息。
　　光感受着这样的……波动，某位白狐少女便已经敏锐察觉出了些许问题。
　　「嗯？这种感觉……西芙琳，你变强了？不对，应该形容为……生命神格进化了吗？」
　　手掌大小的青碧色石像静静漂浮在空中，延伸而出的生命女神身影也几若真人般，完完整整 「站 」在房间的地面上，五官清晰而真实。
　　「呵呵，感知力还是一如既往呀，薇……哦，忘了应该喊你曦才对 ~你这面具还挺有意思的，如果在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碰面，恐怕我还真会把你当成截然不同的另一个存在呢 ~」
　　似乎欲言又止，女神大人先瞧了眼白狐小姐身旁，依旧一脸茫然，又小心翼翼打量着祂的粉发萝莉。
　　以西芙琳的眼力，自然轻易便能看穿尤朵拉真正的种族，倒不如说通过蒂丽莎的眼睛，祂应该早就已经知晓整件事情的全部过程了才对。
　　「嗯……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没问题吗？这种事情对她来说还太早了吧，有时候知道的秘密过多也并非好事呢。」
　　「唔？」
　　被指名道姓的小尤朵拉愣了一下，表情立刻便肉眼可见般忐忑了起来，连忙放下手中还没喝到一半的温热红茶，规规矩矩将双手覆盖在大腿上，有些拘谨地抬起头来。
　　「那个……小狐狸姐姐要讨论很重要的事情吗？是大人的秘密对吧？尤朵拉明白的，那，那我到外面去呆着就好了……」
　　呜哇，这小家伙也太乖巧懂事了吧？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还真是一点不假……
　　心里这般感叹着，薇莉丝赶紧制止了小萝莉几欲起身的动作。
　　「不用不用，尤朵拉是乖孩子，我们怎么会把你赶出去呢？你先休息一下，好吗？」
　　像是为了安抚对方那样，白狐小姐伸出一只白皙素净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小萝莉粉色的长发，感受着少女肌肤上渗透出的温暖，与些许掌心中传递而来的魔力，尤朵拉原本稍显不安的眸子也渐渐再度松弛下来，自然而然地……缓缓合拢。
　　「嗯……尤朵拉会乖乖的……不要……不要再丢掉人家了……呼……」
　　萝莉柔软的身子蜷缩在白狐少女怀中，很快，便发出了均匀而舒适的轻微呼吸声。
　　「看起来，她其实很不安呢。」
　　某位女神小姐发出了如此评价。
　　闻言，蒂丽莎张了张嘴，似乎下意识想说些什么，但又或许是考虑到她的立场和一些顾虑，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只由某位白狐小姐代为开口。
　　「作为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尤朵拉已经很坚强啦，她最近真的经历了太多。」
　　见牧师小姐随手拂过小萝莉光滑的额头，令其陷入了更加安宁的深度睡眠之中，生命女神殿下的虚影才笑着微微点头。
　　「这孩子的情况的确有些特殊，以常规角度而言，类似生命应该无法自然诞生才对，我想她的存在，或许与这个国度目前的某些情况息息相关呢。」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更具体的细节，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行呢，此事姑且不谈好了。」
　　「也对，想必你自有打算 ~」
　　西芙琳随手轻挥，青色的光影便笼罩了整间屋子，随即，神明殿下语出惊人。
　　「首先可以确认的一点是，我持有的生命神格近期的确在以非常可观的速度不断增强，恐怕要不了太久……就能重新回到主神之位了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两位神明的秘谈
　　此言一出，蒂丽莎与小龙娘倒还好，虽然面露困惑，却也没有多表示什么。
　　毕竟神明之间的阶位差异对前者而言距离过于遥远，蒂丽莎根本没有太深入地了解过，而某位巨龙小姐虽然知根知底，却并不会特别在意，无非就是评价其实力的时候多加几个卢卡斯而已。
　　唯独薇莉丝有些意外地挑起了眉头。
　　在西芙琳面前自然没什么可遮掩的，她顺手摘下脸上面具，露出真正的样貌后，不无惊讶道。
　　「真的假的啊？这才不到半年时间吧，你这么快就要恢复原本实力了？总不能是封印那边……」
　　没有让牧师小姐胡乱猜测，女神大人径直摇头道。
　　「我还没有回归主神位格呢，这只是根据目前状况作出的推测而已，就算保持这个势头不变，大概也需要至少数年时间吧。」
　　「另外，凋零的封印和神树状态都很稳定，我的神格也依旧只是单纯的【生命】而已，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恐怕，生命神格真的在进化。」
　　「真的假的啊……那蒂丽莎也是……」
　　「嗯，也是由于生命神格之力的不断增长，我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如，想必便有少量神力，在疏忽下随着契约流入了她的体内吧，虽然于我而言是注意都很难做到的微末些许，但对凡人而言，已经是相当沉重的负担了。」
　　女神殿下转过头去，向着明显还有些懵逼的青发少女微微颔首示意。
　　「抱歉啊蒂丽莎，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受到困扰了，放心，这个问题我会尽快想办法解决的。」
　　「欸？不不不！西芙琳大人不必向我道歉的！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偶尔会有些困扰而已，明明是我一直在承受您的恩惠，哪能……」
　　「好啦好啦……」
　　有些无语地抬手，制止了蒂丽莎慌慌张张的不断回礼，薇莉丝心知这小丫头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容易见外和较真，又把自己的地位放的太低，默默替别人承受伤害，却不愿表露出来。
　　以前在碧空之国刚认识她那会就是这样，到了如今，哪怕成为西芙琳的神使之后，似乎也没有太多改变，就像这次明明身体出了问题，蒂丽莎却只是因为担心给牧师小姐添麻烦就故意缄口不言，以至于现在才闹出误会来。
　　「这次，的确是因为西芙琳的事影响到了你，道歉你就受着，别觉得她是神明大人就太过拘谨了，实在不行还有咱给你撑腰呢，怕啥！」
　　故意呵呵一笑打了个圆场，薇莉丝将视线转向身边同样面露无奈笑意，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的女神殿下虚影，重新提起正事来。
　　「话又说回来了，生命神格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进化啊？就算按照你之前说的，神格可以被信仰之力强化，但那应该也需要百千万，数以亿计的信仰日积月累才能做到吧，西芙琳你现在哪有那么多信仰？」
　　「呵呵，听起来好伤神啊……不过关于这件事，也正是我特意现身的原因呢，嗯……」
　　似乎有意将视线转向四周，暗中扫视一圈后，青发女神突然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啪！」
　　下一刻，她与牧师小姐所处空间突兀剧变，房间之内的一切装饰，包括站在不远处的蒂丽莎与小龙娘身影竟都瞬间消失，放眼望去，只剩下了无尽般，充斥着浓郁生命力的茫茫青色，只有她怀中沉睡着的小萝莉依旧在吐出规律的呼吸声。
　　「……？」
　　虽然对此举感到了些许惊讶，但薇莉丝并没有进行任何反击或抵抗，一方面是她足够相信西芙琳，认为对方不会做出危害到这边的举动，另一方面……
　　「这个能力，倒是和之前在天空神庙里，那位天使长米涅尔瓦使用过的空间很像呢，我记得是叫【拟似神国】来着？」
　　明明身下看起来已经空无一物，黑发少女却依旧像是坐在原本的沙发上一般，翘起白袍下光滑的小腿，晃悠晃悠的同时，又端详着周围空间的变化，好整以暇评价道。
　　「也就是说，目前我们身处的这个空间，时间流速是近乎于完全停止的咯？」
　　像是对牧师小姐波澜不惊的淡定模样感到了些许无奈，西芙琳苦笑着摇摇头，再度轻扣响指，随即，祂身下也凭空浮现出了宛若藤蔓纠缠而成的神座，落坐之后，方颔首肯定道。
　　「差不多属于类似的能力吧，不过并非模拟，我只是直接将神国的一部分投影到了这边，暂时隔开你我与外界而已，理论上来说，同样拥有神国的你，也能做到类似事情才对。」
　　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女神殿下继续开口道。
　　「先说句题外话，薇莉丝，你之前是不是遇到其他神明，并且与对方交手过了？」
　　「怎么每个人上来都要先问这个啊……好吧好吧，其实……」
　　花了些时间，牧师小姐将她前不久和【伪面与狂愉之神】的人间体交手，并且在最后追着对方的神格，往那家伙本体所在世界里丢了一记奥义魔法的事，都告诉了面前的生命女神小姐。
　　听完之后，女神殿下似乎陷入了些许回忆之中。
　　「狂愉之神马斯克，这个家伙竟然还活着吗……哪怕在混乱阵营中，作为上位神的祂也算行迹恶劣又格外强大的邪神了，当时如果不是有其他神明极力掣肘，祂的无面者眷属恐怕早晚会覆盖整个世界吧。说实话，我非常讨厌祂，这是个做事完全不计代价与后果的，不折不扣的疯子，祂怎么会突然把矛头指向你的？」
　　「我哪知道呢，要是能理解疯子的脑回路，那我不也成疯子了嘛 ~」
　　「嗯……也是，情况我了解了，这件事我会跟进追踪和调查的，看来当初的那场灾难，也并非所有神明都遭到了毁灭啊……」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西芙琳很快便转向了祂更在意的内容。
　　「薇莉丝，之前你说的奥义魔法，那是什么？你确定当时那招真的穿过世界之间的障壁，抵达了另一个位面吗？」
　　「奥义？」
　　黑发少女歪了歪脑袋，拖着粉嫩的腮帮子稍作思考。
　　「应该是过去了吧，我倒的确没有看到它引爆的样子啦，至于奥义魔法是什么，差不多就是类似于法则的某种极致应用吧，西芙琳没有掌握着相应能力吗？」
　　并未给出正面的答复，女神大人只是同样沉吟着，很快点头道。
　　「这样吗……我大概理解是什么了，奥义……嗯，这么形容倒也没错呢。」
　　「好了，说回正题吧。」
　　虽然说是回到了正题，但生命女神小姐并未提起祂自己的事，反而突然露出有些促狭般笑意，唇角勾勒出些许俏皮的弧度。
　　「薇莉丝，你最近搞到了一件好宝贝吧，那是奥莉薇娅遗留下来的东西，对吗？」
　　「呜哇……这你都能知道？好吧好吧……」
　　既然女神殿下已经暗示得如此明显，牧师小姐也不好意思再装疯卖傻，只能抬抬手，招出那枚进化至下位神器的【魔神宝玉】，令其漂浮在身边，展示给青发少女观看。
　　「先说好啊，这可是我花了很大功夫才修好的，何况魔神早就已经凉了，于情于理，都应该算是咱的东西了吧！」
　　「怎么搞得好像我要抢你一样呢……」

第一把一十八章：自始源而来
　　「没人要抢你的宝贝啦……真是，明明大部分时候都很可靠，薇莉丝你偶尔却也会露出小孩子一样幼稚的举动呢……」
　　有些无语地扶额叹了口气，女神殿下刻意忽略了正嬉皮笑脸吐着舌头，做出 「欸嘿 」表情的某人，凝目观察【魔神宝玉】片刻，又像是确认了某种猜想那般，微微颔首。
　　「果然，这是始源神器才有的气息。」
　　「始源神器？」
　　注意到新鲜字眼的牧师小姐，很快便因好奇而振奋起了精神，连忙追问道。
　　「那是什么东西啊？」
　　像是回忆起某些过往那般，西芙琳轻叹了口气。
　　「始源神器……是由世界孕育出的，足以令神明都为之争抢的世之至宝。」
　　「欸……？」
　　听着这样夸张的形容，某人几乎是下意识般看了几眼身边漂浮着的黑色宝玉，而正散发出无尽魔力波动的后者，也像是趾高气昂仰起脑袋的孩子那样，连续闪烁了几下，似乎是在回应这份崇高称赞。
　　西芙琳小姐倒是没有在意这些，只抬起手，召唤出一柄缠绕着青翠藤蔓与生机的华丽长枪，同样令其微微漂浮着展示在薇莉丝面前。
　　「你看，这是凋零与我分割之后，应法则变化而生的，生命专属神器【创生之花】，薇莉丝，你觉得它与这颗宝玉相比，孰优孰劣？」
　　「【创生之花】么……」
　　光是看着这柄长枪上流转的璀璨生命力光泽，近距离感受其散发的玄奥气息，便能判断出这必然是件品质极高的装备，但要说具体品级，作为这个世界的本土武器，又有神明力量干涉其中，肯定也不能完全用游戏里的标准来判断。
　　「西芙琳，能让我仔细研究一下吗？」
　　「当然可以。」
　　没有丝毫迟疑地，女神殿下将手中悬空漂浮的长枪递到黑发少女手中，后者则以双手托住这比她人还高，足有三米余长的绚丽青色长枪，认真抚摸着上面光滑的纹路与仿佛活物一般的修长藤蔓，思索片刻，发动了名为【情报侦测】的技能。
　　随即，些许字样浮现于薇莉丝眼前。
　【创生之花】
　【法则神器】
　【生命女神 xxx所持本命神器，由生命法则衍化之精粹所成，蕴藏有无限生机与创造之法，可生死人而肉白骨，掌控着世间一切生命之力的不可思议神兵。】
　　情报侦测探寻出来的内容，就只有这么一点而已，并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的数据和技能说明。
　　倒也正常，毕竟这玩意本身就是在靠谱与不靠谱之间反复横跳的坑比技能，位格与神秘度越高的东西，可探测出来的情报自然就越少。
　　像魔神宝玉那样已经归属于薇莉丝本人的装备还好些，至于【创生之花】这种蕴藏着神明莫大威能，又绑定了其他人的神器，能调查出来几句话其实已经属于超常发挥了。
　　而且在品级上，【情报侦测】也没有对这柄长枪做出任何分类，只是单纯将其归属在【神器】的范畴之内，又加上了【法则】二字的前缀。
　　虽然游戏中系统本就不会对同位阶装备做出上中下之类的分级，全靠玩家们自己判定，但魔神宝玉之前又的确给到了【下位神器】的评定，以至于牧师小姐现在已经完全搞不清这破技能在玩什么名堂，只能选择放弃继续深究下去……
　　但，法则神器，的确是薇莉丝从未听说过的全新称谓。
　　「看完了吗？有什么感觉？」
　　单手握住黑发少女交还回来的藤蔓长枪，西芙琳掌心华光微闪，【创生之花】便已化作祂手背上一道精致的青色纹路，隐没下去。
　　很显然，女神殿下从一开始就是以类似方式携带着这柄神器的，哪怕这只是一道化身。
　　「很强大的武器，西芙琳，你知道法则神器是什么吗？」
　　青发少女微微一笑。
　　「既然已经有所猜测，又何必还要问我呢？」
　　「……」
　　沉吟片刻，牧师小姐点点头，又从背包中取出了名为【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的，她真正的专属武器。
　　少女温柔摩挲着这柄已经伴随她很久的心爱法杖，又像先前西芙琳所做那般，将其反向递给女神殿下。
　　「那你看看，这是法则神器，还是始源神器？」
　　「嗯……」
　　打量起眼前宛若流动着无形莹润光泽的修长牧师杖，渐渐，生命女神小姐青碧色的眸中也添上了几分凝重，于是，祂伸出一根白皙细腻的手指，轻点在薇莉丝两手之间的握柄处。
　　「噼啪！」
　　然而，一阵急促的白色电光在二者接触时骤然爆闪，即使是据说即将回到主神位格的生命女神殿下，也不得不被迫弹开手来，微微惊讶之后，又很快面露了然。
　　「好强烈的灵性……不会有错的，这也是始源神器，而且论位格，应该比你从奥莉薇娅那里得来的宝珠还要高很多……」
　　「这已经不是用灌灵能够解释的范畴了，如此强大的一柄始源神器，我居然从来没有见过……如果将其以神明的位阶来划分，恐怕已经达到了至高的【主神】位吧，难以置信……薇莉丝，能问问你是从何处得来此器的吗？」
　　「啊哈哈……这个……」
　　面对着露出好奇之色的女神小姐，牧师小姐微微一滞，便有些犹豫地捏起了衣角来。
　　想要解释【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的由来，就不可避免要提起【幻世】这个游戏，而如果只是说些真假参半的内容，那无疑会干扰西芙琳的判断，平白浪费时间而已。
　　坦白说，其实薇莉丝不止一次考虑过，是否要将她从游戏中穿越而来，以及【幻世】相关的各种秘密主动告诉西芙琳，毕竟后者作为已经存活了至少数万年的老牌神明，又是牧师小姐一手帮衬起来的对象……
　　某种意义而言，基本上算是目前唯一一个与她情况近似，又能够互相帮助和信任的朋友了。
　　以西芙琳的见识，如果详细了解过各方面的始末，肯定能给牧师小姐提出很多有价值的意见或建议，好处是不用怀疑的。
　　而作为代表着生命的女神，西芙琳的善良也几乎是刻在本能之中的，薇莉丝相信目前她接触过的所有人中，除了小龙娘之外，最不可能背叛她的大概就是这位生命女神小姐了，风险问题应该也不必担心。
　　唯一的顾虑，说起来其实有些好笑。
　　少女其实只是在担心，一旦得知了她曾经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只是靠着莫名其妙的穿越，才从游戏中继承了【薇莉丝】的力量和一切后，西芙琳这位货真价实的神明殿下……
　　会不会……因此而嫌弃她呢……
　　毕竟，即使对人处事的态度再如何亲和，薇莉丝也能明显感觉到，西芙琳对待她与其他人的态度是不同的，那种差异，大概就是温和的领导者与亲密无间朋友之类的区别吧。
　　或许，这就是因为当今世上，只有薇莉丝与祂一样，是持有【神格】的神明，是真正的同类，但如果……

第一百一十九章：她的心意与将启之途
　　说起来虽然好笑，但自从穿越至今，成为所谓的神族后，薇莉丝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患得患失的顾虑了，感到新鲜的同时，类似心情也成为了少女坦诚相待的唯一阻碍。
　　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算久，但薇莉丝的确很看重这段互相帮助后渐渐成长起来的友谊，不希望在其中掺入一些异样的……杂质。
　　似乎是看出了牧师小姐的为难，青发少女面露微讶，又立刻主动开口道。
　　「原来如此……有难处吗？没关系的，如果薇莉丝不想说，我……」
　　「啊！不……其实……」
　　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也不会有比眼前之人更适合的倾诉者了。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少女已经张口，决定将某些深埋在心中的秘密和盘托出。
　　不知怎的，终于将一切分说清楚时，预想中的忐忑心情却并未到来，眼前青发少女虚影的眸中，那温和光彩似乎也未曾有分毫变化，薇莉丝只感到阵阵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就好像身体也突然变得轻盈起来那一样。
　　「……就是这样了，那之后，我就和小光一起，开始在这个世界展开了旅行。」
　　「抱歉啊西芙琳，之前一直都瞒着你，因为这个秘密实在太过荒诞，如果不是在近期遇到了相似的人，确认了它的存在，我甚至都开始有些怀疑，那个名为【幻世】的游戏，是否其实只是我自己的一场长梦罢了。」
　　「原来如此……」
　　见女神殿下优雅地端坐于神座上，以手托腮沉思着，却始终没什么动静的样子，牧师小姐还是有些忍不住问道。
　　「那个……你不会觉得我很卑鄙吗？明明只是个泯然众生的普通人，却因为运气好……」
　　「哦？」
　　似乎是有些惊讶于黑发少女的发言，西芙琳微微挑眉，随即又像是好笑般摇了摇头。
　　「运气好？我可并不认为这是用运气二字能够解释的东西呢，而且薇莉丝，你之前提到的【相似之人】，应该是万魔群山中的那个半魔人吧，名字……好像叫泯尘来着？不过这个名里并未含有【联系】，应该是假名才对。」
　　「从他的身上，我可以清晰感受到某种连向高维度存在的东西，这应该就是你所说的，被选中的穿越者与世界之间的联系了，这是帮助，亦是约束。」
　　「但……薇莉丝，你的身上并没有那种约束，你是自由的，你的一切，也完全属于自己，虽然同样掺杂着世界之外的气息，但很显然，你与那个泯尘的情况并不相同。
　　「最直观的证明，就在于你突破了这个世界设置给生灵的极限，而他并没能做到呢。薇莉丝，你是与我等诸神近似，属于却又并不属于世界的存在，就像……这柄始源神器一样。」
　　说了些意义不明的东西，女神大人裙下交叠着的玉腿调换过新的方向，又慵懒地向后倚靠而去，似笑非笑道。
　　「当然，就算一切都真如你所说，只是因为运气好，我们之间的友谊，难道会仅仅因为你的过去如何如何，就发生改变吗？你当我西芙琳是何神了？」
　　「西芙琳……」
　　有些感动地看了青发少女一眼，牧师小姐心中最后的些许忐忑，也终于彻底落下。
　　「呜哇！西芙琳最温柔了！贴贴！」
　　「唔……好啦好啦，真是的，我要开始怀疑薇莉丝你在之前那个世界，说不定其实只是个孩子了哦 ~」
　　虽然到最后变得有些不着正形，但毫无疑问，经过这番互相坦诚，牧师小姐与生命女神殿下之间的关系，也顺顺利利又迈上了一层新的台阶，真是可喜可贺呢。
　　一阵没什么营养的简单打闹后，二女也再度各自落座，继续讨论起了原先的话题。
　　「好了，既然情报都已经基本凑齐，现在就来谈谈我对这整件事的看法吧，在开始说明之前，首先需要让薇莉丝知道【始源神器】和【法则神器】之间的区别呢，其实……」
　　……
　　时光飞逝，一晃眼，又已是数日过去。
　　眼看着，就到了新的一年，也是被圣国人称为【圣临之日】的明媚晨曦到来。
　　这一天，也是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正式掀起圣战，出征讨伐东部恶魔的日子。
　　同样的消息，已经在一周有余的时间内，通过萨默菲尔德家族与灵隐商会下属势力的有意播撒，快速扩散到了神圣帝国二十七个行省的全境，盖过本该在今日举行的圣女继承仪式，成为新的，人尽皆知的举国大事。
　　因为，这还是自从三百年前【第三次恶魔战争】之后，以明光圣女为代表的西部力量，第一次，决定将军力派向以兰伯特家族与圣教团为首的圣国东境之内。
　　哪怕，这样做的口号是讨伐恶魔。
　　而对此般决议反应最为激烈的，自然便是作为东都实际掌控者的兰伯特家族本身了。
　　据说在前几日紧急召开的圣教会统议席上，教皇奥格斯特 ·兰伯特亲自对萨默菲尔德家族这一举动表示了极力反对，并称此举是 「弃西部稳定与圣国大局于不顾 」 ，甚至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作为代表，以通讯魔法参会的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本尊。
　　整个上午，双方在议席上以此为核心唇枪舌战了数余小时。
　　但因为东部战事应对不力，久久未能平复，而西都爆发的假面恶魔之乱却仅在两日内便宣告结束的事实，牢牢抓住这点的圣女殿下仅靠一人，便驳倒了兰伯特家族与其关系密切的十余名圣教会议员，最终令其哑口无舌。
　　而在最终展开的，关于【西部力量是否应该大幅削减军力，只参与支援，仍以东都天使之城的圣骑士部队为主力】的折中议题，也因为塞西莉亚家族与萨默菲尔德这两支神裔的暗中联手，而被重新压了回去。
　　至此，裁决圣女继承仪式因不合时宜而宣告暂时取消，以明光城为首的神殿骑士团即将向东进发征讨恶魔之举，也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纵使教皇与兰伯特家族再如何不愿，也没可能凭一己之力掌控与改写圣教会的整体决定。
　　说到底，神圣帝国是三大神裔分立的国家，其中任何一支都不可能成为绝对的独裁者，而神圣帝国之前在东部战场上的接连失利，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即便那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领军的裁决圣女本身出了问题，但这份压力和后果，却依旧要由作为实际掌控者的圣教团来承担。
　　于是，一切顺理成章地……向前推进。

第一百二十章：大远征的清晨
　　作为难得的大日子，也是薇莉丝等人即将离开西都的最后一天，牧师小姐破天荒起了个大早，跑到了光明大酒店外面的街道上，准备前往观赏神殿骑士团联军的动员仪式。
　　这次远征东部，以西都为中心的教会力量共调集了六支神殿骑士团，其中半数以上，都来自于明光圣女直辖的明光城内，包括明光骑士团的一万五千神殿骑士，以及其他八支骑士团整编而成的一万五千人。
　　虽然只出动了明光城常驻军力的四分之一左右，但考虑到其中包括了最精锐的明光骑士团一半人马，加上明光圣女亲征，实际上这三万神殿骑士，也差不多相当于整个西都半数的高端战力了，可以说是全力以赴。
　　而另外三万神殿骑士，便是由广袤的圣国西部，诸如圣星城之类大小城市中调集而来的精锐，组编成了最终的六万联军。
　　神圣帝国向来奉行精兵策略，常驻军队数量从来都只有其他大国五分之一左右，毕竟在对抗恶魔等强大邪祟的时候，单纯的人数堆积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会造成更多伤亡，甚至反过来成为对方手中的炮灰和筹码。
　　因此，这六万神殿骑士，便是西部远征军的全部阵容了。
　　当然，其中还包括了诸如神官团，仲裁者游击部队，以及圣女专属圣武士小队之类的特殊组成，但这些也都都可以囊括在六支神殿骑士团中，视作一个综合阵容。
　　今天的西都，到处都格外热闹，明光城的巨大体量自然足以容纳曲曲六万人部队的驻扎，所以早在前几天，分批抵达城市的联军就已经基本在城内扎营，等待着今日的圣女阅兵了。
　　虽然还只是清晨，但街道上的人流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显得熙攘，络绎不绝，不仅明光城本地，很多外来的客商，旅人也听说了这场百年难遇的大远征，纷纷赶来观摩阅兵。
　　因此，城市中负责维持秩序的神殿骑士，也比平常要多了不少，突出一个人挤人。
　　独自走在路上，白狐小姐能清晰感觉到，来来往往的许多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或是投来好奇而仰慕的视线，或者感到疑惑，正听周遭同伴解释着原委，几乎走到哪，都会立刻成为旁人关注的热点。
　　毕竟【曦】这个名字，已经随着假面恶魔之乱极其细节的愈传愈广，也连带着被越来越多国民所知，甚至那场战斗还被改编成了戏剧，故事，随着文化传播开来。
　　乃至于曦的一切，她的独特服饰，她的面具，也都渐渐成了西都之中的流行风潮，开始被许多人模仿和追捧。
　　名声在外，人们自然也开始想要探寻这位神秘而强大巫女小姐的更多过往，或是她白狐面具之下被掩盖的真容，毕竟向往未知是生物的本能，更何况这份 「未知 」还是比较安全的那种。
　　虽然大部分人都懂得克制与尊重，但也总有些自以为是，或者不知分寸的家伙会出手冒犯。
　　这半个月以来，薇莉丝已经遇到了不下十次自顾自跑到她面前，单方面倾诉所谓 「敬仰 」甚至 「爱慕 」之意的路人，其中大部分为男性，但偶尔，也会有仗着自己女性身份就想随意拉近关系的家伙。
　　除此之外，也有许多人因好奇而问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 「曦小姐戴着面具究竟是怎么吃东西的呢？」 ， 「曦小姐无论在哪都是穿着这身红白色的长裙，难道您不用换衣服和洗澡吗？」 ， 「曦小姐的狐狸耳朵是真的吗？我可以摸一摸吗？」之类……令人头疼的麻烦。
　　这就是出名的坏处了，也是薇莉丝一直以来极力想要避免的情况，毕竟这些人大部分都没有任何恶意，牧师小姐总不能直接一抬手把他们统统掀飞吧。
　　当然，也有某些心怀恶意，但畏惧于【曦】那份强大实力，不敢随意动粗，就选择怀柔政策，想通过财力收买，靠利益或地位寻求一睹其面具之下芳容，甚至达成 「那种 」关系的蠢蛋。
　　对于这样的家伙，倒是方便许多，直接让巡逻的神殿骑士将其送进局子里喝茶就好了，至于他们千篇一律叫嚷的 「你会后悔的！」 ， 「等等，我还可以加钱！」之类废话，白狐小姐直接就当没听见。
　　也正是因此，薇莉丝近期在闹市出行时，已经很少会带上其他同伴，毕竟如果因为这些原因导致她们，尤其是自保能力相对较弱的蒂丽莎，包括暂时带在身边又身份敏感的尤朵拉被别有用心者盯上，总归是有些麻烦的。
　　好在如今所用的只是假身份。
　　反正就算名气再响，到时候面具一摘，又有谁知道她便是那位声名远播的曦小姐呢？
　　一路受着众人的注目礼，很快，白狐小姐便抵达了正东方星熊辖区的练兵场。
　　旌旗招展，身着雪白色全身铠的神殿骑士们已经排成整齐队列，栉比鳞次并立于广场之中，而边缘地带，同样也有并不参与此次远征的圣骑士建起隔离带，将无数赶来凑热闹的民众拦在了场地外侧。
　　作为奉行精兵流的圣国军队，他们几乎每一名神殿骑士，都配置了以混杂着少量墨钢打造而成的全身铠甲武装，使用的武器也与寻常部队迥异，虽然肯定还达不到魔法装备的程度，但也是专业工匠锻造出来的精品了。
　　除了各职业专属的兵刃或法杖，大部分神殿骑士还统一配置了类似于蓝星上长戟般，介乎于枪与长刀之间的骑行与仪仗专用双手武器。
　　这种武器比联合王国以及无法地带，包括碧空之国那边常见的长枪都更加厚重，刃长而锐，挥舞起来威势十足，但也需要使用者具备足够的力量才能操纵自如。
　　薇莉丝之前曾经试过，这种制式长戟，重量至少也在五十斤以上，一些队长等职位使用的高级品甚至可以达到百斤开外，可不是随随便便来个谁都能随意挥动的东西。
　　每一名神殿骑士，都可以视为全副武装的重型步兵，骑上马那就是重骑兵，还会使用名为信仰系魔法的特殊力量。
　　所以，虽然仅仅调集了六万神殿骑士出行远征，但其实际战力在讨伐恶魔的战场上，却完全足以堪比寻常的六十万，乃至百万大军了。
　　看见带着白狐面具的少女迎面走来，负责维持外场秩序的神殿骑士之内，也很快便跑出一位类似于支队统领的百夫长，在众人不无好奇的视线中快步来到薇莉丝身边，连忙略显恭敬地行了个标准骑士礼。
　　「赞美女神，曦小姐，您可算来了，殿下已经驾临许久，您看……？」
　　并未因对方的突然凑上来的举动而感到意外，白狐少女只是微微颔首，声色清淡道。
　　「嗯，这就过去吧，麻烦你带路了。」
　　「不敢！请随卑职来！」
　　好吧，之所以起的这么早跑来看阅兵，不仅仅是因为薇莉丝小姐想要凑热闹，很大程度，也在于某位圣女殿下之前拜托她帮的一个小忙。
　　在这场三百年以来首例的大远征，必定将要载入史册的【第四次恶魔战争】开始前，作为挺身而出，讨伐了 「假面恶魔 」 ，拯救无数西都民众的大英雄，【曦】若能在阅兵中随明光圣女一道登场，那必将对士气带来极大的鼓舞。
　　「所以，拜托啦！」
　　咳，这是某位圣女殿下的原话。

第一百二十一章：圣战号角
　　来到中央阅兵台的后场时，悠娜 ·萨默菲尔德已经换上了专属于明光圣女的白金色圣袍，头戴标志性的光明神器【无冕之冠】，将如波浪又似水晶般通透无暇的金色长发拢起，手持金色权杖，在圣武士与高阶修女们的簇拥下准备完毕了。
　　见到白狐少女在圣骑士带领下出现，圣女殿下也依旧是那副似乎永远不会改变的纯净温和般笑颜，向着薇莉丝微微颔首。
　　「曦小姐早上好。」
　　「早上好 ~」
　　今天的悠娜，比以往薇莉丝任何一次见到她时都更加庄重与圣洁，明光圣女作为神圣帝国最高贵的三位代表之一，其圣女袍自然也是由杰出匠人量身定做而成的，可谓完美凸显出了萨默菲尔德家族神裔的高贵气质。
　　如薄纱般透明的丝质兜帽自脑后披散而下，遮掩着少女束起的金色长发，将明冠固定，又在胸前微微合拢，以金色丝线编织成的纽扣将两侧薄纱链接在一起，再化作披风垂至腰侧。
　　外袍之下，以金与白为主色调的无袖罗裳将少女凹凸有致的身躯包裹，光滑如玉的裸臂在半透明披风中若隐若现，胸前玲珑有致的丰盈，亦勾勒起诱人却不失优雅与庄重的美妙弧度。
　　搭配上蔓延而下的清晰腰肢轮廓，浑然一体的裙摆将大腿掩盖，又露出小截若春笋般光滑而细腻的玉腿，最后添上以纯金宝石镶嵌点缀的雪色长靴，令人怦然心动的同时，又生不出丝毫对这般绝美之物亵渎的意念。
　　简直是令人不禁拍案叫绝，想要在在心中对那位未见其名的设计师，说上一句 「你很懂嘛！」
　　以不失礼貌的视线扫过锦衣华服的圣女殿下全身，薇莉丝轻笑着摇头道。
　　「认识那么长时间，我还是第一次见悠娜你穿成这样呢，原本还以为平常那身就是明光圣女的正装……看来，我终究是对圣国的文化习俗了解太少了。」
　　闻言，悠娜亦有些感慨地低下头，环顾周身。
　　「呵呵，不瞒曦小姐说，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穿上这身服饰呢，它……虽然的确为萨默菲尔德家族量身定做而成，但其实却是曾经只有在即将领军讨伐异端之时，作为领袖，明光圣女才会穿上的祭礼之裙，而这三百年间……」
　　金发少女再度微微一笑，虽然周围人多眼杂，悠娜没有将话讲得那么明白，但薇莉丝却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三百年间，以明光圣女为首的萨默菲尔德失去了神圣帝国之中的领袖地位，虽然依旧领导着西都明光与圣国西部半壁的河山，但一举一动，都仍要受制于圣教会的席议。
　　为了降低明光圣女的声望，尽可能避免以三圣女为核心的统治结构重新压过圣教会，如今以教皇为首的统治阶级，必然会竭尽所能减少明光圣女建功立业的机会。
　　就像这次圣国东部明明已经打得天翻地覆，却只是由实际权力更少的裁决圣女带领天使之城四大圣骑士团中【惩戒之手】讨伐，西都明光居然未有一兵一卒参战那样。
　　若非西都之中突然爆发的【假面恶魔之乱】，给了明光圣女足以介入局势的理由，加上因裁决圣女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亚莫名失踪后，圣教会为了打压其二女艾德文娜而做出的强硬举措，导致两大神裔破天荒在这件事上联起手来反击……
　　悠娜，根本就不可能名正言顺带兵出征。
　　「好了，良时已至，曦小姐，咱们走吧。」
　　「嗯。」
　　当二女并肩自后台而出，来到外界后，周遭，立时便迸发出了宛若山崩海啸般的巨大声欢呼声。
　　「是圣女殿下！圣女殿下万岁！！！」
　　「赞美女神！请圣女殿下一定要凯旋归来啊！！！」
　　「喂喂！你们看，那不是曦小姐吗！？」
　　「曦小姐！我爱你！！！」
　　练兵场外，喧闹而嘈杂的人群欢雀跃着，似乎仅仅是明光圣女与她身边某位白狐小姐的出现，便将晨间的凉爽气氛，裹挟着礼炮升空与高呼之声推到了新的高峰。
　　感受着众人的热情，即使见惯了大场面的薇莉丝也不禁暗自乍舌。
　　「民众的情绪还真是容易带动啊……或者该说是悠娜你在这西都的名望实在太高了呢 ~？」
　　圣女殿下不露声色般应道。
　　「呵呵，他们不也在呼喊着曦小姐的名字吗 ~与其说是仰慕我，倒不如说，更多还是借了明光圣女与萨默菲尔德家族深厚的底蕴，以及……向着光明的信仰吧。」
　　身在外界，二女自然也不好说太多的悄悄话，简单交流之后，便并肩走向高台正前。
　　随即，由圣女殿下缓步而出，面向四周如海浪般攒动着的无数民众，以及下方并未因圣女驾临便发出嘈杂声音，依旧维持着整齐队列，仅以热切与敬仰视线投向高台的六支神殿骑士团。
　　「诸位女神的子民们，早上好，赞美光明，我是神圣帝国第 8任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
　　「参见殿下！！！赞美光明！！！」
　　此言一出，六万骑士整齐划一的呐喊，方若滚滚雷云般轰鸣着扩散开来，瞬间便盖过了先前那吵闹而嘈杂的民众欢呼之声。
　　如涌动的巨浪，远征骑士们集体单膝拜倒，向高台上几乎等同于光明代言人的圣女致以崇高礼节，包括练兵场外围负责维持秩序的近万骑士，也不约而同将长戟在地上连震三声，带出庄严而沉重的整齐嗡鸣。
　　「咚！！！咚！！！咚！！！」
　　喧闹的场面，顿时便平息下来，即使是未经任何训练的民众，游客，亦被这肃穆之景所慑，连忙闭上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在等待着圣女的圣音。
　　「诸位请起。」
　　台上的金发少女面露微笑，依旧是纯净，又令人心生安宁，如光芒般平和的笑意。
　　「圣光的骑士们，西都民众们，以及从世界各地赶来观摩的游客们，无论是谁，悠娜都要感谢大家今日能来到这里，见证这场远征的启行。」
　　「众所周知，当今圣国之东，恶魔再度卷土重来，屠戮我光明子嗣，祸乱人心，酿出无数惨祸，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恶魔是邪恶的化身，圣光的死敌，我等作为女神之民，任何人都有义务与责任对抗邪魔，然而天之壁垒高耸入云，东西难以共通，远征更是难上加难……」
　　说到这里，金发少女话锋一转。
　　「但在前不久，恶魔已经无法忍受它们泛滥的欲望，甚至将罪恶的魔爪伸向了安宁祥和的圣国西部，以至于，制造出人尽皆知的假面恶魔之灾！」
　　「圣光的子民们，这，已经不再是局部战争，不再是所谓的摩擦，冲突了！邪恶的风，已经席卷了圣国大地，第四次恶魔战争迫在眉睫！这是圣战！决定了每一位圣国人未来的生死存亡之战！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理！！！」
　　「圣战，即将到来！！！！」
　　「圣战！！！圣战！！！圣战！！！！！！」
　　大地之上，扬起直冲天际的无数呐喊，悠娜的激昂人心鼓舞，几乎几句话便将场面推向了高潮。
　　于是，圣女殿下微微侧目，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薇莉丝也会意上前，与其并肩而立。
　　「好在，女神垂怜，危难之下，英杰挺身而出，以绝强实力将意图制造灾祸的假面恶魔堂堂正正击败，这才拯救了成千上万本将命丧恶手的无辜民众！」
　　金发少女侧身，抬手。
　　「或许很多人都已经听过她的名字与故事，或许也还有人并未知晓，但我要说，那都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实。」
　　「乱世之下当出英杰，这位曦小姐的出现，正是我圣国将变的预兆，这是女神的意志！在圣光的照耀下，神之子民必将一往无前，旗开得胜！！！」
　　「一往无前！旗开得胜！！！！！」
　　「曦小姐好帅！」
　　「哦哦哦！！！！！」
　　悠娜这家伙，说不定很适合唱相声呢……
　　像门板一样直挺挺杵在高台上，承受着身边圣女殿下不断吹捧的白狐小姐，心中，却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第一百二十二章：保护萝莉，人人有责！
　　动员仪式的后续，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内容了，无非就是悠娜以明光圣女，兼明光城城主，萨默菲尔德家族族长的身份，半添油加醋般夸耀了一遍曦在 「假面恶魔之灾 」中的重要性与关键性，并以官方身份对其作出了表彰，给予一些看起来很贵重，实则不痛不痒的奖励。
　　当然，这里的不痛不痒，是指站在某位牧师小姐的立场而言。
　　在那之后，完成了任务，又赢得雷动般掌声与欢呼，夹杂着诸如 「曦小姐我爱你！」之类奇怪声音的白狐少女便功成身退，直接离开阅兵台，回了后室。
　　毕竟，某位圣女殿下先前的称赞实在是太过热烈与夸张了一些，几乎连同实力，神秘感，容貌与身姿包括人品在内全都狠狠吹了一遍，虽然薇莉丝清楚这是她为了树立远征军的旗帜标杆，而刻意在搭建人设，但……
　　尴尬的是她薇莉丝小姐啊，即使使用着假身份，也不代表某人就丧失羞耻心了。
　　动员大会结束，远征军便正式启程，由明光城出发了。
　　这次大军开拔的随行人员很多，除了明光圣女亲征东部，只留下那位名叫佩德里克的明光骑士团长，悠娜麾下心腹镇守西都之外，灵隐商会也专门派出了一支补给队，协助神殿骑士团运输和补充给养，而负责保护，领导这支补给队伍的……
　　「初次见面，曦小姐，在下【亡魂】。」
　　「之前发生的事情，恩师都已经告知于我了，救命之恩不言谢，今后您若有所需，还请随时来商会找我，亡魂必倾尽全力，效鞍前马后之劳。」
　　「……？」
　　面对着突然出现在面前开始道谢的，某位腰挂足足七把佩剑的灰衣剑客，与其身后【死神之镰】的三人，正准备登上车架的白狐小姐微微一愣，才临时收住步子，回首打量了他们几眼。
　　这小子，明明之前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恢复得倒是挺快……卜者那老家伙自己不出门，原来是把他们派出来作为灵隐商会的代表了，的确也在意料与情理之中呢。
　　又上下扫视了眼一副文质彬彬模样的灰衣剑客，薇莉丝小姐忍不住暗自腹诽。
　　这家伙看起来一本正经的，要不是之前在精神世界里看到了那位 「梦娜 」 ，恐怕谁也猜不到这货居然是个隐藏的萝莉控吧……
　　想起就呆在身边车厢里的某只魅魔小萝莉，牧师小姐便忍不住在心中，给眼前的灰衣剑客打上了【危险】的标签，语气也自然随之变得谨慎和疏离几分。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又点点头以作示意，白狐少女便径直转身，钻入车厢之中不见了踪影。
　　「呃……」
　　这番举动，也让本打算继续说些什么的亡魂先生，有些错愕地愣在了原地，随即又向着身后的同伴们面露苦笑，小声道。
　　「曦小姐她，一直都是这般淡漠的性子吗？未免也太难接触了一些吧……」
　　闻言，双胞胎姐妹俩中，那位以短发遮掩着左半只眼睛的少女【冥莲】没好气地摇了摇头。
　　「是你出现的太过突兀了，突然就自顾自跑上来道谢，又说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任谁都会感到困扰吧？」
　　顺其自然的，妹妹【冥灵】接口道。
　　「队长，这位身份可不同于你以前接触的任何人，不说她展现出来的那般实力，光凭【灵狐巫女】这四个字，你也该明白轻重，没看见恩师都对曦小姐毕恭毕敬的样子吗，要知道那可是……」
　　「慎言。」
　　最为稳重的【摆渡人】突然开口，打断了刺客少女的声音，随即意识到什么那般，四人表情也尽皆肃然起来。
　　亡魂环顾四周，确认周围并没有人偷听他们谈话后，才再度颔首道。
　　「无论如何，能有机会与这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同行，都是我们的毕生之幸。之前在镇魔城有眼不识苍云山，没认出曦小姐的身份与其见面，这次，可得好好把握机会了。」
　　「尤其是你，摆渡人，你修炼的秘术与曦小姐所掌权能出自一途，若能细心观摩出些许心得……」
　　对于亡魂的好意提醒，身披蓑衣的中年男子却依旧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缘来缘去，何必强求，这位是非我能高攀的存在，随遇而安便好了，咱们先回去吧。」
　　「可不试试的话……没什么，也对，先回去吧。」
　　……
　　「……又是苍云山吗？」
　　车厢之内，刚刚坐下的白狐少女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唇间流出了似有若无的自言自语。
　　死神之镰那帮人居然也知道这个名字，奇怪……这座山到底在哪里？
　　「曦小姐，什么苍云山呀？」
　　坐在旁边的蒂丽莎，自然没法像某位牧师小姐一样，即使身处隔音良好的车厢之内，也能隐约听见外面传来的低声交谈，对于少女的好奇询问，薇莉丝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怎么样，这地方大家还适应吗？」
　　闻言，青发少女和她身边的小萝莉，几乎不约而同般连连点头起来。
　　「很厉害啊！我还是第一次坐上这样厉害的车呢，明光城可真有钱！」
　　「嗯嗯！尤朵拉也这么觉得！」
　　也难怪她们如此大惊小怪。
　　如今几人所处的车厢，是萨默菲尔德家族专为远程行军替大人物定制的，完全不同于寻常商队所用马车那般的超级豪车。
　　仅仅薇莉丝等人这一截，便有足足十余米长宽，高达三米有余，周围的车厢墙壁更是完全以厚重金属，融合了低阶魔晶粉末打造组装而成，拥有不亚于拒弩塔盾级别的防御力和极强稳定性，而内部则配置有各种高端家具与生活用魔法设备，完全可以容纳 5-10人在里面吃饭，休息，甚至长期居住。
　　如此，自然不必再像商队旅行时那样 ——不仅舟车劳顿，夜晚还要离开马车，搭建篝火做饭，设置帐篷夜寝，方便之事也只能寻个隐秘所在悄悄解决。
　　可以说将舒适性与安全性做到了极限。
　　当然，如此巨大车厢与诸多设备所带来的沉重负担，寻常马匹自然也难以长期拖运。
　　因而，就像联合王国西部战争时，专供王女使用的鳞角兽车一样，这量 「房车 」的动力，自然也并非骏马，而是真正的魔兽。
　　明晶兽。
　　一种如房屋般伟岸魁梧，浑身都被淡金色水晶状的，半透明厚重甲壳包裹在内的，类似于陆行龟那般奇特的生物。
　　这种魔兽共生着三对六只石柱般粗壮有力的短足，成年体型至少有近八米长，四米高开外，移动起来时，就像长了腿的巨大金色石块一样。
　　虽然速度一般，但跟 2阶魔兽麟角兽类似，作为 3阶魔兽的明晶兽，耐力和防御力也尤其出色，甚至可以凭借肉体硬抗绝大部分 3阶以下杀伤性魔法，而且性格温顺，素食，相当便于饲养和训练。
　　更重要的一点在于，明晶兽拥有十分卓越的光明适应性，会主动亲近于修炼信仰系魔法的女神教徒，自然而然，也就成为了神圣帝国最受欢迎的几种高端魔兽之一。

第一百二十三章：与你的约定
　　虽然以明晶兽的庞大力量，一只便足以拉动数吨乃至数十吨开外的货物，但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像薇莉丝等人所乘的这种巨型房车，基本都会由三头以上成年明晶兽共同拖运。
　　毕竟战争并非儿戏，哪怕这样的车架不可能直接拉到战场上去，也无法保证沿途会否有恶魔之流，或其他身份不明的敌人突然袭击，所以安全性和稳定性才是最重要的。
　　顺带一提，整支远征军的主力神殿骑士虽然只有六万，但算上后勤补给，薇莉丝等这样不在编制之内的各种随行人员，圣女行驾的侍从等等在内，总计其实有接近二十万人数。
　　其中绝大部分，都不会与速度最快，作为骑兵的六万主力同行，而是将在远征军之后，以相对缓慢的步调赶往圣国东部包括天使之城在内的几座枢纽城市，构建补给线，从大后方源源不断运输和提供充足的给养。
　　看起来，悠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指望圣教会能对其大力支援，而准备靠着以明光城为首的西部直接搭建补给线，来维持远征的巨大消耗。
　　但这样的事，绝非一朝一夕或是临时起意就能随便办到的，萨默菲尔德家族恐怕已经暗中为这场圣战筹备了很长时间。
　　如此一来，先前那支由白鸽商会运往明光城的大量铁矿，魔晶，包括当时明显不止他们一家的许多商会车队，甚至萨默菲尔德早已与资金雄厚的灵隐商会达成合作关系这些事，也就都能够得到充分的解释了。
　　那么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 ——圣战的爆发，早就在明光圣女预料之内。
　　心中思索着截止如今收集到的各种关键信息，梳理着脉络的同时，白狐少女挪动位置，来到正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张望着车厢内布置，又似乎因即将远离从小到大从未走出过的城市，而显得有些忐忑的粉发萝莉身边。
　　抬手，习惯性揉了揉后者手感极佳的长发。
　　「小尤朵拉，还在担心吗？」
　　「唔……小狐狸姐姐……」
　　不得不说，魅魔这个种族的确天生便自带有远超常人的吸引力，放在类似于克萝耶那样的成年体身上或许可以称之为魅惑，但对于尤朵拉这种身体尚未长开，还只是个孩子的小魅魔，便更接近于惹人怜惜的可爱了。
　　虽然尤朵拉应该并没有主动释放这种气息，但仅仅是自然而然泄露出来的些许，也足以使得她比其他同龄萝莉更添几分可爱与娇弱，让人看着便想要搂进怀里好好疼惜几番。
　　当然，这种幼稚能力，对真正的强者肯定是毫无效果的，或者说，那只会让小家伙因此多添上几分没必要的危险和麻烦而已。
　　综上考虑，无论出于哪种理由，薇莉丝都不可能把已经是魅魔的尤朵拉就这么留在明光城。
　　这个身份在神圣帝国实在是太过忌讳了，一旦被发现，哪怕作为明光圣女的悠娜都未必能保住她，更不要说……前者也完全没有理由去保护一只恶魔。
　　对于这位圣女殿下，其实薇莉丝其实并不能算得上全盘信任。
　　虽然平时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牧师小姐能感觉出来，悠娜 ·萨默菲尔德在信仰问题上是非常坚定而纯粹的，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将其称为狂信徒都毫不过分。
　　不过这里的狂，并非指疯狂而已。
　　这样的人，其实在某些特定方面，很容易做出常人无法接受的极端事情来，所以尤朵拉的身份，是肯定不能让她知道的。
　　只能暂时带在身边了。
　　「你似乎不太开心呢，是因为舍不得这座城市吗，还是那个总对你不管不顾的坏家伙？」
　　说到底，尤朵拉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虽然相对比较懂事，很少让大人们因为她而烦心，但那副对新鲜事物好奇和兴奋之下，隐藏着的淡淡忧虑却依旧瞒不过某位白狐小姐。
　　不仅薇莉丝，其实除了对这种事毫不关心的某位龙娘小姐，另一边的蕾拉和蕾妮，甚至蒂丽莎也都隐隐察觉到了这点，只是决定要带尤朵拉离开的是牧师小姐本人，她们也不好在这件事上随意开口评论，或者安慰小家伙。
　　小丫头嘟起了嘴，又下意识偏过头去。
　　「没有啦……尤朵拉没有不开心，唔……好吧，的确有那么一点点。虽然杰德勒叔叔对我总是爱搭不理，但他也的确照顾了我好几年，如果只是尤朵拉一个人，肯定早就饿死了……」
　　「其他邻居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对我都很好……孤儿院的小卡和小布理她们也会经常跑出来看我，给我带吃的……」
　　尤朵拉抬起头，清澈明亮的淡紫色眸中，却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哀伤。
　　「小狐狸姐姐，以后，我都再也见不着他们了吗？」
　　「唔！怎，怎么会呢！尤朵拉，其实……」
　　最最疼爱这只同病相怜小萝莉的青发少女见状，连忙焦急地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白狐少女只是抬起左手，便用动作打断了前者的声音。
　　蒂丽莎要说的话，即使没有听见，薇莉丝也能猜出个大概，无非就是诸如 「我们只是暂时离开，早晚还会回来 」 ，或者 「以后肯定还会有机会再见的 」之类虚无缥缈，又带着谎言味道的安慰罢了。
　　就像有些孩子的长辈亲人去世之后，她的父母总会用 「爷爷奶奶只是去了天上，要很长 ~很长时间才能回来 」之类的言辞，来保护孩童纯真无暇，却又经不起伤害和现实打击的心灵一样。
　　但薇莉丝认为，尤朵拉并不需要这种带着粉饰的虚假说辞。
　　她是被神明遗弃的孩子，虽然降世不过十余载，却早已受尽苦难，见过了太多太多的伤痛与分离，即便仍显天真与稚嫩，但从女孩不愿平白接受馈赠，想要用劳动来回馈帮助她的人这点上，就能看出尤朵拉其实是完全能理解现实，而非只愿活在孩童般天真幻梦之中的温室花朵。
　　这样的孩子，用甜腻的谎言去欺骗，才是真正在伤害她。
　　「至少从目前来看，是这样的。尤朵拉，你应该清楚，现在自己已经是被称为恶魔的生物了，你知道这是不好的名称，但或许还不明白这样的称呼，在这个国度究竟代表了什么吧？」
　　沉吟着，少女口中道出有些残酷的话语。
　　「这代表着，任何与你接触，亲近的对象，一旦你的身份暴露，都会立刻受到牵连，而被判定为与恶魔勾结的异端。轻则驱逐出国境，更大的可能性，甚至会直接被净化，也就是……杀死，当然，你肯定是那之中的第一个，明白吗？」
　　「将你的恶魔化完成是我做出的决定，如果你想因此抱怨，可以说……」
　　未等白狐小姐把话讲完，小萝莉稚嫩的脸上，却顿时面露惊色。
　　「可，可是小狐狸姐姐，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大家不是都很危险吗！要是被发现的话你们该怎么办呀？！」
　　「……好啦，别紧张嘛，听我把话说完。」
　　指尖稍稍用力，便将连忙想要起身的尤朵拉压制下来。
　　见小家伙不仅没有因此生气或埋怨，反倒第一时间担忧起了同行几人，而非她自己如何，即使是薇莉丝分外淡漠的内心深处，也不禁因她展露出的璞玉般纯善而感到了些许温暖。
　　有些话，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得太多，分得太清了吧。
　　「的确，只要身处神圣帝国境内，和你在一起的人就都会有危险，这话不假，但……那却并不包括如今身处车厢之中的我们。」
　　白狐少女揉了揉有些惶恐不安的女孩脑袋，唇间却吐出充斥着自信的温和声音。
　　「虽然未必能再回来这座明光城，但小狐狸姐姐向你保证，一定会为你找到能够平安快乐生活的新家园，所以小尤朵拉，已经不用再害怕，担心被抛弃和伤害了哦 ~」

第一百二十四章：圣卑尔根
　　「唔……小狐狸姐姐原来这么厉害吗？对不起……明明姐姐们都是为了尤朵拉好，我还自顾自地难受，完全没有考虑到……」
　　从最开始就坐在正对面旁听的蕾拉小姐微微一笑，主动来到小萝莉另一侧，伸手捏了捏后者粉嘟嘟的脸蛋，自然而然接过她的话茬。
　　「当然啦，这位小狐狸姐姐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存在呢，只要有她的庇护，小尤朵拉就再也不用担心被伤害，或者牵连到其他什么人了哦。至于那些小伙伴，我们的确无法保证今后一定能让你与他们再度见面，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就是自己的力量，只要小尤朵拉今后好好努力，变得足够足够强大，那么即使有朝一日脱离了我们的庇护，也可以不用再担心被坏人伤害，甚至反过来保护自己的同伴了，明白吗？」
　　看小萝莉似懂非懂点着头的样子，薇莉丝小姐连忙拍了下蕾拉长裙下的雪白玉腿，带出 「啪 」一声手感极佳的脆响，又没好气道。
　　「差不多得了啊，在这给小孩子灌输什么暴力思想呢……话题都给你扯偏了。」
　　被这样亲密地接触身体，白羽小姐脸上顿时浮现出些许不易察觉的淡淡红晕，却也并未表露出来，只是乐呵呵笑道。
　　「咦？就算您这样说，但曦小姐不也没有反驳我吗，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何况最开始跟尤朵拉提起那些残酷话题的，貌似也是您本人吧 ~」
　　「好哇，你个臭丫头还学会顶嘴了是吧！看我不挠死你！」
　　「呜哇！哈哈哈哈哈哈！饶命饶命！」
　　……
　　行程已启。
　　从西都明光城为始的远征，在明光圣女与一众智囊拟定的计划中，将会沿着联通东西的主官道而行，穿越两千多公里外分割圣国两境的【天之壁垒】，前往花都与居住于此的救赎圣女汇合，共同前往东都天使之城聚集三大神裔之力，赶赴受到恶魔荼毒最严重的东部撒诺斯行省与凯勒行省。
　　这趟行程，总计需要至少一个月以上的时间，而且是在神殿骑士团人人上马，全力以赴赶路的情况下。
　　当然，如果不绕路前往天使之城，选择直奔战场，倒是可以节省大约一周左右的路程，但这种行为无疑是舍本逐末的。
　　远征的目的是战胜敌人，而非只要抵达战场就可以顺利结束，三大神裔，明光圣女与圣教团，教皇再如何明争暗斗，至少在对抗恶魔这点上，各方的立场都是很明确的，绝不会搞出什么背刺之类愚蠢行径，无非是出力多少的问题罢了。
　　因此，作为三百年来首次由明光圣女发起的圣战，远征军途径神圣帝国如今真正的首都天使之城的行为，哪怕不考虑到集结部队，就算只是做个形式，鼓舞和激励民心也是完全有必要的。
　　何况东都的力量，也的确不容小觑。
　　算上目前暂时在东部战场中下落不明的裁决圣女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如果考虑到以其妹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暂作替代，久违的圣国三圣女合力出战，才是真正能够对局势造成根本性影响的最重要因素，即使是悠娜，似乎也对此分外重视。
　　三圣女的汇聚，似乎有着某种更深层的隐藏意义。
　　但无论之后如何，摆在远征军面前的第一道难关都是已经确定了的。
　　神圣帝国之所以会被明确地划分为东部与西部，抛却人文，政治等因素不谈，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便在于几乎横贯了圣国南北全境，如巨蛇般横埂于大地之上，将全部上千万平方公里土地几乎一分为二的，被称为世界第一山脉的……
　　天之壁垒 ——圣卑尔根山脉。
　　这片辽阔群山，与自东向西蔓延开来的万魔群山一起，构成了某种奇妙的半十字型，圣卑尔根山脉虽然不像后者那般拥有足够横向面积，孕育出了魔物天堂般的家园，但在单纯的长度上，却更胜后者数筹。
　　其北部最远甚至已经冲出圣国国境，蔓延到了极北雪域的范围内。
　　而圣卑尔根山脉的存在，从古至今都是世界地理学家们难以理解和探清的最大谜团之一，若说万魔群山的形成，还能以地壳运动与挤压的理论来解释，可圣卑尔根，这条以圣卑尔根大平原为中心辐射开来的不可思议细长山脉，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吻合现存的一切地质学理论。
　　就好像，它是凭空出现，或自天上降下一般。
　　亦因此，圣卑尔根山脉才会被冠以【天之壁垒】这般，带着敬畏与神秘感的称呼。
　　天之壁垒高耸入云而陡峭异常，许多圣国东西两境的本土居民，终其毕生都可能无法看上一眼对面的风景，自然而然，也就渐渐演化出了东圣国人与西圣国人的文化差异。
　　于是，经过数日的长途跋涉，或者说只是单纯在豪华房车里吃吃喝喝看书下棋，已经开始感到了无聊的牧师小姐及其小伙伴们，终于抵达了这片分隔开圣国东西的 「天之壁垒 」脚下，
　　「圣卑尔根山脉吗，的确很壮观呢……」
　　在暂时驻扎休整的远征军营地之中，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独自跳下车厢，来到正低头美美吃着饲料的魁梧明晶兽身边，拍了拍后者晶石般坚硬的甲壳，在巨兽毫无反应的举动中，仰头向着远方看去。
　　那的确是足以被称之为 「天堑 」的巍峨阴影。
　　自无限遥远的北方伸展而来，向望不见尽头的南部延伸而去，无数密集交织起来，几乎没入云层之上的山与群峰连结成一片，在同样一望无际的辽阔平原上突兀拔地而起，仅仅只是这样远远看着，如史诗般沉重而恢宏的压迫感便已迎面而来，几乎要令人难以喘息。
　　这片山脉，平均至少应有五千米开外。
　　端详着，白狐小姐暗自做出了评价。
　　即使在万魔群山之中，也并非每座山头都能达到这般高度，远远望去，那许多峰峦顶端与上半部分，还能看见据说终年不化的雪白之景，与下方已经渐渐步入暖春的时节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是自北域雪地蔓延而来的寒流，与高海拔低温环境结合后形成的景象。
　　「曦小姐是第一次来到圣卑尔根山脉附近吗？」
　　思索着的时候，不远处已传来了纯净而圣洁的熟悉轻笑声，不知何时，圣袍加身的明光圣女殿下已来到近前，仅仅带着几名随身的圣武士，与仰望群山的白狐少女并肩而立。

第一百二十五章：我愿赞美
　　对于尤娜的出现，薇莉丝其实并未感到意外，毕竟她们的 「房车 」与圣女行驾本就靠的很近，这是【曦】作为英雄理应得到的待遇，她本身虽是编制之外人员，但在远征军中也能算得上半个高层了。
　　「我以前的确不曾来过这边，天之壁垒……也是相当贴切的评价，听说这片山脉来源成迷，莫非悠娜作为明光圣女，知道什么秘闻吗？」
　　对于白狐少女头也不回，仅是淡淡出声的反应，圣女殿下也不生气和在意，只依旧笑着摇头道。
　　「不清楚，不过据说早在一千多年前，如今世界上大部分国家都还没出现时，这片圣卑尔根山脉就已经横梗于大地之上了，甚至神圣帝国初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此为界，分成了东西两个国家呢。」
　　「那段时间，世界陷入一片混乱，许多古老的国度毁灭，传承与技艺断绝，甚至在那之前的历史记载如今也都已十不存一，若非如此，如今也不会有【新历】的规制了。」
　　薇莉丝转头，看了眼同样正举目仰望着巍峨山脉，似有感慨般的金发少女，微微颔首。
　　「这段历史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当时东西两国都还是王国，各自为政，彼此征战不休，民不聊生。直到光明女神挑选出作为初代神裔的三圣女，又赐予其神器，才由她们带领信徒建立了女神教，并最终取代贵族和王室，统一东西两国及周围许多小国，逐渐合并成如今的神圣帝国，对吗？」
　　薇莉丝所说的这些内容，是记录在神圣帝国正史之中，发生在大约一千多年前左右……准确而言，是一千二百年前的建国史，应该，也就是神之灾变爆发，众神统治时代逐渐远去之后的那段时间。
　　虽然千年时光太过久远，对于大部分非长生种而言，早已更替了数代乃至于数十代，加上战乱，许多过去的历史也开始渐渐模糊，变成了接近于传说，神话之类的内容，但既然能作为书写在案的正史，应该也是具备一定参考价值的。
　　果然，听闻此言，悠娜笑着点了点头。
　　「曦小姐倒是知识渊博，的确，三圣女，包括三大神裔家族的由来，都是源自三神器的问世，甚至如今的教会，我们这个国家能够形成，也全仰仗于【无冕之冠】，【仲裁圣剑】和【救世之环】这三件光明神器的威能……」
　　说到这里，似乎因什么而感到了犹豫和迟疑，金发少女突然沉默半晌，又朝身后的几名圣武士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吧。」
　　这般突兀举动，自然令忠心耿耿的近卫们面露难色。
　　「可是殿下……您的安全……」
　　「放心吧，这里又并非战场，不会出什么事的，何况这不是还有曦小姐保护在本殿身边么，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难道你们这些男子汉也想听一听吗 ~？」
　　「呃，不敢……」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几名圣武士近卫面面相觑，也只能无奈低头遵命。
　　「那殿下，我等就在远处待命，若有什么情况，请您立刻大声呼唤即可。」
　　待得千叮万嘱后的几名圣武士们逐渐远去，已经听不见这边的交谈声，圣女殿下才重新与并未出言干涉的白狐小姐对上视线，略显歉然般微微一笑。
　　「抱歉，因为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可能对……女神有些不敬，更涉及到圣国历史中的某些隐秘，所以才把他们支开了。」
　　「噢 ~？」
　　「真稀奇呢，悠娜你这位圣女殿下，居然也会说对女神不敬的话？我该不是在做梦吧 ~？」
　　笑着调侃了一句以缓和气氛，但薇莉丝倒是没觉得这位明光圣女突然反常的举动，有哪里不合适或奇怪。
　　那几名大地到天空不等的近卫姑且不提，真要出了什么事，以悠娜的展现出来的实力究竟谁保护谁还是两说呢，带着他们，多半也只是为了圣女的仪态和排场罢了。
　　既然悠娜把他们支开，就说明这位圣女殿下想说的内容……历史的真相，必定与如今女神教教义是存在某些冲突的，所以才只能讲给并非教徒，又与她有着深切合作关系的曦听。
　　见白狐小姐似乎已做好准备，圣女殿下再度深吸口气，缓缓沉声道。
　　「其实……圣国的三件光明神器，并非如正史记载那般，是直接来自光明女神的赐予，我们三大神裔家族的祝福血脉……也同样如此。」
　　「……？」
　　无言。
　　寂静的沉默维持了很久，最终，还是白狐少女像感到疑惑般歪了歪头，发出好奇的声音。
　　「原来如此，但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呢？」
　　「是啊，为什么呢……」
　　感叹着，圣女殿下纯洁高贵的面容上，似乎有片刻流露出了名为 「迷茫 」与 「苦涩 」的神情，这还是薇莉丝认识她到现在以来，第一次见到眼前身居高位的少女显得如此……无依无靠。
　　她轻叹着。
　　「或许，是曦小姐之前提到过 ——认识【那位】的信息让我做出了如此决定吧，又或者只是因为你让我觉得没由来般亲切，觉得可以成为一同分享这份秘密的同伴……」
　　圣女殿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扫去面上那转瞬即逝的异样神情，再度唤起纯粹而柔和的微笑。
　　「如何，曦小姐要继续听下去吗？您应该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嗯……」
　　当然。薇莉丝立刻便明白了。
　　这代表着，一旦真正接触到了这份被埋藏在历史尘埃之下的，光明阴影中的秘密，她就必须得与分享出这些的明光圣女站在同一阵线，至少不能将其泄露，否则必然会引来后者的全力以赴针对与抹杀。
　　这并非谁强谁弱的问题，而是立场 ——要么成为更近一步的同伴，要么就此打住，不再掺合到这起事件的核心中去，要么……成为死敌。
　　白狐小姐突然意识到，她如今已站在了决定未来的三岔口上，接下来的回答，恐怕将会衍生出完全迥异的转折点。
　　那是如同她们即将跨越的天之壁垒后，完全未知而崭新的天地。
　　少女若有所思般托腮。
　　「唔……既然悠娜让我选择，那么在给出正式答复之前，我可以先反问一个问题吗？」
　　似乎早已预料到不会轻易得到明确答复，圣女脸上，依旧是那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纯净笑容，宛若一张面具。
　　「曦小姐请说。」
　　「嗯，很简单哦，不管你究竟打算做什么，又准备透露给我多少信息，咱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你的最终目标是为了自己吗？为了萨默菲尔德家族，又或者……是为了圣国以及这片国度之中无数的生灵呢？」
　　「为了这份目的，你又将以何物为代价？」
　　笑容，渐渐自圣女殿下脸上流逝。
　　并非她想要翻脸，或白狐小姐的话语戳中了悠娜的痛处，更像是为了给出答复，这位已经在位几十余载的第八任明光圣女，终于露出了真正的自己，真正的悠娜 ·萨默菲尔德。
　　那是无法用 「表情 」来形容的，绝对的虔诚与信仰，宛若光明般纯粹。
　　圣女开口，道出难以理解的话语。
　　「我愿【赞美】，赞美祂的，必将得救，背弃者，终将偿还。」

第一百二十六章：不是圣女的圣女
　　一千多年以前，那时的大地，还远未有现在这般富饶而安宁。
　　诸神的突兀消失，让原本在其庇护与统治下井然有序的世界，陷入了前所未有混乱之中。
　　大崩溃，随之到来。
　　那是黑暗的年代，在此之前，众生从未想象过没有了神明的世界会是怎样，于是，在短暂的恐慌与不安后，洗牌开始了。
　　大大小小的国度，在短短百年时间中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它们为了划分因诸神离去而无主的土地，互相攻伐，争战不休，曾经被神明镇压的各种邪恶存在，以及来自界外的强敌也纷纷开始蠢蠢欲动。
　　无法适应新环境的种族被快速淘汰，灭亡，或是就此隐居，淡出尘世，也有少量则进化出了新的形态与能力，成为统治新时代的领军势力。
　　那段时间，整个世界的人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降低着，无数曾在神话时代盛极一时的辉煌种族纷纷灭绝，消失，大地被无休止的战火笼罩，强者们谁也不服谁，而弱者，则被迫开始寻觅新的庇护之所。
　　至于现在被称为神圣帝国的，这大片位于世界中央的广袤沃土，自然也成为了当时无数强族争抢的首要目标。
　　圣国正史所载的东西二国与诸多小国，便是在那段期间出现的。
　　当然，无论东帝国与西帝国，当时也都有着各自的称呼，统治阶级亦非人类。
　　倒不如说在那段混乱年代，数量基数大，繁衍能力强，但寿命短暂，平均个体实力相对较弱的人族，受到的欺凌和压迫反而是最为严重的几个种族之一，虽不说濒临灭绝，但生存空间也受到了无情的强烈挤压。
　　于是，一部分人族开始向着较为偏僻的西部逃亡，建造新的家园，成为了如今人类联合王国的前身，而另一部分，则由于各种各样原因依旧分布在世界各地，夜以继日承受着愈发严苛的压迫。
　　在这种环境下，自然而然的，下层人民之中诞生出了渴望光明与救赎，向往着种族平等的宗教意识。
　　那便是如今被称为【女神教】的组织。
　　但当时，这个团体还只是被称为【慕光教会】，远没有现在这般庞大的数量和影响力，扩散方式也仅限于下层人民间口口相传，更不存在如今这样复杂而完整的职阶，准则，仰慕光明的形式尤其简单且淳朴。
　　只是在辛劳一天之后，难得的短暂闲暇中，在心里向着【光明与救赎】献上祈祷……便是全部了。
　　亦因此，虽然【慕光教会】一经出现，便如燎原的星星之火一般，在广大以人族为代表的下层智慧生物中迅速传开，但说到底，始终却缺少足以领导其形成明确力量和组织的个体。
　　因为弱小，本就是他们被压迫和剥削的最根本原因。
　　一切的转机，则起源于三位居住在如今被称作西都明光城附近区域的人族少女，某次不可思议般机缘巧合之中的奇遇。
　　那便是，三件光明神器的问世。
　　萨默菲尔德家族自古相传的秘典之中，用语焉不详的描述，记载了那段神话般的过往。
　【山间，她们迷失了方向，徒然地向前走着。】
　【她们饥饿又惶恐，她们渴望救赎，她们向代表着希望的光芒祈祷。】
　【祈祷啊……祈祷……于是，祂赐予了回应。】
　【于是，她们看见了树。】
　【树啊，那是繁茂的树，那是古老的树，那是孕育着神奇与希望的树，它结出果实，那果实是世界的孩子，是永恒的赠礼。】
　【她们向前走去，于是，有果实坠落，在地上破开，香气浸入她们的身体，碎裂的果实分成三份，她们听见了召唤。】
　【树，已然不在，于是她们向前，拾起三份果实，那果实化作光芒，那是一顶圣冠，一把长剑与一枚圆环，那是树的馈赠。】
　【于是，她们再度回到了世界。】
　　……
　　「呃……所以你想说，圣国如今的三神器，其实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不知为何，白狐小姐面具下的声音平添起几分怪异，但悠娜只道她是因为这过于不可思议的真实历史而惊讶，并未多想，便点头道。
　　「不错，这才是光明三神器与神裔家族真正的来由，而非神圣帝国正史记载那般，是光明女神降临所赐予的神物和祝福。亦因此，三神器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只能由三大神裔的直系使用，因为赋予了我们特殊力量的，便是那果实碎裂时一道溢出的香气。」
　　「好吧，那欧……光明女神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既然初代三圣女并没有见到祂，又如何定义其存在呢？难道这也只是女神教为了聚拢人心而构建的虚拟形象吗？」
　　圣女殿下回过头，饱含深意的美眸划过白狐少女身际，又无奈般轻笑着摇头。
　　「女神自然是存在的，三神器上蕴含着极度纯净的光明之力，那是远超凡物能够想象的极致。每一任曾经持有神器的圣女，也都或多或少会在某些恍惚的时刻，隐隐约约，或梦中，或进阶时看见祂模糊的身影。」
　　「来自意念深处的真实感，无不证明着三神器与女神的深切联系。」
　　「那么，为什么结出三神器的【树】会出现在那三名平平无奇，却只是虔诚向着【光明与救赎】祈祷的女孩们面前？为什么持有神器的圣女会看见祂的朦胧身影，感受到祂的存在？为什么……我们神裔会得到光明的赐福与力量呢？」
　　悠娜伸出手，掌心浮现出纯净而纯粹的金色光芒，那光微微闪烁着，如星辰，一如她身后水晶般通透无暇的长发。
　　少女轻笑着开口。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聆听了我们祈祷的祂，代表着【光明与救赎】的祂回应了祈求，降下恩赐，给予信徒改变格局与未来的力量。」
　　「所以，女神一定是存在的，哪怕我不曾亲眼见过祂，也始终坚信着这一点。」
　　「这样啊……嗯……嗯？」
　　暗自思索着，很快，白狐小姐却突然眉头微皱，下意识将视线聚集在圣女殿下头顶那雕琢着无数宝石，散发出圣洁气息，宛若世间至高至圣之物的宝冠上。
　　她突然想到了一种恐怖的可能性。
　　一种，足以颠覆圣国如今格局的可能性。
　　回想一下吧，从在灵隐商会售卖会上第一次见到悠娜开始，后者就始终佩戴着这枚华丽圣冠，无论何时何地几乎从不离身。
　　而这东西上散发出的光属性能量也十分惊人，加上其吸引眼球的外表，所以薇莉丝……包括薇莉丝在内的很多人，都会自然随着明光圣女的身份，理所应当般将其视作三神器中的【无冕之冠】本尊。
　　但……这真的是光明神器【无冕之冠】吗？
　　为什么，悠娜迄今为止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件三神器之首至宝的力量？仅仅因为那些场合以她超越巅峰的实力便足以应对，没必要动用神器而已？
　　这是十分合理的解释，也是一种惯性思维。
　　如果没有其他因素介入，恐怕薇莉丝会继续那么认为下去吧，就像她本身如非必要，平时也很少动用那些威力巨大的神器一样。
　　而对于不知晓其真实实力的外人来说，更是很容易将明光圣女展现出的超越级实力，当作神器的馈赠，毕竟三圣女的实际战力都能达到超越级水准之上。
　　但，悠娜刚才似是有意，又像无心中说出的那句话，却突然令白狐小姐察觉到了异样。
　　什么叫 「哪怕我不曾亲眼见过祂 」 ？
　　要知道，悠娜明明刚才还在说，历任持有神器的圣女都能偶尔在隐约间看见【祂】的身影，悠娜自己……这位三圣女之首的明光圣女，为什么会没有见过祂？
　　除非……明光圣女她，并不是真正的圣女。

第一百二十七章：遗失的光
　　注意到白狐少女音调突然出现的变化和转折，以及她几乎毫不掩饰的视线，悠娜似乎并不觉得失礼，反而像是感到了些许欣慰和满意那样，微笑着颔首道。
　　「不愧是曦小姐，仅仅一点语言上的信息泄露，立刻就被你察觉到了问题关键所在呢。」
　　故意偏转身体，在只有薇莉丝能够看见的角度，悠娜抬手在头顶的圣冠上轻轻拂过。
　　「你没有猜错，这顶头冠，其实并非明光圣女历代相传的神器【无冕之冠】，只不过是一件比较好看且相似的神圣系魔法装备，又被我动些手脚，提纯和放大了上面散发出的光明气息而已。」
　　光芒闪烁的圣冠突兀暗淡下去，悠娜清淡，却足以在教会之中引起地震般轩然大波的声音，亦随之轻轻响起。
　　「实际上，真正的【无冕之冠】，早于三百多年前第三次恶魔战争时期，就在当时第六任明光圣女与恶魔界侵蚀之君主伊罗恩化身的战斗中，随着两败俱伤，圣女的死去而被夺走了。」
　　「那件至高无上的神器，如今，却是身在恶魔界之内。」
　　「……哈啊。」
　　完全明白了呢。
　　很多先前隐隐感到异样与无法理解的东西，突然都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三百年前第三次恶魔战争结束后，继任的明光圣女会突然一蹶不振，无法再与日渐兴起的圣教会抗衡，最终被取而代之，只能处处受制于人，逐渐沦为明面上的象征，只有在被圣卑尔根山脉划开的西部才拥有较大发言权呢？
　　对，因为她在那场战争中表现平平，完全不符合一位圣女该有的能力，但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如正史记载那样，她还太过年轻，无法掌握【无冕之冠】的力量？若真如此，前任圣女为何会将其指定为第七任明光圣女？
　　圣女用不了神器，这本身就是一个荒诞的笑话，也只有那些不经思考，容易被风言风语说动的民众才会相信。
　　那么，为什么悠娜要与灵隐商会合作，用他们收藏的那半份【魅惑宝珠】来吸引伊罗恩之女，魅魔克萝耶，希望通过她来暂时开启连接着恶魔界的通道？
　　这个通道的意义是什么？
　　以及最初的问题，为什么作为足有超越巅峰实力的明光圣女，却从来不愿驱动【无冕之冠】的强大威能？甚至很少主动与人交手呢？
　　这全部问题，都在悠娜方才的话语中，得到了解释。
　　没有了【无冕之冠】，那【明光】二字也近乎等同于名存实亡。
　　见圣女殿下很快再度拂过头顶伪造的神器，令其重新焕发出光芒后，白狐小姐才开口问道。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不多，在此之前应该只有我，灵隐商会的卜者老先生，塞西莉娅家族一位老前辈，以及兰伯特家族现任族长，教皇奥格斯特 ·兰伯特知晓吧。」
　　悠娜浅笑着补充道。
　　「当然，现在知情者又多了个曦小姐，共有五人了呢。」
　　「那还真是荣幸啊……」
　　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薇莉丝心中倒是很清楚，悠娜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冒着风险将此等机密相告，肯定不会是毫无所求的。
　　毕竟其他那些知情者，估计要么就是三大神裔目前真正的掌舵人，要么就是如卜者这般与萨默菲尔德家族深度合作，利益绑定的伙伴，而曦，却不过是只没权没势，稍微有点能打的小狐狸罢了。
　　薇莉丝没有去问诸如 「明明【仲裁圣剑】都能用仪式召回，为什么同为神器的【无冕之冠】就不行？」又或者 「既然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教皇奥格斯特为什么不在这点上做文章，用以牵制和打压明光圣女一系？」之类近乎于废话的问题。
　　这些都是顺着人之常情很容易便能联想到的东西，她能立刻注意到，同样作为上位者的悠娜，教皇等人没理由想不到，既然没有这么做，肯定就是有难处或忌讳。
　　而且说到底……只要认真思考一下，其实也并不难猜测和理解。
　　「所以，悠娜究竟需要我做什么？老实说，我不喜欢弯弯绕绕的麻烦，有话直言吧。」
　　然而即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某位圣女殿下却依旧没有提出明确的交换要求，只是同样似有些无奈般摇头道。
　　「我无法否认这的确是一种示好，但曦小姐为什么一定要将行为与利益挂上明确关系呢？之前就说了吧，我只是单纯有感而发，想要找个认为值得信任的朋友倾诉一番……嗯……要不然，你把这视作前些日子出手击败无面者，保护了我西都无数民众的真正报酬，这样可以吗 ~？」
　　「当然……」
　　说着，被称为明光圣女，萨默菲尔德族长的少女，却突然露出一丝真正与其外表相符，带着些许调皮的促狭般笑意。
　　「如果可以的话，悠娜也的确想与你……更加深入一些去彼此了解，构建更加紧密的联系，就比如曦小姐这副面具之下的尊容，说实话，我真的已经好奇很久很久了呢 ~」
　　「……」
　　沉默了许久，最终，白狐少女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轻叹着点了点头。
　　「好吧，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让你看见的，但现在还不行。」
　　「哦哦 ~那真是……嗯？」
　　金发少女刚像是达成了目的般满意地微微合掌，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却又像是发现情况那般，突然中断话题偏过头去，重新换上了那副符合圣女气质的亲切而纯净般浅笑。
　　「看来难得的闲谈，只能暂时到此为止了呢。」
　　她们都能瞧见，不远处一名身着雪白铠甲的年轻圣骑士，正快步向着这边赶来，光瞧他步履匆匆的举态，便能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紧急情况才对。
　　果然，他很快穿过圣武士们的检查，来到圣女近前单膝跪地。
　　「参见圣女殿下！前锋急报，圣卑尔根山脉上出现了异常现象！」
　　这是一名并不属于此处营地，而应该是由更前方，已经进入圣卑尔根山脉范围的前锋军部队中赶来的神殿骑士，光看铠甲上的纹路便已足可辨别了。
　　通常而言，为了避免行刺或冒犯，类似消息本该由圣女近侍进行代传，但在时间紧迫，急需第一时间做出决断的情况下，才可以一路通融。
　　似乎同样意识到这点，圣女殿下表情亦微微肃然，抬手虚扶。
　　「说吧，何事急报？」
　　骑士也不起身，只保持着原本的姿态立刻高声道。
　　「是恶魔，殿下，我们在圣卑尔根上找到了恶魔活动的痕迹！不仅仅如此，还遭遇了很多身份不明，正在举行邪恶祭祀的群体，类似报告目前已经出现了至少十例，仍在不断增加！」
　　「第一批进入山中探查的前锋军已经与敌人爆发了数场战斗，但恶魔开始大量出现，我们寡不敌众，只能暂时退了下来。现在那些可怕的仪式依旧在进行之中，情况迫在眉睫，该如何应对，还请殿下立作决定！」

第一百二十八章：恶魔显踪
　　一段时间后，远征前锋军山脚下的营地之中。
　　帐篷内，几十名刚从前线退下来的伤重神殿骑士们正躺在临时床铺上，不断有神官与修女匆忙来来去去，为他们紧急治疗着伤势。
　　而远征军领袖，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亦已同某位想凑热闹的白狐小姐抵达此地，前者在下达一些命令后，便来到了此处，为一名伤势颇重的圣骑士进行检查，并亲自施予治疗。
　　淡淡的金色光芒自圣女殿下指尖洒落，没入圣骑士凹陷铠甲下的胸膛之中，他的伤势，即使在这片营帐之内也是最严重的几例之一。
　　薇莉丝在旁边看得真切，此人整个胸腔，都与护身的铠甲一起被巨力砸得塌陷了进去，这对于大部分正常人而言完全是足以瞬间毙命的伤势了，若非信仰系魔法的治愈能力的确足够出色，据说一路送下来时都以此强行续着那口气，否则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吧。
　　半晌，见金发少女掌心洒落的光点渐渐散去，始终站在另一边，不由面露紧张的某位身穿皮甲，背悬短弓与剑，应该是特殊部队之中高阶仲裁者的男子，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发出声音。
　　「殿下，他……」
　　「命暂时已经保住了，不过这种程度的伤势，时间紧迫，也没法立刻治愈如初，先好好照顾着吧，等到了花都，再请那里的救赎圣女亲自出手治疗，应该就没问题了。」
　　简单安慰了对方几句，悠娜将视线缓缓扫过这充斥着血腥味与哀鸣声的临时治疗所，最终又重新停留在眼前装束明显与伤员们有所区别的仲裁者身上。
　　「你是……这位圣骑士所属队伍的队长吗？赞美女神，把你们在圣卑尔根山上遇到的情况说给我听听吧。」
　　圣女亲自发话，仲裁者自然不敢多说什么，立刻行过一礼，应声点头道。
　　「是，赞美女神，殿下这边请。」
　　此地自然并非交谈的合适场所，仲裁者一边带着她们向外而去，一边快速解释着。
　　「卑职名为费利克斯，是拥有一半鹰身人血统的人族混血，虽然没有继承飞行能力飞行，但因为血脉，拥有不错的视力和危机感知能力，因此，负责统领着一支百人的前锋侦查支队。」
　　「大约两个小时之前，我们前锋军的先头部队抵达了这片圣卑尔根山脉的脚下，按照上级传达下来的指示，包括我们在内的共计五个支队作为第一批先行者，分散开来入山调查，目标是寻找并清扫掉主力前进时可能遇到的阻力。」
　　包括费利克斯，悠娜和几名圣武士近卫，以及某位客串的狐狸小姐在内，几人边走边说，很快离开营帐，来到了营地内的一块巨石边。
　　侦查队长先生从随身包裹中取出一份皮质图纸，在上面摊开，铺平。
　　「您请看。」
　　这是一张描绘了某片山区内部地形，与各种生物栖息分布情况的手绘地图，许多内容还都特地加上了小字标注，描绘得相当详细，如果不是对该地区特别熟悉，常年来来去去的话，是绝对画不出这样一份成品来的。
　　「卑职队伍之中，有几位老家就住在这圣卑尔根大平原，附近区域山脚下的同伴，靠山吃山，方才您出手相救的……就是其中之一，这份地图也是卑职让他们提前绘制，专门用以在此次侦查时参考所用的，可惜，其他人……」
　　脸上划过一闪而逝般哀伤之色，但费利克斯很快便毫无停滞地继续说明道。
　　「众所周知，由于圣卑尔根山脉的山体异常坚硬，远胜于其他寻常岩石，几乎不可能开凿出隧道。所以，想要穿越被称为天之壁垒的圣卑尔根山脉，除了飞行和空间魔法等特殊手段，就只能靠着脚力翻越数千米高的险峰，或从几处天然生成的山谷夹缝中穿越……」
　　「直接说重点吧，费利克斯仲裁者。」
　　抬抬手，圣女殿下很快阻止了对方继续在已知信息上进行无意义的说明，毕竟现在圣卑尔根山上情况不明，虽然已经派了新的人手前往进一步调查，但那同样也只是试探而已。
　　大致了解过情报后，她依旧得赶紧做出针对性安排和调度，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呃……是，圣女殿下，我们远征军即将通过的这处峡谷，虽然已经是相对而言较为宽阔与平坦的选择，但圣卑尔根山脉山体多陡峭，一旦有人在大军通行时居高临下发动袭击，又或者封堵住两侧出入口，那必将造成巨大的伤亡。」
　　「所以为了防止这点，我们支队的主要任务，便是调查预定行程中峡谷的两侧山体区域。」
　　看起来年约三十，暗青色短发的仲裁者面上，流露出了不加避讳的凝重之色，他抬手指向地图上所示的几个临近地区，那里已经用红线画出了显眼的圆圈。
　　「您看，在这，这，还有这里，我们都发现了非常巨大的脚印。」
　　「巨大的脚印么……有多大呢？」
　　听见圣女的疑问，费利克斯环顾四周，最后还是指了指他们身前铺放着地图的，大约有足足两三米长宽的半圆形巨石。
　　「横截面不会比这块石头小，发现脚印之后，我们大致比对了一些拥有类似体形的生物足迹，很快便确定，这应该是【巨锤恶魔】行走时留下的。」
　　「居然是巨锤恶魔……」
　　稍显凝重地，圣女殿下微微皱起了眉头，而听见这个名字的白狐小姐，也立刻想起了曾经在书中看到过的，有关于这种恶魔的记载。
　　巨锤恶魔，是恶魔界四大君主【杀戮】麾下的主战恶魔之一，成年巨锤恶魔通常拥有至少十米以上的身高，统领级别以上的体形甚至会更加庞大，即使明晶兽那样的生物，在它们面前也只是小矮子而已。
　　这种恶魔的名字，来源于它们出现时必定会持有的巨锤形态武器，那是种两头分别呈尖锥与平面状的长柄凶器，重量需要以吨为单位计，光是持柄，就如同房屋梁柱般粗壮，恐怕也只有巨锤恶魔这种体型庞大，又天生力大无穷的怪物，才能轻易将其如臂使指吧。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诡异或奇特的能力，但光是凭借着如此庞大的体形，力量和手中几乎无坚不摧的恐怖武器，搭配上披挂的简易重型铠甲，也足以让巨锤恶魔在战场上成为大部分军队的噩梦，甚至能够以肉躯硬撼规模较小的城墙，要塞。
　　恶魔的实力，视其种族特性，并不能完全按照这边通用的等级来划分，但如果硬要给出一个具体的评价，那么成年巨锤恶魔在单挑的情况下，至少可以对抗大地顶峰乃至天空级别的普通生物，如果换成大规模的双方会战，其发挥出的作用甚至可以接近于传说级强者。
　　战场绞肉机，是这种恶魔最贴切的形容词，在以往恶魔战场中每次哪怕出现一只，都会立刻成为神圣帝国全力戒备的目标。

第一百二十九章：惊变！逆十字之血！
　　并未表现出过于明显的情绪波动，圣女殿下只是沉吟着点了点头。
　　「那么之后呢，与前锋军发生冲突的敌人，那些突然出现的恶魔，以及所谓的邪恶祭祀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
　　仲裁者先生刚准备说些什么，周围营地之中，却突然传来大片急促且惊愕的高呼！
　　「女神啊！那……那是什么！？」
　　「喂，你们快看山上！圣卑尔根山脉上怎么……」
　　被惊呼声吸引了注意力，在场众人，包括某位白狐小姐也几乎下意识般将视线转向彼处，随即，便纷纷陷入了表情各异的沉默之中。
　　远方，那被称为天之壁垒的群山之上，肉眼可见的数千峰峦，连绵百里间，几乎每过三四个山头，便有一者升起了鲜红如血般凄厉的光柱，那百千血色光柱直冲天际，没入比云层更加遥远的天幕之中……
　　随即，爆发出逆卷般鲜艳的血色浪潮，将天空都为之染红！
　　鲜血般的天幕，把皓日光辉遮掩，令世界顷刻陷入一片殷红。
　　即使是训练有素的精锐神殿骑士们，亦在这宛若末世的光景中陷入了无可避免的混乱与动摇，明晶兽与战马更是不安地咆哮着，仰头望天发出沉闷嘶吼，似是感受到了即将来临的危机。
　　躁动的气息在人群中蔓延着，就连圣女身边的费利克斯与几名圣武士也纷纷面露震骇，仰望着被被浸染为血色的天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将求助般的余光，投向那被他们视为主心骨与至高无上领袖的金发少女。
　　「逆十字之血……」
　　喃喃着，明光圣女道出了这样的词汇。
　　又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少女突然转过头去，高喝出声。
　　「所有人……」
　　然而，未等她道出命令，营地之中，便已突兀暴起大片哀嚎！
　　「咕！噗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我的血！」
　　「女神啊，请庇护我们……」
　　「不要慌乱！快用结界魔法阻隔气息！」
　　鲜血，喷涌而出。
　　一个，十个，百个……以那些临时医疗所内最为脆弱的伤员为起始，人们的鲜血自口鼻，自伤处，甚至强行撕裂了肌肤逆流而出，化作一条条殷红的倒悬之线……冲向血色天空之中。
　　被剥夺了血液的骑士们抽搐着倒在地上，迅速变得干瘦，枯朽，虽然也有实力较强，经验丰富的那些精英，队长们迅速反应过来，判明了这种剥夺之力的原理，想要使用信仰系防御魔法来进行阻挡，但……
　　「为，为什么用不了魔法！？」
　　「糟……这种力量难道还附带着禁魔效果吗？」
　　「女神！至高无上的欧若拉女神啊！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此刻抛弃您的信徒！？」
　　「统 ——统 ———镇 ———定！！！！！」
　　哀嚎遍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悠娜也再顾不得藏拙，抬手，金色的权杖瞬间落入其掌握，属于超越巅峰的澎湃气息喷涌而出，伴随少女蕴含着威严与静心效果的呐喊迅速扩散，顷刻间，已化作美轮美奂的恢宏金色结界，将整个前锋军万人军团的营地笼罩在内。
　　看起来，似乎唯有这位达到了超越级的明光圣女殿下，依旧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使用信仰系魔法。
　　又或者……她与众人掌握的根本就不是同一种力量。
　　「哎呀呀，被抢先了呢……」
　　将一切尽皆目睹在眼中，白狐少女巫女袍下本已几乎要抬起的手，便也重新放下。
　　又瞥了眼旁边同样没能抵抗住那股剥夺之力，被吸取了不少血液，还是在悠娜出手之后才转危为安的费利克斯和几名圣武士，薇莉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径直看向了身边的某位圣女殿下。
　　「貌似不太妙啊，如果这个大范围魔法的范围，真的有看起来那么远的话，后方的情况……」
　　「是啊……」
　　在天空都已被血色染红的，被悠娜称为【逆十字之血】的魔法笼罩下，用脚想都知道受到影响的，绝不会仅仅只有这一个前锋军营地。
　　这里距离圣卑尔根山脉，魔法发动的中心点最近，所以最先受到冲击，但后面的，位于几公里外的中军营地，乃至于更远处的后军，甚至补给部队，恐怕都逃不开同样的命运。
　　或许此刻，灾变已然开始蔓延了。
　　而更加严重的问题在于……
　　两名足以抵抗魔法效果的少女，同时将视线转向营地之外。
　　那血色的天空下，圣卑尔根山脉之中，广袤的平原上，正有无数道与先前营地中一模一样的血线升空而起，与几乎遍布着天之壁垒的血色光柱一起，汇向天幕之中。
　　之前被悠娜派去做进一步调查的那些神殿骑士，不用想肯定都已经凉透了。另外，这圣卑尔根大平原可不是什么险地，方圆百千公里之内，居住的平民至少得用百万，乃至千万的单位来衡量。
　　而面对着连精锐神殿骑士都毫无抵抗之力，只能被吸干鲜血化为枯骨而死的恐怖魔法……
　　又有谁来保护他们呢？
　　「咳咳……圣女殿下……我们该怎么办？这种骇人听闻的力量……」
　　以费利克斯为首等几人狼狈地自地上爬起，在信仰系魔法遭到神秘力量封禁的情况下，即使平常再强大的圣职者，也几乎等同于失去了宝剑的剑客一般，浑身实力能发挥出半数便已是奇迹。
　　如今，他们能够仰仗的，也只有正凭一己之力，独自保护着营地中上万骑士的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了。
　　甚至，他们已经无暇去细思，为何只有圣女殿下看起来不受魔法封禁的影响这种小事。
　　「……」
　　没有立刻理会周围的人，悠娜只是默默将视线，从依旧在不断自远方升起，注入血色天幕之中的无数血线上移开，扫过周围还存活着，正渐渐从地上爬起，努力试图整顿军容的骑士们，又扫去脸上那一闪而逝的迷茫与哀伤，振作精神。
　　她与身边的白狐小姐再度对视一眼，主动开口道。
　　「必须要先确认后方部队的情况，但……」
　　但，眼下这种局面，恐怕只要前锋军营地之中的骑士一出结界范围，就会立刻被抽干鲜血，变成一具失去生机的枯骨吧。
　　就连远征军中紧急时刻用以备选的传讯魔法，本质上也是信仰系魔法的一种，在如今后者基本遭到封禁的情况下，恐怕也无法凭借这种手段与后方取得联系。
　　一种存在愈是便利，愈是普及，突然失去它的时候，带来的负面影响与混乱就会愈发明显。
　　千年前众神消失之时是如此……
　　如今亦不例外。

第一百三十章：天空之霸主
　　理解了圣女殿下想要表达的意思，白狐少女很快出声安慰道。
　　「别担心，中军营帐没事，至少暂时，应该不会变成尸骸遍地的埋骨地。我的同伴还在那里，凭她们的实力，暂时构建结界抵挡一下肯定是毫无问题的。」
　　当然，薇莉丝肯定不会告诉悠娜，其实她已经通过小龙娘第一时间传来的契约联系，大致掌握了后方如今情况这样的事实。
　　虽然圣女殿下将那冲上天际的血色光柱与天幕称为【逆十字之血】，看起来像是某种禁忌一般的魔法，但很显然，这股力量其实并非针对某个特定目标而来，本质上似乎也不是真正的攻击型能力，剥离鲜血，倒更像是为了达成某种目标而在大范围汲取养料而已。
　　因此，即使是天空，传说这种级别强者展开的防御，只要不是正好因为信仰系魔法失效而突然弱化的情况，短时间内将其阻挡都应该是完全能做到的，达到超越级以上的话，更可以像悠娜这般，以一己之力庇护住不小的区域。
　　所以别说某位龙娘小姐了，就算以蕾拉和蕾妮，尤其是后者作为天空法师的超越级实力，也足以构建出类似结界，暂时护住那里突然被封禁了信仰系魔法的数万神殿骑士。
　　超越级，就是拥有如此力量的存在。
　　事实上，在牧师小姐首肯和授意下，姐妹俩目前的确已经在这么做了，何况中军营地强者如云，随行的死神之镰等灵隐商会高手，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才对。
　　而更加遥远更远的后军和补给部队，从连向天空那些血线不断出现的位置来看，至少短时间内，影响还不至于覆盖到离圣卑尔根山脉仍有几十近百公里的他们那边。
　　这血色看似弥漫了天际，但真正的影响范围，显然并未有看起来那般无垠无际。
　　听见白狐小姐这样的安抚，似乎格外信任她的悠娜殿下，脸上的沉重与担忧也肉眼可见般消退了几分，又再度环顾四周，观察着情况。
　　「那依曦小姐之见，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应对呢？」
　　「嗯……要我说的话，果然关键还在于这个场地魔法本身吧。」
　　薇莉丝看得出来，悠娜其实心中是非常焦急的。
　　显而易见，这血色天幕每多持续一会，就会有更多难以计数的圣国民众被吸尽鲜血而死，就算他们想要逃跑，寻常人的脚力也没可能快过魔法扩散的速度。
　　更不要说这【逆十字之血】范围内的大部分人，如今都已经暂时失去了……他们所倚仗的信仰系魔法。
　　牧师小姐也愿意救人，但她并不打算因迫在眉睫的局面便失了方寸，更不至于做出某些冲动的不理智行为。
　　从能量强度上来看，这个魔法……恐怕是一个接近，甚至达到十阶的领域，也就是所谓【禁咒】。
　　当然，如果真想立刻终止这个血色魔法的蔓延，阻止伤亡继续增加，在不计后果的情况下，她完全可以选择召唤出光耀神国降临，直接以更霸道的场地效果将其覆盖，抹消。
　　禁咒虽然强大，但根据牧师小姐曾经的经验来看，单论【优先级】的话，神明的神国其实更在其之上。
　　看出了某位圣女殿下的为难之色，薇莉丝并未在这种关键时刻搞什么落井下石，径直道。
　　「唔姆……悠娜应该是认识这个魔法的吧？不过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听你慢慢解释了，你只需要告诉我……如何才能将其击破或解除呢？」
　　金发少女沉思中的神情微微一愣，又随即面露惊讶。
　　「……曦小姐？你该不会打算一个人……」
　　毫无迟疑，戴着白狐面具的巫女小姐点了点头，无人能看见她面具之下真正的表情，只是听见少女这样说着。
　　「不然的话，你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何况，我并没有打算一个人去哦。」
　　仿佛是为了印证少女的话语……
　　有神话般的阴影，自血色天空下傲然掠过！
　　「呼 ~~~！」
　　那席卷而来的风暴与狂流，似乎亦只是其降临时带出的些许星火。
　　那是，只存在于想象与过去的伟岸之物，天空的主宰。
　　她张开双翼，宛若裹挟着雷霆与飓风的至高造物，被白金鳞甲包裹着流线型身躯，几乎将力量与优雅完美结合，高傲的金色竖瞳扫过下方无数因其现身而慌乱，震惊或畏惧的蝼蚁，迸发出震撼血色天际，直冲圣卑尔根山巅的长啸！
　　「吼！！！！！！！！！！」
　　好不容易集结完毕，正在清点伤亡人数，重整态势的骑士们，再度因此陷入了惊骇与震撼的狂潮。
　　「天上！你们快看天上！！！」
　　「龙，那是龙吗！？我的女神啊，竟然是真正的龙！！！！」
　　「赞美女神！这是……这是传说中代表着光明与希望的神圣白龙啊！女神显圣了！女神显圣了！赞美女神！！！！！」
　　「赞美女神！」
　　赞美之声如燎原星火，在信仰虔诚的骑士中迅速扩散开来，他们自发地大片大片跪倒在地，向着天上盘旋的白金色巨龙献上诚挚而感激的祈祷。
　　「神圣白龙……？这……即使在真龙之中也足以位列最顶端的，代表着纯粹光明的圣洁之龙……怎么可能？真龙应该早在三百年前就几乎全都……」
　　虽同样因掠过天空，在营地上方来回飞翔着的白金色巨龙之影感到了极度的震惊，但很快，圣女殿下便突然若有所觉般，将视线径直投向身边默然不语的白狐少女。
　　「曦小姐……这头高贵的白龙，难道是……你唤来的？」
　　少女抬头望向天际熟悉的身影，面具下银蓝色的眸中，亦划过一抹淡淡怀念与温馨，但很快便再度掩藏下来，微微颔首。
　　「你可以把她当成我的朋友，大敌当前，请一些援助也无可厚非吧？话说，咱们现在浪费时间谈这些真的没问题吗？」
　　「呼……」
　　悠娜深吸口气，面上的表情几度变幻。
　　最终，圣女殿下只是抬手，指向圣卑尔根山脉百千山峰之上，那冲天而起的血色光柱，沉声道。
　　「禁咒 ·逆十字之血是一个被明确禁止的，以鲜血之力驱动的联结禁咒，按照前锋军带回来的情报看，那些不明人士在圣卑尔根山上建立的诡异祭礼仪式，就是这庞大禁咒的一个个基点。想要在已经发动的情况下中断【逆十字之血】，则至少得破除掉其中半数以上的基点，也就是我们现在看见的那些血色光柱。」
　　「从其数量和覆盖范围来看，对方恐怕已经为这个禁咒准备了至少十年，乃至数十年，【逆十字之血】的威能也已彻底扩散开来，想要在短时间内破除，这其中的难度……」
　　「基点吗……」
　　大致了解过情况后，没有再继续浪费时间，早已有些迫不及待的白狐小姐当即拍拍手。
　　「了解！那这里就交给你们啦，我先行一步！」
　　转身，白狐少女的身影便凭虚而渡，白雪般长发翩然舞动之下，已状若无物冲出圣女设置的防御结界，漂浮着升上天空。
　　「吼！！！！」
　　龙与白狐少女的身影在血色天幕之下交汇，优美而高傲的白龙再度迸发出喜悦般长啸，双翼齐展，向着血色升腾的天之壁垒破空腾霄而去！
　　赞美之声，依旧不绝于耳，被冠以明光之名的少女仰望天空，直至白金色的巨龙隐没于血色群峰之间，才怅然般轻叹着回过神来。
　　「连传说中的神圣白龙都出现了……曦，你究竟从何处而来？你的出现是灾难的征兆吗，亦或……漫长黑暗中的救赎呢……」
　　「圣女殿下，我们……」
　　身边，传来了属下略显迟疑的询问。
　　「……传令，整军备战，结界一经破除，大军立刻冲上圣卑尔根山脉，全力剿灭恶魔异端。」
　　「是！」

第一百三十一章：雪与血
　　巍峨的天之壁垒顶峰，白金色巨龙在席卷而起的澎湃气流与纷扬雪花中，缓缓落下。
　　「轰 ~」
　　巨龙脚踏实地，背后的白狐少女亦自其脖颈处一跃而下，轻盈踩在峰顶终年不化的积雪之上，带出 「啪嚓 」轻响。
　　「好，到这里就差不多啦 ~」
　　少女这样说着，又摘下脸上的白狐面具，在光芒中变化为白袍黑发的圣洁模样，巨龙亦随之快速缩小，化作高挑的金发少女，走上前来。
　　在这海拔高达七千多米开外的，即使在圣卑尔根山脉之中也算出类拔萃的雪峰之上，她们自然不需要担心被什么人看见，何况降落之前，牧师小姐也特意提前用 sp扫描过了下方的区域，确认过没有任何智慧生物痕迹了。
　　来到近前，小龙娘忍不住面露困惑。
　　「主人，为什么要特地让我用本体在那群蝼……神殿骑士面前出现呢？有什么深意吗？」
　　牧师小姐轻笑道。
　　「深意倒也算不上啦，只不过这样做能够让曦与【神秘的神圣白龙】扯上关系，在以光明为尊的圣国之中，这无疑对提升声望是很有好处的，有助于我达成一些目的。」
　　「而且……你不觉得那很酷吗？咱们好久没这样一起在天空中驰骋了吧 ~」
　　闻言，金发少女下意识点头道。
　　「我当然也很高兴，可是既然离开了那个军营，又这样堂而皇之出现，如果被发现的话，会不会……」
　　「哦？」
　　正在举目观察四周的牧师小姐，有些惊讶般回过头来，看了自家宠物一眼。
　　「小光是想说，会被人发现你就是那条白龙吗？居然能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很不错呢……」
　　「不过无需担忧，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大家平时尽可能都呆在车厢里？实际上，远征军里根本没几个人看见过你们全体的样貌，互相都是陌生人，少了一个两个根本没谁会立刻注意到的，更不要说现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了。」
　　「说到底，自己身边其实藏着一条人形巨龙这种事，大部分人根本就难以想象吧 ~？」
　　踮起脚尖，故作老成地拍了拍龙娘小姐肩膀，薇莉丝轻描淡写般笑道。
　　「不说这个了，之前通过契约没法交流得特别清楚，中军营地那边现在怎么样？蒂丽莎她们都还安全吗？」
　　晓光点点头。
　　「还好，虽然天空的确变成了血红色，但主人传信过来的时候，您说的那种情况还没有出现在营地里。蕾拉立刻就去通知了外面领头的家伙，提前组织起防御，蒂丽莎和那只小魅魔我让她们留在车里了，蕾妮在保护着，只要不出现太大的新变化，安全应该是没问题的。」
　　「嗯……这样就好。」
　　有蕾拉和蕾妮这两位达到了超越级的神话种天使镇守保护，安全问题的确无需担心。
　　如此一来，薇莉丝就可以把精力集中在解决眼前的主要问题上了。
　　「走吧，我们先去这座山里的仪式区域看看。」
　　「是。」
　　于是，两位少女离开着陆区，张开羽翼，径直跃向山下。
　　并不需要提搜寻位置，毕竟那冲天而起的血红色光柱，本身就已经是最显眼的路标了。
　　二女选择下落的地方，本就离这座峰头的血柱直线距离十分接近，于陡峭的山峰外围寻觅一会，很快，她们便在半山腰位置找到了入口。
　　那血色光柱看起来像是一种能量，似乎却又并不存在真正的实体，是径直穿透了厚重的山壁升空而起的。
　　收敛羽翼，来到入口近前时，两位少女才发现，那血柱原来是从一处山洞内升腾起来的。
　　洞口无人守卫，也没有任何光亮从里面蔓延而出，看起来黑漆漆的，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深渊之口，仅仅如此，似乎便会令人不自觉生出畏惧之意。
　　但，对于某位牧师小姐和她的宠物龙，属实是没什么威慑力，只会令前者更添几分兴趣罢了。
　　「啪。」
　　处于真身状态下，薇莉丝使用圣光系魔法自然毫无困难，随意抬手打了个响指，便有直径约十公分左右的小巧金色光团出现在她身边，散发出温暖却并不刺眼的淡淡光芒。
　　七阶魔法【光元素圣灵召唤】。
　　这个技能，也是薇莉丝小姐惯用的好帮手了，虽然名字叫【圣灵召唤】，但召唤出来的究竟是个什么，她其实也拿不准，不过总而言之，大概就是那种能跑能打能奶的光元素体 ai吧。
　　至少跟圣灵小径那些 「圣灵 」 ，肯定不会是同一种东西。
　　除了拿来照明，这东西也可以充当自律作战的浮游炮台，提供一些小范围治疗，或是关键时刻拿来挡枪，不管在游戏中还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牧师小姐也用过很多次相同的技能了。
　　被召唤而出后，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小巧圆球便围绕黑发少女欢快地旋转起来，不需要后者主动开口，通过召唤关系理解了主人命令的光元素圣灵便主动漂浮而出，以稍微领先些许的身位，开始在前方探路。
　　二女亦紧随其后，深入洞穴。
　　「说起来，小光你觉得这个……禁咒如何？」
　　一边向前走着，某位黑发少女也没什么紧张感地突然小声发出了疑问。
　　「？」
　　似乎是有些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走在薇莉丝稍前位置的龙娘小姐微微偏过头来。
　　「主人说的如何，是指什么？」
　　「这个嘛……小光你不是对气息和气味之类的东西很敏感吗，比如说，有没有对这个禁咒的某些方面感到熟悉呢？」
　　「气味……？」
　　小龙娘认真思索片刻，点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
　　「主人想说的，应该是之前那片有奇怪铁球飞来飞去的森林下面，用血绘制成的法阵吧？的确有相似之处，但……我可以很明确地保证，那个魔法阵和这片山脉里的气息是不同的。」
　　似乎是觉得这样表达有些语焉不详，晓光又立刻补充道。
　　「效果不一样，那个魔法阵和这里是同一种力量，但使用的方法却有很大差异，大概是这样的感觉吧。」
　　「唔姆……」
　　既然是小龙娘亲自做出的判断，薇莉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质疑的意思，毕竟在某些方面，她的确不如自家这位鼻子灵敏的宠物龙龙呢。
　　这座位于半山之处的洞穴，内部面积并没有多么开阔，也并未分出乱七八糟的岔道，看起来，应该是天然形成而非人工开凿的。
　　沿着被光元素圣灵照亮的主路笔直向前，很快，两位少女便已抵达了尽头。
　　映入眼帘的，是冲天而起，穿透了顶部石壁的血色光柱，以及突然扩展开来的洞穴最深处，那地面之上 ——同样以鲜血般颜色绘制成的庞大而诡异法阵。
　　啊，再强调一遍吧。
　　那不是什么 「鲜血般的颜色 」 ，法阵本身，便是以殷红的生灵之血硬生生灌注而成的。
　　毕竟那迎面而来的铁锈气息，甚至已经腥臭和浓郁到……几欲令人昏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逆位
　　鲜血，滴答滴答地坠落在地上，汇入刻画好的繁复纹路之中，汇聚成蜿蜒溪流，化作血色法阵。
　　而洞穴石壁的顶部，滴落着鲜血的来源，却以分外诡异的姿态，被定格其上。
　　那是，固定在石壁之上的逆悬鲜血十字，与被倒垂着绑缚于其上的生灵。
　　他们中大部分，都明显是神圣帝国境内的普通居民，也有一些圣职者打扮，甚至是少量远征前锋军中的战亡骑士，种族亦多种多样，并不存在明确的规律。
　　动脉血管被割裂，放血至今的他们，无论现在如何，现在自然都已死去多时，但眼尖的牧师小姐，几乎立刻便注意到了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
　　他们倒垂而下的身体，颈部无一例外，全都佩戴着代表女神教教徒身份，至少是白色双翼级别的圣徽。
　　这点，几乎与圣灵小径地下，那些被发现的【罪人】完全相同，但……却也存在着些许微妙的差异。
　　这些被倒吊的殉难者，他们在教会之中的地位明显比前者更高。
　　神殿骑士自不必说，但凡是圣职者装束的人，至少也有银，乃至金色双翼的级别以上，就连平民之中，最低级白色双翼的比例也相当稀缺，与圣灵小径地下绝大部分都是最低级教徒的情况……形成了相当鲜明的对比。
　　「逆十字之血，倒挂……嗯……莫非，还有正位的【十字之血】吗？可这逆之一字，又具体代表了什么呢？仅仅是这些十字架与祭品的上下逆位？」
　　虽然喃喃自语着，但既然祭品已经死去，薇莉丝也不会再花功夫去施予救助，毕竟眼下，可没有做那些事情的闲工夫呢。
　　这洞穴的深处，并非没有活物。
　　并没有看见之前那位侦查队长费利克斯描述中的 「奇怪人员 」 ，出现在这片逆十字鲜血法阵附近的，是十余只体型魁梧，几乎达到了正常人类两倍身高开外的凶恶生物。
　　「主人，是恶魔呢。」
　　「嗯。」
　　正如小龙娘所说，这便是在圣国之中被绝大多数人深恶痛绝，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统称为 「恶魔 」的入侵者。
　　整体呈现出与洞穴深处光线近似的灰黑色，体表无鳞无甲，而是被类似于角质层般，并未覆盖于全身的硬质物保护着大部分身躯，只有肚皮等较不容易被攻击到的区域相对显得稚嫩和薄弱。
　　双足着地，掌部为类似于猛兽般锋锐的利爪，但更加长而有力，看起来亦能够做出类似于抓握般的动作。
　　这种生物背后有一对稍显简陋，与身躯也不太匹配的残破黑色蝠翼，大概是曾经拥有飞行能力，但由于某些原因而退化了吧，如今，至多应该也只能做出滑翔一类的动作而已。
　　至于其整体面形，倒有些类似于黑色的蜥蜴，但并未达到后者那般细长的程度，嘴巴更是尤其宽阔，一口锐利的森森尖牙即使只有光元素圣灵提供的微弱光照，凭借着牧师小姐的出色夜视能力，也足以在远处看得一清二楚。
　　恶魔兽，恶魔界的一种基础恶魔，特点是数量多，繁殖快，幼体时间短，能够忍受绝大部分恶劣环境，有点像这个世界普遍存在的人族，但肉体力量更强，智力却相对较低。
　　或者说，更像哥布林或史莱姆这种东西吧，但恶魔兽的战斗力相对而言，很明显是要远远高于前二者的。
　　虽然恶魔兽并不直属于任何一名恶魔君主麾下，单论个体实力也比不上大部分高位恶魔，但这在异界入侵之中反而成为了它们最大的优点，使其能够相对较为轻易地跨越世界障壁阻隔，响应召唤来到这边。
　　因此，在过去的三次恶魔战争与大部分恶魔动乱之中，据说恶魔兽都始终活跃于入侵的最前沿，成为了圣国之中近乎人尽皆知的几种经典恶魔形象之一。
　　而恶魔兽，也是恶魔中少量会对物质血食抱有强烈渴望的种族，加上智力低下容易被本能支配，屠杀，以手无寸铁的平民为食是它们经常会干的事，可谓恶名昭彰。
　　但是，恶魔兽从来不会自主成群结队地行动，一旦汇聚起来，就代表着周围一定还有更加强大的高阶恶魔作为统领，所以……
　　哦，不好意思，它们已经围过来了呢。
　　恶魔兽是可以双足步行，但在全力冲刺时，却又会选择以四肢着地这种方式奔跑的生物，像山狼一样，它们的爪子可以深深嵌入坚硬的墙体之内，以达成近似于飞檐走壁的效果。
　　但在这里，它们却并没有选择那种迂回的战术，而是径直分散开来，自洞穴四面八方平地之上缓缓包围了闯入的二女，说明这些恶魔兽的爪子，其实不足以穿透据说格外坚硬的圣卑尔根山脉山体才对。
　　「简直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饿狼一样啊。」
　　打量着已经呈半圆状缓缓包围而来，有几只甚至特意绕到了身后，封堵上两名少女撤退路线的十几只恶魔兽，薇莉丝小姐不禁做出了如此评价。
　　在昏暗的石穴之内，她甚至可以清晰看见这些家伙缓缓逼近，龇牙咧嘴时口中不断滴下的涎液，很显然是已经对送上门来的新鲜血食垂涎万分了。
　　但即使如此，这些恶魔兽也并没有，或者说不被允许向那些倒挂在顶部鲜血十字上的遇难者遗骸出手，这也更加让牧师小姐坚信了，它们身后一定有高阶存在指挥的事实。
　　「主人，要我打扫下这些丑陋的爬虫吗？」
　　「嗯……这个倒是并不着急……」
　　寻常恶魔兽，也不过是与最普通的入门级，或者被称为虔礼骑士的圣骑士，一二阶仲裁者，见习神官之类 lv20以下圣职者五五开的实力。
　　虽然听起来貌似已经很不错了，但要知道它们智商相对较低，也不会使用装备和战术，在大型战争中，实际上基本都是被高阶恶魔拿来当成炮灰的。
　　以薇莉丝二人的实力，想扫清这些恶魔兽自然只是随便抬抬手的功夫，但牧师小姐目前正在考虑的，并非如何打赢这些杂鱼恶魔，而在于这里的【逆十字之血】法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及……
　　这些恶魔兽，为什么会出现于此呢？
　　守卫吗？感觉这应该是最合理和恰当的解释了，但如果是这样，它们为什么不在山洞外设置岗哨，而是一窝蜂聚集在这里呢？
　　何况就这样十来只恶魔兽，相比于被称为禁咒的魔法基点而言……守卫力量是否太薄弱了？难道不该再配置一些更高阶的恶魔吗？
　　那种感觉，就像是让十来个未经训练的普通农民，负责守卫灵隐商会藏宝库一样，有种异样的格格不入。
　　说到底，这个被称为【逆十字之血】的魔法，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的？谁人所建，又为何要布置在这圣卑尔根山脉之上？
　　悠娜说，禁咒的准备需要十年乃至于数十年时间，那肯定不会是专门针对远征军，乃至于这场战争的，更像双方凑巧撞到了一起，或是正好拿这里快要准备完成的魔法来消灭圣国军队，一举两得而已。
　　思索着，黑发少女迈步，向前方走去。
　　她决定亲自试一试。
　　「嘎！」
　　终于，一只已然对血食香气按耐不住的恶魔兽迎面扑来！
　　然而，未经指挥，漂浮于少女身边的金色光球便突兀迸发出璀璨光线，如利刃般自上而下，毫无困难地将这只狰狞恶兽分割为两半。
　　绝对的碾压，毫无悬念的秒杀。
　　双方之间实力的差距，就是达到了如此……几乎无法被视作战斗的天差地别。
　　「啪哒……」
　　两块中央已化为焦黑色的烂肉，自半空跌落在地，在有些寂静的洞穴中带出……异样般回响。

第一百三十三章：拉锯战
　　第一只恶魔兽的失败并没有让它的其他同伴感到畏惧，正相反，光元素圣灵纯正的圣光气息反而激起了这些恶魔，对天性相斥之力刻入骨髓般的憎恨，竟不再观察，试探，而是一鼓作气，从四面八方同时猛扑上来！
　　「嘎嘎嘎！！！！」
　　怪物们口中发出宛若乌鸦报丧般沙哑的鸣叫声，就在此时，那铭刻于山洞之中的血色纹路，竟也像被激活一般，突兀迸发出十余道粗如人臂的血光，径直注入每一只恶魔兽后背！
　　灰黑色的凶眸被血光填满，本就壮硕的肌肉与角质层竟然二度膨胀，利爪弹射而出，血光翻涌之下，每只恶魔兽竟然都被其增幅，气息膨胀了至少两倍开外！
　　其体表，甚至萦绕起血一般，宛若护盾和火焰般的光泽，这显然并非它们原本所能拥有的力量。
　　「哦？」
　　牧师小姐的脚步暂顿，又面露微讶。
　　这些恶魔，竟然从鲜血仪式的力量中获得了强化吗？
　　得到增幅的恶魔兽凶性大发，甚至展露出的速度也已远超先前，竟然硬顶着金色圣灵连续喷射出的数道光线，即使仍有同伴被斩成数段也毫无停顿，径直猛扑向明显在被光球保护着的黑发少女。
　　看来即使是它们，也懂得先捏看起来较软那颗柿子的道理。
　　可惜……
　　「死吧。」
　　正当金色圣灵因敌人的悍不畏死靠近而光芒大放，明显是准备动用某些更强能力之际，灰白二色的空间，却已伴随着少女无法按耐的冰冷之声，顷刻将包括绽放出金光的圣灵在内，一切仍在活动中的生物定格。
　　仿佛只有眨眼的瞬间，当无数金色爪影破空而出，以近乎整齐划一，毫无间隔般态势轰击在洞穴石壁之上时……
　　那十余只以各式各样姿态被黑白之色固定，甚至因对香甜血食的渴望，而滴落下来的涎液都停顿于空中的恶魔兽，已经如同被撕开的破烂玩偶，同时四分五裂，突兀炸为满地狼藉碎肉。
　　「哼……」
　　将短暂化为龙爪的小手复归原状，金发少女不屑地撇了撇嘴，才转头看向身边的牧师小姐。
　　「抱歉主人，我实在是无法容忍区区几只蝼蚁……」
　　「嗯嗯，没关系没关系啦 ~」
　　倒不如说，能做到眼看着一群杂鱼在面前跳来跳去这么久，已经是龙娘小姐的心性和克制力都有长足进步之后的结果了。
　　果然，比起这些普普通通被料理掉的恶魔兽，薇莉丝更在意的，还是之前那突然注入它们体内，提供了强化的血色光芒，以及……
　　少女抬头，望向远处石壁上的几十道深邃爪痕。
　　那是方才晓光使用【超 ·时空裂痕】固定住敌人后，以龙爪发动的隔空斩击，虽然并未动用太多力量，攻击本身也不是什么强力技能，但巨龙小姐的力量和属性摆在这里，寻常山体，哪怕被击穿，甚至因此出现小规模崩毁和塌方都是完全有可能的，可这里……
　　薇莉丝看得很清楚，那些爪击的余波，至多没入了石壁不过米余深度，切割出相当有限的空间而已，这听起来或许已经很离谱了，但放在晓光的身上，却是十分不合理的。
　　难怪之前悠娜说没法在圣卑尔根山脉中凿出隧道，只能从为数不多的几处天然峡谷通行呢，这座山……这片山脉的山体，为什么会如此坚硬？
　　见黑发少女只是盯着高处的那些龙爪刻痕默不作声，熟悉自家主人性格的龙娘小姐自然也不敢出声打扰她。
　　但薇莉丝懂得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处理掉【逆十字之血】这个禁咒，至于圣卑尔根山脉本身，纵有再多好奇，当前也不是慢慢探寻的好时机。
　　先试着按照悠娜提供的方法，将这一处刻印基点破坏掉，看看情况好了。
　　至于破坏基点的办法也很简单。
　　修长洁白的圣杖自少女掌心浮现，她轻轻挥动武器，便有赤金色的焱火奔涌而出。
　　虽然这玩意应该是有什么门道，可以通过些较为 「温柔 」的方法来使其停止运作，但那一猜就知道会非常复杂，而且薇莉丝小姐也完全不懂这些东西，所以直接将其整个拆掉才是最方便的。
　　圣炎最先点燃的，便是血色光柱之中，那些被倒吊在石壁顶端逆悬鲜血十字上，几乎已经被放空了血液的受难者。
　　只是瞬间，澎湃的金色炎火便将其化作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球，而那将尸骸浸没在内的血色光柱亦不曾做出任何反应，很快，凡躯便在圣炎中化作彻底的灰烬，连带着那些诡异古怪的倒悬十字也一同荡然无存，只余下被烧成焦黑的石壁。
　　随即，金色火舌忤逆着物理规则倒冲而下，向血色光柱的基石 ——那被鲜血点亮的庞大刻印法阵冲去！
　　但这次，代表着禁咒【逆十字之血】的力量，终于没有选择束手待毙。
　　血色光芒顷刻自阵路内暴涨而出，竟化作有形无质的鲜艳屏障，硬生生将 8阶魔法【圣炎之咆哮】的力量抵挡在外！
　　「嚯，这玩意果然是活着的嘛？」
　　感受着圣炎对面传来的阻力，牧师小姐虽然嘴上嘀咕着，实际却没有表现得多么惊讶，毕竟之前跟那些恶魔兽战斗的时候，这血色法阵就曾经主动支援过前者，甚至出手时机都把握得相当精准，这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而作为【禁咒】的基石之一，要是真那么简单就能拆掉，也不至于让某位圣女殿下如此苦恼了。
　　「不过，只有这种程度的话……还远远不够啊！」
　　像是拽上了拔河绳索的其中一端，又或者站在对波左边的反派角色那般，好胜心被激起的牧师小姐再度抬杖，更加凶猛炽烈的圣炎喷薄而出，与先前的攻势汇合一处，狠狠压下！
　　「滋滋滋滋滋滋……」
　　肉眼可见地，以血色能量构建出的防壁冒出了大片密集赤色电光，立刻被金色圣炎压迫得连连后退，但像是同样不愿服输一般，更加浓郁澎湃的血色气息自刻印之下再度蜂涌而出，注入上方僵持不下的能量之中，令后者接连暴涨！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两股截然不同的庞大能量在狭小空间之中互相剧烈冲击着，甚至令周围的昏暗都泛起了些微龟裂般痕迹。
　【圣炎之咆哮】虽然只是 8阶魔法，光论位阶的确远不如被悠娜称为禁咒的【逆十字之血】，但前者却是由各方面属性极高的牧师小姐亲手施展，又有神器【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的增幅，即使以弱对强，却依旧死死压制住了血色光华的不断反扑，令其只能勉强维持住僵势，根本无法寸进半分。
　　而这样的局面，也在某一刻……迎来了接踵而至的转变。
　　禁咒之力，在血色天幕中送下暴动的轰鸣！
　　那震撼天际的巨响，即使身处山洞之中，薇莉丝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第一百三十四章：名为信仰的力量
　　「轰隆！！！」
　　仿佛因被压制而感到了暴怒，那血色天空之中，竟突兀降下炽烈如血的雷霆，直奔正处于圣卑尔根山脉洞穴中的黑发少女而来！
　　那是粗如百米，几乎要将天地都拦腰截为两段的恐怖雷霆，所过之处，甚至徒留下大片漆黑般虚无的空间裂隙，仿若整座山峰，都要在那近似于天神震怒般的恐怖一击中化为齑粉。
　　而这一幕，也被牧师小姐以防万一提前留在外面的 sp化身看得清清楚楚。
　　事实上，如此强烈的气息与攻击，即使没有亲眼所见，薇莉丝与龙娘小姐也不可能毫无察觉，不需要前者吩咐，金发少女的身影便已突兀消失于洞穴之中。
　　下个瞬间，分毫不亚于雷霆巨震的龙鸣响彻云霄，圣卑尔根山脉之顶的天际，美轮美奂的白金色巨龙冲天而起！
　　「吼！！！！！！」
　　她仰天长啸，澎湃龙息在自然浮现的瑰丽法阵笼罩之下，一经出口便化为远超其修长身躯，甚至足以媲美山岳般伟岸，刺目而耀眼的光辉，与那血色雷霆毫无花哨地正面相撞！
　　远征军前锋营地之中，明光圣女悠娜刚刚用特殊手段联络了后方营地的【死神之镰】，通过他们，确认了大军的确如某位狐狸小姐所言那般，目前安然无恙的现状后，稍感安心的同时，也不禁被后者汇报信息中的某些内容引起了好奇。
　　「拥有四只雪白羽翼……以及如天使一般不可思议力量的神奇少女吗？曦小姐这些同伴还真是……没有一个简单呢，说起来，记得克莱修斯那时的报告中也提过……」
　　就在此时，圣卑尔根群峰之上，冲向天空，正面硬撼血色雷霆的白龙身影，亦伴随着威严而圣洁的咆哮，映入了前锋军……圣卑尔根大平原之上所有幸存者的眼中，激起营地内大片惊呼。
　　「殿下！您快看！」
　　悠娜抬起头，似感受到了那巨龙身影之中蕴含的神话般伟力。
　　「天使，白龙，白狐……不可思议的存在，却于此生死存亡之刻尽皆降临于圣国……」
　　将远方似乎只存在于传说中一般的神迹之景印入内心深处，圣女喃喃念叨着，最终……全都化作一句极尽虔诚般祈祷。
　　「赞美女神。」
　【赞美女神……】
　【您是曙光与希望的化身……】
　【请赐予我等救赎……】
　【赞美您的恩慈！】
　【请圣光加诸吾身……】
　【至高的女神啊，请拯救我们吧……】
　【赞美您……】
　【感谢您的救赎……】
　　正在用圣炎料理着血色阵法，与对方僵持不下中的牧师小姐，却突兀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无数的声音，带着虔诚的赞美。
　　她惊讶般微微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这是薇莉丝穿越至今，第二回遇到类似的情况。
　　犹记得当初那次，还是在摧毁了孕育着大地母神被扭曲后神造兽的深渊魔岛，保下岌岌可危的无法地带联军防线，和成千上万正在逃往北部内陆民众之时。
　　同样是堆积在一起的模糊不清声音，同样是如暖流般温暖的气息，却又不属于能量的范畴。
　　但当时的牧师小姐还没有听说过所谓的【信仰之力】，更不曾对此，以及神格衍生出的各种力量有太多深入了解，自然只能是一片云里雾里。
　　但现在的情况又有不同了。
　　她能猜到这是什么，对于这份信仰，也很清楚来自何处，某种程度上，虽然早了一些，但基本正在少女意料之内。
　　即便可能是抢走了本该去向另一个地方的东西，但牧师小姐并未觉得尴尬或不好意思。
　　无论那些信徒们信仰的对象究竟是谁，事实上，现在正对抗着灾祸与死亡，亲自出手帮助他们的人，是名为薇莉丝的存在和她的眷属，而非那至今都不知身在何处的光明女神。
　　做多少事，拿多少好处，牧师小姐并不觉得这有哪里不对。
　　她只是没有想到信仰会来的这么早，照理来说，现在的情形与当初深渊魔岛那次还是存在不小差异的，就算真有，也该是在解决了问题之后才……
　　因为圣国人的信仰更加普遍与虔诚吗？还是说……这个【逆十字之血】……
　　放下不该在此刻纠结的问题，少女沉下心来，将那股汇聚而至的力量握在手中。
　　虽然在薇莉丝看来，依旧只是昙花一现般微小的星火，即使吸收也只能做到让她【感觉还不错】的程度，并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影响，但如果以操控 sp的方法，将这股连能量都算不上的因果之力引导向技能之中……
　　想到这点的时候，她已经将其付诸了行动。
　　于是，金色的圣炎，突兀变得不同了。
　　并非强度有了数以倍计的提升，而是……宛若添上些许灵气一般，从单纯的火焰，变成了更加特殊的某种东西。
　　而这股升华之后的赤金色炎火，即使薇莉丝并未提高分毫输出功率，或使用某些增幅魔法，却依旧展现出了令人惊叹不已的，远超先前般力量。
　　金色，正在渐渐浸入与其僵持不下，势如水火的血光之中，将其缓缓瓦解，消融，而不再只是先前那般蛮横对冲。
　　薇莉丝一眼便看出来了，这是名为【净化】的，圣光系魔法多数都会具备的特性之一，或者说，是光元素祓除污秽，荡涤邪祟的基本能力。
　【圣炎之咆哮】作为正统 8阶圣光系魔法，原本就具备着类似特性，但说到底只是一种添头，就像给武器附魔的属性一样，主要威能依旧集中在这个技能强横的攻击力上。
　　而现在看来，在那份众人汇聚而来的信仰之力注入下，属于【光】的特点，被极度放大，或者说 ——进阶了。
　　如果……如果用某种不太贴切的比喻来说明……
　　就像是一个原本只有半神级别的强者，在短时间内突然获得了【神格】的加持，他的等级虽然没有出现明显变化，但能力，却由 「凡力 」跃迁到了 「神力 」的级别，攻击能产生的结果自然也会变得截然不同。
　　于是，在升华为 「神之火 」的金炎灼烧之下，如鲜血般妖异的光芒开始败退。
　　地面的血色刻印似乎仍不肯服输，依旧在不断散发出更加强烈的能量气息，试图以完全碾压于对手的数量来达成胜利目标，天空中的雷鸣交响也变得愈发密集。
　　但即使再如何奋力抵抗，血光再如何浓郁，雷霆依旧无法突破白龙的封锁抵达此处，血一般的光幕，也只能在那金色神炎的净化中连连败退。
　　甚至于，每当【圣炎之咆哮】化作的神之火净化掉一部分血光，都会仿佛得到了回馈般，气势再度升腾几分，哪怕不需要作为掌控者的薇莉丝刻意驱使，也在主动扩张着自身攻势，不断蚕食，逼近下方的血色刻印。
　　这就是，信仰之力带来的力量吗……？
　　即使是作为使用它们的薇莉丝本人，也不禁为此感到了些许惊异与不可思议。
　　不愧是……能够让神明都为之渴望的力量啊。
　　从那圣炎咆哮着的烈焰中，牧师小姐甚至感到了一丝淡淡的神性气息，或许这正是使它威力发生改变的根本原因。
　　如果仅仅这一点信仰的注入，便能短暂做到如此程度，那……一个国度，一个世界，乃至更多的信仰呢？
　　能否……塑造出新的神明？

第一百三十五章：杀杀杀杀杀杀！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但仅仅现在，薇莉丝还无法给出明确的判定与回答，也不是深入思考，乃至于研究的好时机。
　　外面的雷霆破空与震动，依旧在伴随着高傲龙鸣不断响起。
　　通过化身的视角，薇莉丝可以随同时掌握内外两边局势，所以并不担心小龙娘那边会遇到难以抗衡的敌人，而陷入危险与苦战中。
　　这次的敌人虽然正体依旧不明，但即使是借助了禁咒之力，从对方能够隔空出手对抗 8阶魔法【圣炎之咆哮】这点，便能看出肯定不是那种路边随处可见的臭鱼烂虾。
　　自从上次天空之城与凋零女神一战后，小龙娘也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倒正好让她过过手瘾。
　　话虽如此，外面终究只是牵扯和干涉，巨龙小姐那边虽然你来我往，在天空中对轰得十分激烈，实际上对局势却起不到关键性的影响。
　　得抓紧时间了。
　　「好了，就让我来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吧。」
　　望向被神之炎将表层净化殆尽，暴露而出的毫无防备血色刻印，黑发少女略作思索，还是选择将【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拿在了手中，作为媒介轻轻搭向上面。
　　「轰！！！！！」
　　一股庞大如惊涛骇浪般的意念，登时狂涌而来！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杀戮乃世间至强之道，至上之理！】
　【屠戮一切，诛天灭地！！！】
　　这意念并不疯狂，却纯粹而激进，只是听着它的声音，少女眼前仿佛便已浮现出血河万里，骸骨成山，绝强般凶厉与杀气，几乎要万物生机断绝！
　　可惜，归根结底，也只是意念罢了。
　　「……这样吗。」
　　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分毫影响，少女面色平静地将武器抬起，脸上便浮现出恍悟般若有所思的神色。
　　原本，薇莉丝是打算在摧毁掉这里的基点之前，先试着用【情报侦测】，看看能否调查出什么信息来着，毕竟既然会抵抗，还能引发外界那样的剧烈变化，就说明这些血色刻印肯定是与幕后某些存在有着联系的。
　　但很可惜，【情报侦测】这不靠谱的玩意再一次受到了抵抗和排斥，甚至引发出了方才那样的意念反击。
　　不过借此，牧师小姐反倒确认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恶魔界四大君主，代表着【杀】之一道的杀戮之王斯鲁特尔，正面实力在恶魔君主中位列第二，仅次于最强最神秘的混乱之王，但凶厉与杀性，却远远凌驾于其他三位君主的绝强存在。
　　哪怕薇莉丝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位杀戮之君主，更不曾与其打过交道或动手，但如此纯粹的杀戮意志，也绝非多杀几个人，或行惯了兵戈之道的什么人就能塑造出来，只可能是【法则】。
　　这次圣卑尔根山脉事件的幕后黑手……是四大恶魔君主中的杀戮之王吗？
　　好像完全能解释的通呢。
　　须知圣国东部的战场，肆虐其中的恶魔主力，便是来自于这位最喜欢发动战争与侵略的君主，既然得知了西部以明光圣女为首的力量要加入战斗，那么在其必经之路的天之壁垒关口设陷阱阻截是再正常不过的。
　　事实上，这地方的确出现了大量恶魔活动的踪迹，里里外外鲜血漫天，尸骸遍地的残忍景象，也与【杀戮】二字不谋而合。
　　更不要说，刚刚薇莉丝小姐还亲自与对方延伸出的些许意念进行了对抗，虽然双方都只是一触即退，但似乎也已足够用来敲定最后的结论了。
　　但……真的如此吗？
　　金色的神之火蔓延而下，瞬间笼罩住整片鲜血汇成的阵路，将血液蒸腾，刻印抹去，那冲天而起的血色光柱也终于暗淡，消失在少女眼前，最后带起一抹思索之色。
　　说到底，她至今还是没能搞清楚这个【逆十字之血】究竟是拿来干嘛的，又为什么要特地在圣卑尔根山脉上展开。
　　还是那句话，以凡人的能力想要发动禁咒，无疑得付出堪称举国之力般的代价，这绝非某些小势力，或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事，而圣国境内的战争包括明光圣女出军在内，都只不过是近一两个月才发生的。
　　与其说专门针对，倒不如讲……更像两件事正好碰到了一起，所以顺手利用起来这样。
　　当然，也可能是恶魔故意挑在这个禁咒即将完成的时候发动入侵，那么这里的【逆十字之血】，意义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另外……薇莉丝虽然没见过杀戮之王，但稍微用脑子想想也知道，【杀戮】法则不是【鲜血】法则，杀戮之君主虽然好战，却怎么也不可能一举一动都跟【血】这种东西挂钩。
　　老实说，截至刚才为止，牧师小姐脑海中第一优先级的怀疑对象其实都是……
　　这种怀疑，至今仍未消退。
　　罢了，还是先解决眼下最紧迫的问题吧，这起事件还远未结束呢。
　　经过刚才几番交手和接触，薇莉丝对这个叫做【逆十字之血】的禁咒，至少在运行方式上已经算是有所了解。
　　悠娜之前说，需要摧毁至少一半以上的基点，也就是那些冲天而起血色光柱所代表的这种刻印仪式才能将其终止，这点大概并没有错。
　　但，并不代表着那就是唯一的办法了。
　　这些血色光柱其实是一种通道，将汇聚了大量鲜血后诞生出的，刻印中的力量聚合起来，凝结出一个所谓的核心，再由后者统一运作，吸收更多来自地面之上的鲜血，集结更多力量，以达成这个禁咒目前尚不明确的最终目的。
　　那个核心，并不在这里。
　　但从理论上来说，只要能找到并解决掉那个代行禁咒之力的聚合体，就可以更迅速且方便地终止整个禁咒，虽然难度，比起清理基点而言显然会上升不止数倍……
　　但好在，对某位牧师小姐而言却并非全然不可能。
　　于是，浩瀚如海的，被称为 sp的神魂之力已如浪潮般扩散开来。
　　「嗯？这是……」
　　像是看见某些意料之外景象那般，少女脸上很快浮现出些许惊讶，与更多生起兴趣时才会显露的愉悦轻笑。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见到老朋友呢，嘿……看来之前那些举行仪式的不明团体，果然就是……」
　　挥手散去完成了卓越功绩的金色炎火，她转身，离开已经真正意义上 「空无一物 」的洞穴，向着山外而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神圣的眷属
　　重新走出山洞，来到外界之时，某位化作真身的巨龙小姐还在天上与隔空出手的，疑似杀戮之君主的存在轰隆隆打得正热闹。
　　地动山摇般的巨响与雷鸣接连在空中回荡，赤金色的吐息与血色闪电碰撞，炸裂，爆发出几若实质的恐怖能量风暴，如惊涛骇浪般一波接一波扩散开来，几乎将圣卑尔根群山之上的风雪都绞杀殆尽。
　　薇莉丝并不打算去干涉那边。
　　小龙娘牵制住了对方的大部分注意力和力量，正好能够让她有时间去处理隐藏在圣卑尔根山脉之中的禁咒聚合体，而杀戮之王这种超规格存在，是根本没可能以本体突破世界壁垒的，说到底，它大概也只是在通过操纵这个禁咒本身蕴含的力量，与晓光进行战斗而已。
　　只要破除掉【逆十字之血】，小龙娘这边的敌人自然而然也就失去威胁了，在此之前，让她随性好好玩耍一番便是。
　　将部分消息通过契约与龙娘小姐沟通过后，黑发少女身后白羽舒展，便再度腾空而起。
　　目标的位置和大致情况，薇莉丝已经通过 sp扫描找到了，其实就离此峰不远。
　【神之羽】带来的增幅让牧师小姐获得了远超常态的速度，仅仅不过大约几十秒，另一处血柱冲天而起的高峰半山腰，黑发白袍的少女便自天际落下，缓缓收敛起身后的羽翼，举目四顾。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很快，她便将视线定格于前方不远处，又面露些许促狭般笑意。
　　「嚯，这样夹道欢迎，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呢。」
　　神念扫描并不是一种拥有足够隐蔽性的技能，方便快捷的同时，也会将薇莉丝本身的存在完全暴露出来，所以对方提前有所准备这点，倒完全在她意料之内。
　　只不过，出现在这里的敌人之多，势力之强盛，还是让牧师小姐不禁暗自乍舌。
　　山峰林地之中，或高大魁梧，或狰狞恐怖，或诡谲离奇的身影在影影绰绰树丛与灌木间若隐若现，几乎将前行之路完全阻挡，虽然它们并未排列出任何阵势，但那扑面而来的凶悍气息，却也足以令常人望而生畏。
　　这是由恶魔组建而成的大军。
　　十余道手持可怖兵刃，几乎需要牧师小姐仰头才能看清全貌的巨锤恶魔，如战线般并肩横挡在正前，它们的上方，几十只背生蝙蝠状双翼的奇型瞳孔亦漂浮着虎视眈眈，那是拥有精神攻击与魔力剥夺能力的【恶魔之眼】。
　　放眼望去，林地四周几乎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恶魔兽身影，越来越多的敌人，亦正随着它们的不断靠近，包围而显露出峥嵘，就连那些葱郁古树的树荫之中，也隐约闪烁着无数诡异寒芒，显然正有刺客藏匿其中，伺机待发。
　　当然，这只是用 「眼睛 」能看到的那部分。
　　重新召唤出之前因高速飞行而暂时取消的光元素圣灵，令其自行漂浮于身边后，牧师小姐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噌！」
　　耳畔，袭来利刃裂空之音。
　　少女置若罔闻，攻击尚未临身，其身际光球便主动展开轻薄但分外坚韧的屏障，将那宛若骨质的惨白色镰刀斩击阻挡，发出 「叮 」的脆响。
　　紧随其后，又一道金色光芒再度激射而出，将仅仅只有瞬间自阴影中显露出身形的瘦小恶魔斩断，跌落在地。
　　但，就像是发起了进攻的号角一般，前者被斩灭的尸骸尚未落地，便又已有七八道身影同时自少女周身各处爆闪，联手掷出泛着诡异绿光的利刃！
　　少女依旧未动，那光元素圣灵却如同被激怒一般，身形微微收缩，竟顷刻迸发出宛若耀日般惊人之光，将一切临身攻击硬生生消融殆尽，又接连放射出无数极光破空，宛若瞬间张开了周身寒芒的金色刺猬，将方圆十丈之内所有敌人尽皆洞穿！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无数穿刺与落地声接踵响起，至少有上百只奇形怪状的恶魔在这一击中被打成浑身漏风的筛子，其中大部分，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显现身形发出攻击。
　　七阶光元素召唤物的实力，可不是这些在世界之力压制下，普遍只有二至四阶的中低位恶魔能够对抗的，像这些恶魔影袭者，甚至连那小小光球的一击都接不住。
　　虽然是中位恶魔，但从实际表现上来看，它与那些更低阶一些的恶魔兽倒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薇莉丝并不打算在它们身上浪费时间。
　　至于那些更多的，并未因同伴死去而畏惧，已经继续密密麻麻涌上前来的恶魔该如何应付……
　　「召唤 ·天界守护者卢卡斯。」
　　向前走着，少女掌心浮现出耀眼光芒，与之呼应，其身际地面亦升起直径数米的璀璨光束，再度散尽时，身披金甲，背生钢翼，连面部都被包裹于全覆式头盔中的高大战士已单膝跪地而现。
　　「吾主，天界守护者卢卡斯随时听候差遣。」
　　「为我扫清前路吧。」
　　「是！」
　　瓮声瓮气高喝之下，金甲战士毫不犹豫，当即举起铭刻有瑰丽圣纹的双手大剑，踏步向前，挥剑横扫！
　　数头已经飞扑而来的恶魔兽，当场被毫无花哨与悬念般拦腰斩开，随即，澎湃金光以其身躯为引，轰然爆裂！
　　如炸弹般绽开的金色火光，瞬间吞噬了那些恶魔兽不远处的数十名同伴，剧烈冲击，令那些血肉模糊般身影顷刻自不同方向倒飞而出，随即……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无与伦比的连环爆炸，瞬间扩散开来！
　　卢卡斯能够将剑中的神圣之力注入被它杀死的敌人体内，化作被圣焰吞噬的活体炸弹，而被这种能力击杀的敌人，也同样会引爆，形成新的连锁爆炸。
　　这既能够针对某些不死族，亡灵族之类的复生能力，在面对密集空间的大量杂鱼敌人时，也可以做到非常方便的快速清场，正好适合眼下场景。
　　惊骇绝伦，无数自山林间涌出，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恶魔兽，几乎在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如同引线一般，尽皆被连锁点燃，化作一团团炸开的金色火光。
　　树木倾倒，气流横飞，甚至连薇莉丝都没有想到，卢卡斯这一剑的效果竟然会这么好，竟然眨眼间便清理掉了在场半数以上的弱小恶魔，那些能够从爆炸中坚持下来的，似乎也多多少少带上了些许伤势。
　　不仅如此，很多藏匿在树梢上，或是用隐形能力掩藏了身影的更远程恶魔，暗杀者之类，也因为场地被大幅破坏以及无可避免的 aoe而纷纷被掀飞出去，很多甚至直接就化作了同样炸开的金色光焰。
　　恶魔们准备已久的防线，几乎照面之下便被摧毁了大半。
　　这便是，真正强者在战场中的压迫与统治力，即使是这些几乎堪比一个神殿骑士万人军团级别的恶魔阵营战力，面对半神，也只有被无情屠戮的结局。
　　「我靠……」
　　牧师小姐微愕般停下脚步，打量了几圈周围的狼藉之景，最终也只能无奈摇头。
　　「……好吧，卢卡斯，做得不错哦。」
　　金甲战士微微低头，依旧不卑不亢道。
　　「承蒙吾主夸赞，只是清理掉一些不入流的货色而已，这样的敌人，根本不配站在您的面前。」
　　「铛！」
　　话音刚落，卢卡斯已再度闪电般抬剑，挡住一记凌空掷来的，仅仅锤体便与其三米之高身躯大小接近的恐怖飞锤，又一挥手，门板般的巨剑将其径直拍飞而出，倒砸在地上，带起地震般沉闷声响。
　　「吾主只管前进，敌人……全都交给属下即可！」

第一百三十七章：再见鲜血之遗
　　这是一场毫无花哨，没有丝毫迟疑与犹豫，甚至无关对错的战斗。
　　虽然被被视为邪恶与污秽的化身，但至少光论战斗意志，这些恶魔倒的确有可圈可点之处。
　　卢卡斯作为等级高达 lv80的最顶级天界守护者，如果按照这个世界的评级来看，便是足以被称为【半神】，离真正神明都只差一个神格的超级强者。
　　神明之下，迄今为止，大约也只有曾经碧空之国的神之祭祀艾丝蒂拉小姐，和【守门人】泯尘拥有与其近似的实力吧。
　　虽然作为肉盾的确不擅长攻击，但还是那句话，这只是相对于同层面强者而言的。
　　截至目前，牧师小姐看到能正面接住卢卡斯一剑的恶魔就只有一种 ——手持那种恐怖战锤，身高十米开外，如同巨人般，甚至身披简易但无比厚重战甲的黑色巨锤恶魔。
　　但即使挡住，也并不代表着势均力敌，每当有巨锤恶魔狂吼着冲将过来，金甲战士带着钢铁战翼的身影都会立刻出现在黑发少女身前，与那凌空砸下的锤头硬拼一记，将足有其三倍之高开外的魁梧身躯震得跌退而去，甚至直接斩断其巨锤锤柄，划开甲壳，给对方留下深可见骨的可怕伤痕。
　　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恶魔能阻挡在这位天界守护者的面前，要么退避，闪躲，要么便被一分为二，化作绽放的金色火光。
　　而对于退开的恶魔，卢卡斯也不会去追击，因为它的任务是保障薇莉丝前进的道路，是守护者，而非对逃走之后敌人肆意屠杀的刽子手。
　　即使偶尔有强大的隐身恶魔趁着天界守护者正在处理其他敌人，好不容易潜行至黑发少女身前，想要下手之际，那漂浮在后者身边，充满灵性的金色光球也会瞬间迸发出远超外形的力量，将其阻挡，斩杀，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于是，在这哼哈二将尽职尽责的保护下，牧师小姐几乎连手都未抬，便轻轻松松一路向前，穿过山林，来到了又一处漆黑幽深的洞穴之前。
　　这里，同样有血色光柱升腾而起，与天际相连。
　　但，只有走至近前才能隐约注意到，此地光柱的能量流向，与薇莉丝之前摧毁掉的那片血之刻印其实是有所不同的，并非自下向上，而是反过来，从天空向着山洞之中注入。
　　如此一来，代表着什么也就显而易见了。
　　站在洞口，少女向身后打量了一眼。
　　恶魔们仍在源源不断地冲向此地，但无论它们如何悍不畏死，也无法避免被被卢卡斯只身挥舞着双手大剑击退，斩杀，金甲战士仅仅三米之高的身姿，却宛若横埂于大地之上的圣卑尔根之山，令任何敌人都难以逾越这天堑半分。
　　看来……这边倒不需要再提供额外的援助了。
　　又抬头看了眼天空，远方，白金色巨龙依旧在血色天际下盘旋，肆意飞翔着，时不时张口喷吐出炽烈澎湃的白色吐息，击溃轰然落下的血色雷霆，带出傲然而不屑般高鸣。
　　看起来，小龙娘也已经如计划一般，完全吸引住了对方大部分注意力和执行力，就连那些大地之上不断升起的血线蔓延速度，都明显比之前变慢了许多。
　　少女无奈般摇了摇头。
　　真是……手下太能干的话，作为主人和召唤者，也是会感到压力的啊。
　　「卢卡斯，外面交给你了，不必恋战，守住洞口即可。」
　　「遵命，吾主！」
　　简单交代之后，黑发少女的身影，便头也不回没入了洞穴的黑暗之中。
　　……
　　一路畅通。
　　猜测之中的各种阻碍或陷阱均未出现，虽然之前用 sp调查的时候就发现了类似情况，但亲自走进来之后，牧师小姐仍不免感到奇怪。
　　为什么没有任何一只恶魔进入这个山洞的范围之内？被禁止了，或者不愿意吗？还是说……不敢呢？
　　回忆着之前通过扫描视角看见的景象，薇莉丝心中不免冒出了类似猜测。
　　于是，在身边仅剩的光元素圣灵陪伴之下，她抵达了终点。
　　光怪陆离，又隐隐有些熟悉的景象，迎面映入眼帘。
　　幽深黑暗而宽阔的洞穴之内，无数粉嫩触手粘着在四面八方的石壁之上，将中央足有巨锤恶魔两倍体积的粉色肉茧悬立垂挂于半空。
　　鲜血般的脉络，于茧中流淌不息。
　　它呼吸，跳动，宛若孕育着崭新生命的胚胎。
　　自天际降落的血色光柱带来近乎无限的养分，几乎每一次如心脏般的鼓动，都会使其气息再度膨胀，仿佛已令其深处的某些神秘之物变得愈发完整，结出不可思议般果实。
　　「哈……所以，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出现在这里啊？」
　　少女口中，不禁吐露出些许叹息。
　　毫无疑问，这是茧，是汲取他人生命以成长的，代表着亵渎与死亡的茧。
　　而类似东西，牧师小姐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她将手伸入虚无之中，取出了一枚蝙蝠状的血色胸针，拿在掌心把玩了几番，又尝试将其对准半空中如心脏般跳动着的肉茧……
　　然而，毫无反应。
　　好吧，看来这里的血茧，与当初遗忘之地倒影世界中的亵渎之茧间，并不存在直接的互相关联，至少……与这枚来自血族大公阿芙拉 ·康斯坦斯的【血之黎明】无关呢。
　　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说实话，薇莉丝小姐对这血茧中孕育的不明之物，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兴趣与好奇的，加上一部分的谨慎考虑，才没有上来就出手把这玩意给干掉。
　　而且她犹记得，按照之前进入圣卑尔根山脉调查的那批前锋军带回情报所言，这里，应该并不仅仅只有恶魔，先前神殿骑士们与敌人发生冲突时，不只是找到了恶魔留下的痕迹，同时爆发战斗的，还有另一批身份不明的家伙。
　　但之前通过 sp大范围扫描时，牧师小姐并没有找到任何足以称之为 「可疑 」的东西，倒不如说这片升起血色光柱的圣卑尔根山脉区域内，除了恶魔以外，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其他活着的大型生命了。
　【逆十字之血】发动时，距离最近的它们，无疑已经成为了第一批祭品，但那些被吸光鲜血的遗骸之中，并不存在……
　　「嗯？」
　　正准备将物品重新放回背包之中时，突然，少女眉头一皱，摒弃半空的血茧，将视线转向了洞穴深处的某个角落。

第一百三十八章：天地顷转之造物
　　这地方，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未做犹豫，少女立刻向着感应到异样气息的位置一步步走去。
　　说实话，由于血茧本身的存在感与气息都太过强烈，又是洞穴中肉眼可见的唯一活物，就像瓦数极高的探照灯旁边飞来只萤火虫那般，连薇莉丝不经意间，都差点忽略了这近处一闪而逝的些许能量波动。
　　好在，她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才能在关键时刻将其捕捉，并找到对应的具体位置。
　　少女来到空无一物的角落，伸出手去，似乎在抚摸，又像是寻找着什么。
　　但很快，她便皱起了眉头。
　　因为方才那突兀出现又瞬间消失的异常能量，牧师小姐并没能像上次一样清晰捕捉到，仿佛刚刚只是她偶然出现的错觉一般。
　　但薇莉丝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也不可能头晕眼花，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里的那种 「入口 」 ，比之前她所见的都更加高阶，也格外隐秘，所以用普通办法是根本没可能进去的，需要类似于钥匙一般的东西。
　　「钥匙吗……」
　　又看了眼被拿在另一只手中的【血之黎明】，这件装备虽然已经达到了圣器级别，之前的些许气息波动似乎也是由它所引起，但很显然，这并非与入口相匹配的钥匙。
　　不过好在，虽然没有钥匙，却也还有其他进入的方法。
　　只是，会稍微粗暴一些。
　　少女伸手，玄奥难以言叙的树生长而出，又化为一柄银光闪烁的轻薄手术刀。
　　银刃抛飞而起，在掌心灵活跳跃几番，又于某刻，她突兀将刀刃划过身前。
　　「刺啦！」
　　如同撕裂布帛的清脆声响突兀浮现，银刃破空之处，留下了肉眼可见的奇异痕迹，并逐渐扩张，最后，形成宛若门扉般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银色光门。
　　「嗯嗯……果然还是这玩意好用啊，虽然咱搞不懂什么空间折叠，空间倒影之类的理论，但随便砍一刀还是很轻松的嘛 ~」
　　这样笑着自言自语道，黑发少女又看了眼身后半空中蠕动着的血之茧，并未做些什么，便举步跨入门扉之中。
　　……
　　门后的世界，出乎意料的平静。
　　没有狰狞凶暴的魔物，也没有恶魔突然涌现，袭击上来，牧师小姐眼前的光景只一阵转换，便很快重新亮了起来。
　　不再是那个昏暗无光的洞穴，但，却更加神奇而不可思议。
　　薇莉丝举目四顾，又低头查看。
　　脚下，是如血般流动着，如履平地的赤红色 「光幕 」 ，延伸至无限遥远的前方，而抬头望去，却是席卷而下的百千道血色光柱，密密麻麻摇曳着的血线，以及天际最顶端大片朦胧不清般的虚影。
　　除了无数将天地相连的血色光柱，丝线，周围几乎什么都没有。
　　「这是……？」
　　即使以牧师小姐的见识，一时间也没搞明白这个被隐藏起来的空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声无息，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存在名为 「声音 」的概念，唯有黑发少女作为闯入者而成为了例外。
　　但随着她向前而行数步……
　　脚下的血色光幕之中，却突兀涌出大片光芒，化作一道恢宏且无声般逆雷，冲天而起！
　　随即，天空中那朦胧不清虚影之内，亦有近百米般残影俯冲而下，迎着升空的血色雷霆，喷射出比之分毫不弱的炽烈光芒！
　　二者在半空相撞，炸开大片连血色光柱都为之轻轻摇曳的恐怖风暴。
　　「？」
　　少女的脚步愣在原地，却渐渐面露恍悟与讶异之色。
　　她好像明白了。
　　真是……不可思议啊。
　　毫无疑问，这里是一个镜像世界。
　　但与遗忘之地那种完全复制的倒影又有所不同，这个世界与真实世界相比，是颠倒过来的。
　　这代表着什么呢？
　　代表着……薇莉丝如今所踩的 「地面 」 ，那血色的光幕，其实就是现实世界的天空，而头顶那无数虚影，便是大地之上万物的倒影！
　　明悟般的意念如闪电般划过心头，她好像突然理解了【逆十字之血】中，【逆】之一字的真面目。
　　但问题在于，这个颠倒世界的意义又是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惑，牧师小姐继续向前。
　　她的目标很明确，毕竟，若要说这个倒影世界与现实世界有哪里不同，大概……也就是那无数血色丝线自上而下，如漏斗般汇聚为一处的远方半空了。
　　意识到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后，那些血线代表着什么，答案自然也已经非常明确。
　　没有继续浪费更多时间，薇莉丝直接展开【神之羽】，全速向着目的地飞去。
　　很快，她抵达彼处。
　　映入眼帘的，是更加震撼人心的一幕。
　　距离 「地面 」不过十余米的半空中，由血色光芒凝聚而成的华美王座静静漂浮着，无数血线自天际涌来，若海纳百川般汇聚，注入，勾连出王座之上，与外界几乎完全相同的茧。
　　虽然外形看不出任何差异，但不知为何，这王座之上的茧却并没有外面那般狰狞，或扑面而来的恐怖与血腥之感，反而渗透出淡淡的，仿佛蕴藏有某种特殊美感，又或是不可言说的高贵气息。
　　不可思议，但的确如此。
　　「噢……」
　　于是，少女口中流淌出似惊讶，又像是了然般的微声轻吟。
　　两股微妙的熟悉感，终于在此刻重合。
　　果然，这才是外面山洞之中那血茧的真正本体……难怪山洞里没有任何守卫力量，恶魔们也不被允许进入其中。
　　因为，现实世界中的那个茧，根本就是障眼法，陷阱，如果当时牧师小姐选择出手将其击毁，恐怕不仅无法破坏掉【逆十字之血】这个禁咒，甚至会引发出一连串更为严重的后果吧。
　　而这个倒影世界存在的意义，或许就是置换出被倒映而来的血茧，保护，并便于这枚真正的茧吸收力量，孕育其中某物的成长。
　　当然，之所以要将天地倒转，也可能蕴藏着某种更加深奥，薇莉丝目前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的理由，但那并不是现在最紧迫的关注点。
　　重要之处，在于这份景象……
　　与其说它与遗忘之地的【亵渎之茧】相似，倒不如讲，它们二者的成长，都像是在模仿着某种具备特殊意义的形态 ———
　　———圣灵小径地下，最深处【指挥所】中，端处于奇异王座上，身上连接着无数管线的人偶少女身姿，再度回荡于牧师小姐脑海之中。
　　不觉得……那与现在的场景分外酷似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鲜血中绽放的生命之花
　　诸般念头，和各种光怪陆离的想法，思索不断在脑海中划过。
　　但，无论有着怎样灵光乍现般的念头或异样感，薇莉丝现在要做的事也不会改变。
　　这是吸收着大地之上无数生灵精华，以血食孕育，结出的恶之果，它吸纳了太多生命与因果，为了成长，今后也必将掠夺更多。
　　所以，不能放任它继续存在下去。
　　「光。」
　　由光芒凝聚而成的金色身影，自少女身后翩然浮现。
　　她抬手握住璀璨圣枪，凌空前指。
　　像是在回应这份敌意与气息，王座之上的血茧，亦渐渐展开变化。
　　它向两侧绽放，宛若鲜血般妖异的花朵，那花朵之中，孕育之物终于显露出踪影。
　　那是完全由血之华凝聚而成，形若 「人 」的存在，它有着少女般飘逸的长发，有着双臂与身躯，胸前丰盈的饱满与腰肢纤细弧度，塑造了出绝色佳人应具的每一个特征。
　　但它只有花朵之中的上半身躯，是尚未孕育完全的半成品，只不过为了应对危机而仓促出现，其面容，亦是不堪模糊的虚无一片，难以辨认形貌与特征。
　　这便是，代表着【逆十字之血】核心的造物，大概……也正是这个禁咒的真正意义吧。
　　「即使是你这样的东西，也不会愿意平白无故被夺去生命吗……也是呢，那就竭尽全力来抵抗吧。是非道德，对错与否，说到底，最后也还是要看拳头的大小才行啊。」
　　「……」
　　牧师少女的摇头自语，仿若成为了无声世界中真正划破天际的惊雷，为其注入了完整的活力，那面容模糊的血之少女半身亦扬起单臂，无声迸发出凌厉战意，与凌头斩来的血色巨刃！
　　「砰！」
　　金色圣枪与血刃在空中相撞，带起大片抛飞而出的光点与血焰，光之圣灵转拍为斩，切开仅仅一次对抗便已经濒临崩溃的血红之刃，优美身姿骤然膨胀数倍，化作高逾十米开外般巨人，冲出黑发少女身后，踏步向前！
　　反戈一击！
　　毫无迟疑，血之少女再度扬手，握住与先前分毫不差的鲜血利刃，欲如法炮制抵挡住光之圣灵斜斩而来的圣枪锋锐，但，它显然还是低估了这 10阶魔法召唤而出，等级高达 lv110化身的可怕实力。
　　「噗嗤！」
　　与上一次交锋的结果迥然相异，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华美圣枪如切豆腐般瞬间破开血刃，切入其后方本体之内，径直斩断少女持刃之臂，裹挟迸发出的金色锋芒甚至向远方蔓延而去，将倒影世界空间切裂出阵阵不稳定的扭曲。
　　「……」
　　失去一臂，无声无面的血之少女半身立刻剧烈扭动起来，发出了不为耳所能听见的悲嚎，那跌落的血臂也立刻融入下方血茧之内，断口处蠕动着，似乎想要伸展出新的肢体。
　　但，那速度却格外缓慢。
　　显然，光之圣灵方才一枪，已经的的确确伤到了它。
　　薇莉丝并没有因这般人性化的举动而心生迟疑，虽然自身依旧只站在远处未动，光之圣灵斩出一击的身形却已再度回转，手中圣枪带出灵巧的弧度，直奔其要害头颅而去！
　　「……」
　　似是感受到了这一击的威力，在痛楚中挣扎着的血之少女不敢怠慢，连忙重整态势，若突兀融化般瞬间缩入身下绽开的茧中，这才险而又险避开了光之圣灵斩来的回马一枪。
　　「哦？」
　　这般奇特的躲避攻击之法，即使是牧师小姐也有些始料未及，自然而然的，她便将注意力集中向了那孕育着对方，与无数血线相连的肉茧，与承载了它们的鲜血王座之上。
　　她现在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东西绝非出自那位杀戮之君主的手笔，即使之前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乃至于如今小龙娘还在与疑似那位恶魔君主的存在激战不休，但要说这枚茧与王座，以及这方倒影世界……
　　实在太像薇莉丝曾经在人类联合王国那边，曾经有过几番接触的血族在搞鬼了。
　　而杀戮之王斯鲁特尔，则更像是合作，利用之类的关系，由那位恶魔君主及其麾下恶魔保障【逆十字之血】的发动和完成，并从中获取某些利益，以达成共赢……之类的。
　　心念电转间，那缩入茧中以躲避攻击的血之少女半身已再度浮现，断臂亦终于复原如初，模糊一片的面孔中，似乎有某种类似于视线的东西，落在了暂时并未追击的牧师小姐身上。
　　正当薇莉丝好奇回望，思考这个前所未见的古怪生物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
　　「……！！！」
　　血之少女，突兀仰头发起依旧无声，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强烈的咆哮，那些在倒影世界中逆转过来，如同天柱般遍布四处的血色光束，竟齐刷刷黯淡下来！
　　随之而来的，却是鲜血王座之上光芒瞬间暴涨，令那原本只有与遗忘之地中【亵渎之茧】相仿，大约初入伪神层面实力的肉茧气息如井喷般迅速攀升，竟一路向上，宛若毫无止境般疯狂增强着！
　　伪神不比寻常强者，作为按照游戏角度而言，已经达到了 lv70以上，即使是重肝玩家也会由高速提升期变得缓慢下来的阶段，想要提高等级所需的经验积累，已经开始成倍成倍上涨了。
　　如果【幻世】的确与这个世界存在某些密切联系，同样的情况，应该也会出现在这边被称作【伪神】的强者身上才对。
　　所以，对方突然的快速增强很明显是不正常的。
　　恐怕是某种类似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拼命时所用的手段。
　　如果放在那些热血漫画里，换做面对同样爆种拼命的主角，拥有更强实力的反派大概会说些什么 「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吗？」 ， 「不过是无用的挣扎罢了 」之类蠢话，然后掉线，坐视对方完成升阶，被翻盘。
　　但薇莉丝小姐自认不是反派，也没有那么蠢，所以她根本就不打算眼睁睁看着对方继续变强。
　　刚停歇不久的光之圣灵，再度毫无花哨地冲上前去，一枪斩落！
　　而且这次，她没有再瞄准那只有半身的血之少女，却是直奔王座上正在以不合常理高速蠕动着的肉茧而去！
　　事实证明，牧师小姐的不讲武德并非白费，对方也并没有出现什么 「升级之中状态无敌 」的扯淡情况，那光芒璀璨的，由 lv110化身斩下的圣枪，直接劈开了王座表面血红色护罩，将其连带着茧一起硬生生斩成两截！
　　虽然血之少女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壮士断腕，果断抛弃了身下的母胎与王座，脱离开来，避免了一同成为枪下亡骸的结局……
　　但从它突兀停止井喷的气势来看，很显然，那个疯狂攀升实力的过程，也至此被强行终止了。

第一百四十章：归尘
　　崩裂开来的王座与茧，很快便化为血光消散而去，显然，这些也都并非实质之体，而是由纯粹能量凝结成的产物。
　　而……操纵光之化身劈开那王座后，某种难以言说的明悟也突兀自牧师小姐心中浮现。
　　她面露恍然。
　　「原来如此……以中断禁咒，放弃变得更强的可能性为代价，强行聚拢【逆十字之血】已经收集来的全部力量，达成不完全的完全体吗？很果断的举动呢，你的求生欲……真的很强烈啊。」
　　薇莉丝抬头望向 「天空 」 。
　　那些从四面八方汇聚为一处，与王座相连的血线已经随着前者的崩毁而彻底消失，注入 「大地 」的血色光柱也消退而去，这代表着真实世界中【逆十字之血】的推进，大概是完全停止了，这个禁咒，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算已经被破除。
　　但，天地颠倒的倒影世界，以及融合禁咒之力塑造出的，眼前这不可名状般生命依旧还在，所以一切并没有彻底结束。
　　不过既然已经不需要赶时间，薇莉丝决定还是尝试着多嘴几句。
　　她看向不远处已经与母胎分离，并在短时间内成功生出双腿与完整下半身，面容却依旧模糊不清的血之少女。
　　「老实说，我并不喜欢打打杀杀，出手，也只是因为你们肆意拿他人生命当作食粮与养分而已，让我无法接受而已。我不清楚那是否是你的本意，毕竟看起来，你也只是刚刚被创造出来的生命。」
　　「看得出来，你真的很想很想生存下去，这点我并不讨厌。所以，如果你真的拥有足够的智慧，能理解我在说些什么，立刻放下武器投降，视情况，或许我可以在捉到幕后元凶，搞清原委后，酌情留你一命。」
　　像是为了表现一些诚意，金色的光之圣灵缓缓后退，重新缩小，来到黑发少女身后持枪而立。
　　之所以愿意这样保证，除了薇莉丝方才说的理由外，其实也在于这被【逆十字之血】创造出来的特殊生命，假如能够配合她好好调查的话，一定可以得出远比直接杀死它有用得多的情报，如果只是张张嘴皮子就能搞定问题，牧师小姐倒也不至于非得立刻把对方毁灭。
　　毕竟即使这家伙消失，那些已经死去的生命也不可能再随之复活了。
　　然而。
　　「……」
　　由鲜血凝聚而成，面容模糊的少女只是发出无声般示威式的咆哮，再度举起了新的利刃，锋芒前指。
　　毫无疑问，交涉失败了。
　　「哈啊……」
　　牧师小姐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愿意把生命交付到别人手上，宁可拼死一搏吗？又或者……终归只是如同野兽般求生的本能呢……好吧。」
　　看来，或许只有让那个禁咒彻底完成，才有可能诞生出具备真正灵智的，它们想要的个体吧。
　　感受着契约之中传来的，来自外界龙娘小姐的某些讯息，也不在意眼前之物是否能听懂，薇莉丝状若随意般笑了笑。
　　「看来你被果断抛弃了呢，那些家伙跑得倒是够快的……如此之多的牺牲，血祭，以禁咒孕育出的接近半神之存在，依旧无法令它们满意吗？你说，它们想要的，那个完美的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
　　然而，回应少女的依旧只有无声咆哮。
　　「是吗，那就……尽快结束好了。」
　　于是，牧师小姐掌心落下了莹润如玉的法杖之柄，几乎令倒影世界为之战栗的恐怖气息，自黑发少女娇小身躯之中蔓延开来。
　　「……！！」
　　似乎是感受到了些什么，无名无姓，无相无智的血之少女，亦发出了诞生至今最为猛烈的无声怒吼。
　　刚刚落地，没有丝毫战斗经验的它，只是扬起手中血刃，为了生存的本能，为了铭刻在本源之中的尊严，向眼前宛若天堑般难以逾越的强敌，发起冲锋！
　　黑发少女分毫未动，她身后的光之化身亦如此。
　　百米距离转瞬而至，殷红如血的身影临近了，它双臂持刃，斩下自诞生以来至强的一刀，血光漫天，影中天地之力，尽汇于此！
　　于是，金光绽放。
　　「再见。」
　　现实世界。
　　剥离着生灵鲜血的力量已经消退而去，圣卑尔根山脉上升起的血色光柱不再，天空中轰鸣不断的血色雷霆，也许久未再迸发出声响，与之对抗的白金色巨龙身影，早已隐没于天之壁垒的群山之中。
　　一切，似乎都在好转。
　　但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却同样很清楚，名为【逆十字之血】的力量并没有彻底消退。
　　因为那被浸染为血色的天幕依旧存在，压抑着信仰系魔法的力量仍在作祟，如果不解决掉这个最关键的问题，远征军的神殿骑士们便很难发挥出全部的力量，与恶魔抗衡。
　　她明白的，真正的敌人是什么。
　　前锋军营地之中，金发少女已经收回结界，遥望着远方天空，凝立许久。
　　有身着白甲的圣骑士向她走来。
　　「殿下，伤亡情况已经统计出来了。」
　　圣女并未回头。
　　「念吧。」
　　「是！整编前锋军团共计一万两千五百人，经圣卑尔根山脉之内数场小规模战斗，与方才不明魔法大规模袭击，共死亡，失踪一千七百二十四人，轻伤六千余，重伤八百。」
　　「其中，轻伤多为鲜血流失导致的暂时性虚弱，预计可在数小时至数日内恢复完全，重伤则需要进一步输血与治疗，请殿下阅览。」
　　接过汇报完成后，圣骑士双手呈上的详细数据文册，悠娜大致扫视了一番，便将其放入随身空间道具内，又点点头。
　　「也就是说，损失了大约六分之一的战力对吧，现在前锋军营地内可以立刻出战的骑士有多少？」
　　圣骑士略作思考，便稍显迟疑道。
　　「殿下，除了重伤人员外，剩余一万左右神殿骑士均可参与战斗，只是在如今不明力量的压制下，我们能够发挥出的战力……」
　　没有在意部下话语中的担忧，明光圣女只是再度抬头望向天空，淡然道。
　　「派人去联系后方主力，让他们整理营地，以最快速度向前移动与前锋军会合。」
　　「赞美女神，立刻去执行吧，反击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临了。」
　　「是，那么殿下……」
　　圣骑士刚想继续说些什么，那血色天幕之上，却骤然一亮！
　　不，并非 「一亮 」这种程度而已，那是逆卷而下，足以被称为神迹，与先前笼罩天地的血色媲美般不可思议之景。
　　恢弘到无尽蔓延开来的璀璨金色法阵，于天际瞬间浮现，随即，远超曾经任何一道血色光柱，几乎囊括了方圆百里之内，整片圣卑尔根山脉所有峰峦的巨型光柱，自瑰丽的金色纹路为中心，骤然降下！
　　「轰！！！！！！！！！！！！！！」
　　「全员！应对冲击！！！」

第一百四十一章：救济与天界守护者的真相
　　即使四面八方几乎同时响起无数惊呼与调度，却也无法令那澎湃光柱的速度延缓哪怕一刻。
　　那自天际降落的恢宏之光，带来无与伦比般澎湃的纯净光明，远超常规百千倍的强烈光元素如海浪般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犹如绽放在大地之上的光之圣堂，将血色击溃！
　　扩散开来的澎湃光明，几乎下一刻，便已波及到了距离圣卑尔根山脉不远的前锋军营地，宛若实质般的能量迎面席卷而来，浓郁到难以置信的光元素疯狂涌入体内，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几乎瞬间，便将所有依旧活着的神殿骑士彻底治愈，恢复如初。
　　而封禁着信仰系魔法的诡异力量，也终于伴随着光柱落地而被彻底驱散。
　　片刻寂静与呆愣之后，爆发而出的，便是几乎震撼天际的欢呼！
　　「赞美女神！这……这是神迹啊！！女神真的回应我们了！！！！！」
　　「赞美女神！！！！」
　　「愿光明永存！！！」
　　「……」
　　抬起双手，感受着如沐春风般温暖的治愈，体内疯狂涌现的圣光之力，即使是作为明光圣女的悠娜，都几乎难以抑制惊呼出声的冲动，而对于其他人，在这前锋军营地，在这片被自天际逆卷而下光明所笼罩的圣卑尔根大平原上……
　　更不必言说。
　　但明光圣女终究是明光圣女，只片刻，她便已收敛心中震惊，转首，樱唇轻启。
　　「还在犹豫什么？这是女神殿下的神恩，祂在注视着我们的战斗……」
　　少女纯净而清脆的嗓音骤然升空，化作激昂澎湃的圣谕，在因光明加身而陷入震撼的营地之中，席卷开来！
　　「神之骑士们！女神之光抚照万物，拿出你们的虔诚与勇气！以圣光之名！为了女神！进军！！！」
　　「以圣光之名！！！！！！！」
　　「进军！！！为了女神！！！！！」
　　山崩海啸一般，早已整顿完成，气势更已在神恩下攀升至顶点的神圣大军蜂拥而出，化作雪白色的浪潮，在骑士们前所未有振奋的昂扬呐喊之中，疯狂涌向巍峨耸立的圣卑尔根群山。
　　圣战的第一场战役，就此正式打响。
　　……
　　从被圣光之力撕裂而破碎开来的倒影世界中抽身而退，再度现身时，薇莉丝已经回到了那座黝黑深邃的洞穴之内。
　　少女抬起头，向四周打量着。
　　那颗悬挂在洞穴中央，如心脏般跳动的血之茧已经消失无踪了。
　　果然没错啊。
　　之前在这里看到的，只是那颗倒影世界中真正汇聚了万千血食与禁咒之力，凝聚而成茧体的影子而已，如果随意破坏，或许会引发十分麻烦的后果，但……若其本体消失，这被倒映出来的无根浮萍，自然也就会随之消散了。
　　如此一来，这突然在圣卑尔根山脉上爆发的禁咒【逆十字之血】，所造成的各种影响也基本都已告一段落，除了真正死去的那部分牺牲者，只要还活着的人，应该都已经通过刚才她击穿倒影世界，将那血之少女抹除的 10阶魔法【救济】余波中得到了治疗。
　　其实薇莉丝也没想到，镜影世界竟然还能通过这种方式与现实世界相连，以至于刚刚接收到又一大波虔诚信仰之力的时候，她还愣了一下。
　　不过这样也好，与其让禁咒多余的能量浪费掉，还不如充分利用，互惠互利。
　　哎呀，突然有些能够理解那些神明的想法了呢。
　　再次走出洞穴之时，已经没有任何敌人在试图冲击这里了，卢卡斯拄着双手大剑的魁梧身姿，倒依旧笔直守卫在被战斗余波破坏得满地狼藉的洞口正门，而某位重新化作人形的龙娘小姐也已经来到此处，正靠在石壁上，与前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什么。
　　感应到牧师小姐的出现，二者几乎同时转过视线，又立刻迎上前来。
　　「主人。」
　　「参见吾主！」
　　「哦，嗯……你们都在啊。」
　　小龙娘姑且不谈，事实上，卢卡斯这身高三米开外的金甲战士猛地在面前单膝跪地，配上它那柄威风十足的双手大剑，冲击感还是相当强烈的。
　　以至于让原本在思索着某些事情，不曾太在意周围情况的牧师小姐都有点被吓了一跳。
　　毕竟即使是跪下，这位天界守护者被金甲包裹的脑袋，也需要薇莉丝仰头才能看清……
　　「卢卡斯，那些家伙撤退了吗？」
　　听见召唤者的问题，金甲战士并未起身，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恭敬姿势，又尽量低头，与身材娇小的黑发少女保持齐平，瓮声瓮气道。
　　「启禀吾主，那些恶魔是大约在十多分钟之前，也就是周围血柱退去，晓光大人与敌人魁首战斗结束之后，前来汇合的那段时间撤离的，因为您的命令是守住洞口，所以属下并未追击。」
　　「这样啊……嗯，没关系，这样就好。之前的工作辛苦了，接下来你就先……欸，等等……？」
　　刚打算将天界守护者遣返，意识到刚刚对方话语中透露出某些异样信息的牧师小姐，却突然眉头一挑，沉声道。
　　「卢卡斯，你刚刚……称它们为恶魔？」
　　闻言，金甲战士也微微一愣，虽然表情依旧被全覆盖式头盔笼罩在内，看不见它的表情，但从声音之中，也能听出对方的诧异与困惑。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吾主？」
　　废话，问题简直大了去好吗！
　　要知道，薇莉丝可从来没有在卢卡斯面前，指名道姓这些恶魔的身份啊，它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召唤生物，为什么能毫无迟疑地直接将其称之为 「恶魔 」 ？！
　　「……」
　　沉吟着，少女心中思绪一转。
　　说起来……卢卡斯的名字里带了个 「天界 」的前缀，它自己貌似也曾经表示过是什么神卫军团的军团长，但当时牧师小姐为了掩饰自己的无……为了谨慎起见，并没有追根究底去询问。
　　不过现在，她已经对这个世界，包括自身情况在内都已经有了大幅度的深入了解，很难再出现以前那种一问三不知的情况，正好碰上这次的机会，那么是否可以……
　　「卢卡斯，还记得你第一次遇到我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灵活，视对方的回答，薇莉丝也可以随时调整之后的应对方式，差不多是一种打开话题的试探吧。
　　然而，金甲战士接踵而至的答复，却依旧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这……吾主，我们天界守护者作为精神生命体，对时间并不存在足够清晰的概念，所以您问什么时候的话……」
　　「精神生命体？」
　　突兀愕然般，黑发少女上下打量了眼前单膝跪地的金甲战士几眼，又下意识抬起手，敲了敲卢卡斯肩膀上的厚重金色甲片，带出出清脆的 「梆梆 」声响。
　　如果没有万魔群山之中的那段经历，她或许会对这般说辞感到嗤之以鼻，甚至怀疑卢卡斯是否有在开口撒谎吧，但亲眼见过魔力之谷中那真身为上维灵体的十二宫守护者后，薇莉丝却很清楚，这是的确可能出现的情况。
　　精神生命体，也未必就真正是完全虚无的存在。
　　出乎意料，却又……难以置信地合理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血之灾的落幕
　　得知了卢卡斯其实是精神生命体后，原本很多无法解释的地方，似乎也都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比如，为什么它能够作为召唤生物，即使被敌人杀死，也可以在下次召唤时毫发无损地再度出现，为什么无论在哪，何时何地，这家伙都总是一副浑身金甲蔽体，连半寸肌肤都不会露出来的模样。
　　因为 ——这身金色铠甲就是卢卡斯的身躯，里面并不存在真实的肉体，所以它能够免疫几乎一切的负面状态和环境效果，无论被怎样暴揍都不会有事，能够充分承担肉盾这一定位。
　　本来以为只是游戏中随便延续过来的设定，现在看起来……居然好特么合理哇！？
　　按下心中蠢蠢欲动的吐槽念头，薇莉丝小姐表面却依旧只能强打着镇定自若的样子。
　　「罢了，那么说起恶魔，既然认识，难道你以前曾经与其他恶魔交手过吗？」
　　对于这个问题，卢卡斯倒没有再表现出犹豫和迟疑，当即点头肯定道。
　　「回禀吾主，为了磨练武艺和精神，我们天界守护者们响应着来自各个世界崇高者的召唤，前往其中与强敌作战，而需要面对的敌人，很多就包括了这些热衷于入侵其他世界的恶魔族。」
　　「属下在尚未变得足够强大，成为神卫军团长，与投下视线的吾主签订契约前，也曾经响应过其他生灵的召唤，多次与这些家伙交手，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天界守护者和恶魔一族也算得上死敌关系了。」
　　「居然是这样么……」
　　薇莉丝若有所思般点点头。
　　这么说的话，此地遥远的某处恐怕还真存在一个叫天界的世界，而里面生活着的……至少很大一部分恐怕都是卢卡斯这样不死的精神生命体，而且存在着非常严谨又正规的组织结构，也就是所谓的天界守护者和神卫军团之类东西了。
　　本来听说卢卡斯是精神体之后，牧师小姐第一反应还以为它也是来自那个所谓的基础世界【上维界】，但目前看起来，很显然并非如此。
　　既然有神卫军和守护者这样的称谓，那必然也会存在一个它们守护和护卫的 「神 」才对，也不知道那 「天界 」的未知之神，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不过考虑到天界守护者们维持秩序的行为和所属属性，那位神明应该也不会是什么马斯克之流的邪神才对，就不要继续追根溯源了吧。
　　说到底，天界如何如何，与她薇莉丝的关系其实并不大，对于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类似话题继续延展下去可就没完没了了，
　　结束了召唤，让天界守护者重新回归之后，牧师小姐才将视线转向一直在旁边默默倾听着的自家宠物，踮起脚尖，笑着揉了揉后者见状，连忙主动微微垂下的脑袋。
　　「这次也辛苦你啦小光，怎么样，那个敌人很难应付吗？有没有受伤？」
　　享受完自家主人的亲密抚摸，金发少女脸上也难得浮现出些许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是面都不敢露的杂鱼罢了，如果对方本体亲自现身，或许还能好好打上一场，只是借助着结界的力量搞那些玩闹一样的举动，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性。」
　　「倒是主人这边，刚才那个魔法是【救济】吗？很少见您使用这个偏门的能力呢，难道遇上了什么罪大恶极的邪物？」
　　「欸嘿嘿，不同场合不同应用嘛 ~」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作解释，牧师小姐重新戴上面具，又拍了拍自家宠物的肩膀。
　　「走吧，我们回去找悠娜，想必这个时候，她那边也已经行动起来了吧。」
　　……
　　五日后。
　　突如其来爆发于圣卑尔根山脉之中的第一场圣战战役，终于渐渐步入了尾声。
　　虽然恶魔们来势汹汹，一度给远征军造成了巨大的麻烦，但在血之结界被神迹所破除后，藏匿在天之壁垒深处的恶魔，也只能被迫与神殿骑士们展开正面会战。
　　一时间，大大小小的遭遇战几乎在群山间同时爆发，打得好不热闹。
　　派遣大军进入山脉，清剿其中恶魔势力的同时，明光圣女也分出了从后方赶来的主力人手，以小队形式前往圣卑尔根大平原上的村镇，城市，调查受到【逆十字之血】波及的民众，抚恤并救助灾民。
　　这次巨大灾难对圣国，尤其圣卑尔根大平原区域造成的伤害，无疑是非常严重的，以远征军所在地段为核心向周边辐射，圣卑尔根山脉横跨南北数百公里，东西两侧几十公里的面积之内，至少上千万民众受到了这场被官方称为【血之灾】事件，或多或少的不同程度影响。
　　调查至今，已有至少几十万无辜者因此丧生，有些比邻山脉的小型城市，聚落甚至无一幸免，当神殿骑士们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座座死寂空城。
　　这些遇难者，大部分都是在【血之灾】第一波爆发中直接被抽干鲜血而死的，毕竟在信仰系魔法遭到压制，又没有明光圣女这样强者坐镇的小地方，这些圣国民众，哪怕神殿骑士也几乎如同被宰杀的牲畜般毫无抵抗之力。
　　好在圣卑尔根山脉附近并没有那种人口密集的巨型城市，而灾难爆发不久， 「光明女神 」的神迹与眷属便接连自天际降临，将令人发指的邪恶仪式摧毁，才避免了更多生灵遭受荼毒。
　　在明光圣女号召之下，周围距离较远，幸免于难的那些城市也纷纷动员起来，开始派出部队，救援人员赶赴圣卑尔根平原周边灾区，与远征军一道合作，处理各项后续事宜。
　　此中种种，便不足道也。
　　而此刻，已然落入夜色的圣卑尔根山脉之中。
　　「报！圣女殿下，前线战报，截止今日入夜，我军已完成了所有【血之灾】中，出现过鲜血光柱的区域扫荡和调查，邪恶刻印悉数捣毁，遇难者也均已完成收殓，只待核对过身份，便可择处下葬！」
　　夜间林荫下灯火通明的营地之内，身着雪白铠甲的圣骑士自远处赶来，带回了最新的战况。
　　「嗯，都做得很好。」
　　正与几名主教和高阶圣骑士围拢在中央平铺地图之前，讨论着接下来进一步行动计划的圣女殿下回过头，看了眼单膝跪地，身上还沾染着不少黑绿色鲜血的部下，直入主题道。
　　「潜伏在山脉中的恶魔呢？是否已经清扫干净？还有前锋军曾经提到的那些可疑人员，有没有找到？」
　　圣骑士当即应声。
　　「禀殿下，根据各处战线最新传来的消息，大部分恶魔都已经净化完毕，尸体就地焚烧，少量高阶恶魔则退入了圣卑尔根山脉另一侧的我国东部，我军正在与东部神殿骑士合作共同追击，但情报中那些与恶魔一道筹划了【血之灾】的恶徒……」
　　看着说到这里，对方便突然略显犹豫的样子，身居高位许久的悠娜，自然也已理解了他的意思。
　　「是吗，没找到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军事会议
　　「所以我都说了嘛，那些家伙早就溜的没影啦，不出意外，应该是展开结界后就已利用特殊的空间手段逃离，正常情况没可能找到的 ~」
　　发出这般声音的，是懒洋洋坐在圣女殿下身边一块巨石之上，身材娇小，却有着如似雪洁白长发，身着红白相间舞裙般华丽衣裳，脸上却佩戴有小狐狸面具，头顶长着两只三角状可爱尖耳的神秘少女。
　　虽然她说话的语气，包括表达的内容听起来都有些放肆，也并未表现出对圣女殿下应有的尊敬，但周围那些高阶骑士，大主教之类却没有任何一个对此表示异议或面露不满，就连刚刚从前线赶来的传信圣骑士，也忍不住好奇般抬头多看了对方几眼。
　　毕竟，这位的名声和功绩，最近可谓如日中天，在远征军中如果单论知名度，几乎已经仅次于作为最高领袖的明光圣女一人了。
　　虽然圣骑士隶属于后方主力大军，并没能亲眼看见对方出手时的样子，但据说当初【血之灾】爆发当场，便是这位曦小姐召唤出了神圣而高洁的白龙，与之一道赶赴天之壁垒，毁掉了当时设立在山脉之中的邪恶法阵。
　　即使后来在血色天际之下与邪雷抗衡的是那位白龙大人，自天空降落，摧毁掉血之天幕的那道神迹般接天连地金色光柱，也毫无疑问是女神亲赐的神恩，但这位曦小姐能第一时间挺身而出，并从被结界笼罩，又恶魔环伺的圣卑尔根山脉中毫发无伤而返，便已经足够证明其实力与正义之心了。
　　这位曦小姐，毫无疑问是光明的使者。
　　加上她曾经在西都之中的所作所为，加上永远都戴着面具的这一神秘特征，甚至已经有很多神殿骑士在私下里悄悄议论，猜测这位狐狸小姐会不会其实就是女神的眷属，专门奉神谕而来，拯救在恶魔侵袭之下濒临危难的圣国……云云之流。
　　能够召唤出代表着光明与神圣的白龙，且前者也愿意让少女骑乘这件事，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当然，这都只是猜测而已，更不至于有哪个笨蛋直接跑到当事人面前来询问，如果曦小姐真的是神使，那她的一举一动都必定是蕴含有深意的。
　　这 ——已是远征军高层中不成文的共识。
　　见白狐小姐开口，圣女殿下也自然而然将视线转移过去，挥挥手，示意圣骑士可以退下之后，才略微苦笑着开口道。
　　「我并没有怀疑曦小姐所提供情报的意思，只是作为远征军的领袖，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无论如何总得试一试才行……好了，咱们继续之前的讨论吧。」
　　简单带过有些尴尬的话题，圣女殿下拾起摆在桌案边的指示棍，在众人围拢中央的神圣帝国全境地图某处轻敲几下。
　　「这里，是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现在前锋军主力已经通过峡谷穿越了圣卑尔根山脉，正式进入圣国东部，除去部分追击恶魔残党的神殿骑士，其余部队已经可以继续前进。」
　　「原本的计划是，远征军首先前往花都，与救赎圣女所属力量汇合，再共同途径圣都天使之城，集结全部力量后，正式奔赴东部两大行省讨伐恶魔主力。」
　　说着，金发少女以指示棍在地图上缓缓划过，那上面已经用金色线条标注出了清晰的行军路线，这是出发时，远征军便已拟定好的策略。
　　但如今的问题是，在天之壁垒发生了如此严肃事件，恶魔已经被证实大量出现在了圣卑尔根山脉，也就是东西交界区域，并与远征军提前爆发大战的现在，是否还要继续沿用先前计划，便成为了一个需要商榷的问题。
　　果然，很快便有参会的主教提出了建议。
　　「殿下，既然恶魔势力已经蔓延到了临近西部的圣卑尔根山脉，那就说明它们的力量已经不再局限于东部两大行省。如今，我们既已捉住它们的尾巴，倒不如反过来以此为突破口，追踪那些逃逸的恶魔残党，尾随追打，或许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
　　略作沉吟，但圣女并未立刻开口，很快，便又有另一位年轻的圣骑士出声反对道。
　　「弗吉尔大主教，不知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其实只是恶魔们故意留下的诱饵，为了分散我方力量与注意力呢？」
　　「哦？何出此言？」
　　闻声，圣骑士青年毫不犹豫道。
　　「请你想想，圣卑尔根发生的血之灾同时波及到了山脉东西两侧，东部地区如今也已经是伤亡惨重，混乱不堪。而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骑士依然能稳定追踪到那些高阶恶魔行动痕迹，却始终无法真正追上？」
　　「你就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这……是我失虑了。」
　　几句话的功夫，名为弗吉尔，最先开口的那位四翼圣徽大主教便被驳斥得无言以对，面露惭色，而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明光圣女悠娜和某位打酱油的白狐小姐，更接连将视线转向那人身上，眸中闪过些许异色。
　　最终，还是由主导议论的圣女殿下开口道。
　　「说的很有道理，那么……克莱修斯圣骑士，依你之见，我们如今该如何行动才最有效率，最能打击我国境内的恶魔势力呢？」
　　没错，这位反驳了先前议案，表面上年龄亦是在场中除悠娜与薇莉丝外，几乎最为年轻的白甲圣骑士，正是白狐小姐曾经在圣星城中有过数面之缘的，那位神殿骑士团长克莱修斯。
　　准确来说，应该叫克莱修斯 ·萨默菲尔德才对。
　　通过普拉卡卡提供的情报，加上调查那件【伊罗恩之凝视】得到的信息，已经足以得出这个结论了。
　　当然，在场之中似乎并没有人知晓其实他是神裔家族一员，而显然知情的明光圣女悠娜与克莱修斯本人，看起来也并没有表露出来的意思。
　　事实上，克莱修斯的确是以圣星城神殿骑士团长身份，带领其麾下一批精锐骑士响应圣战号召，主动加入到远征军中来的，在场这些高阶圣职者，大部分也都是以同样缘由，来自西部各大城市的神殿领袖或圣女亲信。
　　同样并未展现出任何亲近之意，年轻的圣骑士团长只是以公事公办般，温和中又带着淡淡疏离的语气应道。
　　「说到底，圣卑尔根山脉的恶魔只不过是流勇散寇，无论数量或质量，都完全不足以与我远征军的真正主力抗衡，实际造成了巨大伤亡和损失的，还是那种由邪恶仪式引发的可怕天象。」
　　「加上之前前锋军报告中提到的，筹备那些仪式的不明人士情报，综合之后可以推测出，恶魔本身，大概率并非这次事件的真正幕后黑手，更像是顺带助力，合作之类关系。这批恶魔恐怕也只是它们留下来断后，并误导我方的障眼法罢了。」
　　「说到底，恶魔真正的主力依旧只是盘踞在东部的撒诺斯行省与凯勒行省，圈地固守，大有将那两省发展为它们在此世桥头堡的意思，随着时间推移，它们在当地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只会愈发加深。」
　　「因此，追踪那些逃窜开来的恶魔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留给各个城市本身的神殿骑士团处理已经足够，为了节省时间，也完全没必要绕路前往花都，只需让救赎圣女率军分路进发，共同在圣都汇合即可，我们的目标理应只有一个。」
　　圣骑士 「啪 」地将手重重的拍在地图上，被用黑色圆圈划出的两片区域。
　　「尽最快速度汇聚力量，而后向东推进，冲击撒诺斯行省边界，逼迫恶魔主力与我军展开大规模会战，将其歼灭！」

第一百四十四章：恶魔之子的诞生之谜
　　「嗯，条理清晰，看来你的确有好好思考过敌我双方的态势，说得不错，克莱修斯圣骑士。」
　　「殿下过奖。」
　　不卑不亢应声之后，提出了自身建议的圣骑士便稍稍后退，很快，便又有其他圣职者开口补充，或提出意见。
　　「克莱修斯团长说的有理，我认为……」
　　旁边还在激烈讨论着对策，但向来对这些军事策略不感兴趣的牧师小姐，却早已魂游天外，思考起了别的事情。
　　比如，眼前这位曾经与她有过几次接触的，本应是萨默菲尔德直系，却不知为何将其隐瞒下来的圣骑士。
　　看得出来，这个克莱修斯在对待恶魔的态度上，倒更像是个激进主战派，主打一个 「杀杀杀杀杀！敌人就是要立刻消灭干净！」的方针。
　　这倒不禁让薇莉丝想起了之前碰到他时，偶遇的那个，在街道上突然恶魔化的女孩。
　　当时为了救下她，这家伙可是不惜痛下杀手，把同行的另一个圣骑士都给宰了，而且从调查【伊罗恩之凝视】衍生出来的信息中，也不难判断克莱修斯应该还保护了其他一批与之类似的，拥有隐性恶魔血脉的孩子，就像尤朵拉一样。
　　这不是很奇怪吗？
　　一名如此痛恨恶魔的圣职者，为什么会不惜付出巨大代价也要保护恶魔呢？莫非，克莱修斯现在的样子只是伪装出来的？又或者，他并不认为那些孩子也是 「恶魔 」吗？
　　说起这件事，就不得不提一提从尤朵拉身上延伸而出的一些问题了。
　　首先，这种恶魔与人族的特殊混血，某位生命女神小姐可是权威保证过，正常情况下没任何理由出现才对，简单来说，就是人与恶魔间存在着生殖隔离。
　　而且从大部分薇莉丝遇到的类似混血都还是孩子，年龄也基本相仿这点可以看出，他们很可能都是在同一时间段接连诞生的。
　　也就是十余年前。
　　换言之，尤朵拉等一批孩子的出现，并非偶然或巧合，而是在十余年前，被某些人特意安排好的结果。
　　那些人以特殊方法 「制造 」出了这批含有隐性恶魔血脉的孩子，又不知是失误或有意，令其四散于圣国……至少是西部广袤的土地之中。
　　在最近这个时间段，他们将其接连找到，又或者并没有去找，而是在 「制造 」的最初，就设计了在十一二岁这个年龄段，恶魔血脉将渐渐苏醒，像导火索一样，引发接踵而至的一系列变化……
　　之前，薇莉丝特意详细询问过尤朵拉，得到的答案是她在 「生病 」的那段时间前后，并没有接触过任何奇怪外人。
　　而蒂丽莎提到的，那些邻居一旦谈论起此事就变得含糊其辞，既不愿意带尤朵拉去神殿看病，又不想让她们将小家伙带走治疗的这种态度，后来白狐小姐也特地亲自去了一趟，询问过那些人个中原委。
　　经过一番和谐友善的交流，薇莉丝得到的答案是，曾经有些身份不明的人在尤朵拉生病早期，在女孩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不知以何种手段，于其家中留下了警告信。
　　信中的本意，应该是告诉那个负责照顾尤朵拉的监护人，不要带女孩去神殿治疗，也别把她生病的事大肆声张，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但由于那个混蛋家伙完全对尤朵拉不管不顾，以至于这封信，反而被后来于心不忍，上门照料小家伙的邻居看见了，邻居的口风，肯定不可能有当事人那般严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那封信中的警告内容便很快被周围人所得知。
　　有了这样一封不知谁人所放的警告信，尤朵拉的怪病自然便笼罩起了宛若神秘莫测的疑云，与女孩关系并不算太过密切的那些邻居，自然谁也不敢当那个出头鸟，违逆信中所说内容，带她去神殿。
　　但，他们又不忍心看着小女孩就这样痛苦病死，才只能尝试着用一些土方药物来治疗。
　　但很显然，那并没有任何用处，以至于蒂丽莎二女突然出现，又表示要将尤朵拉带走的时候，人们还将她俩当成了留下警告信的幕后黑手。
　　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始末了。
　　所以，排除掉那封不知谁人留下的警告信，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可以调查的突破口，而信本身，也早就被当事人因害怕而丢掉了。
　　现在能知道的，也就只有尤朵拉等一批孩子身后，肯定隐藏着某些筹谋已久的计划，而且这件事，与现今神圣帝国之中不断涌现的异样估计是存在千丝万缕联系的。
　　否则，她们怎么可能刚巧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纷纷开始出现名为 「恶魔化 」的变异呢？
　　只是话说回来，薇莉丝至今也还不太理解克莱修斯收养，并保护那些孩子的理由，但目前情况与对方的立场都尚未明朗，她也不打算立刻就上门与之对峙。
　　如果……能找到 「制造 」出尤朵拉等一批孩子的那些人就好了。
　　浮想联翩结束时，旁边的悠娜等人，似乎也已经对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得到了初步统一的结论。
　　「那么最后，关于这套应对方案，曦小姐作为并不属于神殿的宾客，有什么独到的建议或看法吗？」
　　随着圣女殿下的声音，众人或好奇，或期待的目光也纷纷集中向了从最开始就没怎么开口，始终沉默着似乎在静静旁听，但实际上只是因为太无聊而陷入了浮想联翩的……某位神秘白狐小姐。
　　于是，带起一声夹杂着懵逼与局促的惊呼。
　　「……啊？欸？！」
　　……
　　「欸？！所以，咱们不去那个花都了吗？」
　　由明晶兽充当着动力的豪华房车里，听某位白狐小姐大致说明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后，四只白色羽翼扑扇扑扇抖动着，似乎在表达自己不满和遗憾之情的蕾妮小姐，也立刻唉声叹气般抱怨起来。
　　「怎么这样啊……好过分！听说那地方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花开遍地，是超 ~著名的旅游城市呢！艺术氛围也特别浓厚，有很多厉害的画家，音乐家来着，而且好吃的东西还特别多，人家明明都已经期待很久了！」
　　「最后那句话才是关键吧……」
　　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薇莉丝一语戳穿了白羽少女的小算盘，又出声安慰道。
　　「好啦，毕竟咱们这次随的是军队而不是商队，之前的事你们也看到了，这可并非什么闹着玩的东西，而是两个国度乃至种族之间赌上信念的生死战争啊。」
　　「这样吧，真想去那边游览几番的话，等东部战争结束，我再带你们绕路去一趟就好了，反正咱们估计也会在神圣帝国停留很长一段时间才对。」
　　「呜呜……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呢……」
　　没有理会垂头丧气的自家妹妹，坐在她身边的蕾拉主动接上话茬道。
　　「那曦小姐，咱们下一站就是直奔圣都天使之城了吗？」
　　「嗯，听说救赎圣女带领的圣疗团也会在沟通之后同步出发，差不多与这边同期抵达天使之城，汇同三方力量后，就直接赶赴主战场了。」
　　「虽然具体情况和时间还要视实际而定，但无论如何，神圣帝国这次也算是真的全力以赴了呢。」
　　以事不关己般的态度随意点评几番后，白狐小姐又话锋一转。
　　「说起来，你们近况如何？那次出手之后，平时有遇到奇怪的家伙来骚扰吗？」
　　几名少女面面相觑，最后，依旧是蕾拉作为代表摇了摇头。
　　「这倒没有，可能是那位明光圣女打过招呼的缘故，加上我们都很少离开车厢吧，这几天姑且还算清净，真要说的话，唯独有个家伙……」
　　话音未落，车厢之外，却突然响起了某道清朗，又略显耳熟的声音。
　　「敢问曦小姐在吗？在下是灵隐商会的亡魂，斗胆想要求见一番。」
　　「……？」

第一百四十五章：无事献殷勤……。。
　　听见这声音，又像是想起什么，白狐小姐面具下银蓝色的眸子，顿时便显得有些微妙起来，她转头，看了眼同样面露无奈的蕾拉。
　　「就是这个家伙？」
　　「嗯……是他。」
　　嘴角微微抽搐几下，薇莉丝小姐连忙将视线调转，投向身边正捧着本儿童插画认真观看，完全没有去听大人们之间深奥谈话的某只粉发小萝莉，习惯性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尤朵拉，之前有没有某个身上挂了一大把剑的奇怪叔叔，跑来跟你搭讪哇？」
　　「唔？」
　　小萝莉困惑地歪了歪头，但很快便老老实实摇头道。
　　「没有哦小狐狸姐姐，尤朵拉有乖乖听话，从来不会一个人跑到外面去呢，奇怪的叔叔是谁啊？」
　　「咳……没事没事，你做得很好！」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又比出了大拇指以示鼓励，但实际上，白狐小姐却暗中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与不解之中。
　　这个萝莉控……既然不是奔着小尤朵拉来的，那他三天两头跑来串门干嘛？该不会真像之前他们私下里聊的那样，是想跟所谓的【灵狐巫女】搞好关系吧？
　　话说在他们看来，灵狐巫女到底是什么人啊？
　　「呃，曦小姐，那我们现在……」
　　思索间的片刻功夫，车外的亡魂先生又已经高声重复了几遍先前的话语，尽是一副见不到人就不肯走的架势，自然而然，大家的视线也都渐渐因此集中在了当事人身上。
　　「主人，我去把它打发掉？」
　　「你这打发，该不会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吧……」
　　无奈地吐槽了两句，薇莉丝最终也只能抬手制止了自家宠物的蠢蠢欲动。
　　无论如何，亡魂姑且也算灵隐商会此行的代表，卜者那老头亲传的弟子，虽然是个萝莉控，但品行应该也不至于有多么恶劣，还是先见见他再说吧。
　　或许的确有什么正事呢？
　　「我下去看看，你们留在车厢里就好。」
　　简单叮嘱过同伴，白狐小姐站起身来，很快便轻车熟路地推门跳了下去。
　　走出点着魔法灯的车内，周围环境几乎立刻便暗沉下来，视线两侧尽是高耸入云，一眼望不见顶端的陡峭山壁，车辆滚轮声与马蹄在泥土上的密集践踏接踵自耳边响起，一团又一团规律闪过的火把光芒，将白狐小姐的身姿在地面上映出狭长般倒影。
　　一转身，她便看见了某位正随着前进车队而缓缓步行着的灰衣剑客，依旧是那副万年不改的打扮，手里还提着个用黑布掩盖起来的小竹篮，也不知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不过，从隐隐散发出来的香甜气息与热量来看，应该是刚出炉的食物之类吧？
　　这家伙到底想干嘛啊……
　　见到白狐少女终于出现，刚打算继续张口的亡魂微微一愣，又连忙低头鞠躬致意，看起来，这家伙应该是之前见到薇莉丝从悠娜处回往车厢，笃定了她在，才会特地跑过来这边才对。
　　「曦小姐，深夜打扰实在抱歉，但贵人事务繁忙，之前来找了您几次似乎都不在，在下也只能……」
　　没错，现在的确是深夜。
　　准确来讲，是晚上十点左右，尤朵拉这种小孩子已经快要被大人催着睡觉的时候了。
　　而薇莉丝一行所在的远征军主力，正在趁夜跨越圣卑尔根山脉之间的峡谷，前往另一边的圣国东部，按照计划，大约需要明日清晨时分才能穿出。
　　之所以深夜赶路，一方面是远征军在这边实在耽搁了不少时间，已经大大延误预定行程，所以在前锋清扫完山脉之中敌人，确保了安全之后，驻扎于天之壁垒入口的主力便即刻动身开始行军。
　　另一方面，这也是一种试探。
　　如果恶魔，或者那些疑似策动了【血之灾】的不明群体还有什么阴谋，或者在圣卑尔根山脉之中留存着其他力量，那么夜深人静，人困马乏的现在就是它们发动袭击最好的机会。
　　或许有些冒险，但比起放任它们袭击将在后续大量经过的运输和补给车队，还不如由战力更强的主力来承担这份风险，再怎么说，悠娜等人还是对此做好了充分准备的。
　　不过就目前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将要发动袭击的迹象呢。
　　以至于这个叫亡魂的小子，都有闲情逸致跑来找女孩搭讪了。
　　稍作思索，薇莉丝决定还是以较为正式的态度来应对看看。
　　「没关系，前段时间我的确比较忙，原因就不提了，让你白跑几趟实在不好意思，所以有什么事吗？」
　　「呃……」
　　似乎并不太擅长与女孩子单独相处，年轻的灰衣剑客看起来显得有些局促与紧张，呆愣了半天，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连忙把手上的篮子递到白狐小姐面前，又将遮掩着的黑布掀开。
　　果不其然，里面是一盒刚出炉的热腾腾糕点。
　　另外，这盒糕点的模样，与这个世界常见的食物风格似乎都有些不同，三角状的酥软本体不仅拼接成了类似于可爱小狐狸的图案，上面还点缀着一些卖相颇为不错的干果，倒是有几分蓝星上东方古老文化的文雅气质。
　　「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的确被那甜甜的香气勾起了些许嘴馋，但白狐小姐还不至于被一盒食物就轻易收买，她并未伸手接过篮子，只是微微偏头，在黑夜的火把光芒下发出了略显困惑的声音。
　　「呃……只，只是冒昧打扰的赔礼而已！曦小姐身份高贵，寻常凡俗钱财宝物肯定都看不进眼内，拿出来反而辱了您的眼。在下思来想去，大概也唯有食物方面才能献丑一二，我听说曦小姐喜好清淡甜食，便特意准备了这些……还望您莫要嫌弃。
　　「所以你到底从哪打听来的啊……」
　　想了想，白狐小姐还是伸手接过了这篮糕点，又摇摇头道。
　　「我的意思是，你大半夜带着礼物来找我有什么事？该不会就只是问个好，打个招呼吧？」
　　「呃不不不，当然不是……在下……」
　　「……有话直说吧，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像个什么样子？」
　　似乎感受到了少女话语中的些许不耐，灰衣剑客也不敢再说些废话或犹豫，咬了咬牙，又看向因二人驻 **谈，前方已经在不断远去的明晶兽豪车……
　　突然，做出了某个令薇莉丝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双手作辑，双脚并立站得笔直，又深深垂下脑袋。
　　「曦小姐！我想拜您为师，学习更加高深的御剑之道！」
　　「……」
　　「哈啊？」
　　短暂沉默之后，少女面具之下突兀漏出了分外诧异的声响。
　　等会等会等会……为什么是这种奇怪的展开啊？
　　老实说，根据对方的态度，薇莉丝之前已经在脑海中模拟了七八种对方接下来可能会做出的举动，甚至把这货直接向她求交往之类的极低概率都考虑进去了，却也完全没想到会来上这么一出。
　　拜师是什么鬼啊喂！
　　先不说她曦小姐对所谓的御剑之道完全是一窍不通，眼前这个叫亡魂的家伙也明明早就有老师了吧？你整天管卜者那老家伙一口一个恩师恩师的，难道是叫着好玩的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到了某人几乎要井喷出来的心理波动，听见白狐小姐发出的分外怪异声音，亡魂连忙主动解释道。
　　「啊，名分问题您完全不必担心，恩师虽然是我的老师，但其实也只是教导了我们秘术，又将我等抚养长大而已，在我们心中其实更接近于父亲的定位。」
　　说着，灰衣剑客又将头颅再度低垂几分，一副已经豁出去了的模样。
　　「在下……在下真的是诚心求教！曦小姐，还望您认真考虑一番，我知道这有些不自量力，但无论怎样艰难的考验或代价，我都愿意接受！」

第一百四十六章：外来者之名
　　「不是，你先等等……让我捋一捋啊……」
　　无视了正不断投来好奇视线的行军中神殿骑士们，白狐小姐以手扶额，又瞥了眼在不断掠过的火把光芒中刚刚抬头，一脸真诚的灰衣剑客。
　　「首先最重要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一个御剑大师？」
　　像是认真思索了片刻，亡魂点点头，又反问道。
　　「嗯……无面者之乱时，曦小姐曾经在商会中出手，替我救治过假面侵袭的隐毒，这件事您应该还记得吧？」
　　兀的，某人心中微微一跳，浮现出某些不太好的预感，但表面上却依旧装作无所谓般态度，不露声色淡然道。
　　「啊，没错，所以那又怎么了？」
　　提起此事，灰衣剑客不禁面露几分感慨之色，轻笑道。
　　「当时的情形，我虽然意识混沌不清，只是后来听恩师与摆渡人他们提起，但作为当事人，感受却比他们要更多一些。」
　　「偶尔睡梦中时，我会看见些许闪过的朦胧不清的景象，有散发着光芒的身影漂浮在空中，她身后成千上万的光之剑如雀鸟般飞翔着，遨游天际，结出贯穿天地般恢弘的剑阵。」
　　「我不知道那是何阵，但，绝对是在下毕生以来见识过的最为高深莫测与玄奇之景，完全突破了我对剑之一道的想象。」
　　「以剑为兵，十作列，百成军，千万化阵，这……简直就是在下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至高御剑之道！」
　　「那一刻在下便笃定，我的人生，我迄今为止的全部，一定，一定都是为了能够目睹到那样景色而延续至今的！！！」
　　语气突兀高昂与狂热起来的同时，他又不无尴尬地摸了摸悬挂在腰间的七把剑。
　　「然而人力有尽时，苦修十余载，我现在也只堪堪掌握七把宝剑便已是极限，许久都再难存进一步。」
　　「在下为此苦恼许久，希望能自大千世界中觅得机缘寻求突破，然而游历诸国，行遍天下，疾风剑圣只修一口风眼，万剑尊者亦行踪飘忽难寻，镇魔城虽有强者留传，却是刀之一道。自始至终，我都没能找到一位真正拥有足够剑之造诣的引路者，直至……」
　　「行吧……我明白了。」
　　该说幸好吗？
　　看起来，是当初进入对方精神世界，在里面扫清那些无面者杂鱼的时候，造成的动静太大，给这家伙潜意识里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才会导致当时一些重要景象以梦境般的形式展现出来。
　　这个亡魂的精神意志倒是颇为不凡，竟然连潜意识中发生的事都能隐约注意到，难怪能凭借凡俗之躯强行抵抗无面者的侵蚀呢。
　　好在模糊不清的记忆，并不足以让他察觉到某位白狐小姐内外形象上的差异，只能模棱两可地推测出以剑雨剿灭面具大军的身影，就是来自于当时正给他进行着治疗的曦。
　　可问题在于……
　　即使不谈愿不愿意教的问题，【净化之雨】只是一个圣光系 8阶魔法，跟剑道哪有半毛钱关系哇魂淡！？
　　看了眼黑夜之中，正用忐忑不安又蕴藏希冀目光投向这边的灰衣剑客，白狐小姐一时间也有些犯难起来。
　　如果亡魂真的只是为了求教求道，为了精进能力造诣而契而不舍拜访，薇莉丝倒并不讨厌这样的行为，顺手帮一帮其实没什么，反正她又没有那种门派或师道之类的概念，很多真正厉害的东西也不是说教就能学得会的。
　　但如果老老实实说出 「我只是个牧师，完全不懂怎么玩剑啊！」这种实话，反而会让对方觉得是在推脱吧。
　　以这家伙先前三番五次跑来找她的认真态度，恐怕不会轻易放弃，必然想尽办法也得让曦收其为徒，那之后肯定会超级麻烦的。
　　所以说到底，御剑之道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来着？能不能别说的那么抽象啊？
　　罢了，还是给对方一个念想，稍微试一试吧，实在不行，面具摘了提桶跑路也不失为良策。
　　虽然【死神之镰】曾经在镇魔城见过她们几人，很容易就能猜出来【曦】跟薇莉丝是存在某些关系的，但由于【御狐之面】的效果，肯定不会往双方其实是一个人这方面去联想。
　　何况这种事怎么想都是自顾自纠缠上来的亡魂不对，跑路了也不能怪她，总不能硬教误人子弟吧？
　　咦……这样想一想，怎么有点渣的味道呢？
　　呸呸呸！不管啦！
　　打定主意，少女装模作样轻咳一声。
　　「好吧，看在灵隐商会和……这篮糕点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先说好，首先我并不保证一定能教出什么结果，而且不当你的老师，只是单纯传授而已，在那之前，还要先考验你的决心与资质，这样……也能够接受吗？」
　　闻言，亡魂却不忧反喜，连连点头称是道。
　　「当然！这都是合情合理的！以曦小姐的身份与实力，能赐予考验机会便已是在下莫大殊荣了！那么不知何时……」
　　白狐少女抬抬手，将其愈发亢奋的话语打住。
　　「别着急，欲速则不达……这样吧，明天上午你再过来一趟，我将在那时给你布置第一个考题。」
　　「是！谨尊……呃，曦小姐之意！」
　　下意识便想将 「师命 「二字脱口而出，亡魂似乎这才想起，之前狐狸小姐强调过不当他老师这回事，只能连忙改口。
　　「行吧，没什么其他事你就可以先回去了……对了，顺便问一下啊，这盒里的糕点是你亲手做的吗？制法从何处学来？」
　　「呃……」
　　灰衣剑客微微一滞，又尴尬地挠了挠头，只能老老实实答道。
　　「不瞒您说，这是在下拜托冥灵和冥莲做的，是她们从家乡带来的手艺，让曦小姐见笑了。」
　　「家乡啊……」
　　……
　　送走了喜悦到快要飘起来一样的亡魂，薇莉丝也没有继续在外面久留，便追上已经前进有段距离的队列，重新回到了车厢之内。
　　年纪最小，应该还在长身体的小尤朵拉已经在蒂丽莎铺好的被窝里打起了轻鼾，其他几名女孩也都已经简单收拾，看起来只等白狐小姐归来便准备休息了。
　　毕竟，差不多快深夜十一点了呢。
　　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又考虑到悠娜所说可能会出现的袭击，薇莉丝把外面发生的事简单解释一番后，大家便熄灯，各自合衣而睡了。
　　但说实话，牧师小姐一个人躺在小龙娘身边，却怎么也睡不着。
　　并非因为肚子上那条大尾巴带来的沉重压迫感，而是心事。
　　少女脑海之中，始终在思考着今晚亡魂带过来的，那盒被她暂时放在背包里保存的糕点，以及顺带……明天那所谓的考验究竟要怎么去搞这事。
　　她差不多也隐隐察觉出来了，死神之镰这四个人，或者说灵隐商会里相当一部分成员……
　　不像这个世界的本土居民。
　　从最开始在镇魔城里见到这支传说级冒险者小队的时候，薇莉丝就觉得他们行为举止之中似乎透露出某种怪异的熟悉感，但当时，她还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
　　后来，她又见到了灵隐商会那俩守门的墨殇和高大强，甚至包括卜者在内，他们的一些能力风格，行为习惯，常用名词都很奇怪。
　　尤其在得知【死神之镰】竟然是灵隐商会成员后，这种怪异的熟悉感就更加明显起来了。
　　加上今天晚上的意外接触，牧师小姐才敢完全做出定论。
　　如果要找个有着同样类似风格和感觉的参考对象，目前薇莉丝脑海中只能想到一个人。
　　或者说，大概率不是人的家伙。
　　牧师小姐曾经在幻界魔力之谷内，偶然遇到的魔神三问第二问考官，那个自称【文曲】的白衣少年。
　　既然【卜者】，【亡魂】，【摆渡人】等等都是代号，那么有没有可能……
　【文曲】这个名字……实际上也是一种 「代号 」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重返雪峰之上
　　一夜时光平安过去，预想中可能出现的袭击，倒是并未来临。
　　第二日，也就是新历 1377年 1月 9日的上午 8时，代表着明光圣女一系的远征军主力已经平安走出峡谷，穿越被称为【天之壁垒】的圣卑尔根山脉，来到了真正的圣国东部。
　　一大早，远征军临时驻扎休息的营地之中，亡魂如约来到薇莉丝等人所在的明晶兽车旁，白狐小姐也早已独身在此等候了。
　　「见过曦小姐。」
　　「嗯，你倒挺准时的。」
　　正站在丘陵上，遥望着圣卑尔根山脉之东广袤平原的少女回过头来，戴着白狐面具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不咸不淡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今天的亡魂倒是打扮得格外郑重，虽然依旧穿着那身疑似魔法装备的灰衣行头，腰间挂着七柄长剑，但一头灰色短发却梳理得井井有条，显然是特意打理过，十只手指上更戴了足足四枚形状各异的戒指，以及领口处佩戴着的造型古朴胸针。
　　这些，显然都是品质不俗的，至少也在珍品级别以上的魔法装备，一看就知道是他为了今天考核而特意带上的。
　　不清楚原委的话，说不定薇莉丝还会以为这小子正准备跟哪个强敌决斗呢。
　　可惜他要失策了。
　　灰衣剑客深鞠一礼，做足了态度之后，才继续开口道。
　　「曦小姐，不知今日的第一场考验是为何事？就在这里进行吗？」
　　既然对方开门见山，白狐小姐正好也懒得多说废话，径直摇头道。
　　「当然不是，随我来吧。」
　　远征部队一夜行军，短时间并不会继续拔营出发，所以至少整个上午之内，薇莉丝都有足够时间来搞她这个昨晚突发奇想出来的 「考验 」 。
　　正好，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来做这件事呢。
　　她并未向东继续前进，而是带着亡魂，回到了来时的圣卑尔根山脉之中。
　　以他们二者至少传说级的实力，攀登险峰自然毫无问题，但要说直接抵达动辄七八千米的天之壁垒顶端，对于不会飞的亡魂而言，还是需要花费不少功夫的
　　所以，自然而然便衍生出了接下来的某些举动。
　　「给，把这个穿上。」
　　刚刚走到山脚下，白狐小姐便回过身，将一件格外宽大的器物抛向了后方灰衣剑客。
　　「呃，这是……？」
　　下意识将其接住，亡魂捧着怀中折叠起来的银白色金属翅膀和许多不明配件，发出了分外困惑的声音。
　　「人工飞行翼 179……算了管他呢，你直接喊这玩意人工飞行翼就好，是薇莉丝给我的，你应该也认识她才对吧？」
　　闻言，亡魂顿时面露了然。
　　「原来是那位，难怪了，薇莉丝小姐的确总会做出许多不合常理的惊人举动呢，拿出这种奇异之物倒也不足为奇了，不过……看来两位果然互有交情啊……」
　　喂喂，什么叫举动从来不合常理啊？你小子话里有话是吧……
　　面具之下的额头上不着痕迹闪过几道 「井 」字符号，但以目前作为曦的立场，当事人小姐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能强忍着吐槽的冲动，装模作样点了点头。
　　「我的确与薇莉丝有些交情，但这跟接下来的内容关系不大，对你的考验……从现在就开始了，首先是这件道具的使用方法，听好了，我只讲一遍。」
　　「啊！是，在下准备好了！」
　　于是，在亡魂连忙紧张严肃起来的表情中，白狐小姐大致描述了一遍人工飞行翼的基本原理和操作步骤，又简单帮助对方将其穿戴在身上。
　　「……就是这样，明白了吗？」
　　「唔……」
　　见灰衣青年若有所思般沉吟着微微点头，白狐小姐也不在意，只自顾自道。
　　「那么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连这么简单，连普通村姑都能轻易使用的东西都需要反复尝试才能掌握，这种悟性，劝你还是别打什么剑道的主意了，老老实实回家种地比较好哦。」
　　少女指了指头顶几乎没入云层之上的高耸雪峰。
　　「十五分钟，我在这座山的山顶等你，十五分钟之内如果还没有出现在我面前的话……你知道那代表着什么的吧 ~」
　　又看了眼亡魂先生，确定他已经听见并理解刚才的说明后，白狐小姐便自顾自抬步，如逆反重力一般向着山顶轻盈腾飞而去。
　　大约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薇莉丝已经落在了山顶海拔高达七千多米的雪地之中。
　　天之壁垒的山脉之巅，与山脚下几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明明山下的时节已渐渐步入暖春，但在这积雪终年不化的峰顶之上，温度却依旧远低于零下冰点之界，刺骨般寒冷的劲风自北域呼啸而来，直吹得人毛骨生寒。
　　寻常生灵若没有做好充分的保暖措施，即使是传说级别的强者，恐怕也很难长期对抗此地的极寒吧。
　　毕竟说到底，传说级依旧是会被寿命，疾病，气候，体力等各种常见外界或内在因素所限制和困扰的，未能达成超脱的平凡生物，只是战斗力更强一些而已。
　　说起这件事，便不得不提一提始终没有得到明确判定的某些东西了。
　　如果要将这个世界的生物从概念意义上进行分类，又忽略种族特性的话，牧师小姐认为大概可以划分为三种。
　　以传说级为顶点的，占据着世界上超过 99。9%的平凡者，或者叫做【凡物】。
　　超越了生物极限，拥有至少上千载寿命，已经很难再被凡俗的各种东西，诸如政治权力，恶劣的气候环境，甚至饮食，住行之类东西所限制的【超凡者】，其中最标志性的存在，就是达到了超凡者顶端的神话种个体。
　　当然，凡物和超凡者间的区分，并没有那么绝对的泾渭分明，就像很多种族虽然个体达不到超越级实力，但同样能拥有接近超凡者的寿命，生存能力以及种种优势，所以只是种大概区分而已。
　　但最后的，在那之上，抵达名为伪神的极限后，又通过代表了概念意义的神位获得足以令天地倾覆之力，和近乎永恒生命的【神明】。
　　这就不是靠种族能够弥补的差距了。
　　显然，亡魂并未抵达被牧师小姐名为【超凡者】的境界，整体看起来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稍微有点奇怪的人类而已，所以想在十五分钟内克服万难抵达此处，便已是极大的考验和挑战。
　　薇莉丝并没有刁难对方的意思，只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获得更强的力量与造诣，至少也得展现出相应资格，或者付出对应代价来才行。
　　刺骨寒风自耳边不断呼啸而过，白狐少女站在雪峰之巅，眺望着群山间的云层与雾霭，双手负于身后，静默等待着。
　　五分钟，七分钟，十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直至第十四分钟到来的时刻，身后雪地之上，才终于传来 「噗嗤噗嗤 」踩踏的沉重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
　　直至脚步声穿越不过方圆几十米的雪峰之顶，来到身边时，白狐少女方清淡地微微颔首。
　　「嗯，时间刚刚好，你每次都拿捏得很准呢 ~」

第一百四十八章：瞬败
　　转身，灰衣剑客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有些狼狈，不过也仅仅只是狼狈而已。
　　原本打理有致的灰色短发上，沾染了不少白雪的痕迹，右手手掌上也多出一道划痕，想必是操纵飞行翼降落时不太熟练，下意识以手撑地维持稳定造成的吧。
　　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了。
　　说到底，只要有门路可循，这种程度的挑战还难不倒一位传说以上强者，传说这个级别虽然并未突破物种的极限，但等级，或者说锻炼带来的身体素质和属性却也并非虚假。
　　唯一的难点，其实只在于亡魂能否在十五分钟内，熟练掌握【人工飞行翼】的使用技巧而已，这也是薇莉丝真正想考验的内容。
　　要知道，当初蒂丽莎可是花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勉强学会最基础的应用呢。
　　「曦……曦小姐，在在在在下应该没有超出，超出您规定的时间吧？」
　　灰衣剑客收拢了身后银白色的飞行翼，有些哆哆嗦嗦地磕碰着牙齿，他呼出的热气几乎立刻便化作白雾升腾而起，又冻结成细小冰粒坠落，原本健康的脸色也显得有些发青，显然是低估了这七千米雪峰之上的低温。
　　「嗯，勉强合格。」
　　将手探入虚空之中，白狐小姐随意将一件厚实的大衣丢给对方，才又看向亡魂身后，似乎已经被冻得如极冰般寒冷的飞行翼金属翅膀。
　　「对于这东西，你感觉如何？」
　　道过声谢，灰衣剑客刚解开些飞行翼，披上保暖大衣，又微微一愣，才意识到薇莉丝指的是什么，回首轻轻抚上身后冰寒冷硬的金属翅翼，眸中便浮现出些许感慨来。
　　「老实说，很厉害，不……应该叫不可思议才对吧，明明没有刻画魔法纹路或术法印记之类，却只靠着魔晶石提供的动力就能让人飞上天，甚至是做出许多如飞鸟般灵活的动作，这简直超出了在下的以往认知，不愧是那位薇莉丝小姐手中的东西……」
　　白狐少女不露声色般点点头，又道。
　　「这份赞赏，我会转告给当事人，那么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不断学习并精进对这双外置翅膀的使用方法，学会在装备着它的情况下，在空中灵活与敌人战斗。如果最终结果能让我满意的话，就算通过，这对人工飞行翼也可以送给你。」
　　披上大衣，亡魂对周围极寒的温度也渐渐适应了不少，闻言，便点点头，随即又有些困惑般道。
　　「是，如此难得的机遇和体验，在下自然荣幸之至，可在这高耸入云的天之壁垒顶端……如何有敌人来与我战斗呢？莫非曦小姐要亲自……？」
　　「库库库 ~」
　　不知为何，白狐小姐面具之下突然发出了似是感到愉悦，又有些邪恶的轻微笑声，但还没等亡魂仔细辨别，却又已经重新收敛声音，恢复到了原本风轻云淡的高人姿态。
　　「咳……这你就不必操心了，既然带你来此，我肯定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那么，准备好了吗？」
　　「呃，是？」
　　「那就穿戴起飞行翼，闭眼三秒，考核 ——即将正式开始。」
　　似乎从白狐少女的话语中预感到了什么，亡魂有些紧张，又不无期待地吞咽了口唾沫，连忙将身后为了披上大衣而有些松垮的金属翼再度拉紧，固定，确认一切无误后，便郑重点头，闭上了眼，开始默数。
　　「呼 ~~呼 ~~呼 ~~~~」
　　山巅之上，如刀片般刺骨的冷风呼啸而过，白狐少女的声音与气息也宛若沉寂一般，突兀自灰衣剑客感知中消失无踪。
　　这天之壁垒的雪峰之巅，只剩下了他孤身一人，只余寒风与飞雪相伴，仿若明悟般，就连寒冷似乎也已轻盈离去。
　　3……
　　2……
　　三秒的时间，似乎也在期待中变得格外漫长，亡魂不清楚这位神秘而高贵的强者会给予他怎样的考验，但毫无疑问，那会非常艰难。
　　1……
　　心念电转间，短短三秒却又已一瞬而逝。
　　于是，刺骨的寒意再度袭来。
　　那是名为【死亡】的寂静。
　　破空而至的风声，几乎令他毛骨悚然！
　　「第一把剑！贯虹！！」
　　常年战斗养成的本能，几乎令亡魂毫无犹豫，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的前一瞬便已拔剑出鞘，宝剑逆流而上，带着锐利锋芒，向那袭来的冰冷回斩而去！
　　这一剑，伴着冰天雪地的顿悟，几乎已达到了他迄今为止人生的巅峰。
　　哪怕是那传说中不可思议的【超越】之境，唯独此刻，灰衣剑客也有信心碰上一碰。
　　然而……
　　「铛！！！」
　　不似兵刃交击时的沉重之声冲天而起。
　　亡魂只觉得自己的剑，宛若撞在一口无坚不摧的洪钟之上，无匹巨力几乎令他持剑右手的虎口崩裂出血花，从不离身的宝剑竟然不受控制脱手而出，逆飞着倒插在身后十余米的地面之上。
　　那厚重如门板般的巨物，也在下一刻毫无花哨般狠狠拍在灰衣剑客身上，像打保龄球一样将他 「砰！」地敲飞而出，几乎瞬间，便已如炮弹般冲出峰顶平台不过百余米的场地，朝着山下坠落而去！
　　「咕……」
　　高速跌落的同时，真正死亡临头的危机感，令亡魂几乎下意识想要做些什么来缓解这股冲势，但浑身骨骼都宛若已经碎裂带来的剧痛，加上如冰流般强灌入口的寒风，却让他甚至呼吸都难以为继，脑袋更已由于突如其来的巨大变化而几欲宕机。
　　这位成名已久的传说级剑客，联合王国北部无数民众心目中的偶像，强者，甚至没能看清刚刚究竟是什么击败了他。
　　要……死了吗？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道路，获得了强者给予的机会，却连第一关考验都没能通过吗……真是……狼狈啊。
　　「真是狼狈啊。」
　　在直灌入耳廓的呼啸冷风中，他听见了少女凭空传开的声音。
　　依旧是那般风轻云淡，仿若什么都不在意，无所谓般平静又悦耳的声音。
　　随即，剑客感到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
　　下坠的冲势戛然而止，又立刻以更快的速度开始逆悬而上，仿佛之前景象的倒放。
　　于是，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他重新回到了山峰之巅的平台上空，单手揪着剑客大衣领子的白狐少女随手将其放下，丢在柔软的皑皑雪地上。
　　「有恢复药剂吗？作为冒险者，只是这种程度应该不至于要我帮忙吧？」
　　「呼！！！咳咳咳咳……」
　　直到此刻，亡魂才终于从一系列突变，甚至是临死前走马灯般的光景中猛然回过神来，吐出一口胸中积郁的淤血，不住咳嗽着，勉强在雪地上坐起身。
　　「有……有的！只是咳咳……小伤而已，感谢曦小姐的救命之恩……」

第一百四十九章：行军路与雪峰之上
　　自随身携带的储物道具 ——那几枚戒指其中之一内取出个小瓷瓶，从中倒出几颗类似于丹药般圆圆的小粒，灰衣剑客将其尽数服下，又深吸几口气，苍白的脸色很快便好转了几分。
　　调息片刻，他几乎是下意识看向不远处那道，充斥着恐怖压迫感与神圣气息的金色身影，目光尤其在对方插于地面的双手大剑上驻留许久，才挣扎着站起身，有些惭愧般向身后的白狐少女低下头。
　　「抱歉，在下……在下技艺不精，让曦小姐见笑了……」
　　这话说得倒是毫无勉强和不甘，虽有失落，但亡魂很清楚，他刚才的确已败得毫无悬念，若非眼前少女出手相救，此刻恐怕早已摔下山去，化作一滩肉泥了吧。
　　本以为，这就是他求学之途的结局了，可亡魂忐忑等待了许久，却只是听见白狐小姐仿若不咸不淡的评价，或者说吐槽？
　　「的确挺蠢的，明明身后背着飞行翼，开战之前我还特意提醒你了，可人都快要摔死也不知道把身后的翅膀拿来用一用，你是想要逗我笑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考验内容是让你战胜敌人了？」
　　「啊？这……」
　　听见白狐小姐再度提醒，亡魂才想起自己身后的确背负着一架名为【人工飞行翼】的装备，联想起之前的些许情况，有所领悟的他顿时不无尴尬般低下头去，再度说出了今天已经重复过很多次的话来。
　　「抱歉……」
　　但教训完之后，名为曦的少女似乎却也没有如何追究的意思，更不曾立刻打发他滚下山去，只是点点头，又指了指远处依旧默默扶剑伫立着的金甲战士。
　　「它，就是你接下来一段时间需要挑战的对象，我再强调一遍吧，你的目标并不是战胜它，也不可能战胜的了它。」
　　「十五分钟，无论用什么办法，什么时候你能在它手中坚持十五分钟而不败，便算是通过这第一道考验了。当然，它不会伤你性命，也不会攻击你身后的飞行翼，记住这两点，好自为之吧。」
　　翩若谪仙一般，白狐少女的身影飘舞而起，向着远方飞去，空气之中，只留下了她最后的话语。
　　「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来给你送餐，如果需要疗伤之类的药物，也可以问她要。当然，若是坚持不住想放弃了，欢迎随时向你的考官提出来，它是能够听懂你在说些什么的 ~」
　　「啊，曦小姐……」
　　遥望着几乎转瞬间便已消失无踪的少女身影，又抬手抚过身后如寒铁般冰冷，却依旧能够操纵自如的轻薄翅翼，再度深吸口气，亡魂的眼神已渐渐凝聚起来。
　　「我明白了，那就……开始吧。」
　　找到插在地上，已经沾染了不少风雪痕迹的爱剑，灰衣剑客踏着坚定的步子，再度走向那如高山般凛然不可逾越的金色身影。
　　随着他的前进，金甲战士也终于拔出铭刻着华丽圣纹的瑰丽大剑，沉默着以剑锋平指。
　　青年微鞠一躬，持剑相对。
　　「在下【亡魂】，请前辈赐教！」
　　……
　　时光飞逝，一眨眼便已是十数日过去。
　　按照计划，远征军依旧在向着预定好的会师地点，东都天使之城快速前进，星夜兼程赶路之下，已经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预计再有三日，最快的前锋军就能抵达城市辐射范围之内吧。
　　而另一边的进展……
　　「咦？曦小姐？」
　　听见身后传来略带疑惑的声音，正站在临时营地边缘的白狐少女回过头去，刚好对上一双淡金色的有神美眸，又带出轻轻的笑声。
　　「这是准备去给那家伙送饭？」
　　手中并未携带任何物品的白羽少女点点头，又看了眼被她拿在手中的圆形阵盘，不假思索道。
　　「是啊，按照您的吩咐，每天这个时候我都会给他送一餐食物，怎么了吗？」
　　少女摇摇头。
　　「没有，只是有点惊讶那小子居然到现在还没放弃，我可是叮嘱过卢卡斯要狠狠揍他来着呢……」
　　谈及此事，蕾拉小姐的表情也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就我观察，与其说放弃，他看起来倒更像乐在其中呢。虽然每次都会被揍成猪头一样，但第二天见面时又完全恢复了，而且精神还总亢奋得很，就像完全不晓得疲惫与害怕似的，真是怪人。」
　　「哈哈……不是怪人的话，也没可能这样死皮赖脸跑来求我收徒吧？今天我亲自过去好了，正好瞧瞧那家伙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等到了天使之城，局势或许就没时间再让他慢慢练了呢。」
　　「好的，我明白了。」
　　将手中的原型阵盘递给眼前少女，蕾拉又从储物道具里取出几块装着类似于压缩面饼之物的密封盒，交到白狐小姐手上。
　　圣卑尔根山脉不比寻常地方，由于那里高海拔峰顶的极低温，许多食物是根本无法正常放置的，但薇莉丝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亡魂那小子饿死，就参考蓝星上的一些器物，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来。
　　咳，反正能吃饱就行嘛。
　　告别已经准备掉头回返的蕾拉，薇莉丝将食物收起，用手中阵盘召唤出之前就已经布置好的【隐形空间传送门】，踏入其中。
　　因为远征军一直在不断前进，而且正离圣卑尔根山脉越走越远，虽然蕾拉会飞，但这种小事也不可能每次都让她专门长途跋涉回去一趟。
　　因此，牧师小姐就提前在那座雪峰顶上留下了传送门，又用只能与那一个地方相连，但不需要每次都花很长时间布置的简易版传送端口连接起来，供蕾拉节省精力和功夫了。
　　正好圣卑尔根山脉这个地方，总给薇莉丝带来一种淡淡的怪异感，似乎此处还隐藏着某些更加奇异，但暂时未能发现的秘密那样，留个后门，也正好方便以后过来。
　　亲自调试过的传送门端口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短暂而熟悉的空间跃迁之后，白狐小姐便已再度出现在了冰天雪地的圣卑尔根山脉之巅。
　　或许是来得巧了，不远处上方的高空中，两道身影正好还在激烈拼斗着。
　　嗯……或者形容为，一方正在天上飞来飞去，毫无规律地到处乱窜，而另一方则紧随其后穷追猛打……会比较合适吗？
　　亡魂的实力只不过是初入传说水准，根本没可能与达到 lv80的半神级，天界守护者卢卡斯正面对抗，纵使后者不擅长进攻和破坏，它的攻击也绝非一个连极寒都扛不住的人类所能抵挡。
　　至于防御就更不用说了，就算站在那里当木桩，亡魂恐怕也没可能擦破卢卡斯哪怕半块铠甲鳞片吧。
　　除了不可伤其性命和禁止攻击飞行翼这两条规定外，薇莉丝其实还特意叮嘱了卢卡斯只拿出五分之一的速度，也不要使用任何主动技能，只是单纯凭借物理手段来压制对方……这种程度的战斗而已。
　　否则，哪怕再给亡魂练上一年，他也是完全没可能在卢卡斯手中坚持足足十五分钟的。

第一百五十章：韧性
　　思索间，天空中那道相对瘦削矮小的身影便已一个不慎，被金甲战士抓住了机会，近身，门板般的大剑径直 「砰！」地拍在他腰侧。
　　毫无悬念的，背后有着似乎与敌人遥相呼应般银白色金属羽翼的青年，便立刻在巨力之下失去平衡，打着旋儿跌了下来， 「噗嗤 」一声埋进厚厚的积雪之中，径直消失了踪影。
　　「呜哇……有点狠啊……」
　　薇莉丝看得真切，卢卡斯那一拍虽然只是单纯物理撞击，也并未使用更加锐利的剑锋，但力道却是实打实的，从亡魂在空中怪异的姿势来看，光这一下，他至少有好几根肋骨估计都已经折断了吧。
　　虽然在牧师小姐看来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害，随便抬抬手差不多就能治好，但换做普通人，就算携带了治疗药水或亡魂那种古怪的丹药，应该也不可能立刻就把骨折给续上。
　　否则，还要神官和治疗师干什么？
　　这样暗戳戳吐槽着，白狐小姐向金甲战士同样缓缓落地的位置走去。
　　「吾主……」
　　卢卡斯自然也察觉到了方才的空间波动与薇莉丝的出现，见少女靠近，下意识便想开口并行礼，但薇莉丝只是不露声色摇了摇头，便将其制止。
　　「这次多少时间？」
　　「5分 24秒，他的确一直在进步，尤其是使用您赐予那双外置羽翼的技巧方面，而且这个人类的体质……有些奇特。」
　　「哦？怎么个奇特……」
　　少女正欲出声详细询问，却听得不远处 「噗 」一声，某位被拍进积雪深处的灰衣剑客，已经从中狼狈不堪地爬了出来。
　　「？」
　　有些惊讶的，白狐小姐与身边金甲战士一起转过视线。
　　这倒是……的确出人意料啊。
　　作为一个合格的牧师，薇莉丝可以百分百确定，只要这个亡魂身体构造还属于正常生物的范畴，哪怕并非人类，方才卢卡斯那一剑也绝对砸断了他好几根骨头，甚至脊椎都有可能伤到了些许。
　　以正常人角度而言，他就算是传说级，也没可能这么快恢复行动力才对。
　　事实上，本来白狐小姐是打算跟卢卡斯简单交流下，询问过最近的情况之后，再去把那小子捞出来治一治的。
　　结果他居然就这么自己钻出来了？
　　也是……
　　卢卡斯再怎么说也揍了他十来天，就算是敲西瓜也敲出经验了，肯定不会直接打到亡魂爬都爬不起来，否则所谓的 「考验 」也就失去了意义，既然它敢那样动手，估计便是笃定了不会给对方造成难以恢复的伤势吧。
　　「噗哈……哈！」
　　另一边，刚从雪堆里爬起来的亡魂先生，依旧正躺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喘息着，似乎是因为刚刚正脸朝下窒息了太长时间的缘故。
　　而且看起来，他对这里的低温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即使为了灵活性，没有穿着薇莉丝之前给的那件御寒大衣，也并未表现出丝毫不适的样子。
　　跟之前提到的体质有关吗……这家伙，貌似还挺不简单呢。
　　这样想着，白狐小姐主动打了个招呼。
　　「十来天不见，看起来你过的还不错嘛？」
　　「这个声音……曦，曦小姐！？」
　　看起来，剑客先生并没有卢卡斯那般高等级的感知力，加上风雪掩盖和激烈战斗下格外专注的精神，他这位传说级大高手，竟然刚刚才注意到有他们二者之外的生物来到了这片山颠之上。
　　他连忙惊慌失措地想要爬起来行礼，但显然刚才卢卡斯那一剑板子并不是真正毫无作用的，仰面朝天的灰衣青年在地上咸鱼般抽搐了几下，虽然疼得龇牙咧嘴，却并没能立刻站起身来。
　　「噗……」
　　虽然心里想笑得紧，但考虑到维持 「高人仪态 」 ，白狐小姐终归是忍耐着没有真正发出奇怪声音，只挥挥手道。
　　「没必要那么拘束，我和你之间并不存在那种上下级的关系，平常心即可。」
　　「啊哈哈……抱歉，下意识就……」
　　从许久未见的紧张中渐渐缓过神来，亡魂深吸几口气，又自怀中摸出瓷瓶，将里面的药丸熟练倒入口中，稍歇片刻……
　　便缓缓自雪地之上坐起身来，试着转动了几下臂膀。
　　「……这是什么药？看起来效果很不错的样子，卜者给你的？」
　　「嗯？您说这个吗？」
　　见白狐小姐的目光似乎停驻在了他手中瓷瓶上，亡魂微微一愣，随即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直言不讳道。
　　「曦小姐，其实这并非什么灵丹妙药，只是一种催化剂罢了，是恩师专门调配出来，用以激发在下体质特性的，对寻常人而言……反倒更接近于猛毒吧。」
　　并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灰衣剑客站起身，将瓷瓶递给面前少女，薇莉丝接过，又随手倒出一枚，捏在指间端详了片刻。
　　正圆形，单颗只有差不多鱼目大小，表面光滑，通体呈黑色，有点像是把淤泥搓成球状，又打上了蜡皮一般的感觉。
　　虽然有些好奇这玩意的效果而想要试着调查一下，但【情报侦测】也并非全能，对于这种并不含有任何能量波动的普通材料，药物之类东西，基本只能分析出其组成成分，并不会直接事无巨细般将作用显示个一清二楚。
　　恰巧，某位牧师小姐虽然擅长治疗，但对于真正的药物，尤其是这个世界本土药材……即使不至于一窍不通，通过那些书本上的知识，却也至多只能分辨出个三四成而已，更不要说将其混合，调制之后的成品了。
　　「嗯，原来如此……」
　　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薇莉丝只能装模作样沉吟几声，将药丸塞回瓶内，随手抛还给正在原地活动着筋骨，看起来竟然像是已经完全没有大碍一般的某灰衣剑客。
　　很难想象几分钟之前，这家伙才刚刚被揍跌下来，趴在雪堆里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呢，说起来……之前无面者那场动乱之后，他貌似也是很快就……
　　不过，薇莉丝小姐虽然好奇心旺盛，却也不会强行去探究别人不愿提及的秘密或隐私，既然亡魂之前提及时故意一笔带过了 「体质 」的事，就表明他目前并不希望聊得太多。
　　倒也没必要事事锱铢必较吧。
　　于是，薇莉丝直接将话题转向正轨。
　　「今天过来，是看看这边的近况，顺便有些想法打算与你谈谈。
　　听白狐小姐如此开口，亡魂表情也顿时变得郑重而认真起来，连忙低头深辑一礼。
　　「多谢曦小姐挂心，您请吩咐。」
　　「嗯，马上，远征军就要抵达东都天使之城了，后面将会发生什么事，我也无法完全预料。作为灵隐商会此行的领头者，你想必是肩负着重任的，不可能永远都留在这冰天雪地中慢慢练习，故而我考虑了一下，决定将这第一关考验内容稍作修改。」
　　灰衣青年抬头，面露微讶又随即恍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曦小姐深思熟虑，在下感激不尽，虽然有些可惜……的确，不知您打算如何调整呢？」

第一百五十章：一招
　　没有立刻回答，薇莉丝只是突然反问道。
　　「亡魂，十数日过去，你现在也该对这件【人工飞行翼】有了较为深刻的了解，我问你，此物的优势和缺陷，分别在哪里？」
　　「……？」
　　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面前风轻云淡的白狐少女，与她身后静默而立的高大金甲战士，又用余光瞥了眼身后的银白色金属翼，稍做思索，灰衣剑客很快开口道。
　　「回曦小姐，此物技艺堪称巧夺天工，若要数其优点，实在难以一言蔽之。操作简易，续航力强，不要求使用者的任何魔法素养，只需稍作培训，大部分人型智慧生物应该都能顺利应用，飞行速度与灵活性在熟练之后更是堪称一绝。」
　　「如果能够实现量产并流入外界，想必会在整个世界范围内造成堪比地震般的巨大变革吧，无论民用生活，军事，乃至一些极端领域都是如此。」
　　说完了优点，亡魂停顿片刻，见白狐小姐只是静静听着，似乎并没有开口打岔或提问的意思，他也不再犹豫，继续评价道。
　　「至于缺陷……硬要说的话的确也有一些，比如虽然由特殊金属构成，但飞行翼本身，尤其是部分关节位置却并不能称之为坚韧，如果受到强烈外力击打，或是因意外不慎嵌入某些细小石子等硬物，可能会导致整体发生故障，无法继续飞行，严重情况下甚至会出现坠亡事故。」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
　　青年将身后背负着的飞行翼拆卸下来，轻车熟路地在上面摸索几番，便找到了被某位灵偶小姐刻意隐藏起来的，装载着动力源 ——两颗高纯度光元素结晶的暗槽，取出里面即使在白天也散发着淡淡光亮的通透金色水晶后，将其展示在薇莉丝面前。
　　「曦小姐，这两颗光元素魔晶石，恐怕价值不菲吧？如果要评估这架飞行翼的整体造价，不考虑技术等方面问题的话，光这个，估计就占据了其他所有结构部分的九成成本以上，至少得百万神圣光币才能买的下来，还未必随时有货源提供。」
　　「从纹路和气息上判断，它们很像是前段时间极南无法地带爆发【深渊之灾】时，突然在那边曾名为灾祸之森区域出现的【光辉源晶】，是品质极高的光属性 5阶魔晶石。」
　　「但由于博尔特王国在深渊灾难中被毁灭，这段时间，那里已经被比邻的诺博斯铁血帝国所占领，并将那片森林封锁管理起来，限制外来淘金客的进入。所以，在市面上流通的【光辉源晶】数量如今已显著减少，价格也出现了大幅攀升。」
　　「听恩师说，我们灵隐商会也曾经搞到过几批类似货源，几乎每次只要拿出来售卖，都会立刻以超高价被竞拍一空，所以曦小姐应该清楚这样的宝物在神圣帝国代表着什么……」
　　沉吟片刻，亡魂还是给出了他的最终评价与判断。
　　「坦白讲，这架飞行翼的确堪称跨时代的创造与艺术品，但如果必需靠这等宝物来进行装配，提供动力，那终归也只是极少数人才能用上的奢侈品罢了。还不如靠魔法卷轴或飞行魔兽之类的东西来进行空中移动……虽然这些在便利性，速度和灵活性上都不如前者，但却胜在足够实惠，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了。」
　　「嗯……」
　　听完灰衣剑客详细而中肯的评价，白狐小姐只是托腮静默着，似乎在思索些什么，正当亡魂以为是他的说法太过尖锐，惹得这位高贵少女不快而略感忐忑的时候，前者却突然点头道。
　　「说得很不错，其余不谈，单就容易因沙石卡壳而故障这点，的确是我没有注意到的缺陷，果然充分实践是有必要的……但，需要高品光元素魔晶驱动的特点却并非缺漏，反而是一种很重要，甚至十分关键的优势……咳，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回到正题吧。」
　　一语带过先前的内容，少女指了指身后魁梧的金甲战士，开门见山道。
　　「关于我之前给予的【在它手上坚持 15分钟】这个考题，你是否有信心能在三天内完成？」
　　「这……」
　　迟疑片刻，似乎是在心中评估和计算了某些东西，最终，亡魂只能略显惭愧般摇摇头。
　　「抱歉……恐怕，恐怕有些难度，不，应该说完全不可能吧。这位金甲前辈的实力之强，几乎是在下所见生灵中数一数二之最，宛若高山仰止，西海渊流……正如曦小姐所言，时至今日，在下也没能接住前辈哪怕任何一剑，只能凭借着飞行翼的速度进行闪躲。」
　　「有前辈指导，在下这段日子真的获益良多，但，想要坚持满十五分钟，恐怕还需要至少一个月以上时间的不断练习，才有微薄的些许可能吧……」
　　「嗯。」
　　意料之内呢。
　　说到底，伊琉什制造的飞行翼只是外物，就算再如何精妙，亡魂天分与体质再如何特殊，想要操纵至如臂使指，乃至于在卢卡斯这样半神级别的对手面前闪避一刻之久，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经年累月的练习才有可能做到。
　　毕竟等级与属性差距实在太大了，哪怕卢卡斯已经放了个东海，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弥补的程度。
　　不过说到底，所谓 15分钟的考验，本身就只是薇莉丝小姐随便口胡，想要拿亡魂试一试这架飞行翼极限的手段而已，并非一定要他坚持满多少多少时间。
　　而且与强者的不断战斗，本身对这小子也是很有好处的，别看他每天都被打得很惨，但从亡魂不仅没有抱怨，反而甘之如饴的样子就能看出，他也同样察觉到了这点才对。
　　所以……
　　「无妨，所以现在我将考核的内容稍作调整。」
　　在灰衣剑客立刻振奋和凝聚起来的面色中，白狐小姐抬手指了指自己。
　　「说到底，你不是想向我学东西吗？什么都由别人代劳也有点讲不过去，这样吧，我给你一天时间准备，还是在在这里，你，接我一招，接住就算你过了，如何？」
　　「……？您，确定吗？」
　　见亡魂居然不仅没有胆怯或害怕，反而在惊讶中露出类似于 「天上掉馅饼了？」之类惊讶的眼神，白狐小姐面具之下也不禁传出略带戏谑的声音。
　　「嚯，看起来，你很有信心嘛，就这么坚信自己能轻轻松松接下我一招？」
　　「呃不不不……在下当然没有轻视曦小姐的意思！只不过说真的，这样的胜负条件实在……」
　　亡魂连忙摇头摆脑般否认，又像是想要说明些什么的样子，但薇莉丝只是轻轻抬手，打断了他的发言。
　　「不必向我解释，无论你有怎样的底牌或自信，那都是你的能力。既然同意，那就这样决定好了，还是那句话，我只出一招，随便你如何应对，只要接下，就算你过。」
　　「这……好，好吧。」
　　点点头，将之前蕾拉交给她的那几盒口粮抛给亡魂，白狐小姐便径直转身而去。
　　「你还有一天时间，好好准备吧，有什么能用的底牌尽管都拿出来，太轻敌的话……真的会死哦。」

第一百五十二章：人被杀，就会死
　　第二日，少女如约通过传送门来到了天之壁垒的雪峰上，但这次，她却并非孤身一人。
　　紧随着巫女小姐身后，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中年男子与两位面貌酷似的灰刘海少女，先后走出了正在渐渐隐没的隐形传送门。
　　而前方不远处，腰悬七把宝剑的灰衣剑客也已经全副武装，恭敬侍立等候着了。
　　「见过曦小姐，您……呃，你们怎么来了？」
　【冥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废话，当然是来给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收尸啊，我就说呆木头怎么会突然想到搞什么……适合送给高贵女性的伴手礼，本来还以为是终于开窍了，结果居然打的这个主意？哈……」
　　与其心意相通的妹妹【冥灵】立刻接口，毫不留情讽刺道。
　　「临行前恩师是如何千叮万嘱我们的，你难道全都忘了吗？求道之路九死一生，就你那三猫两爪也敢跑来找曦小姐拜师？」
　　姐妹俩跟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地骂也不停，虽然声线依旧冷漠，但语气之中的关切却是怎么也无法掩盖的。
　　看得出来，她们真的很担心自家这位队长先生，之所以要如此毫不留情地痛骂，一方面是的确气不过，另一方面，大概也是在做给某位白狐小姐看，希望她接下来能稍稍手下留情一些吧。
　　或许是当着曦的面，她们也没敢表现得太过放肆，只是嘲讽灰衣剑客几句之后，便再度安静下来，只以分外不满的眼神瞪视着后者。
　　片刻，【摆渡人】替姐妹俩做出了总结，他的表情，亦显得分外严肃与凝重。
　　「亡魂，你真的做好觉悟与准备了吗？灵狐巫女的力量，不是你能够想象的，现在后悔或许还来得及。」
　　「你们……」
　　青年沉默半晌，又缓慢，却分外坚定般摇头。
　　「你们明白的，亡魂此生即剑之冢，若能为求剑道而亡，虽死，亦无悔矣。」
　　「呼……【四圣】的后人都是如此执拗，罢了……」
　　摆渡人轻叹着，冥灵与冥莲表情也不太好看，但他们终究是没有再说些什么，只向着一直没有开口的白狐少女鞠躬致礼后，便纷纷后退而去，让出了战斗的空间。
　　「不好意思啊，他们听说这件事之后，就强烈要求来观战了，说是至少要见证最后一面什么……我实在没办法，希望你不要介意。」
　　「无妨，倒不如说曦小姐能够准许他们到来，正合在下之意，感谢您的包容。」
　　「~」
　　这样随意聊着，薇莉丝抬首打量了眼亡魂今日的武装配置。
　　看得出来，对方的确做足了准备，不仅之前看到过的那些装备基本悉数戴在身上，甚至左手拇指还多了枚看起来分外华丽的翠玉扳指，很显然，这是他之前没有携带，专为此战而特意添加上去的东西。
　　值得一提的是，添上这枚扳指之后，以往亡魂佩戴在手上的其他所有戒指，包括空间储物道具在内都已悉数消失，这在如此需要全力以赴的场合显然是有些怪异的。
　　那么，就只有唯一解释了。
　　这枚扳指，是一件需要与使用者绑定的，至少圣器以上级别的装备。
　　在【幻世】中，绑定装备与非绑定装备最大的区别，便在于前者不仅唯独持有者才能够使用，而且还需要占据一个对应部位的 「装备栏 」 。
　　就像戒指，项链，手镯这三大首饰栏位一样，如果只是金色灵器及以下品质的普通装备，在自由度和拟真度极高的【幻世】中，玩家的确可以同时戴上数枚戒指，或者给腕上强行套好几串手镯之类，并发挥出它们对应的效果。
　　这种特点，在开服早期还闹出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笑话。
　　可一旦度过新手阶段，进入 lv50以上的游戏中后期，拥有了需要绑定才能使用的圣器及以上品质装备后，就完全不同了。
　　绑定装备，玩家只能在武器，防具，首饰的装备栏中配置对应栏位数量的道具，常规而言，也就是一把双手武器或两把单手武器，一套整体防具或数件散装，以及戒指，项链和手镯各一。
　　此外，即使再多佩戴，没有被绑定在 「装备栏 」上的道具也不会产生任何效果。
　　这个阶段，也就是玩家配装与套路都开始渐渐成型，发展出属于自己独特风格的时期了。
　　照理来说，亡魂作为一个连 lv50都没达到的传说级，本该无法使用和绑定圣器级道具才对。
　　但等级限制也并非绝对，可能这个世界规则并不完全一致，又或者这只是件勉强达到些许门槛的伪圣器，就像当初普拉卡卡从联合王国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手中偷来的【魔神守护之戒】一样。
　　总而言之，这玩意十有八九就是亡魂的凭借了吧，或许是拥有类似于【飞升之匣】那般，能够阻挡一次致命伤害的特殊被动，正好可以拿来应对某位白狐小姐提出的 「一招 」 。
　　心念电转下做出了各种判断，但薇莉丝明面上却依旧什么都没有表示，只是瞥了眼不远处持剑静立的金甲战士，淡然开口道。
　　「准备好的话就开始吧，以你的信号为准，还是那句话，我只出一招。」
　　「呼……」
　　紧了紧身后的飞行翼，又径直将瓷瓶中所有药丸系数倒入口中，再度深吸口气，亡魂将手搭向腰间的长剑，点点头。
　　「那么，请您指教。」
　　他骤然握住兵刃之中最下方的剑柄，如承千钧之力般，奋力出鞘！
　　「第七把剑，幽……」
　　「彼岸花开。」
　　「叮铃 ~」
　　清脆而悠扬的铃音轻响，将周遭一切，灰衣剑客带着决意的全力以赴呐喊，包括天之壁垒上呼啸不歇的风雪之声，都尽数送往于归寂。
　　世间的一切，仿佛皆在此刻陷入静默。
　　直至，少女抬手，再度摇响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小巧银铃。
　　「叮铃 ~」
　　「呼 ~~~~」
　　山巅的冷冽寒风，再度扬起白狐少女红白相间的裙摆与袖袍，白雪般纯净的长发之上，三角状可爱柔软的毛茸茸耳朵，也随之灵活扑棱几下，似乎在宣告着……
　　她的一招，已经结束。
　　「咕……哈……哈啊！！！！！」
　　身后，传来冥莲等人仿佛窒息许久之后，好不容易得以再度通畅的急促喘息声，卢卡斯本已抬起的手也再度放下，似是有些惋惜与无奈般微微摇头，便在白狐少女颔首示意后，被光芒笼罩着消失而去。
　　直至此刻，刚刚五指用力握住第七把剑，甚至尚未完全出鞘的灰衣剑客，才在那失去了光芒与生机的瞳眸映衬下，向后倒去。
　　坠入冰雪之中。
　　「啪。」
　　「亡魂！！！！」

第一百五十三章：死后的世界
　　再度睁眼时，眼前景象已经出现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脚下，是如血般盛开的绯色花海，花海簇拥着如雾如霭般蜿蜒的长河流淌而去，消失在薄雾的远方。
　　无日无月的天空下，世界并不明亮，如黄昏般浅色的光在每一个角落弥漫着，带来些许阴沉与哀伤之意。
　　「这里是……」
　　名为【亡魂】的身影陷入了思考。
　　他之前……应该是在圣卑尔根山脉的雪峰之上，与那位被冠以灵狐巫女之名的古老强大存在战斗才对。
　　一招，明明只要接住她一招就够了。
　　但拔剑的刹那，突兀响起的银铃与轻唱却如同扼住了咽喉的铁钳，令他瞬间连呼吸都难以为继，脑海中近乎一片空白，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便已出现在这里了。
　　说实话，他有些无法理解如今的处境。
　　如果接下了那位的一招，无论如何，自己如今也该身处雪峰之上，即便失败，人死如灯灭，又怎么可能还像现今这般继续思考呢？
　　下意识的，亡魂将视线投向自己左手的拇指。
　　那里，本该佩戴着家族流传下来的至宝【不朽扳玉】，这是只有他们一族之人能够使用，可以最大幅度激发其血脉中蕴含的不朽之力，令伤势复原的传承圣物。
　　若催动到极致，哪怕是佩戴者因外力死去，【不朽板玉】中蕴含的力量甚至也可以令其亡骸重焕生机，获得第二次生命。
　　这便是他有信心能够接下灵狐巫女一招的原因。
　　说到底，就算敌人再如何厉害，攻击再如何强横，至多也就是一死而已，虽然【不朽扳玉】的复生并非全能，他亡魂也不具备将血脉发挥到极致的能力，但双方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曦小姐总不可能上来就把他挫骨扬灰吧？
　　但现在看来，结果，似乎却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左手拇指上，并未存在那枚家族祖传的扳玉，甚至 「手 」本身，都呈现着有些虚无缥缈般空洞的色泽，就好像如雾气凝聚而成，随时都有可能飘散一般。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现在又是怎么个情况啊……？」
　　「这位兄弟，你已经死了哦，就跟我一样。」
　　「哇！」
　　身边突兀响起的声音，把沉思中的剑客先生吓了一跳，他几乎是下意识般想要拔剑去砍，但手摸到腰间的时候，才发现那里竟同样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任何武器可以供其使用。
　　「哎……所以说不要那么激动嘛，大家现在都是死人，你就算生前再怎么厉害，在这里也是毫无用处的，不如老老实实呆着等待接引比较好哦。」
　　耳畔那道声音再度带着些许无奈响起，直至此刻，亡魂才从突如其来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勉强压下心中的困惑与不解，将视线转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同样有些虚无缥缈，但从轮廓和面相上，能看出大概是穿着全身雪白盔甲的年轻男性身影，但重点在于……类似服装搭配，亡魂近期可是见过太多了。
　　「你是……光明女神教会的神殿圣骑士？」
　　似乎刚打算说些什么，见亡魂抢先如此开口，对方顿时有些惊讶般瞪大了眼。
　　「噢！？没看出来啊兄弟，你居然跟我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还认得出神殿圣骑士？」
　　轻咳几声，那道疑似女神教圣骑士的青年身影以手抚胸，行了个标准的女神信徒之间问候礼，又继续分外主动般自我介绍起来。
　　「赞美女神，我的名字是波文 ·伯纳尔，生前隶属于神圣帝国萨沃行省圣星城教会神殿，不知兄弟你怎么称呼？」
　　「啊……哦，叫我亡魂就好了……」
　　「亡魂？」
　　自称波文的圣骑士青年微微一愣，声音又明显变得怪异起来，虽然在头盔掩盖下，对方本就有些虚无缥缈的面容看不真切，但剑客先生还是能察觉出来 ——他大概是皱了皱眉的样子。
　　「兄弟啊，我能理解你无法接受自己已经死掉了的事实，但就算再如何气馁，也不必用这种奇怪的称呼来喊自己吧？教义有言，名字可是经由父母选择，在女神见证之下，由世界赋予我们的本质，轻易更换不得的，所以我建议你……」
　　剑客先生连忙有些哭笑不得地摆手解释道。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真的就叫【亡魂】，因为某种缘由，这个差不多就是我的本名，并不是什么自暴自弃啦。真要说的话，我现在也完全还没搞懂这里究竟是哪呢……」
　　盯……
　　被波文 ·伯纳尔用 「你确定？」一样的眼神看了许久，亡魂先生虽然感到有些尴尬，却也只能无奈地两手摊开以示无辜了。
　　见其表情不似玩笑，虽然看起来依旧有些怀疑的样子，但波文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揪着不放，便抬手指了指花海远处的雾霭长河，像个前辈和过来者一般轻声解释道。
　　「好吧好吧，看到了吗，那条河名为三途，又叫冥河，是亡者灵魂的最后归处。在那里，来自世界各地的魂灵会被洗去污秽与过往，化作纯粹而纯净的【虚无】，重新归于天地之中，再入循环。」
　　「三途……？这个名字……欸等等，这么说我真的死了吗！？」
　　被某魂后知后觉般的反应整愣了一下，波文无语地以手扶额，深深叹息道。
　　「兄弟，你该不会是死之前脑子被人给敲出毛病了吧？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啊，这是冥河，冥河懂吗？冥河只会出现在冥府！要是还活着的话，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啊！」
　　「啊哈哈……」
　　下意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但随即，剑客的灵魂又像是彻底醒悟过来般微微叹息起来。
　　「抱歉啊，我只是没想到人死了之后居然还能……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罢了。这么说，在下果然还是没能接住那一招啊，仅仅一招便……该说不愧是灵狐巫女吗，恩师的警告还真是一点没错，我又一次不自量力了……」
　　似乎感受到了眼前身影上散发出的淡淡哀伤与无奈，名为波文的圣骑士也渐渐收敛了脸上的恼怒神情，同样叹息着点点头。
　　「看来兄弟你同样是有故事的人啊，罢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能在死后的这里相遇，多少也算是我俩缘分，是女神殿下的指引哇。」
　　「咱俩就在这随便聊聊天，慢慢等着吧，摆渡人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来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摆渡人
　　虽然对波文提到的 「摆渡人 」这个称呼产生了极强即视感，但亡魂心里也很清楚，这里的摆渡人与他那位前辈兼好友，肯定并非同一存在。
　　毕竟后者虽然同样来历颇深，背景不浅，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活人，正如眼前圣骑士波文的魂灵所言一般 ——活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冥府之地，三途河畔呢？
　　这样想着，他放眼向周围望去。
　　彼岸花海虽广袤无际，但揪其根本，似乎却依旧是与中央那如雾似幻般三途之河伴生而存的。亡魂本打算去周围四处走走，看个究竟，但稍作思考，却也还是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眼前自称波文的圣骑士，显然比他要更早来到这冥府之地，经验不说多么丰富，对周围的了解肯定也相对更深一些。
　　从对方的打扮和隐约散发出的淡淡光明气息中，都能看出他是货真价实的圣骑士，品行端正的圣职者不会说谎，既然波文都说了在此等待即可，亡魂也犯不着非得亲身去实践试一试。
　　说到底，在意识到自己即使佩戴上了祖传至宝，底牌尽出的情况下都未能接下曦小姐哪怕一招，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后，这位在以往人生与历练中几乎从未遇到过如此巨大挫折的剑客，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
　　不心灰意冷也没用，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嘛。
　　于是，他便干脆席地而坐，与波文一道，在这殷红如血的彼岸花海中静静等待起来。
　　在这过程中，亡魂看见了很多东西。
　　有难以计数，难以言叙的魂灵，不断落入三途河中。
　　它们的姿态千奇百怪，其中部分亡魂还能勉强辨认出种族，但更多，却是他从未见过，甚至闻所未闻的奇形怪状。
　　它们自冥府的天空坠落而下。
　　其中，有着比人类还要渺小，至多巴掌大的灵，亦能偶尔看见身高百千丈，比龙与巨人还要庞大魁梧的伟物，但无论哪种，都会很快，毫无例外地被那如雾似幻，难以分辨长宽与颜色的三途之河淹没，再无声息。
　　这就是……灵魂最后的归处，凡人毕生唯见一次的奇景吧。
　　淡淡的明悟，涌上剑客心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理解了什么，但仿佛却又通过参悟此景，理解了所谓灵与魂的些许真谛。
　　灵魂的时间总是模糊，不知在花海之上静坐等待了多久，始终在与那位圣骑士之魂随意闲聊的亡魂，却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等等，波文兄弟，话说……为啥只有我俩是坐在这里等着摆渡人接引，而其他魂灵却都直接被丢进河里了呢？」
　　这段时间，他虽然并未离开原地，却也观察了很久周围的情况，如果 「视觉 」在此处足够可靠的话，亡魂几乎可以确定，这片广袤无垠的花海之上，应该只有他与身边这位圣骑士唯二身影而已。
　　这不是很奇怪吗？说到底，接引到底是什么意思？
　　波文的坐姿并不若亡魂那般随意，他席地跪坐着，似正向远方的天空行以默然无声般祈祷，见后者开口，才睁开眼，转头微笑道。
　　「亡魂兄弟，所以我才会说，这都是女神的指引啊。三途之河乃终点与归处，但彼岸花海，反而是介乎于生与冥的边界之地，虽唯亡者能踏足此地，我们的去处，却并非这冥河之下。」
　　似乎正准备说些什么，波文却突然语气一变，分外期待地搓了搓手，站起身看向远处。
　　「噢！摆渡人终于到了呢！」
　　顺着他的视线，亡魂亦举目望去。
　　远方，三途河上，有一小梭正缓缓逆流而来。
　　木船之上，仅一身朴素灰袍的影，不徐不急撑动着手中木桨，将渡船摇向血色花海之岸。
　　「这就是……真正的【摆渡人】吗？」
　　遥望着视线彼端，亡魂亦发出了不无惊叹与感慨的声音。
　　那是……并非人的存在。
　　有些破旧的灰色素袍之上，仅一团燃烧而起的蓝焰，化作形似头颅的形态，火焰般长发在身后披散，模糊面孔之上，唯独勾勒出双眼的轮廓，而之下，则仅是一片虚无将长袖撑起，袍底几乎与船身黏着，看不清内中之物。
　　讶异之际，那艘似乎仅能容纳一两人的小小木梭，已经跨越幽冥彼岸，抵达花海近前。
　【摆渡人】蓝焰化作的眸子，径直投向二人。
　【上船。】
　　它未开口，但恍若实质般的简洁意念，便已传入两道魂灵心中。
　　「终于到这个时候了啊……走吧兄弟，去往我们的归处。」
　　波文轻叹一声，似乎却显得的格外放松与解脱，似乎早已知晓了渡船的彼方将是何地。
　　他从身后拍拍亡魂肩膀，便主动上前而去。
　　灰衣剑客紧随其后。
　　踏过殷红如血的彼岸花海，二者来到三途河边的渡船前，波文向【摆渡人】恭行一礼，便在对方毫无回应的态度中，小心翼翼登上了木梭。
　　随着些许重量的加入，小船亦在虚无般河水中微微摇曳，溅起宛若无形无质的水浪，拍打上岸边，带起 「哗哗 」轻响。
　　见状如此，亡魂心中微叹口气，却只能如法炮制，同样在行礼之后抬起步子，准备登上渡舟，去往那未知的【归处】。
　　但……
　　一根长杆却径直横起，阻挡了他的去路。
　【你，不得登船。】
　　「……欸？」
　　被禁止继续向前的亡魂先生微微一愣，虽然突兀出现的意外情况让他有些惊讶和困惑，但常年历练带来的心理素质却很快将其压下，再度辑礼道。
　　「这位前辈，敢问为何在下不可登船呢？莫非这渡梭一次仅可载一客，需要等到您下次往返才能……」
　【摆渡人】动作不变，燃烧着蓝焰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轮廓，只是以 「眼神 」扫过亡魂上下，再度散发出蕴含着古老威严的意念。
　【你，不在摆渡名单之内，自有她者相渡，静待。】
　　「呃？可是……」
　　然而，未等亡魂再说些什么，【摆渡人】却只自顾自将渡杆轻点河岸，小梭灵活地在三途河上一个回旋，便已缓缓驶向远方。
　　「亡，亡魂兄弟！？」
　　直至此刻，先一步登上渡船的波文才后知后觉般惊呼出声，又像是想起什么般，只能连忙隔空高喊提示道。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千万记住，不要在花海中睡着，不要跌入河中啊！无论多久，都一定，一定要等下去！记住兄弟的话！」
　　「一定要等下去啊……！」
　　波文的声音迅速在河面上淡化，远去，只是片刻，如雾如霭的三途河上，便再已没了他与摆渡人的踪影，徒留下亡魂在岸边一脸茫然。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踏阴阳而来
　　虽然搞不清原委，但亡魂也只能按照波文离去前的好心提醒，尽快转身，远离距河水仅有半步之遥的岸边，重新回到之前他与波文共坐之处，继续等待起来。
　　他不知道要等待什么，但除了等，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次的等待，却远比之前更加漫长。
　　灵魂的世界并无时间概念，可足够漫长的留滞，也足以磨灭万物与精神。
　　亡魂不清楚自己究竟在那彼岸花海中停坐了多久。
　　他只记得，自己已经看到了实在太多太多魂灵的逝去，它们自冥府天际如羽毛般飘落，坠入那雾霭遮蔽中的三途之河，淹没，消融。
　　无论平凡到随处可见的人与生灵，亦或形貌诡谲的异物，威风凌凌的巨兽，都逃不过被那长河洗净，化作尘埃的命运。
　　太多太多，太久太久，已经让剑客足以称得上坚韧的心也为之空明。
　　他不知道这是感悟，亦或单纯的麻木。
　　他不止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疲惫，想要闭上眼，就这么在花海中睡去，但波文离去之前的叮嘱却始终在亡魂心中回荡着，令他意识到，如果放弃，就真的一切都结束了。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什么，要等待什么，但那些许留滞的不甘和渴望，却依旧努力支撑着这道已经摇摇欲坠的虚无灵魂。
　　他始终还记得，自己想要追寻的那份光芒，那在亡剑之冢内，伴随遮蔽天空的光之剑雨降临的绝美身姿，那是无关于肉身和性别，对崇高之物的纯粹渴望，若飞蛾扑火。
　　即使，那道光芒会将其灼伤，乃至于化作灰烬。
　　因此他等待，等待着虚无缥缈的未来。
　　等待……
　　等待……
　　等待……
　　于是，在视线都已经快要模糊，形体也已近乎于溃散的遥远之后……清脆悦耳，似乎与这冥府之地沉郁哀气迥异，宛若黑夜之中的明月，大海之上灯塔般的光芒 ———声音，在三途河畔响起。
　　「叮铃 ~」
　　一声铃响，仿若先前……久远之前所见【摆渡人】一般，蕴含着古老威严的意念，却又灵动般充斥着生的活力与美好，就连满地殷红如血的彼岸之海，也随着铃声而微微摇曳，绽放开饱满鲜艳的花瓣，欢呼雀跃。
　　有身影，远渡而来。
　　那是戴着白狐面具，头上有一对三角状尖尖耳朵的妙龄少女，她新雪般的发如长瀑披散而下，却在昏暗冥河上映出清晰倒影，红与白相间的繁复连身长裙，宛若翩然舞姿绝美的修饰。
　　她并未如【摆渡人】那般以渡梭而行，却若凭虚踏足于本该能淹没一切的三途河上，迈着轻盈而优雅的步子，缓缓自远方走来。
　　「叮铃 ~叮铃 ~」
　　银铃之声，再度于冥府间回荡。
　　如雾如霭的河水随着她的步伐，荡漾出波纹般华美的涟漪，温柔将少女托举，就连无时无刻不在落向冥府之内的无数游魂，也尽在此刻消失无踪。
　　「啊……啊啊……这是……」
　　将此番绝景尽收眼内，意识都已快要模糊的亡魂心中，却突兀涌现出了些许古谣。
　　那是他尚为孩童之时，在家乡中，几乎人人耳熟能详的遥远传承，却又无人得见真伪，似乎谱写着某段不可思议，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玄奇故事。
　　喃喃地，他下意识轻唱。
　　「世有冥，冥府之畔，三途彼岸……灵狐，灵狐自河上来……花开如血，目至远……狐……踏阴阳摇铃而行，渡魂去，世谓……灵狐巫女是也……」
　　「西有仙岛，灵隐于岛……灵狐巫女的传说……竟然都是真的……」
　　他笑着，仿佛感到了无限的畅快与满足，心念亦在此刻通达。
　　亡魂的意识，就此中止。
　　……
　　亡魂的意识，再度醒转。
　　「哇啊！」
　　他瞪大了眼，自皑皑白雪上一个激灵翻滚起身，惊疑不定般打量向四周。
　　「醒了醒了！真的醒了！」
　　眼前，灰色刘海遮掩着半只眼眸，跪坐在地上，视线与之齐平的少女发出了惊喜般轻呼，另一名容貌与之相似，只是刘海垂向右侧的少女，以及她们身后站着的……身披蓑衣，斗笠上已经积蓄不少雪花的中年男子，也或多或少露出了释然般笑意。
　　他们……是谁来着？
　　看着分外眼熟的容貌，亡魂皱着眉头回忆了许久，过于遥远的诸般记忆才终于渐渐浮上心头。
　　等等，这风雪，还有他们……
　　这里是……天之壁垒的山巅吗？
　　灰衣剑客低下头，看了眼挂在腰侧的七把长剑，以及左手腕处那枚碧绿色的扳指，心中随即涌现出了更多的诧异。
　　「我没死？」
　　「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曦小姐手下留情，你差点就真的死了知道吗！」
　　过去的记忆不断涌现出来，看到眼前名为【冥莲】的少女一脸后怕与愤怒，更多却还是担忧般的表情，本有些无所适从的青年，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揉对方的脑袋以示安慰。
　　「我昏迷多久了？这段时间一直是你们在这里照顾我吗？大家都出来了，商会的队伍是谁在管理？」
　　本以为能立刻得到回答，甚至做好了误掉正事的心理准备，但亡魂话音刚落，却发现其他三人都突然以分外古怪，或者说更加担忧的眼神看了过来。
　　最终，还是冥莲忍不住开口道。
　　「你这家伙，不会是刚刚摔下去的时候脑袋给砸坏了吧？从你被曦小姐击败到现在，也只有不过半分钟而已啊。」
　　「……？」
　　如银铃般清脆的少女之声，亦恰在此刻精准响起。
　　「可能是我方才所用的能力，让他看见了一些幻象吧，不必担心，休息片刻就能恢复了。」
　　闻言，亡魂连忙惊讶地转过头去，才发现那位戴着白狐面具的巫女小姐，正站在后方山巅平台的边缘，负手眺望着远处云端之上辽阔天际。北域袭来的寒风撩起她如雪般长发，飘逸而恬淡的优美身姿，仿若已超脱于尘世之外。
　　似感受到灰衣剑客投来的视线，白狐少女转身，面具下银蓝色的眸子与之在空中交汇，语气亦掀起一抹淡淡促狭。
　　「看来，我这一招终究还是被你接下了呢。」
　　「曦小姐……」
　　少女飒然挥袖，打断了亡魂的欲言又止。
　　「不必多说，个中诸事，你自己明白便好。来去不易，就先跟你的同伴们回去休息吧，待到时机合适，我自然会再去找你，这趟历练，也应够你消化很久了。」
　　「嗯……对了，那架飞行翼就按照约定交给你保管吧，可以使用，但不要弄坏了。」
　　「……」
　　呆愣了许久，又像是终于理解什么那般，灰衣剑客脸上渐渐浮现出恍悟之色，随即便是喜不自禁的感激。
　　他轻轻挥开同伴的搀扶，站起，面对着重新背过身去的白狐少女，恭恭敬敬行了三记大礼。
　　「多谢曦小姐赐予的无上机缘，亡魂终生不忘点拨之恩！」
　　「……去吧。」
　　「是！」
　　而后，四人便顺着已经开启的空间传送门，纷纷离去，回往了另一边的远征军营地。
　　直至雪峰之上只余少女一人身影后，白狐小姐才终于摘下脸上面具，露出其下的些许无奈与好奇之色。
　　「奇怪……所以这小子之前到底看见什么了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火药味
　　至此，这场由亡魂拜师莫名其妙掀起的风波，便也暂时告一段落了。
　　虽然曦小姐只是用【御狐之面】附带的技能，把那家伙送去所谓的冥府转了一圈，然后再接回来，但这个过程本身，就是种淬炼灵魂的手段。
　　如果按照游戏里的路数，【御狐之面】附带的这个技能，应该可以使并未达到 lv100的玩家开发出劣化版的 sp，拥有使用名为【虚拟奥义】或【伪奥义】之类技能的可能性。
　　其概念，有些类似于她曾经对艾德文娜施展过的【光明之吻】这个魔法，是只能生效一次，效果永续的增益性技能。
　　当然，这个技能的淬炼也并非百分百能够成功，通常而言，玩家等级越低，失败率就会越高，如果淬魂失败，该玩家还会【死亡】一次，并获得一段时间内无法解除的负面 buff，非常麻烦。
　　说到底 sp这种东西，只要玩家达到 lv100就可以必定获得，所以虽然升级很艰难，但作为可以预见到的东西，很多玩家其实都不太愿意花那个代价和功夫，来求一个以后可能完全用不上的次等货。
　　因此，这个名为【阴阳一行】的技能，实际上，并没有稳定生效且不会产生任何风险的 9阶魔法【光明之吻】那么受人欢迎。
　　而且半神器【御狐之面】是官方限定活动任务中，只属于治疗系职业冠军的特殊奖励，整个【幻世】大概也仅有薇莉丝手中这一件而已，所以知道这个技能，并且亲身体验过的玩家实在是屈指可数。
　　说实话，此前薇莉丝也不清楚将这个技能对现实世界中的生物使用，会产生怎样的后果，更不曾实际尝试过。
　　只不过考虑到【御狐之面】那些自带能力里，也就这个技能最合适亡魂当时的情况了，既能起到考验的作用，又可以帮他显著提升实力。
　　就当是这小子帮忙测试了那么久的飞行翼，给的一些补偿和报酬吧。
　　当然，即使失败，薇莉丝肯定也不会真让他死掉，但那样的话，亡魂肯定便无法获得这个技能附带的好处了，而且白狐小姐后续也不会再给他继续纠缠下去的机会。
　　至于下次 「考核 」是什么时候，那就得看狐某人的心情了。
　　行军途中有这么件事打发时间，回过神来的时候，远征军主力也终于临近了神圣帝国的首都，东都天使之城。
　　最后一次从联通着圣卑尔根山脉之巅的传送门中现身，白狐小姐收起地上的阵盘，踏出这片特意选择的偏僻树丛，再度回到远征军营地时，远方城墙巍峨的阴影，也已经可以隐约窥见了。
　　东都天使之城。
　　这是一座同样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城，千年之前混乱年代的那些岁月，统治着如今神圣帝国半境，也就是圣卑尔根山脉以东主要疆域的帝国，便是以这座城市为首都的。
　　当时，与其针锋相对的西帝国，首都还并非如今的西都明光城，而是另一座曾盛极一时的城市。
　　不过那座城，早就在千年前，神圣帝国建立的战争中便被战火毁于一旦，如今虽已经由后人重建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但终归还是再难以企及曾经的辉煌，成为一个国度的都城了。
　　而圣都天使之城，便是历史底蕴足以与那座古城前身相提并论的存在，即便因三圣女横空出世，成为慕光教会最初根据地……而在神圣帝国建立后，一度被定为首都的西都明光城，与之相比，在这方面也有所欠缺。
　　圣都，神都，天使之城，光明之城，这座城市有着太多太多的赞美和称呼，作为神圣帝国如今真正的首都，其规模与人流量，繁华程度相较于西都明光，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找到悠娜踪迹的时候，她正在中军营帐之内，接见着已经自圣都而来，迎接，并商议后续大军驻扎等一系列事宜的使者。
　　毫无疑问，对方是代表圣教团，这一在实际意义上统治着神圣帝国的机构而来的。
　　或者……也可以说代表着圣国当今明面上的最高领袖 ———教皇而来。
　　或许其他人没有资格在这种时候进去打扰会议，但曾经建下丰功伟绩，在远征军中拥有卓越声望的曦小姐却是个例外。
　　从守门的圣骑士们口中打听到消息之后，白狐小姐便掀开帘帐，径直入内而去。
　　守卫视若无睹，没有任何人阻拦她。
　　踏入营帐，还未见人影，交谈，或者说争吵的声音便已传入薇莉丝耳中。
　　「不让进城游行，大军远道而来的意义岂不是要生生减半？如果只是单纯想要集结军队，直接三路同时进发，在战场外围汇合不就可以了？那能节省多少时间你知道吗？！」
　　「弗吉尔大主教，请您稍安勿躁，这也是为了圣城的稳定和秩序考虑啊。您想想，远征军泱泱数万骑士，若一股脑地全部涌入城市之内，那造成的混乱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为了维持东部战线，圣城已经抽调了足足两支圣骑士团前往战场，城内如今军力空虚，光是维持稳定恐怕就要废很大功夫，若是发生什么意外，造成了混乱甚至伤亡，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可实在承担不起哇。」
　　圣骑士克莱修斯的声音，亦紧接着争吵的二人之后响起。
　　「你是想说，我西境神殿骑士军军纪涣散，管理不力，会给你们东都添麻烦？」
　　「呃不不不，绝无此意！大家都是女神的骑士，东西又何来优劣之分呐？只不过诸位看，大军这不是刚在圣卑尔根山脉与恶魔遭遇大战，万一那些狡猾的邪物伪装形貌混入了军中，再于入城之时突然发难，这后果……」
　　「砰！」
　　似乎是受够了那道声音的虚以委蛇，有脾气暴躁的神殿骑士长重重拍响了桌子，几乎无法抑制怒气的声音亦接踵而至！
　　「你什么意思！我们这些圣职者跟恶魔斗了一辈子，难道会连那帮家伙混进手底下都发现不了吗！？想要找茬的话就直说！非要在这拐弯抹角，真特么让人犯恶心！！！」
　　白狐小姐转入营帐主厅时，正好看见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的明光圣女抬起手，制止了手下神殿骑士的怒吼，又转头，将视线投向那身穿主教红袍，但与其他来自西部的神殿大主教有所不同，显然便是此次天使之城所派使者的身影。
　　清淡，温和，却又分外锐利的质问，缓缓自充斥着火药味道的空间内回荡而起。
　　「这样的条件，我似乎并没有在圣教团讨论会的席案上听到过呢，那么本殿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圣城实际管理者，兰伯特家族单方面做出的决定？未经圣教团审理，便直接出手干涉圣战运转……」
　　「你们，是否有些越界了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明争暗斗与无聊的狐狸小姐
　　悠娜的声音虽然并不如何响亮，语调之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她惯有的温柔音色，但刚刚抵达会议室的薇莉丝小姐却不难注意到，那位大概是圣城使者的中年主教……
　　他脸上已经尽力堆满的笑容，立刻便显得僵硬了起来，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应答的样子。
　　一语震住圣城使者，圣女殿下并未继续说些什么，只是尤有余裕般转过头来，看向刚刚进入营帐之中的某位白狐小姐，轻轻点头示意。
　　「曦小姐上午好。」
　　「上午好，看起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呢 ~」
　　闻言，悠娜微微一笑，这份笑容，便要比她面对那位圣城使者时要真挚且自然得多了。
　　「哪有，你来的正是时候，请坐吧。」
　　圣女殿下比了比身边的椅子，那里离她最近的唯一一个空位，看起来正是悠娜专门为某人留下的，大概早已预见了她的到来吧。
　　薇莉丝也不客气，便点点头，在诸位高阶圣职者与大主教的默许中，径直来到悠娜近侧坐下，才抬头，打量向那位坐在她们圆桌对面，貌似已经被晾了很久而分外尴尬的使者先生。
　　虽然同样是悬挂着四翼圣徽的神殿主教，但很明显，他身上的服装风格，与来自西部的众人都存在一些细节上区别，这大概也是两地文化差异所导致的结果。
　　白狐小姐明知故问。
　　「这位是？」
　　悠娜微笑颔首，语气轻柔，似乎先前那激烈而火药味十足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一般。
　　「我来介绍，这位是代表圣教会自圣都天使之城而来，负责与我西部远征军接洽的伊恩 ·诺伊斯大主教。」
　　似是有意无意，圣女殿下尤其在 「圣教会 」三个字上加重了音调，又不等对方连忙想要回应，便继续抬手比向身侧白狐少女。
　　「伊恩大主教，这位是曦小姐，她的名字，想必你们应该也该早有耳闻才对。」
　　原本，这名叫伊恩的使者，就已经在暗中观察着突然如若无人般闯入的白狐小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又见圣女殿下亲口承认，顿时精神一振，连忙摆出分外富有亲和力的笑容，站起身以手抚胸行礼。
　　「哦哦，原来您就是在明光城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消灭了假面恶魔主力的那位曦小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在下圣庭副主管，大主教伊恩 ·诺伊斯，赞美光明，愿女神的庇护加诸贵身 ~」
　　「嗯，你好哟。」
　　虽然对方看起来在悠娜这里并怎么受待见，但薇莉丝本身也并不完全与远征军同一立场，别人一上来就如此大肆吹捧，语气和神色中的尊敬也不像是伪装，薇莉丝倒也不好表现得过于冷淡，点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顺带一提，圣庭，其实就是东都天使之城神殿的称谓，这座城市不同于明光城的九宫格结构，而是采用了相对泾渭分明的外城区，内城区与核心区这种传统设计。
　　而所谓的核心区，整个，占据了圣城约十分之一左右面积的中央地带，便是号称世界上最大，最恢宏建筑的圣庭神殿，全世界女神教徒心目中的至高圣地。
　　即使以神圣帝国作为世界第一强国的雄厚资本，也花了足足十几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的情况下，才在三百多年前定都此地时将其建成。
　　而圣庭的落成，在神圣帝国历史上也代表着圣教会正式取代三圣女，成为了圣国最高领袖机构，以及第三次恶魔战争的彻底终结。
　　至于圣庭之主，自然便是圣教会议长，被称为圣教皇的那位存在了。
　　也就是说，这位来自圣城和圣庭的使者，几乎可以板上钉钉确定，是教皇奥格斯特 ·兰伯特那边的人。
　　难怪没人给他留啥好眼色呢。
　　虽然那位伊恩大主教，看起来有不少话想要跟某位白狐小姐聊一聊的样子，但眼下显然并非良机，他也只能再度朝薇莉丝这边和善地笑了笑，便重拾起先前话题。
　　有了白狐小姐的入场作为缓冲，这段时间里，他似乎也想好了该如何应对悠娜先前的攻势，径直开口解释道。
　　「明光殿下，这个决定虽然并非由圣教会讨论而成，但却是经过教皇陛下亲自批准的，圣教会日理万机，很多细枝末节上的小事肯定难免有疏漏之处，如果事事都需要开庭讨论，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不是吗？」
　　「更何况，我们也并未拒绝大军到来，只是想在城郊单独划出一片营地，以便于整编三路军马，尽快投入到对抗恶魔的重任中去而已，事关重大，还望明光殿下及各位多多体谅圣庭的良苦用心啊……」
　　「你……」
　　先前那脾气暴躁的圣骑士几乎立刻便想说些什么，但悠娜却只是再度淡然，而毋庸置疑地以眼神打断了他，又表情平淡地点点头道。
　　「原来如此，伊恩大主教所言倒不无道理，既然这样，本殿也无意强求，不过具体个中事宜，大军如何安置，资源调配，何时继续开拔……仍需好好商议一番，阁下以为呢？」
　　似乎并没有想到明光圣女会这么轻易便松口，原本面露紧张的伊恩几乎下意识愣了一下，才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连连点头。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的！诸位远道而来，圣庭已替大军准备好了充足的给养和舒适的住处，殿下请看此图……」
　　毫不犹豫，伊恩自袖中抽出一份地图在桌上铺开，显然，他早就为这方面洽谈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接下来的内容，就跟某位白狐小姐没有太大关系了，那些诸如 「xx骑士团该如何安扎，哪支部队当与哪支部队整编作战，每个军营该分配多少人手，有多少物资 」此类的细节问题……
　　说到底，薇莉丝根本不感兴趣。
　　唯一让她生起了些许关注念头的，大概也就只有双方在谈及会师时间那段过程中，由伊恩主动提及的 「自花都而来的救赎圣女及其治疗团，在路上遇到些小麻烦，以至于被耽搁了些许行程，可能得晚些时间才能抵达 」这件事了。
　　但看起来，悠娜也早已提前得到了这方面消息，并未对此表现出太多惊讶和意外，更不曾详细询问下去，故而某位白狐小姐虽然有点在意，却也不好就这么开口打断他们的讨论。
　　于是，经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直到某人甚至已经开始在思考 「今晚吃面要放几勺酱 」这种鸡毛蒜皮小事的时候，双方针对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军安置和动向的初步讨论才终于结束。

第一百五十八章：来自圣庭的礼物
　　终于完成上面赋予的使命，那位作为使者的伊恩大主教，看起来也肉眼可见地轻松了许多，甚至连带着脸上强打起来笑意都变得真诚不少的样子。
　　似是有些迫不及待那般，他便收起随身之物，打算向以悠娜为首的西部高层众人告辞了。
　　当然，因为之前那些不愉快，圣女殿下手底的高阶主教，圣职者们肯定也不会给这位圣庭而来使绊子的代表什么好脸色看，理也不理，便纷纷起身拂袖而去，只留使者先生站在那一脸尴尬。
　　但，似乎犹豫了片刻，伊恩还是在即将散场的时候，起身来到同样准备与悠娜一道离开的某位白狐小姐近前，再度抚胸微微行礼道。
　　「您好，冒昧打扰一下，不知曦小姐近期是否有闲暇时余可供安排呢？」
　　「嗯？」
　　再度抬头打量了这位貌似刚入中年，有着整齐神圣帝国标志性金色短发的主教先生一眼，薇莉丝心下不禁微讶。
　　虽然对方从见面开始就对这边表露出了极大的好感与尊敬，会议上更时不时会将视线下意识投向此处，似乎担心某些话语是否会令她感到不快而暗中观察的样子，因此，白狐小姐也猜到了这个伊恩大概是想找机会与她交谈一番……
　　但，如此堂而皇之，甚至当着某位圣女殿下的面，公然做出这种类似于挖墙脚一样的行动，的确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
　　用余光悄悄瞥了眼身侧的金发少女，悠娜倒依旧是那副温和恬静的模样，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并未因伊恩唐突的举动而生气，只是与被叫住的白狐小姐一道驻足，正静候着下文的样子。
　　既然如此，薇莉丝虽然感到有些为难，却也不好就这么继续视而不见。
　　「我只是一介闲人，并不像你们大人物那样整天都有一堆事要处理。时间的话，随时都很充裕，但眼下人员流动频繁，局势也没有稳定，不如等到军队驻扎下来，咱们进了圣城之后再找机会慢慢详谈如何？」
　　「呃……」
　　婉拒，但也没有把话说得太死，正好可以在给某位圣女殿下留足面子的同时，也不至于彻底斩断与伊恩所属一方的联系。
　　就像圣庭似乎想要与为【曦】的存在交好一样，其实牧师小姐也对这支实际统治者圣国首都，三神裔中的最后一脉挺感兴趣的。
　　圣庭，她也早晚会走一遭。
　　果然，听闻此言，使者大人先是表现得微微错愕，随即又看了眼白狐少女身边面无表情的圣女殿下，便像是突然醒悟过来那般，脸上划过一闪而逝的悔意与尴尬，又赶忙补救道。
　　「啊，正，正是如此！鄙人太过心急考虑不周了，实在抱歉！对了……那个，作为赔礼，此物便赠予您以示诚意如何？」
　　说着，伊恩自怀中取出一物，当着悠娜的面，小心翼翼递到薇莉丝手中。
　　「？」
　　虽然有点搞不明白，但眼下这种情况如果再拒绝，的确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白狐小姐也只能稍作打量后，便将伊恩手中之物接下。
　　见此，大主教顿时松了口气，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又再度抚胸行礼。
　　「感谢您的体谅，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咳，但鄙人还是真心想要欢迎各位来到圣都，并预祝诸位在即将来临的圣战中旗开得胜，保我圣国万民安泰。
　　「赞美女神……那圣女殿下，曦小姐，卑职还需要回去复命，就不多打扰了。」
　　三度行礼后，伊恩终于掀开帘帐转身而去。
　　直至许久，再也听不见他远行的脚步声，正思索着对方先前举止，并好奇打量着手中前者赠予之物的白狐小姐耳边，才传来圣女殿下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
　　「真是意外，没想到圣庭会这么重视曦小姐，居然直接把这东西给了你，看来兰伯特家族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这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呢。」
　　「留后路？」
　　将手中那枚仅有硬币厚度，正面雕刻着沐浴在光芒之下，手持权杖的少女图案，反面则是奇异圆环状纹路的不明材质金属徽章捏在指间，白狐小姐不无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身边同样正打量着此物的圣女殿下。
　　「这东西很重要吗？不过说到底，悠娜你并没有真的很意外吧？刚刚交涉的时候也是，明明最开始搞的那么剑拔弩张，结果又轻易就松口了，我猜，你早就知道兰伯特家族会搞出这些事来了？」
　　金发少女微笑着点头道。
　　「不然呢，换作是我，肯定也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让竞争对手的大军，在自己管辖的城市里跑来跑去吧？在对待恶魔的问题上大家的确战线一致，但我们作为各自家族的领袖，自然也得考虑到战争结束之后可能出现的方方面面问题，如果奥格斯特没有搞这些小动作，我才真的会感觉奇怪呢。」
　　既然提起了这件事，悠娜似乎也就索性打算说个清楚。
　　「其实大军进不进城，游行与否，我是根本不怎么在意的，伊恩提出的那些理由看似在找茬，实际上却也无法否认有发生那种情况的可能，就像我们之前从未预料到圣卑尔根山脉上，会搭建起【逆十字之血】这种东西一样。」
　　「眼下圣战将启，如果真闹出什么乱子，对我们双方都没任何好处不是吗？还不如权且让步，在其他方面争取更多利益更实在一些，当然，压力肯定是要给上去才行的。」
　　「另外说到底，声望这种东西，真的仅靠大部队上街走几圈，喊两声就能得到吗？就算我们表面功夫做的再花哨，如果在真正的战场上失败，也只会起到更大的负面效果而已。」
　　说到这里，圣女殿下再度面露浅笑，做出最后的结论。
　　「最关键的，还是要在【恶魔】的问题上拿出实绩，就像三百年前一样呢。」
　　「怎么总感觉一切都在你计划之中啊……」
　　没有继续深究些什么，薇莉丝只是把那枚自伊恩处获得的半掌大华丽徽章，在圣女殿下面前晃了晃，无甚顾忌地径直问道。
　　「所以这到底是个啥？背后这个环代表了什么吗？」
　　「当然是个好东西 ~。」
　　稍作思索，金发少女却并未立刻回答，只是开口反问道。
　　「曦小姐可知，我圣国三圣女是如何选拔出来的？」
　　「……喂，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啊。」
　　「呵呵 ~答案很简单哦。」
　　这样说着，圣女将手指轻轻搭在胸前丰盈山谷中央的六翼圣徽处，光芒微闪，便有一枚与薇莉丝手中制式几乎完全相同的金色徽章，浮现于前者掌握之中。
　　为了让白狐小姐能够看清，她将手腕翻转，令其正反面均展示在薇莉丝眼前。
　　悠娜那枚徽章的正面，是与牧师小姐手中之物完全相同的，一道沐浴在光芒之下的少女身影，而反面，却截然迥异。
　　那是一顶璀璨而华丽的头冠。
　　而此刻，圣女殿下头顶，那仿造【无冕之冠】制成的宝冠，亦散发着与其几乎毫无差异的淡淡光辉。

第一百五十九章：转动的齿轮
　　若有所悟般，白狐小姐打量着手中徽章反面的奇异圆环。
　　「这是……【救世之环】，救赎圣女持有的神器吗？也就是说，这是代表着救赎圣女地位的徽章？不是，他把这东西给我干嘛啊？而且这种玩意怎么会在一个主教手里？」
　　虽然某人像机关枪一样砰砰砰连问了四个问题，但圣女殿下却并未因此表露出丝毫不耐，只是依旧用如沐春风般柔和的声线，温声笑道。
　　「错了哦曦小姐，虽然你手中徽章上所绘之物的确代表着【救世之环】这件光明神器，但这并不是圣女身份的象征……」
　　「它代表着圣女之位的继承权，或者说候补圣女，名誉圣女……会更好理解一些吧？」
　　「哈？」
　　白狐小姐一脸懵逼地歪了歪头，而悠娜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从声音中，却也能感受出些许味道，圣女殿下突然勾起唇角，露出几分与其平时气质并不相符的坏笑，再度落井下石道。
　　「前面我也提到过吧，曦小姐应知，我圣国三圣女的选拔，其实一共有两种方式。」
　　「其一，便是在前任圣女因意外身陨，或其他某些原因……导致无法亲自决定下一代继承人的时候，将由其他两位圣女，当然，现在是圣教会，见证，并启动考核流程，自适格者中海选出最优秀的少女，接管圣女之位与神器。」
　　「像我，以及现任裁决圣女，也就是那位塞西莉娅家的大小姐当初继任时，都是走的这一套流程，之前塞西莉娅家二女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的紧急继任也可以划入这个范畴之中。」
　　「但实际上若按照正统，圣女的选定，应该是由上一任圣女自行判断并考核的，选出合适的继承人后，圣女就会公开将此物 ——代表着钦定继承人身份的徽章交予前者，这有点类似于那些贵族统治的国家中，王位继承的模式。」
　　「正常而言，这种重要的信物，只会由三圣女各自保管，直至传递给下一代为止。但救赎圣女作为兰伯特家族的代表，本身影响力和个体战力也是最弱的一方，加上本代情况有些特殊……大概是由其本家，兰伯特家族代为保管了吧。」
　　「所以……」
　　见金发少女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几乎已经快要忍耐不住笑意般模样，终于反应过来的薇莉丝小姐才连忙摆摆手以示反对。
　　「喂喂喂！搞什么啊！我可没有哪怕一丢丢的兴趣去当那什么圣女，以前被误认成救赎圣女也就算了，现在直接来真的了是吧！而且现任救赎圣女不是才刚上位几年吗，这么急着选继承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虽然只是白狐小姐无奈之下随口道出的不满，然而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心思敏锐的圣女殿下却立刻抓住了其中关键，并微微挑眉点明出来。
　　「曦小姐为什么会被误认为是救赎圣女？除了正面战力外，您还拥有治疗方面的才能吗？」
　　「咳……一，一些误会而已啦，陈年旧事也没啥可说的，不谈这个了！那接下来，咱们应该就要准备入城了吧？」
　　听着某人微僵之后，略显生硬的话题转移，圣女殿下虽然面露困惑，却也懂分寸地没有继续深究，只顺着白狐小姐的意思点点头道。
　　「没错，从花都而来的救赎圣女还需要一些日子才能抵达，我们这边，也得和圣都本地出战的神殿骑士花时间进行磨合。圣国有句古话，叫【铁匠想打造出精良的武器，就得先拥有一把坚实的锻造锤。】，虽然战场形势日渐紧迫，但该做的准备还是不能敷衍过去。」
　　悠娜举起一根纤细白嫩的手指。
　　「一周，大约一周时间，远征军就能完成会师与磨合，离开圣城向战场进军。」
　　「至于这枚徽章，曦小姐其实不必烦恼，兰伯特家族暂时应该并无更替救赎圣女的想法，所以才会将此物赠予你。要我说，这倒更像是一种荣誉，示好，或者说……信物呢，想来……曦小姐应该也对圣庭风景有些兴趣才是吧，那可并非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地方哦 ~」
　　听着圣女殿下暗示味道十足的话语，薇莉丝虽然感到有些诧异，却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只是同样颔首道。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一周后见？」
　　「一周后见 ~」
　　告别悠娜，独自离开中军营帐之后，薇莉丝举目四顾，发现周围驻扎的远征军也已经开始渐渐拔营，似乎是准备动身行军的样子。
　　他们要去的，应该是圣城郊外早就准备好军营吧，天使之城本部军马大概也已经在那边等待着汇合了。
　　但这次，白狐小姐并不会与他们一道。
　　足足一周时间，薇莉丝等人自然是要进入天使之城内部，好好感受一下这座古老圣都风土人情的。
　　说到底，她们并没有与圣国站在完全相同的立场，而依旧只是游者罢了，正如之前牧师小姐向艾德文娜声明的那样，她会酌情帮忙，但不可能深度干涉。
　　无论战争还有其他什么，终究都只是圣国人自己的事情罢了。
　　当然，在入城之前，牧师小姐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回到同伴们所在的明晶兽车之内，做了些叮嘱和留手之后，白狐少女便再度动身，绕开守卫与所有人，很快独自消失在了营地之外。
　　……
　　圣都近郊的某处，此刻，一场激烈战斗正在进行之中。
　　交战双方，分别是一位手持金色圣剑与十字圣盾，全身均被雪白色铠甲包裹在内，英姿飒爽的金发圣骑士少女，以及……
　　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就连武器装备和容貌，身材……都没有丝毫差异的双胞胎？
　　「哈啊！」
　　昂扬呐喊着，圣骑士一跃而起！
　　光芒在剑身凝聚，化作足足三尺有余的金色剑锋，向前方几乎与她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的对手奋力斩去，而后者也丝毫不敢大意，立刻抬起手中十字圣盾在身前格挡。
　　「铛！」
　　同样萦绕着浓郁圣光之力的剑与盾碰撞在一起，火星四射，光芒飞溅，出剑的圣骑士少女身形顿止，而与其完全一致，只是选择了持盾防守的圣骑士少女却蹬蹬蹬蹬蹬连退数十步，直至撞上身后的一棵大树，在剧烈哗哗声中震下大片树叶后才堪堪停止。
　　但，前者并未因此停下自己的攻势，遭到阻挡之后的少女再度曲膝，被钢铁战靴包裹着的玉足猛踏地面，带出肉眼可见的龟裂痕迹与轻微凹陷，以及宛若破空般 「砰！」的爆鸣声响！
　　被沉重雪白铠甲包裹的身躯，竟化作残影一般，又若势不可挡的冲城战车，直奔那刚刚撞上大树，连盾牌都已经掉在地上，还在哎呦哎呦呻吟着的另一名圣骑士少女迎面奔去！
　　金色圣剑，在少女手中燃烧起宛若实质般纯粹的光焰，那金焰冲天而起，竟化作比人，比周围无数苍天大树还要恢弘壮阔的光剑，奋力再度斩下！
　　「光 ——耀 ——斩！」
　　「哇啊啊！投降！投降啦！！！！！」

第一百六十章：再会、牧师与圣骑士姬
　　冲天而起的金色光剑，在离另一名少女额头仅有数公分的位置，精准停下，落叶沙沙飘落，那锐利无匹的剑意，甚至在地面上形成了宛若长剑划过的空旷痕迹。
　　「唉……」
　　轻轻叹了口气，手持圣剑的圣骑士少女 ——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分外无奈般驱散攻势，又将手中兵刃归入剑鞘，厚重的十字圣盾也重新挂回背上，不满地摇了摇头。
　　「这还没开始打呢，怎么就急着叫停了？」
　　「呜哇！大姐，我都快被你打死啦，再不叫停等着被劈成两半吗？！」
　　艾德文娜看了眼对方掉在地上的十字圣盾，俯身将其扶起，靠在树上，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般温声道。
　　「战斗之中无论如何，都一定不能将兵刃丢弃，这几乎就等同于放弃了抵抗，把性命交给对手掌握，同样是传说级，你不该这么快就被击溃才对的。」
　　「而且我记得你不是有那种藏进影子里的能力吗，刚刚明明可以使用，寻找新的战机……持盾格挡也没有用到我教你的卸力技巧，这样一触即溃，怎么能做好替身的工作呢？」
　　「说到底，当初在联合王国那时候，你不是好几次被杀掉都活过来了，刚刚那样的攻击真的能威胁到你吗？」
　　那位背靠在树上，腿脚似乎还在哆哆嗦嗦，与艾德文娜长相，打扮都近乎完全一致的少女放下抬举以示投降的双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分外无语，又像是无奈地高声吐槽起来。
　　「我说大姐……你搞清楚哇，替身是拿来混淆视听，偶尔才换出来用一用的，模仿一下行为习惯和气息就可以了，谁家替身会要求必须跟本人一样能打，能排兵布阵，还要整天扛着百十公斤的大盾和盔甲跑来跑去啊喂！」
　　「我虽然掌握着一些保命的特殊能力，但说到底也只是结合活死人特性，施展的障眼法而已，真要被砍死的话，你就只能带着我的尸体去求那位大人再复活一次啦！ 「
　　「欸？是这样吗？」
　　瘫坐在地上的圣骑士少女抬头，瞥了眼正露出 「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 」表情的艾德文娜小姐，摘掉沉闷的战盔，额头上肉眼可见般浮出了好几道黑线。
　　「你欸个毛线啊！同样的内容，我至少已经强调过三遍以上了吧！每次你这家伙都是嘴上【好好好我知道了】，真练起手来的时候就又全抛在脑后，招招要人性命，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可恶！」
　　似乎越说越生气，直到最后，少女甚至径直往地上一躺，开始手舞足蹈地撒泼打滚起来，与那位笔直站在原地，容貌完全一致却正露出苦恼与尴尬之色的艾德文娜小姐，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份景象，想来无论谁人看见，都会感到不可思议吧。
　　毕竟天下虽大，又怎会有长相如此酷似，甚至面对面都难分彼此的存在呢，就算是孪生的双胞胎，由于后天的环境和成长，明眼人总归也还是能看出些许微末差异才对。
　　「好啦好啦，你别生气嘛，我只是觉得咱们都练了这么久，至少也该能过个至少十来招……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了！但是……就算不要求能拥有近似的战斗力，那些文书工作和规章制度你总要背会吧，毕竟马上就要出征了啊……」
　　满脸无奈地，艾德文娜努力安抚着眼前的替身小姐，但后者却像是一次性爆发出了所有不满那般，只自顾自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还不断大声嚷嚷着 「不干了！老娘不干了！辞职！这是虐待劳工！要去找那位大人投诉！」之类……乱七八糟的内容。
　　说实话，从前日子对方被交托过来到现在，已经不是圣骑士姬第一次碰见她如此难以交流的模样了，正当这位塞西莉娅家二小姐苦恼着，是否该继续降低些就业标准时……
　　幽潭边的小树林间，却突然响起了与她们迥异的，第三者的声音。
　　「哎呀呀，看到了有趣的东西呢 ~」
　　「谁！？」
　　几乎是下意识的，圣骑士姬闪电般抽出刚刚收起的圣剑，又将背后圣盾瞬间提挂，进入了全副武装的戒备姿态。
　　而刚刚还在大吵大闹的另一位 「替身 」小姐，竟也立即止住声息，包括铠甲在内的身躯顷刻化作阴影融入地面，消失无踪。
　　这里，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地方。
　　作为塞西莉娅家族挥巨资建设，专门供以内部直系修行和隐居的秘密场所，此地看似普普通通，实际上却是深藏玄机。
　　这片树林里的每一棵树，都是以古法精心栽种，排列而成，不仅能够吸收，汇聚内部流动的能量气息，有效提升这片区域空气中的魔力浓度，树木本身，也形成了一个格外复杂的迷踪阵。
　　若非提前掌握着个中奥秘，或对照家族特供引路地图的使者，大概也就只有深谙阵法一道的大师，方能有机会走到这最深处的幽潭与瀑布附近来了吧，而且还得花上不少时间来破解才行。
　　除此之外，这片林地的边缘还搭建有驱散闲人，以及将内部景象与气息进一步隔绝的高阶魔法结界，可谓重重保护，所以她才能肆无忌惮在这里放开手脚战斗。
　　而今天，艾德文娜并没有收到任何外人将要前来拜访的通知或传讯。
　　正当她暗自警惕，又向身后隐藏于阴影中的替身以手势简单交流，准备应战之际……
　　伴随着些许熟悉的笑声，轻盈步伐，已踏着泥土之上的落叶沙沙走来。
　　身着白袍的少女身影，转过郁郁葱葱的林荫，出现在圣骑士姬眼前，巧笑嫣然。
　　「嗨，好久不见啦，当然，我是说……像这样亲自面对面 ~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
　　「铛啷。」
　　刚刚还在教育别人兵刃不可随意离身的金发少女，手中的圣剑却突然跌落在地上，瞪大了清澈的美眸，一脸难以置信。
　　「薇，薇莉丝小姐？是薇莉丝小姐吗！？」
　　牧师小姐慢悠悠地踏前几步，又似有意无意般瞥了眼圣骑士姬身后，被林间日光倒映出来的影子，笑着点了点头。
　　「放心，不是幻影或者伪装的冒牌货啦，有必要这么惊讶嘛？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会跟远征军一道来这边么，西部大军抵达圣都的消息，你应该能第一时间得知才对吧？」
　　听黑发白袍的少女如此说道，艾德文娜才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喜悦中缓过神来，注意到自己的窘态，她连忙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圣剑，收入鞘中，又重新将圣盾挂回后背，下意识整理了几下鬓角的发丝和战裙裙摆，憨笑着挠了挠头。
　　「我倒是知道明光圣女的部队已经临近圣都了，但那不应该是以……」
　　薇莉丝知道她想说什么，也明白艾德文娜为什么没有把话说全。
　　「嗯，关于这个问题，我回头会跟你说明的，话说克萝曼丝……你还想在那里面藏多久？」
　　话音刚落，艾德文娜身后的 「影子 」便几乎肉眼可见般诡异蠕动了几下，与真正的影子分离开来，最终，化作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有着一头棕色长发的妙龄女子，又从圣骑士姬身后走出，尬笑几声，小心翼翼对上某位牧师小姐银蓝色的眸光。
　　「啊哈哈……薇，薇莉丝大人贵安啊，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您，实在是太让人惊喜了……哈……哈哈……」
　　闻言，黑发少女嘴角的弧度立刻变得更加明显几分，却只是似笑非笑道。
　　「惊喜？是惊吓吧？你以为我不在圣国，行踪不定，就可以随心所欲了是吗 ~当初愿意饶你一命，甚至给予你新生，是为了让你好好替艾德文娜工作，而不包括偷奸耍滑，坐地起价，向雇主谈条件吧？」
　　「听说你想投诉，好啊，现在我来了，有什么牢骚，尽管说给我听听呗 ~」

第一百六十一章：些许仁慈
　　最开始，薇莉丝的确是打算以【曦】这个身份来见艾德文娜的。
　　毕竟后者虽然知道她和曦是一人，但也仅有她而已，圣骑士姬身边的其他人，包括眼前这个【永生御座】的克萝曼丝，却都不清楚个中秘密。
　　若无必要，牧师小姐本不打算让【薇莉丝】光明正大现身于圣都，以免产生某些无意义的麻烦。
　　因为说到底，她并不信任这个叫克萝曼丝的家伙。
　　当初在西都明光，薇莉丝曾经两次将蕾拉和蕾妮派出去，寻找当地隐约出没的，永生御座这个邪教组织的踪迹和据点，而姐妹俩也没有让牧师小姐失望，最终成功找到了这帮藏匿在地下的老鼠们，并只凭借二人之力，就基本将其剿灭了个干净。
　　虽然因为那些无面者的干涉，蕾拉她们最终没能将据点里所有活死人全歼，终归还是放跑了些许残余，但当时它们的首领，永生御座的第九御座【千变魅影】，也就是这个叫克萝曼丝的家伙，却被逮了个正着。
　　被蕾拉押着来到某白狐小姐面前的时候，虽然对方也有为了活命而求饶，但薇莉丝一眼就看出这家伙是个比普拉卡卡更势利的墙头草，本只是打算看能不能从她口中搞出些情报，不行就干脆宰了完事。
　　反正永生御座的人她也不打算带在身边，薇莉丝与明光圣女的关系，亦不似某女王小姐那样亲密，可以随便把乱七八糟的家伙丢过去托管，不管怎么处理，横竖都只是个麻烦而已。
　　但让白狐小姐有些意外的是，得到消息后连忙赶来的某只老鼠，却给她提出了条还算中肯的建议，或者说，为这个叫克萝曼丝的家伙求了情。
　　普拉卡卡的意思，大概是这个【千变魅影】很擅长易容和模仿，又拥有差不多传说级的实力，与其杀了她浪费，倒不如让这家伙去当某些大人物的替身，或许还能发挥出作用。
　　替身这个说法，的确提醒了薇莉丝。
　　她还记得之前联合王国政变那会，这个克萝曼丝就曾经易容伪装成莉莉娅的贴身影卫试图行刺，好在牧师小姐送的灵器【飞升之匣】被动被触发，才保住了女王小姐一命。
　　虽然这也是薇莉丝不打算放过克萝曼丝的重要理由之一，但反过来想想，如此精妙的模仿能力如果应用得当，的确也能发挥出非常不错的效果才对。
　　这里与联合王国相隔了千山万水，克萝曼丝本身也跟莉莉娅也有过冲突，不适合像普拉卡卡一样丢去给女王小姐打工，但这神圣帝国之内，薇莉丝认识且相熟的大人物……
　　还真有，而且正是急需人手帮助的关键期。
　　因此，如今她才会出现在艾德文娜身边。
　　看着克萝曼丝鬓角冷汗直冒，似乎想要狡辩些什么，慌乱之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牧师小姐虽然暗自了然，表面却依旧维持着那副似笑非笑，像是有些生气般的危险表情以震慑对方。
　　果然与当初判断的一样，这家伙不怎么老实啊……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即使拿捏着她的性命，今后也会出问题的。
　　来自永生御座的家伙，薇莉丝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心大胆送到艾德文娜身边。
　　首先得把那身代表着亡灵魔法的臭味给去掉，并套上枷锁才行。
　　正好，有着联合王国那边的交际，这个克萝曼丝也认识牧师小姐的长相，薇莉丝便假意以曦的身份将其杀死，又换成本体在另一个时机 「恰巧 」出手，像当初普拉卡卡那样，展现出了复活的神迹，并留下制约。
　　经过真正的死亡，意识到那位狐狸小姐并没有在开玩笑之后，克萝曼丝感激薇莉丝救命之恩的同时，自然也不敢再像先前一般耍些小心思。
　　如此恩威并施，震慑住这位永生御座骨干之后，牧师小姐便换回【曦】的身份，以 「既然薇莉丝都这样表示了 」的理由，让本就打算前往圣都做进一步调查的鼠人先生，带着这位同僚一道提前动身，来这边寻找艾德文娜了。
　【薇莉丝本人并不在圣国，只是借由一些手段偶尔隔空出手或交流而已】，这是牧师小姐本想刻意营造出的现状，但她按照艾德文娜给予的情报找到这片森林，并进入其中后，却看见了方才那样一副场景。
　　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不是莉莉娅 ·梅凯兰德，克萝曼丝也与普拉卡卡不同。
　　这四者在性格，手段和方方面面都有很大区别，所以并不能指望身为圣职者，心地仁厚讲究平等的圣骑士姬，可以像某女王陛下那样以雷霆手段威震四方，管控住每一个不听话的手下。
　　显然，克萝曼丝也比普拉卡卡更懒散，喜好投机取巧一些，只是形势所迫，无奈之下才半推半就臣服于这边而已。
　　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人用更加强势的立场，来帮忙进一步震慑住这满脑小机灵的圆滑女人。
　　牧师小姐想要的，是靠这次突然出现，给克萝曼丝一种 「薇莉丝手腕通天，几乎无处不在 」的感觉，这样她想做些什么的话，也就需要更加斟酌和顾虑了。
　　有些话，也只有亲自将其复活的薇莉丝说出来，才更具备威慑力与真实性。
　　「薇，薇莉丝大人，我冤枉呀！您看，自从洗心革面弃暗投明，按照您的吩咐来到这边后，人家一直都有努力配合艾德文娜大人，尽可能快地适应这个替身身份……可您也知道我的能力，粗浅模仿一下还行，想要让我像真正的传说级圣骑士那样与人战斗，这明显超纲了嘛！」
　　似乎是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利，克萝曼丝眼珠子灵活转动几下，又连忙喊冤叫屈道。
　　「而且人家都已经反复跟艾德文娜大人说明过这个问题了，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总不能让没长翅膀的马飞上天吧……」
　　「呃，薇莉丝小姐，这件事的确是我考虑……」
　　「你先别说话。」
　　抬了抬手，黑发少女轻描淡写般将欲言又止，想要充当和事佬，舒缓一下紧张氛围的圣骑士姬制止，随即瞥向某位满脸可怜无辜的现任替身小姐。
　　「我再说明一遍吧，当然，这是最后一遍。」
　　「克萝曼丝，我需要强调一点，首先，我们的关系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亲密，虽然复活了你，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是你的庇护伞。」
　　「你曾经差点杀死莉莉娅，这在我看来几乎是无可原谅的恶行，即使如此，我也给了你机会，让你从一具冰冷尸骸重新取回真正的生命……这并不是因为你在我眼中有多么珍贵，多么不可替代，更不在于你这张脸有几分姿色，这只是一种单纯的，我会对每个生命给予的基本仁慈罢了，或者说，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复活魔法的珍贵意义，不用说，你应该也能理解，这样的奇迹我可以赐予，自然就能收回，你的那点能力和手段，也不是拿到我面前来谈判，争取所谓利益的筹码，那在我看来根本不值一提……不要耍小聪明。」
　　将替身小姐渐渐有些难堪起来的表情映入眼中，薇莉丝面不改色。
　　「那么，现在说回原本的话题。」

第一百六十二章：倒刺
　　「对，你或许的确不擅长正面与人作战，但你现在已经不是活死人了，我给予了你作为生者的，成长的可能性，艾德文娜也一直在花功夫与你陪练，帮助你学习，你应该明白她现在有多么忙碌，时间对她有多么宝贵吧？」
　　「一边偷懒，总是把过去那点不值一提的本事和事迹挂在嘴边，一边遇到困难就大喊不行不行，把责任和麻烦都丢给别人，莫非以为我是请你来当公主的？」
　　被接连不断用这样刺耳的话语批评和贬低，曾经贵为御座，传说级强者的克萝曼丝虽然冷汗直冒，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反驳的冲动。
　　「可，可是普拉卡卡那家伙不也毫无进步吗！说到底，它同样只是靠着过去的能力……」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普拉卡卡不远万里，孤身跋山涉水从联合王国来到这里，就只是因为女王的一句命令，无论实绩如何，至少它是有在努力办事的，而你呢，你又是对自己雇主保有怎样的态度？」
　　黑发少女银蓝色的眸光中，渗出些许几乎令人战栗的冰冷与淡漠。
　　「还是说，你根本就觉得艾德文娜，她没有资格对你指手画脚呢……高贵的御座大人？」
　　传说级强者，已经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凡人认知之内的顶流，除了那些天生的上位种族，百万，千万人中或许也只能出现一个。
　　亦因此，每一位传说，都是有着傲气与自负的。
　　联合王国的绯焰花，即使在见识过牧师小姐真正的实力后，仍能面不改色与之对谈是因为如此。
　　极南无法地带的【武痴】敢以凡人之身挑战天灾，同样因为这份理由。
　【死神之镰】的亡魂敢在明知灵狐巫女强大的情况下，孤身前来拜师，甚至接受薇莉丝 「一招 」的考验，原因也不外如是。
　　所以，眼前的克萝曼丝亦不例外。
　　除了只为苟命，几乎没什么其他要求，也不在意所谓尊严这种东西的普拉卡卡外，薇莉丝见过的所有传说级以上，基本或多或少都拥有属于强者的傲气。
　　让克萝曼丝这样一位老牌传说去给另一个传说，甚至只是二十岁都不到的小丫头当替身和影子，不用想，她心中肯定会存有许多不满和抱怨，认为自己本该能担任更重要的职位……之类。
　　即使并不至于说出来，类似想法，也会随之体现在实际行动上，例如在不算过分的程度内阳奉阴违，找茬，不配合，而艾德文娜较为温和的性子又助长了这一行为，才会演变成如今这般景象。
　　并不是说克萝曼丝的性格有什么缺陷，倒不如讲，或许因为常年需要模仿各种不同的人物，她的人格在薇莉丝目前所接触的活死人中，还算是比较完整且稳定的，听说也没干过什么极端残忍的恶事。
　　这也是牧师小姐在某老鼠求情下，决定还是给她一个机会的原因。
　　说到底，还是艾德文娜本身资历太浅，手段不够狠，不足以驾驭这个心高气傲的老牌传说罢了。
　　有些人可以当朋友，但有些人只能作为下属，在这一点上的认知和判断，圣骑士姬的确还是不如某位女王小姐。
　　果然，被牧师小姐这般批评，或者说震慑之后，被称为千变魅影的传说级强者自然也不敢再反驳些什么，只能有些讪讪低下头去。
　　「抱歉……薇莉丝大人，我以后不敢了……」
　　「你应该道歉的对象是我吗？」
　　克萝曼丝身躯微微一滞，作为实际与表面年龄不符的老牌强者，她自然立刻听懂了牧师小姐的意指，咬咬牙，又有些不情不愿般，转向旁边正不知所措的圣骑士姬。
　　「对不起，艾德文娜大人，以后我不会再找借口偷懒和使绊子了……」
　　「啊，不不不，这里面也有我的问题啦……」
　　「……」
　　将二者的对话和举止尽收眼底，薇莉丝倒是并没有继续再说些什么。
　　这种程度应该差不多了，一次压得太狠，也容易激起逆反心理，做出某些极端事情来。只希望艾德文娜能争气一点，真正把这家伙收归己用吧。
　　薇莉丝可不是把克萝曼丝丢过来给她找麻烦的。
　　将此事暂且抛在脑后，薇莉丝拍了拍还在安慰着替身小姐的圣骑士姬肩膀，又抬手指向幽潭边那数枚凸起的圆形巨石。
　　「那咱们找个地方单独聊聊？」
　　「啊？好的好的！」
　　连忙点点头，艾德文娜又向被批评得蔫哒哒的克萝曼丝使了个眼色，后者也立刻心领神会，向牧师小姐二人行礼之后，便逃跑般化作影子再度遁入地下，消失不见而去。
　　这次，她大概是真正离开附近了。
　　没有再去管她，二女先后来到幽静清澈的小潭边，见黑发少女随意在石头上坐下，某位圣骑士姬才紧随其后，找了快附近的圆石，有些恭谨地双腿并排坐好，并随即不无感慨地笑了起来。
　　「一段时间没见，薇莉丝小姐变得好有气势啊，刚刚您教训克萝曼丝小姐那会，我甚至连呼吸都感觉有些压抑，克萝曼丝小姐……估计也被吓坏了吧，哈哈……别看她这样，她其实是位胆子挺小的女性呢。」
　　面对着从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就因缘分数次相遇并缔结了友谊的朋友，薇莉丝自然也不会摆出面对克萝曼丝时那样充满上位感的态度，闻言也露出了轻快而无奈的笑意。
　　「你觉得我不该那样斥责她吗，或者说的话太过分了？」
　　想了想，一身戎装的圣骑士少女将双手缩进大腿内侧，微微低下头，似有些局促般道。
　　「我没有评价薇莉丝小姐对错的意思啦，只是……怎么说呢，习惯了您温和的一面，突然感受到这样令人忍不住战栗的威严和冰冷，便会忍不住想要感慨，又想起您之前面对敌人时的态度，果然不愧是……」
　　说到这里，艾德文娜又突然像是顿悟般，猛拍了下自己被厚重铠甲包裹的大腿，发出 「邦 」的一声！
　　「啊糟糕，一紧张都忘了！这么重要的经历，果然还是得记录下来才行！」
　　「！？？？」
　　一阵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才制止了某只圣骑士姬再次兴致勃勃想要大写特写的冲动，重新坐下的牧师小姐亦不禁有些汗颜。
　　说实话，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把艾德文娜那本厚厚的笔记抢过来，看看里面究竟都记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就算是旅行见闻，以前很多值得纪念的时候，也没看她有写些什么啊？
　　虽然被阻止之后，某人突然就表现得非常沮丧，嘴里还一直念叨着 「这么重要的内容……万一遗漏了哪些细节……」之类不明所以的怪话，但薇莉丝决定当作没有听见，并立刻转换话题。
　　「说起来，你们家族最近的情况如何了？」
　　见牧师小姐再度开口，某圣骑士姬也顾不得沮丧，连忙抬起头来，又略作思索。
　　「嗯……不知道薇莉丝小姐说的情况，具体是指什么呢？」
　　黑发少女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很多啊，比如即将开始的圣战塞西莉娅家族准备如何应对，刚刚抵达圣城的明光圣女那边，你们又是持何种态度，以及……你的姐姐，裁决圣女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她现在有消息了吗？」
　　「姐姐吗……」
　　虽然薇莉丝一连提出了好几个问题，但艾德文娜最在意和关注的，果然还是那位在圣国东部战场上失踪的自家亲姐，闻言，表情立刻就变得严肃与认真起来。
　　「圣城的具体情形有些复杂，回头我梳理一下，再慢慢给薇莉丝小姐讲解吧，至于姐姐那边……也的确是找到一些眉目了。
　　「哦？找到了？」
　　金发少女下意识摇摇头，又话锋一转，突然提起了某个让牧师小姐略感耳熟与怪异的称呼。
　　「薇莉丝小姐应该听说过……【拜光教会】这个名字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在你看来，我是谁？
　【拜光】，是前不久，才自世界各地兴起的一个全新组织。
　　这个组织的成员通常会自称为【拜光者】，因此，他们这个集体也就被渐渐称呼为【拜光教会】了。
　【拜光教会】，据说最初是由世界西部某些区域，以及受到深渊入侵影响最为严重的，无法地带及其以南地区开始出现的。
　　这个组织很奇怪，他们似乎并没有所谓的根据地，也不存在什么复杂的组织结构，首脑，干部之类，甚至连教义这种根本性的东西都相当模糊，似乎语焉不详的样子。
　　可以说，是一群莫名其妙的家伙，搞出来的莫名其妙团体。
　　但恰恰就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个组织 ——【拜光教会】一经出现，就立刻以瘟疫蔓延般的恐怖速度，开始在以世界西南部为核心的各地疯狂扩散开来。
　　更有甚者，许多时候甚至还没等到主要传教者的足迹走到某个地区，那里的民间就自顾自冒出了新的【拜光者】，简直是不可思议，不可理喻。
　　因此，在一些中小型国家内，【拜光教】甚至被当权者视作可能会威胁到统治地位的组织，而划分进了邪教的范畴之内进行打压。
　　但【拜光者】们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些，他们的行动甚至比崇尚自由平等的【女神教】更加随意，如果遭到了当权者的排挤，立刻就会毫不犹豫离开，停止当地的传教，似乎……能否发展出更多教徒是根本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话虽如此，如今【拜光教会】最为盛行的部分区域，例如世界西部的人类联合王国与南部的碧空之国，这两个综合实力足以划入世界前五的大国，对于【拜光教会】的态度似乎却又格外友好。
　　虽然并未明面上帮助其发展，但基本都是处于听之任之，不作丝毫干涉的情况，甚至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共生。
　　加上【拜光教会】足够宽松和简单的内外结构，分外正能量的行为模式，在很短时间内就发展出了相当惊人的规模与良好风评。
　　如今，【拜光教会】不仅成为了仅次于【女神教】的，世界上几个影响力最大的宗教团体之一，如今甚至已经反过来，渐渐由境外渗透到了神圣帝国境内。
　　作为以宗教为本质的国家，女神教自然不可能放任其他教会在国内乱来，即使【拜光教】与【女神教】的教义分外近似，但实际上这也的确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组织。
　　因为【女神教】是以崇拜光明女神欧若拉，将其奉为至高唯一神，并以信仰系魔法这一独特力量为核心建立起来的组织，更有着三圣女，教皇之类明确的上层结构，和以圣徽划分开来的森严等级阶层。
　　换言之，是以光明女神为顶点，通过 「光明亲和力 」强弱，如金字塔般层次分明的组织。
　　而【拜光教】与之最本质上的区别，就在于【拜光者】的信仰并不指向于某些特定个体，更像是在崇拜【光】这种虚无缥缈的概念，也不存在所谓主教，大主教之类东西，除了少量负责传教的【使徒】之外，剩下便全都是最基础的教众了。
　　很松散，如同漫天繁星，找不到任何明确的核心角色，因此才更难以针对和抹除。
　　女神教的统治力虽然更强，但也存在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其上层结构一旦崩溃，或支撑着它们全身的骨骼 ——【信仰系魔法】假如出现问题，受其领导，号召的信众立刻就会化鸟兽散，无法再形成任何有效组织与力量。
　　而【拜光教会】则截然相反。
　　因此，这样的结构，也更适合如今在恶魔荼毒之下，教会统治崩溃，民众流离失所的……圣国东部撒诺斯行省与凯勒行省。
　　加上两个组织格外近似的教义，【拜光教】，很快便在如今的恶魔统治地区内，一些仍然心向光明的群众内扩散开来了。
　　「……？」
　　听完圣骑士姬的大致描述，隐约猜到了这个所谓【拜光教】是如何出现的牧师小姐，表情也顿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发展的好快啊，比想象中……还要快得多，到底是谁将其组织起来的？难道真像艾德文娜说的那样，是纯粹的自发行动？
　　少女并未声张，只是不露声色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这个组织，跟你姐姐菲蕾德翠卡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是他们在幕后捣鬼？」
　　「这……」
　　似乎感到有些为难，艾德文娜犹豫片刻，才悄悄向前靠了靠，掩起嘴角，偷偷摸摸般小声道。
　　「其实根据某些秘密线报，有人在敌占区撒诺斯行省那边的流民营地之中，看到了疑似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的女子，但她……却是以【拜光教会】的【使徒】身份，为了宣扬教义而出现的。」
　　「？」
　　见黑发少女突然皱起眉头，像是感到难以置信般发出低沉的疑惑，圣骑士姬顿时面色一惊，连忙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举手划脚般努力试图解释道。
　　「那，那个！我很了解姐姐！她的信仰非常坚定而纯粹，绝对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改投别教的！肯定是那些人看错了！或者……或者有某些不得已的苦衷之类！求薇莉丝小姐再给姐姐一个机会吧！」
　　怪异的困惑……在心头愈发堆积，牧师小姐忍不住歪了歪头。
　　「……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我给她一个机会？」
　　不可否认，薇莉丝的确有些惊讶于方才艾德文娜所言的情报，但说到底，【拜光教】和【女神教】之间如何互撕，或是争夺信徒，或是打生打死，哪怕他们最终会搞出什么大融合之类的奇葩发展来，也都跟牧师小姐根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个【拜光教】的出现，或许的确跟她之前的一些举动，有那么一丢丢丢关系，但天地良心啊，薇莉丝小姐可从来没有打算，更不曾以实际行动去帮助其发展来着。
　　倒不如说，这反倒让牧师小姐觉得很麻烦，想尽可能撇清关系呢。
　　至于那个出现在撒诺斯行省的拜光教使徒，究竟是不是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本人，她这段时间又经历了些什么……薇莉丝虽然好奇，但对方这位裁决圣女如何如何，怎么想也轮不到她来管吧。
　　想到这里，薇莉丝突然意识到了某个一直让她有些在意的问题。
　　「话说艾德文娜，在你看来……我究竟是什么人？」
　　「啊？」
　　正努力为自家姐姐辩驳着的金发少女微微一愣，又像是想要尽可能理解牧师小姐这句话般，沉思着重复了一遍。
　　「薇莉丝小姐……是什么人吗？」
　　圣骑士姬心中思索着。
　　薇莉丝小姐是女神本尊，是以【光耀】为名的，世界上一切神圣的主宰与创造者，万千信徒信仰的唯一存在，真正的神明……这毫无疑问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旅途中的所见所闻，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位生命女神的存在，都充分证明了这点。
　　神明是概念的化身，是概念的极致，代表了同一种概念的神，有，且仅会有唯一。
　　虽然艾德文娜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女神如今所用之名，与教义记载中并不相同，又为何要以这样的身份来到凡世，行走人间，但那一定是有所深意的。
　　艾德文娜很明白，女神目前并不希望让世人认识到祂作为【神明】的身份，一直都在以更接近于【人】，或者说 ——【凡】的面孔与众生接触。
　　所以，祂现在想要的答案，一定不会是 ——【您是至高至圣的源初之光】之类才对。
　　心念电转，艾德文娜从未感到过，自己的脑袋能像今天一般转的如此灵活。
　　很快，她便得出了最适合眼下情况，最适合给予神明与信仰的答复。
　　「薇莉丝小姐，当然就只是薇莉丝小姐啊，一位行走于世间的旅人……牧师小姐而已 ~」

第一百六十四章：临圣
　　「哎呀哎呀，终于有人愿意承认我是牧师了呢，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
　　笑着打了个哈哈，薇莉丝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虽然由于假面之乱那次误会带来的经验，薇莉丝刚刚一度产生了 ——【艾德文娜这家伙，该不会把我当成女神教的光明女神化身之类了吧？】这种想法，但既然如此直白提问，对方都只这样回答……
　　看来果然是错觉呢。
　　说到底，如果真觉得【薇莉丝】是光明女神的话，平时她也没可能用那么随意的态度来交谈和相处吧，这只圣骑士姬再怎么说，也是足以接任圣女之位的虔诚信徒才对。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因为许久未见，薇莉丝便留下来与艾德文娜闲聊了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主要都是后者说，前者听，但气氛也还算是融洽，两位少女间各自分享了许多有趣见闻，直至天色渐暗，圣骑士姬结束一天修炼，准备返回圣城家族领地时才终于告一段落。
　　既然已经见面，也没有必要再刻意保持距离，牧师小姐便当着艾德文娜的视线重新戴上【御狐之面】，化身为白狐少女，在后者忍不住惊叹的声音中，并肩离开了城郊的秘密森林。
　　根据小龙娘传来的【一切顺利】讯息，她们那边应该已经由悠娜安排着在城内暂时入住了，眼下左右无事，薇莉丝便打算跟着艾德文娜一道，先进圣城随便逛逛再说。
　　塞西莉娅家族的秘密基地离圣城并不远，二女抵达天使之城巍峨的城墙下方时，天色也才刚刚落入夜幕。
　　圣都是一座充斥着古老文化气息的庞然巨物，近百米高的城墙之上，无数火把的光芒已如夜空之中的繁星般，在黑暗中跳跃闪烁着，城门处守卫的神殿骑士们也已纷纷点起了灯火，依旧顶着暮色，在替排成长队的过往行人检查。
　　天使之城作为世界第一大国的首都，其规格与资源配置，自然也是寻常城市难以媲美的雄厚。
　　听说这里的城门，直到夜晚十点之前都将一直开放，一天内仅会关闭 6-7个小时，由不同神殿骑士轮值守护。
　　之所以如此自信，便在于其东南西北四门，都以永不消退的 6阶联结信仰系魔法，【天使之恩泽】无时无刻笼罩着，任何想要进入或离开圣城的生物，除非强行翻越那百米之高的巍峨城墙，否则就必须通过这道坚实屏障才行。
　【天使之恩泽】这个魔法，据说能够剔除出绝大部分恶魔，亡灵和几乎所有被教义划定为【邪恶生物】的气息，并施以强力压制与阻挡。
　　而圣城天空之上，则同样以信仰系魔法展开着终年不散的神圣屏障，其威力比起【天使之恩泽】，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是完全禁空的领域，就算拥有飞行能力的高阶恶魔，也不可能在神殿骑士们的守卫之下偷渡入城。
　　事实上，圣都天使之城，也的确是圣国，乃至全世界内治安可以排进前三的城市，犯罪率已经低到了无限趋近于零，就算再厉害的恶徒，也不会选择在圣城内闹事，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因此，【圣城之内仅有光明】，这便是许多信徒对受到女神庇佑的天使之城，所给予的崇高赞美和称颂。
　　一边听圣骑士姬对城市的方方面面进行介绍，队列不断向前的二女，也很快抵达了城门口的岗哨所在。
　　手持火把，全副武装的神殿骑士向两侧排开，淡淡的半透明白色光幕凭空升起，将宽阔的城门入口尽皆掩盖，形成了类似于结界一般的景象。
　　毫无疑问，这便是之前提到的信仰系魔法【天使之恩泽】了。
　　似乎是为了彰显出圣都的神圣氛围，就连这些神殿骑士所持的火把，看起来也与寻常火焰有些区别。
　　本应赤红色的火苗之中，却明显掺上了些许金色痕迹，散发出的光亮也比普通火焰更加耀眼一倍左右，能见度在浓郁夜色之中，几乎辐射至周围十余米范围开外才渐渐衰减下来。
　　这是以魔法点亮，并通过特制燃料保持着的【圣焰】，虽然基本只是个唬头，但比起普通火焰的确有着不易熄灭，亮度更高和能令低阶邪物感到厌烦的驱逐效果。
　　这玩意，也算是仅有圣城之内才能享受的配置了，毕竟那种特质的火把不仅需要信仰系魔法才能点燃，光论造价，貌似也比普通燃料昂贵了数倍不止。
　　除了真正的首都，就连来自西都明光城的悠娜所率部队，也不会去使用这种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作用的东西。
　　「你好，请出示身份凭证。」
　　来到城门边，自然而然，几名身着白甲，手持长戟的圣骑士便将二女拦了下来。
　　虽然前者在看见某圣骑士姬那与他们相差无几的着装，与胸前铠甲上六翼形态的金色圣徽之时，明显表情一滞，但很快，依旧却公事公办那般，向二女提出了先前的要求。
　　光是这点，就令某白狐小姐不禁微微点头。
　　神圣帝国这所谓的人人平等，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倒不像是句空话，要是换了联合王国那种地方，什么王子王女入个城，别说检查凭证，没给他们直接抬进去都已经算很有骨气啦。
　　而艾德文娜显然也早已料到了这种情况，当即将提前准备好的，自己和【曦】的身份档案递过去。
　　在信仰系魔法更加普及，国力也足够强盛的神圣帝国，这里户口普查和档案登记无疑比联合王国做得更完善与全面。
　　基本上，绝大部分国民都能持有最简单的身份证明，而不像联合王国那样，很多小地方都只能凭借人族的特征和人际关系之类来判定身份。
　　认真端详了几番手中的薄薄档案，站在近处的薇莉丝能明显注意到，那名负责检查，身着白甲的年轻圣骑士队长在看完身份证明后，脸上明显露出了一闪而逝的惊讶，显然是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但他却很有素质地并未声张，只是以比之前明显谨慎几分的动作，将其交还回艾德文娜手中，又下意识打量了眼白狐少女脸上的小狐狸面具，便温声点头道。
　　「身份没有问题，不过按照圣城规矩，还是烦请二位接受一下检测，只需要将手伸入光幕之中三秒就可以了。」
　　「好。」
　　默契地与某位圣骑士姬点头示意后，二女一道上前，来到那笼罩着整个城门范围的白色光幕前，将小臂之下尽数没入其中。
　　毫无阻碍。
　　淡淡的光，洒落在白狐少女肌肤之上。
　　这是薇莉丝第一次亲身接触名为【天使之恩泽】的信仰系魔法，虽然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她在将要入城的尤朵拉身上动了些比较高规格的手脚，看起来也的确顺利帮某只小魅魔瞒过了这玩意的检测，但……
　　某种十分熟悉又分外陌生的感觉，让薇莉丝面具之下的眉头忍不住微微挑起。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类似于阵营的检测判定。
　　但检测的原理，却……
　　「……【正义裁定】？」
　　白狐少女以无人能听见声音的喃喃自语，几乎只有站在她身边的艾德文娜才能听见，又立刻反应过来，似感到疑惑般小声开口道。
　　「什么裁定？薇……曦小姐注意到什么了吗？」
　　话音刚落，短短三秒也已经走过，那位圣骑士队长的声音立刻再度响起。
　　「赞美女神，已经可以了，二位请入城吧。另外……欢迎您来到圣城，真心祝愿您在这里能留下美好的回忆，尊贵的曦小姐。」
　　将手伸出半透明的光幕，白狐小姐微微偏过头去，依旧能看见那位圣骑士脸上自然而友善的笑意，又见其点头之后，便很快再度转身，检查起了下一位将要入城的访客……
　　轻轻地叹了口气，少女只是摇了摇头，便率先穿过光幕，向着城内走去。
　　「没什么，大概是口误了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夜上华灯
　　圣都天使之城，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繁华的城市。
　　与圣骑士少女走在灯火通明的夜市上，没过多久，牧师小姐心中便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两年之久，迄今为止，薇莉丝也去过了很多古城，盛都，但光就 「冲击感 」与 「辉煌 」而言，还没有任何一座城市比得上如今脚下的这座圣都。
　　这里，几乎是一座不夜城。
　　字面意义上的。
　　走在路上，明亮的光，便已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映照在白狐少女光滑面具的轮廓之上，反射出圆润如玉的洁白光泽。
　　整座城市之上的夜空，都早已点亮被称作 「女神之光 」的白金色明霞，那是庇护着圣城的屏障，赐予了城市内生灵光明的奇迹。
　　事实上，圣都天使之城内部的光元素浓度，是外界至少两倍以上。
　　除了那天空之上仿若来自神明的光，放眼望去，城市中闪耀着的万家灯火，大到足以点亮半个广场的巨型魔法华灯，小到孩童手中挥舞着的荧光棒与烟花，都成为了这团光明的一份子，将夜晚的暗所驱散。
　　「还真是……不愧被叫做光明之城的地方啊。」
　　驻足仰望着天空中的光幕许久，白狐少女，终究只发出了如此淡淡的感慨。
　　「曦小姐满意自然再好不过啦，这里只是外城区，往里的话会更加明亮哦，不过可能就没有现在那么热闹就是了，欸嘿嘿……」
　　原因无需言明，因为在圣都内城区居住的必要条件，便是加入女神教，并达到至少银色双翼圣徽的资深教徒级别，那其中，大约也只有全城十分之一左右的人数吧。
　　不置可否般点点头，二女继续并肩在夜市中迈着步子，感受着城市的喧嚣和即使在夜晚也依旧熙攘的人流，静默不语。
　　某一刻，白狐小姐突然再度开口。
　　「说起来，那只老鼠呢，它把克萝曼丝送过来之后又跑哪去了？」
　　走在她身边的圣骑士姬微愣，随即才了然般颔首道。
　　「啊，曦小姐说的是普拉卡卡先生吧？它已经离开圣都了哦，好像说是先一步去往东部战场那边打探情报了。」
　　「其实……疑似姐姐的目击报告，也是它暗中传信过来，拜托我帮忙转告给曦小姐的。毕竟听说那边形式很严峻，在恶魔统治下，拜光教会也很少举办大规模集会，大概只有普拉卡卡先生这种有能力的强者，才能找到机会潜入了吧。」
　　「这样啊……那家伙倒是卖力的很。」
　　也不枉费之前那一番吹捧呢，莉莉娅派它过来还真是正确的决策。
　　「是啊是啊……哎？曦小姐您看！那边在办华灯展呢，咱们运气可真好！」
　　「华灯展？那是什么？」
　　虽然嘴上感到了疑惑，但艾德文娜所指的那处格外明亮区域，本就在二女前行的必经之路上，看圣骑士姬似乎感到分外惊奇的喜悦模样，白狐小姐便也没有如何犹豫，径直与她一道向前而去。
　　所谓的华灯展，是在城市公园的广场之中举办的。
　　即便白狐小姐身材相对娇小，视线在人堆中被遮蔽了大半，也能看见搭建起来的高台上，不断有色彩缤纷，五光十色的些许光亮跳出人墙，闪烁，勾勒出一个个形似花朵，动物或各类闻所未闻之物形状的边角，惊起下方接连赞叹与孩童兴高采烈的齐声欢呼。
　　「让一让，抱歉让一让！」
　　身着铠甲的圣骑士姬在熙攘的围观人群中奋力挤来挤去，替后方白狐小姐开辟着前进道路，口中还不忘连声解释道。
　　「华灯展可是个好东西呀！用通俗一点的方式来描述，大概就是才艺表演吧。不过，与寻常的才艺表演又有所不同，华灯展的演出，可是通过信仰系魔法来达成的哦！」
　　于是，已经穿过人围来到最前方，金发在光芒掩映下，散发出水晶般通透华美色泽的圣骑士姬侧开位置，将身后的一切展现在白狐少女眼前。
　　那是……由光芒化作的美轮美奂世界。
　　「飞星 」在天空中欢快遨游，憨态可掬的熊与猫摆出慵懒而生动的酣睡姿态，千万繁花在高台之上争相绽放，又摇曳出顾盼生姿的少女身影。
　　一切存在的，不存在的，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奇妙之景，尽皆由华光化作了现实，仿佛有童话般玄奇的天地铺展开来，令人目不暇接。
　　「……」
　　银蓝色的眸中倒映出世间百态，即使是薇莉丝，也不禁因这无数昙花般片刻而生的光景沉默，带起无声的惊叹。
　　「嘿嘿，曦小姐觉得怎么样呢？华灯展在圣城之中可不多见呢，基本只有那些重大的节日，或者是刚刚过去不久的圣临之日那种时候才会组织起来表演。我想……今天搞出这个，应该也是因为西部远征军在圣卑尔根大捷，抵达圣城的事传扬开来了吧。」
　　说着说着，艾德文娜的声音之中也带上了几分感慨。
　　「当然，这么做，也是为了送别那些牺牲于【血之灾】和恶魔入侵的，无数无辜遇难者吧，每一朵绽开的华灯，都象征着将要归于天地中的万千魂灵呢。」
　　「老实讲，自从恶魔再度入侵以来，无论东部西部，大家听到的始终都是坏消息，实在太需要些东西来振奋人心，城市也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热闹过了，真希望战争能快点顺利结束，一切早日平息呀……」
　　「……嗯，会的。」
　　少女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华灯展的演出，是通过改进某些基础信仰系魔法，例如【照明术】之类技能的形态，使其展现出释放者想要的特定模样。
　　对信仰系魔法的改良，据说一直是圣学院中最被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这种由女神赐予的力量就像个巨大的宝库，等待着人们发掘出更多惊喜。
　　当然，以华灯展的角度而言，并不需要太高深的魔法造诣，只要能够使用最低的一阶水准魔法便足以做到了。
　　这对于绝大部分民众都能使用低阶信仰系魔法的圣国，尤其是这座圣都而言，能起到限制条件的，大概也就只有场地，人员的聚集和勤加练习而已吧。
　　又静静观赏了会演出，虽然薇莉丝作为神族的体质并不会因此便轻易感到疲惫，但与她站在一起的艾德文娜，却像是考虑到了可能出现的类似问题一般，在某场表演刚刚落幕的间隙，突然指了指不远处公园角落若隐若现的流动摊贩，自告奋勇提议道。
　　「这么长时间，曦小姐应该也渴了吧？其实我们圣城的饮料也都很有特色哦！请您在这里稍等一会，我去买点过来！」
　　「啊……？」
　　回过神来的时候，某位圣骑士姬已经又一次嚷嚷着 「借过借过！」 ，自顾自挤开人群跑得没影了，只徒留白狐小姐面具下一声略显无奈的叹息。
　　这丫头，唯独这点，依旧跟以前一样想到哪做到哪啊，该说她雷厉风行好，还是没头脑一根筋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夜下之影
　　既然艾德文娜已经离开，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正好华灯展的演出也差不多将要接近尾声，薇莉丝索性便同样穿出渐渐开始稀疏的人群，找了个公园僻静的位置坐下，边从远处观望表演，边用余光打量着远处正在小摊边挑挑拣拣选择的某只圣骑士姬，默默等待。
　　所谓的不夜城，终归只是一种形容，即使是圣都这样的地方，也不可能真让夜晚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光明充斥，那不合理，也不现实。
　　就像白狐小姐所选的这排背光公共木椅，又或者……
　　模糊阴影，自公园林荫的某处一闪而过。
　　恰巧，被同样半掩于黑暗中的白狐少女尽收眼底，带起后者银蓝色眸中的一缕异色。
　　刚刚那是……？
　　或许对方的速度很快，也足够隐蔽，甚至还利用了类似于迷彩一般的光学效果来隐藏身形，但仅仅只有这种程度的话，还无法瞒过薇莉丝的双眼。
　　她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名少女。
　　如果只是普通的女孩子偶然路过，自然无法引起白狐小姐如此关注，但这个人……
　　些许念头划过脑海，白狐小姐又看了眼远处还在挑选着饮料的某只圣骑士姬，未加犹豫，已径直起身，紧随其后步入阴影之中。
　　……
　　光与影本为一体，即使是再明亮的圣所，也会有阴影滋生，如此常理在被称为光明之城的圣都之中，亦不例外。
　　犯罪率无限接近于零，却也终归不是零。
　　披着已经许久未曾使用的【变色龙斗篷】，薇莉丝隐匿之后的身形在城市无光的边缘穿梭着，街市与灯火化作残影掠向身后，耳畔只传来呼呼的劲风之声。
　　并非她有意卖弄速度，只是若不这么做的话，就无法跟上前方那同样正如鬼魅般跳跃于建筑阴影之间，向着不知何处高速前进的身影。
　　这并不属于薇莉丝的计划之内行为，但既然看见了，牧师小姐的好奇心实在是无法令她就这样坐视不理。
　　前方那少女的移动方式很奇特，至少相对于这个世界绝大部分强者而言是如此，甚至于，让跟在身后的薇莉丝心头浮现出了些许熟悉与怀念。
　　她并没有使用信仰系魔法，或者说连魔法的手段都算不上，而是利用更加朴实无华的手段来达成房屋之间高速移动的。
　　抓钩。
　　当然，并非常见意义上那种金属制成的普通钩索，真要说的话，大概更接近于伸缩拉索之类的东西吧。
　　薇莉丝看得真切，每当对方想要加速或紧急转换方向时，她那身像是与夜色融为一体般的紧身衣手腕处，都会突然喷射出类似于绳索，顶端则固定着某种特殊圆盘状的东西，迅速吸附在墙壁上，并通过绳索的收缩来完成各种高难度移动。
　　说实话，有点像牧师小姐以前在蓝星上看过一部电影里的主角。
　　其灵活程度，以及有些时候突兀极速转向所带来的肉眼可见肢体负担，即使是跟在后面的薇莉丝小姐也忍不住会暗自汗颜，担心这女孩会不会把关节给扯断……之类。
　　但很显然，这是完全多余的想法。
　　二者一前一后追逐着，前方那名浑身从头到脚被特制黑色紧身衣，或者说战斗服包裹着，连短发都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少女，似乎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后方竟偷偷跟着条尾巴的事实，只自顾自规避着城市之中的光不断移动，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约莫经过了几分钟。
　　某一刻，在屋间跳跃的少女突兀且骤然停下，如夜色之中即将发动捕猎的蜘蛛一般，整个人四肢张开，吸附在高大建筑的墙壁阴影之中，将气息完全收敛并遮掩了起来。
　　一直保持着跟随和充分安全距离的薇莉丝小姐，自然也随之停下脚步，不需要使用 sp这类容易引人察觉的手段，即使只靠五感和气息的扩散，她也立刻明白了少女的目标。
　　那栋建筑下方的阴影，不易察觉的角落之中，还有两道身影。
　　注意到后者的存在，隐藏于【变色龙斗篷】之中的白狐小姐，亦不自觉微微眯起双眼，银蓝色的眸中再度划过些许异样。
　　那同样是两名少女，不过她们的模样和姿态看起来，就明显要古怪许多了。
　　其中一者，暗红色长发披肩而下，身穿雍容华贵般古典长裙，浑身上下细节几乎打理得一丝不苟，是手持精致礼扇，肌肤白皙胜雪的美丽女子。
　　虽然背着身，薇莉丝看不见她的面容，但根据身段和侧颜来判断，应该亦不过十六七岁模样，很像是某些古老贵族家庭之中的千金大小姐。
　　而另一名女孩便较为普通了，从着装打扮上看，有点像圣城某家旅店，很可能就是她们身前，那名尾随而来紧身衣少女藏匿身形所用的高大建筑之中，负责招待和侍应工作的服务员。
　　或者说的通俗一点，是圣城中的平民。
　　但，就是这样两位无论气质或打扮都格格不入，怎么看也不像能产生交际关系的少女，此刻，却以某种看起来分外亲密的姿态互相搂抱在一起。
　　服务员女孩站立倚靠着身后的墙壁，而贵族少女则半压在她身上，耳鬓厮磨，从薇莉丝的角度，只能看见后者仿若将唇瓣抵靠在前者颈边，仿若窃窃私语般微微晃动的细微幅度。
　　听起来，看起来，怎么都像是两位有着磨镜之好，互相爱慕，却身份地位差距过大，以至于只能悄悄在此偷会的妙龄少女私密场景。
　　但薇莉丝一眼不眨地目睹此景，心中却并未生出多少羞涩般绮念。
　　不仅是因为神族相对淡漠的内心……
　　她盯着黑暗中贵族少女似乎在亲吻女伴粉嫩脖颈处的樱唇，以及后者迷离且茫然，又像是分外享受般的愉悦神情，微微皱起了眉头。
　　而那位追踪来此，正悄无声息蛰伏于酒馆外侧墙壁之上的紧身衣少女，同样并未有任何多余的举动，甚至连白狐小姐灵敏的听觉，都无法捕捉到来自她身上的分毫呼吸与心跳声。
　　阴暗之中，诱人绮想的交缠般美景依旧在持续着。
　　似乎是因为没有外人干扰，两位少女显得愈发投入和忘形，甚至贵族少女那华丽衣裙已经完全遮蔽了后者蜷缩的娇躯，将其整个人掩于幕后，唯有从应侍员少女宛若已然鸭子坐般耷拉的白皙双腿，还能看出她的存在痕迹，由何人主导已经分外明晰。
　　直至某刻。
　　「咕呜……」
　　那被有些霸道般按在墙上的应侍员少女突然浑身一阵抽搐，整个人便像是脱力般软倒下来，垂首跌靠在墙角，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而贵族少女也似乎心满意足般与之分开，从袖中取出一方洁白丝巾，正背对着薇莉丝的方向，不知在擦拭些什么。
　　便在这个瞬间。
　　「噗！」
　　一道被压抑至无比轻微的，像是某种物体喷射而出的声音突兀自阴暗中响起。
　　杀意，瞬间击中了贵族少女眉心，自颅内径直贯穿而出，带出大片暗红色的血迹。
　　少女的身躯，亦随之……颓然倒地。

第一百六十七章：阿芙莉洁·康斯坦斯
　　袭击来的实在太过突然，除了隐身之中，一直在同时关注上下两方的薇莉丝外，无论那被击中的贵族少女，或因脱力而软倒在墙边的服务员女孩，似乎都没来得及对此作出任何反应。
　　倒不如说，直至贵族女孩被爆头，暗红色血迹喷洒在身前少女的脸上，那看起来目光依旧迷离，喘息虽渐渐平缓，但似乎还没从某些冲击中回过神来的后者都依旧呆坐在原地，没能给以任何反应。
　　令这本就不可思议的景象，更添上了几分异样的诡谲。
　　「啪哒。」
　　藏匿于高处阴影中的紧身衣少女一跃而下，似乎与衣物一道紧紧贴附在肌肤上的高筒长靴踩在地面，带出些微轻响。
　　不知何时，她手中已经多出一把几乎接近其全身高度的，与薇莉丝记忆中名为 「枪械 」之物极度相似的金属长管，方才那居高临下击穿贵族少女头颅的攻势，便是由此物内发出的。
　　神秘女子来到倒地的贵族少女身前，默然不语打量了后者的 「尸体 」片刻，突然扬起一柄缠绕着些微光彩与铭文的银刃，毫不犹豫直奔其心脏部位扎去！
　　「噌！」
　　然而，刃未及身，暗红色的光芒自阴影中一闪而过，紧身衣少女便立刻抽身飞退，几乎是以毫厘之差避开了划过她方才所处脖颈位置的巨斧斧刃，甚至因拉扯丝线爆退时用力过猛，径直撞上身后的墙壁，发出 「砰！」的剧烈声响。
　　「哎呀，反应不错嘛。早就听说圣城的阴影之中，有【巡查者】在无时无刻游曳着，捕猎任何敢于侵入的异端，本以为是什么可怕的家伙，原来还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呢 ~」
　　「不过你的血……呵，原来如此，难怪之前一直感觉不到你的存在呢 ~」
　　不知何时，那倒在地上的贵族少女身躯，已化为无数血色蝠影升空而去，新的，毫发无伤的她再度自更深的阴影内缓步踏出。
　　贵族女孩扛着那柄似乎由手中折扇而化，甚至比她整个身躯还要庞大的血色巨斧，来到依旧瘫坐着的服务员少女前方，她方才所站的地方。
　　见紧身衣少女只是再度挺直背脊，一言不发的模样，贵族女孩眉头微皱，又将那至少数百公斤重巨斧像是摆弄羽毛一般，随意架放在身边。
　　而后，她彬彬有礼地双手提裙，行了个极尽标准的贵族礼仪。
　　「阿芙莉洁 ·康斯坦斯，这是妾身高贵的名讳，位居血族正序二列第三代大公爵。虽然偷袭令吾不齿，但能躲开那一击，姑且便认定你有资格成为妾身的对手吧，交手之前，报上你的姓名。」
　　「……」
　　然而，手持枪械的神秘少女依旧只是沉默。
　　她唯一的应对和举动，大约就是把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再度瞄准向眼前的血族少女，仅此而已了吧。
　　就好像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的样子，既不嘲讽，也未肯定。
　　如此油盐不进，不识抬举的样子，很快令自称阿芙莉洁的血族大公再度皱起姣好的眉头，似有些娇憨般不满地跺了跺脚，语气却变得愈发危险起来。
　　「喂，你是聋子吗？竟敢对淑女如此无礼，杀了你哦？」
　　「……」
　　「哈……」
　　死寂般的沉默，最终，依旧只有阿芙莉洁无奈般叹了口气，又抬手轻敲响指。
　　「啪。」
　　像是被这声音惊醒一般，自始至终都瘫坐在墙角，对外界毫无反应的那名服务员少女，突然睁开了不知何时已化作血色的眸子，有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像是被操弄的傀儡般来到阿芙莉洁身边站定。
　　宛若摆弄着珍爱的花瓶一般，血族少女如玉笋般修长细嫩的五指，轻轻划过对方裸露在外的雪白脖颈，又抚摸着后者颈侧那道鲜艳如花朵般的咬痕，似喃喃自语般轻笑着。
　　「真是的，难得遇到个中意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完全把你变成妾身的东西，就遇到搅局的家伙了……罢了罢了，看来是我们之间没有缘分呢，这次就放过你吧。」
　　说着，阿芙莉洁同样殷红如血的美眸之中，闪过几分异样华光，仿佛印入招待员少女内心那般，她的语气突兀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
　　似乎完全无视了对面正虎视眈眈的神秘少女，阿芙莉洁轻轻托起眼前美人光滑的下颌，令两双同样被血色浸染的美眸在空中对视。
　　「今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哦，又是祥和而安宁的一夜……回家去吧，回去，沉沉地睡下，然后忘记在这里看到的一切，你是乖孩子，会听姐姐的吩咐，对吗 ~」
　　「是的……姐姐大人……」
　　见招待员少女睁着呆滞的眸子，发出如此迷茫般应答之后，阿芙莉洁满意地点点头，拉起对方春光乍泄的领口，又再度轻敲响指。
　　于是，前者便像是得到了指令的木偶那般，转过身，木然而蹒跚着步入阴影之中，渐渐消失了踪影。
　　做完这一切，血族少女才慢悠悠伸了个懒腰，重新单手提起摆在身边的巨斧，像摆弄玩具一样随意挥舞了几圈，带起浑厚破空之声。
　　「你还挺有耐心的嘛，本来以为像你这样卑鄙的家伙，会趁着人家处理餐后工作时再次偷袭来着 ~嗯……莫非是怕伤到刚刚那小丫头？哎呀哎呀，真是失策呢，早知道就把她当作人质什么的了 ~」
　　然而，即使是这般刻意挑衅，那位浑身上下都被紧身衣包裹，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神秘少女也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维持着用手中疑似狙击枪般武器瞄向阿芙莉洁的动作，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射。
　　至此，被三度无视的血族大公小姐，似乎也再没了多做废话的兴致，如血般鲜艳的美眸更完全冰冷下来，缓缓举起手中的巨斧。
　　「那就……死吧！」
　　血色寒芒划破夜空，顷刻降临在少女身上，将她的身躯……毫无悬念一分为二。
　　「啊？」
　　见状如此，就连发出攻击的阿芙莉洁本人，表情也肉眼可见地停顿了几分，漏出微微错愕和不解的声音来。
　　似乎她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神秘而强大的敌人会如此不堪一击，甚至连这种带着试探性的攻势都抵挡不住，也躲不开。
　　明明之前……
　　「不对！」
　　几乎瞬间，血族少女便已经反应过来，几乎条件反射般拍动不知何时出现在腰际的蝠状双翼，便想要高高飞起！
　　但伴随着这样的动作，无数血痕，竟突兀浮现于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带起阿芙莉洁因痛苦而分外尖锐的高鸣！
　　「咿啊啊啊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战术家
　　在远处默默旁观的牧师小姐，清清楚楚看明白了场中的一切。
　　毫无疑问，这是简明，隐蔽，又格外高效的对策，拥有极其明确的目的性和针对性。
　　在血族大公处理那名应侍员少女的时候，她的对手并没有真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只是什么都没有做地干呆着而已。
　　答案是丝线。
　　无形，透明，又格外坚韧的丝线早已一点一点，在神秘少女的暗中操纵下，如蛛网般密布在阿芙莉洁身边几乎每个角落。
　　大概是为了不让感知敏锐的血族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她刻意让所有丝线都漂浮在阿芙莉洁两米多高之外的上空，正好是无论血族大公小姐，她那柄巨斧，亦或方才离开的应侍员少女都恰无法企及的位置。
　　这位少女对阿芙莉洁，或者说对血族的了解可谓深刻，轻易把握住了后者作为血族大公的骄傲，笃定对方不会轻易主动出击，才在最开始一击失手后，蛰伏待机，任由对方如何讽刺，嘲笑都不为所动，暗中布下陷阱。
　　除此之外，她还利用了血族作为有翼生物，对自身飞行能力的本能依赖。
　　如果阿芙莉洁只是选择使用那柄巨斧在地面上与其交战，那空中离地至少有两三米的陷阱便几乎形同虚设，无法起到任何作用。
　　但很显然正如其预判的那样，在发现对方利用无法理解的手段避开攻击，甚至消失不见之后，感到了慌乱的血族少女几乎是下意识便想要高高飞起，利用空中优势观察情况。
　　而这，正好落入了前者精心设置的蛛网之内。
　　纤细的线，看似柔软而脆弱，但就像水一样，在特定情况下，同样能够成为杀人的锋刃。
　　以大公血族至少相当于传说级的高速迎面撞入网线之中，绷紧的细丝立刻便深深切入了阿芙莉洁娇嫩肌肤之内，甚至勒入骨骼，关节。
　　喷涌而出的无数鲜血，几乎将那位高贵的血族少女在真正意义上化作血人一般。
　　「咕……这，这是什么！这根本不是信仰系魔法，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家伙！？」
　　那些无形细丝很显然，是针对血族等能够高速再生生物特制的武器。
　　撞入陷阱之后，阿芙莉洁立刻便想抽身下落，但那些网线却反向如灵蛇般包裹而来，死死黏着在少女身上，无论她怎么挣扎，都只是让细线缠得更紧，喷溅出更多殷红的鲜血，带来更多痛苦而已。
　　更令这位血族大公心生寒意的是，那方才仿佛被血刃一分为二的神秘短发少女，已经再度出现于另一处位置，之前击穿其头颅的那柄黑洞洞武器，又一次沉默着对向正被丝线缠绕，而在空中挣扎着动弹不得的她。
　　「砰！」
　　神秘少女并未犹豫，也没有再掩饰开枪时迸发出的巨响，喷涌而出的火舌已破空撕裂阴影，径直奔向阿芙莉洁的脑袋所在。
　　「可，可恶！」
　　虽然看起来分外不甘和愤怒，但阿芙莉洁似乎还是不敢真的以肉体去硬接神秘少女的枪击，当即如先前那般，化作一群血红色的小蝙蝠升空而起，险而又险避开 「子弹 」的同时，也终于挣脱了那片困扰她许久的丝线之网。
　　但与之前不同，这次阿芙莉洁所化的那群血色小蝙蝠并未消散，而是很快重新在地面上汇聚，变回了她原本的形态。
　　经历先前那一番窘境，这位骄傲的血族大公，看起来可就要比最初狼狈多了。
　　虽然细嫩肌肤上无数触目惊心的切痕，正在血族强悍生命力的作用下快速复原，但先前流失的大量鲜血，显然并非对阿芙莉洁毫无影响，不仅脸色变得比最初苍白许多，就连她身上散发出的强悍气息，都肉眼可见般衰弱了下去。
　　「可恶可恶可恶！卑鄙的家伙，这也能称得上是堂堂正正的对决吗！你身为强者的尊严呢！？」
　　然而，回应公爵小姐的只有又一声 「砰 」的枪响。
　　面对这狠辣又寡言的对手，阿芙莉洁也完全没了脾气，只能连忙抬起巨斧，仓促挡下迎面射来的 「子弹 」 ，但自身也在后者剧烈的冲击力下接连跌退数步，直撞在墙上方才停止。
　　这下，便是攻守逆位了。
　　薇莉丝作为自始至终的旁观者，她看得出来，在最开始，双方实力之间应该是血族大公阿芙莉洁占据压倒性优势的，即使算上那神秘少女持有的各项奇特装备，也无法抹平二者之间巨大的属性差距。
　　毕竟作为高阶血族，阿芙莉洁也不可能只是肉身上阵，肯定同样持有不少厉害宝物。
　　尤其阿芙莉洁的那柄巨斧，很明显是件相当厉害的武器，根据气息来判断，大概已经达到灵器以上水准了，完全不像是她这个级别强者能够随意持有的兵刃。
　　或许这便是阿芙莉洁自信的来源吧。
　　之前，神秘少女并不是凭借硬实力挡住血族大公一击的，或许她的确有那个能力，但肯定会略显勉强。
　　那被一刀分开的躯体，其实是少女用类似于 「海市蜃楼 」之类技术制造出的投影，而她本身，却早已利用光学拟态潜行到了另一处，等待发起攻击的最佳时机。
　　原本这种手段，对有关血气之类东西格外敏感的血族而言，是根本毫无意义的行为，但看起来在这场战斗中，阿芙莉洁似乎无法靠类似天赋直接判定对手的位置，所以才会被接连算计。
　　这是神秘少女的优势所在，但能够准确把握住这点，并将其尽可能发挥到极限的其本身，才是真正将战斗结果导向胜利的关键。
　　从最初二者交手时，神秘少女那紧急退避的动作来看，她应该并没有想到这次的对手会如此强大，那些战术，也大概率都是她临场发挥制定出来的。
　　思索间，不远处阴暗小巷中的两名少女，又已经激烈交手了十余回合。
　　看起来，神秘少女应该是在用光学投影吸引对手，自身潜匿起来的那段时间，在周围动了些手脚。
　　最开始她明明还特意消去了枪声和火光的动静，即使退避撞在墙上时，也尽可能以多承受些伤害的姿态削减了声响，很显然是不想引人注目，但现在，却似乎已经完全不在意乒乒乓乓的战斗响动了。
　　事实上双方交手这么久，也的确没有任何圣城居民，或神殿骑士之类的人来查看过情况，已经足以证明许多问题。
　　除了那把造型奇异的枪械，神秘少女似乎还持有更多稀奇古怪的武器，例如之前构建陷阱和辅助移动所用的透明丝线，能够像手电一样延展出光刃般锋锐刀身的圆筒，以及被她藏在身上，大概是用来制造出光学投影的小巧宝石。
　　就连她穿着的那套从上至下浑然一体的紧身衣，似乎也拥有防护，光学拟态和减震等多重效果，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于是，在又一次的 「砰砰砰 」三声急促回响之后，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把枪其实可以连发的阿芙莉洁小姐，在闷哼声中，带着小腹处三道被贯穿的血洞跌退而出。
　　这场不为人知的战斗，似乎也已经分出了最终胜负。

第一百六十九章：血族与人偶
　　神秘少女那把枪中射出的 「子弹 」 ，显然同样是对血族之类高位种的再回复能力，有着某种针对性抑制效果的。
　　明明之前某次不慎被光剑切断的手臂，都很快再度与那身华贵而古典般长裙复原如初了，但唯独阿芙莉洁这次小腹处的三道洞穿伤，即使公爵小姐努力用手捂着，并散发出血红色的光芒试图将其治愈，却无论如何都收效甚微。
　　大概便是提前预感到了这点，阿芙莉洁才始终都不愿意被那把枪真正击中吧。
　　但鲜血就是血族的力量之源，之前不慎中了神秘少女的陷阱后，这位公爵小姐的力量和速度在短时间内都已经被大幅削弱，已经无法再像最初那样从容避开所有攻击了。
　　「咕……」
　　似乎是感觉到了已无胜算，阿芙莉洁捂着小腹处流血不止的伤口，恶狠狠瞪了依旧面无表情，也从未开口过的神秘少女，又悄悄抬头看了眼悬挂着皎洁三月的夜幕。
　　终于，没有像先前每次那样再度冲上前发动攻击。
　　「卑鄙又狡猾的人偶，这个仇妾身记下了！你们等着吧！」
　　说完，她再度摇身一变，化作无数冲天而起的血色小蝙蝠，钻过密密麻麻遍布在空中的无形丝线，飞向夜空，很快消失了踪影。
　　而那位手持枪械的神秘少女也并未追击，不知是因为她自觉没有飞行能力，在陷阱被识破的情况下已经无法留住对方，还是另有打算。
　　但有一说一，经过刚才那样激烈的战斗，虽然她成功伤到并击退了血族大公阿芙莉洁 ·康斯坦斯，神秘少女自己其实也并非毫发无损。
　　除了最开始的疾退之外，后续战斗中，她也曾数次以伤换伤，被阿芙莉洁那柄巨斧擦中些边角，虽然并无致命伤势，但浑身上下已都已经有些破破烂烂了。
　　正因如此，她的真实身份，也随着公爵小姐逃走时那一句狠话，而彻底暴露在了旁观者中的薇莉丝小姐面前。
　　以机械和魔导工程，制造出的人偶。
　　又见人偶。
　　这点，从神秘少女伤口处隐约露出的内部金属零件，和偶尔因故障闪动的火星中，已经足以确认无疑。
　　仰头目视着阿芙莉洁化身的血色蝠影离去，神秘少女，或者说神秘的人偶低下头，似乎在检视自身状况。
　　她好像准备离开了。
　　说实话，薇莉丝对这位人偶少女其实还挺好奇的。
　　最开始的时候，阿芙莉洁称其为圣城阴影中的【巡查者】，那么很显然这一身奇怪装备的女孩，应该是属于女神教一方，负责维护秩序，保护人民安全的阵营。
　　事实上，之前她最初那一枪明明早就可以扣下扳机，却硬是等到了阿芙莉洁吸完招待员少女的血，二者错开身位之后才发动，以至于让对方反应过来躲开了袭击。
　　后面公爵小姐在用类似于催眠术之类某些血族魔法，操纵和抹除招待员少女记忆的时候，虽然可能是因为要争取时间布置陷阱，但人偶小姐也的确始终没有展开攻击，应该是在有意保护前者才对。
　　既然如此，就说明对方并不是什么意义制造动乱和灾难的不轨之徒，以及，只要在这圣城之中，肯定还会有机会再遇到她或其同伴。
　　现在摆在牧师小姐面前的问题是……
　　虽然她对交战双方都很感兴趣，但薇莉丝目前还无法灵活熟练控制复数以上的 sp化身，在已经分出一个去追踪逃离的某血族小姐后，这边大概就只能继续以本体行动了。
　　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某只圣骑士姬那边……一会还行，失踪太久的话，恐怕会令她担心吧。
　　初来乍到，还是不要闹出太多事端比较好。
　　又看了眼快速清理掉战斗痕迹，便再度靠丝线 「飞 」上屋顶，灵活跳跃着远去的少女背影，虽然略感可惜，但牧师小姐终究没有继续跟进，而选择转身离开了此处。
　　……
　　血族，是格外重视派系与亲缘关系的种族。
　　而阿芙莉洁 ·康斯坦斯，便是高贵的血族六亲王中，第二亲王露西妮 ·康斯坦斯的女儿。
　　当然，女儿只是一种关系上的称谓，血族间并不存在大部分正常生物那样的生育关系和生育能力，这个种族，是通过名为【初拥】的手段，将其他种族转化来达成血脉延伸的。
　　从最初的【初代】，发展出二代六亲王，再由之继续衍生为三代，四代，以及之后更多……名为【血族】的群体，便是如此在漫长时光中逐步构建而成的。
　　当然，既然与正常生物的繁衍后代不同，那么血族的【初拥】肯定自有其优势，也存在着某些不容忽略的缺陷。
　　首先，血族无疑拥有远比普通生物更加强大的力量与生命力，尤其是位阶和血脉纯度较高的前三代，几乎只要诞生，立刻便能拥有堪比凡人 「传说 」以上的实力，血脉纯度更高的二代亲王，更是早已突破物种极限，达到了堪比神话的超越之境。
　　但，这也是血族最大的局限所在。
　　它们的力量由传递而来的血脉赋予，因此，在诞生那一刻，实力几乎便已经被彻底固定，难以再向上攀登哪怕一步。
　　唯一的办法，便是提升血脉纯度，也就是获得爵位更高的血族赐予源血，提纯血统。
　　但说到底，这在某种意义上也不过是力量在个体之间的转移而已，【血族】这个整体的力量，几乎是已经被固定的。
　　鲜血作为血族的能力之源，尤其血族的【源血】是不可再生的珍贵之物，每当分出一些，创造出后代，血族本身的力量也会随之流失一部分。
　　所以，即使是再强大的血族，也不可能毫无限度地创造出无数后代，倒不如说越是亲王，大公这种高阶存在，分配可创造后代的【源血】时，反而会更加谨慎，数百年时间都未必能赐下一次。
　　因此，在这种背景下，阿芙莉洁，便成为了第二亲王露西妮 ·康斯坦斯的唯一一个孩子。
　　……或者说得准确一点，是目前唯一一个孩子。
　　「母亲，我回来了。」
　　推开庄园侧门，公爵小姐有些蔫头耷脑地钻了进去。
　　但，预想之中的娇小身影并未出现在视线中，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位阿芙莉洁分外眼熟的存在。
　　「奥古斯汀叔叔？怎么是您在这里……母亲呢？」
　　立于庄园大厅角落，正缓缓擦拭着橱柜以及其上放置几件昂贵花瓶，古物的燕尾服老者转过身来，苍老但并无太多皱褶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慈祥笑意，又像是无奈般微微摇头。
　　「她出去办些事情，可能要晚些才能回来了，阿芙莉洁，只是出去觅食而已……你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第一百七十章：咬合的齿轮
　　「我……我令母亲蒙羞了，抱歉。」
　　并未因对方生硬地直呼姓名而生气，公爵小姐很清楚，在血族礼仪之中，反而正是只有那种格外亲密的同伴，才会直接称呼对方的名字，而不是在那之后添上 「殿下 」 ， 「大人 」之类假惺惺的后缀。
　　更不要说这位全名奥古斯汀 ·康斯坦斯的血族，本就是比她地位更高，在血族之中位列六亲王末位的尊贵存在。
　　就算只是第六亲王，那也依旧是亲王，初代血之始祖的孩子，更何况亲王的排位，从来就不与他们的实力存在直接关系。
　　打量了眼公爵小姐腹部的血迹，奥古斯汀再度无奈摇摇头，放下手中花瓶，像个平平无奇的老人一样缓步来到阿芙莉洁身前，屈膝蹲下。
　　「来，让我看看。」
　　「让您费心了……」
　　这样说着，血族少女只是老老实实松开了小腹处遮掩的手掌，露出残破裙装内侧，依旧在向外渗出血迹的三道鲜红贯穿，又委屈巴巴地嘟了嘟嘴。
　　「碰到个奇怪的家伙，武器也邪门的厉害，真是倒霉……」
　　「嗯……」
　　端详着，老人有些粗糙但干净整洁的指腹，轻轻按压在少女狰狞的伤口外侧，并未因光滑肌肤上传来的触感而有所动摇，只默默沉思片刻，便将些许血色能量凝聚在指间。
　　用力一按！
　　「噗噗噗！」
　　三道黑影自少女腹腔内侧激射而出，但奥古斯汀只是以另一只空闲的手腕随意挥过，便轻松将其抓入掌心，并未让这些东西击中墙壁，破坏厅室中华美而精致的装饰。
　　「嘶疼疼疼疼！！」
　　明明身处外界时举动那般彬彬有礼，但在这位老者面前，阿芙莉洁却似乎毫无避讳与顾忌仪态的意思， 「子弹 」一被拍出体外，牵动血肉带来的剧痛，立刻便令某位公爵小姐龇牙咧嘴般抽搐着哀嚎起来。
　　似乎她并非什么高贵的血族大公，而只是一平平无奇的邻家女孩那般。
　　但老人不以为意，只叮嘱几句，便很快站起身来。
　　「行了，这样应该就没问题，回头你自己去取些储备粮，补充下流失的血液就好。」
　　他没有去管正在用血能修复身体的阿芙莉洁，而是张开手掌，打量起了刚才被他出手截住，表面还残留着少女鲜血的三枚 「子弹 」 。
　　那是，如圆钉一般，尾宽而前端锋锐的银色金属体，长约 2-3公分，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见那上面以极精巧手艺，镌刻而成的超微型密密麻麻魔纹。
　　显然，那种能令血族无法再生血肉的力量，便是来自于这些刻印。
　　老人捏起其中一枚，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片刻。
　　「嗯，以驱魔石银锻造成的魔导体吗……这纹路，应该是【破甲】，【流血】和【镇邪】，三种魔法特性竟然能同时雕刻在如此细小的物体上，很有趣的技术，不禁让老夫想起了一位故人呢。」
　　「咦？奥古斯汀叔叔认识这种工艺吗？是哪个混蛋搞出来的啊，这也太针对我们血族了吧，难道是古时旧敌？」
　　已经完成伤口修复，连带着礼裙一起，恢复到了原本端庄高贵模样，血族少女正好凑上前来，好奇，又有些咬牙切齿般提出了疑问。
　　老亲王似有感慨般摇了摇头。
　　「倒也谈不上什么旧敌吧，虽然我们之间并无太多交集，仅是因缘际会有过几次碰面，但那家伙……的确很了不起，只可惜执念缠身，徒然浪费了一身才华啊。」
　　闻言，阿芙莉洁不禁面露讶异。
　　正是因为格外了解眼前的温厚老者，她才更加明白，能够得到奥古斯汀 ·康斯坦斯如此评价的生物，该有多么惊才艳艳。
　　她忍不住追问道。
　　「天使之城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位人物？他叫什么名字，为何我以前从未听说过呢？」
　　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绅士般老人再度微笑摇头。
　　「其名……已不可言，而且老夫也从没说这就是他亲手所造之物，更不曾表达过他如今身在此地的观点吧？你不认识对方才是合理的，因为那个家伙叱咤风云之时，阿芙莉洁 ·康斯坦斯还不曾诞生在这个世上呢。」
　　「欸？这样吗？」
　　虽然有点好奇所谓 「不可言 」是什么原因，但强者的真名，许多时候的确关系千万，或缠绕着诅咒，或有意念牵挂，奥古斯汀不愿言明也是合情合理的。
　　对方所说的诞生之时，自然也不可能是阿芙莉洁真正从母胎里呱呱坠地的日子，而应该指她接受母亲露西妮初拥，转生作血族大公，成为【阿芙莉洁 ·康斯坦斯】的那一天吧。
　　原本的姓名和种族，自那一天起就已经失去了意义，从前的过往阿芙莉洁也不愿再去回想，但既然奥古斯汀如此描述，那时间，至少也应该是三百年前了。
　　血族虽近乎永生，但三百年，对阿芙莉洁而言也的确算得上遥远的过去。
　　见少女讪讪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样子，老人也不在意，指了指连向庄园二楼的阶梯，便收起手中的银钉，重新拿上抹布，继续回到原处擦拭起了展架上的古董，又慢悠悠道。
　　「没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你失去了不少血液，虽然并非源血，但终归是损伤。今天的情况，等露西妮回来后我会与她商量，到时候决定了如何处理，再通知你便是。」
　　「啊！要，要告诉母亲吗？那个……难得她今天不在，奥古斯汀叔叔，您看要不还是……欸嘿嘿嘿……」
　　听着少女突然软化下来，又带着几分心虚和忐忑的哀求，老人虽然能明白她的意思，但只是依旧微微轻笑，手中动作不停，却并未给出任何回应。
　　如此，他的意思也就很明显了。
　　心知此事大概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吃了场败仗的公爵小姐也只能重新耷拉下脑袋，灰溜溜地跑上了庄园二楼。
　　……
　　「唔姆……这血族的日常生活，比想象中还要正常和普通啊，看起来也不像是在搞什么大阴谋的样子，奇怪……」
　　用 sp化身跟着某位公爵小姐逃走的痕迹，一路追踪至那片城郊庄园，并将其中发生之事尽收眼底的薇莉丝小姐，一边回往与艾德文娜分离的公园位置，一边发出了如此略显疑惑的嘀咕。
　　虽然那整片庄园上下内外都显得格外不凡，随便挑几件装饰器物大概也至少价值千万金，但说到底，也只是俗世的钱财罢了。
　　听完阿芙莉洁与老人对话后，薇莉丝又用化身在里面穿墙走壁逛来逛去，实际上并没有找到任何值得在意或真正具备价值的东西……
　　但至少她目前已经知道，的确有血族潜藏在圣城之中，以及那之中有最低两位亲王级以上强者的事实。
　　露西妮 ·康斯坦斯，奥古斯汀 ·康斯坦斯。
　　这两位血族亲王早在当初联合王国首都勇气之城时，牧师小姐就曾有过一面之缘。
　　虽然后来不知为何，那场聚会结束，城内出现暴动之后他们便再也没出现过，但正因如此，反而给薇莉丝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年多后又以这样的方式再度见面了呢。
　　圣卑尔根山脉上出现的禁咒【逆十字之血】，除了恶魔外，似乎明里暗里跟血族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不知这两位又是否知情呢？
　　还有那个，不可言其名的……执念缠身者……
　　嘿嘿，事情……似乎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变量
　　重新回到公园的时候，华灯展的演出已经彻底落幕，连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都已经被拆下，带走，周围也比那时要显得安静许多，终于有种将要渐渐步入深夜的感觉。
　　当然，某位正左右手各端着一杯密封饮料，满脸紧张在公园里转来转去，时不时逮住几个路人焦急询问的圣骑士姬，就显得与这份宁静之景有些格格不入了。
　　「抱歉！请问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位脸上带着白色狐狸面具的女孩？她大概这么高，留着很漂亮的雪白长发，身上穿了红白相间的裙子……」
　　心急如焚地，艾德文娜小姐刚又找了个新路人比划询问着，但还没等她把话说完，那位看起来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便表情略显古怪地点了点头，又抬手指向金发少女身后。
　　「有啊，她不就在那吗？」
　　「好吧……果然你也没见……欸？！」
　　……
　　「真是的！曦小姐之前到底突然去哪了呀，我都快要吓死了！」
　　公园僻静处的休息位上，刚刚坐下，某圣骑士姬便分外担忧地抱怨起来。
　　看得出来，艾德文娜真的很着急，明明作为传说级的实力不俗者，摘掉了头盔的额头上却都已经渗出一层细密香汗，估计是发现某人失踪之后，就在拼了命地到处找她吧。
　　正是考虑到大概率会出现类似情况，牧师小姐才会放弃继续追踪，转道返回公园这边。
　　「哈哈，抱歉抱歉，但我又不是什么会被坏人拐跑的小孩子，也用不着紧张到这种程度吧……」
　　白狐小姐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又接过圣骑士姬递过来的，还夹杂着着少女掌心温度的热饮。
　　一边听对方絮絮叨叨念些什么 「就算如此，第一天来圣城就把您给弄丢那种事也太恐怖了！」之类的话，也不反驳，只将吸管戳进密封的杯中，小饮几口，待艾德文娜说累了正在呼哧喘气的空档，才无奈说明道。
　　「我之前离开可不全是为了好玩哦，其实……」
　　花了些时间，薇莉丝并未隐瞒太多，便将之前巧合发现那名人偶少女行踪，又因为感觉怪异而悄悄尾随上去，目睹了她与血族大公阿芙莉洁交战的事，一一告诉了艾德文娜。
　　不过用 sp化身尾随并找到了那片城郊庄园，以及在里面听到的那些内容她暂时并未说出来，艾德文娜与薇莉丝的立场毕竟不同，如果知道了血族的具体位置，很可能会直接付诸某些行动，那并不是牧师小姐目前想看到的情况。
　　毕竟这几位高阶血族，给薇莉丝的感觉……并不像策动了【逆十字之血】的那批家伙，否则行事风格应该会更隐秘一些才对。
　　果然，听完说明，圣骑士姬嘟着嘴的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又很快托腮沉思道。
　　「血族，还有身份不明的人偶少女吗……【巡查者】这个称呼，我的确在家族一些情报中看见过，如果她们的确存在……那应该是兰伯特家族搞出来的东西，毕竟这座城市始终是由他们在管理。」
　　「而我塞西莉娅家族虽然同为神裔，但单说在这座天使之城内的影响力，其实是远不如兰伯特的，至于血族……」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立刻做出判断，艾德文娜只是以带着探寻的视线看向白狐少女，请教道。
　　「曦小姐觉得，它们出现在圣城之中可能是为了什么呢？」
　　「你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小声吐槽着，但好在薇莉丝的确并非对此毫无头绪，稍作思索，她还是决定试着交换些情报。
　　「逆十字之血，艾德文娜有听过吗？」
　　「呃？逆……什么？」
　　然而，金发少女只是一脸茫然地重复了那几个字眼，却并未给出任何有效反馈，见她如此，牧师小姐自然也立刻明白过来。
　　「连你都不知道吗，果然藏得很深啊……」
　　或者说，如果那并非一个为常人所知，属于女神教正统的，而是很可能来自血族的魔法，那……明光圣女悠娜为何了解得这么清楚，甚至当时一眼便认出了其本质呢？
　　于是，薇莉丝选择性的，将一些她收集到的情报和判断，分享给了眼前的圣骑士少女。
　　「原来如此……所以，当时出现在圣卑尔根山脉的【血之灾】，就是您之前提到的禁咒【逆十字之血】，而这个禁咒本身，则由血族与【杀戮】麾下的恶魔联手搭建，是这样对吧？」
　　「意思是这个意思啦，但不是讲了吗，我个人的猜测而已，别突然搞出一副 『原来真相是这样吗！』的表情来啊……」
　　「欸嘿嘿，我相信曦小姐的判断啦。」
　　说着，艾德文娜转言道。
　　「血族这个种族，已经有很长很长时间没在外界频繁活动过了，虽然在教义中属于女神敌对的一方，也就是异端，但通常只要不自己主动跳出来搞事，神殿也不会随便去找它们麻烦的。」
　　「没想到竟然有大公级的血族潜伏到了圣城中来，还偏偏是这种时候……得想办法尽快把它们找出来才行啊。」
　　似乎将诸般信息暂时埋入心中，圣骑士姬一口气吸光手中的饮料，又拍拍裙甲站起身来。
　　「好啦好啦！先不说这个，难得曦小姐光临一次圣都，我可是打定了主意要带您好好逛逛夜市，感受下咱们这的风土人情，特色美食呢！虽然瞧华灯展花了些时间，但夜市可还没有结束哦！怎么样，曦小姐的意思呢？」
　　看着金发少女一幅兴致勃勃，又迫不及待的样子，薇莉丝的确不好就这么扫了她的意。
　　何况艾德文娜说的这些，牧师小姐本就挺感兴趣。
　　「那就麻烦你了。」
　　「嘿嘿！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的荣幸哇！」
　　……
　　与此同时，圣城核心区，【圣庭】之下某处。
　　一身紧身衣破破烂烂，身上偶尔还在冒出代表故障般电光的黑色短发少女，缓步踏出自动开启的金属门，来到了另一个与地表截然不同的世界。
　　已有端坐于王座之上，周身以无数线缆与大厅中各类仪器相连的奇异少女，静默等待着她的到来。
　　自外界归来的少女在某处站定，发出机械般冰冷的声音。
　　「任务报告，【巡查者 0327号】已返回基地，任务失败，未能抹除预定入侵目标。原因判定 ——敌人个体战力指数过高，已超出本机执行上限，信息判定:【传说级】，血族大公爵，持有危险等级以上武装数量 ——3件，请求援助处理及机体维修。」
　　王座之上的少女，睁开无机质般仿若空洞的眸，打量了眼面前与之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战斗员少女，又微微合眼片刻，仿佛在计算些什么。
　　随即，她以同样机械化，却蕴藏有生动情绪的清脆嗓音应道。
　　「接受请求，批准维修，维修完成后待机候命即可。」
　　「指令已接收。」
　　言罢，浑身在战斗中变得破破烂烂的人偶少女转身而去，只留下依旧端坐于位上一动不动少女，空洞的眸中，似划过无数代表着数据的光彩。
　　「最强血族亲王，露西妮 ·康斯坦斯……变量又增加了吗，父亲……」

第一百七十二章：风雨之前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向前推进，眨眼间，薇莉丝等人便已在圣城之中停留了三日有余。
　　由明光圣女悠娜领导的西部远征军前中后三部，已经全数抵达圣都天使之城，并在城郊军营之中驻扎下来，与以艾德文娜等神裔为首的圣城骑士紧锣密鼓配合，练习之中。
　　但正如预想中那样，自花都而来的救赎圣女一部，由于圣卑尔根山脉之战给周边居民带来了过于惨重伤害，以及随之而来的某些缘由，不得不暂缓脚步，先行救助沿途的当地民众，可能还需要时日时间才能抵达圣都。
　　虽然艾德文娜在第一天见面后，就因为开始忙于训练和统兵，无暇再呆在牧师小姐身边，但她作为东道主，也已提前替一行人安排好了适宜的住处。
　　那是位于圣城内城区僻静地段，但交通又格外便利的一处宅院，早由圣骑士姬以个人名义出资买下，并在牧师小姐等人抵达后，直接转让到了【曦】的名下，供其随意使用。
　　如此，牧师小姐也算莫名其妙拿到了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处房产，虽然对爱好旅行的薇莉丝而言，住酒店或家宅根本没有太大区别，她也不可能永远留在圣城……
　　但艾德文娜一番好意，薇莉丝也不至于无情拒绝，便在得知后点头收下了。
　　宅邸是圣骑士姬精挑细选之后决定的最优档次，除了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内城区外，买下之后，听说塞西莉娅家族还专门请匠人重新整理和翻修了一波装潢，尽可能将所有条件都配置到了最高规格。
　　虽然艾德文娜并未提起此中种种花费的事，但就薇莉丝自己观察的结果来看，这栋足以供二三十人轻松入住的多层豪宅，单论市场价格的话，估计已经堪比她购买的那张【万里山河图】了。
　　即使在如此富饶而强盛的神圣帝国首都之中，大概也算得上是最昂贵的那批房产吧。
　　此事暂且不提。
　　三日闲暇，难得来到圣城，又不像那些大人物一样要为了即将来临的圣战忙个不停，薇莉丝自然选择抽出时间，与同伴们各自游览了圣城之中的诸多景点。
　　不过圣城太大，仅仅三日，她也只来得及按顺序走完外城区的主要知名地点，内城区和更核心的【圣庭】，却是完全没来得及参观。
　　时间有限，按照预定的计划，近几日救赎圣女本部一到，大军恐怕便要开拔，赶赴东部比邻撒诺斯行省的佛兰行省军事要塞御圣城，投入到对抗恶魔的圣战之中。
　　作为预定要随军前往的人员，薇莉丝小姐也只能放下慢慢闲逛的打算，挑些重要的地方先行造访了。
　　因此今日 ——抵达圣都后的第四日早晨，她来到了远近闻名于天下，有着悠久历史带来的深厚底蕴，几乎与神圣帝国本身在同一时期落成的【神圣帝国第一综合研究与教育学院】，简称【圣学院】的地方。
　　当然，由于近期圣国境内变故横生，又接连出现了各种不可思议之景与疑似神迹，为了保证研究与学生学习环境的稳定，圣学院早在半月前便已暂时关闭了游客参观的服务，将学院对外封闭起来，仅供内部人员出入了。
　　若非某位圣骑士姬，以及她身后的塞西莉娅家族的确面子够大，恐怕薇莉丝还真未必能堂堂正正获得参观许可。
　　不过即使如此，艾德文娜也只帮忙争取到了仅仅两个参观名额，考虑再三，除了牧师小姐自己之外，她最终还是将另一个分给了尤朵拉。
　　一大早，牧师小姐便已牵着小萝莉的手，乘车来到了圣学院正门附近，等待着预定将会亲自从城外赶来，带领她们入院参观的艾德文娜了。
　　「小狐狸姐姐，我这样的坏孩子，真的能进这种厉害的地方吗……里面会不会……」
　　听着耳边又一次传来的怯生生询问，始终握着，或者说被对方从下车开始就紧拉住手不放的白狐少女，亦不禁有些无奈般轻笑起来，又蹲下身，捏了捏粉发萝莉软嘟嘟的脸蛋。
　　「尤朵拉可不是什么坏孩子哦……嗯 ~就算你是坏孩子好了，那又怎么样呢？所谓的好与坏，也只不过是一种别人贴上来的标签罢了，只要我们做事对得起自己的内心不就够了？安啦，万事都有小狐狸姐姐在呢 ~」
　　「唔……好吧……」
　　略显不安地点了点头，但小萝莉抓着白狐小姐另一只手掌的力道，明显又加重了几分，虽然对薇莉丝而言是无关痛痒的程度，但她也能感受到尤朵拉心中的茫然与瑟缩。
　　毕竟圣学院作为天下诸国教育界的魁首，早已名声在外，尤其对圣国本地那些还在入学年纪的孩子，年轻人而言，几乎便是耳濡目染圣所般的存在，即使尤朵拉这样从小只接受了最基础教育的孤儿，肯定也有过耳闻其名。
　　连薇莉丝都会因好奇而托关系前来参观，要说尤朵拉不向往和期待，那肯定是骗人的。
　　所以，即将亲自踏入其中的时候，她才会更加紧张，尤其在自知已经是与此地格格不入的恶魔，一经发现便会立遭讨伐的情况下，小家伙尚未完全成熟的心中肯定更添几分不安。
　　但正因如此，薇莉丝才更要带她来。
　　牧师小姐要让她明白，即使所谓的圣所，也不过是由形形色色的 「人 」所构成的集群罢了，或许的确有过人之处，但若说成什么神圣凛然不可侵的圣地，肯定是有言过其实的。
　　也就是……所谓的积累经验与见地了吧。
　　在车水马龙的圣学院门口稍作等待，没多久，便有另一辆标注着塞西莉娅家族印记的马车赶至二女身前停下，车帘掀开，某只看起来匆匆忙忙的圣骑士姬第一时间从里面跳了出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早营地那边临时出了点事，花了不少时间处理，让两位久等了！」
　　白狐小姐面具下眉头微挑。
　　「没关系的，不过……你说出了点事？」
　　「啊，就是有关前线御圣城那边恶魔的一些动向啦。这段时间它们始终在萨诺斯行省和凯勒行省龟缩不出，为了搞清楚目的，御圣城已经派出了十几次的试探性进攻，但都是无功而返，不过今天早上的线报好像却说……好啦好啦！又不是军事会议，继续讲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今天不谈这个！」
　　挥挥手示意，待到身后自家马车扬长而去后，已经迟到的艾德文娜小姐才满脸尴尬地抱歉起来。
　　「真对不住啊，明明说好了是我先来的，却反而让你们等了这么久……」
　　尤朵拉是个懂事的孩子，自然不会随意在大人们说话时插嘴，而薇莉丝也只是没什么所谓地摇摇头。
　　「都说了没关系啦，倒不如讲这种紧要关头还麻烦你来当导游，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呢，只不过这圣城咱们人生地不熟的，除了你这边，我暂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哈哈……」
　　似乎是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在没意义的互相道歉上，白狐小姐很快话锋一转。
　　「不过艾德文娜，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穿成这样呢，不挺可爱的嘛，明明是个大美人，天天却用铠甲包裹得严严实实，未免也有些浪费了哦 ~」
　　「欸？」
　　本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却被白狐小姐突然开口打断的圣骑士姬面色一红，又有些扭捏地扯了扯因方才大肆跳跃而散乱的裙摆，目光游移地偏过头去。
　　「怎，怎么连曦小姐都这么说啊……明明我感觉这种充满文艺气息的装饰，跟圣骑士的身份根本格格不入嘛，如果不是校方强硬规定……」
　　「噗 ~」
　　「呜哇！！曦小姐刚刚一定是笑了对吧！居然嘲笑我！好过分！！！」
　　「没有，是你听错了 ~」

第一百七十三章：走近校园
　　艾德文娜今天穿着的衣服，的确很有文艺气息。
　　如果薇莉丝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圣学院给女性学员专门配发的定制校服才对。
　　由于节候已入暖春，圣国东都区域的整体气温也在快速回升之中，现在许多身体素质过硬的强者，已经完全能够着短袖在外活动了。
　　所以艾德文娜今日，便穿了一身明显是春至夏季的短袖连身校服，整体则为黑与白的经典交替款式。
　　裙摆边缘点缀着精巧的蕾丝花纹，平素被铠甲掩藏起来，但实则发育良好的饱满 **之上，也系起了黑色蝴蝶状领带，如水晶般通透的金色长发披散而下，又以白色蝴蝶结扣将末端轻巧扎起，给平素威武不凡的圣骑士姬平添了几分优雅般书卷气息。
　　不仅脱掉了铠甲，平素她从不离身的圣剑与十字圣盾，自然也不可能就这样堂而皇之带进教书育人的校园里，如果薇莉丝没猜错，应该是被艾德文娜藏在胸口处的六翼圣徽之中了。
　　这种女神教最高级信徒的标配圣徽，本身就是工艺精湛，附带有少量储藏空间的魔法装备。
　　随意与某只圣骑士姬调侃几句，三人也没有在门口驻足太久，平白承受路人投来的好奇视线，便转身，在难得换上了校园风格服饰的艾德文娜小姐带领下，踏入了圣学院大门。
　　校园门口的守卫显然是已经提前得到了上头通知，知晓今日会有外客前来，虽然白狐小姐与她身边的小萝莉并未穿着学员或职工制服，尤其前者巫女服的装束更分外惹眼，但在艾德文娜将某本大概是通行证一类册子交给对方领队，简单校验之后，三人便顺利得到放行了。
　　圣学院坐落于圣都内城区西部，是整座天使之城中占地最广的几处建筑群之一，虽然比不上囊括整个核心区，几乎相当于圣城全部十分之一左右面积的【圣庭】，但也不是寻常人随便转转就能望见尽头的程度。
　　穿过防守森严的正门，三人走在两侧布置有修剪整齐绿化带和树荫的小路上，白狐小姐牵着身边粉发萝莉的手，一边好奇地四处打量，一边随意将余光瞥向似乎早已对周遭分外熟稔，前进时看不出丝毫迟疑与犹豫的 「文学系 」少女。
　　带出了有些在意的询问。
　　「说起来，莫非艾德文娜以前在这里上学过吗？不仅是这身校服，门口那些守卫看起来似乎也认识你呢，还是说你作为塞西莉娅家的二小姐，最近声名鹊起的杰出新秀，威望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了 ~？」
　　「曦小姐你就饶了我吧……」
　　金发少女苦笑着不住摇头，又随即无奈点头。
　　「我以前的确在圣学院上学过，倒不如说按照学院规定来看，我目前也仍然是圣学院尚未毕业的学生吧。」
　　说着，似乎担心对方会难以理解，她又简单介绍道。
　　「圣学院是面向国内各族，涵盖了从六岁至……上不封顶年纪各种学生的教育和研究机构，通常而言，只要在所属种族中属于仍需接受教育和学习的年纪，都可以接受入学考核，并在通过后加入进来。」
　　「我作为塞西莉娅家族的直系，从小，在接受着家族内部培育的同时，也会在圣学院中学习知识和各种能力，圣学院的年级跨度很大，对人族而言，几乎囊括了幼儿至成年期全部范畴，最长可达十几年开外的学习进程。」
　　「我在这里，差不多也呆了快有十年了吧，直到十七岁那年，实力突破至无畏骑士，获得了老师的外出历练许可，才暂时放下了学院里的课业，出门开始游历四方。」
　　少女抬起头，看了眼远处无数高矮不一的教学楼与奇特建筑，眸中划过些许怀念与感慨。
　　「时光飞逝啊，一眨眼，历练都已经结束了呢，我身边的一切也比之当初有了翻天覆地变化，但这校园内的景象却仍是记忆中那般熟悉。」
　　「如果不是曦小姐正好提出今天想来圣学院看看，估计我很长一段时间内，也都没机会再回来了吧，嘿嘿……」
　　「这样啊 ~」
　　多少在意料之中吧。
　　毕竟圣学院作为孕育神圣帝国高层人才的重要摇篮之一，圣城之内最顶级的学院，艾德文娜这位神裔家族千金小姐，无论如何都没理由不在这里进修一番才对。
　　「说起来，之前一直听你提起老师老师的，那到底是谁啊？」
　　「哈哈……其实是我们塞西莉娅家族的一位前辈啦，若论辈分的话，老师大概算得上四五代之前的人物，今年已经三百多岁了哦，曦小姐想见见她吗？」
　　「有机会的话倒是无所谓啦……」
　　随意闲聊着，三女慢悠悠地一路向前。
　　作为在圣学院学习了至少十年开外的过来人，艾德文娜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基本都已了如指掌，有她引导，自然也不必担心会在这迷宫般复杂的建筑群中迷路，或遇到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
　　有什么问题，只要提出来，前者也会立刻一一为白狐小姐或尤朵拉解答。
　　此时正值上午，看起来，大部分学生和教职工都还在上课或搞研究，走了很久，薇莉丝一行都不曾遇见几个路人，即使出现了，基本也只是随意瞥过一眼，便捧着怀中书本，材料步履匆匆地离开，明显是赶时间的样子。
　　另一边，艾德文娜这位导游小姐依旧在尽心尽力讲解着。
　　「因为有着长达十余年的学期，圣学院学生的时间安排并不算紧，基本只有上午才会聚集起来授课，而下午，晚上和休息日都是可以自由分配的闲暇时间。」
　　「对于这些可自由支配时间，部分人，像当初的我通常会在家族之内接受其他训练，也有些家庭条件并不宽裕的，为了能承担起较为昂贵的学费，会选择利用课余时间打工，也就是所谓的工读生。」
　　说到这里，一直在边走边说的圣骑士姬又微微一笑道。
　　「当然啦，大部分其实还是各干各的，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类别划分，所以总体而言，圣学院这边学习环境还是相当轻松的。实在付不起学费的话，如果愿意加入教会，并且成绩足够优秀，甚至还可以申请到助学金之类东西。」
　　「嗯……」
　　若有所思地听着，白狐小姐用余光看了眼始终攥着她右手手掌，亦步亦趋跟在身边，又像是被周围优雅环境所吸引而忍不住四处张望的粉发萝莉，提出了某个问题。
　　「那艾德文娜，圣学院，或者说学院这种地方会提供住宿吗？条件如何？」
　　「住宿？」
　　金发少女不无惊讶地回过头，又很快颔首道。
　　「当然了，既然是教育机构，肯定会有老家不在本地的外来学生，倒不如说根据调查结果，圣学院其实至少一半以上学员都是住在宿舍里的。」
　　「对很多人而言，这座生活了十余年甚至更久的学院，就像他们第二个家一样呢 ~」

第一百七十四章：饥饿
　　「家吗……」
　　白狐少女不置可否般点点头，却没有继续将这个话题向下延展，只揉了揉身边小萝莉的脑袋，笑着问道。
　　「尤朵拉呢，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虽然旁边的艾德文娜眉梢微微一挑，似乎是察觉到了某些什么的样子，但涉世未深的小萝莉自然听不出大人的话外音，只是老老实实思索了片刻，便认真点头道。
　　「很厉害！地面很干净，空气里有青草的味道和花香，总会让我想起呆在蒂丽莎姐姐身边时候的感觉，树上有很多小鸟……这里的大家，应该都很和善吧？」
　　小萝莉向侧边迈出几步，指了指身边被洁白石栏围拢起来的小池塘，又回过头，露出了洁白皓齿与孩童应有的清澈笑容。
　　「毕竟你们看，水里的鱼儿都不怕我呢。」
　　「鱼……？」
　　似对此感到了些微诧异，白狐小姐与艾德文娜面面相觑，又将视线投向尤朵拉所指的水面之下，果然，那里靠近岸侧的边缘，已经聚集起了至少十几条鳞片金光闪闪的观赏鱼，正瞪大了眼珠子，朝近处的三人吐着泡泡。
　　但很快，薇莉丝便想通了原委。
　　大概是因为圣学院的学生们闲来无事时，经常会来给这里的鱼群，包括那些飞鸟，生活在生态区的小动物之类投喂食物吧，所以它们才会如此亲人，看见有生物靠近就赶忙聚集起来，等待着不劳而获的美食。
　　虽然有点想当然和天真，但从某种角度而言，尤朵拉的话也并没有完全说错。
　　一座校园的人文环境，一草一木中散发出的氛围和气息，的确可以从侧面映照出这里的某些东西来。
　　未等薇莉丝开口，某只作为导游的圣骑士姬便也像是恍然般无奈摇头道。
　　「这还真是……说起来，以前的确经常能看到有学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要么是给野猫什么的喂食梳毛，要么就在池塘边练习演奏乐曲，顺便撒撒饵料之类。」
　　「听说，过去还有学生组建了叫什么 「毛茸茸爱好者 」 ， 「观赏鱼调研俱乐部 」之类的社团，参加的人甚至不少，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啊。」
　　「你们圣学院的学生还真是有够悠闲来着……」
　　不过，这样倒也挺好的呢。
　　随意的闲聊，自然不需要特地浪费什么时间，给那群眼巴巴等待了许久的大头鱼顺手抛下些许饼干碎屑之后，三人便继续向前，顺着校园之中四通八达的小径而行。
　　直至……
　　「咕噜噜 ~」
　　一阵轻微，但叫人难以忽视的声音，自身边某处隐约响起。
　　白狐小姐偏过头去，却见粉发小萝莉正捂着肚子，有些尴尬和局促地偏过头去，不敢与之对视的样子……
　　「饿啦？」
　　犹豫许久，尤朵拉才终于小幅度上下晃动着脑袋，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承认道。
　　「有……有一点点……」
　　心知对方此种表现的内中缘由，薇莉丝也不在意，只是将视线转向同样正好奇打量过来的金发少女，对视一眼道。
　　「既然是学院，应该也有专门的食堂吧，我们这些外人能进去用餐吗？」
　　「啊？呃，正常情况下的确是不被允许的，毕竟学院得担负起学生们的食物安全问题，但曦小姐可……我的意思是说，只是吃个饭而已，完全不成问题！」
　　原本正盯着看起来饥肠辘辘的尤朵拉皱眉观察，似乎若有所思，又微微皱起眉头的艾德文娜小姐自知差点口误，连忙轻咳几声，指了指校园间小路的某个方向。
　　「请跟我来吧，学院里有好几座公共食堂，正好这边离其中之一很近呢，顺带一提，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家哦！」
　　在圣骑士姬轻车熟路的带领下，三女很快便绕出幽静的林间小道，转至学院正路上，开始朝艾德文娜提到的所在之处移动。
　　不知是否因行程推移，到了学生们正好下课的时段，走在主路上，周围来来往往的身影也明显开始变多了起来。
　　其中大部分，都是穿着某只圣骑士姬近似制服，明显为圣学院在读学员的年轻人。
　　正如艾德文娜介绍的那般，这座圣学院中，人族只占了大约一半不到，而剩下的那些……据薇莉丝观察，差不多半数都是有着各种奇异特征，又并不存在明显规律的混血儿，再剩下一半，便多为泛大陆各国各地的主要种族了。
　　半兽人，魔人，雪族，翼人，树精，以及各种奇奇怪怪，虽然薇莉丝认不出来，但应该也是某些偏远地带小型种族的生物，甚至连跟灵隐商会那位护卫队长艾米同样的光族，白狐小姐之前都看见了一只。
　　没办法，那种像光芒一样飘洒的头发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想不注意到都难。
　　不过那位擦肩而过的光族女孩，看装束倒是跟寻常学生并不相同，更像学院内部的研究人员来着，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是整天熬夜爆肝的修仙大佬。
　　可惜，对方似乎对薇莉丝等人并不感兴趣，只提着大概装满了文件的密封袋子，步履匆匆便消失在了拐角的尽头。
　　但其他学生，可就没这么宠辱不惊，心态淡然了，算上大约是名人的艾德文娜小姐，穿着一身红白色华丽巫女长裙，又牵着个小萝莉的白狐小姐三人组，很快便成为了那些课余闲暇下来学员的关注点。
　　好在这里大部分学员的确都很有素质，虽然免不了投来好奇和诧异的视线，但看见同样穿着学员制服，胸口还垂挂有六翼形态圣徽的艾德文娜小姐站在她们身边，便也没有谁真的跑上来搭讪或问话。
　　顺顺利利的，三女便来到了圣骑士姬所说的食堂附近。
　　说是食堂，但跟薇莉丝原本预想中那种一个广阔大厅，众人排成长队在里面打饭的先入为主观念并不一样，此地的环境，即使只看外表，也足以让人感受到格外高雅的品味。
　　这是一间搭建在竹林深处的 「竹屋 」 。
　　宽厚青翠的圆竹并排联结成了墙壁，屋顶甚至梁柱，整间竹屋不过一层之高，方圆数百平米面积，说是食堂，倒更像某种另辟蹊径，独具一格的私人餐厅。
　　事实上，自从被艾德文娜带着走入这片竹林后，周围的人流量便立刻肉眼可见减少下来，就连天空中投下的日之辉光，也在影影绰绰的竹荫中变得若隐若现，颇有几分清幽般美感。
　　来到竹屋正门之前，薇莉丝抬起头，看向上方以圣国通用文字题写的名牌。
　　那是【竹舍】二字。

第一百七十五章：竹舍与阿雯
　　这片竹林占地面积并不算太广，只有竹屋向外扩张大约六七倍的范围，很显然，是人为栽植而成的。
　　但这些翠竹……挺有意思，不仅苍翠笔直，高度也远远超过了普通竹子能够达到的极限，其中某些看起来格外有年纪的个体，更是显得尤其粗壮，甚至达到了很多古树才能生长而成的幅度。
　　牧师小姐不禁暗自腹诽。
　　这种一人，甚至两人合抱才能囊括的直径……真的还能称为 「竹 」吗？
　　见白狐小姐和仅比她矮上一个头的小萝莉，纷纷在门前好奇般左顾右盼的样子，身高几乎处于三人等差数列中顶点的圣骑士姬忍不住笑道。
　　「怎么样，这地方很不错吧？虽然名义上是对所有人都开放的食堂，但由于老板刻意把消费水准提得很高，加上许多必须要遵守的额外规定，又离主要学员宿舍和教学区较远，其实会专程来这里用餐的人相当之少，我从小就很喜欢这里安静的氛围呢。」
　　「欸？很，很贵吗？那小狐狸姐姐，要不我们还是……」
　　「……」
　　见尤朵拉像是被突然吓了一跳，又立刻惊慌失措般拉着白狐小姐裙摆，似想要转头离开的样子，艾德文娜低下头，不露声色凝望了她片刻，脸上便转而浮现出更加浓郁几分的笑意来。
　　「没关系没关系啦，只是对于普通学员比较昂贵而已，一餐饭罢了，这点开支我还是能承受的，想吃什么就说好啦，不必客气 ~！」
　　「啊？可是……」
　　像根本没注意到圣骑士姬先前那略显异样的眼神一般，白狐小姐只是同样笑着拍了拍粉发萝莉的脑袋，点头道。
　　「既然艾德文娜都这么说了，你就不必担心那点花销啦，别看她这样，这家伙可是个非 ~常非常有钱家族的大小姐哦，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的 ~」
　　「啊哈哈……哪有那么夸张啦……」
　　随意笑谈着的同时，金发少女主动掀开垂挂式的门帘，带二女踏入了竹屋之中。
　　屋内的装潢，也如外表看起来一般清幽雅致，虽然是足有上万学员职工院校内的食堂，但这内中也不过十余份配套桌椅，仅仅一个点餐处，更没有什么高端昂贵的装饰，就连那些桌椅本身，似乎也多是以竹体编织而成。
　　简直将【竹】这一元素发挥到了极致。
　　三女走入【竹舍】时，里面还没有任何顾客在用餐，大厅内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位留着翠竹般青碧色长发，腰间系着围裙的妙龄女子靠在点餐处内侧的墙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很是无聊的样子。
　　她也是这间竹屋中，除了薇莉丝三人外唯一正在活动中的人员了。
　　明明看到有客人进门，那位少女也并未表现的多么热情，只是偏过头瞥了三者一眼，眉头微挑，便将视线集中在了为首的某金发少女身上。
　　倒是艾德文娜似乎与对方早已相熟，一见面就主动上前打起了招呼。
　　「嗨嗨阿雯姐，好久不见啦，你还是这么悠闲呢 ~」
　　「嗯……哦，是你啊。」
　　靠在墙上合眸假寐中的少女听见声音，这才懒洋洋地正式起头来，将以圣骑士姬为首的三女映入眼帘。
　　「圣学院的小古板，呵呵 ~的确有些日子没见了呢，小丫头变化还挺大……怎么，终于想到来看我了？」
　　「哎呀……阿雯姐就别老叫我小古板啦，这还有朋友在呢……」
　　听见这明显是私下里所取的亲密外号，即使以艾德文娜温厚豁达的心性，也忍不住面露微红，赶紧打岔般转移话题道。
　　「阿雯姐，我来给你介绍……曦小姐，还有尤朵拉，她们是从外地来到圣都的游客，听说了圣学院的名声，特地来这里参观的。」
　　「学院里的规定你也知道，嘿嘿……正好这不是到了饭点嘛，我就想着带她们来你这解决一下，顺便认识认识 ~」
　　说完，圣骑士姬又转向身边只比柜台高出小半个身子，从那位阿雯姐的角度，大概只能看见白狐面具和她身边一簇粉毛的二女。
　　「这位是阿雯姐，【竹舍】的老板，也是我认识很多年的好朋友了，还在学院里那段日子，我就经常来她这里吃饭的。」
　　「你好。」
　　「你好你好 ~」
　　「阿雯姐姐好……」
　　没什么营养地互相打过招呼，客套了一下，名为阿雯的老板娘便仰起脖子，上下打量起了柜台前不易观察的两位新客人，又随即面露恍然。
　　「哦……是因为按照学院规定，外来人员不得在内部食堂用餐，所以你才把她们带来我这的吧，小古板果然还是小古板呢，嘿嘿，这规矩还真一点都没忘，不过倒是比以前圆滑许多，晓得如何钻漏子了。」
　　「阿，阿阿雯姐！！」
　　一语道破某只圣骑士姬心中盘算，令后者身躯微僵，尴尬得面色涨红又连声狡辩的同时，阿雯也没什么所谓地从桌案底麻利抽出一枚竹板，丢在柜台上。
　　「喏，想吃什么自己看吧，能做的都在上面，你们点，我现烧，都是很干净的食物。不过咱这小地方，也别指望能有什么豪华美食就是了，有意见请保留啊。」
　　呜哇，这还真是……完全不在意营业额的态度呢，难怪明明环境挺好，却根本没什么人来用餐。
　　就差把爱吃不吃四个字挂在脖子上了。
　　不过既然有艾德文娜的关系在此，薇莉丝本身也不是那种喜欢对小事斤斤计较的性格，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拿起那块写满了密密麻麻文字的笔记本大小竹板，简单扫视起来。
　　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菌菇冬笋汤，红烧笋片，爆炒鲜笋，竹叶烩汁……呃，怎么全都是笋和竹子？」
　　刚刚重新系紧围裙的阿雯翻了个白眼。
　　「谁说的，后面不是还有其他东西吗？何况我这【竹舍】不主打竹系菜色，那还能叫竹舍？」
　　居然还挺有道理……？
　　正如阿雯所说，整体看下来的话，这些菜里的确只有大约一半是竹制品，但其他那些……说实话，也或多或少跟竹子脱不开关系，基本都是后者的伴生物或近似物，而且基本没有任何荤菜。
　　考虑到外面那片竹林的环境，这【竹舍】，该不会所有食物都是就地取材吧？
　　见白狐少女似乎陷入沉默的样子，好不容易才从窘迫中缓过神的艾德文娜小姐，见识不妙又连忙打起圆场来。
　　「那个！这里的食物的确清淡了一点……但我记得曦小姐不是正好喜欢这种口味吗？别看表面上有点寒酸了，实际阿雯姐的手艺非常不错的！要不，要不咱们先尝尝看？」

第一百七十六章：非人之物的熟客
　　其实说实话，薇莉丝本人是完全没什么所谓的。
　　倒不如讲，她作为神族，本身就对食物没有太过强烈的需求，吃东西只是偶尔拿来满足口腹之欲罢了，中意清淡爽口的食物，不太喜欢肉食这点也是事实。
　　尤朵拉其实也差不多，作为从小穷到大的孩子，她可不会对食物挑挑拣拣，基本上都是有什么吃什么，乖巧懂事得很。
　　之所以不说话，只是牧师小姐有些好奇这竹屋内的上上下下，尤其眼前这个性独特的老板娘阿雯，因而下意识思考起了一些事情而已。
　　首先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这个阿雯，她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人类，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是人。
　　因为她的身体里，并没有正常生物一样血液流动的感觉，薇莉丝也听不见她的心跳和呼吸声，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无论四肢五官都与人族无异，但正常人类肯定是不会具备以上那些特征的。
　　既然出现在神圣帝国的圣学院中，首先自然不可能是亡灵类生物，有点像灵偶那种存在，但魔导人偶也是需要组织液来润滑和运转的，可以基本排除，这样的话……
　【竹舍】……与竹子有关的某些生物吗？幻身，或者是化身一类？
　　无论真相如何，但薇莉丝可以确定，她应该是第一次遇到阿雯这种类型的 「生物 」 。
　　一边思索着，薇莉丝简单安抚了看起来有些尴尬的某只圣骑士姬，便将菜单随手递给身边的尤朵拉，让她随喜好点过菜后，又交还给了已经等的快有些不耐烦的阿雯小姐。
　　而后，三女便暂时离开柜台，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食物制作的同时，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闲聊起来。
　　不知是否是薇莉丝等人的到来，给这间僻静的林中小屋添上了几分人气，又或者的确正好到了饭点，等待期间，竟也陆续有三三两两的学员来到【竹舍】用餐，令周边变得比先前热闹了不少。
　　而就薇莉丝之前的观察，整间竹屋内的工作人员，大概就只有阿雯一人而已，甚至连半个帮工都没有，这不禁令白狐小姐感到有些好奇，那位有些神秘的老板娘，要如何在保证现场食物烹饪进度的同时，接待这来来往往的宾客呢？
　　随即，她得到了答案。
　　后加入的学员来到点餐处，轻车熟路地摇了摇悬挂在柜台上的竹铃，发出一阵清脆声响，短短几秒内，阿雯的身影便再度出现在了台前，以那惯用的冷淡态度与其交谈起来。
　　嗯？不需要盯着锅灶吗？对自己的技艺这么有自信？但如果客人再多一些的话……
　　等等……
　　白狐小姐心中微微一动，已经敏锐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之处。
　　这个阿雯……不是之前的阿雯。
　　她们穿的衣服不一样。
　　方才在柜台前打哈欠的那个阿雯，应该是系着围裙，脑袋上插有一根竹叶般青碧色的发簪，将头发扎起来的模样才对。
　　但这个新出现的阿雯，却穿着更加得体，很明显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类似于制服般的翠色连身裙，青色长发也自然披散而下，没有用任何外物拘束。
　　正常人的话，没理由在短时间内如此大幅度更换着装，更别说阿雯现在……应该正忙于烹饪她们先前所点的食物才对。
　　阿雯……这间【竹舍】的老板，有两个？
　　似乎察觉到了白狐少女投向柜台处的诧异视线，正坐在她对面的艾德文娜小姐，立刻会意地出声解释道。
　　「噢……曦小姐也发现了吧，现在出现的阿雯姐与之前那位有所区别这件事。其实答案很简单啦，我们之前和如今看见的都不是真正的阿雯姐，而是她制作出来的……嗯，说分身应该会比较容易理解一些吧？」
　　「是为了能够独力运营好这间竹舍，阿雯姐才会采取如此对策的。」
　　像生怕被别人听见那样，穿着黑白相间校服的圣骑士姬掩住嘴角，悄声补充道。
　　「阿雯姐她呀，其实……」
　　「艾德文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突然在身边响起的男性声音，将正聊到关键处的二女无情打断。
　　似乎感到了不满，艾德文娜皱着眉偏头看向来者，连坐在白狐小姐另一边，刚聚精会神准备倾听的尤朵拉，都有些不满地瞪起了淡紫色的眸，似乎很是生气的样子。
　　同样微微侧目，薇莉丝打量了眼正站在她们竹桌边的，那位身穿圣学院学生制服，胸前悬挂有四翼圣徽的少年身影。
　　艾德文娜的熟人吗……
　　若否，对方应该不会如此失礼地莽撞上前，又直呼某人名讳，光从面相上看，他与艾德文娜也的确差不多同龄的样子。
　　果然，同样与那位金发少年对上视线后，圣骑士姬再度皱了皱眉，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保持着既不亲切也不疏离的态度平静道。
　　「原来是你，亚尔林 ·尤利塞斯，突然找我打招呼有什么事吗？」
　　「我在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金发少年分毫不让的强势质问态度，即使是好脾气的艾德文娜，额头上也不禁冒出几条黑线，尤朵拉更是被前者突然拔高几分的音量，惊得下意识往身边白狐小姐的怀中缩了缩，被薇莉丝轻轻拍背安抚着。
　　对方如此咄咄逼人，又当着某位牧师小姐的面，圣骑士姬自然也不会再行退让，当即反唇相讥道。
　　「我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要出现在哪，似乎还不必向你们尤利塞斯家族报告吧？如果你今天是特意来找茬的，现在就可以离开了，难得许久未见，又当着贵客的面，我不希望把事情闹到仲裁处或风纪所里去，劝你好自为之。」
　　听着金发少女讽刺之中，又像是带有几分威胁的自如回应，那位名叫尤尔林的金发少年却并未如薇莉丝想象中那般，以更高的分贝的音量进行回击，反倒微微一愣，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
　　「真是有够犀利的言辞，很难想象这是从当初那个小孤僻，小古板口中说出来的话呢。看来这两年的历练的确让你成长了许多，难怪能力拔头筹，以刚刚临近二十的年纪就成为【审判天平】代理团长，圣战副总帅，倒也没有罔负你的家族和姓氏……」
　　欸？原来小古板是共享外号吗？还是说，这家伙其实也跟艾德文娜关系超好？
　　正当某人心中思考着些奇奇怪怪内容的时候，尤尔林突然话锋一转。
　　「但，你既然还知道自己姓塞西莉娅，知道自己是从女神殿下手中接下了无上恩泽的神裔，知道自己如今已是圣战领袖！为何还能在如此紧迫关头，风雨将至的前夕，不集中精神专注于圣战准备，反而跑到学校来，跟戴着这样奇怪面具奇怪女人嘻嘻哈哈，吃喝玩乐？」
　　「你难道不知道，大军还有几天就要出征了吗！叫他人会如何评价你！？」
　　「？」
　　等会……
　　不是，明明只是在旁边默默吃瓜而已，为啥这样也能波及到无关人员啊喂！
　　所以到底哪里很奇怪了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愤怒
　　此言一出，场面与气氛顿时急速恶化，几乎将要跌入冰点。
　　就连其他三三两两坐在附近，等待着用餐的学员也纷纷投来了好奇视线，毕竟刚刚尤尔林那高分贝的怒喝，几乎已经响彻整个竹屋。
　　金发少女一向柔善的眸光渐渐冷淡下来，渗出些许代表着危险与冰冷的寒芒，别说她面前的尤尔林 ·尤利塞斯，就连薇莉丝，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位虔诚温厚的圣骑士姬，露出如此足以称之为 「恐怖 」的表情。
　　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她好像真的生气了。
　　空气中，回荡起少女泛着怒意的低沉警告。
　　「你刚刚……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吗？ 「
　　然而，疑似与少女相识的尤尔林，似乎依旧没能摆脱某种曾经的既定印象，意识到他正身处于某种极端的危险之中，竟仍兀自瞪大了眼，高声欲斥。
　　「怎么，我说错了吗！还是戳到你的痛处了？难道你现在不正是罔顾大局，丢掉本职与责任，和奇……」
　　「叮！！！」
　　利刃裂空。
　　燃烧着光一般神圣火焰锋芒的长剑，与一杆玉竹在空中，在距离金发少年脖颈不过半寸之处轰然交击，迸发出清脆嗡鸣。
　　气劲碰撞裹挟的风，卷起竹舍门侧的纱帘，带出呼呼声响。
　　空气，针落可闻。
　　直至此刻，才有邻桌学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跌退着惊呼出声。
　　「打，打架啦！是开了锋的剑！」
　　「快快快……快去找风纪委，不对，找仲裁官来！要闹出人命了！」
　　有学员急急忙忙从竹舍内跑了出去，但谁也没有阻止他。
　　而事件核心处，手中已然握上圣剑剑柄的圣骑士姬，只是抬起眸子，看了眼不知何时出现在近前，用那杆玉竹箫架住其闪电般斩击的青发老板娘，皱了皱眉。
　　「阿雯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翠发老板娘掌间轻轻用力，将艾德文娜的圣剑向后弹开，又似乎略感无奈道。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吧，小古板，再怎么讲直接动刀动剑是不是也太过了些？尤尔林这小子什么性格你还不清楚吗，他虽然说话冲了点，但并没有什么恶意的，你们以前不是好朋友来着？」
　　「刚刚那一下，如果我不出现的话，你是想要干嘛？」
　　「……」
　　手中圣剑上的光焰渐渐散去，圣骑士姬将其收入圣徽，又看了眼阿雯身侧，似乎被方才突兀生死一瞬惊得脸色铁青，表情略显僵硬，到现在都还没说能说出什么话来的金发少年，冷淡道。
　　「只是给他个教训，让他明白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别以为自己永远都能站在制高点上，对别人指指点点而已，又不会真下杀手，阿雯姐你反应过度了。」
　　又像是想起什么，艾德文娜偏过头去，轻声补充道。
　　「还有，我们早就不是朋友了。」
　　「哎呀呀……刚刚那架势，可不像是随随便便给个教训的程度而已啊，唉，你们这些小年轻……」
　　见金发少女已经收敛了动手的态度，阿雯也再度无奈摇头，将那杆玉竹箫如转笔般灵活收起。
　　「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自己看着解决吧，小古板现在长大了，想来也有自己的判断，是我老人家爱多管闲事啦 ~」
　　说着，与先前曾经出现过那两个【阿雯】都有所不同，虽然面相完全一致，却穿着身类似于旗袍般优雅服饰，青色长发盘拢垂下，打理得格外精致般少女随手转动着竹箫，转身进了后堂。
　　「小古板……」
　　似乎被金发少女刚才那毫不犹豫出手时，一闪而逝的寒意所震慑，又像是看见了某些光怪陆离般荒诞景象，而有些难以置信一般，尤尔林僵立了很久，直至阿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竹舍后堂，才喃喃发出这样的声音。
　　然而，圣骑士姬只是又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纠正道。
　　「请叫我艾德文娜，尤尔林 ·尤利塞斯同学，再用那种带着蔑视的称号来喊我的话，我会将其视作对塞西莉娅家族和【审判天平】代理团长的侮辱，你明白那代表着什么的。」
　　深吸口气，尤尔林盯着少女冷漠的面容看了许久。
　　「是……吗，你真的变了很多，变得让我有些陌生，快要认不出来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才好，这正是一位杰出领袖应有的果断与气势，看来是我误判了……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同学，抱歉，刚刚的冒犯，来日我必登门致歉。」
　　丢下这样一句话，金发少年转身便走，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竹舍的屋外。
　　「哼……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老样子，一天到晚到底想对谁说教啊……」
　　听着圣骑士姬口中分外嫌弃，又暗藏几分无奈的抱怨，始终带着尤朵拉作壁上观，即使被称作 「奇怪的女人 」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的白狐小姐，才终于松开身边被紧张气氛吓得瑟瑟发抖的小萝莉，试探性开口道。
　　「所以真是老朋友？你们看起来很熟的样子哦。」
　　「都说早就不是朋友啦……好吧，以前有段时间我们关系的确很好，但这家伙就是如此，总觉得自己一切都是对的，喜欢站在高台上抨击他认为的所有错误，对别人指指点点，实在是叫人头疼……」
　　「啊哈哈……看起来的确像这种性格呢，但我猜他背景也挺不简单的吧？」
　　若非如此，对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来【竹舍】这种，连艾德文娜都称之为 「消费昂贵 」的场所用餐，还跟她这位塞西莉娅家族的二小姐关系如此熟稔，平等对谈呢？
　　就算这些姑且不论，尤尔林悬挂在领口的那块四翼白色圣徽，也足以证明其身份不俗了。
　　果然，闻言，金发少女很快点了点头，又再度轻吐着浊气摇头道。
　　「尤尔林 ·尤利塞斯，尤利塞斯家族嫡子，族长继承人，而尤利塞斯家族则是当今圣教会中，占据议席数量仅次于三大神裔的重要家族之一，跟我们塞西莉娅家族交好，其当今族长与母亲也是至交友人，两个家族……基本算是互相帮助，互为支撑的铁盟友关系吧。」
　　「因此，我跟尤尔林那家伙也从很小开始，就在两方家长引导下接触，互相认识了，加上我们年纪相仿，又是同一时期进入圣学院学习，自然免不了相互帮助和扶持。」
　　「但怎么说呢……曦小姐也听到他跟阿雯姐是如何称呼我了吧，小古板，小孤僻……我以前就是这样的性格。」
　　「在遇到您之前，我已经独自历练了整整半年，所以曦小姐可能不清楚最初的我是怎样情况 ———怕生，不知如何与人交流，循规蹈矩，只知道埋头苦学，虽然成绩一直还可以，但在学院里却几乎没什么朋友。」

第一百七十八章：圣骑士姬的过往
　　「很长很长一段时期内，尤尔林都是我身边唯一的玩伴，加上塞西莉娅和尤利塞斯两家的关系，学院里很多人似乎都觉得我跟他将来会结成姻亲之类……」
　　艾德文娜笑了笑，又摇摇头道。
　　「当然啦，那时候我跟尤尔林都只有十岁出头，还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对于那些风言风语，我其实是根本没有关心和在意的。」
　　「但，随着时间渐渐推移，我们开始长大之后，情况就变得越发不同了。」
　　「尤尔林的性格与我正好相反，就像我之前说的，这家伙很自信，很擅长与他人交流，而且一旦发现他认为错误或不对的地方，就会立刻尖锐地将其指出。对于外人他可能还收敛一些，但那些关系亲密的同辈，例如当时的我，就经常因为许多小毛病被他说教。」
　　「因为我总是唯唯诺诺听之任之，这种行为便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性格的渐渐成型而开始愈发明显。」
　　「关键在于，他好像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一样，完全把自己放在了我的领路者乃至于监护人之类定位上。乃至于说的难听一点，把我当成了他的所有物，似乎认为没了他，我就什么也做不好，甚至无法正常与他人交流一样。」
　　「但我其实是拥有自己主见的，只不过不擅长表现出来而已，尤尔林的过分强势，自然令我开始觉得反感。」
　　「于是，我们的关系渐渐下滑，我变得不想见他，不想搭理他，而真正割裂出那份巨大隔阂，导致现在甚至连朋友都已经做不成的导火索……」
　　似乎感到有些难以启齿，金发少女犹豫了片刻，还是苦笑着扶额道。
　　「曦小姐知道吗，在我十七岁，也就是即将达到神裔家族成年标准的那一年，尤尔林 ·尤利塞斯未经我的允许，甚至没有跟我商量过哪怕半句，居然就自顾自跑去找我母亲提出了正式的联姻请求……至于那求婚的对象，不必说您也能猜出来了吧。」
　　「呜哇……」
　　闻言，白狐小姐面具之下不禁传出些许仿若惊叹般的声音，而讲述着过往的圣骑士姬也露出了哭笑不得般表情，似乎即使至今回想起来，也觉得格外匪夷所思的样子。
　　「是啊，求婚，他想要在 18岁，也就是我们一起从圣学院毕业的那年，迎娶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
　　「从母亲口中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真的震惊了很久，因为从小到大，我都只是把那些闲言碎语当成笑话，视尤尔林为同辈的朋友，至多兄长之类定位而已，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情爱方面，但尤尔林 ·尤利塞斯似乎却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我后来专门跑去找那家伙对峙之后才知道，尤尔林居然从小，就把我当成了内定好的妻子人选，并且单方面觉得……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听到我当时明确拒绝后，甚至表现得比我还要震惊？」
　　「哈……」
　　少女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们当时大吵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也正是因此，我才接受了老师的建议，暂时放下学业，出门游历……这既是为了改善我孤僻的性子，也为了暂时避开尤尔林，毕竟他那种过分强势，甚至将我视作其所有物的性格，除了直接断绝来往，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妥善处理。」
　　「只是我没想到，本该早在第二年就从圣学院毕业的他，如今居然仍在这里就读，还恰巧也跑来【竹舍】吃饭了，唉……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唔姆 ~倒是个很有个性的家伙呢。」
　　这样点评着，但作为旁观者而言，白狐小姐看到的东西其实比艾德文娜本人更多。
　　正如之前阿雯所说，这个尤尔林虽然强势了一点，说话横冲直撞了一点，但他本身对艾德文娜应该是没有怀抱恶意的。
　　就像求婚被拒绝了之后，他貌似并没有继续死缠烂打，又比如刚才那番话虽然难听了一些，但潜台词其实也可以理解为，艾德文娜在这种紧要关头跑出来吃喝玩乐，接触身分不明的奇怪家伙，万一被认识的人看见，对其声望和未来都会造成影响……之类的关心。
　　当然还是那句话，这只是薇莉丝站在旁人的角度，用客观态度来进行判断和理解，但放在被如此强硬要求和斥责的艾德文娜本人身上，无论换成谁肯定都是难以接受的。
　　不过这只一向待人温和有礼，哪怕克萝曼丝那种刁难都能百般包容的圣骑士姬，居然也能露出方才果断拔剑时那般冰冷的神情和态度，倒着实是有些出乎牧师小姐意料。
　　或者说，连薇莉丝也没想到她之前会突然出手攻击尤尔林，有被吓一跳呢。
　　虽然很高兴艾德文娜能展现出上位者应有的气势，感叹她的确成长和改变了许多，但阿雯之前有句话，薇莉丝还是赞同的 ——这种程度就对熟人拔剑相向什么的，的确有些过头了吧？
　　不过，她并不会说出来就是。
　　「啪哒。」
　　几道热腾腾的菜肴和汤品连带着四碗米饭在内，被托盘承递着放在桌上，阿雯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餐具各自分发下来，又像是从始至终都在倾听着这边谈话一般，自然而然接口道。
　　「尤尔林那小子可是专门为了你才留下来的，虽然那次之后他就再没提过婚姻的事，甚至主动当众澄清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并表示将继续在学院内进修……」
　　「但讲到底，以尤利塞斯家族的底蕴，完全没必要让继承人在学院里搞什么深造吧，说来说去，不还是怕你这小孤僻回来之后，一个人在学院里被排挤嘛 ~」
　　外表看起来年纪轻轻的老板娘说着，又用手中竹筷敲了敲桌子。
　　「你不在的这两三年，他几乎每天都会来竹舍用餐，坐的也都是你们当初常用这个位置，就算他的性格的确有点激进，不适合成为伴侣，也没必要闹到连朋友都做不成吧？」
　　「说到底，小古板你刚刚到底在因为什么生气啊？难道历练两年，脾气也跟实力一样突飞猛进，暴躁到这种程度了吗？」
　　「哎呀……阿雯姐你就别管我们的事啦……」
　　接过老板娘递来的竹筷和勺子，轻声道谢的同时，白狐小姐又顺便打量了眼她的装扮。
　　旗袍，插在腰间的竹箫……嗯，看来是 「阿雯三号 」呢。
　　话说回来，之前艾德文娜介绍这位【竹舍】神秘老板娘的时候，刚讲到关键地方，就被偶遇的尤尔林打断了。
　　但现在当着本人的面，尤其在发现对方似乎能实时监控这竹屋中一切之后，白狐小姐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开口重启先前话题。
　　最后，薇莉丝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表面上似乎跟艾德文娜差不多年纪的老板娘，大大方方在圣骑士姬身边坐下，又取过明显是为她自己准备的米饭……
　　丢下竹屋中生意不管，顺其自然与三人一道边吃边聊起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接二连三
　　话虽如此，这位阿雯明显本就不是那种喜欢与人交际，上来就巴拉巴拉个不停的类型。
　　事实上她除了偶尔会开口与艾德文娜聊几句，基本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细嚼慢咽着米饭，倾听，几乎没有怎么主动搭理过并不相识的薇莉丝二女。
　　不过正好，某位白狐小姐也是类似怕麻烦的性格，虽然多加了个人进来，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气氛还算得上融洽。
　　而对于老板娘小姐擅自挤进来一起用餐的举动，艾德文娜也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见对面的白狐少女并未表示什么后，便就默认了。
　　「说起来，之前还没来得及问阿雯姐呢，这两年你过得怎么样？」
　　随手用公筷夹了些笋片放进碗里，翠发少女没什么所谓地撇撇嘴道。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混吃混喝混日子，你知道的，我这地方平时也没太多人会来，基本都是些有素质的熟客，生活没什么惊喜，倒胜在安静平稳就是了。」
　　「这样啊……哈哈，也是呢。」
　　似乎觉得有些不太合适，艾德文娜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很快便再度主动开口，将聊天内容转去了在场四人都能够参与的方向。
　　毕竟今天并不是她一个人跑来与这位熟友叙旧，总得顾及到其他人的感受才行。
　　正如艾德文娜先前表示的那样，这里的食物虽然清淡素雅，但无论着料，烹饪水准包括品相却都相当不错，即便比不得联合王国王宫之内那般珍馐美食，但以几乎全都由单调的竹系列材料所制而成食物的角度而言，也足以称上一句工艺非凡了。
　　的确不辜负圣骑士姬的大力推荐。
　　只可惜……没过一会，正与众人笑谈着，似乎心情不错的阿雯，却突然像察觉到什么般，眉头微微皱起，又看了眼竹舍唯一的入口方向，似是自言自语道。
　　「怎么还真来了，这帮家伙最近那么闲吗？」
　　同样将视线悄悄自竹屋门帘之外的方向收回，白狐小姐亦有些无奈般摇起头来。
　　「哎呀……这下乐子可大了呢……」
　　话音刚落。
　　「圣学院仲裁处！立刻停止持凶斗殴，束手就擒！！！」
　　门帘猛地掀起，十几名全副武装，身着统一制服的身影大步冲入竹屋之中，迎面而来的劲风裹挟着为首者不怒自威的高声呐喊，更令周遭本已渐渐平息的氛围，再度变得紧张起来。
　　竹舍之中本就没有太多客人，零零散散的几道身影扫视之下，来者视线自然而然，便集中向了无论衣着或气质都与此地格格不入的某位白狐小姐身上。
　　「是她吗？」
　　大约着队长装束的中年男子，与他身边一名因奔跑已经满头大汗学生的轻微交谈声，顺着压抑的风传入了薇莉丝小姐耳中。
　　「呃，是……是她们，但……」
　　「拿下！」
　　「哗啦啦啦啦！」
　　大片密集的脚步声蜂拥而至，瞬间便将四女所在的餐桌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位一看就实力不凡的队长先生更是抛下身边似乎欲言又止的学员，也没有管那些被如此阵仗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零散客人，只大步分开包围圈，走到白狐小姐近前。
　　「偷偷潜入已经明令禁止外人通行的圣学院内部，恶性与学员持刃斗殴……这位不知名的小姐，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我院规制，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是敌对势力派来的捣乱分子，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吧？」
　　「……？」
　　放下竹筷，又轻轻拍了拍身边明显有些不安的小萝莉肩膀，稍作安抚，白狐小姐转头看向桌前人高马大的那些仲裁官，银蓝色的眸中不禁透露出几分古怪来。
　　为什么每次都是她躺着中枪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艾德文娜自然也明白了这些仲裁处人员是为何而来，些许失策般懊恼在脸上一闪而过同时，她立刻便站起身想要澄清。
　　「你们搞错了，持刃斗殴的人是我，而且这是我和尤尔林 ·尤利塞斯个人的矛盾，已经调解完成了，跟这位曦……」
　　然而，未等她把话说完，那位仲裁处队长便突然不耐烦般挥挥手将其打断。
　　「行了行了，少说废话，我干这行也有十几年了，碰到的闹事者从来没几个会承认自己不是无辜的，用的理由也都跟你大同小异。不管究竟是谁动的手，你们既然是一起的，那就谁都跑不掉。」
　　他点了点自己制服胸口的那枚剑与锁链印章，又瓮声瓮气道。
　　「看清楚了，我们是仲裁官，不是风纪委，来这里是为了抓人，而非替你们调节，听狡辩的。仲裁处出动，从来就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这一桌全都要跟我们走，明白吗？」
　　「等等，我也要去？」
　　不知为何，明明那位队长先生只在指人时隐晦点了三下，却反而是能够置身事外，名为阿雯的竹舍老板娘反应最为激烈，几乎立刻便一拍桌子原地站起，直接一反常态般指着那位队长先生的鼻子骂了起来。
　　「你们这帮傻 x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啊？！还是睁眼瞎？小古板脖子上那么大个圣徽硬当作看不见是吧！别跟我说你不认识她！还有我这竹舍的规矩，你 xx在学院里混了十几年，连老娘从不离开这里的事都不知道吗？找茬？！」
　　这一番胡搅蛮缠，自然令原本隐约想将她排除在外的队长眉头微皱，但还没等后者说些什么……
　　「放肆！你想公然抗捕吗！」
　　一名看起来脾气暴躁的仲裁官突然大步上前，伸手便想要拍开阿雯几乎已经顶在那位队长先生脸上的手指。
　　「老娘就抗了，怎么滴！」
　　翠发少女毫不畏惧地反声怒斥，只是像拍苍蝇般嫌恶地反手抽去，某种无形般力量便将那位高大半兽人径直扫飞而出，撞开竹屋的门帘，又自外界传来 「砰！」的巨响，激起周遭数声惊呼。
　　「大胆！」
　　「你想闹事！？」
　　突然恶化下来的局面，已经毫无疑问将阿雯与薇莉丝三人绑定在了一起，这下，对方就算想避她，也只能非抓不可了。
　　那位被指着鼻子的仲裁官队长脸上肌肉跳动几下，又抬抬手制止了已经与对方剑拔弩张的部下，面无表情扫视过眼前表情各异的四女，便以某种似劝说，又更像是挑衅般的语气沉声道。
　　「泯雯，竹舍老板，我听说过你的情况，也知道你很强，有很厉害的背景……但是请你也别忘了这是哪，你这【竹舍】再厉害，也只是圣学院的一部分，但凡是圣学院里的东西，自上至下，就都得服从仲裁处的管理，因为我们是【圣庭】的意志，神明的使者。」
　　「刚刚那般举动，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打算与仲裁官对抗，协助疑似敌对势力派来，妄图潜入学院的间谍呢？」

第一百八十章：恶意
　　薇莉丝算是看明白了。
　　阿雯说的一点没错，这帮人……恐怕还真就是来找茬的。
　　背后是谁在指示暂且还不好说，也可能是私人恩怨之类的行动，但毫无疑问，他们的真正目标其实并非某白狐小姐，而是针对着艾德文娜来的。
　　这家伙，恐怕不仅认识她，甚至相当熟悉和了解吧，只是在故意装模作样而已。
　　想到这里，之前在碧空之国遇到那位裁决圣女，塞西莉娅家大小姐菲蕾德翠卡时，对方提到的某些事，自然而然浮上了白狐小姐心头。
　　嫉妒吗……又或者是因害怕这位圣骑士姬太过出色，名望与地位膨胀到某些人无法控制的程度，而刻意借机打压呢……
　　仔细想想，尤尔林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
　　艾德文娜不仅在圣战准备的关键时期跑回学院玩乐，又不知分寸恃强凌弱，当众对学员拔剑相向，这之中无论哪件事，只要稍作推动和运营，很容易就能够成为她宗教生涯上的巨大污点吧。
　　所以，这些仲裁处人员之前的态度才故意如此蛮横，因为如果双方在此刻爆发进一步冲突，对于其幕后某些人想要将事态发酵的目的而言，无疑会更加有利。
　　乃至于营造出可以进一步抨击这位塞西莉娅家族二小姐，【审判天平】代理团长的话题来。
　　而……正是同样意识到了这点，阿雯才会主动站出来，帮艾德文娜将矛盾尽可能吸引到她自己身上，而方才那位仲裁处队长的意思，其实便是在暗中警告这位【竹舍】老板娘不要多管闲事……之类的吧。
　　套路玩的还挺深嘛……一个个的。
　　不过，虽然只是对方发难的借口，但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因某位白狐小姐而起。
　　如果没有她主动要求想来圣学院看看，艾德文娜也不必为了门禁的关系而亲自赶来，虽然当导游是圣骑士姬自己强硬要求的，但作为朋友，薇莉丝也不可能到了这种地步还视若罔闻。
　　「好好好，跟我玩这套是吧，我倒要看看……」
　　正当阿雯气得柳眉倒竖，似乎打算继续做些什么以回应对方那份挑衅和警告，艾德文娜也皱着眉头打算继续开口的时候，她们身边，却突然响起了少女仿若风轻云淡般清脆的自言自语。
　　「连神明降罚都要讲个因由……上来就说我是敌对势力派来的间谍，不知你们这些代表了女神和正义的执法者又有什么证据吗？莫非只是空口一句污蔑造谣？」
　　见白狐少女终于开口，正因阿雯那副激进态度而略显些许犹豫的仲裁官队长倒是顿时精神一振，立刻故意无视了眼前的老板娘小姐和圣骑士姬，将话题转至薇莉丝这边。
　　「光这身奇怪的打扮，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吧？请你搞清楚，这种情况下是你需要证明自己并非间谍和闹事者，而不是让我们仲裁处来找你的犯罪证据，懂吗？」
　　「关于这个，我们早已递交过……」
　　白狐小姐抬抬手，打断了艾德文娜几乎脱口而出的说明，面具之下，却传出少女略带讥讽与促狭般笑声。
　　白嫩纤细的手掌在空中鼓动，带起清亮回响的掌声。
　　「哎呀呀，好一个犯人自证清白呢，你们仲裁官还真是比神明大人都更自信满满 ~那敢问，如果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你们又是否需要因污蔑而付出某些代价？」
　　「那得等你先跟我们走……」
　　话音未落，白狐少女手中已多出一物。
　　那是一枚以未知金属雕刻而成，闪烁着璀璨华光的徽章。
　　徽章的正面，是身披圣袍，沐浴在光芒之下的少女，而当白狐小姐将其轻巧翻转之后，则露出了一枚宛若至高艺术品般手环的刻印，前后二者交相辉映，似乎在向周遭万物传递着某个古老相承的名。
　　「救赎圣女……？！」
　　刚下意识喃喃念出这样的称呼，仲裁官队长的面色便随之一惊，又微微皱眉。
　　「不可能，救赎圣女殿下此刻还在向圣都赶来，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你……等等，你是……」
　　似乎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将暗自集中于艾德文娜的注意力，真正放在了某位白狐小姐身上，视线上下扫过，表情再变。
　　「狐狸面具，奇怪的舞裙……还有这枚徽章……你，你是那位明光圣女身边的曦小姐？」
　　「哈啊……」
　　无语地轻叹口气，见对方像是真被吓到了的模样，薇莉丝反倒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从一开始，艾德文娜似乎就已经提到过我的名字了吧？莫非你太专注于给她找茬，连这种事情都完全没有在意吗？」
　　「啧……」
　　队长先生与他身边某位从未开口过，只一直默默跟在身边的，似乎是副队长的人用余光交流了片刻，阴沉不定的面色在脸上徘徊许久，最终竟大袖一挥。
　　「我们走！」
　　来的快，去得也快，不得不承认这些仲裁官的行动力倒的确分外精练，仅十几秒的功夫，他们便毫无迟疑地，在队长带领下齐刷刷退出了竹舍，密集脚步声没过多久便彻底消失在薇莉丝听觉的尽头。
　　「哼……跑得倒是干脆，一群欺软怕硬的怂蛋，就让他们这么全身而退了？」
　　转头看了眼似乎还有些不忿的翠发老板娘，白狐小姐直接两手一摊，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不然呢，你还真准备跟这些人干一架啊？说到底，他们也只是马前卒而已，又身为这座学院的执法者，在这里起了实际冲突的话，对你，对艾德文娜都没有任何好处吧？当然我倒完全无所谓就是啦 ~」
　　「嘁……」
　　虽然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但从阿雯并未继续反驳的态度来看，她应该也其实是认同薇莉丝意见的，对于跟仲裁官动手这件事，大概也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毫无顾忌。
　　「抱歉曦小姐，都是我之前太过鲁莽，给别人找到了理由做这些事……」
　　狐狸小姐轻笑着摆了摆手。
　　「好啦好啦，道歉过来道歉过去的有什么意思嘛，咱们之间就别搞那些虚的了，不过艾德文娜，这些人……应该并不属于三大神裔的任何一支才对吧？你能认出，或猜到他们的由来吗？」
　　很简单的道理。
　　那枚代表着名誉救赎圣女身份的徽章，显然是兰伯特家族高层授意给予曦的，目的是与她达成交际的第一步，即所谓示好。
　　换言之，至少兰伯特家族目前是不想得罪曦这位神秘强者的。
　　如果这些是那支神裔家族，圣都管理者派来的人，那肯定没理由不知道曦的样貌，闹出之前那般笑话才对。
　　那么，就只可能是圣学院内部某些家伙的自作主张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修篁竹
　　「他们的背景吗……」
　　对于这个问题，艾德文娜本人似乎也显得有些茫然，毕竟她已经有快三年没回过学院了，这里的人事比之当初，肯定早已有了巨大变化，她认不出来这些家伙倒也在情理之内。
　　却是刚刚出手袒护了她的老板娘阿雯，闻言却露出若有所思般神色，沉吟道。
　　「那个领头的家伙我不认识，估计是最近刚从哪调来的愣头青吧，但他旁边那个人……」
　　翠发少女径直给出了结论。
　　「应该是朗伯家族的直系，这家伙以前曾经偶然跟族人到我这来吃过饭，虽然我不认识他，但那帮人很显然都是一个家族的，所以应该不会有错。」
　　「朗伯家族的人吗，难怪……」
　　见某只圣骑士姬迅速露出 「原来如此 」的表情，对圣国内部情况一无所知的白狐小姐，也只能选择跟身边从头到尾都不晓得她们在说些什么，近乎等同于边缘人的粉发萝莉抱团取暖了 ———
　　——把小家伙抱起来放在腿上，像投喂猫咪一样用筷子将食物送入其口中的同时，又与她一道，将好奇般亮闪闪的眼神投向对面金发少女。
　　果然，承受不住此般无言攻势的艾德文娜小姐，立刻便老实招供了。
　　「呜哇……好啦好啦，朗伯家族……怎么说呢，同样是圣都内的一方名门望族吧，在圣教会中拥有的席位也不少。但他们，是兰伯特家族的坚决拥戴者，真要形容的话，大约就相当于我们塞西莉娅家族和尤利塞斯家族之间的关系吧。」
　　这样一描述，牧师小姐也立刻明白过来。
　　「噢……难怪他们要针对你呢，不过从之前情况看来，这倒更像朗伯家族单方面的行动吧？」
　　「嗯，我也这样认为，兰伯特家族作为神裔，哪怕为了大局，也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给即将率军出征的我使绊子才对，毕竟在对抗恶魔的立场上，我们始终是一致的。」
　　说到这里，艾德文娜又像是想起什么般，突然笑道。
　　「不过，没想到兰伯特家族会选择把这枚徽章送给曦小姐呢……奥格斯特那老家伙倒是精明，懂得给自己留下后路。曦小姐如果有意，其实可以去与那边接触接触，虽然我并不喜欢那位圣教皇，但这对您而言并不会有什么坏处……啊，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啦……」
　　「这样吗？」
　　艾德文娜的态度，倒是与当初见圣庭使者将那枚救赎圣女徽章送给白狐小姐时，明光圣女的反应有异曲同工之妙。
　　虽然在互相竞争，但她们似乎都并不排斥曦，或者薇莉丝与兰伯特 ——这支三神裔中最后一家接触的样子。
　　这三家神裔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无论之前的尤尔林，还是刚上门找茬的仲裁官们，神裔的附属家族似乎却又并非如此，朗伯家族么……看来这会是个不错的切入点呢。
　　此事暂且揭过，送走了之前上门搞事的仲裁官一行，接下来的时间，倒是没有再发生什么其他意外。
　　一餐午饭很快结束，酒足饭饱，薇莉丝三人便准备告辞了。
　　那位老板娘阿雯，虽然表面上表现的毫不在意，但薇莉丝看得出来，她其实还是有些舍不得艾德文娜的。毕竟今日之后，圣骑士姬便要远征东部，很长时间或许都无法再见面了吧。
　　但似乎正如其之前所说，她并不打算……或者说，无法离开【竹舍】，叮嘱过回头有空要常来看她之后，便无奈放任圣骑士姬告别了。
　　走出竹林，三名女孩重新来到学院内的主路之上。
　　或许是时值正午，大部分学员都已经完成上午课程，离开学院归家或回到宿舍休息去了，四周的人流量，反倒比之前那会减少了许多。
　　牵着尤朵拉的小手，白狐小姐一边慢悠悠走着，一边似有些好奇般随口问道。
　　「话说艾德文娜，那个阿雯的全名是叫泯雯？这个名字很有特点啊，你知道她的来历吗？还有，她为什么会排斥离开那片竹林？不愿意，还是条件不允许？」
　　略微走在前方的金发少女回过头，放下似乎若有所思的神色，不加犹豫应道。
　　「嗯，泯雯就是阿雯姐的真名啦，的确有些独特，而且阿雯姐一般也不太喜欢别人这样喊她，所以我们这些熟人都是直接叫阿雯来着。」
　　「至于她的来历，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小时候刚刚进入圣学院，第一次来到【竹舍】的时候，那里就是如今这副模样了。」
　　「而据当时一位比我还早十年入学的学姐所言，至少当时的十年之前，【竹舍】也就已经存在，而且那里的老板娘，从始至终都是阿雯姐。」
　　「而不离开竹舍的原因，这个说起来可能就有些复杂了……」
　　想了想，艾德文娜还是无奈摇头道。
　　「曦小姐也发现了吧，阿雯姐的分身每次出现时，着装都与先前有着明显的差异，在一些生命体征方面，也完全不像活人一般，甚至没有呼吸和心跳……」
　　「其实，说分身也有些不太恰当，准确而言，那只能算她的【子体】吧。」
　　「子体？」
　　「嗯，就像只要将竹子的一部分种进土里，周边很快就会长出新的嫩竹一样，竹这种植物的分化能力是非常厉害的，只要营养充足，它们可以不断生出新的，与自己本身几乎一模一样的更多子体。」
　　又观察了眼四周，圣骑士姬像做贼一般再度掩住嘴角，悄声解释道。
　　「阿雯姐她并不是人类，其实……那整片竹林，包括【竹舍】本身在内，基本都可以视作其身体的一部分。」
　　「她是一种名为【修篁竹】的植物型魔兽。」
　　「修篁竹……？噢……」
　　白狐少女面具之下，传出仿若 「原来如此 」的轻呼声。
　　难怪了。
　　修篁竹这种生物，薇莉丝曾经在一些古籍珍本上看见过相关记载。
　　这是一种类似于小蓝那样的【适应性拟态史莱姆】，从神话时代开始便已经存在，但由于环境变迁，如今已近乎灭绝的稀有种族。
　　修篁竹的本体，据说是只有大约半米多长，不过普通女孩子小臂粗细的幼竹，但其生长的地方，周边却必定会随之衍生出大片竹林，乃至于人形守护者般的存在，作为相对脆弱本体的遮掩和保护。
　　那整片竹林包括守护者在内，都是由修篁竹本体分化而出，可以视作其一部分的东西，而修篁竹本身的意识则如同【地灵】一般，会覆盖散布在竹林的每个角落，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它都能够第一时间得知并作出应对。
　　难怪之前在竹舍的时候，薇莉丝始终都能感觉到某种不易察觉，仿佛视线般的味道，却又并未发现神念这一级别的力量萦绕，原来是这么回事。
　　因为那真的就是视线，只不过是【竹舍】在看着她们而已。
　　其实之前阿雯突然出现，替尤尔林挡下艾德文娜攻击的时候，牧师小姐就已经注意到了，当时那个身穿旗袍，手握玉竹箫的阿雯，是直接从地里 「长 」出来的，而非什么空间转移魔法，或超高速移动之类能力。
　　只不过那个 「生长 」的过程太快，所以看起来才像瞬移一般罢了。
　　有意思 ~修篁竹吗？
　　这倒是种以前没见过的的新鲜玩意呢，只不过泯雯这个带来微妙即视感的名字……
　　……应该不至于吧？
　　那可是……竹子啊。

第一百八十一章：魅魔与圣骑士
　【竹舍】的事暂且不提，这次来圣学院说是参观，但其实薇莉丝小姐也是持有某些预定目标的。
　　或者说，有一个地方，她无论如何都想去看看。
　【神学厅】
　　圣学院内最为著名，在某种意义上，几乎相当于其立身之本的研究机构，也是曾经提出了【能量绝对守恒理论】和【循环稳定结构论】这两大定理的组织。
　　据说神学厅对两大能量与神明这一存在，包括【世界本质】的研究，都已经远远超出了外界的常见认知程度，甚至有小道消息称，其大部分珍贵研究成果至今都仍被雪藏着，真正公之于众的部分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所以，薇莉丝想要看看，这所谓的【神学厅】究竟有没有外界吹嘘的那般厉害，又是否能搞到些意料之外的收获。
　　虽然已经有了西芙琳这个尽职尽责的前辈导师，但说到底，祂被封印至今的千余载岁月中，发生过的事实在太多太多了。
　　就像生命女神殿下也同样不清楚，当初的【神之灾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笼罩着世界边缘的那些障壁，以及世界之力对外来者的排斥和压迫又为何会形成一样。
　　但这些东西，或许【神学厅】里会有独特的了解和见地。
　　至少听说他们中的某些人，对光明女神欧若拉这一【女神教】至高神的存在，有着格外深入的研究，而这正是薇莉丝目前最想入手的情报。
　　事实上，从进入圣学院开始，艾德文娜就始终在带领她们向【神学厅】所在的区域移动，但奈何这座学院实在是太大了，不借助任何车马的话，以普通人脚力至少要数个小时才能绕行一圈，加上三人一路走走停停，自然便拖到了现在。
　　不过，总算是要到了。
　【神学厅】正如其名，是建立在大地之上的宽阔厅堂，或者将其形容为 「神殿 」 ，也许更符合展现出来的外观一些。
　　没错，这里就是一间与学院内质朴文学气息格格不入，甚至大片辐射范围内都看不见任何其他建筑的恢弘神殿。
　　神殿整体呈正方形，以白色砖石为主基调修建而成，四面的粗壮石柱构成了顶梁与边界，每根石柱上则镌刻着风格与语言都截然不同的各类浮雕，倒是颇有几分神秘学与古典的文化味道。
　　但……
　　还未靠近神学厅正门，仍有约莫十余米距离的时候，白狐小姐便突然察觉到，始终攥着她掌心的某只柔嫩小手微微一紧，脚步也渐渐减缓下来，似乎对继续向前这个行为有所抗拒的样子。
　　心中一动，薇莉丝停止脚步，又向走在前面的艾德文娜打了个招呼，便转身蹲下，与某只粉发萝莉相视而对。
　　「怎么了尤朵拉？你这是……」
　　在这么近的距离内，白狐小姐已经可以很清楚观察到小萝莉浅紫色的瞳孔之内，正萦绕着某种淡淡的，类似于……魅魔施展魅惑这种天赋能力时才会显现的粉色光芒。
　　其眼眸色泽，也变得比平时明显更加深邃几分，宛若一汪诱人深泉，魅力暴涨的同时，却已经失去了平时那般清澈透亮的天真感。
　　这种变化，肯定不会是因为尤朵拉自行解放了魅魔的天赋与天性，更像被某种突如其来的外在力量刺激，而自然出现的非常规现象。
　　某种……应对危机时的本能防御措施。
　　没有立刻应答，小萝莉只是用虽有刻意遮掩，但其实并不算太过隐晦的视线，怯生生偷窥了眼旁边某位金发圣骑士姬，又见白狐小姐并未做何表示，只是轻轻点头的细微动作之后，才小心翼翼开口道。
　　「尤朵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那个大房子，给我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小狐狸姐姐……我们真的要进去里面吗？」
　　「很不舒服的感觉？」
　　暗中以通用魔法【情报侦测】进行调查后，白狐小姐微微偏头，将同样带着询问的眼神，投向已来到近前，对这里更加熟悉的圣骑士姬，而后者则略作思索后，不太确定般猜测道。
　　「嗯……会不会是神学厅里的人搞了什么奇怪的结界或者法阵？坦白说，我以前也很少过来这边，神学厅虽然是圣学院的招牌之一，但这里面的很多学者……呃，脾气都有些古怪，听说并不太好相处，也很少配合学院的各种活动呢。」
　　「除了在名义上属于圣学院，偶尔也会从学员中吸收一些优秀骨干加入深造外，几乎就相当于完全独立开来的部分了，但由于神学厅每年能够贡献的成果十分惊人，所以貌似学院高层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听之任之的样子。」
　　说着，她话锋一转。
　　「但神学厅说到底也是个对外公开的场所，人们自由来来去去，我觉得那些学者……应该也不会设置什么对常人具备危害性的结界才对，曦小姐，这位叫尤朵拉的小妹妹，她究竟……」
　　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吗。
　　艾德文娜的反应，其实完全在薇莉丝意料之内，某种意义上也是她刻意促成的结果。
　　为什么牧师小姐今天偏偏要带着尤朵拉来圣学院呢？
　　除了让她感受下这里的环境，涨涨见识外，更主要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让这只小魅魔和某位圣骑士姬能照上面，并深入相处一段时间。
　　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是神裔，是得到了【光明之吻】祝福，拥有杰出亲和度的光之宠儿，因此，她对身处光明对立面的，属于恶魔的气息会远比常人更加敏感。
　　加上薇莉丝故意没有像当初入城时那样，在尤朵拉身上施加伪装魔法，只靠着后者自身作为魅魔的，尚未成熟的隐藏能力来遮掩……
　　如此一来，只要长时间近距离相处，这位塞西莉娅家族二小姐是一定能察觉出端倪的。
　　察觉到，她们身边正跟随着一只小小魅魔的事。
　　事实上，之前在过来的路上，艾德文娜就曾数次对尤朵拉露出些许异样般神情，显然是已经注意到了些什么，只不过碍于某位白狐小姐的面，不好就那么说出来而已。
　　神学厅的情况虽然有些突兀，但也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将心中那堆满的困惑和不解宣泄出来而已。
　　虽然比预计稍微早了一些，但是也无所谓。
　　揉了揉小萝莉的脑袋，安抚过她仿佛干了坏事被大人发现，几乎已经快要满溢在脸上的惊慌后，白狐少女站起身，面具下银蓝色的眸子，与金发少女清亮的明眸在空中交汇。
　　她笑道。
　　「艾德文娜，你对恶魔这种生物，是如何看待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错误的教义
　　「如何看待……？」
　　即使事实已经呼之欲出，但两位少女却像是心照不宣般，默契地不曾将那薄薄纸片戳破，见圣骑士姬略显迟疑的模样，白狐小姐了然般轻轻摇头。
　　「那换个说法吧，艾德文娜，我可以相信你吗？」
　　「……」
　　微风袭来，卷起少女如水晶般通透的金色长发，在道路两旁修剪整齐的树丛间带起 「沙沙 」声响。
　　她并没有犹豫，也不曾回答 「可以 」或 「不行 」 ，只是深吸口气，又轻轻吐出，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郑重将手覆于胸前。
　　「若您愿意给予这份信任……那将是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毕生珍惜的荣耀，我必将以生命与灵魂为代价将其捍卫。」
　　「……艾德文娜，我并非神明。」
　　「我知道。」
　　「这样吗……」
　　得到了答复的白狐少女若有所思般颔首。
　　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与悠娜 ·萨默菲尔德不同。
　　她们虽然同样都是虔诚的女神教信徒，但薇莉丝能感觉出来，这二者间是存在差异的。
　　明光圣女是真正的虔信徒，她纯净温柔的外表下……大概也有着一颗纯净温柔的内心。
　　可如果牵涉到 「信仰 」 ，薇莉丝完全无法判断悠娜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所以二者之间始终无法达成真正的统一默契，白狐小姐对她有所提防和隐瞒，悠娜大概也同样如此。
　　但艾德文娜作为虔诚信徒的同时，却更加灵活，拥有不仅仅遵循于神明旨意，而是以自身价值观得出的判断。
　　用通俗易懂的讲法，大概可以理解为 ——悠娜 ·萨默菲尔德是因为信仰而善良，但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却是因善良而投向了如今信仰。
　　所以，薇莉丝从没有考虑过将尤朵拉的情况与明光圣女分享，但对于艾德文娜这边，却认为可以试一试。
　　白狐少女将手搭在身侧的粉色脑袋上，轻轻摩挲着。
　　「正如你猜测的那样，尤朵拉是恶魔，而目前，我正在亲自照顾她。」
　　「……」
　　直接了当的摊牌。
　　当然，薇莉丝并不确定能够得到怎样的答案，【恶魔是纯粹的恶，圣职者必须要净化一切恶魔】是教会教义中，光明女神亲自传达的旨意，而背弃信仰的教条，对信徒而言几乎是等同于叛教，即使双方交情匪浅，艾德文娜应该也……
　　「教会……竟然做错了吗？这场战争……」
　　于是，这样宛若不可思议般震惊的喃喃自语，传入暗自等待着的白狐少女耳中。
　　「……？」
　　然而，还未等薇莉丝小姐从这句莫名其妙，完全超出她预料之外的话语中回过神来，圣骑士姬却又像是突然被晨钟暮鼓惊醒般瞪大了眼，几乎难以抑制地惊呼出声！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老师会说出那样的话，难怪姐姐她……」
　　带着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的激动表情，圣骑士姬猛然低下头来，似手足无措，又像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震惊与……恍悟？
　　「曦小姐……莫非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到此地的吗？」
　　「？」
　　等等，所以这件事……是指什么事来着？
　　这只圣骑士姬接受的速度太快，反而搞得她薇莉丝小姐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好吧好吧，冷静一点，以常理来判断，结合现在的环境与前后事件，艾德文娜这家伙大概率应该是在指……带尤朵拉来跟她见面的事吧？
　　嗯，应该就是这样没错。
　　否则，薇莉丝实在想不到她究竟还能暗指些什么。
　　说到底以艾德文娜的智商，在神棍中已经算是说话比较直白干脆的了，而不像某位明光圣女那样，三句话基本两句谜语，谁也不清楚她脑瓜里究竟在想些啥。
　　之前也反复确认过了，对方并没有把她当作什么莫须有的光明女神之流。
　　虽然那份超乎意料的信任有些不合常理，但这种时候就是要干脆果断，否则只会让别人觉得是在心虚。
　　「……嗯。」
　　那之后，许久，金发少女都没有再发出声音。
　　最终，她点了点头，宛若心念通达一般，给出了正式的回应。
　　「我明白了，我……不，神裔塞西莉娅家族会全力支持您，请曦小姐放心，拜老师的深谋远虑，我们早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圣骑士姬将视线转向同样听得一头雾水的某只粉发萝莉，在无人经过的路旁，毫无避讳般轻声道。
　　「这么说来，这个孩子是恶魔的幼崽吧？类似感觉……魅魔吗？」
　　「小，小狐狸姐姐……」
　　「别怕别怕 ~」
　　虽然也有些意外对方的坚定立场，但至少圣骑士姬之前话语中，支持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
　　这神学厅外人多眼杂，还是趁着现在正好无人经过的空档，尽快将大致情况与艾德文娜说清楚比较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尤朵拉她……」
　　花了大约几分钟，薇莉丝以尽可能简短的方式，将她们在明光城偶然找到这孩子，又将生命垂危的她带回旅店治疗，后续直至如今的过程大致描述了一遍，顺便，还提了一嘴在圣星城中遇到同样情况孩子的事。
　　「竟然有这种事……？」
　　听完描述，圣骑士姬不禁皱紧了眉头，托腮沉吟道。
　　「按理说，恶魔化这种现象，通常只有恶魔崇拜者主动向至高的四君主献上祈祷，并进行特定仪式后才会出现，而且那也只是不完全的半恶魔化，很少会有我们这个世界生物从根源上转化为高阶恶魔的情况。」
　　「民众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或许会觉得恶魔化出现代表着恶魔侵蚀蔓延到了他们身边，但真正的恶魔入侵中，其实很少有高阶恶魔会费力不讨好地去把其他种族转化成同族。」
　　「想要制造仆役，扩散影响的话，直接进行精神腐蚀，或魅惑，洗脑都远比那方便得多才对，恶魔可不缺这种手段。」
　　「更不要说曦小姐提到的……这种植入隐性恶魔基因，直至某个特殊年龄段再爆发出来的手段，简直不可思议，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不需要白狐小姐主动提起，艾德文娜便立刻接踵表示道。
　　「曦小姐放心，这件事我会发动家族的力量去深入调查，至于类似尤朵拉这样的孩子……我目前是打算进一步搜寻，并暗中保护起来进行观察。」
　　「说到底，孩子本身是无辜的，他们并非纯粹的入侵者，并不应该因此便遭到迫害，要如何处理，还是得看看究竟有无威胁，以后是否会像其他恶魔一样对我们持有恶意才行。」
　　「自古以来，我们圣国与恶魔势力都是势如水火，如果能够借此机会进一步，更加深入了解这个种族，那今后在对抗它们入侵时，或许也能够采取更加有效的策略了，曦小姐觉得呢？」
　　「哎呀 ~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啊哈哈……」
　　于是，两位少女对视一眼，再度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薇莉丝小姐心中的担忧，也终于彻底落下。
　　果然，相信艾德文娜是正确的选择呢。
　　「啊！说起来，果然这么重要的内容，还是得记……」
　　「给我用脑子记住就可以了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神学厅、众议场
　　完成此行最大的目的之一，坦诚相待，并获得以艾德文娜为首的塞西莉娅家族在尤朵拉相关问题上的支持后，牧师小姐也顿时感到轻松了不少。
　　尤朵拉今年已经 12岁了，想要深入调查至少 12年前圣国之中发生的某些事，光靠薇莉丝这个外来者，和纯粹的蛮力是很难做到的，所以才需要圣国本土的资深势力协助。
　　但尤朵拉这个魅魔的身份，无疑又限制了牧师小姐在相关问题上的发挥。
　　思来想去，有可能帮她的，也只剩一个艾德文娜了。
　　但说实话，她之前其实还挺担心这只有些耿直的圣骑士姬，会因为教义中对恶魔一刀切的态度，而表现出反感甚至敌对，那就真不太好办了。
　　虽然艾德文娜应该不至于跟她敌对，但预想中最差的情况下，薇莉丝小姐可能得带着尤朵拉暂时离开圣城，甚至后续一系列计划都会连带着受到影响。
　　还好这小古板并没有真的那么古板呢。
　　交涉完毕，三人便准备继续之前的目标，进入神学厅一探究竟了。
　　当然，考虑到尤朵拉之前表现出来的不适，薇莉丝这次也提前给她施加了防御魔法和伪装魔法，进一步掩饰了小家伙作为魅魔的气息。
　　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神学厅的正门并没有守卫，或者说根本不存在 「门 」一类构造，十余根粗壮石柱夹交而成的通道径直连往内部大厅，又四通八达延伸向各处，看起来无论来者是谁，都可以随便在里面走来走去的样子。
　　才怪。
　　「果然是结界呢。」
　　白狐小姐将手轻触在面前淡淡的白色膜状光晕上，得出了这样的判断。
　　否则，这神学厅难道全天候营业，都不关门的吗？
　　薇莉丝身边，某圣骑士姬同样试着伸手在光膜内外搅了搅，虽然带起些许如水波涟漪般的纹路，却并未受到任何伤害或出现出异样的意思。
　　「看起来像是圣都四门那边【天使之恩泽】的变种魔法，以削弱威力为代价，强化了灵敏度和监测效果……真是，这帮家伙怎么又在随便篡改女神赐予的信仰魔法了？」
　　同样在做着类似事情的某只圣骑士姬，毫无自觉般发出了以上吐槽。
　　随即，她便有些担忧地低下头，看了眼身边正好奇打量着结界，但并未敢以身体直接触碰的某位粉发萝莉，小声道。
　　「看来就是因为这个了，曦小姐，【天使之恩泽】作为通常只能由阵法发动的高阶信仰系魔法，检测效果非常强力，而且这里又是被神学厅改造过的版本，就算魅魔是上位恶魔中最擅长伪装的种族，恐怕也……需要另外想个办法吗？」
　　「没关系的。」
　　白狐小姐摇了摇头，又轻轻拉起尤朵拉的一只小手，主动探向眼前散发着神圣气息的检测结界。
　　「唔……小狐狸姐姐……？」
　　虽然眼神略显迟疑，但小萝莉终究并未反抗，只是在少女 「别担心 」的视线安抚中，与她一道触上了笼罩着整座神学厅的光膜。
　　「唰。」
　　一大一小两只白皙手掌，毫无阻碍地穿透而过，并未带出任何异样光景。
　　「呜哇……」
　　听耳畔传来某只圣骑士姬像是屏住呼吸许久后，又突然放松下来的声响，白狐小姐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略显无奈。
　　「所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
　　说到底，只不过是个六阶魔法而已。
　　而且这玩意的原理，薇莉丝早在当初入城那时就已经摸清了，对于普通恶魔或许如同 「照妖镜 」一般，会令其无所遁形，但对……同样掌握着类似能力的牧师小姐而言，规避起来却根本没什么难度。
　　虽然形态比起城门那边有了很大不同，即使薇莉丝也不得不暗自称赞这里的奇思妙想，但说到底，无论怎么变，最根源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视反恶魔结界如无物，三人径直踏入神学厅主堂之内，正如艾德文娜先前所言一般，虽然这内堂之中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但那些性格怪异的学者，却压根没有谁凑上来，主动搭理刚刚进入此地的三名女孩。
　　要么就是像之前学院路上那些忙碌学者般，抱着几本厚书步履匆匆经过，随意瞥上她们一眼，要么就干脆看都不看，像是赶集般朝某个方向焦急奔跑着，仿佛每个人都一秒钟几十万金币上下的样子。
　　「唔……小狐狸姐姐，大家都很匆忙呢。」
　　「的确，比想象中还要忙碌啊，神学厅的研究环境都这么紧凑吗？」
　　听着白狐小姐的低声吐槽，艾德文娜环顾四周，又像注意到什么般，有些惊讶地看向人流最为密集的某个区域。
　　「不，应该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才对，这种架势……难道是在召开【众议场】吗？！曦小姐，您该不会是提前打听到了消息，才专程选在今天来参观圣学院的吧……」
　　「怎么可能啊……所以众议场是什么？」
　　边随意闲聊着，三人自然而然在圣骑士姬的带领下，朝之前她注意到的位置开始移动。
　　随着不断靠近，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也开始在白狐小姐敏锐的听觉内迅速放大，几乎快要掩盖掉金发少女随之而来的解释和说明。
　　「众议场这东西怎么说呢，有点像是成果报告大会之类的场合吧，神学厅内部的人员结构与学院不同，这里是按照各自研究课题来划分出小团体的。」
　　「这些小团体多至十余，几十人，少的或许只有两三人乃至于单干，还会频繁更替，删减人员，而这样的结构，也引发了各自小团体间的竞争，为了……」
　　激情洋溢的解说声，带着大堂之中特有的回音鼓噪而来，即使隔着仍有几十步的距离，白狐小姐也能清晰感受到正在高声演讲那人的卖力与亢奋，就像是正在向顾客推销自家产品的销售员先生。
　　「综上所述！发展对地脉能源的开掘与使用，必将大大推动我国全方位经济实力的飞速跃进，在几十年内一举压过南北两域，西部联合王国与东部奥斯特帝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世界最强！！！」
　　演讲的末端，还夹杂着明显压低许多的，似乎是 「我的演说到此为止 」的声明，随即而来便是场中稀稀落落的掌声，但听上去却并不如何密集，聚集起来的动静甚至比先前那人在扩音设备帮助下，单独发出的讲话声还要轻微许多。
　　噢……看来是一场失败的演讲呢，因为饼画得太大了吗？
　　这样想着，薇莉丝听见了圣骑士姬随着演讲暂歇，终于重新压过喧闹声的说明。
　　「为了最重要的，这些小团队 ——研究社运营所需的经费，因为这些经费的拨发，主要便是按照每年一度的【众议场】报告，视其造成的反响和评审团综合评定结果来划分的。」
　　「如果没能在这里取得认可和好成绩，那么其所属研究社接下来一年的时间，可就难过了呢，最严重的情况下……」
　　看了眼刚从众议场大厅侧门处，垂头丧气走出来的某个文质彬彬，头上生有两只兽耳的青年学者，艾德文娜稍显无奈般摇了摇头。
　　「甚至会有因经费不足，而中断研究，乃至于解散研究社的可能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信仰系魔法的本质
　　「这样么……」
　　似乎无论在哪，竞争都会伴随着社会人际关系的密集而降临呢，尤其在神学厅这种人人都力争头筹的精英汇聚之所，大概就更显得尤其激烈了。
　　白狐小姐微微颔首，又低头看了眼身边听得似懂非懂的小萝莉，略作思索，便不再将视线继续停留在那位被淘汰者的身上，而是从其离开的位置，径直走进了被称作【众议场】的风云汇集之地。
　　说实话，这里面的布置比薇莉丝想象中要略微简陋一些，并没有那种金碧辉煌的各类装饰，就仅仅正前一方高台，一张讲桌，些许设备罢了。
　　而其对面的，白狐小姐等人所在的地方，数百张固定位置则早已座无虚席，更多人只能站在后方相对空旷的区域内进行旁听。
　　但即使如此，他们看起来也并无丝毫不满与抱怨，反而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方才那位青年所演讲的主题上，正议论纷纷个不停。
　　「真受不了，都新历 1377年了，怎么还有人在打地脉的主意啊，他们真以为这是什么取之不尽的便捷能源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啦，地脉的确是非常丰厚又纯净的可用能源，如果不考虑到【循环】方面问题的话，他刚才说的那些也未必就不可行呢……」
　　「废话！这什么狗屁前提？你也知道要考虑【循环】，那挖掘地脉跟自掘坟墓有什么两样？想提前在圣都体验一下北境雪国的风景是吗？」
　　「好啦好啦，别生气嘛，这不是大家都能瞧出来问题么……看他的年纪，估计也是个刚加进神学厅的新人，资料都没查全就冒冒失失开始研究了吧，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哼，急功近利，舍本逐末，愚不可及！」
　　下一位演讲者似乎还没有上场，但周围那些资深研究者倒是已经把前一人喷了个狗血淋头，看起来对其所提议案相当嗤之以鼻的样子。
　　不过也是，虽然只听见了最后的总结部分，但仅凭那些，薇莉丝也能大致推断出那位年轻学者想表达的主要内容，无非就是通过开掘地脉之下丰厚的能源来供给日常和生产，军事等方面，以大幅节省成本之类的吧。
　　只要亲身体会过地脉中的能量究竟有多么庞大，想必绝大部分人都会生出类似的心思。
　　但这显然是不可行的，说自掘坟墓并不为过。
　　当初在幻界的魔力之谷中，魔神三问的第二问，那座不知位于何处的大书库内，薇莉丝曾经读过一本对地脉相关知识和应用格外精深的书籍，至今都让牧师小姐受益良多。
　　因此，她比大部分人都更清楚挖掘地脉代表着什么。
　　地脉是整个世界的血管，它的存在不仅能够调节空气中各元素浓度的稳定，还会随着其中魔力的流动而带来四季变迁，令气候，温度和湿热等一系列环境因素能够保持规律变化。
　　如果以国家为单位，夜以继日不加节制地长时间抽取地脉能源，短期内的确能够带来肉眼可见的利益和便利……
　　但正如【能量绝对守恒理论】所言一般，地脉中的魔力总量是固定的，如果某个地区中的地脉能量削减过于迅速，将会导致其他地区来不及向此处补充或疯狂涌入，造成亏空。
　　地脉能量的减少，会令地表空气中魔力元素持续变得稀薄，导致魔法师系列职业无法继续冥想，土地失去活力，植物渐渐枯死，甚至连四季转换和气候规律都将彻底紊乱，要么变成终年酷热的荒漠，要么成为极北雪国一般的永恒冻土。
　　直至再无生灵能够居住。
　　开掘地脉是绝不可行的愚蠢之举，倒不如说如果有谁想打地脉的主意，只要被发现，立刻就会被当地武装力量阻止并抓捕吧。
　　所以当初唤魔者，也就是如今被囚禁在【门户之地】的席尔维娜，才会偷偷摸摸将残破的魔神宝玉埋在人迹罕至的幽暗丛林地下祭坛，生怕她偷取地脉魔力的举动被谁人发现。
　　这都是一样的道理。
　　看起来，众议场对人员并没有什么严格要求，或者说这些醉心于研究的资深学者，对学术之外的东西其实都不怎么感兴趣。
　　即使三名少女，尤其白狐小姐这般打扮奇特的家伙，或尤朵拉这种一看就未成年的小萝莉结伴从侧门堂而皇之走进来，会堂中也没几个人向她们投来视线，只是依旧针对先前的几场演讲不断议论纷纷着。
　　倒是方便了。
　　找了个没什么人能够注意到的角落，三女停下脚步静静等待着。
　　听艾德文娜之前的说法，众议场的演讲似乎是不会停下来的，神学厅中数百个研究社都要在一日时间内全部上场，轮次卡得很紧，所以下一位演讲者大概马上也将要登台了吧。
　　薇莉丝今次来神学厅，本身也只是打算走走看看，并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目标，既然正巧碰上这一年一度的报告大会，不听个几场实在有些可惜了。
　　果然，大约半分钟后，在报幕人随着扩音魔法传扬开来的宣读声中，新的演讲者踏上了讲台。
　　那是个看起来有些阴郁的女孩，从面相上判断，应该只有十六七岁开外吧。
　　「嗯……怎么是她？」
　　听见白狐少女带着些微惊讶的喃喃自语，艾德文娜也下意识转过头来。
　　「曦小姐也认识她？这位在圣学院里倒算是个资深学者了呢，不过她的研究……」
　　薇莉丝摇了摇头。
　　她当然不认识对方，但之前在前往【竹舍】的路上，三人却与这名女孩有过一次擦肩偶遇，因为在某些方面很有特点，所以给白狐小姐留下了不浅印象。
　　那女孩穿着与其他学者身上完全一致的制式学者服，刘海很长，几乎快要遮住了她的两只黑眼圈，刚刚及肩的短发看起来也有些乱糟糟的，似乎即使在如今这般场合，也没有怎么特意去打理，随便凑活一下就直接上场了的样子。
　　但，她很显然也并非人类。
　　虽然散乱，但那宛若光芒本身构成一般的奇异发丝，与刘海和浓重黑眼圈也无法遮盖的蓝宝石般璀璨瞳眸，无不证明着某个高贵种族的身份。
　　这是一位光族少女。
　　但就像艾德文娜似乎认识对方一样，这位光族少女学者的出场，似乎却并没能给会堂带来太多正面的反响，周围学者们反而像都早已熟识她那般，开始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哇……是她？她还没有放弃啊？」
　　「就是啊，听说去年的演讲之后，上面就彻底断了她的研究经费，研究社还没解散吗？」
　　「解散什么啊，那研究社三年前就只剩她最后一个成员了，她不退能怎么办？」
　　「唉，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那般出色天资，身为光族，却要进行如此亵渎的研究，甚至碰壁了也不知回头，愚不可及！」
　　「没办法啊，神学厅就是这样的地方，我们可以不支持，却也不能阻止她对真理的探寻，否则又跟……」
　　「那也叫真理吗？那就是亵渎！」
　　场下议论纷纷，还未开始就已经嘘声一片，但那位明明作为光族，气息却有些阴沉的少女只是恍若未闻，见报幕人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之后，便从随身包裹中抽出一大叠文件，发出略显沙哑又不失悦耳的声音。
　　「艾拉 ·莱特，大家应该都认识我，就不浪费时间介绍了，今天我要讲的主题还是那个。」
　　少女抬头，向着面前数百名听众扬起了手中厚厚的纸页。
　　「让我们来聊一聊，所谓信仰系魔法的本质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异端
　　「众所周知，信仰系魔法是一种广泛应用于神圣帝国各行各业，对生产和生活都正产生着巨大影响的重要力量，可以说，是构成了如今圣国格局的最根本基石之一。」
　　「而信仰系魔法也是一种神奇的力量，它的使用不需要魔法素养，应用标准低到几乎绝大部分智慧生命都能够掌握，而唯一的代价，似乎便是向女神献上虔诚信仰……仅此而已。」
　　「根据我院提出的两大世界著名定理之 ——【能量绝对守恒理论】，我们可以知道世界上能量总数再无外力干涉下，是会保持绝对恒定不变的，只是在不断发生着形态上的变化。」
　　「如此一来，便衍生出了一个问题，信仰系魔法的力量根源何在？为什么它能够赋予本不具备魔法素养，甚至体内不存在魔力的生物使用【魔法】的能力呢？魔力又岂会凭空生成？」
　　「如今圣国学术界的主要论点，将其笼统归结为光明女神作为至高神的全能性，但我却认为……」
　　演讲规定的十五分钟时限，眨眼便已过去，当报幕人公事公办敲下止铃的那一刻，名为艾拉 ·莱特的光族少女也正好完成了她的演讲。
　　「这就是，我目前可公开的全部内容了。当然，由于一些外力因素的影响，以上大部分数据，我都没能够进行准确测验，只是根据理论数值和些许文献，加少量实践进行判定，实际情况或许还会有所出入，但肯定是具备参考性的。」
　　「……以上，谢谢各位。」
　　微微低头，向着一片寂静，甚至连之前那般敷衍掌声都没能出现的听众和评审席处致意后，艾拉黑色素沉积严重的眼眶微微转动，扫视一圈，似发出无人能听见的不屑轻哼，便没什么留恋地收起那些研究资料，转身径直扬长而去。
　　直至此刻，白狐小姐身边那些学者才终于从震惊中缓缓回神，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讨论起来。
　　「这还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啊。」
　　「这种言论已经完全越界了吧，就算真如此认为，也不能公开发表吧……她就不怕被圣庭找上门吗？」
　　「话虽如此，仔细思考一下的话，她说的似乎也不是没道理啊，单纯从理性上来判断，反而更具备说服……」
　　「嘘！慎言啊！」
　　诸如此般的声音不断在众议场会堂中响起，但与先前那位演讲者不同，学者们似乎十分默契地，并没有对艾拉观点本身的真实性与可行性上深入探究，并且有所避讳般刻意压低了音量。
　　正是因为少女方才演讲内容逻辑清晰，条理明确，几乎挑不出任何论点本身的毛病，学者们才更不敢对此深入讨论下去。
　　毕竟说到底，神学厅再如何独立，也是圣学院的一部分，而圣学院又坐落于圣都之中，属于半个女神教的组织，这里的一言一行，都随时可能传入某些大人物耳中。
　　毕竟艾拉 ·莱特的观点，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几乎……已经达到了足以被判定为 「异端 」的程度，如果被证实是真相，必定会动摇整个神圣帝国的根基。
　　「艾拉 ·莱特吗……呼呼 ~发现了有意思的家伙呢……」
　　「曦小姐？」
　　「没什么，我们继续听下去吧。」
　　……
　　神学厅中，薇莉丝等人在众议场里旁听了很久，几乎从中午开始一直到夜幕降临，紧锣密鼓的几十场演讲才终于全部结束。
　　其中，确实不乏创意独特，即使在牧师小姐看来也相当可圈可点的内容，更引起了场中一阵阵热烈的掌声与讨论，其所思所想之天马行空，很多甚至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的局限性。
　　神学厅倒也不愧于学术殿堂之名，难怪能提出那两条堪称划时代的理论。
　　可惜，由于外因干涉，依旧有所局限性。
　　其中，便要数真正让牧师小姐产生了进一步兴趣的，那个名为艾拉 ·莱特的光族少女，以及她当时提出的那些论点为最。
　　与艾德文娜告别，又带着尤朵拉回到了位于内城区，属于【曦】名下的别墅之后，薇莉丝将又已经饥肠辘辘的小萝莉重新交给蒂丽莎照顾，便向她们打过招呼，独自一人出了门。
　　踏出别墅正门，来到庭院自带的花圃之中，树叶的沙沙声裹挟着远处城市中的辉光飘荡而来，却唯独未曾点灯的白狐少女所立之处，稍显静谧与暗沉。
　　「这么晚了，主人还要外出？」
　　夜幕的阴影之中，传来了某位少女这般的询问。
　　薇莉丝并无意外地回过头，将双手抱胸，不知何时已靠在身侧墙边的金发少女映入眼帘，话语中便带起带起几分温和笑意。
　　「是啊，今天遇到了个挺有意思的小姑娘，打算去试着接触接触，怎么了吗？」
　　不知是否是错觉，听见 「小姑娘 」这个字眼的时候，龙娘小姐大概不着痕迹般挑了挑眉吧，但她也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岔开话题道。
　　「今天下午的时候，有人来找过您……就是那个叫克莱修斯的家伙，但您不在，我就把他打发回去了。」
　　「……克莱修斯？」
　　某位身着白甲，面相温和却又充满主见的青年身影，自然而然浮现于牧师小姐心中。
　　他不是应该忙着在城外军营协调部队，操练战术吗，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跑到城里来？
　　而且那家伙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他说了些什么？」
　　小龙娘摇摇头。
　　「当时蕾拉她们都正忙，只有我在楼下，听说您不在家后，对方就直接离开了，好像说是让您回来的话，尽快去城外找一趟那个明光圣女来着。」
　　「这样啊……」
　　说起来，今天艾德文娜貌似也提到过，东部前线那边的情况出现了一些变化来着，莫非出什么事了吗？
　　既然都已经特意找上门来，那明天一早去城外看看好了。
　　「明白了，还有什么其他情况吗？」
　　金发少女再度摇了摇头，短裙下修长光滑的白色大尾巴微微翘起，尖端在空中顽皮晃动几下，又突然开口道。
　　「今晚我能跟主人一道出去吗？最近没什么事可做，天天呆在这里好无聊啊 ~」
　　「嗯？」
　　被自家宠物带着些许渴望的乞求声搞得微微一愣，牧师小姐稍作思索。
　　考虑到隐蔽性和一些认知问题，原本薇莉丝是不太希望在使用【曦】这个身份时，频繁与晓光人形独处行动的，但看着夜色中龙娘小姐希冀般的湿漉漉竖瞳，和她身后虽然有意压制，却怎么也忍不住像小狗仔般摇来摇去的尾巴尖儿……
　　「好吧……但是要听话，不能闹性子哦，还有注意下你对我的称呼，别忘了……」
　　「就知道主人最好了 ~！」
　　「喂！都说了不要随便扑上来舔啊！」
　　于是，在一阵与静谧夜色格格不入的吵闹，和别墅二楼悄悄探出的几颗脑瓜子……不无羡慕的注视下，两位少女的身影，再度没入了远方不夜之城的灯火中。

第一百八十六章：艾拉·莱特
　　都是群蠢货，像缩头乌龟一样，对明明只要前进一步就能触摸到的真理视而不见，白痴，猪头，老顽固！
　　草草结束简单的晚餐，正快手快脚收拾餐具的艾拉 ·莱特，如此在心中吐槽着。
　　她有些烦恼，但又感到了淡淡的愉悦。
　　艾拉是神学厅一名学者，她研究方向的是 ——【信仰系魔法的根源与结构】。
　　事实上，圣学院，神学厅内专注于信仰系魔法方面研究的学者很多，甚至可以称为是一种主流。
　　但其中绝大部分都只是致力于，如何更有效地开发和应用这份神明赐予的力量，例如覆盖着神学厅的那层特殊结界，就是这方面研究的得意之作。
　　很少，或者说从来没有人尝试过，去深度解析这份来源不明力量的真相。
　　是的，在艾拉 ·莱特看来，【信仰系魔法】就是一种来源不明的神秘力量，或许其他人可以闭上眼睛将其归结为女神的恩赐，而刻意忽略这份力量所展现出来的，与现今理论中的冲突，矛盾……
　　但作为光族，并不隶属于女神教，也未曾信仰女神欧若拉的她却不在其中。
　　光族从不信仰光明女神，她们诞生于光，等同于光，因此，也只会崇尚光这一概念本身，而非妄图代表它的某些东西。
　　根本就没什么光明女神，就算有，也绝不是教会教义描述中的那般存在。
　　属于本源的记忆，是这样告诉她的。
　　艾拉诞生于两百年前的一个夜晚，她坠落在深夜的圣卑尔根平原之中，苏醒了属于自我的意识，自那之后，开始独身流浪。
　　她走过了很多地方，见识了很多新鲜的的人与物，开始渐渐拥有完整的价值观与逻辑，直至几十年前，她来到被称作圣都的天使之城，以光族身份被破格录入神学厅，成为这里的一名学者，开始了漫长的研究。
　　她想要搞明白，在她漫长旅途中遇见过无数次的，那种几乎遍布于世界每个角落，被称为【信仰系魔法】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力量能够凭空出现，违逆常理？
　　为什么信仰系魔法的强度，会与信仰本身的纯度挂钩呢？
　　为什么……明明被称作光明的孩子，作为光族的她，却感受不到这份力量？
　　艾拉花了几十年时间走访各地，收集与信仰系魔法相关的各种情报，甚至通过追踪那些寿命短暂种族的一生，来详细观察他们人生各个阶段对于这种力量的应用情况，与对应状态。
　　但这样以科研角度深度剖析信仰的研究，在以宗教立国的神圣帝国之中毫无疑问是莫大忌讳，她的行为渐渐受到一些势力的关注，被警告，打压，甚至通过某些隐晦的威胁来试图阻挠其继续下去。
　　然而艾拉没有放弃，她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反而在这样的过程中越烧越旺，愈演愈烈，以至于【搞清楚信仰系魔法的真相】，几乎已经快要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航标。
　　研究社在压力下解散，没有人敢帮助她，那就独自一人慢慢来。
　　经费被削减，那就自己想办法去工作，当佣兵来弄钱，反正研究本就是要到处跑来跑去的。
　　被视作怪人，异端，到处都受到排挤，乃至于被某些刻意的谣言传成冒牌光族……
　　那又怎样？
　　莱特之名，从来就不会因为那些凡夫俗子和蠢货的眼光而蒙尘，所谓的光，就是要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无拘无束，随性而为。
　　这是每一位光族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
　　话虽如此，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也的确大大拖延了艾拉的研究进展，以至于近几年间她始终都陷入瓶颈，找不到具备突破性的，有价值的情报。
　　但……前些日子发生在圣卑尔根山脉，她降生之地附近的那场【血之灾】，却给予了艾拉巨大的启发。
　　听说在那片血色天幕的覆盖之下，所有信徒的信仰系魔法，都瞬间失去了作用，以至于完全成为待宰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虽然教会高层有意隐瞒此事，但那场灾变和大战覆盖范围何其之广，数百万上千万张口，神殿又并非真正的神明，如何能封得住？
　　通过一些渠道，打听到了当时的部分真实情况后，艾拉几乎茅塞顿开，立刻便生出了数种对信仰系魔法失效……这一事实的可能原因推测，并迅速根据以前调查到的某些情报展开了对应计算。
　　而其中部分结果，她已经在白天一年一度的【众议场】内，公开宣布了出去。
　　虽然反响还是一如既往的烂，但早已经习惯了冷嘲热讽的艾拉根本无所谓，倒不如说，这次的情况跟以前其实还是有所差异的。
　　以前，尤其近几年因为研究陷入瓶颈，她每年的演讲大部分都只是如空中楼阁般毫无根据的臆测，虽然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但学术研究是非常严谨的行为，未经验证的猜想，根本没资格被搬到台面上来。
　　因此，往年演讲结束时，她听到更多的都是不屑的嗤笑，或根据其理论中一些漏洞进行无情抨击的声音。
　　而今天，却是全场寂静。
　　神学厅的学者都是怪胎，又多心高气傲，如果听见了他们认为错误的东西，一定会吵吵嚷嚷骂个不停，而非突然保持沉默。
　　沉默，就代表着肯定，代表着艾拉的演讲的确让他们感到了 ——这是完全可能存在的事实，只是又由于某些因素，无法像其他那些精彩研究一样报以热烈掌声，只能装作没有听见。
　　……迂腐的国度。
　　即使在号称自由度最高的这里，也依然要战战兢兢，不敢对真理展开讨论，呵。
　　这样也能被冠以光与神圣之名吗？
　　结束了心中的谩骂与嘲笑，艾拉将餐具洗净，便准备离开宿舍前往实验室，继续展开未完成的研究。
　　她有种预感，自己已经离真相很近很近了，只要再找到和搞清最后几个关键的节点，就能够解明信仰系魔法运行的完整流程原理，届时……
　　一定会轰动世界，让那些可恶的家伙惊掉大牙，无话可说吧。
　　这样想着，黑眼圈已经快要超出负荷的光族少女随便在裙摆上擦了擦手，换上外出制服，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转身出门，直奔不远处的私人研究室而去。
　　因为只剩她最后一人，艾拉的研究室很小很小，在神学厅研究社中几乎是属于最低档次的底线水准，甚至比她自己独租的一室一厅小宿舍还寒酸几分。
　　但是也无所谓，她的研究本就不需要太多高规格的硬件设施，所谓研究室，其实就是拿来堆放一些成果和材料，以及几件必要设备，顺便记录数据的仓库而已。
　　少女在夜色中小跑奔行着。
　　艾拉并不害怕人身威胁，光族拥有与身俱来的强大力量和高贵地位，虽然数量极其稀少，但放眼神圣帝国，根本没几个人敢真正对她做什么，这也是她能独自将研究持续至今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
　　看见研究室小门外地面上，那明显是被暴力拆卸下来的门锁残骸，以及虚掩着的正门时，某种淡淡的不祥预感，依旧袭上了艾拉 ·莱特的心头。

第一百八十七章：柳暗花明又一村
　　「……」
　　顾不上思考，她连忙撞开根本就只是虚掩起来的唯一入口，大步冲入研究室内。
　　「混蛋！」
　　映入眼帘的凄惨景象，几乎让少女抑制不住怒骂出声的冲动。
　　实验桌上一片狼藉，原本堆放整齐的资料，文件被扯得粉碎，使用了许久的实验器材也纷纷被敲坏，砸毁，变成散落开来的无数零件。
　　为了防止被重新复原，这些研究材料和成果的遗骸之上，对方还故意泼上了具有腐蚀和污染效果的酸液，就连那张金属实验桌本身都被侵蚀得坑坑洼洼，明显再也难以使用。
　　研究室角落，几台艾拉花重金购来的大型器械也同样没能免遭毒手，除了难以拆卸和摧毁的主体，很多地方都已经被酸液腐蚀得不成样子，又似遭到巨力敲击而凹陷下去，变得难以看出原本的模样。
　　无论如何，肯定是没法再使用了。
　　更有甚者，散发着浓郁刺鼻气息的腐蚀液已经在不大的研究室内泼洒得到处都是，连悬挂在半空的魔法灯都被人故意打碎了，研究室内几乎一片漆黑。
　　好不容易，艾拉才摸索着，靠仅存的几处落脚点，来到她曾经待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桌边，看着惯用小木椅变成的，已经散落在地的碎块，犹豫了许久，也没能伸出手去做些什么。
　　「这些混蛋……他们怎么敢……」
　　少女的鼻尖有些发酸。
　　这地方虽然是她前几年从另一间研究室里搬……或者说被赶出来后才更换的场所，但正因为只剩她一个人在使用，对这里的一桌一椅，每个物件才更有感情。
　　寄托了更深的期许与关注。
　　她抬起头，正前方墙壁之上，那用腐蚀性酸液泼洒成的，歪歪扭扭 「这是最后警告 」一排圣国通用语大字是如此刺目，即使没有证据，艾拉也能立刻猜到对方是为了什么才做出这些事。
　　倒不如说类似情况，她早已经遇见了不少，只是之前他们都只是以更加隐晦的方式干涉，阻挠，像现在这样直接冲进私宅，大肆破坏却还是第一次。
　　看来，是白天的那场演讲，真正触动到某些家伙的核心利益与敏感神经了。
　　「别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我一定会揭露真相，打破你们虚伪的骗局。」
　　酝酿许久的泪水终究没有滴下，名为艾拉 ·莱特的少女只是握紧了双拳，恨恨低声自言自语着。
　　她看了眼桌上酸液挥发和腐蚀的程度，很快便将视线转向屋外，一抬手，掌心已握住似乎完全由光芒凝聚而成，在这夜晚昏暗室内尤其瞩目的金色光剑，举步欲出！
　　然而。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选择这样去追他哦。」
　　清脆悠扬的少女之声突兀自房中响起，艾拉浑身一僵，宝石般湛蓝的奇异瞳孔猛然收缩，几乎闪电般转过身去！
　　「谁在那！？」
　　光剑之上金芒暴涨，其散发出的明亮，将剑锋所指处的黑暗立时驱散开来，终于，那位身穿华丽红白舞裙，带着似乎是白色狐狸状面具的少女身姿，映入了光族少女的瞳眸之内。
　　「……」
　　艾拉并没有立刻做出进一步举动，虽然作为光族，她天生就拥有远超寻常物种的强大战力，也经常为了赚取研究经费，作为佣兵与强敌交战，或是跋山涉水历险，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喜欢与人动武。
　　她只是一名学者，在事件发展到无可奈何的程度前，学者都不会倾向于使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何况，眼前这位少女实在太过神秘，在对方出声之前，艾拉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方圆不过几十平的小屋之内，有这么个活物正堂而皇之站在她身边？
　　黑暗可从来无法遮掩光族的双眼。
　　「你是谁？」
　　「嚯，很冷静嘛 ~」
　　见少女在稍作犹豫后，主动收回了手中光剑锋芒的动作，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声音中也不禁添上几分奇异。
　　但她却并未立刻强调什么，只是随手 「变 」出张大椅子，大大方方坐在与艾拉相对的实验桌另一侧，裙摆下的白嫩双腿如玉笋般在空中晃悠晃悠着，又轻笑道。
　　「咱们白天还见过面，这么快就忘了吗？你的那场演讲可是让我记忆犹新呢。」
　　「演讲？你……」
　　些许模糊的熟悉感渐渐化为现实，凭借着格外优秀的记忆力，艾拉仅用不到数秒，便根据对方提供的线索精准定位到了个体。
　　「你是……白天在众议场里，那个带着小女孩在后面旁听的奇怪家伙？」
　　少女皱了皱眉，被黑眼圈包裹着的眸光渐渐凝聚。
　　「原来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研究室里？这些是你干的？」
　　白狐小姐没有回答，倒是像感到有趣般，轻笑着反问道。
　　「那么，你觉得是我做的吗？」
　　「……找我有什么事？」
　　「哦？」
　　双方完全对不上频道，似乎在各说各话的内容，反而让翘起小脚悠闲靠坐着的白狐小姐，再度发出了略显惊讶般声音。
　　「听起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艾拉再度皱了皱眉，直言不讳道。
　　「你废话真的好多，我现在心情很差，更没时间陪你浪费，如果不是你在搞鬼，就别挡我的路……敢做出这种事情，可别想着能全身而退。」
　　「欸？可是我也没有挡住你啊 ~决定留下来的不是你自己吗？哈哈，好啦好啦，别急着把脸板起来嘛，我是来帮你的哦，艾拉小姐，你现在……应该急需我这样的人帮助吧？」
　　「……」
　　看着光族少女突然陷入沉默，也并没有进一步举动的样子，白狐小姐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又抬手敲了敲自己脸上的面具，带出 「邦邦 」的清脆声响。
　　「那么 ~还是那个问题，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哈……」
　　收敛了心中因横生变故而起的些微烦躁，艾拉重拾起作为学者的理性逻辑，叹了口气，沉声道。
　　「头生白色狐状双耳，疑似拥有狐类混血，但无尾无毛，面戴全覆盖式狐面，身材相对成年人族较为矮小，仅约一钧，这是第一个特征。」
　　「服装单一，疑似为拥有自洁效果的红白色长裙类魔法装备，疑似拥有隐蔽性极强的特殊空间储物道具，这是其二。」
　　「已于数日前抵达圣都天使之城，正在城内展开疑似游览性质的随机性行动……这是其三。」
　　面对着白狐少女渐渐显露出愉悦光芒的银蓝色眸子，艾拉做出了最后的判断。
　　「完美吻合情报中的全部条件，那么……自西部而来，解决了【假面恶魔之乱】与【血之灾】，受到万人敬仰的大英雄曦小姐，您这样的高贵人物，找我一个小小学者有什么事？」

第一百八十八章：少女哟，你掉的是这个……
　　「你这是找哪里狗仔打听来的情报啊，总感觉很想揍那家伙是怎么回事……」
　　「狗仔？」
　　「咳，就是小道消息贩子之类啦 ~别在意那些细节。」
　　轻轻撩开遮盖着黑眼圈的光芒般刘海，气息有些阴沉的光族少女不着痕迹般，勾起些微唇角的弧度，似乎与白狐小姐的随意闲谈，也令她心情变得稍稍好转几分。
　　「这么说，你承认了？」
　　「嗯 ~嗯 ~承认承认，我的确就是那个曦啦，你说中了哦。」
　　反正本身也就没打算隐瞒来着。
　　不过这个艾拉 ·莱特，倒是的确有几把刷子，虽然特征挺明显的，但想要通过只言片语的情报和短暂接触直接看穿一个人身份，还是需要非常敏锐的观察力和果敢判断力才能做到。
　　就算只是猜，她也的确猜对了不是吗。
　　「作为答对问题的奖励，这些小玩意给你吧。」
　　说着，白狐小姐抬手，将一包约莫人首大小的密封布袋随意丢向了少女。
　　「什么东……？！」
　　下意识将其接住，感到莫名其妙的艾拉刚嘀咕着将封口松开，迎面而来的璀璨金光，便几乎要晃花了她的眼！
　　那是 ——足足一整袋的高品质光元素魔晶石！
　　作为神学厅的学者，艾拉平时自然没少跟这种自地脉能量孕育而出，蕴含着丰厚魔力的珍贵矿石打交道，一些佣兵团活动和学术研究中也需要利用各类魔晶石的特性，来达成各种便利。
　　但那基本都是一阶，至多二三阶的魔晶石，纯度也尽参差不齐，基本都掺有杂质，即使如此，纯度超过百分之五十的二三阶魔晶也足以称之为高品，并被当作宝贝一样小心呵护了。
　　至于更贵重的四阶魔晶，她甚至只在神学厅一些大型研讨会上，见那些资深教授偶尔出示过。
　　须知魔晶石的评级每提升一阶，即使不考虑纯度问题，价值也是呈十倍幅度上涨的，一枚四阶魔晶石的市价几乎相当于十枚以上的高纯度三阶魔晶，也就是差不多接近十万神圣光币，那已经相当于一个大型研究社一整年的活动经费了。
　　但这里……
　　指尖微微哆嗦着，从那至少有数百之数的金光闪闪魔晶堆中战战兢兢捧出一枚，艾拉抚摸着晶石通透光滑的表壳，心中的惊骇，几乎已经快要冲破她两百年积攒而成的涵养与城府。
　　这种色泽，几乎澎湃欲出的光明气息，以及凭肉眼几乎无法观测到任何杂质的纯度，如果不是用那种特殊工艺伪造而成的赝品，恐怕，就只剩一种解释。
　　「极品……五阶光元素魔晶石？一整袋都是！？等等，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开采自极南无法地带光辉森林中的……光辉源晶吗？但怎么会有这么多！？」
　　「嗯哼 ~」
　　散去光剑，艾拉双手抱着怀中明明并不算如何沉重，却宛若千钧一般的布袋，蓝宝石般眸中漏出的不解，径直顺着大袋晶石散发的明光投向了眼前白狐少女。
　　「曦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似乎反因此感到些许诧异的样子，白狐小姐与之对视着歪了歪脑袋。
　　「你都能直接看穿我的身份，难道还猜不出这袋晶石的用意吗？」
　　「……请您直接言明。」
　　见对方格外小心谨慎的模样，大约能够理解的白狐少女只能无奈摇头道。
　　「好吧，艾拉 ·莱特，你很有意思，你正在进行的研究也很让我中意……所以，我想要投资你，还是那句话，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经济援助和强者的支持吧？」
　　顺着白狐少女意有所指的视线，艾拉转头打量了圈狼藉满地的研究室，又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
　　「你要帮我做研究？你真的清楚我研究的这些内容，对神圣帝国和教会而言代表着什么吗？坦白说，如果不是作为光族的这个身份，让某些人有所忌惮，恐怕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因为某些 『意外 』而死于非命了吧，信仰系魔法……可是女神教的命根子。」
　　又看了眼手中华光璀璨的一整袋高品魔晶石，虽然分外不舍，但艾拉似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曦，我知道你很神秘，也拥有不凡的实力，但个人的力量再如何强大，终究也不可能与整个国家，与女神教这个信徒遍布各个角落的世界第一宗教抗衡的，那会让你几乎寸步难行。」
　　「听说你跟明光圣女的关系很好，在民间也拥有很高声望，那你有想过，资助我调查信仰系魔法这件事一旦被那位圣女殿下，被广大信徒知道，你的处境又将会如何吗？」
　　叹了口气，光族少女将魔晶袋重新系好，隔着被腐蚀斑驳的实验桌伸手递还回去。
　　「谢谢你愿意帮助我，就算可能别有用心，你也还是第一个公开表示支持和肯定我研究的人，我真的很高兴……但是……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害了你，而且这袋魔晶的价值也太高了些，就算资助也不是我能承受的，请拿回去吧。」
　　「……~」
　　然而，白狐小姐却依旧只是维持着那份随意的坐姿，并未接过少女递还的贵重珍宝。
　　隔着面具，艾拉又看不见她的表情，二者视线在空中交汇了许久，正当光族少女微微皱眉，打算继续说些什么时。
　　那位神秘的白狐少女，却突然自顾自鼓起掌来，语气之中也再度带上几分笑意和愉悦。
　　「好好好 ~即使在这样的处境下，也没有被财富蒙蔽了良知和自我认识，又保有足够清晰的逻辑与头脑，真的难能可贵，我越来越中意你了，艾拉小姐。」
　　说着，艾拉只觉得手中一轻，那袋装满了高品魔晶石的布袋便已毫无征兆般突兀消失，回到了白狐小姐手中。
　　「啊……」
　　正当少女惊叹于对方手段之神秘莫测，又因方才的拒绝感到些许惋惜与无奈时……
　　曦自那袋布包之中，又再度取出一枚闪烁着瑰丽光泽的金色魔晶，并如法炮制，将其随意丢向艾拉。
　　「？！」
　　她赶紧手忙脚乱将其接住，又感到了愈发的困惑与不解。
　　但不等艾拉开口，名为曦的神秘少女便轻笑着这样说道。
　　「一颗极品 5阶魔晶的价值，可以为你铺平研究的道路，但一整袋，却只会带来杀身之祸 ~很高兴你清晰认识到了这点。」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决定与你合作，成为你的幕后老板与支持者。放手去做，去研究吧，我会帮助你找到想要的真相与真理，当然，你也得将那与我分享，这就是我唯一的条件哦。」
　　「啊？不是，你有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啊，这件事会给你……」
　　然而，白狐小姐这次却主动打断了艾拉的劝告，又笑道。
　　「放心吧，我只是你的幕后老板，不会堂而皇之跑出去大声宣传的，何况……就算真的被人知道了，那又怎样呢？」
　　「区区一个女神教而已，还不足以让我做事畏手畏脚，所谓的风评更是完全无关紧要的东西，退一步来说，我们现在做的事，对这个国家而言难道就真的是危害吗？」
　　「我可不这样认为哦 ~」

第一百八十九章：不关我事！
　　「并非坏事……这是什么意思？」
　　属于学者的好奇和求知欲，几乎令艾拉下意识便发出了疑问。
　　事到如今她也看出来了，这位神秘的曦大小姐完全就是有恃无恐，根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方才故意给出那一大笔远超研究经费的财富，大概率也只是在试探她的心性而已。
　　而且，这个家伙很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秘密的，那或许……能够成为填补她如今研究空档的重要关键点！
　　然而，白狐小姐并没有老老实实回答艾拉的问题，只是歪了歪头，又将白嫩光滑的玉指轻轻点在小狐狸面具的唇部，带出促狭般笑意。
　　「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但那得等双方建立起真正的合作关系之后，如何，现在就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吧？我可不是喜欢强买强卖的人呢。」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艾拉能感觉得到，她与眼前这位曦小姐大概都是同一类人，是那种只为了探寻未知与奥秘，就愿意历经艰难险阻，花费无数代价的好奇心旺盛性格。
　　而这种人的目的通常都很纯粹，得知真相那一刻带来的满足，便已是最好的报酬与奖励。
　　很可能这般志同道合者的出现，将成为她研究生涯中绝处逢生的关键转机！
　　一念及此，艾拉再不犹豫。
　　「我答应你，只要帮助我完成研究课题，所有的成果，我都愿意与你分享，以契约为证！」
　　「好，爽快 ~那我们合作从此刻开始便成立了，不过契约倒也没什么必要，我看人一向还挺准的，也并不担心你会食言……嗯，那作为达成合作的诚意，就先展示下我方的另一份礼物吧。」
　　「啪。」
　　白狐小姐轻敲响指，明明只是萦绕在研究室方寸之地空间的微小声音，却立刻引起了艾拉意料之外的新变化。
　　有金色长发的飒爽少女径直推门而入，将被她提着后领，像小虾米一样单手拎在半空中的身影随意丢在地上，又一言不发带上门，大步来到狐狸小姐身后站定。
　　「？」
　　艾拉看了眼蜷缩在地上的一团黑乎乎影子，忍不住将 「这是什么意思 」的视线转向眼前两位少女。
　　那位刚刚出现，之前同样没有让艾拉察觉到丝毫存在气息的帅气金发少女，依旧保持着沉默，但显然是作为主导者的曦却立刻不卖关子地解释道。
　　「你刚刚不是想出门去追他吗？事实上，这家伙本身就是个诱饵和陷阱，如果你顺着踪迹追上去，他大概就会用一些话术来诱导你发怒，对他动手，届时，埋伏在四周的仲裁官就有借口一拥而上把你抓住了。」
　　「在圣学院内公然斗殴，加上一些幕后黑手的添油加醋和推动，那之后你会怎样，想必不需要我进一步说明了吧？」
　　「什么？他们竟然敢……」
　　「呵呵，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某些手握一方权势的大人物？」
　　似乎是觉得房间里黑乎乎的交流起来很麻烦，白狐小姐抬抬手，竟自袖中抛出一团金焰，那充斥着浓郁光明气息的灵性火炎凭空漂浮而起，立刻便将小小研究室映照得明亮清晰起来。
　　解决了照明问题，少女又挥挥手，那遍布房间各个角落和墙壁上的腐蚀性酸液，便像是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牵引般自发聚集而起，汇聚成一整团，又自研究室刚刚自动开启的窗口抛飞而出，传回 「噗嗤 」一声落地轻响。
　　「好啦，这样就稍微干净一些了，那些破破烂烂的零件我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用，回头自己去处理吧，嗯……说起来这里很多文件都被毁了，你接下来的研究……」
　　「啊，没关系的，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记录而已，真正有价值的内容我都已经记在脑子里了，只要资金充足，大不了重新展开实验便是。」
　　「这样啊，那就好，接下来说回正题吧。」
　　白狐小姐以眼神示意不远处那道趴在地上，似乎是已经被以暴力敲晕过去的身影。
　　「这个家伙，你认识吗？」
　　虽然艾拉知道方才是对方在展现力量，让她能对接下来的合作充满信心，但理性归理性，情感上，她的确因白狐少女接连展现出的各种不可思议手段而暗自震惊，也确实感到底气足了许多。
　　于是，艾拉按照曦的意思，在顶端金焰的照明下，将视线投向那蜷缩起来的青年，很快又皱起了眉。
　　「霍伯特？这家伙为什么……」
　　嗯，看起来，艾拉的确是认识对方的。
　　事实上，薇莉丝小姐也同样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叫霍伯特的青年了，今天白天她们刚刚进入神学厅，那个在众议场上宣传开发地脉能源思想，但遭到了场下一致鄙夷，只能狼狈离场的半兽人学者就是他。
　　这样说起来，众议场中演讲的排序方式，很可能就是按照每个研究社所拥有研究室序号来划分吧。
　　这个霍伯特的研究室正好离此地仅有不到几十米，与艾拉相邻，先前他撬开门锁在这里大肆破坏，之后又赶紧逃回老窝的全程，某位白狐小姐和龙娘小姐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么……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虽然答案想一想也不难猜到，但我们还是来听听当事人的说法好了。」
　　说着，白狐少女挥了挥衣袖，一股无形气息顿时拍打在霍伯特面上，激得他瞬间惊醒过来。
　　「噫！怪，怪物啊！」
　　刚一醒转，学者先生便像是受到某些巨大惊吓那般突兀爆出了尖叫，尤其是在看见白狐小姐身后的某位金发少女时，几乎本能般便想要连滚带爬地逃向屋外，却又在撞上房门时，像被某种无形力量反弹般跌退回来，陷入了更大的惊恐之中。
　　「噫噫噫噫！！！！」
　　似乎受到的精神压力过于强烈，他完全看不出任何对话的意思，只是哆哆嗦嗦拼命往房间的角落里爬，又像刺猬般颤抖着缩成一团，嘴里拼命念叨着 「对不起对不起 」 ，看起来明显不太对劲的样子。
　　「……？」
　　眼神古怪的白狐少女回过头，看向自家宠物小姐，但后者却只是有些心虚般悄悄偏过脑袋，又一副 「不关我事 」的模样。
　　薇莉丝小姐暗自疑惑。
　　下手重了嘛……不可能啊，如果小龙娘真的用了什么会对精神造成打击的威压类技能，这种基本毫无战力的普通生物，几乎百分百会被直接吓死，而不是仅仅只有这种程度的失心疯吧？
　　「咳咳……」
　　在艾拉困惑的视线中，白狐小姐有些尴尬般轻咳一声，便取出铃铛，在空中轻轻摇响。
　　「叮铃 ~」
　　像是被某种力量收摄了心魂般，那个叫霍伯特，不知为何被小龙娘吓破了胆的学者便浑身一僵，突然停止颤抖，浑浑噩噩般抬起头来，目光呆滞地望向前方。
　　「呃，他这是……怎么了？」
　　观望着憋了半天，艾拉小姐最终也只能蹦出这样一句话来。
　　「只是一些方便审问的手段而已啦，他之前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放心，这并不是什么邪恶的能力，明天早上睡一觉起来，这家伙应该就没事了，也不会记得今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艾拉小姐，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问了，究竟是什么人在针对你……这个答案，想必你也已经好奇很久了吧 ~」

第一百九十章：来自灵魂的共鸣
　　事件的前因后果，基本跟薇莉丝小姐预料之中没有太多差别。
　　霍伯特是艾拉 ·莱特可以称之为同病相怜的学者，他们同样属于研究不被接纳和承认的一方，同样被上层扣减了经费，正因如此，才会共同被分配到这片寒酸的单人研究室区来。
　　但他们又有所不同。
　　艾拉小姐的研究已经持续了长达几十年，是因为不愿意放弃，不肯放弃才坚持至今。而霍伯特，他只是个近几年才加入神学厅的新学者，完全因为上错了贼船，被连哄带骗摊上这么个研究课题，而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而已。
　　学术研究是非常严谨而严肃的事情，并不能像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样，觉得不满意了便想换就换，许多短生种的学者甚至将半辈子时光都投入到了课题中去，才能换来最后的一鸣惊人。
　　所谓术业有专攻便是如此。
　　此外，更换研究课题不仅涉及到了能力方面问题，其本身，也是需要消耗大量财力的。
　　霍伯特在地脉能源方面深造了数年之久，当然能够明白这个课题无法忽视的弊端，但更换主题，就等于抛弃曾经打拼的一切，重新白手起家，换成现实问题就是 ——经济情况已经无法支持他这么做。
　　如果还拿不出有效的成果，今天，大概便是他在神学厅的最后一次演讲了。
　　就在这样的前提和环境下，已经积累了巨大精神压力，濒临崩溃边缘的霍伯特，被某些人找上门，提出了一项交易。
　　对方能够动用人脉，让他重新加入一个大型的新兴研究社，参与到跟霍伯特目前方向近似，但主题却是如何调节和追踪地脉流向，以预测气候环境变化，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进行调整，使其更加规律与舒适的方向，其相关演讲，甚至在今日众议场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所有需要的资金和环节，对方都能够一力打通，而唯一的条件，便是让霍伯特这位艾拉 ·莱特的 「邻居 」 ，配合他们实行接下来的某个计划。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损人利己的卑劣事情，不仅会拷打霍伯特属于女神教信徒的良知与信仰，一旦有人查上门来，他甚至还会锒铛入狱，并被终生剥夺回到圣学院的资格。
　　因为，他们要陷害的是一位光族，被许多人视作女神眷属，光明之子的高贵存在。
　　正是因为风险如此巨大，对方才会开出如此优渥条件，又找上几乎已经走上绝路的霍伯特。
　　这无疑，又让他本就不堪重负的精神状态，再度雪上加霜。
　　但最终霍伯特还是答应了。
　　说到底，学者并不等同于圣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惜将他人推下地狱，也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霍伯特的良知，显然没能压过他对名利的渴望与学术地位的追求。
　　最后，从被白狐小姐暂时压制住灵魂，处于笨蛋状态而知无不言的男子口中，艾拉问到了她最想了解的那个名字。
　　哈里森 ·朗伯，这就是找到霍伯特，并向他提出交易条件之人的名字。
　　这个人，艾拉也有印象，正是霍伯特之前提到的，那个专注于【地脉调节】方面研究社的副社长，朗伯家族的某位直系。
　　但光凭这样一个身份，是绝对不足以设计出如此连环对策的，虽然霍伯特也不清楚他们找借口抓住艾拉之后要怎么做，但从交流时的些许只言片语中可以判断出来，对方很可能是打算让艾拉 ·莱特彻底消失在神学厅，乃至于这个世界。
　　想要让一位光族无声无息消失，并将流程安排得滴水不漏，恐怕只有在圣学院，这座圣城之中握有权柄的某些大型势力才有信心做到。
　　那……会是谁呢？
　　……
　　整理过被破坏的研究室，又尽可能补救回一些残余后，刚刚达成了合作关系的两方，共同向着圣学院中属于艾拉小姐的宿舍方向而去。
　　那个霍伯特，自然是被重新打晕后丟回了属于他的研究室，与那十几名同样被龙娘小姐悄无声息撂倒的仲裁官放在一起，至于后续这帮家伙会如何，薇莉丝小姐才懒得去管。
　　说到底，无论霍伯特还是那些执法人员，都只不过是棋子罢了，既然任务失败，又完全没搞清楚是谁人出的手，想必他们身后疑似朗伯家族的家伙，接下来也会因有所忌讳而稍微收敛吧。
　　虽然有点在意，但短时间内薇莉丝并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慢慢调查这些阻挠艾拉进行研究信仰系魔法的家伙，毕竟，她马上就要随军队出发赶往圣国更东部的战场了。
　　无论如何，那里才是更值得投注精力的关键所在，而非这些在后方搞小动作的阿猫阿狗。
　　不过既然有了艾拉的帮忙，倒是可以……
　　「这样就行了吗？不需要我这边再多提供些支持？」
　　对于白狐小姐的好意询问，气息略显阴沉，却拥有一头光芒般华丽及肩短发的少女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道。
　　「已经足够了，说到底，我之前最头疼的问题还在于研究经费和人手不足，很多设想都只能停留在理论阶段。如果能够完全不在意费用问题，我就可以靠雇佣的方式来完成那些外部流程，加上近期获得的灵感和你提供的情报……」
　　思索着，艾拉 ·莱特给出了一个分外自信的具体数字。
　　「半年，半年之内，我一定能拿出突破性的进展来。」
　　「半年吗……不知道那边的战事……不过倒也无所谓，这样吧，你先闭上眼。」
　　「？」
　　虽然对白狐小姐突然提出的要求感到有些困惑，但已经来到独立宿舍内部，避开了外人视线，认为应该对合作人展现出足够信任的光族少女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稍作犹豫，便遵照曦的要求，将蓝宝石般璀璨，又带着浓重黑眼圈的双眸闭合。
　　随即，身侧的环境，发生了难以言喻的变化。
　　虽然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作为光族，艾拉对光元素的感知自然是极度敏锐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某股宛若无垠无限般，令她生出难以言喻亲切感的纯净光芒降临在身边，又突兀消失，还不等艾拉困惑，曦清淡的声音便已再度响起。
　　「好啦，已经可以了。」
　　她赶忙睁开眼，便发现那位神秘的白狐小姐左右手掌内，已经各多出了一物。
　　那分别是漂浮在空中，仅有先前布袋大小的金色光球，和一枚格外小巧，只相当于先前充当研究经费的【光辉源晶】三分之一体积，整体却更加规则且光滑，仿佛渗透出某种与方才一闪而逝气息接近，堪称纯净无暇的光明气息宝石。
　　那种宛若纯粹的纯净……
　　简直就像她身体里的……那颗伴随着艾拉 ·莱特诞生而存在的根源一样。
　　那是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无法以价值衡量的，纯粹的【光】。

第一百九十一章：剧变
　　没有在意光族少女投来的诧异视线，白狐小姐将托举着那枚浮空光球的手掌前伸，后者便像是活物般主动钻入艾拉小姐领口，融入肌肤消失不见，却没有给她带来任何不适的感觉。
　　随后，曦才将那枚规则的半棱型小巧金色宝石，递向正一脸不解的艾拉。
　　「这东西，回头你找个布袋或香囊之类不透光的外壳装起来，随身带着。它的价值想必你也能看明白，可别随便给人瞧见了，更不要想着卖掉……这不是能卖的东西，会给你惹来真正杀身之祸的。」
　　似是想了想，白狐小姐又无奈摇头道。
　　「算了，还是给你解释清楚吧，这枚宝石，主要是用来给刚刚那颗光球补充能量的，而后者则可以在一些危难关头保住你的性命。虽然在这圣学院中，那些家伙应该不敢明着对你如何，但既然都搞出今日这事了，总得以防万一不是 ~」
　　「另外，如果有意，你也可以追踪和调查一下那个朗伯家族的动向，它会保护你的安全，只要别太明目张胆，应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光球保护我的安全……？还有这颗宝石……」
　　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艾拉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将此物，与她体内核心分外相似之事说出口来，毕竟那对光族而言，便等同于魔物之与魔核，人类之与心脏，是几乎最重要的秘密与要害。
　　说到底，眼前这位曦小姐她也只是第一次接触，虽靠一些道听途说了解过情报，但实际上并不清楚对方是究竟如何得来此物的。
　　虽说这位高贵少女应该没有陷害或图谋她什么的必要，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艾拉小姐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天真菜鸟了。
　　见光族少女欲言又止，一直没有开口的打算，白狐小姐似乎也不在意，只继续叮嘱道。
　　「圣国东部的局势你应该也知道，作为随军人员，很快我就要离开圣都，跟进战场，短时间内，这大概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还是那句话，安全问题你不必太过担心，只要别冲动行事被人陷害，或擅自跑到什么极度危险的地方去，那颗光球都应该足以保你无虞。」
　　「资金的话，之前给你的五阶魔晶石大概至少可以兑换到三百万神圣光币，如果没有出售门路，你可以去找圣都里的灵隐商会或塞西莉娅商团，请他们在拍卖会中帮你卖掉，或许还能多赚一些，这笔钱半年之内应该也足够研究开销了。」
　　「嗯……如果实在急缺资金，我又还没回来的话……」
　　想了想，白狐少女将手探入身边的虚无之中，似乎是翻找了一会，便掏出张以某种特殊魔晶锻造而成，精致华美的黑色烫金卡片，夹在双指之间递向艾拉。
　　「这一张……大概是贵宾卡吧？具体我也不太懂啦，如果你实在缺钱，可以拿着它去找灵隐商会，告诉那里的负责人……就说是曦让你来的，应该能多少借到一些资金才对。」
　　见艾拉面露困惑与犹豫的模样，白狐小姐赶忙笑着补充道。
　　「别担心，这钱当然是算在我头上的。」
　　「……？ 「
　　被白狐小姐劈头盖脸砸下来一堆嘱咐，又盯着卡片正面活灵活现的小狐狸雕刻打量片刻，艾拉抬起头，看了眼曦脸上那张与之几乎完全一致的白狐面具，思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不必了，五百万神圣光币已经完全足够，这种一看就意义非凡的贵重物品，曦小姐还是自己好好保管吧，凡事都要讲一个等价交换，拿的太多……会让我良心不安的。」
　　「这样嘛……」
　　见其如此，白狐小姐也不坚持，便收回卡片，又拍了拍光族少女的肩膀。
　　「行，就这样说定了，如果实在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试着去求助塞西莉娅家族，她们会尽可能帮助你的。」
　　「那么今日就此别过咯，艾拉小姐，期待你下次见面时的成果 ~」
　　挥了挥手，白狐小姐转身，与她身后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只像保镖一样默默跟随在旁边的金发少女抬步而去。
　　两位少女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宿舍区远方的夜幕中。
　　直至目送她们远去后，艾拉才重新低头，看向静静躺在掌心的，那枚奇异而通透，似乎像光属性魔晶，但品质又远远超出五阶范畴的金色宝石。
　　少女被浓郁黑眼圈包裹着的蓝宝石般瞳孔中，闪过一抹异色，又随即面露苦笑，留下最后的……沉入夜色中的低声喃喃自语。
　　「曦……到底是什么背景？我们又究竟从何而来呢……？」
　　……
　　一夜无话，转眼，便是第二日。
　　今天，已经是薇莉丝等人，及明光圣女所率西部远征军抵达圣都天使之城的第四天了。
　　由于昨日圣骑士克莱修斯的突然造访，心中始终有些挂念不下的白狐小姐，一大早就驱车赶往了城外军营，想看看那边究竟有什么事需要急着联系她。
　　然而还没抵达，她就从同样似乎是闻讯急忙赶来，又与白狐小姐在半路便凑巧偶遇的艾德文娜口中，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前线大败，东部战场告急？」
　　临时合并的，塞西莉娅家族专用马车之中，刚刚听闻此话的白狐小姐，声音中也不禁带上了几分讶异和不解。
　　「真的假的啊？东部那边不是还有足足两个圣骑士团的主力吗？加上御圣城的掩护，就算败了也不会直接溃败吧？而且之前还说恶魔只是盘踞在最初的两个行省之内，并无向外扩张意图来着，怎么突然佛兰行省就连连告急了？」
　　已经换回一身戎装的圣骑士姬，此刻面色也已经显得分外严肃与凝重，手扶着腰间圣剑，在仅有她与薇莉丝二人的密闭车厢中沉声解释道。
　　「现在还不好说，变化来得太快太突然，几乎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昨天上午圣都才收到前线传来的恶魔异动传讯，下午御圣城便遭到了大举进攻，今日清晨，以御圣城为核心的边防六城便全部失联了，很可能都已经被恶魔攻陷。」
　　「虽然……我们已经对恶魔的突然行动提起了十足警惕，并展开了对应的布置，但从今早的情况来看，恐怕还是低估了敌人在这次行动中投入的力量和决心，太快了……这实在是……」
　　「御圣城一破，不仅前线以两大圣骑士团为首的数万主力会陷入孤立无援，整个佛兰行省也将门户大开，陷入纷乱战火之中。」
　　深吸口气，圣骑士姬指了指平铺在她膝盖上的神圣帝国全境地图，尤其是那两块已经被标注成黑色的撒诺斯行省与凯勒行省，以及位于其正西方，面积几乎相当于前二者之和，如门户般将其阻挡的佛兰行省。
　　「佛兰是我国东部经济和军事实力最强盛的行省之一，人口也十分密集，占据了全国接近十分之一，如果连这里都陷落，我们与恶魔的实力差距就将急速缩减，形式一落千丈，而佛兰行省再向西的话……」
　　少女将手点向位于佛兰行省西部，与其边境比邻的小块金色区域，沉声道。
　　「战火，将直冲圣都而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名为庇护的猛毒
　　快马加鞭赶至城郊军营，见到了在那里主持大局的明光圣女之后，从悠娜口中，薇莉丝也很快得知了更加详细的情况。
　　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袭击。
　　恐怕从恶魔展开这场入侵的最初，它们就已经拟定好了如今的方针吧。
　　归根究底，前线的战败并不因为圣骑士团和御圣城本身出了什么问题，或守将麻痹大意，或圣教团没能给上足够重视，而是更加显而易见的外因。
　　双方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这场恶魔入侵的规模，远比所有人最初预估中更加庞大，也根本不只是之前根据战场中交手情况所判断的，以【杀戮】麾下大军为主力这么简单。
　　恶魔界四大恶魔君主，除了没有任何势力和部属，也不爱搭理外界局势的【混乱】之王外，【杀戮】，【侵蚀】与【不洁】三大君王，竟然全都有参与到此次战争中来！
　　根据御圣城失守前，凌晨时分最后一次传回的情报来看，【侵蚀】的眷属恐怕早已在恶魔大军完成对东部两大行省占领的同时，就已经开始对阻挠它们进一步向西的御圣城进行渗透了。
　　它们不仅在城内偷偷散播腐化，对城市的各个运转节点进行干涉与控制，还利用【不洁】的权能，故意在城内许多民众体内种植了可自发传播的疫毒。
　　而作为明面战力的【杀戮】大军，则假意龟缩不出，装作对继续扩张似乎毫无兴趣的样子，使圣国方面麻痹大意。
　　甚至悠娜怀疑，恶魔在圣国以西……当然，主要是圣卑尔根山脉搞的那些事，目的很可能也在于尽量分散掉教会高层的注意力，以便它们能够一举冲破相对薄弱的御圣城，达成对佛兰行省的入侵策略。
　　因为在历史上的三次恶魔战争中，无论战火最初爆发在哪里，打得如何惨烈，这座被视为东都外最后一道门户的御圣之城，都从来没有陷落过。
　　情况已然接近失控，如果佛兰行省真的全境失陷，恶魔的刀锋，就快要迫近神圣帝国的心脏了。
　　军事会议上，包括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审判天平】代理团长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在内，一众参会高层均面色沉凝。
　　显然，局势的突然恶化，令他们都有些措手不及。
　　「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大军即刻开拔赶赴佛兰行省，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恶魔们完全控制住这块东部地区的咽喉之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圣女殿下的突然发言，结束了场下漫长的寂静，许久，才有一位来自圣庭的大主教试探着谏言道。
　　「可救赎圣女菲洛米娜 ·兰伯特殿下的部队，此刻离圣都仍有至少三百公里行程，我们原本预计的三日内赶到便已经是星夜兼程了，若大军此刻动身，恐怕直到与恶魔遭遇并开战，她们都未必能追上吧？」
　　「没有圣疗团的支援，最初几日的白热化激战恐怕会令伤亡暴涨，而且东西两军的整合也还没有……」
　　话音刚落，昨日刚来找过某白狐小姐，此刻同样正一身戎装参会的圣骑士克莱修斯便立刻反驳道。
　　「……还不明白吗？时间已经不足以让我们继续准备万全了，佛兰行省作为我国最发达的前三大省，可是有着足足上亿人口，一旦恶魔将这份食粮纳入口中，你能想象它们的力量会暴涨到何等程度吗？」
　　「甚至于，掌握了佛兰行省之后，它们完全可以通过那里四通八达的道路网络，向周边任何一个行省发动大规模袭击，而我方则不再有御圣城这样的壁垒可汇聚力量，固守，甚至要疲于奔命去追赶它们的主力！」
　　圣骑士先生以指节用力敲击着桌面，发出 「嘟嘟嘟嘟 」的警示声。
　　「因为我们是守护者，对方是入侵者！在天然定位上我们就处于劣势，方才已经输了一场，现在，就是双方争抢主动权的最关键时刻，是哪怕战死沙场也不能再退后一步的存亡关头了！」
　　「圣战早在天之壁垒血光冲霄那刻就已经开始！局势如今急转直下，还在那计较什么损失，你家我家，三百年的和平安稳，女神的庇护之力，让你们脑子都生锈了吗！」
　　「……」
　　克莱修斯的连声怒斥，令会议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大家都明白他说的很对，佛兰行省正是如此重要，形式，也的确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但说到底……
　　「恶魔君主之间向来不和，【杀戮】，【侵蚀】与【不洁】联手，这在历史记载中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如今御圣城已然沦陷，若只是草草率大军硬顶上去，恐怕能活下来的……」
　　接着这份担忧，又有一位东部参会高层应声道。
　　「明光殿下，卑职听说……圣卑尔根山脉的【血之灾】当场，曾有代表着光明的神圣白龙现身支援，甚至女神本尊亲自赐下神迹，才阻止了伤亡的进一步蔓延，不知这次……」
　　虽然有些支支吾吾，但大家都能看出来，包括他在内，会场许多人的目光，都随着这份话题……悄悄投向了那位站明光圣女与艾德文娜代理团长身侧旁听，却始终一言不发的白狐少女。
　　其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哈啊……」
　　察觉到自己莫名成为了关注焦点的白狐小姐，不着声色般叹了口气。
　　还是来了啊。
　　这就是展现出过于强大力量，获得了足够名望与地位后，所需要承担的代价了。
　　生物是有依赖性的，就算并非每个人都如此，但至少有相当一部分……获得了帮助后，便会自然而然在下一次遇到同样困难时，期待着曾经帮过他们的存在能再次出手，而非自己去承受那份风险。
　【明明之前都能解决的，明明对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吧？为什么不能顺带帮帮我们呢？】
　　这便是在场许多人心中的想法吧。
　　哪怕他们并没有威胁到更加强大存在的能力，但曾经灌注的全部敬仰和感激，却也会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无形枷锁，裹挟着对方继续去做些本不打算搭理的麻烦事。
　　而每一次的帮助，在赢得更多尊重的同时，却又会为这样的关系添砖加瓦，令枷锁更加沉重……直至那样的存在不厌其烦，决定狠心彻底拒绝的时刻。
　　长久以来的庇护，温室中的花朵突兀暴露在狂风骤雨之下，能够迎来的只剩毁灭一途，而幸存者，则会将其归咎于 「抛弃 」 ，反目成仇。
　　这是完全可能发生的事实。
　　所以除非面临大规模的，几乎无可阻挡的灾难与毁灭，薇莉丝很少真正干涉一个国家的运转，也从不会在某处长时间停留，过分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力量。
　　所以，神明也不会聆听每一位信徒的愿望，而只是进行着信仰与惠赐的交换，保持近乎于利益交涉般简单的关系。
　　无条件的付出，本身便是一种猛毒。

第一百九十三章：何为信徒、何为信仰
　　而现在，【曦】便要承受这猛毒的第一波反噬。
　　虽然也在意料之内，并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少女作为神族而淡漠的心中，还是会升起些许无奈与厌烦。
　　「其实……」
　　「够了。」
　　分外冰冷，几乎要令人浑身肌肤泛起寒战的喝止，突兀将白狐小姐将要开口的话语打断。
　　而发出这般声音的，是被冠以明光之名，代表着纯净无暇光芒的温柔女性。
　　微讶着转过头去，透过视线的余光，白狐少女能看见悠娜 ·萨默菲尔德并未投向她的淡蓝色眸中，渗透着几乎能被称为杀意的寒芒。
　　「鲁道夫，这样的话，我永远不希望再听见第二次。你最好搞清楚，女神的存在，祂的恩宠与赐予是荣耀，却永远不会成为责任与义务，我们赞美，我们祈祷，皆因祂的崇高，而非遇到困难时用以交换帮助的筹码。」
　　「我问你，你……把信仰当成什么了？」
　　第三次的全场寂静。
　　别说薇莉丝了，看起来，就连那些与悠娜共事许久的高阶主教，圣骑士，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位明光圣女展现出如此举态。
　　毫无疑问，这是名为愤怒的，只有在面对极端亵渎之人时，虔诚圣职者方能显露的情感。
　　几乎瞬间，方才那位试图向白狐小姐求助的，名为鲁道夫 ·朗伯的大主教便已冷汗直冒，在超越巅峰强者与圣女之尊毫不掩饰的威压，质问之下，惶恐到股间战战，几乎难以继续直立。
　　「我……我我我……」
　　事实上悠娜说的也没错，根据女神教教义，信徒的确只能向神明祈祷，祈求祂赐予注视，是根本没资格主动要求女神做些什么的。
　　倒不如说除了信仰系魔法这已经传承许久，被众人习以为常的恩赐外，近一两年 「光明女神 」在世界各地展现出的神迹与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以往近千年的总和。
　　甚至于，出现了曦，天使，以及当初那条神圣白龙这样，虽然并未得到本人承认，但却很可能是女神眷属一般的存在。
　　这位名为鲁道夫的大主教方才确实失言了，无论他，很多人心中实际究竟怎么想，那位神秘的白狐小姐又究竟是否真与女神有关，光是把这样的话说出口来，就已经足以被有心人揪住，判个【大不敬与亵渎神明之罪】。
　　意识到这点后，许多刚才本准备接其话题继续讨论下去的圣职者，连忙纷纷缄口不言，噤若寒蝉，生怕成为了明光圣女下一个发难的对象。
　　正当场面陷入莫名其妙紧张氛围，几乎无人敢轻触盛怒之中明光圣女眉头之时，之前还同样在怒声斥责其他同僚的圣骑士克莱修斯，却一反常态般主动开口劝道。
　　「咳，鲁道夫主教也是一时心忧，有所失言了。圣女殿下，眼下战事将启，我们还是将视线放在真正需要关注的地方比较好，您认为呢？」
　　「呼……」
　　不知是否是圣骑士青年的劝说起了作用，又或者只因为某白狐小姐在桌下轻扯了扯她的裙摆，圣女殿下深吸口气，美眸微微闭合，重新睁开时，先前那份与之平素迥异的冰冷威压已经消散于无形。
　　「罢了，情况特殊，这次就饶过你……鲁道夫 ·朗伯，接下来的会议和战争你不用再参加了，留在圣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吧。」
　　「啊？这……」
　　看得出来，那位名唤鲁道夫，似乎正属于某支薇莉丝小姐关注中家族的四翼大主教很想说些什么，毕竟按照常理，明光圣女虽然地位尊崇，却也只是三路军马中其中一支的领袖，就算名义上是主帅，也没资格直接撤换掉东都方面高阶将领和人员的，至少得给教皇打声招呼才行。
　　毕竟，现在距离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的情况稍差了些，大军还尚未离开圣都呢。
　　但，经由刚刚那一幕，尤其是感受过圣女殿下几乎毫不掩饰的愤怒与杀意后，现在这场合下，也没谁敢再说些什么，或继续跟她对着来了。
　　而且这件事说到底，本身也是鲁道夫自己失言在先，算得上可大可小吧。
　　最终，这位明显属于圣庭势力的主教大人，还是选择了暂时退让。
　　「是，那卑职告退……」
　　鲁道夫一去，拜某位圣女殿下的强势威慑，那之后，便没有人再敢把注意打到某位狐狸小姐身上，只能老老实实讨论起接下来应对恶魔攻势的策略。
　　最终，军事会议在明光圣女，以及艾德文娜这两位主要领导者的统一下，决定不再继续拖延，即刻发兵佛兰行省，尽全力制衡恶魔势力向西的继续侵蚀。
　　不计代价。
　　具体的作战方针如火如荼讨论着，各项命令快速下达，传递至诸军与圣城，资源调配，军队运转……
　　名为神圣帝国的庞然大物，在久违的三百年后，再度全力以赴认真了起来。
　　事态刻不容缓，军事会议结束后，驻扎在圣都城郊，汇聚了西部远征军，圣都【审判天平】圣骑士团，以及来自东部其他区域的精英神殿骑士部队，共计十万人以上的主力即刻动员，开始拔营向东部行军。
　　救赎圣女那边似乎也得到了紧急转讯，将会继续加快行程并微调行军路线，不再进入圣都，而将于数日后与负责接应的部队于佛兰行省外部汇合，最终支援主力所在的战场。
　　这已经是紧急情况下，圣国方面能做出的最合理调配了。
　　虽然这样的突变，也一定程度上打乱了薇莉丝对近期时间的规划，令她许多安排，例如这两天参观圣庭，并尝试见一见那位久闻大名的圣教皇奥格斯特陛下，又或者其他某些打算……也都只能暂时搁置。
　　但好在那都影响不大。
　　身边几名同伴包括尤朵拉在内，薇莉丝打算全部一道带去东部，而圣学院那位偶然遇见的，名为艾拉 ·莱特的光族学者，薇莉丝昨晚也已经安排妥当，任其发挥便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血族的话，就薇莉丝这几天观察，那两位亲王和一名大公虽然的确潜伏在城中，但貌似并没有什么搞事的想法，最多就是偶尔出去悄悄吸点血，也不会造成多少动静或人员伤亡。
　　其他血族，貌似并没有跟她们联系过，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惜远离圣都的话，灵魂化身也就得一并收回，没法再继续观望一段时间了。
　　当初曾经与那位叫做阿芙莉洁 ·康斯坦斯的血族大公交手过的，奇怪的人偶少女，无论她或她的同伴，这几天似乎也没有出现的迹象了。
　　恶魔之流更是无从谈起。
　　这样看来，圣城之内目前应该还算是比较安定的，其他的事，也都可以等那边战争结束，或者暂时告一段落后再回来处理。
　　哦，对了，还得去跟这里的灵隐商会，以及艾德文娜打声招呼，让他们注意安排照顾下艾拉才行。
　　……这场战争，来得比想象中更快啊。

第一百九十四章：战争的角落
　　作为综合国力几乎位列魁首的强大国度，神圣帝国位居世界中央，地理环境可谓优沃。
　　其向西，是极端排斥异族，以防守为主，从不主动向境外发起大规模战争，只会进行相关贸易的人类联合王国。
　　向北，跨越极寒带后，方能步入北域诸国，与同样甚少与外界往来的冰封雪国境内，由于地理环境的巨大差异，北方诸国同样几乎不存在向南入侵的可能。
　　而圣国南部的狭长无法地带，常年居于混乱之中，小国与各势力互相征战不休，虽然可被视作不安定因素，但因为不够团结，根本无法具备威胁到偌大神圣帝国的能力。
　　至于其更南方的极南碧空之国则更不必说，翼人本身便善良淳朴，从不好勇斗狠，虽然国力强盛，又极端排斥着女神教信仰的传播，但整体而言反倒是几个大国之中最安定的因素，像联合王国一样，与圣国也多有贸易往来。
　　而最后的，占据了几乎整个世界东方的庞大奥斯特帝国，他们的确拥有全世界规模与综合质量最优秀的军队，也的确野心勃勃，经常会以各种借口直接或间接对外发动战争……
　　但，这样的举动，也随着百余年前其南北侧的国度尽皆被纳入版图之后，便不得不停歇了下来，已有许久未曾大规模展开入侵。
　　奥斯特帝国东部临海，北境被极寒带牢牢封锁，南部是不具备占领价值的浓雾山脊和亡灵之地，真要继续扩张版图，也就只能向西部神圣帝国而去了。
　　但，神圣帝国与奥斯特帝国之间，却隔着一大片类似于无法地带的，诸小国林立的缓冲区域，而其余接壤领土不是环境恶劣难以行军，便是有着强大魔兽出没的原始森林，几乎不存在直接爆发军事冲突的可能性。
　　事实上，圣国与帝国这两个在各综合方面都几乎不相伯仲的庞然大物，从古至今也基本都是以操控，援助交界地带的附属国，及其小规模范围战争来进行暗中抗衡，而很少直接兵戎相见。
　　综上所述，神圣帝国虽然疆域广袤，但本质上其实是一个几乎不存在外界威胁的安定国家，正因如此，这里才能形成以女神教为核心，汇聚来自世界各地的各个种族，类似于大融合的局面。
　　所以古往今来，摆在圣国高层面前最头疼的问题和敌人，便是那些从异世界，经由召唤降临到这边的【恶魔】了。
　　恶魔的入侵，通常都起源于某些偏远地带，由各种原委出现的邪恶召唤，因为越是像圣都这种繁荣的大城市，教会与神殿的力量便越强，邪恶势力或许可以在里面勉强藏匿，可一旦露出苗头来，几乎立刻就会遭到无情痛击和毁灭。
　　超过九成的恶魔仪式，都会在开始前便遭到神殿骑士阻止，而少量成功的案例，便成为了历史上记载的恶魔动乱。
　　再严重一些，如果恶魔力量暗中发展到了反过来将当地教会消灭，甚至开始向外扩张的程度……
　　那就是所谓的【恶魔战争】了。
　　据说以往的数次恶魔战争中，无论圣国落入怎样的颓势，都能靠着牢牢占据作为关隘的御圣城固守，几乎无论恶魔从何处袭来，由于地形和一些外因，主力最终都会被阻挡在御圣城下难以寸进，从而奠定了最终的胜利。
　　正因如此，被御圣之城庇护而少有灾祸的佛兰行省，综合实力也在数百年间发展得格外强盛，几乎可算神圣帝国之中，占地面积与人口排入前三甲的巨省之一。
　　同时，这里也是圣国东部广袤沃土中，同时连接着周围近半数行省的交通要地，拱卫东都的门户。
　　据新历 1370年的神圣帝国人口调查统计显示，佛兰行省常驻人口已达 1亿 3700w，几乎是一些偏远地区的 2-3倍，仅次于东都与西都两大城市所在的行省。
　　……而御圣城失守，邪恶之风吹向广袤的佛兰行省内陆，这在历史上还是首例。
　　代表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哎呀呀，这还真是有点不妙了呢……」
　　吱呀吱呀的车轱辘声不断在耳畔响起，听着身边名为萨莎，扎着干净清爽褐色短马尾，黑灰色风衣下轻薄的内衬皮甲若隐若现，又身背一杆长弓与箭袋的年轻少女轻声吐槽着……
　　名唤泽维尔，身为泽维尔商会会长的商人先生，沉稳面容之上也添起了几分忧色。
　　他们的商队进入神圣帝国地界，已经有足足数月余时间了。
　　与故人匆匆偶遇，又很快从圣星城离开后，泽维尔便带领商队继续深入圣国内部，向着预定地点前进。
　　虽然在半路的新亚斯特城附近，由于官道的异常损毁，导致他们不得不向北绕路，横渡星河延伸出来的支流，多花了足足一周时间才回到预定路线上，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然还有另一条更为便捷的小路可选，但由于那条路必须要经过名唤【圣灵小径】的，被向导称为蕴藏着可怕神秘之物的森林，泽维尔几经考虑，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条选项。
　　自从当初巴沃小镇的奇幻事件发生后，他便对那些超出人智理解范畴的神秘，由衷而生了极大的敬畏与谨慎，坚决奉行着能躲必躲，哪怕损失大一些，也坚决不能抱有侥幸心理的念头。
　　正因如此，绕路远渡虽然多花费了很多时间，令接下来的行程变得有些紧迫，但好在人员和货物都并无损失。
　　顺顺利利的，泽维尔商队便来到了被称为【天之壁垒】的，分割了圣国东西的狭长山脉之下。
　　原本，他打算快马加鞭，立刻穿过位于圣卑尔根大平原区域的山脉峡谷。
　　但这时，泽维尔又偶然听当地人说起，最近经常会有前往山中捕猎的村人一去不返，甚至动身前往寻找他们的当地圣职者到现在也还没能回来，正准备派人向更远处大城市中的神殿求助……之类不可思议的情况。
　　思虑过后，泽维尔当即决定停止前进，暂时留在圣卑尔根大平原的城镇之内，等到正规神殿骑士将这里的神秘事件解决之后，再继续动身。
　　虽然此举受到了许多商队成员的反对，认为那只不过是些新到来的强盗山匪，或凶暴魔兽作祟，以商队配置的武装力量，又走在经常有人通行的峡谷必经之路内，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才对。
　　就连护卫队长萨莎，也因此私下里嘲笑过他是被当初某些事吓破了胆。
　　但泽维尔却以一己之力，压下了队内所有反对意见，坚持要等一段日子再通过圣卑尔根山脉，哪怕那会因延期而赔付违约金。
　　不仅是因为谨慎，更重要在于，他已经在沿途听说了广而告之的 ——西都明光城的明光圣女，将会在近期率领远征大军赶赴东部，讨伐恶魔异端的大新闻。
　　只消数日，圣女大军必将同样经过这条圣卑尔根山脉之中，最适合大部队行军的峡谷。
　　届时跟在他们后面一道的话，无论那导致当地人失踪的神秘之物是什么，也就都没什么可怕的了。
　　于是在那之后，泽维尔有幸看见了足以被称之为【灾难】与【神迹】的，甚至能够与当初毁灭遗忘之地那冲天白光相提并论的，不可思议般光景。

第一百九十五章：微小的齿轮
　　虽然被吓了个半死，但好在由于某些强者的及时应对，距离圣卑尔根山脉相对较远的泽维尔一行，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伤。
　　虽然商队成员，包括当地许多人都在议论纷纷，猜测那血色天幕究竟是什么东西，以及后来出现在空中的白龙身影，与超乎凡人想象的恢弘金色神迹又是否是女神的力量。
　　但，只有泽维尔在那澎湃光明扑面而来，感受着治愈了他全身上下，包括隐疾甚至疲劳在内一切负面状态的，伟岸神圣之力的某个瞬间……
　　心中不知为何，突兀浮现出了某位身穿素白长袍，黑发蓝眸的娇小少女身影，甚至呆愣了许久，直至萨莎从旁边呼喊，才终于回过神来。
　　如果是她在这里……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吧。
　　他当时不由如此想到。
　　因为泽维尔很清楚，那位名为薇莉丝的，高贵而神秘的少女，就是这样一个会边鼓着嘴嫌弃麻烦，边对遇到困难之人伸出援手，又在结束之后默默离开的善良存在。
　　就像泽维尔与那两位少女初见，以及后来在巴沃发生的情况一样。
　　而后，简单休整，重整旗鼓的泽维尔商队，便按照预定的计划，远远跟着远征军后援部队，平安通过了曾经爆发过大战的圣卑尔根山脉，进入圣国东部。
　　此次商队运输的目的地，是佛兰行省边境的某处，据说塞西莉娅家族在那里建立了隐藏据点。
　　虽然泽维尔也不太清楚那边究竟是怎样的情况，但作为重要合作伙伴的商单，运输的货物本身也主要以粮食，药物和一些日常必需品，这类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的内容构成，这单交易自然是需要尽心尽力去完成的。
　　可万万没有让泽维尔想到的是，神圣帝国境内的风云迭起，竟然已经到了如此紧迫程度。
　　不说莫名被破坏的官道和圣卑尔根山脉下那次死里逃生，真正让他头疼不已的问题，如今才刚刚崭露头角。
　　边境，与佛兰行省比邻的撒诺斯行省，盘踞于那里的恶魔恐怕又在搞什么行动了。
　　虽然圣国官方还没有下发明确的通知，但从这两日途径城市中神殿骑士调动频繁，警戒规格上升了数倍不止的模样，商人先生敏锐的神经也已经察觉到了些许端倪。
　　而今天上午，也就是现在，正在佛兰行省境内向着目的地快马加鞭而行的商队，遇到了第一批自前线流亡逃离下来的难民。
　　从他们口中，泽维尔确认了那心中不详预感的真相。
　　御圣城，佛兰行省的边境门户，号称永不陷落的军事重城被攻陷了。
　　恶魔大军冲破城墙，涌入足有三百多万民众的御圣城中，与守城神殿骑士爆发了激烈巷战，他们这批人就是当时在教会引导下仓皇逃窜出来的平民。
　　虽然距离那场大战已有足足数日，他们从西门逃走时，城内也还有数万神殿骑士在奋力抵抗，但连城墙和守城结界都被破了，恐怕……
　　听到这消息时，泽维尔心中不由一紧。
　　因为他们商会此行的终点，那个距离御圣城仅有几十公里的，佛兰行省边际某个小镇，很可能如今已经成为了恶魔的占领区域。
　　刚刚从流民口中问完情报回到马车，护卫队长萨莎就忍不住发起牢骚来。
　　「怎么搞哇老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呢。」
　　平常时候，这位曾经当过冒险者，虽然年轻，但已经通过墨钢级考核，不知为何跑来参加护卫招聘的活泼女孩，都是喊泽维尔 「会长 」或者 「大叔 」的。
　　每当她认认真真称其为老板时，便代表萨莎认识到了接下来决策的重要性，并不再以个人，而是泽维尔商会护卫队长的身份，与泽维尔商量。
　　事实上，虽然仍略显嬉笑，但以泽维尔先生对这位女孩近年接触下来的了解，现在她已经算得上非常严肃了。
　　轻轻摩挲着指上唯一一枚玉戒，泽维尔沉吟片刻，对于萨莎意有所指的视线，却只是摇了摇头。
　　「要去的。」
　　「……哈。」
　　轻轻叹了口气，萨莎却像是并不意外那般，抬头看向坐在马车对面的商人先生。
　　「认真的吗？大叔，那可是恶魔哦，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耶，就算我们都并非女神教信徒，对它们的吸引力没那么足，但如果在路上遇到，也不是没有打起来的可能性哦。」
　　「普通流窜的小股恶魔倒也罢了，要是遇上真正厉害的高阶恶魔或者恶魔军队，咱们护卫队这几十号人……可不够它们塞牙缝啊。」
　　泽维尔也叹了口气，又深以为然般点点头。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只能尽量小心点，见机行事了。听说恶魔在占领地区后，很少会展开真正的大屠杀，基本都是以所谓的腐化和统治为主，只要把它们理解成与圣国对立的军阀，那我们作为中立商队，也未必就不能全身而退。」
　　「中立个毛线，我们可是在给神裔塞西莉娅送物资啊……说到底会长你明明那么胆小，怎么这次却又突然硬气起来了呢？」
　　「……没办法，商人嘛，最重要的就是信誉了，只是延误些时间的话倒也无关紧要，但如果连商单本身都没能送到，今后商会又如何再与塞西莉娅家族合作呢？那可是我们的大金主啊 ~」
　　「咦……？」
　　毫无疑问，此乃谎言。
　　对自家这位老板已经分外了解的萨莎，一眼就看出来了。
　　或许泽维尔所说的确是重要理由之一，但驱使他冒着全军覆没风险也要继续前进的，一定还有其他更加重要的东西，更加关键的原因。
　　毕竟塞西莉娅家族并非什么不讲道理的强硬派，眼下这种情况就算商队取消了单子，也完全有充分的理由来解释，最多赔付一笔违约金，以后肯定还是有继续合作机会的。
　　退一万步说，即使真的因此得罪了那些神裔大人，泽维尔商会如今也已经重新发展起来，有着其他国内的合作伙伴，损失些利益，总比上百号人全都被吃进恶魔肚子里要好吧？
　　这么简单的利弊，会长先生不可能想不明白，所以他一定是还有其他考量。
　　但看起来，这家伙并不打算说出口的样子。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萨莎其实也早就想见识一下，圣国人谈之色变的所谓恶魔，究竟是怎样的一些东西了。
　　老师可是亲口教导过她，真正徘徊于生死的实战，往往才能够最大程度激发出一个人的潜力，带来跨越式的进步呢 ~
　　「话说回来，之前那些逃亡出来的难民，很多都在咳嗽的样子啊，是因为最近气候温差变化太大导致了风寒吗？」
　　「谁知道呢，可能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食物
　　「稍微……有点麻烦呢。」
　　宽敞豪华的明晶兽车厢之中，白狐少女掀开窗帘，侧眸眺望着路边正不断与军队擦肩而过的流民身影，唇边，突然漏出了这般淡淡的评价。
　　少女身边，某位龙娘小姐正一反常态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闭眸小憩着。
　　并非晓光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而是据其所说，最近某只宠物空间里的白鸟小姐实力正在越变越强，从最开始被她揍得鸟毛乱飞，到现在已经可以正面和 lv100的神圣水晶龙，在没有生死相搏的情况下抗衡很久了。
　　因此，她们夜晚在宠物空间偶尔进行的 「对战练习 」 ，也变得会消耗掉小龙娘更多的精力。
　　通俗点来说就是，虽然晚上闹得很嗨，但白天总会有萎靡不振的倦怠期……这样吧？
　　晓光难得有这么个玩伴，薇莉丝也不会去制止两个孩子之间的打闹，何况对战练习，本身也是在强化她俩的战斗和自保能力嘛。
　　只不过偶尔玩过头了，白天就得像这样，由牧师小姐帮忙恢复下魔力才行。
　　另一边，刚从旁处泡好热茶端来的蕾拉，将托盘放在几位少女面前的桌案上，各自分发后，像大部分情况一样主动接上了白狐小姐的自言自语。
　　「从东部逃亡过来的难民越来越多了呢，看起来，前线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听说圣国前锋军已经在星河西畔不到百里的地方，跟恶魔的小股部队交上手了，战事都已经蔓延到这么近的地方来，恐怕御圣城那边……」
　　「不，我说的并不是这个。」
　　「？」
　　白羽少女微微一愣，但薇莉丝却只是调转话题，偏开视线，看向另一侧的某位青发少女，与她身边盘膝闭目冥想，倒还挺像模像样的小萝莉。
　　「尤朵拉怎么样了？」
　　正在密切观察着小家伙状态的蒂丽莎抬起头来，与白狐小姐对上视线。
　　「感觉还是差了些，估计一时半会……」
　　「这样啊……没关系，慢慢来就是了，我们有的是时间。」
　　在战争开始之前，薇莉丝小姐需要着手解决一个已经迫在眉睫的问题。
　　那就是尤朵拉的 「食物 」 。
　　恶魔是一种不依赖于物质食粮，却喜好进食 「情感 」的特殊生命。
　　或者说得准确一些，它们需要的是 「情感 」背后，构成世间万物两大基础能量中的【虚无】，也可以称为精神能量。
　　从这种角度而言，它们或许也可以算作类似于灵蝶族那样的半精神生命体。
　　尤其对于幼年恶魔而言，只有摄取充分的 「食物 」 ，才能保证其顺利茁壮成长。
　　薇莉丝不太清楚恶魔界那些恶魔是如何补充【虚无】能量的，但在这边，它们很明显是通过散播所谓 「腐化 」 ，包括战争，或其他各种行为来诱导，诱导本地生物散发出足够强烈的情感，并将其吸取。
　　圣学院的研究报告中已经不止一次提出过，这很可能就是恶魔孜孜不倦发动入侵的根本原因。
　　但尤朵拉跟在薇莉丝等人身边，加上她自身情况，肯定没可能用那种暴行，或魅魔的各种能力来吸收情感，所以才需要想些其他来办法解决。
　　之前还在西都的时候，薇莉丝就针对这方面问题详细询问过尤朵拉本人，而得到的答复是，物质食物，其实是依旧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她缓解饥饿感的。
　　另外，除了 「小狐狸姐姐 」本人之外，从 「其他几位姐姐 」身上，尤朵拉平时也都能或多或少吸收到一些溢散出来的……非常契合魅魔所需的情感能量，所以勉强维持生命体征并没有太大问题。
　　至于那种情感究竟是什么，尤朵拉搞不明白，也不敢随便乱说，所以只是在某白狐小姐主动询问时，才小心翼翼告诉了她一人。
　　咳……总而言之就是这么个情况，但归根结底，无论靠食物或偷偷摸摸摄取一些只鳞片羽能量，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手段。
　　作为魅魔，尤朵拉除非永远跟在薇莉丝一行身边，且决定维持着这个体型不再成长，否则必定需要摄入更多更强的情感。
　　就像当初在拍卖魅惑宝珠时，那只名为克萝耶 ·伊罗恩的魅魔一样，利用身体优势和某些能力大肆魅惑他人，汲取澎湃的情感能量。
　　说真的，薇莉丝小姐有点无法想象尤朵拉也穿上热裤粉衣，打扮成魅意十足是个什么样子，但为了不让好孩子学坏，也为了尤朵拉能够继续成长，乃至于往后可以自食其力生存下去……
　　总得想个办法才行。
　　办法……自然是有的。
　　情感这种东西，说到底还是名为【虚无】能量的一种表现形式，如果能让尤朵拉获得不需要经过其他个体中转，而直接吸收天地之中无形无质那种能量的手段。
　　一切问题，就全都迎刃而解了。
　　说到底，为什么恶魔无法像这个世界本土生物一样，随意吸收空气中的【虚无】，以供给自身使用呢？
　　薇莉丝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在于它们是异界生物，被世界划上了 「排斥 」的标签。
　　所以，只能靠着间接手段，从暂时不被世界管束的那部分中抢夺。
　　紧接着，薇莉丝便联想到了万魔群山之中，正为她守护着神树的史莱姆小蓝。
　　那小家伙的情况，牧师小姐至今都记忆犹新，如果说【适应性拟态史莱姆】也是因某种缘由，无法直接从空气中吸收能量，只能以类似方式，借助强大生物血脉中的力量，模拟成它们来蒙骗过世界判定，最终获取 「吸收能量 」的权限。
　　那么同样的模式，能否复现在尤朵拉身上呢？
　　也就是说，最终目的在于把尤朵拉身上【排斥】的标签去掉，即使她的种族的确还是魅魔，也依旧能够使用对应各种力量，却要让世界觉得她已经不再是入侵者才行。
　　那么请问，满足这样条件，同样来自于异世界，却并未受到这个世界排斥的生物，存在吗？
　　当然存在。
　　正是薇莉丝自己，以及她的同伴。
　　无论晓光或卢卡斯，它们都没有被这个世界所排斥的迹象，那么如果追根溯源地推测，这个原因，很可能便来自于作为核心的牧师小姐。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想法，薇莉丝与同伴们简单讨论过，又征询了尤朵拉本人的意见后，最终决定来做一个实验。
　　薇莉丝取了一滴自己的 ——神族的血，又将其尽可能……尽可能稀释，装满足足大瓶药剂的量后，才将那看起来已经几乎与清水无异，却依旧能感受到其中光元素涌动的 「药水 」 ，给尤朵拉喝下一小口。
　　神血，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蕴含着澎湃能量与奇迹之力的，当初月影族的先祖白狼，据说就是因为曾喝下月神之血而最终飞升成神。
　　虽然只是传说，具体细节和情况根本无人得知，但总有些许参考价值才对。
　　那么……饮下神血，哪怕只是极度稀释之后少量的恶魔，又会变得如何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不洁
　　因为担心排斥或是无法承受的问题，加上小龙娘的强烈要求，薇莉丝只取了几乎微末的一小滴，又经过与水的充分混合，才将其中些许喂入小萝莉口中。
　　说实话，包括她在内，当时其他人估计也都捏了把汗，因为这种事在以往历史上几乎从没有发生过，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情况。
　　甚至白狐小姐都已经做好了第一时间展开急救，乃至于复活魔法的准备。
　　但，情况却出乎意料地顺利，或者说，至少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险。
　　喝下那一小口带有神之血的 「药水 」后，没过多久，尤朵拉本该对光明毫无亲和力的身体里，便出现了大量光元素反应，虽然那股能量庞大到几乎令她面色涨得通红，脑袋甚至冒出丝丝白烟，但终究还是渐渐适应下来了。
　　很快，薇莉丝重新调查了她的身体情况，发现尤朵拉的种族还是魅魔，也依旧掌握着那些属于魅魔的天赋能力，但很不可思议的是……
　　她体内的能量，却从仅有【恶魔】属性，直接被强行添加上了新的【圣光】属性。
　　也就是说，尤朵拉现在的身体里，存在两种本应互相排斥，却不知为何圆融共存，乃至于可以互相转化的能量。
　　这有些类似于当初的大地母神，但与之相比，这大概只是一种单纯的属性转换，在能力和种族上并不会发生任何改变，虽然薇莉丝也相当好奇，用【圣光】来施展魅惑会呈现出怎样光怪陆离的景象就是了……
　　最关键在于，在将体内能量全部转化成【圣光】属性的情况下，尤朵拉……就变得可以自主吸收这个世界的能量了，哪怕她现出真身也同样如此。
　　不可思议，也不太明白原理，但实验的确出乎意料地轻易获得了成功。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或许由于尤朵拉本身年纪还太小，又或者其他原因，那口药水只是令其拥有了第二种属性，并未让她获得实力上的真正飞跃，表现出来的，依旧只有幼年魅魔大约 lv20左右的水准，些许提升大概也只是因为世界之力的压制随之解除了而已。
　　而且，她恐怕也不能继续服用那瓶掺杂了牧师小姐些许血液的药水了，即使已经稀释了千万倍，神之血的微末对凡物而言负担也还是太过沉重。
　　薇莉丝能感觉得出来，再喝的话，尤朵拉的身体绝对会打破平衡，被过量光元素直接撑爆。
　　至于这瓶仅仅消耗掉几十分之一的，薇莉丝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处理比较好的 「药水 」 ，也只能暂时放进背包保管起来了。
　　不过既然已经拥有了驱使光元素的力量，白狐小姐便趁热打铁，试着教了尤朵拉几个书上记载的，区别于信仰系魔法和她自己技能的简单一二阶光属性魔法，以及最基础的 「冥想 」 。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魅魔本身和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就存在一些适性差异，掌握起来大概没有那么轻松呢。
　　虽然也想试着像小蓝一样，直接灌输类似于信仰系魔法的技能使用权给她，但尤朵拉年纪实在太小了，即使跟她说信仰……估计也无法理解吧。
　　不着急，慢慢来就好。
　　如今最重要的关注点，还是在佛兰行省这边圣国与恶魔的交锋上，而且如果刚刚薇莉丝没有看错的话，那些从前线逃亡下来的平民身上……
　　要不然，还是去提醒下悠娜她们吧？
　　呜，感觉好麻烦……
　　但是那玩意扩散开来的话，后果估计会很严重吧……
　　几番纠结，白狐小姐还是将视线转向刚刚坐下的蕾拉，和她身边手捧绘本，正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什么大战将至紧迫感的蕾妮小姐，又轻轻摇晃着靠在她肩上假寐的小龙娘。
　　「你们就呆在车里，我出去转……」
　　「请问曦小姐在吗？奉圣女殿下之命，请您前往一叙，有要事相商！」
　　「？」
　　车厢外突然传来的急促呼喊，令白狐少女微微一愣，又随即似恍然般明悟过来，无奈摇头。
　　「看来……倒是不用提醒了呢。」
　　……
　　由于某些突如其来的变故，按照圣女殿下谕令，薇莉丝等人所在的主力大军已经暂时停止前进，就地休息，而白狐小姐也已经在使者带领下，第一时间赶到了悠娜等高层所在的位置。
　　那片区域，已经被明光圣女的亲卫圣武士结队封锁，里面，还时不时传来啼哭和某些密集的挖掘声。
　　刚刚靠近，某种类似于霉变般，极细微，寻常人几乎不可能察觉到的气味，便随着气流涌向白狐小姐面具下鼻腔，却又如附骨之蛆，萦绕在空气的每一个角落，不禁令她微微皱起眉头。
　　「伟大的光明女神啊，信徒勒尔在此向您献上诚挚祈祷，请赐予我等洁净。」
　　穿着神官长袍的中年使者将手虚悬于白狐少女身际，淡淡金光播撒而出，化为紧贴于肌肤且不易察觉的光罩，将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异味与薇莉丝隔绝，又立刻给自己也施展了同样的魔法后，才微微舒展眉头，向少女温和解释道。
　　「因为刚才有人在此地死去，这片区域已经暂时被污染了。曦小姐千万小心，如果保护您的隔绝护罩有淡化的趋势，请务必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不洁】的疫毒，可是几乎无法解除的绝症。」
　　「【不洁】吗……好的，谢谢你帮忙了。」
　　「不敢，这是卑职应做的。」
　　点点头，早已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的白狐小姐，并未与这位名为勒尔的高阶神官深入探讨些什么，便在他带领下径直穿过了圣武士们守护的阵列，来到核心区域。
　　刺耳的哭嚎，与那大片大片挖掘的声音变得更加明显，隐隐约约中，薇莉丝还听见了某些被那般杂音掩盖的争吵之声，正随着她的靠近而快速放大。
　　「总会有其他办法的吧，怎么能就这样武断地下决定呢？我们都还没有努力尝试过不是吗？！」
　　「没什么好试的，那只不过会让伤亡进一步加剧，最终演化至连我们都无法控制的程度而已。艾德文娜代理团长，我也不想这么做，我也很难受，但作为圣学院高材生的你应该很清楚，面对沾染了【不洁】的生灵，我们能做的事就只有这一件而已。」
　　疑似来自某位明光圣女的声音继续在空气中回响着，虽然无奈，却显得分外坚决，无容置疑。
　　「这也是……在替他们减少不必要的痛苦。」

第一百九十八章：理念的碰撞
　　转过拐角，在官道近侧的树荫之下，薇莉丝看见了正在激烈争执着的悠娜与艾德文娜，她们的体表，除了圣袍与圣骑士铠甲外，也同样浮现着淡金色的隔绝护罩。
　　白狐小姐抵达时，便看见在争执中败退下来，一脸不甘，又咬着唇欲言又止模样的艾德文娜，而她面前的圣女殿下则依旧是那副仿若万年不变的温和仪态，只是脸上也少了几分笑意，多添些许肃穆。
　　「你们在聊什么呢？」
　　在完全不能被称之为 「聊 」的场面下，白狐小姐向身边的使者微微示意，待后者识趣地点头离开后，才走向两位大人物，插进话题里来。
　　「曦小姐……」
　　「曦小姐来了，抱歉，让您见笑了。」
　　「没有啦，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圣骑士姬沉默着并未立刻开口，似乎仍在思考些什么，倒是城府与见地都更胜前者的悠娜小姐，依旧维持着圣女应有的仪态，又微微叹息一声。
　　「即使我不说，凭曦小姐的能力，恐怕也已经在来时路上察觉到了吧。」
　　悠娜开门见山道。
　　「是【不洁】的疫毒。」
　　圣女殿下抬手指向不远处，那里，正有大约数百衣着褴褛的逃亡难民，被圣武士们包围着关押在空地处，他们身边，方圆百余平米的巨坑正在强者们的高效挖掘中快速成型。
　　而另一处的空地上，还残留着些许燃烧后的灰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但先前薇莉丝听见的啼哭与挖土声，很显然便是来源于此。
　　并不算太过费劲，很快，白狐小姐便理清了这其中的大致因果。
　　前两天在军事会议上听到的情报中，貌似就明确提到过御圣城的失守，与三大恶魔君主联手，【侵蚀】的眷属将【不洁】疫毒带入了城中有很大关系。
　　顾名思义，【不洁】疫毒是一种……类似于瘟疫般的可扩散疾病，不洁之王普雷格及其眷属身上，都会或多或少携带类似东西，并且会传染给它们所接触的其他生命，使其成为二次感染源。
　　如果这些难民是当时从御圣城内逃出来的，他们身上的确也很有可能也沾染了类似之物，成为疫毒的载体和受害者。
　　虽然薇莉丝对【不洁】这四君主中相对较为低调，也很少有完整相关记录的存在了解有限，但瘟疫这种东西，她多少还是听说过的。
　　结合着眼前这般景象，以及艾德文娜激烈的反应，包括那些圣职者们同样不忍般微微偏过视线的小动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已经很明显了。
　　「你们准备把这些沾染了疫毒的难民……活埋吗？」
　　即使面对白狐小姐的询问，或者说质疑，悠娜脸上的坚定依旧没有受到丝毫动摇，只微微颔首道。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不洁】的疫毒虽然单一，只是种类似于基本特性的东西，却具备着极其强烈的传染能力和潜伏能力，即使靠信仰系魔法，我们目前也只能做到暂时将其隔绝，但已经受到感染的病患，却根本没有任何手段或药物可以医治。」
　　悠娜指了指旁边空地上的那滩灰烬。
　　「而且，被【不洁】沾染的病人一旦死去，无论是否处于潜伏期，其体内的疫毒都会立刻井喷式爆发开来，甚至连火化都来不及，根据圣学院数百年来的不断研究 ——深埋和隔绝，大约是唯一能够低成本令疫毒自然消弭的方式了。」
　　「毕竟【不洁】的疫毒虽然可怕，但至少还无法通过非生命物质和小型非智慧生物进行传播，这种扩散能力的强弱，似乎是与宿体之中【虚无】能量的多寡来衡量的。」
　　「唔姆，也就是说，作用于灵魂的疫毒吗……」
　　自言自语着，没有立刻回应某圣骑士姬下意识投来的询问般视线，薇莉丝又看了眼不远处那些正在哭天喊地哀求，但圣武士们只是偏着头不予理会的流民，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说起来，你们是刚刚才发现这种情况吗？如果【不洁】的疫毒的确是从御圣城里扩散出来的，他们这种情况，恐怕早就已经像天女散花一样跑得到处都是了吧？」
　　立刻理解了白狐小姐想要表达的意思，悠娜再度颔首，沉吟道。
　　「这的确是一个严肃而严重的问题，我猜，恶魔很可能想利用这种方式来快速瓦解我方战力，尤其是在民众间造成恐慌，达成不战而胜的效果。」
　　「但其实前几日从圣城出发，听情报中提到【不洁】的出现时，我就考虑到了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提前颁布战争禁令，严格要求周边各省，以及来时佛兰行省还未被战火波及到的各大城市暂时封锁入境通道，坚决不能放哪怕一个外人入城。」
　　「城市与边境闭锁，除了与恶魔的主力战场之外，整个佛兰行省及外围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网，将所有可能已经被感染的生物关在里面，将损失尽全力压到最低的程度。」
　　「悠娜殿下，既然你早就已经预料到，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呢？或许还能联络神学厅……」
　　明光圣女微微偏过身去，看了眼脸上似有愠怒与懊恼浮现的圣骑士少女，又无奈摇头道。
　　「神学厅？如果他们能研究出【不洁】的解法，三百年前那次战争中，我国就不会因仅仅几只【不洁】眷属的偶然出现，导致的瘟疫大流行而不得不承受超过千万人的死亡代价了。」
　　「再说别忘了，我可是早就下达过【军中任何人禁止与流民私下接触】这种严令的，仅凭这点，聪明人也该能想到很多东西了吧？」
　　「说到底，我们都只是凡人，而非无所不能的神明，在面对灾难时能做的事终归相当有限，而【不洁】的疫毒，对这个世界而言便等同于天灾。」
　　听着，某位白狐小姐不无肯定般点了点头。
　　悠娜的做法虽然有些独断与无情，但单从理性方面来考虑，的确已经是从她角度而言最正确的选择。
　　根据书上的说法，被【不洁】沾染后的生灵，只会延伸出两种可能的结果。
　　其一，自然是经过时间推移，疫毒不断扩散，最终爆发而亡或被教会发现后，给予类似现在这般 「处理 」的结果，总归都是难逃一死的。
　　但，还有另一种更加 「自私 」的可能性。
　　根据某些学者冒着生命危险的近距离调查研究结果显示，【不洁】疫毒在本质上，其实是一种法则，一种特殊的力量体系，而被现世生灵们畏如猛毒的瘟疫，其实只是【不洁】散播腐化，扩散信仰的手段罢了。
　　或许在那位如神明般存在的眼中，并不将疫毒视作伤害，反而是类似于恩赐和机缘的东西吧。
　　而事实上，疫毒理论上也的确能够赐予凡物，远超其原本境界的可怕力量。
　　虽然概率，或者说适格者的占比只有不到千分之一，但若满足了某些特定条件，被疫毒污染的生灵，就有可能转化为……
　　「呕！呕呕呕啊啊啊啊嗷嗷嗷嗷！！！！！」
　　正当白狐少女一念及此之时，连绵不断的啼哭声中，突兀传来了如此与周遭格格不入，仿佛预兆着 「不详 」降临的哀嚎。

第一百九十九章：腐败瘟疫与神选英雄
　　在大片突兀转化为恐惧的惊呼，夹杂着圣武士们高声怒喝，以及兵刃出鞘的碰撞声中，白狐小姐将视线转向异响的来源。
　　那些被聚集在一起，等待着 「处理 」的数百流民之中，有一人，开始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变化。
　　他正在……腐烂。
　　从面部起，污浊粘液自抽搐着的口中流淌而出，五官，脸上的一切，包括头发在内都开始快速融化，转变成不似人形的模样，让牧师小姐不禁想起了名为软泥怪的东西。
　　那些滴下的粘液砸在身上，就如同快放了数百倍的菌落繁殖一般，以肉眼可见般速度在他浑身蔓延开狰狞斑点与溃烂，似是带起巨大痛苦的哀嚎，也正由此而来。
　　周围的人们惊恐尖叫着想要退避，逃跑，但圣武士们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镇压人群动乱的同时，便有数名战士冲上前去，手持长戟将正在地上抽搐，异变和腐烂的，已经快要看不出原本形体的怪物包围起来，谨慎戒备着。
　　「这就是……」
　　少女低声喃喃着，悠娜的声音，也恰到好处般自身边传来。
　　「……满足某些条件，又为了能够存活下去，选择与那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可怕之物交易，以献上信仰和一切为代价，换取新生的……【不洁】的眷属之一。」
　　「这种并非恶魔，却又与【不洁】之王息息相关的生物，我们通常称之为【腐败者】。」
　　「唰唰唰唰！」
　　四道金芒同时自几名圣武士手中圣印上亮起，化作四面封顶的障壁笼罩而下，将那正在剧烈变化中的形体牢牢镇压。
　　叹息声中，明光圣女向前走去。
　　「【腐败者】是不洁的使徒，它们的存在与精神，已经在【不洁】之王普雷格的影响下，化作了与原先截然不同的扭曲之物，同样会自发地，向周围无止境散播【不洁】的疫毒与腐化。」
　　「……当然，这对它们而言，或许反而是一种恩惠与赐予吧。」
　　「……」
　　三位少女来到事发地点，同样负责镇压但并未直接出手的圣武士队长，连忙向她们躬身行礼。
　　「圣女殿下，两位大人，他……」
　　「嗯，你们的反应很快，没有枉费本殿平日里那些教导，这个人……已经主动抛弃了圣光，彻底被【不洁】所腐化了。」
　　光幕之中，完全失去原本模样，几乎浑身上下都被菌斑与粘液填满，连五官都彻底融化的怪物正在奋力挣扎扭动着，撞击在身边的屏障上，又时不时自周身喷吐出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惨绿色毒雾，但却被悉数隔绝在内。
　　很显然，这四名圣武士联手构建的镇压，强度在它目前实力之上。
　　悠娜转头，看向身边眉梢紧锁的某圣骑士姬。
　　「艾德文娜代理团长，即使变成了这样，你也觉得他是有希望的，能够让我们尝试着进行治疗的对象吗？」
　　再度用余光悄悄观察了眼身侧的白狐小姐，见她似乎并没有开口或评判的意思，艾德文娜才像是做出决定那般摇了摇头，认真而严肃道。
　　「悠娜殿下，此是此，彼是彼，你之前所说的确被公认为处理【不洁】疫毒最有效的办法，三百年前的神学厅，也确实没能研究出治疗手段……」
　　「但，【杀戮】与【侵蚀】姑且不论，【不洁】已经有三百多年未曾降临于我们的世界了，以现如今的手段，我们未必就不能尝试着对感染早期的病患进行治疗。」
　　圣女殿下不置可否，只摇头道。
　　「凭借呢？我们为什么要为了那种虚无缥缈的可能性，来承担可能会是现在几十倍代价的风险？」
　　「……就凭我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的名字。」
　　「轰！！！」
　　金色光焰，突兀自圣骑士少女周身升腾。
　　那璀璨金焰萦绕周身宛若一道光轮，将少女清澈的瞳孔，燃作赤金色，蕴有瑰丽纹路的眸，如水晶般剔透的金色长发挣开束缚，向后自然伸展，漂浮而起，其眉心，亦随之映照出宛若象征着某种至高存在的，三片金色单翼纹路。
　　伟岸虚影自金发少女空中浮现，虽然模糊到完全无法辨认其形貌，但也能大致看出，那是长发飘逸，身披素袍，又手持明杖的淡金色圣洁女性。
　　无形，却又宛若来自神明般的至高威压自虚影之中浮现，几乎令悠娜瞳孔倒缩。
　　「女，女神殿下！是神使大人啊！神使大人救救我们吧！我还不想死，我一直都有在虔诚地祈祷啊！」
　　「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来救我们了啊！」
　　那身处于绝望中的数百难民，几乎立刻情绪崩溃，五体投地跪倒下来，哭天喊地地祈祷着，近处远方的神殿骑士，圣武士们面面相觑，却也在感受到那股纯净无暇的至高光明与神威后，纷纷拜倒在地，面露憧憬与激动之色。
　　就连之前疯狂咆哮，此刻依旧被牢牢关押在封印中的【腐败者】，也像被那股至圣之光所威慑，而在恐惧中失去了声息。
　　「神裔血脉的……二次觉醒？神选的英雄……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你突破超越领悟模拟法则了？究竟是什么时候……」
　　对于圣女殿下第一次流露出震惊的不解，势压全场的圣骑士姬也像是微微愣住般，又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沉默着摇了摇头。
　　她抽出腰间圣剑，来到那被光幕所镇压，似乎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理性和外形的腐烂之物近前，化作赤金色的瞳眸深深凝望了对方一眼，便，将已燃烧起金色圣炎的剑用力刺下！
　　「噌！」
　　圣剑毫无阻碍穿透了圣武士们联手构建的光幕，又径直刺穿那团污秽形体疑似心脏的区域，将其钉在地上，随即，金色圣炎瞬间暴涨！
　　圣骑士姬转过身来，炎火映照起少女头盔下精致而神圣的侧颜，在身后漫天金焰，升腾着的绚烂长发与神之虚影映衬下，这一刻的她虽未为圣女，却似乎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契合那份高贵的称号。
　　「成为【腐败者】的前提，在于发自内心对不洁之王屈服，这是它自己做出的选择，是我们的敌人，理当受到最严厉的净化，我没有意见，但……」
　　她抬手指向不远处，正在燃烧着不洁之物火光下，向着神使与神明虚影跪拜，又面露祈求与错愕的人们，一字一句。
　　「他们，是我圣国的子民，女神的信徒，作为女神的使者，作为神裔，我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无法接受和认可将其无情抛弃的做法。」
　　「疫毒已然扩散，如果按照悠娜殿下的想法来做，我们今后还要杀死多少无辜的民众？十万？百万？还是更多？这样的我们也能自称为圣职者吗？我们与那恶魔又有何异？」
　　「你说凡人无法对抗恶魔君主，那么悠娜殿下，如今的我……又如何？」
　　「……」
　　与圣骑士姬清澈而凌厉的赤金色美眸在空中交汇，最初的震惊之后，悠娜又看了眼似乎在因少女发言，而暗自微微点头肯定的周遭几名圣武士，唇间，再度漏出轻微叹息之声。
　　像是回想起了某些久远过往。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御圣城已破，现在的我们光是对抗恶魔就已经十分勉强了，最擅长治疗的救赎圣女与圣疗团也尚未抵达，就算是治，又要如何安置与照顾这些携带着疫毒的难民？」
　　「他们可不止你现在看见的数量，前方必定还有更多更多。」
　　「艾德文娜代理团长，你的确是我所见之中最出色，与女神最为亲和的天骄。但即使已经在不可思议的年纪超越极限，现实的问题，也不是靠个体实力，和几句豪言壮语便能解决的。」
　　「我打算……」
　　「关于这个问题，我倒是有解决的办法哦。」
　　悄悄收回被藏在袖中的，装有那大半瓶 「神之血药剂 」的容器，薇莉丝不禁暗自感慨着这玩意居然能这么快派上用场，以及它只是弹几滴渗进皮肤，就能展现出这般过于离谱的奇效……
　　不过，神之血就算再厉害，也没可能突然让人领悟出模拟法则，这应该是艾德文娜自己努力的结果，也是她原本打算用来说服悠娜的凭借吧。
　　给欲言又止的，某正处于 「赛亚人超级变身！」状态的圣骑士姬投去个稍安勿躁眼神，白狐少女自然而然接上话题。
　　她们身边，圣武士们维持着的密封光幕之内，那被圣剑上裹挟澎湃金焰点燃的【腐败者】，依旧在圣洁火焰中喷发出大股大股代表着不详的绿色雾气，带起密集噼啪燃烧，乃至于许多虫豸仓皇飞出体外撞上屏障，又被很快燃烧殆尽的景象。
　　似乎它的身体，也已经随着转化而充斥了压缩起来的大量疫毒，甚至孕养出了无数与猛毒伴生的可怕寄虫。
　　明明只是针对灵魂扩散的疫毒。
　　如此触目惊心，也难怪悠娜那般忌惮，不惜背上骂名，大动干戈也要将之彻底掩埋了。
　　即使那些普通疫毒携带者体内的【不洁】之力，仅有这只【腐败者】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一旦随着死亡在人群中爆发开来，后果仍旧难以想象。
　　不过，虽然理性上更支持悠娜的观点，但作为艾德文娜的朋友，这种关键时刻，薇莉丝小姐也不可能只是袖手旁观，毕竟能少些死伤解决问题的话，总是比屠杀自己人更好嘛。

第二百章：山河印
　　「对于这个问题，看起来你们现在最难以解决的关键，应该就是如何限制这些不知是否携带有疫毒的流民吧？」
　　「不能放他们进入城市，即便想要治疗，大军又正在移动，随时可能与恶魔交战，除了听之任之，放任事态扩大，也就只能直接全都处理掉一途可选了。」
　　这样说着，薇莉丝小姐将手伸进黑漆漆的虚无之中，摸索了一会。
　　「正好，我有一物，可以暂时充当【收容所】哦。」
　　她从黑洞里掏出了一方古朴的印章。
　　那是体积可观的古铜色金属印，以白狐少女相对娇小的身材和手掌宽度，甚至需要双手怀抱才能将其稳定托举。
　　铜印表面，并无任何镌刻与纹路，除了握柄上便于抓持的凹槽，整体均宛若打磨过一般显得分外光滑，仅有那至少相当于成年人类两只手掌合并大小的印面上，展现着【天地山河】四个浑然天成般大字。
　　当然，这是从薇莉丝的视角而言，实际上无论悠娜或艾德文娜，她们应该都看不懂这四个字的含义才对。
　　这是一件来自【幻世】的道具，但上面所镌刻文字，却是被称作【古神语】的古尼尔语。
　　过去在游戏里，薇莉丝和她的一些好友，就曾经专门研究过这种偶尔会出现在某些特殊场所或高阶道具上，但实际却根本谁也难以看懂和解读的文字，可惜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毫无疑问，那并不属于蓝星上任何一种已知语言。
　　在论坛和游戏玩家间的主流看法中，这大概只是【幻世】制作团队揉合了某些古代文字，自行创造出来的语言符号而已，虽然存在一定规律，但并不能被称以完整的文字体系。
　　也就是所谓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种感觉吧。
　　这方【山河印】上的四个符号，便是其中之一。
　　直至穿越到这个世界，游戏中的一切化为现实后，在那次碧空之国奥摩岛上，见识过了被不知哪位神明镌刻在褐鸟族灵室中的文字后许久，灵光乍现的薇莉丝才想到将此物取出，便惊讶发现……她竟然已经能够看懂这上面的内容。
　　轻轻摩挲着铜印光滑的表面，白狐少女银蓝色的眸中不禁流露出些许怀念。
　　这件半神器……
　　是薇莉丝在游戏中的挚友，那柄【空痕之刃】的真正主人，名为痕的玩家送给她的。
　【山河印】与痕的【天地山河图】是两件配套装备，其关系，大概就类似于锁与钥匙。除了【天地山河图】的持有者痕本身外，其他人如果想要开启这件道具之内空间，就只能通过薇莉丝手中的这方【山河印】了。
　　这是她们之间友情的象征，也代表着痕对薇莉丝的信任，因此，虽然是件离开了【天地山河图】就用处不大的装备，牧师小姐却一直分外珍惜，始终携带在身上。
　　当然，作为半神器，【山河印】肯定不会真的仅仅只有一个 「钥匙 」的作用，而薇莉丝现在需要的，就是它作为空间系道具的附带能力。
　　面对着同时露出困惑之色的圣女殿下和圣骑士姬，白狐小姐拍了拍怀中光滑的古铜色印章侧面，轻声解释道。
　　「作为圣国的大人物，高材生，空间夹缝这种东西，不需要我解释你们应该也能理解吧？这件装备，可以在某处创造一个特殊的稳定夹缝空间，里面的环境虽然谈不上有多么舒适，但应该也是可以让普通人暂时生存下去的。」
　　薇莉丝用眼神示意向那些被重新管理起来的，可能携带着疫毒的民众，因为艾德文娜的强势表态和圣女殿下默许，这会挖坑的工作倒是暂时停下来了。
　　「你们不是担心这些人到处乱跑，把疫毒带来带去吗？那不如让他们暂时先到这件装备创造的夹缝空间里避一避，在里面搭建临时营地，派人看管着，等手头的事缓下来，再着手对这些患者展开研究和治疗也行。」
　　「对了，姑且问一下啊，这个疫毒在历史记录中潜伏期一般多长？」
　　沉默片刻，悠娜应声道。
　　「……如果没有出现刚刚那种【腐败者】的话，通常会持续两个月至半年，如此长时间的潜伏传染期，也是【不洁】最可怕的地方之一。」
　　「嗯，那不就成了？这件装备内部的夹缝空间，我可以进行时间流速上的一定微调，虽然做不到什么几倍几十倍减缓，但外界半年，也就只相当于里面 2-3个月罢了，这样你们应该就能拥有充足的缓冲期了吧？」
　　「……？」
　　两位神裔小姐面面相觑，这次，却是对新奇事物接受能力更强，也对某白狐小姐那些层出不穷手段，更加了解些的艾德文娜主动开口问道。
　　「曦小姐，那这件宝物的空间究竟有多大，能够承载多少生灵呢？毕竟如今被疫毒感染的民众，数量恐怕已经相当可观了，我原本是打算专门拿一座城市来……」
　　「这个嘛 ~」
　　白狐少女歪着头想了想。
　　「主要还是看夹缝空间创造出来时，使用者灌注了多少支撑它的魔力吧，如果由我来使用，弄出一个佛兰……一个天使之城面积那么大的地方应该还是不成问题啦。」
　　「当然，提前说好，具体里面的民众怎么安置，那是你们要操心的事，我可只管提供地方哦。」
　　圣女殿下微微一笑，又深以为然般点了点头。
　　「已经帮大忙了，如果真有如此神奇的空间至宝，艾德文娜代理团长的主张，未必就真的无法实现。」
　　「若能在保证安全和不会继续扩张的前提下，深入研究【不洁】的疫毒，今后我们再次面对祂时，也不必像如今这般束手无策了。即使做不到，这样将患者集中和隔离起来，到了最后的时刻……」
　　说着，她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沉吟着继续开口道。
　　「不过，如果是夹缝空间的话，那它的进出口……」
　　白狐小姐笑呵呵地比了个大拇指。
　　「没错哟，悠娜你很懂嘛 ~」
　　夹缝空间是一种依附于现实世界而存在的，出口与入口并不统一的特殊环境，内中的距离与时间概念，也与现实并不一致。
　　或许你只是在夹缝空间内只是移动了几百米，乃至于几十步的距离，一旦离开，却有可能已经在外界横跨了千万里山河。
　　当初在碧空之国，翼人们就曾经利用这种原理，制造出了可以连接两个浮空岛的巨型传送门，虽然在单纯的位格上肯定是【山河印】更高，但这种空间的本质特性却不会有任何区别。
　【山河印】本身，毫无疑问便是夹缝空间的入口，但其出口，却要根据使用者创造空间时选定的位置来落成，她可以放人进去，但却无法带着对方到处移动。
　　换言之，无论薇莉丝本人在哪，空间内的生物或物体离开之后，都会必定出现在固定的出口位置。
　　这就是【山河印】的附属空间，比之【天地山河图】本身的区别了，虽然在某种战略角度上或许很有奇效，但真正的应用范围却远不如后者。
　　毕竟只是【钥匙】的定位罢了。
　　听白狐小姐大致说明了这种做法的特点和不足之处后，经过一番简单磋商，三人当即决定将山河印的附属空间，就暂时设置在这片官道郊外。
　　此地离御圣城的战场最前线还有大约两百余公里，只要作战顺利，就很难受到战火的波及，而后方又离几座佛兰行省大城较为接近，交通便利，很适合在完成了疫毒携带者的治疗后展开进一步安置工作。
　　当然……前提是艾德文娜真能像她说的一般，破解【不洁】的疫毒，甚至研发出能够大范围推广的治疗手段才行。
　　而仅对于这件事，薇莉丝能够提供的帮助其实相当有限。
　　她或许的确能够解除掉这些难民身上的【不洁】之力，但那恐怕需要动用到【薇莉丝】本体的力量，毕竟曦的能力，大概只擅长跟死人打交道吧。
　　如果堂而皇之展现出曦的圣光之力，那努力搭建到现在的身份人设也就前功尽弃了。
　　同时，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很麻烦。
　　喂喂，想想都知道吧！
　　就算她出手治好了眼前这几百人，大军继续前进，又会遇到多少新的流民呢？还有那些已经向其他方向扩散出去的更多人，难道全都要牧师小姐亲自一个一个去救吗？
　　能不能做到两说，光是想一想那四处奔波的样子就头皮发麻了好吗！
　　所以这件事，只能由艾德文娜或者悠娜这些代表了圣国高层的人，发动国家的力量来做，白狐小姐从旁进行辅助，便已是仁至义尽啦。

第二百零一章：临城
　　既然商量好了对策，悠娜也不会继续执意于坑杀掉这些被疫毒污染的圣国民众。
　　重新调整策略，对那些不安惶恐的人们进行简单说明，指示后，某白狐小姐便直接原地用【山河印】构建出夹缝空间，将他们送入其中。
　　夹缝空间里……大概是什么都没有的，但悠娜肯定也会派遣部分骑士携带材料和物资进入其中，尽快搭建起难民们使用的临时营地，并进行监视观察。
　　这就不是薇莉丝需要插手的内容了。
　　虽然艾德文娜看起来终于松了口气的样子，但说实话，目前也只不过是白狐小姐出手，暂时帮她将这份危机给压制下来了而已，如果前者无法在一定时间内找到治疗【不洁】的对策……
　　这些被聚集在一起，并且只会越来越多的疫毒携带者，早晚会爆发出更强烈的反噬。
　　并非所有人都懂得知恩图报，更别说面对着生死存亡危难时刻了。
　　神选的英雄也好，传说级，超越级也罢，在薇莉丝看来，想要成为真正的英雄，只靠神明赐予和帮助可是远远不够的。
　　在那之后，大军继续按照计划向前移动。
　　随着愈发靠近御圣城，路上遇到的灾民队伍也开始密集和频繁起来。
　　大敌当前，加上【不洁】极强的潜伏性与传染性，军队自然没那个时间，余裕来给每个人进行检查，判断他们是否为疫毒的携带者，也只能一股脑送进【山河印】的夹缝空间里，由悠娜她们安排的神殿骑士分隔管理起来。
　　这样的数量不断增加，仅仅到第二天上午，军队就已经前前后后收拢了超过五万流亡民众。
　　这仅仅是军队移动的某个方向上而已，由此可见，御圣城失守带来的余波有多么严重。
　　但，随着继续向前行军……这样增长的速度，很快便又再度缓慢下来。
　　路上遇到的平民数量开始不断减少，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距离恶魔的实际掌控的势力范围，已经近在咫尺了。
　　新历 1377年 2月 7号，以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与候补圣女，神裔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等人为首的，超过十万圣国主力大军，抵达了御圣城直线距离仅有 50公里处的临河小城萨切诺。
　　这里，也是以御圣城为核心向外辐射近百公里范围内，为数不多还能与后方保持断断续续联系的圣国城市之一，已如泛海之中的孤岛，在恶魔环伺之下风雨飘摇。
　　通过信仰系魔法进行的联络，虽然比普通魔法手段更加便捷与低门槛，但对于这种人口只有十万左右，整个神殿仅仅数百名人员的三四线小城市，想要保持连续稳定的通畅情报交流，即使在和平时期也是不太现实的。
　　根据情报显示，上一次收到萨切诺城传来的求援，还是在 12小时之前，据说，那时他们已经在恶魔的小规模侵袭下坚持了整整两天两夜。
　　虽然因为地方小，人口稀疏，加上独特的地理位置而坚持到了现在，但以萨切诺城仅仅数百的神殿骑士与千余协卫人员，只要恶魔吃掉周边其他几座相对规模较大的城市，腾出手来……
　　那以仅仅十余米高度城墙为凭依构筑的脆弱防线，恐怕会在数个小时，甚至更短时间内彻底分崩离析吧。
　　而且由于这座小城的位置太过接近前线，没能第一时间接到圣城方面悠娜传去的指令，接收了很多从御圣城周边逃亡下来的民众，其内部，【侵蚀】的间谍与【不洁】疫毒很可能早已暗中扩散开来。
　　说岌岌可危，并不算危言耸听。
　　但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战争中，对圣国而言，这座名为萨切诺的小城，却将会起到十分关键的作用，所以明光圣女才会急行军第一时间赶至此地，希望能抢在恶魔之前将这座城市拿下。
　　究其原因，还在于佛兰行省这片已成为战火之地的整体地形。
　　众所周知，星河是圣国境内最长，流量达到了最顶峰的河流，不仅没有之一，甚至远远凌驾于第二数倍之多。
　　神圣帝国境内，至少有三分之二行省辖区都存在着星河的主干或支流，而佛兰行省也并不例外。
　　倒不如说这个比邻首都行省慕光辖区的东部大省，本身就是圣国之中受到星河影响最为显著的区域之一。
　　星河，可以说是佛兰行省的母亲河。
　　其主干河道自西部万魔群山边缘汇入，一路流经西都明光城周边，在那里分作数条支流，绕开横断东西，被称作天之壁垒的圣卑尔根山脉，又重新在圣国东部汇聚成主干，来到了位于腹地的佛兰行省。
　　自东向西，星河贯穿了这个行省上千公里的全境，带来的交通，资源和各方面便利，催生出了各行各业的蓬勃发展，几乎佛兰行省境内所有大型城市，全都坐落在这条世界三大长河之一的河道附近。
　　没有星河，就没有佛兰行省如今的繁荣。
　　而这座名为萨切诺的小城，虽然从各方面来说都平平无奇，但好巧不巧的是，这座城也恰巧处于星河近郊，而且坐落于长河之西，与东部的御圣城临河遥遥相望。
　　在萨切诺城的这片位置，星河主干形成了某种近似于短 u字型的弯曲，将小城三面几乎全部保护在内，唯一的完全空档，却是朝向着西部的内境。
　　因此，萨切诺城虽然离御圣城直线距离极短，却由于辽阔星河天险的阻挡，恶魔内除了少量拥有飞行能力的个体外，其余只能自两侧绕行包抄，又由于其他沿途城市的阻挡，至今都没能来得及攻陷此城。
　　其存在，就像是嵌入如今恶魔势力在佛兰行省境内版图的一颗软钉，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无关痛痒，弹指可破，但如果圣国大军抵达，并以此为据点搭建桥头堡……
　　「便能起到接近于已经失陷的，御圣城的作用。」
　　站在山坡之上，金发的圣女殿下遥指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小城轮廓，与其前方奔涌而过的长河，做出了这样的总结。
　　而她的身侧，正靠在树上，把玩着手中不知从何处摘来马尾草，毛茸茸耳朵也在头顶忽扇忽扇扑棱着的白狐少女偏过脑袋，同样看了眼山坡下方的小城，突然有些好奇般问道。
　　「说起来，之前的御圣城也好，这个萨切诺城也罢，圣国军队似乎总需要一个立足点作为倚仗，才愿意跟恶魔正面对抗呢，莫非……其实你们硬碰硬打不过那帮家伙吗？」
　　闻言，悠娜不禁苦笑着无奈摇头。
　　这般肆无忌惮地臆测和贬低本军，若换成其他情况，即使说的是实话，恐怕主将也早已凭祸乱军心之名将其治罪了吧。
　　但【曦】就是拥有这样直言不讳的资格，悠娜也并非那种蛮横自负的领军，自然不会因此便感到恼怒。
　　「说实话，如果双方全部主力排开阵势，在平原战场上直接对阵厮杀，我军的确会处于劣势，尤其在如今并不清楚恶魔究竟投入了多少力量的情况下，那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毕竟大部分恶魔的个体实力都相当不弱，即便恶魔兽这种炮灰，也是存在杀伤力和威胁性的，更别说其中还存在着诸如巨锤恶魔那种恐怖的战场绞肉机了。」
　　「就算我方强者能够在单挑的战斗中获得胜利，但那种庞然大物施展开来，攻击对象可不会只有一两个与其交战的个体那么简单呢。」

第二百零二章：三军齐动
　　「自古往今来，我圣国与恶魔的战争，除了那些小规模的动乱之外，大部分情况下早期都是处于敌攻我守的态势，只要尤其如今作为后盾支援的救赎圣女与圣疗团尚未抵达，上来就与恶魔大军硬碰硬，可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所以，这座萨切诺城……」
　　话音及此，圣女殿下意有所指般，微笑着看了眼身侧着雪白铠甲，全副武装的圣骑士姬，后者也毫不犹豫颔首回应道。
　　「明白了，那就按照预定策略，由我带领一支部队先行进入城中探查虚实吧……其他战场那边情况如何？」
　　「前锋军已经在左翼七十五公里外的拉克丘陵处，与刚刚占领凯多斯城的恶魔交上手了。」
　　也不知究竟是说给谁听，悠娜很快又继续补充道。
　　「当然，他们不会与敌人硬拼到底，目的只是给这边争取一些时间而已，且战且退的话，大约最迟将在明日入夜前撤至我们目前所处这片区域吧。」
　　「而右翼的恶魔根据仲裁者密探调查，大概是在渡过星河时被河内生物刁难，遇到了些麻烦，又受到提前退至西岸的御圣城残军阻击，预计将会比受到阻挡的左翼更晚半日抵达，暂时倒不必担心。」
　　圣骑士姬点点头，看了眼刚刚升上碧空不久的朝阳，沉吟道。
　　「也就是说，还有大约三十个小时的行动时间吗……考虑到战场形势的变化和恶魔增兵可能兴趣，应该在一整日内完成防线构筑比较好吧，悠娜殿下，那中军这边就拜托你坐镇了。」
　　「嗯，需要多少军力？」
　　「萨切诺城尚未完全沦陷，我率【审判天平】三千本部精锐便足够了，半日之内必有回信。」
　　「好，务必要小心，别忘了……萨诺斯行省与凯勒行省之前是如何沦陷的。」
　　「我会留意，那曦小姐……曦小姐？」
　　结束了短暂而紧锣密鼓的讨论，圣骑士姬转过身，刚想招呼预定将与她一道出发的白狐小姐动身，却发现后者只是盯着这边方向默默瞧着，视线似有些出神的样子。
　　听见艾德文娜的呼唤，薇莉丝才缓过神来，不无感慨般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我只是觉得……你们俩配合还真是默契啊，明明只磨合了不到半月时间，之前还因为观点问题那样大吵过，碰到正事却分工得井井有条，这就是相性嘛……」
　　「……？x2」
　　「哈哈，抱歉抱歉，突然就说了奇怪的话呢，咱们出发吧！」
　　……
　　大军调度雷厉风行，定下决策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艾德文娜便率领着她麾下三千【审判天平】的精锐圣骑士越过山坡，来到了萨切诺城的城门附近。
　　薇莉丝自然也与她一道而来。
　　除了凑热闹的兴趣之外，另一方面，如果萨切诺城内的确已经有疫毒在暗中传播开来，就需要持有【山河印】的她打开夹缝空间，将那些【不洁】的携带者暂时隔离进去。
　　虽然只是抬抬手的事，但的确只有某白狐小姐一人能做到。
　　除此之外，薇莉丝还专门带上了蕾拉和蕾妮这俩天使姐妹，只将战斗力较弱的蒂丽莎和尤朵拉留在山坡上的中军营地，由小龙娘进行保护。
　　这是一种对目前情况较为合理的配置，蕾拉与蕾妮都是达到了超越级的神话种天使，虽然在实力成长方面尚无法称为 「已成年 」 ，但放在凡物的战场之中却已经拥有万军难抵之力。
　　圣国大军中，能够稳压姐妹俩一头的，估计也就只有超越巅峰的明光圣女本尊了吧，就连刚刚因神血突破到超越的艾德文娜，估计也只能跟她俩其中之一半斤八两的程度。
　　有她们在军中压阵，不仅可作为保险，许多情况下薇莉丝也能省掉出手的麻烦。
　　「奇怪……有点安静呢。」
　　站在军前，遥望着萨切诺城不过十余米开外的矮小城墙，一向心思较为缜密的蕾拉低声发出了这般带着困惑的沉吟。
　　而性格更加跳脱嚣张许多的蕾妮小姐，则早已是一副跃跃欲试模样，举着法杖在身前挥舞比划个不停，好像已经等不及要冲进去与某些东西大战一场那般。
　　「笨蛋姐姐，不都说了吗，这座城市已经快十二个小时没跟军队联络过了，很有可能已经沦陷，成了那些恶魔设下的陷阱，不然你以为艾德文娜小姐带这么多铁皮罐头是来干啥的呀？」
　　「什么铁皮罐头……你给我严肃一点，这可是真正的战争，跟以前那些小打小闹都完全不同，别整天还嘻嘻哈哈的。」
　　「哎呀哎呀……知道啦，姐姐真爱操心呢 ~」
　　另一边，同样已经立于城门近前的圣骑士姬，也并未在意蕾妮对那些【审判天平】圣骑士的戏称，毕竟她们在过去旅途之中，关系也已经相处得十分亲密，自然很清楚后者其实并无恶意，只是在缓解紧张气氛的事实。
　　她与身边的白狐小姐对视一眼，便点点头道。
　　「的确安静到有些奇怪了，城墙上也并未看见萨切诺城的神殿骑士或协卫军驻守，就算这边是靠近西部内地的方向，也无法排除小股机动性恶魔自此处袭扰的可能性，怎么会毫无防御？」
　　结合三名少女的观点，薇莉丝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总而言之，先叫门试试吧，虽然不太明显，但之前在山坡上看的时候，城市里应该还是有人员活动痕迹的。」
　　「也对。」
　　艾德文娜抽出腰间圣剑，剑尖斜指。
　　瞬间，赤金色的光焰自剑身喷薄升空，直冲天际，一跃而出十余米，化作甚至比萨切诺城城墙更高的巨型光剑！
　　澎湃而神圣的气息再度将少女如水晶般澄澈金发卷起，这次虽无某些虚影在身后浮现，但那股宛若神之使徒降临尘世的圣洁恢弘气势，却并未有丝毫减弱。
　　「吾乃神圣帝国神裔 ——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审判天平】代理团长，圣战副总帅！今亲领大军前来支援，萨切诺城管理者何在？」
　　少女昂扬而正气十足的呐喊，在信仰系魔法推动下，径直化作音浪扩散开来，一时间，几乎方圆十余公里内，都已能清晰听见她凛然般娇喝。
　　这是艾德文娜提前与悠娜商议好的信号，告诉正在山坡之上带领主力观望的后者，她们已经按照计划来道了城门处，即将进入城市探查，提醒其随时做好应变准备的意思。
　　当然，也是在告知眼前这座小城之中的居民，圣国大军已经抵达的事实。
　　如果这座萨切诺城的确尚未沦陷，如此举动自然能成为其中军民最有力的强心剂，鼓舞士气，而如果已经落入恶魔掌控……
　　那便是，警告与威慑了。

第二百零三章：无人空城
　　然，冲天而起的光之剑与声浪扩散出去足足半分钟有余，城市之中依旧一片寂静。
　　没有任何神殿骑士自城头出现，核对艾德文娜的身份或打开城门，也不曾冒出恶魔袭来的踪影，就好像……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
　　「……」
　　等待片刻，艾德文娜皱了皱眉，又转头与白狐小姐再度对视一眼，便已做出了决定。
　　「没办法，事急从权……抱歉了！」
　　「轰！！！」
　　光之巨剑倾倒，凌空斩下，带出巨大的震鸣与尘浪。
　　原来这一剑，并不仅仅是用以威慑那么简单。
　　烟尘散尽之时，萨切诺城仅仅数米之高的城门已经被轰为碎屑，四分五裂栽倒下来，露出了通往城市内部的宽阔道路。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圣骑士姬一抬手，便有几十名轻装便服的仲裁者于神殿骑士阵列中窜出，自洞开的门扉冲入城内，其中几道格外矫健的身影，甚至利用钩索直接攀上相对低矮的城墙，翻身跃入其内，很快消失了踪影。
　　如此，静待约莫又一个半分钟后。
　　两名仲裁者自城内再度脱出，径直来到收剑伫立于阵前的圣骑士姬近侧，单膝跪地。
　　虽然只是些小细节，但薇莉丝却立刻注意到了这代表的内容。
　　神圣帝国与女神教的教义核心是平等，因此，即使作为统领大军的代理团长和副总帅，神殿骑士在面对艾德文娜时也没有必须下跪的义务，毕竟她虽是神裔，却并非悠娜或教皇那样的圣女，神之代理人。
　　而对方如此举动，便说明这两名仲裁者，应该是艾德文娜亲自培养的心腹，塞西莉娅家族的内部家臣。
　　把自己人派出去面对第一波未知的风险，如此举动倒也足以称得上大公无私了。
　　这点，从对方称呼圣骑士姬的后缀上也能看出些许端倪。
　　「二小姐，西门附近整个街区都是空的，没有居民也没有恶魔……很奇怪。」
　　艾德文娜不露声色，只微微颔首回应。
　　「痕迹呢？」
　　负责汇报的中年仲裁者毫不犹豫道。
　　「并未发现大范围入侵的破坏和战斗痕迹，但居民门窗紧闭，看起来像是准备之后统一离开了家中的模样，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没有随意闯入家宅或继续深入，所以尚无法确定靠近东侧的其他区域情况。」
　　「嗯，维持好警戒线，去吧。」
　　「是！」
　　两名仲裁者再度回往城中，而艾德文娜也并未第一时间展开行动，而选择专头看向身边的白狐少女。
　　「曦小姐怎么看呢？」
　　对于圣骑士姬的请教，薇莉丝只是不置可否笑道。
　　「这场战斗，你才是主帅哦。」
　　似乎早已预料到了类似回答，艾德文娜并未感到意外，只同样略作苦笑，便点点头道。
　　「说的也对，不论如何，还是先进城再说吧，我这支部队本就是替主力开拓前路的先锋，即使会有风险，也该由我们来应对才行。」
　　「~」
　　于是，在作为主帅的圣骑士小姐指挥下，早已整装待发的【审判天平】精锐结成阵列，顺着被一剑劈烂的城市西门有序涌入其中，很快接管了本就无人的西城墙及附近城市防卫。
　　不过保险起见，艾德文娜只携带了半数部队，也就是一千五百神殿骑士入城。
　　这种程度的小城，如此数量精锐已经完全足以维持一门范围的基础防御和管控，城内情况不明，看起来，艾德文娜还是想给己方留下些后手，尽可能保持了谨慎的样子。
　　这是很明智的决策。
　　按照事先得到的情报，萨切诺城的结构十分简单，城市整体只分成了以东南西北四个主要街区为核心的居民区，中央便是在圣国之中地位类似于城主府的神殿，甚至不存在具备成型结构的兵营之类设施。
　　的确是个相当简陋的城市。
　　实际进入之后，除了登上城墙构成防卫的部分军力，其余【审判天平】骑士便按照艾德文娜调度，结队在整个西市分散开来，保持着既留有足够间隙，又随时可以互相支援的阵列，对这片空旷的区域展开搜索调查。
　　这个过程中，作为总帅和最强者的的神裔小姐自然也没有闲着，而是带领一队亲卫，与打酱油的白狐小姐三人组，试着敲响了其中某家紧闭的门户。
　　「嘟嘟嘟。」
　　如此声音响起之后的半晌，站在门前等待许久的艾德文娜，再度遭遇了先前西门之外一般的待遇。
　　「果然没人吗？」
　　白狐少女头顶的三角状尖耳，似乎下意识抖动了几下。
　　「貌似是这样呢，至少我没听见里面有生物的心跳或呼吸声 ~」
　　「连曦小姐都这样说的话……」
　　副总帅小姐偏过头，向身后的圣骑士以眼神示意。
　　「是！」
　　不需要言明，这些训练有素的精锐圣职者便立刻领会了上峰意思，当即有三人排众而出，联袂向前，来到厚重的木门两侧，默契对视一眼……
　　「砰！砰！！！」
　　圣剑落在门锁之上，将其斩断的同时，两双被钢铁战靴包裹着的大脚也齐声踹在关键节点，其中蕴含着的巨力立刻便将内侧房门结构击断，哐啷一声踢开，三位圣骑士趁势并肩冲入屋内，抽出圣剑警惕四顾起来。
　　呜哇……他们好熟练啊……
　　暗自吐槽着，白狐小姐也不忘紧随其后，与几位少女和其余神殿骑士一同进入其中，自然而然在仅有两室一厅几十平米的房内搜索起来。
　　「二小姐，没找到生人或恶魔的痕迹！这是个空屋子！」
　　「果然吗……」
　　望着橱柜中摆放整齐的碗筷，和并未生火的炉灶，铺设齐整的床铺，作为行动总指挥的金发少女陷入了短暂沉思。
　　「有什么想法？」
　　同样的问题，只是调换了询问的方向，但这次，被薇莉丝如此问着的圣骑士姬却并未迟疑或推诿。
　　「……看起来，这片西区集市应该是真的空了。」
　　艾德文娜沉声推测道。
　　「根据之前在山坡上的观察情况，这座城市先前应该还是存在人员活动痕迹的，虽然与其十万余人口的规模不太相符，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异常空旷……而且，也没有观察到来自星河方向上恶魔的大规模攻击，这与情报不符。」
　　「从我们下山到抵达此处，加起来也不过一个小时左右时间，就算城破，恶魔也没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转移走城内超过十万的居民，更不要说并未留下明显战斗和破坏痕迹的前提下。」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第二百零四章：断河
　　见白狐小姐并未表现出明显的肯定或否定态度，她身后的两位白羽少女自然不敢越俎代庖发表意见，只能乖巧保持沉默静听着。
　　而那些神殿骑士，也已经暂时被代理团长大人派出去调查其他屋子了。
　　于是，在仅有四名少女的屋内，艾德文娜举出两根手指。
　　「第一种可能是幻觉魔法，例如在上一次联系后到现在的半日时间内，萨切诺城被恶魔攻破，并遭遇了某些我们还不清楚的情况，以至于人去楼空。」
　　「在那之后，恶魔为了迷惑我军，故意在城市里设置了大范围幻觉魔法，伪造出城内依旧一切如常的假象，实则暗中设下埋伏，只待我们进入，便发动突然袭击。」
　　「……就像它们当初在战争早期，撒诺斯行省和凯勒行省中曾经耍过很多次的把戏一样。」
　　「原本我是这样想的，但你们看，这间屋子的摆设十分整齐，并无任何遭到暴力入侵的迹象，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就证明这里的住户并非被强行掳走，也并非在仓促之下突然消失，而是关好门窗后自行离开的。」
　　「如果是城破，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恶魔也没必要在如此细枝末节上刻意掩饰，毕竟我们现在已经进城了。」
　　直至如此，某位静静聆听着的白狐小姐才终于点头道。
　　「很有逻辑性和条理的假设呢，那么艾德文娜，如果并非恶魔所为，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目前还无法确定，只能说暂时排除了恶魔大军破城的可能性，但究竟是否与恶魔有关，却难以定论。」
　　艾德文娜托腮沉吟道。
　　「如果前面的假设是错误的，我们在山坡上看到的是事实，这里也不存在所谓的幻觉魔法，甚至萨切诺城并未完全失陷……那会是什么东西，令城市之中十万余人，至少其中相当一部分在一个小时内消失无踪呢？」
　　思索着，少女道出了心中唯一的答案。
　　「强者，而且是拥有某些强力宝物或能力的超级强者，就像曦小姐之前使用那方宝印，收纳了沿途的难民一样，有某些强者……出手干涉了这座城市的局势。」
　　「我们抵达时，对方正好将城市里最后的民众与人员以某种手段尽数带走，与我方正巧擦肩而过，所以才会出现如今这样的情况……我是这样认为的。」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嘛 ~」
　　见白狐小姐依旧只是不置可否，没有继续补充些什么的意思，心知这是对方在故意考验她，并表示后者不会在细枝末节上频繁干涉态度的艾德文娜，便也会意颔首道。
　　「无论如何，还是先搜索全城，确认下是否藏有陷阱或剩余居民存在吧，虽然这话有些不中听，但只要那位强者并未持有恶意，萨切诺城空置下来，对我军其实是很有好处的。」
　　毕竟大战在即，民众的存在对于即将成为惨烈战场的这座小城和军队而言，本就是一种负担，还容易成为恶魔方面潜藏间谍和传播疫毒的掩护，原本艾德文娜是打算拜托薇莉丝帮忙，用【山河印】将他们也暂时收纳起来的。
　　又尝试着搜寻了几家周边宅院，确认过这些地方也同样已人去楼空后，散布向城市其他区域的神殿骑士小队也陆陆续续返回，带来了他们调查到的最新情报。
　　这里的确是一座空城。
　　不仅是艾德文娜等人进入的西城门和西部集市，其他三个方向，包括中央神殿在内，全都已经空无一人。
　　整整十万余萨切诺城的居民，包括上下神殿与守军在内，全都已经消失一空，不知去向。
　　那之后，确认了安全和没有恶魔陷阱残留的艾德文娜，向城外部队及更远处山坡上的主力发送出预定信号。
　　三个小时后，圣国主力大军顺利接管萨切诺城四面城防，开始进行改进与加固，作为领袖的悠娜等人，也来到了隔河相望，直面向御圣城与恶魔占领区域的东城墙上。
　　「……看来，艾德文娜代理团长的判断完全正确啊。」
　　默默眺望着眼前的景象，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不禁发出了这般带着些许惊叹的感慨。
　　萨切诺城之东向前不足十余米，便是波澜壮阔的星河主干，这条长河在此地勾勒出的奇妙半圆形弧线，几乎将整座城市东部和近半南北环绕，形成了类似于护城河般的景象，并以渡船和码头与对岸相连。
　　而此刻，那本应停泊有恶魔袭击时所乘，来自对岸渡船的小型码头，以及萨切诺城东门外的河岸……
　　却被悉数径直斩开。
　　没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 「斩开 」 。
　　自城门外数米之处为始，河岸的土地仿若被某种锐不可挡之物，像切豆腐一样从中撕裂开米宽凹陷，笔直的割裂痕迹一路向前，延伸进浪涛席卷的星河之中……又再度浮现于对岸。
　　虽然大部分痕迹已经被再度涌来的星河水所掩盖，但从河上依旧漂浮，搁浅着的少量船舶碎裂后留下的木块残骸中，也能看出曾经降临于此的那一击，给正在冲向城市东门的恶魔部队，造成了怎样的可怕毁灭。
　　仅仅看着这样的残留，便也不难想象，当初那惊天一斩落下时，恐怕连汹涌星河都已被瞬间悉数劈开，翻涌出惊涛骇浪。
　　如同神明降下的天罚，以一己之力分断长河，毫无疑问，这是远超凡人极限的力量。
　　虽然猜测得到了应验，但看起来，艾德文娜小姐却并未显得多么开心，只是站在同样满脸凝重与思索之色的悠娜身边，注视着那可怕一击留下的痕迹。
　　「到底是何人所为……既然向着星河方向出手，就说明对方应该并非恶魔一侧的强者，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出现在我们面前，而只是选择默默带走萨切诺城之中的居民呢？这种收纳生灵的力量……」
　　「……都看着我干嘛？喂喂，这次真不是我干的好吗！」
　　被两位神裔小姐默契投来的 「盯……」的视线搞得微微一愣，同样正在心中梳理着某些线索的白狐小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摆脑自证起清白来。
　　「说到底，咱们从出发开始不就始终在一起行动吗？我哪有时间单独跑到这种地方来，特地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啊？」
　　「呃，说的也是呢……」
　　似乎立刻便相信了白狐少女的说辞，艾德文娜不无尴尬地点着头，倒是她身旁更通人情世故和言辞之道的圣女殿下话锋一转，温和轻笑道。
　　「曦小姐误会了，大家作为同盟与合作伙伴，我们又岂会随便心生怀疑呢，只不过这神秘强者留下的痕迹与举动太过震撼又令人不解，我才想请教下同样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您……不知在曦小姐看来，光就这一击而言，对方应该拥有何种程度的实力？」
　　「这个啊……」
　　对于这样话题，薇莉丝倒的确没有避讳或推诿的意思，径直将视线似不经意划过某位圣女殿下头顶的瑰丽宝冠，又最终停在城外那锋锐无匹，连接着星河两岸的切痕处。
　　「至少，在你们口中的【伪神】之上吧。」

第二百零五章：再度交织的轨迹
　　说实话，虽然迄今为止，薇莉丝小姐已经亲手料理过不少伪神级强者，但对于现世，尤其是存在着严格世界之力管控的这个世界而言，真正的伪神其实是非常非常罕见的。
　　如果不算薇莉丝自己和定位接近于眷属的某些同伴，目前她所知中真正达到了伪神级，或能够发挥出堪比伪神以上实力，并且能够随意跑来跑去的存在，实际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首先自然是某位作为真神的生命女神小姐，但西芙琳没理由突然从天空之岛横跨数万公里跑到这来，也不会刻意躲避薇莉丝，这样类型的攻击痕迹，更不可能是出自祂之手，所以基本可以排除。
　　之前那个自称马斯克的【伪面与狂愉之神】，已经证实了即使被世界隔绝，神明化身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发挥出伪神级力量，所以也可以将这方面因素考虑进去。
　　但说到底，神明又不是大白菜，总不可能跟批发一样没完没了地冒出来，又正好被她薇莉丝碰上，毕竟化身如果被消灭掉，神明本体也是要承受不小损伤和反噬的。
　　而且艾德文娜说的很有道理，既然向袭击萨切诺城的恶魔部队出手了，就说明对方应该是站在圣国这边，至少不会与恶魔势力同一阵营才对。
　　那么，四大恶魔君主降临的可能性也完全可以排除。
　　剩下的，就只可能是这个世界硕果仅存的少量真正伪神级存在了。
　　如果只是从薇莉丝认识的那些强者中，选出一个最契合眼前这攻击痕迹的……
　　也就只有那个家伙了吧。
　　如果是他的话，做出这种事情，包括刻意避开圣国军队的理由倒都能够勉强解释得通。
　　但，他不应该在忙着自己的某些烂事吗，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跑到圣国来？还是说，其实并不是他？
　　「唔姆……」
　　趁着其他人还在消化和讨论那 「伪神级 」惊人评价的时候，白狐小姐已经梳理完思路，并得出了最终结论。
　　「无论怎样，那家伙对这座城市的居民大概不会有什么恶意，之所以要大费周章把他们带走，估计也是抱着避开战争之类的保护目的吧。」
　　「要我讲的话，你们现在还是把精力集中在更重要的方面比较好哦。」
　　「……说的也是呢。」
　　……
　　趁着某圣女殿下和艾德文娜等人在城头上讨论接下来战事策略的空档，对此不太感兴趣的白狐小姐便带着两位白羽小跟班直接开溜，并顺着契约联系，找到了刚从进入城市的房车内下来，正百无聊赖逗弄着战战兢兢的明晶兽，一边眺望天空的龙娘小姐。
　　「主人？」
　　薇莉丝的到来，自然被感知敏锐的小龙娘立刻察觉。
　　「嘘，别声张，跟我来。」
　　把蕾拉和蕾妮留下，替换保护尤朵拉二女的职位后，牧师小姐便拉着自家宠物的手，直接找了个神殿骑士防守的空档翻出城墙，隐身之后，来到了东城门外那道绵延至星河另一侧的切痕边。
　　「……主人，这味道，是那个自称泯尘的家伙留下的，他不久前刚来过这里。」
　　还未等薇莉丝问出口，与之心意相通的小龙娘便主动蹲下身，轻嗅之后做出了判断。
　　「呜哇，还真是那个家伙啊？」
　　泯尘的种族是来自【幻世】的半魔人，即一半恶魔，一半人族的血统。
　　纯种恶魔与人族，或者说与这个世界大部分生物之间都无法诞生后代。
　　因此，这种来自游戏之内，据说仅有他自己与 「少量 」后裔一脉传承的特殊血嗣，放在如今圣国与恶魔战争最为激烈的时期，无论面对任何一方，都必然会引起警惕甚至敌视。
　　很可能正是因此，泯尘才选择了避开圣国与恶魔的主力部队，除非他打算现场表演个以一己之力匹敌万军之类超级好戏。
　　但凭薇莉丝对那个家伙的了解，他百分百是不会这样做的。
　　倒不如说，以泯尘喜好隐姓埋名，低调行事……或者说无形装逼的风格，会如此直接插手到恶魔与圣国的战争一线，这座萨切诺城的战事中来，并且偏帮某一方……很奇怪。
　　毕竟以他作为外来穿越者，又半人半魔的身份而言，无论这场战争的哪边，泯尘都不该有明确倾向性才对，最多也就是所谓行侠仗义，打打小怪兽，偶尔救几个人而已。
　　别以为强者就能随心所欲，肆无忌惮行事了，泯尘虽实力不俗，在薇莉丝看来却远还未到天下无敌的程度，如果大肆屠杀恶魔一方，把那几位恶魔君主惹毛了，发生什么事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样说的话……泯尘以前似乎提起过，那个送他们来到此地，并赋予了可观帮助的【世界意志】，会通过所谓的面板来向穿越者发布主线或支线任务……
　　是因为这个吗？
　　世界意志在借由他的手，驱逐来自异世的入侵者？
　　虽然感到了分外好奇，但泯尘既然已经离开，以薇莉丝目前的处境和身份，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大肆去寻找，既然这样……
　　这时，同样以隐身手段呆在河岸边，刚刚站起身来的晓光突然再度补充道。
　　「对了主人，除了那个泯尘的气息外，这附近还残留着另一个我以前可能见过的生物味道，雄性的人族，不过相当弱小，大概是杂鱼一类的水准吧。」
　　「是吗……」
　　薇莉丝很了解自家宠物，这句话的潜台词意思，就是她并不记得杂鱼的身份，所以只能判断出以前可能接触过……仅仅这种程度而已。
　　不过，既然是小光见过的生物，就代表薇莉丝自己一定也认识，如果按照之前泯尘提到，他会首先去往联合王国看看的线索来推测……
　　算了。
　　在这猜来猜去也没什么意义，既然插手到了这场战争中来，那双方碰面也只是早晚的事而已，到时候再一并问个清楚吧。
　　「这场战争……什么五花八门的角色都搅和进来了啊，可真热闹 ~走吧，我们先回去。」
　　「好，主人。」
　　……
　　一日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
　　萨切诺城的空置，不仅留出了充足空间容纳圣国主力大军和各类持久战所需辎重，也免去了悠娜等人本需排查城内恶魔间谍和疫毒扩散情况的工作，让她们得以将全部精力，集中在面对即将来临的大规模会战之中。
　　虽然只有短短一天，但经过圣职者们在信仰系魔法帮助下的全力构建和加固，原本只是个临河小城的萨切诺，在第二日拂晓到来的时刻，便已化作了抵抗恶魔入侵的第一线坚实堡垒。
　　不仅城墙在一些特殊场地魔法帮助下，拔升而起至原本两倍有余的高度，很多远征军携带而来的大型战争器械也纷纷装上了城头。
　　巨大的结界魔法以城市为中心构建而成，向外界辐射出足足数公里范围，有效增幅了范围内信仰系，以及光属性魔法的威力，并对恶魔展开削弱，压制。
　　这就是悠娜她们无论如何，都要寻找一处城市作为立足点的原因之一了。
　　神圣帝国奉行的精兵战术，最擅长结界战与魔法对轰，而非短兵相接，必须通过器械辅助和城墙掩护才能发挥到极限，如果只是在野外直接遭遇作战，数量的劣势自然就会被放大。
　　诸军齐备，严阵以待，恢弘般金色结界，已经化作了方圆数百公里内最显眼的明灯。
　　真正的战争与厮杀，很快便要到来了。

第二百零六章：鼓声震天，纷争起
　　新历 1377年 2月 8日上午 11时，萨切诺城左右两翼战线传来讯息。
　　肆虐的恶魔大军已完成了对佛兰行省星河之东全境的控制，正自南北两侧，对虽处于星河之西，却由于其独特地形，如桥头堡般突出的萨切诺城展开合围。
　　星河湍急，虽然不像兽王国黑河中许多区域那样，藏匿有无数危险魔兽，但仍有强大生物潜伏其中，而这些基本都是对光明较为亲和，平素温顺，却会对恶魔抱有天然敌意的存在。
　　所以绝大部分恶魔，尤其是无法飞行，又体积格外庞大的，例如巨锤恶魔这种个体，几乎很难靠自身能力渡过星河。
　　更不要说在遭到对岸阻击和信仰系魔法轰炸的情况下。
　　所以，恶魔只能在完全占领了星河东岸，并从其他合适方向渡过星河后，才开始汇聚力量，试图吃下这座佛兰行省星河西侧最突出的桥头堡。
　　当然，如果恶魔们再蠢一些，选择不管这座圣国重兵把守的堡垒，而是继续向西进军，侵袭佛兰行省内部的其他城市……
　　那驻守在这里的圣国主力就可以在它们展开攻城，僵持不下的绝佳时机自后方两面夹攻，给恶魔主力造成更加惨痛的打击。
　　毕竟在悠娜提前安排下，整个佛兰行省西部的城市已经全部戒严封闭，如大圆包小圆般，以星河为界将恶魔占领区域围堵。
　　除非恶魔势力暂时放弃继续推进，那么，它们便将无可避免的，要与驻守在萨切诺城的圣国主力展开大规模会战，就算无法将其消灭，也得吃下，至少击退此处的圣国大军，以避免腹背受敌的风险。
　　以上，便是在上午最后一场战前军事会议中，白狐小姐听到的目前情况了。
　　下午 1时，负责阻击恶魔左翼主力的两支先锋军团，按照预定计划撤退到了萨切诺城的南门附近，与悠娜率领的主力部队汇合，形成超过十万余的神殿骑士大军阵势。
　　根据他们带回的消息，最多两个小时之内，恶魔先头部队就将沿星河抵达萨切诺城南门。
　　2时，右翼曾驻扎于御圣城，但在大战中被恶魔主力击溃，撤至星河西岸后又重新聚拢起来的，上万神殿骑士残部传来消息 ——他们已尽全力阻击了渡河的恶魔部队，弹尽粮绝，即将向后撤退，进入西部城市补充给养并重整态势。
　　完成补给后，这支部队将会与自后方赶来的救赎圣女一部汇合，前往萨切诺城支援战斗。
　　支援如何姑且不提，即是说，右翼恶魔部队也将在今日入夜前，抵达萨切诺城北门并发动攻击。
　　虽然时间相比预计有些紧促，但总体而言，都还在悠娜等人的预想之内。
　　接下来，就看恶魔会如何行动，是否要攻击这座被圣国抢先拿下，并构建起坚实防线的硬骨头了。
　　另外，萨切诺城东门虽然有星河作为屏障，但恶魔也并非完全不具备渡河发动攻击的能力，所以，还得防备来自这个方向的奇袭才行。
　　西门同理。
　　站在南门城头上，一道道来自圣女殿下的谕令如雨点般不断传下，调度着诸军配置，让旁观中的某位白狐小姐，突然有些好奇悠娜这份明明应该不曾经历过战争，却如此缜密且老道的军事才能究竟从何而来了。
　　类似战争的场面，薇莉丝初来这个世界时，便在联合王国与兽王国的西部战争中见过一回，当时两方参战的人数和规模，还要更在这场圣战之上。
　　但若论实际战力……
　　「报！明光殿下！结界侦测到大量恶魔反应，来自于城市南部！数量难以估计！」
　　大军建立在萨切诺城中央神殿处的结界，能够侦测到超出城市范围之外的恶魔动向，以便于提前进行应对和调度，而快步登上南城门的圣骑士带来消息，也映证了悠娜对第一波敌人方向的判断。
　　「全军备战。」
　　「是！」
　　虽然是如此分外简明的指令，但随着悠娜 「全军备战 」四字，在传令使和传讯魔法帮助下扩散开来后，整片萨切诺城南门，整个城市的气氛都顿时变得沉凝而肃杀起来。
　　圣钟之音在空气内回荡，激昂战鼓声咚咚敲打着在场每一位战士紧张又亢奋的心脏，圣职者们握紧了手中的长戟，法杖，就连作为副总帅的艾德文娜，也已经扶上腰间圣剑，面色肃穆。
　　「曦小姐，您需要暂时退下城头吗？这里恐怕很快就会成为战场的第一线了。」
　　对于艾德文娜的好意，被两位白羽少女分立左右保护着的白狐小姐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轻笑道。
　　「你觉得呢？」
　　「……也是呢。」
　　似自嘲般，圣骑士姬同样笑着摇了摇头，与另侧的悠娜对视一眼，用力抽出长剑，美眸之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与昂扬战意！
　　「那，就请您亲眼见证我们的战斗吧！」
　　「咚……咚……咚……咚……」
　　大地远方，传来了如此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践踏在大地之上的缓慢步伐，与城头愈发急促的激昂战鼓交响合鸣，又宛若针锋相对，势如水火，无形般交锋，似乎在此刻便已展开。
　　于是，恐怖的阴影一道道转出山坡。
　　那是手握十余米长，仅握柄便如成年人族身躯般粗壮，两端分别为钝形圆面与尖锥状恐怖凶器，身高同样达到了十米开外的可怕存在。
　　它们披挂着粗糙却又比塔盾更加厚重的铠甲，漆黑身躯上膨起如岩石般坚硬的肌肉，碧绿色巨眸中，散发着冰冷而凶厉的寒芒。
　　巨锤恶魔们，大步向城墙走来。
　　虽然只有十余只，但一字排开的庞然大物，便宛若横亘于大地之上势不可挡的战车，将要击溃一切敢于阻拦在它们面前的敌人。
　　紧随其后，便是漫山遍野，几乎无法以肉眼识别出数量的无尽恶魔兽，它们跟随在作为前锋的巨锤恶魔身后，填充着恶魔大军的主要数量。
　　再后方，便是作为中坚战力的恶魔守卫，恶魔骑兵和恶魔祭祀等主要兵种，虽无恶魔兽那般可怕的数量，但坚实而沉凝的气势，已随着阵列迎面压迫而来。
　　其上，近十道看起来仅有两三米左右，却以魔翼或其他手段悬停在空中的，近似于人类般的身影静静飘浮着。
　　它们身披远比巨锤恶魔更加精致华美的战甲，手握利刃，似在驱赶着脚下恶魔兽向前进发。
　　毫无疑问，那是真正的高阶恶魔，每次出现，都会给圣国与这个世界带来巨大灾难与死亡的 ——【杀戮】的使者。

第二百零七章：奇迹……。。与奇迹的代价
　　「【杀戮】亲族……刃魔吗，以往从来都是单独行动的家伙竟然同时出现了近十，还只是分散开来后的其中一支部队，如此可怕的阵容，难怪御圣城会失守了。」
　　圣女殿下喃喃自语般的声音虽未显响亮，但她周围都是实力不俗的强者，至少近处那几名少女，还是能够清晰听见其评价的。
　　白狐小姐将视线投向漂浮在恶魔大军上空的，那些身披精美又狰狞般血色铠甲，手持凶刃的类人形身影。
　【刃魔】是杀戮之王斯鲁特尔的直系亲族，本族，其关系，有些类似于魅魔之与侵蚀之王，但却更加亲密许多。
　　因为杀戮之王斯鲁特尔，根据某些不知真伪的传说描述，其在以杀戮成就君主之位前，便也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刃魔。
　　如今四大恶魔君主中，唯有这位，是后天成为的君主，而【混乱】，【侵蚀】与【不洁】，都是天生即强，是作为凌驾于恶魔之上的唯一特殊种族而存在的。
　　或者从某种角度而言，四大恶魔君主中，只有【杀戮】是真正的恶魔，而其他三者，则更近似于恶魔的创造者，始祖一类身份。
　　虽然是特例，但能出现以凡体肉身成就君主之位的存在，刃魔的个体实力也足以可见一斑，即使在恶魔界所有上位恶魔种里，它们也几乎是正面战斗力最强的那批。
　　虽然遭到了世界之力在一定程度上的排斥和压制，但依旧绝非寻常强者可以匹敌的对手。
　　恶魔与女神教互为从古至今的宿敌，仇人见面自然分外眼红，两军照面，几乎没有任何交流的空间和必要，那些顶在最前方的巨锤恶魔们便同时加速，迈开大步，奔跑着向萨切诺城已经足以称作巍峨的城墙迎面撞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依旧是密集如雨点的轰鸣巨响，但这次，却并非城头之上的战争擂鼓，而是那些庞然大物们集体狂奔的脚步声！
　　「开启壁垒。」
　　圣女殿下处变不惊，只扬起雪白素手，恢弘的金色光幕，便在搭建于城市中央神殿的法阵驱动下拔地而起，如巨盾般横挡在城墙正前，与狂吼着迎面冲来的魁梧身躯毫无花哨相撞！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巨锤挥舞，裹挟着凌厉的风压砸在金色光幕之上，带起大片宛若雷鸣般的剧烈声浪。
　　在十余高阶恶魔的全力攻击下，不到数秒，临时搭建的屏障立刻便泛起恐怖裂痕，并在又一个短短几秒后轰然碎开，化作光点坠落。
　　但巨锤恶魔们借助奔跑之势发起的第一波全力冲击，也被城墙之外的光幕完全吸收，没能伤害到萨切诺城南门本身。
　　砸碎光幕，巨锤恶魔们再度扬起手中凶器，正欲发动第二轮直面城墙的猛攻，便在此时……
　　「起势！」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擂鼓震天，那声浪，竟化作真实扩散开来的金色光晕，同时覆盖于萨切诺城南城墙上千余名神殿骑士之身！
　　像是早已排练过千百遍一般，他们整齐划一抽出腰间长剑，金色光焰自剑身燃起，在呐喊出那般昂扬高喝的圣骑士姬领导之下，高举圣剑！
　　「圣 ——耀！！！」
　　上千道怒吼，与喷薄而起的金焰冲上天空，顷刻凝结为长百米开外，几乎要与那皓日交相辉映的炽烈光剑，由为首的金发圣骑士少女虚空高举，送出神圣的惩戒！
　　「斩！！！！！！」
　　光剑裂空，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顶在恶魔大军最前方那十余只巨锤恶魔。
　　它们有的下意识抬起锤柄欲挡，也有的自恃肉体强横，根本不管不顾，依旧想要顶着攻击，硬将手中凶器砸向即使被强化过，也只比其高出 2-3个身形的金色城墙。
　　但无论采取了何种应对手段，那恢弘的惊天一剑，都在下一刻，将所有试图抵挡在锋锐前的物体尽数斩断，剑气破空而去，化作金色巨浪，直噬向更后方的恶魔兽之海！
　　「轰轰轰轰轰轰！！！！！！」
　　金色剑光的余波化作海潮，瞬间便逆向吞噬了足足上千只位于最前方的恶魔兽，那海浪继续向后推进，被圣国人畏之如虎的恶魔大军，在其面前却像是毫无抵抗之力般，如雪花般在金光中快速消融着。
　　直至此刻，城墙之下那十余只孤零零，僵住身形的巨锤恶魔，才一个个向后坠去，被圣光之刃切开的坚实肉体与巨锤，零落散倒在星河之畔的大地上，涌出黑绿色的血。
　　全灭。
　　「嚯……合击吗。」
　　即使是某位旁观看戏中的白狐小姐，唇角也不禁漏出似感到兴趣一般的呢喃，她身后的两位白羽少女更是面色各异，暗自窃窃私语起来。
　　「呜哇……姐姐，刚刚那一剑……」
　　「挡不住，或许能避开，但正面硬接的话，我肯定会受伤，这一击已经隐隐透露出【法则】的味道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真的假的啊……神圣帝国这么猛的吗？这就是世界第一强国的含金量？」
　　「不……没那么简单，除了艾德文娜小姐自身起到的关键主导之外，代价也很大，这大概就是曦小姐以前提到过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吧，你看那些神殿骑士的状态。」
　　听着身后两位天使小姐的低声交谈，同样已经察觉到了大致原理的薇莉丝，也随即将视线投向了周围的神殿骑士。
　　刚才，南城门上大约有一半的守军都抽出了圣剑，将力量汇聚到艾德文娜斩出的一剑上。
　　而代价就是，现在那些神殿骑士也已经全部萎靡下来，身上散发出的圣光气息几乎完全消失，正在悠娜调度下快速离开城头，由新的战士进行更替。
　　信仰系魔法，并非无穷无尽的力量。
　　虽然不需要使用者本身持有魔力，但也不代表那就是取之不竭的，一定时间内，使用的信仰系魔法越频繁，越强大，信徒就越会感到疲惫，需要靠休息进行恢复。
　　对此，圣国主流的说法，似乎是凡人无法持续承受至高的女神之力，所以会对肉体造成负担……
　　但薇莉丝之前在神学厅接触到的，那位光族少女艾拉 ·莱特在【众议场】的研究报告中，却又指出了另一种更加严密和严谨的可能性。
　　信仰系魔法的本质，其实是以使用者的精神力换取元素力。
　　或者说得明确一点，用【虚无】能量来交换【物质】能量。
　　虽然还是在目前学术界主流观点中，【虚无】与【物质】这两大基础能量体系互相并列，无法互相转化，但艾拉却对此提出了某个假设。
　　那是很简单的道理 ——我们做不到，不代表不可能做到。
　【虚无】与【物质】的确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能量，但那只是目前学者认知中的差异罢了。
　　艾拉 ·莱特的核心理论，是一种与当前主流格格不入的假想，即【万物统一说】。
　　这个世间的一切，无论【物质】或【虚无】，在本质上都是由某种更加纯粹而根源的存在转化而来，所以只要满足某种条件，将其反向回溯，就能够实现两种基础能量的互相转化。
　　如此的反向回溯需要某种特定催化剂，或者说媒介，这种媒介具体是什么，又是否真正存在姑且不论，但如果以之确实存在为前提进行假设……
　【物质】与【虚无】的转换，即信仰系魔法本质上 ——其实是由精神力换取元素力这个推论，就完全能够成立了。
　　实际上，在艾拉的不懈努力中，她其实已经初步察觉到了这种媒介的真面目，但由于证据不足，加上某些外界因素制约，始终没有正式公开发表。
　　不过，在薇莉丝找到她的那天晚上，为了表示合作诚意，艾拉 ·莱特将这份猜测告诉了白狐小姐。
　　那是名为【信仰】的力量。

第二百零八章：白热化
　　对于信仰系魔法的大致形成原理，那位光族学者是这样假设的。
　　信徒集中思念与精神，化作【信仰】这一特殊力量升华，汇入某种【中转站】，【中转站】又将这些力量转化成神圣的光元素力，回馈给献上信仰者，帮助其施展超越常理的力量。
　　虽然实际肯定比这复杂许多，但仅以此简单概括，就构成了信仰系魔法的循环，解释了为什么明明能量守恒，信仰系力量却可以凭空生成的谜团。
　　也解释了为何信仰系魔法……不需要像正统法师一样吸收魔力，而是主要通过锤炼精神意志来变得更强。
　　为什么圣卑尔根山脉血之灾爆发当场，覆盖范围内的信仰系魔法同时失去了力量？
　　艾拉认为，这大概率就是那种血色结界的力量，屏蔽了信徒与【中转站】的联系，但如果这股神圣之力真是如教义描述那般，来自于全知全能的女神赐予……
　　凡物展开的结界，如何能屏蔽神之力？
　　大致情况便是如此，当然，艾拉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有真正搞明白，【信仰】能够转化两种能量是她的无根据假设，所谓【中转站】的真面目，或者是否存在也并未得到明确证据，所以才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
　　但无论如何，仅以现有的理论，对奉行【光明女神恩泽万物，至高无上，无所不能】教义的女神教而言，便已是十分不利，会极大损伤到欧若拉女神的形象，使其显得不再那么无私而伟岸，全知全能，进而打击到女神教在世界上的地位。
　　因为……如果艾拉研究出来的内容被证实是真相， 「女神 」的所作所为，本质上就与恶魔没有太大区别了。
　　只不过一个是照单全收，另一个会吐出些回扣这种程度而已。
　　坦白说，之前薇莉丝虽然深入了解过艾拉提出的尚不成熟假设，并有意资助她继续推进，但也只是抱着 「听起来很有道理，反正试试也不亏 」这样的心态而已，并未全盘相信。
　　但如今看到眼前这些精神萎靡，气血和体力却明明十分充盈的神殿骑士，薇莉丝反而愈发觉得艾拉的理论，很可能便是事实了。
　　此时暂且不谈，说回战场之上。
　　刚刚那柄光剑，毫无疑问已经达到了堪称超越巅峰的水准，已经完全不亚于当初艾德文娜在牧师小姐【共战】增幅下，挥向利奥波德怨灵的同样一击了。
　　当然，现在的前者经过历练与不懈努力修行，加上神之血推动，已经拥有了远胜当初的实力，再加上那上千神殿骑士的全力支持发动合击，能展现出媲美曾经巅峰时刻的力量倒也不足为奇。
　　因为早有准备，城头上的换防只在数分钟内便已结束，养精蓄锐后的神殿骑士们填补了那上千人空档，而作为之前合击领头人的艾德文娜，看上去也并未表现出不堪重负的情况，经过这么一会休息，已经完全恢复过来。
　　即，目前的情况是，圣国以一千多名神殿骑士暂时失去战力为代价，换掉十余只巨锤恶魔和大量炮灰，并遏制住了敌人的第一波最猛烈攻势。
　　虽然的确算得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也绝对是划得来的。
　　思索间，涌向远方的光剑余波，也终于在建立了足够成果后渐渐失去威力，化作光点消散。
　　萨切诺城之南的土地上，留下了宽达几十米，长逾近千米的斜向切痕，所过之处，至少有上万余恶魔兽在这一击之下陨灭，尸骨无存。
　　看着那地面上留下的攻击痕迹，与身穿白甲的圣骑士姬高挑背影，薇莉丝小姐心中突然泛起了些微困惑。
　　说起来，如果神圣帝国掌握着这种厉害的合击魔法，为什么恶魔方面会完全没有提防呢？这一下吃的亏可不小啊……难道是近期才研究出的新技术？
　　合击……合击……原来如此，是【死神之镰】……不，灵隐商会提供的支持吗。
　　不过，仅仅是这种程度的损伤，看起来还不足以令恶魔们放弃继续进攻的打算，虽然并未有新的巨锤恶魔继续出现，但敌人真正的主力其实尚未受到损伤，恶魔的强力兵种，也从来不止这么一点而已。
　　被光剑横扫一空的土地上，很快再度被汹涌而来的恶魔兽之海填满。
　　随即，在恶魔骑兵与恶魔守卫们重重保护起来的军阵中央，几十架看起来由骨质构成一般，至少相当于薇莉丝等人所乘坐明晶兽车三倍大小的巨型狰狞器械，被推动着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
　　「那是……」
　　见多识广的明光圣女，几乎立刻便做出了判断。
　　「【不洁】眷属，噩梦绞刑者……居然直接跟【杀戮】的军队混在了一起，它们果然深度合作了吗……」
　　还未等对方出手，悠娜便迅速转头，以比平时快上不止半筹的语速急声询问。
　　「护城结界还要多久才能重新构建？」
　　「殿下，结界刚刚被敌人击碎过一次，就算全力修复，恐怕也需要至少十五分钟才行。」
　　「十五分钟吗……」
　　圣女殿下皱了皱眉，似乎在犹豫与思考着什么，而听见她口中那个名字的白狐小姐，也立刻从脑海里知识储备中找到了对应目标的情报。
　【噩梦绞刑者】——不洁之王普雷格的畸变眷属之一，虽然它们像蜗牛一样速度迟缓，很难靠自身进行快速移动，也缺乏近距离自我保护能力。
　　一旦遭到强者近身，非常容易直接被干掉，但在这种大规模的定点攻防战场中，能够发挥出的效果却更在【杀戮】麾下的巨锤恶魔之上。
　　看起来像器械，但噩梦绞刑者其实是活着的生物，一种十分特殊的恶魔，它们能够自体内生成含有浓烈疫毒的爆炸物，再借助投石车一般的身体结构将其发射出去，隔着数公里乃至更远距离进行大规模定点轰炸。
　　这种疫毒合成物很像蓝星上的病毒炮弹，一旦与地面，墙壁撞击，或受到外来物的攻击和挤压，便会立刻炸裂开来，爆发出影响范围巨大的冲击波与猛毒。
　　除了直接在空中将其拦截，或靠大范围结界强行阻挡外，几乎没有任何高效应对手段。
　【不洁】的眷属一向如此，它们几乎所有攻击手段中都必定包含着 「扩散疫毒 」的效果，只要没能将其完全隔绝，及时处理，很可能就会导致一场大瘟疫的爆发。
　　所以，【不洁】才向来是恶魔四君主中最受人厌恶和忌讳的对象，虽然其眷属出现在现世的频率仅高于孤家寡人的【混乱】，历史中造成的明面上伤亡和损失，却远比【杀戮】与【侵蚀】更加惨重。
　　「距离是……五公里吗，考虑到防守力量的干扰……」
　　圣女殿下依旧在抬手比划估算着某些东西，但恶魔们并不会给她慢慢思考的时间，之前艾德文娜带领的合击一剑虽然惊艳绝伦，令圣国方占了些便宜，看来却也彻底激怒了这些女神教的古时宿敌。
　　否则，它们肯定不会这么早就把底牌之一的【噩梦绞刑者】推到台面上来。
　　装填，拉弦。
　　在其他恶魔的辅助下，几十只噩梦绞刑者准备攻击的速度有了大幅提升，几乎只在十几秒的时间内，那散发着不详暗绿色泽的 「石块 」 ，便被推上了弹射架。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数十道惨绿色光芒，冲天而起！

第二百零九章：吾见、吾知
　　那深藏有恐怖疫毒与杀伤力的直径数米 「炮弹 」 ，在噩梦绞刑者特殊身体结构的猛烈推动下，几乎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便上升到了极限。
　　随即，便追寻着大地的引力高速下落，化作从天而降的流行，直奔萨切诺城而来！
　　「阻击！」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看来即使是足智多谋的明光圣女殿下，也无法提前做好一切应对准备，至少这第一波轰炸，她只能如此高声下达紧急应对指令。
　　「光耀斩！」
　　艾德文娜第一个做出反应，虽然前不久才刚刚发出了那般强力的合击，但圣骑士姬周身澎湃的光明气息却没有丝毫衰减，圣剑之上瞬间燃起璀璨金焰，延伸出虽不及先前，却仍有十余米长的惊人光剑，破空而去！
　　「轰隆！！！」
　　那冲天而起的金色光剑连斩三块正在迎面坠落的石球，带起空中大片轰然炸开的光圈与惨绿浓雾，其他城墙上的圣骑士，神官，只要是拥有远距离攻击能力的，也都连忙纷纷模仿着圣骑士姬向上发动阻击。
　　「圣耀斩！」
　　「神圣矛击！」
　　「极光术！」
　　「莱特之箭！」
　　一时间，成百上千道形状各异的金光，兵刃闪现而出，虽然仓促之下，准头与威力都明显不及刚刚在神血加持下攀上超越边缘，已经足以被称作【光明骑士】的艾德文娜，但好在其数量繁多，即使是乱碰，也总能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时候。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伴随着浓烈疫毒，在城市百米之上的高空扩散开来，虽然几十发 「炮击 」中超过九成，都被圣职者们利用信仰系魔法所阻挡，但终归还是有几道落网之鱼冲破了火力封锁，降落在萨切诺城之内。
　　「轰轰轰轰轰！！！！！！！」
　　宛若某种被充分压缩后的气体瞬间爆开一般，经过长时间加速与剧烈撞击，剧毒炮弹一经落地，立刻爆发出了远比先前在空中更加猛烈的轰鸣与杀伤力。
　　落点之处周遭的数栋房屋，几乎瞬间便被绽放的气浪吞噬，倒塌，惨绿色的毒雾疯狂扩散开来，无差别袭向城市中的每一个生灵。
　　这种时候，之前那位神秘强者，即十有八九是某个自号泯尘的家伙，带走萨切诺城内十万余居民的举动，便显得格外关键起来。
　　毕竟神圣帝国派遣参与到这场战争中的神殿骑士，无论圣骑士，神官或其他圣职者，几乎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是能够熟练使用各类信仰系魔法的好手。
　　对于这种最基础的疫毒，只要提前做好防备和隔绝，不被 「炮弹 」的冲击波直接命中，暂时是不会有危险的。
　　但平民可就做不到这种程度了，如果泯尘没有将其带走，这场战争中又不存在薇莉丝小姐的干涉，那些依旧留在城内的民众恐怕已经出现了巨大伤亡和恐慌，并连带着也给守城军队带来了许多麻烦吧。
　　除了落入城市内部的疫毒携带物，有一两发炮弹也正好砸在了萨切诺城的南城墙上，在可怕的爆炸中毁灭了核心处至少十余名神殿骑士。
　　连声音都没能发出，他们便已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上。
　　而外围的几十人也被连带着掀得倒飞而出，口吐鲜血，他们的裸露的皮肤表面，已经附着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宛若附骨之蛆般扭动着的惨绿光泽。
　　毫无疑问，这些人都被【不洁】的疫毒感染了。
　　不需要悠娜开口，立刻便有做好防护的其他神殿骑士，主要是神官赶上前去，替那些伤者进行紧急治疗，并带下城头。
　　无论这些人身上的疫毒能否治好，至少这场战斗，他们是无法再参加了。
　　「还算可以接受吗……」
　　虽然仅第一波攻击便出现了近百伤亡，但出将视线扫过城头之上的情况后，作为总帅的某位金发少女却反而沉默着点了点头。
　　她的低声沉吟与举动，都被薇莉丝看在眼中。
　　虽然是在场除了某白狐小姐外的最强者，但刚才拦截疫毒炮弹时，明光圣女并未出手。
　　或许她认为自己作为整支圣战远征军的总帅，比起个人实力，更重要的是在何时何地都保持着足够清晰的头脑……所以，观察比入场更加关键吧。
　　面对部下的损伤，也并未表现得多么急躁或愤怒，只是冷静权衡着这一场攻防后的得失与策略……
　　这是正确的举动，但……太正确了。
　　薇莉丝心中很清楚，她能够与悠娜的这般举动感同身受，是因为其作为神族的本能，本就对无关紧要之物和生命流逝相对淡漠，而更加趋向于理性思考，但作为正常人类，却怎么也该表现出些许情感倾向来才对。
　　就像艾德文娜此刻已经皱紧了眉头，用力握住圣剑剑柄的小动作一样。
　　悠娜……她真的是第一次上战场吗？
　　眺望着远方已经在装填第二轮 「炮弹 」的噩梦绞刑者，又低头看了眼下方，快要逼迫到城墙近前的恶魔兽海浪，圣女殿下面色不变，只再度转头看向身后的高阶神官。
　　「结界还需要多少时间充能？」
　　「已经在全力以赴注入能量了，但至少……十分钟。」
　　「呵……上来就逼得如此极限啊，恶魔君主们联起手来还真是不好应付， 5公里……算了，那样完全划不来……」
　　「殿下，要不要把异端审判团调过来……」
　　「不行，还没到他们出场的时候，别忘了，这只是四面城墙的其中一面而已。」
　　否决了部下的提议，悠娜继续下达指令。
　　「修补城墙缺口，让众军注意躲避来自天上的袭击，准备迎接大范围攻城，结界一旦充能完毕就立刻开启……对了，再加派一支人手去往城中神殿，保护好结界枢纽。」
　　「是！」
　　看样子是打算硬扛了啊。
　　依旧旁观着的某白狐小姐如此想到。
　　虽然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悠娜的决定是正确的，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真正惨烈的厮杀还尚未展开，如果一上来就为了减少伤亡而将底牌全交出去，只会导致最终落向失败和更加可怕的结果。
　　损伤是无可避免的，尤其在圣国御圣城大败之后的如今，已经不是还能斤斤计较得失的时候了。
　　又一轮裹挟着疫毒的 「炮弹 」呼啸而来，在被尽可能拦截后落入城中，令整座城市的上空都笼罩上了宛若淡淡的绿色雾霭。
　　与此同时，海量的恶魔兽也终于抵达城下，开始借助尖爪的抓握力和残翼辅助，疯狂向上攀登，大部分被信仰系魔法和滚石击落，少量则冲上城头，与神殿骑士们展开了激烈的短兵相交。
　　厮杀声，呐喊声，利刃划破血肉，切向甲胄的割裂声在耳边疯狂鼓噪着，试图激起白狐小姐波澜不惊内心的些许涟漪。
　　站在圣女殿下近侧，被重重兵力保护着的安全地带，薇莉丝突然有些恍惚。
　　似曾相识的景象呢，上一次近距离体验同样情况，还是在两年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生命在铁与血的厮杀中消逝，但这是蕴含着强烈意志的种族博弈，被称作圣战的斗争，而非圣卑尔根山脉脚下那般的屠杀或毁灭。
　　悠娜并没有向她求助，战士们也不曾失去斗志，抛下兵刃，跪倒祈求着神明的拯救，所以少女并未出手干涉。
　　但那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依旧如两年前一般萦绕在心头，因为【薇莉丝】太强大了，强大到可以轻易改写这场战争的胜负，所以她的战场并不该在这里，所以……
　　不对，有哪里不对。
　　她如此敏锐地察觉到了。
　　与当初相比，已经有所不同了。
　　如果说当初不干涉战争的理由是 「没必要，很麻烦 」 ，但现在却是……
　　艾德文娜战前的话语突然浮上心头。
　　「见证……吗？」
　　似乎也挺不错呢。
　　突然恍悟之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曦小姐，我们不出手吗？」
　　「？」
　　她回头，看见了正将询问般视线投向此处，又远落在那些喷洒着狰狞猛毒的投石架上，微微皱起眉梢的白羽少女。
　　于是，面具下露出了些许无人能察觉的温和笑意，她微微点头。
　　「没关系哦，做你们认为正确的事吧。」

第二百一十章：战争的幕后
　　圣都天使之城，核心区，圣庭。
　　「是吗，已经和恶魔主力开始交战了啊。」
　　在伫立着高达百米开外洁白女神像的巨型神殿中央，头戴皇冠，手拄镶嵌有无数宝石纯金权杖，身披金丝勾勒而成华美白色长袍的老人，将仰望着身前光明女神雕塑的沧桑视线缓缓收回，转向身后带来了第一线战报的亲信。
　　没有进一步询问战况，也不曾对明光圣女作为总帅的各类决策做出任何评价，名为奥格斯特 ·兰伯特的，金发中已经掺上几许苍白的老人，只是提起了另一个与战争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
　　「圣灵小径之森那片区域的情况，查清楚了吗？」
　　「是，根据一些民间流传的情报，以及我们的明察暗访，目前可以确定大约在月前，曾有几支商队因意外偶然从圣灵小径穿过，在那之后，就……」
　　圣教皇淡淡瞥视了亲信一眼，虽然并未言语，但擅长察言观色，且已经接触到了不少高层秘密，又对这位老人格外了解的后者，立刻便领会了奥格斯特的意思，并识趣在关键地方闭上嘴，重新回归沉默。
　　老人浑浊又清澈的眸子划过教堂透光的天窗，旋转半周，似思索，很快便落回眼前的亲信身上。
　　「圣灵小径之森周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件事让朗伯家族亲自派人督办，他们知道该怎么做。听说鲁道夫被悠娜留在圣城了……这倒正好，告诉他，必要时刻准许便宜行事，一切都是为了圣国的大局，为了女神。」
　　「是……陛下。」
　　没有让亲信立刻退下，圣教皇稍作思索，又淡然开口道。
　　「之前让你们去调查的那位，有何结果了？」
　　「……抱歉，属下等无能，没能查到有关于那位曦小姐的任何情报来路，至少三百年时间内，世界上从未出现过一位名叫【曦】的强者，倒是……倒是……」
　　见其犹疑不决，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老人似乎立刻便明白了这位家族心腹的意思，当即露出些许安抚般慈和笑意。
　　「不必担心，女神是宽厚而包容的圣，不会因信徒在面前谈及其他某些存在便心生愠怒，尽管直言便是。」
　　亲信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才小心翼翼点头道。
　　「是，陛下博学多识，想必应该听说过东海之外，灵隐仙岛的传说？」
　　「嚯……」
　　仅说到这里，名为奥格斯 ·兰伯特的老人便已面露恍然，眸中又划过些许异色。
　　「原来是他们，这么说，跟灵隐商会，以及那位御狐神有关系？难怪能展现出那般可怕力量，没想到向来不干涉大陆局势的灵隐，这次会如此直接出手来帮助悠娜，这可真是……」
　　「但如此一来，塞西莉娅家的那个丫头又是……莫非还有其他神明隐藏于幕后……？」
　　老人语焉不详的喃喃自语，亲信自然不可能完全听懂，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奥格斯特却已经驱赶般挥了挥手。
　　「赞美女神，下去吧，别忘了交代你办的事。」
　　「呃……是，陛下，赞美女神。」
　　恭敬行礼之后，亲信转身，很快退出了这座位于圣庭中央的，供奉着至高女神像的神圣殿堂。
　　直至他消失于正门许久，始终如雕塑般静默垂立的老人才再度回过头，仰望着那百米之高，几乎要冲上大殿穹顶的面容模糊神像。
　　无奈，又像是嗤笑般微微摇头。
　　「……赞美女神啊。」
　　……
　　「赞美女神，已经没事了，好好休息吧。」
　　「谢谢，谢谢您！圣女殿下，您简直是天使，救世的福音啊，太感谢了！赞美女神，赞美女神！」
　　「呵呵 ~好啦，不必这么激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那我就先离开了？」
　　告别了千恩万谢的患者家属，菲洛米娜 ·兰伯特，世称救赎圣女的少女走出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地帐篷，面对着无人能够察觉的方向，脸上努力堆积起来的笑容，几乎瞬间便垮塌了下去。
　　好麻烦，好麻烦啊……为什么偏偏要让她碰到这种事？
　　这是第几回了， 29？30？次数太多已经完全记不清了……这边的情况也太混乱了吧魂淡！
　　菲洛米娜自认是一位合格的圣女，但，也就仅仅是合格的程度而已了。
　　在历任救赎圣女的数据中，她的情况只能算中规中矩，属于那种并不突出也不垫底的水准，资历也还很浅，迄今为止才继任七年而已。
　　在心态上，也同样如此。
　　菲洛米娜并没有世传那般悲天悯人的胸怀，虽然会乐意并主动帮助别人，但数量和频率太高的话，也同样会让她因疲惫而烦躁。
　　她是一位各种意义上都很普通的圣女。
　　满心无语地钻回圣女专属车架内，粉金色长发如水晶般通透的少女径直瘫倒在座位上，软糯唇间漏出了毫无斗志的颓丧呻吟。
　　「啊……好累……好想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舒舒服服地一边喝饮料一边看小说啊……」
　　「那样会把床铺给弄脏的，菲洛米娜殿下。」
　　「咿！来来来来来者何人！」
　　「……」
　　突然出现在圣女身边，身穿黑白分明女仆制服的短发少女怀抱一条毛毯，沉默看向如同被惊吓的小兔般，胡言乱语着弹起的……自家主人。
　　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倒是菲洛米娜 ·兰伯特在看清来者模样后，才立刻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拍了拍圣女袍服之下，胸前与治疗量完全无法匹配的盈盈一握娇小弧度，又不满地嘟起嘴来。
　　「是小七啊……都说了多少次啦，不要总用空间移动突然出现在本殿身边！会被当成刺客的哦，我刚刚差点就要把魔法丢出去了知道吗！」
　　名为小七的女仆不为所动，只将手中柔软的毛毯抖开，轻轻盖在菲洛米娜身上，明明粉嫩娇颜的精致程度完全不在眼前的圣女小姐之下，脸上却仿佛永远都毫无情感波动般，面色平淡，甚至是……冷淡。
　　「我是菲洛米娜殿下的贴身护卫兼私人女仆，现在殿下又并非需要完全独处的私密时间，所以判断直接靠近您身边并无问题。」
　　「另外需要再次纠正一点，我并不具备使用空间系魔法的能力，突然出现，只是因为从始至终都隐身跟随在您身边而已，请菲洛米娜殿下务必要理解这一点。」
　　将盖在粉金发少女身上的毛毯边角拉平，看起来像是三无系的女仆小姐再度直起身来，双手交叠于小腹，以几乎完美无瑕的姿势与……略显冷淡的态度轻声道。
　　「那么，请问菲洛米娜殿下接下来还有预定吗？」
　　「虽然作为女仆兼护卫，您的所有物，我不该干涉主人的决定，但同时作为辅助者的我，认为还是有必要提醒殿下 ——离约定好的汇合时间已经只剩不到一天了，而我们距离目标萨切诺城还有足足 120公里的直线路程。」
　　「时间已经很紧迫了，殿下，您还不能休息。」

第二百一十一章：栽培救赎的园丁与人偶
　　「别催了别催了，我都懂的啦……可这不是没办法么……」
　　听名为小七的女仆提起此事，救赎圣女菲洛米娜 ·兰伯特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无奈苦笑，尴尬又烦恼地挠了挠头，完全没有在外面那时的温柔与亲切，倒更像个契合其可爱外表的随性少女一些。
　　粉金色长发的少女将左臂抬高，又将遮掩着白皙皓腕的裙袖向上拉起，露出了紧紧贴合在上面的一枚淡金色手环。
　　那是似乎以某种不知名金属锻造而成，又仿佛温润如玉般通透纯净的圆环，其质地若仔细观察，倒是与圣女殿下那粉金色长发的发质有几分近似，就像以相似手段打造而成的两件不同杰出工艺品。
　　手环整体光滑如镜，仅有中央位置，浑然天成雕刻着某些密密麻麻，宛若符号般的规则纹路。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符号或文字。
　　但实际上即使将其临摹并钻研至今近千年，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这些符号代表的含义，只能通过其展现出来的些许特定逻辑，推测这可能是某种规则的具象概括。
　　菲洛米娜示意女仆小姐看向其腕上圆环。
　　「救世之环，历任救赎圣女传承的专属神器，也是光明三神器中对持有者硬性要求标准最低的一件，但小七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救世之环所附带的【规则】。」
　　「菲洛米娜殿下，我认为这并不是应该说出来的重大机密，虽然作为您的贴身护卫兼女仆，但从概率上，并无法绝对排除掉背叛的可能性，所以建议您不要将其告诉我比较妥当。」
　　「哪有准备背叛的人会说出这种话啊……」
　　无奈苦笑几声，圣女殿下轻轻抚摸着圆环上光滑而规则的神秘纹路，径直开口道。
　　「何况就算不说，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小七你也早就看出来了吧。」
　　「【救世之环】是一件非常特殊的神器，它不像【仲裁圣剑】或【无冕之冠】那样，虽然对使用者资质要求很高，本身却拥有着近乎无穷无尽的神力……救世之环的力量，是需要持有者帮忙积攒的。」
　　思索着，菲洛米娜又摇了摇头，粉金色长发在空中微微摇曳，散发出清淡的素雅香气。
　　「说积攒，似乎也不太准确呢。」
　　「虽然我不太清楚为什么，但救世之环在先天上，大概是比另外两件神器弱小许多的存在，而我们这些神器的持有者 ——救赎圣女却可以通过治愈他人，传播恩德，收获感谢来为其提供强化。」
　　圣女殿下给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比喻。
　　「就像……园丁那样吧。」
　　「原理我是不太懂啦，但老师曾经告诉过我，【救世之环】的真正品阶和理论上限，或许是比其他两件神器更高的，只是不知为何，遗失了大部分力量而已。」
　　「作为三神器中唯一一件专注于治疗的至宝，如果将这份积累的时间无限延长，一代代传承下去，恢复它原本的光芒，说不定……真的能够拥有【救世】之力呢。」
　　圣女殿下重新拉回圣女袍的裙袖，将手腕上纯金色的圆环遮掩，又没什么所谓地笑了笑。
　　「哈哈……话虽如此，在我看来也只是画大饼罢啦，就算这件神器以后真能成长到某些不可思议的地步，那时候我本人也早就变成一捧黄土了吧，肯定是看不见的。」
　　「但作为救赎圣女的培育之职，这【救世之环】的规则，却又让持有者无法对受到苦难之人的求助置之不理，否则业力的反噬就会成倍削减掉之前积攒的力量，这下你明白我为啥不得不在沿途浪费那么多时间了吧？」
　　即使听完这般堪称绝密的情报，被称作小七的，拥有艺术品级别精致容颜的女仆小姐，也依旧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只维持着端庄而恭谨般站姿，用不那么礼貌的冷淡声线微微点头道。
　　「菲洛米娜殿下，这条情报我会以最高权限的机密度进行保管，但类似内容，下次您不必特意告诉我。」
　　「我的职责只是照顾您的衣食起居，保护殿下安全，以及在认为必要的时刻提醒您注意事项，只是单纯的提醒，并无催促或质问的意思……我只是菲洛米娜殿下的女仆。」
　　「就算小七你这么说……」
　　菲洛米娜微微扬起淡金色美眸，有些无奈地看向眼前覆手端立着，面无表情的短发女仆，心中却并未因其生疏发言生出丝毫不满与芥蒂，反而感到了淡淡的温馨。
　　作为救赎圣女，菲洛米娜有着能够与任何可交流者打成一片的杰出交互能力，以治愈为名的她，在神器加持与家族刻意培养下，光论亲和力，毫无疑问能够排在三圣女之中的魁首位置。
　　菲洛米娜 ·兰伯特有很多朋友，很多很多，多到几乎连她自己都数不过来。
　　并非那种只以利益互相勾连的利用关系，而是真正有着过硬交情的友人，尤其那些曾被救赎圣女殿下亲手治愈，拯救的人，更是对少女怀有着纯粹的感激与信任，乃至爱慕。
　　正因如此，【救世之环】才能在无数加持下变得越来越强，拥有更加不可思议的治愈之力。
　　但，这些都是菲洛米娜 ·兰伯特 ——救赎圣女的友人，而不是作为一名普通女孩的，菲洛米娜自己的朋友。
　　只有小七做到了这一点。
　　小七是菲洛米娜的爷爷，当今圣教皇，兰伯特家族族长奥格斯特 ·兰伯特，在少女七年前，也就是 12岁那年接过【救世之环】，成为现任救赎圣女时送给她的礼物。
　　一只拥有极高灵智和出色战斗力，又能够绝对服从主人命令的武装魔法人偶。
　　因为【救世之环】的特性，它对持有者的硬性要求很低很低，因此救赎圣女的更替频率相比其他两位圣女要频繁很多，加上菲洛米娜身为兰伯特家族神裔的身份，即使是 12岁便成为圣女，当时也没有太多人表示反对。
　　成为圣女，戴上【救世之环】的那天晚上，奥格斯特将小七带到了菲洛米娜面前，并恭喜她获得了神器认可。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这位明明靠魔力驱动，主体以金属构成，看起来却与活人分毫无差的人偶小姐，便成为了第 23任救赎圣女的左膀右臂，贴身近侍。
　　虽然奥格斯特告诉她的，这只人偶的学名编号其实是什么……【战斗女仆特化型 00007号】，但菲洛米娜觉得读起来太拗口，就直接改成小七了。
　　最开始，菲洛米娜只是以她惯用的面孔，救赎圣女应有的姿态，像对待包括爷爷在内其他所有人一样，认认真真来与小七相处。
　　但久而久之，新晋圣女殿下便发现这只是徒劳浪费精力而已。
　　小七是个面瘫，或者说，作为人偶的她，本身大概就不具备构成表情的能力，所以无论菲洛米娜以何种态度，举动来对待前者，小七的反应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只是公事公办，竭尽所能执行着主人每一个命令而已。
　　维持圣女人设是需要消耗精力的，相处久了，偶尔私下疏忽之时，菲洛米娜便会不小心露出 「破绽 」 ，被负责贴身照顾她的小七看到真实的一面 ——救赎圣女的真面目。
　　只不过是个有点好吃懒做，喜欢吐槽抱怨的善良女孩罢了。
　　毕竟，她真的是一位很 「普通 」的圣女。

第二百一十二章：「天灾」来袭
　　最开始，菲洛米娜很焦虑，担心看到了她那般模样的小七会将之报告给爷爷，圣教皇奥格斯特 ·兰伯特。
　　因为作为族长的他，从小便将菲洛米娜按照预备救赎圣女的方向来培养，并反复告诫和敦促她无论何时都要保持端庄与优雅，不可辱没了圣女与神裔家族的名声。
　　正是因此，菲洛米娜才能在年纪轻轻的十几岁时候，就展现出那种富有亲和力的高贵仪态，甚至被人们称作 「天生的圣女 」 。
　　但天生圣女是不存在的，众人与亲族的期待，自然令年纪尚幼的她深感压力，偶尔私下里松懈下来时，便会发泄式表现得更加懒散与颓废。
　　那是足以令平素和蔼的爷爷崩起一张脸，严肃教育她至少半个小时的 「丑态 」 。
　　可事实上，明明已经有好几次凑巧之下目睹到了那般姿态，小七却从始至终都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爷爷或负责教导 「圣女礼仪 」的老师也根本没有找上门来。
　　这只能说明，小七保守了她看到的一切秘密，并未将之告诉任何其他人。
　　因为这样的惊喜发现，又想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菲洛米娜便开始尝试着，更多在这位负责贴身照顾她的人偶小姐面前，稍稍松缓神经，表现出更加随性轻松的态度来。
　　而小七也没有让她失望，虽然偶尔同样会用 「您现在的样子太颓废了，与圣女殿下之尊不符 」 ，或 「菲洛米娜殿下这样乱来的话，会让收拾房间的我很难办 」之类内容来无情吐槽，但比起爷爷他们，却反而让圣女小姐觉得更像是朋友之间的随意闲谈一般，没有滋生出任何压力。
　　跟小七在一起，很开心，很放松。
　　那是明明知道了菲洛米娜的真面目，却依旧愿意接受她的……唯一的朋友。
　　渐渐的，圣女小姐开始更进一步，试着向小七分享一些对他人难以启齿的少女隐秘，而后者也只是默默倾听，或偶尔用 「这种内容您不该对我说，我只是个女仆 」之类的理由来反对，却实际上依旧面无表情包容着菲洛米娜的一切缺点。
　　这更让从小受到严格教育和要求的菲洛米娜，感到了某种介乎于朋友与母亲之间的温暖关怀。
　　以至于她们如今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连关于传承神器所隐藏的重大机密，圣女小姐也愿意告诉小七的程度。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小七是绝对不会背叛她的。
　　「好啦好啦，不过你说的也对，休息这么一会就可以了，幸好外面那批民众并没有染上疫毒，不然处理起来可就麻烦了。我们准备继续出发吧，明早之前，必须得赶到萨切诺城，与悠娜殿下率领的主力汇合才行了。」
　　救赎圣女小姐坐起身子，像是为了鼓起干劲一般用力拍了拍自己粉嫩的双颊，发出 「啪啪 」的声音，已经与她配合默契的女仆小七也会意点头道。
　　「是，那么殿下，我现在就去传递您的命令，让军队启……？！」
　　话音未落，身着黑白女仆连身裙的少女突然微微一僵，侧眸转向某处，看起来与人类几乎毫无差异的仿生瞳孔之中，十分违和地宛若机括旋转般剧烈收缩起来，娇躯绷紧，那副姿态……
　　就像是遇到了某些天敌，而下意识摆出警备姿态的野生生物一般。
　　「……小七？」
　　虽然人偶小姐的脸上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作为相处了接近十年的亲近同伴，即使从微小的动作上，菲洛米娜也已经能察觉到自家女仆小姐的异样，并从中推断出对应情报。
　　「有敌人吗？」
　　光芒一闪，圣女殿下掌心已然握住了仅有半米不到，顶端金色宝石则如同绽放开来花朵般形状的奇异短杖，眸光亦变得严肃而锐利起来。
　　「侦测到高能量反应，数值无法判定……侦测到恶魔反应，与记录存在差异，种族判定失败，战力指数评估中……评估失败，指数超出标准上限。」
　　小七美眸中浮现出的齿轮般瞳孔飞速旋转着，虽然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从她如临大敌的反应和急促声音中，圣女殿下也已经足以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了。
　　这位由爷爷赠予的人偶女仆小姐，虽然看起来瘦胳膊细腿，与寻常人族少女差异不大的样子，但她实际上却是足以成为不擅长正面战斗的，救赎圣女贴身护卫的超级强者。
　　如果按照民间那些说法来评估，那便是相当于传说级的顶尖强者，至今已经数次从危机之中将菲洛米娜救下，甚至圣女小姐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自家这位女仆，战斗力的极限究竟在哪。
　　可就是这样的小七，竟然会说出……战力指数超出上限这种话？
　　「危机级别判定:天灾级，最高级应对方案 ——菲洛米娜殿下，请您立刻撤退，由我来为您争取时间。」
　　虽然依旧只是毫无波动的声音，但从小七口中，圣女小姐却仿佛听出了某种生离死别之际，拼上性命也要保护主人的坚定意志。
　　这让她产生了，将要失去这位亲密挚友的一瞬间强烈恐慌。
　　于是，拒绝的话语几乎脱口而出。
　　「不行！」
　　菲洛米娜猛地站起，一把抓住转身便想要离开的人偶少女手掌，感受着指尖传来的，与寻常少女一般无二的温热与细腻，像是为了说服自己般强硬辩解道。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先见到对方再说吧！有神官团和随行的神殿骑士们保护，就算是你口中天灾级的敌人也未必就能如何的，再怎么讲，我可是救赎圣女啊。」
　　「……」
　　如齿轮般高速转动着的无机质双眸，与粉金发少女淡金色明眸在空中交汇，小七沉默片刻，便如菲洛米娜预想的一样，很快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错误判断了双方的战力级数，预估冲突后生还率不足百分之一，愚蠢的决定，但如果是菲洛米娜殿下的命令……我会遵从。」
　　代表着某种紧急模式的齿轮高速转动，从人偶少女眸中渐渐消去，她的眼睛也再度变回了如常人一般的仿生形态，轻轻挣开圣女小姐的手，整个人仿若融入环境的变色龙一般，快速消失无踪。
　　虽然用眼睛看不见，但菲洛米娜很清楚，这只是小七一种隐藏自身身形的手段而已，一直以来她都是以这种方式默默呆在前者身边，化作圣女殿下贴身的最后一道防线。
　　「呼……」
　　深吸口气，少女将哀鸣与逃跑的冲动努力扫入内心深处，再度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救赎圣女，简单整理仪表后，大大方方踏出车架。
　　车外，军队搭建的临时营地之中，已经有至少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神殿骑士和神官化作人墙，将某些菲洛米娜看不见的东西围堵。
　　嘈杂声不断，虽然从空气中的能量状态来判断，暂时并未爆发真正的武力冲突，但双方，或者说，圣女殿下的亲卫们也已经单方面剑拔弩张，金色的光芒在圣杖与兵刃间流转，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动手的样子。
　　菲洛米娜暗自心惊。
　　竟然已经绕过外界众军，摸到这么近的地方来了吗？
　　如此指向性明确的举动，看来对方的目的，只可能是作为救赎圣女的她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事了拂衣去
　　虽然内心惶惶，既然已立于人前，菲洛米娜自不可能再露出丝毫的怯懦与懒散，当即莲步轻移，分开人群，在自然避让的部下们拱卫中，直面向那神秘的来者。
　　随即，对方的样貌便已展现在圣女殿下眼中。
　　那是看上去平平无奇，形貌趋近于人类的二人组合。
　　其中一人相貌英俊，面若冠玉，似正值二十余岁的青春年华，身着朴素般灰色布衣，不加束缚的短发在空中随着微风徐徐飘荡，虽未持有任何武器，但那飘逸出尘般气质，却仅仅照面便足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便是从此人身上，菲洛米娜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与恶魔近似的怪异气息，但却又不似真正的恶魔那般明显，叫人心中警兆顿生的同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关键在于……圣女殿下完全看不穿对方的实力，就好像面对着山间的飘渺云雾，又似那东海之外汹涌的波涛与浪潮之下沉渊，深不可测。
　　极度危险。
　　几乎第一时间，菲洛米娜的观人经验便给出了这样的判断，
　　而他的同伴，那位有着黑色偏灰发色，外着锦缎长袍，长发在脑后梳拢而起，又背有一柄华贵长剑，看起来三十余岁的劲装中年男子，便显得没什么特点了。
　　作为救赎圣女，三圣女中唯一专职辅助的存在，菲洛米娜对生物散发出的各类气息格外敏锐，因此她一眼便瞧出，这位剑客打扮的男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不过从他身上自然流转的，宛若清风般难以捉摸的气息来看，这个人，很可能也是一位传说级强者，而且对方的这种独特气质特征，令圣女殿下不禁想起了一个人，或者说，一门流派。
　　心中高速思索着，但作为圣女的优雅素养，让菲洛米娜并未在脸上将其表现出来，只是抬手示意部下不要轻举妄动，便毫无退缩与畏惧地注视着二人，清朗开口。
　　「我乃神圣帝国第 23任救赎圣女，菲洛米娜 ·兰伯特，这支军队的临时领袖，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圣国军营重地？」
　　虽然说出这番威风凛凛的话后，圣女小姐就开始内心打鼓起来，但让她略感意外的是，这两位神秘来者看起来却还挺懂得礼仪与涵养，竟然先各自主动向她微微低头以示尊敬，才由那位少女看不清底细的灰衣青年微笑开口道。
　　「见过圣女殿下，在下名为泯尘，是个没什么背景与身份的普通旅人，这位是……嗯，我旅途结识同伴，叫做尼克勒斯。」
　　「我们并无冒犯之意，只不过贵军纪律谨明，守卫森严，如今又是战争之时，想要见到作为圣女的您实在有些困难，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唐突之处还望圣女殿下见谅。」
　　是，是这样吗？呼，还好还好……
　　虽然不会因此就轻易放下警惕，但听对方这般解释，又主动表现出友善的态度，菲洛米娜心中也顿时微微松了口气。
　　如果这家伙真是恶魔方面派来行刺的敌人，那可就危险了。
　　说到底，自从继任圣女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仿佛无所不能的小七露出那般紧张态度，虽然为了让女仆小姐听话儿在嘴上说得信心满满，但菲洛米娜很清楚，如果真打起来，这茫茫众军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估计作用的确有限吧。
　　救赎圣女毕竟是三圣女中正面战力最弱的个体，也是除了自然更替外，三位圣女中非正常死亡率最高的。
　　无论刺杀或大战中遭到集火，只要是聪明的敌人，肯定都知道要优先解决掉能够对友方提供源源不断支持，本体又格外脆弱的辅助者。
　　没看到她菲洛米娜小姐都是第 23任了吗，隔壁明光圣女才刚刚轮到第 8任呢。
　　当然，虽然对方这样说，但当着大家的面，菲洛米娜小姐肯定不能立刻笑呵呵地回上什么 「没事没事！只要不是刺客其他都好说！」之类的话，虽然心中不愿，也只能摆起圣女的架子，装模作样般摇了摇头。
　　「擅闯军营是重罪，而且你的情况，想必你自己更清楚吧？正值战争关头，本殿不打算平生不必要的冲突，如果你并非我们的敌人，就用实际行动来表明好了……说说吧，找本殿何事？」
　　「殿下英明 ~」
　　自称泯尘的灰发青年笑着抬起手，仅仅这样微小的动作，便令周遭包围着他的圣骑士们顿时面露警惕，下意识抬动了圣剑与盾牌，似乎对方举止只要稍有异样，便会立刻联手发动攻击一般。
　　毕竟，这可是在圣女御驾之前。
　　菲洛米娜并未制止属下的举动，之前那些都只是泯尘的单方面说辞，虽然对方深不可测的实力让圣女小姐心里发虚，但她肯定也不会因此就放弃抵抗，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对方没有恶意上。
　　正当圣女殿下紧张等待，亲卫们攥紧手中武器警惕之时，那名为泯尘的青年，却突然将一物自袖中抛出，在空中滴溜溜旋转着，径直落向粉金发少女面前！
　　「放肆！」
　　「殿下小心！」
　　周遭数名圣骑士亲卫同时惊呼出声，作势欲挡，而一位身穿黑白女仆长裙的短发少女却比他们动作更快，瞬间出现于圣女小姐身前，抬手轻扯，那被黑布包裹着的不明物体，便已如受到某种外力牵扯般，转向落入其掌心。
　　「都住手。」
　　出声制止了面露惊怒，已经将要向二人组发动攻击的一众亲卫，菲洛米娜转头看向默默来到身边，却并未再度隐去身形的自家女仆。
　　「小七……」
　　「从携带的力量与飞行角度进行判定，可以排除攻击意图，也并未侦测到不稳定能量的爆炸反应，菲洛米娜殿下，这是一件安全的物品。」
　　「这样啊……」
　　听着女仆小姐面无表情的分析，救赎圣女才终于点点头，稍稍用眼神示意，前者便立刻理解，当着她的面将包裹着物体的黑布拆开。
　　那之中，是一块看起来泛着些许漆黑瑕疵的银色宝石，只比人偶小姐纤细的单掌稍大些。
　　光从其中散发出的不俗能量，作为圣女与神裔，见多识广的菲洛米娜便已判断出，这至少是一枚五阶以上的魔晶石。
　　不……考虑到这上面溢散的微弱而扭曲，宛若不稳定空间般的波动……六阶吗？
　　六阶魔晶石，那可是等价于灵宝的世间其珍，这……
　　而且，菲洛米娜可以确定，她从来没有见过呈现出这种外形和气息的高阶魔晶。
　　「这是何意？」
　　似乎对周遭神殿骑士们展现出的敌视完全不以为意，自称泯尘的青年依旧如风轻云淡般轻笑道。
　　「数日前，在下偶然路过一座城市，见彼处内忧外患，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心生不忍之下，再加某些缘由推动，便决定便出手助其一番，又带着那城中十万余民众遁离险地。」
　　「然而，那城中毒疫横生，在下虽有心帮助，却不通此道，无法将其根治。思来想去，如今也只有贵为救赎圣女，天下最精通于治疗的菲洛米娜殿下才能解决了吧，把他们托付给仁名远播的您，在下也能够放心。」
　　「……？」
　　青年朗笑拂袖。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哈哈！我二人就此告辞，再会了，圣女殿下！」
　　话音刚落，那被称为尼克勒斯，之前从未开口说过半句话的中年剑客，突兀抬起手来。
　　烈风涌起。
　　那无由来的狂风席卷，吹得众军跌跌撞撞，连眼睛都难以睁开，一时间，惊呼与脚步声不绝于耳。
　　待到十余秒后风暴停歇，他们再度看去……
　　那不知何时出现的二人，早已消失无踪。

第二百一十四章：孤岛
　　萨切诺城之中的战事，已经爆发三日有余。
　　恶魔们从东西南北几乎全部四个方向先后涌来，对这座伫立于星河西岸的小城，发动了狂风暴雨般毫无停歇的攻势。
　　其中，又以临河的南，北两面攻击最为猛烈。
　　随着在撒诺斯行省与凯勒行省中数月的蛰伏，恶魔似乎已经从本土输送了大量兵力来到这个世界，其展现出来的力量在君主们联手之下，甚至已经超过了以往三次大规模战争，达到圣国有史以来记载中的惨烈之最。
　　光是作为炮灰的恶魔兽，出现在战场上便已超越百万之数，宛若永无停歇与尽头的汪。洋大海，整整三天的七十余小时，那些黑灰色身影从未消失于萨切诺城城墙之下。
　　不计代价的昼夜狂攻，仅仅靠它们，便给守城部队带来了巨大压力，甚至逼迫着圣国守军不得不多次以圣炎焚烧掉城下尸体，否则如今恐怕光是遗骸堆积，便已临近了城头高度吧。
　　神圣帝国是奉行精兵策略的国家，即使在如此大规模战争之中，他们投入这场圣战的真正主力也不过寥寥十万余人。
　　虽然这让其在很多方面都占据了相当优势，例如较强的个体实力，可以十分有效杜绝【不洁】疫毒在军中的传播，又或者能够快马加鞭，以超高行动力在明明受到突袭的情况下，还反过来赶在恶魔之前占住萨切诺城与战场先机。
　　但战斗人数不足的缺陷，也同样存在于许多方面。
　　例如就像现在，敌人可以凭借作为炮灰的恶魔兽，来不断消耗守军精力，真正强大的中高阶恶魔却始终只是在外围游曳，偶尔发动几次冲锋和进攻，便已经令守军应对起来相当费劲。
　　并非难以抗衡，而实在是人力有尽时。
　　恶魔兽虽然只是恶魔中的基础兵种，却也远比普通人类强大太多，虽然平均一位标准参战神殿骑士可以同时对抗三四只这种个体，但前者的利爪同样能够划开圣骑士们较为脆弱的颈部，神官等职业更是格外忌讳遭到敌人的近身。
　　以至于，圣国方面不得不认真应对恶魔发动的每一场袭击，轮换交替，以保证战线的稳定。
　　虽然恶魔方面的伤亡远比神圣帝国军力损伤更加惨重，但三日三夜，几乎是有去无回的连番猛攻，也大大削弱了萨切诺城守军的状态。
　　不至于破城，但的确是处于下风。
　　究其原因，除了恶魔来势汹汹外，也在于以救赎圣女为首的圣疗团与后方支援仍未赶到，城中缺乏足以匹配十万余大军的治疗部队，如今伤亡情况，已经开始随着状态下滑而渐渐严重起来了。
　　南城墙上。
　　「已经三天了啊。」
　　「是啊，已经三天了。」
　　一身白甲的圣骑士姬持剑伫立于城头，对身边白狐小姐的喃喃自语给予了回应。
　　「怎么样，能坚持吗？你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战争吧。」
　　艾德文娜摇了摇头，仅仅三日的时光，她原本还残留着几分青涩的脸上便已褪去稚嫩，变得真正成熟而坚韧起来，身上散发出的神圣气息在连番血战中不减反增，完全稳定在了神之血强行推上的超越级高度。
　　圣剑之上升起的金焰，顷刻将所染恶魔之血焚尽，却并未归鞘，圣骑士姬只是转头看向周遭即使在信仰系魔法的加固保护之下，也早已残破许多的城墙。
　　「我倒没什么大碍，毕竟迄今为止出现的都只是中规中矩敌人罢了，比起当初历练之时遇到的那些，实在无法称得上麻烦，反倒获益良多，但其他人，还有这座城市……」
　　「也是呢。」
　　白狐少女并未继续看向她，只是眺望着远方再度涌起的黑压压恶魔兽海浪，微微颔首。
　　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是被称为神裔的存在，又经受过诸多历练，获得了 9阶魔法【光明之吻】的祝福，融会贯通之后，在这圣国大军之中，恐怕已经是仅次于明光圣女悠娜的最强者。
　　如果连这样的她都不堪重负倒下，那这座恶魔之海下的孤岛，也早已被波涛倾覆一空了。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虽然是涉及到重要军事情报的机密，但对于某位牧师小姐，艾德文娜自然不会有所隐瞒，当即后退几步，压低声音坦言道。
　　「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这场战斗在开始之前，我和悠娜殿下就都已经做好了付出巨大牺牲的准备。」
　　「萨切诺城虽小，却是绝对不能丢的，这里不仅是我们拱卫内境的最后一道关隘，也是未来向东进军，收复失地的重要桥头堡，哪怕拿人命去堆，去血拼，也必须击退恶魔这波蓄谋已久的攻势才行。」
　　「目前最迫在眉睫的问题是后援。」
　　「治疗和持续战斗能力原本是我军强项，但却由于暂缺了救赎圣女这块版图，反而成为如今劣势，所以，必须要尽快与之汇合才行。」
　　「轰！！！」
　　某种来自恶魔的远程攻击在二女脚下的城墙上猛然炸开，带起直冲天际的浓郁尘烟与爆鸣声，但早已习惯了这般动静的艾德文娜却恍若未闻，刚刚退下城墙第一线稍作休息的她，只继续以仅有身边少女能听见的音量说明道。
　　「但如今恶魔四面围城，萨切诺已是孤岛，即便菲洛米娜率领的援军抵达，恐怕也很难冲破重围与我军会合，稍有不慎可能还会引来其他方向的恶魔大军注意，令他们陷入危险之中。」
　　「目前的计划是，在恶魔方面注意到靠近的救赎圣女一部之前，由我带领部分精锐骑兵假意突围，将西门处的敌人主力暂时引走，待他们顺利入城后，再利用速度优势回转撤退，曦小姐认为如何？」
　　「唔姆……声东击西吗。」
　　薇莉丝托腮略作沉吟。
　　「听起来倒是很简单的样子，但我猜这一来一回，即使是再精锐的部队，至少也得损伤一半以上吧，甚至连你都会有危险……这恶魔大军之中也是存在超越级强者的，还不止一位哦。」
　　听白狐小姐一语道破最关键的难点，艾德文娜不禁面露苦笑。
　　「您说的一点没错，回转只是我们预计的结果，事实上最差情况下，全军覆没都完全有可能。但救赎圣女太重要了，我们无论如何都得保证她安全，而悠娜殿下作为总帅必须要留下来掌控局势，全军上下，也就只有我最适合冒这个险了。」
　　见薇莉丝沉默不语，圣骑士姬郑重抚胸道。
　　「在踏上战场之前，我们每一位信徒就都已经做好了为圣战捐躯的准备，这是荣耀。」
　　「荣耀啊……那艾德文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死了的话，那些被你力保下来，感染了疫毒的成千上万难民该怎么办？」
　　白狐小姐轻笑道。
　　「该不会你觉得搞不定，就打算让我来接这摊麻烦事吧 ~」
　　「啊？不不不！我，我绝没有这种……」
　　金发少女悚然一惊，连忙手忙脚乱想要解释，但薇莉丝只是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其举动制止。
　　「好啦，别那么悲观，我知道你想拼尽全力做到最好，才把压力尽可能都揽到自己身上，但偶尔依赖下别人其实也没关系啦……我早就说过的吧，会在【适当】范围内给你提供帮助。」
　　「呃，适当是指……？」
　　没有立刻回答艾德文娜的困惑，薇莉丝只是突然转移话题，提起了一个与当前讨论内容似乎完全无关的好奇。
　　「说起来，我听闻救赎圣女掌握着能够令死者复生的复活魔法，这是真的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这就是强者的世界
　　「复活魔法？」
　　听见这般字眼，圣骑士姬似有些讶异地看了眼白狐少女，随即便再度压低些许声音，小心翼翼回答道。
　　「以前我还真不怎么清楚，但自从赢得了【审判天平】的代理团长之位，接触到许多更深层情报和机密后……才真生了解一二。」
　　「与其说救赎圣女能使用复活魔法，更确切的说法……这其实是三件光明神器之中，那枚【救世之环】所赐予的奇迹。」
　　「亡者复苏是属于神明与真正法则的领域，其中涉及到的许多深奥原理，至今学者仍难以解析，即使我们已经能够通过联合咏唱，法阵辅助之类的能力驱动六，乃至七阶以上的高位魔法，却唯独【复活】却始终无法做到。」
　　「而救世之环不一样，那之中蕴含着据说来自神的部分权能，可以沟通生死之河，达成令亡者复苏的奇迹。」
　　说到这里，圣骑士姬像是想起什么般，突然话锋一转。
　　「啊，不过那并非是毫无代价的，我听说【救世之环】这件神器有些特殊，它的驱动需要消耗某些……嗯，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而这之中由以【复活魔法】为最。」
　　「其代价之大，已经达到了连救赎圣女都不愿意轻易使用的程度，所以【复活魔法】虽然在理论上可以实现，但却很少很少真正被发动，至少迄今为止，我还没有亲眼见过……那种以凡人之身展现的神迹呢。」
　　「……是这样啊。」
　　听完圣骑士姬的说明，白狐少女再度若有所思般沉默了许久。
　　随即，她忽然又道。
　　「艾德文娜，之前离开万魔群山时送你的那件东西，现在还在身边吗？」
　　金发少女微微一愣，随即便很快醒悟过来。
　　「哦，您说的是伊琉什小姐……当然了，我一直都认真保管在身边呢。」
　　「那就好，我有个建议，是关于接下来行动策略方面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您请说！」
　　见圣骑士姬突然一脸期待的样子，薇莉丝也不客气，便径直道出她根据观察局势而生出的判断，以及一直以来隐约的打算。
　　「你们的最终目的，至少目前阶段，应该是通过这场以萨切诺城为据点的战斗，尽可能消耗掉恶魔的有生力量，并逼迫他们向后撤退，重新收复御圣城，占据主动权对吧？」
　　艾德文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不错，虽然还没有搞清楚恶魔的具体行动方针，但它们目前一定是想要吃掉整个佛兰行省的，只有夺回御圣城，占住那片真正的关隘之地，我们才有可能反攻，像曾经的三次恶魔战争那样，将这些异界敌人一步步驱逐回去。」
　　「啪 ~」
　　白狐小姐愉悦地打了个响指，似乎圣骑士姬方才的发言正合其心意一般。
　　「这不就对了嘛，既然根本目标是御圣城，那出去之后，为什么还要费大功夫回来呢？在我看来，你完全可以直接带领那批精锐向东奇袭御圣城，就算无法占领下来，也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令它们顾此失彼……这招就叫做围魏救赵 ~」
　　「呃，围……什么？能请您详细说明一下吗？」
　　「哎呀……那个先不要管啦！你就说这招行不行吧？」
　　虽然不合时宜，但依旧似乎蠢蠢欲动着，想要掏出某物的圣骑士姬被无情打断后，也只能无奈点点头，又略作思索道。
　　「这是个很有跳跃性的想法，理论上来说的确具备可行性，但问题在于萨切诺城与御圣城两岸间有星河天险相隔，这不仅阻碍了恶魔势力向西部的蔓延，但也相当程度上对我们率领部队渡河造成了巨大阻碍呢。」
　　「河上视野太过空旷，数千人的大部队和船只几乎没可能避开恶魔侦查，一旦被发现，不仅奇袭的意义会大打折扣，在河上遭到阻击也非常危险，所以……」
　　「所以 ~？」
　　不知怎的，白狐少女面具之下，突然发出了 「库库库 」一般邪恶的笑声，但正当艾德文娜小姐以为是错觉而微微有些困惑时，却又悚然一惊。
　　「啊！您，您的意思是……」
　　……
　　「菲洛米娜殿下，我们已经抵达距离萨切诺城仅有十余公里的最后一处坡地了，越过这里的掩护，部队便会直接暴露在恶魔侦查范围之内，请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端庄坐在林地内凸起岩石上，凝眉打量着手中带有斑驳痕迹的银色宝石，粉金发少女头也不抬道。
　　「按兵不动，等待萨切诺城方向给出信号，这是提前就已经与那边商量好的计划。」
　　「是！」
　　直属圣疗团的高阶神官起身快步而去，菲洛米娜也并未在意，只是依旧打量着手中似不知为何物的宝石，向身边始终沉默伫立，双手优雅交叠于小腹的女仆小姐再度好奇搭话。
　　「小七，你说那个叫泯尘的家伙到底是谁啊？能让我完全看不透，至少得是尤娜殿下那样的超越高位了吧，这种程度的强者怎么可能默默无名呢？我居然从来没有听说过他？」
　　人偶少女面无表情应道。
　　「菲洛米娜殿下，您今年只有 19岁，也从来没有离开过神圣帝国，见识浅薄是完全可以被理解并原谅的，请不必气馁。」
　　「哇，好尖锐！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啦……这枚宝石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却居然能够创造出可供十万人居住，足以维持半月有余的临时空间，就算作为一次性消耗品，恐怕也是真正的 6阶魔晶了吧。」
　　「可那个泯尘，却只是毫不在意地就用掉了这样珍贵的一次性宝物，把它交给我们时，也并未索要任何补偿或报酬，这得拥有怎样的底蕴，才能做出如此阔绰举动来啊？」
　　小七微微偏头，打量了一眼圣女小姐手中的宝石，依旧面无表情应道。
　　「菲洛米娜殿下，根据当时场景和一些细微表情动作的观察，我判断对方有百分之 62概率是为了撑场面，和颜面之类原因而被迫如此，百分之 27概率是并不在意此物价值，剩余百分之 1概率，则为隐藏有某些尚未能判明的特殊目的。」
　　「欸？不至于吧？那种程度的强者，应该早就不会在意外人对他的评价才对啊，毕竟超越者寿岁近乎无限，与普通人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了，哪会为了凡人眼中的形象而……」
　　「菲洛米娜殿下，我只是做出了最符合可能性的判断，将概率分配而已。」
　　「嘿嘿，小七，超越者的想法可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哦，这次一定是你弄错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破军
　　「所以说，小七你也不要太依赖概率……」
　　「嗖嗖嗖嗖嗖嗖……砰！」
　　话音未落，一连串像是烟火升空后急促炸开的连环声浪自山坡远方传来，菲洛米娜顿时精神一振，连忙将晶石重新用布包好，放进贴身口袋之内，又直立眺望。
　　「是信号，萨切诺城那边开始了！」
　　她迅速转首，向着在稍远处侍立等候着的亲卫们，以与私底下交谈截然不同的端正态度发出指令。
　　「大家，准备按计划行动！」
　　「是，殿下！」
　　早已等待良久的大部队飞速运转起来，神殿骑士们跨上披覆着战甲的马背，神官和不擅长近距离作战的圣疗团成员，则钻入专门为其在战场上准备的，可以向外释放魔法的载人战车之中，准备即将进行的突入作战。
　　而圣女殿下本人，也在亲卫与贴身女仆小七的保护下，来到某位明光圣女与狐狸小姐等人曾经观察过萨切诺城的那片山坡之上，等待着圣女专用战车到来的同时，居高临下观察起了城市的情况。
　　「阵仗很足啊……竟然已经有这么多恶魔降临到我们的世界了吗。」
　　之前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包括圣女小姐自己在内，其率领的部队全员都没有显露在山坡之外，但如今萨切诺城那边信号打响，敌人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了相反方向，菲洛米娜才终于有机会亲眼目睹正在围攻着那座孤城的恶魔大军。
　　黑压压的恶魔兽之海，几乎填满了山下小城外的每个角落，如同密密麻麻的浪潮，一股股涌向被金色结界覆盖的城头，又被不断击退，保守估计，那至少也有十万以上的数量。
　　如果不考虑个体战力的差距，正面对上，救赎圣女率领的这数千圣疗团和两万余整编神殿骑士，几乎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中。
　　更不要说那之中的精锐恶魔主力，与必然还夹杂，隐藏着的许多强大高阶恶魔。
　　尤其这次圣战已经被明确证实，侵略此世的并非以往那样单独某位君主，而是【杀戮】，【侵蚀】和【不洁】的共同联手，那么恶魔君主的三大直系眷族，肯定都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
　　可以说前所未有，不可思议。
　　「听说西门还只是除了直面星河一侧外攻势最弱的方向，那南北两门的战况该有多么惨烈……慈悲的女神啊，请庇佑您的信徒吧……」
　　忧虑着，菲洛米娜下意识送出了虔诚的祈祷。
　　「圣女殿下，圣驾已至，亲卫随时可以出发。」
　　「嗯，再等一等吧，待我指令。」
　　按照预先与萨切诺城远程通讯商议的计划，对方会以一路奇兵冲出重围，吸引走西门敌人的部分注意力，替菲洛米娜率领的部队打开道路。
　　毫无疑问，如此强行冲击并撕开恶魔的阵线，即使是以精兵著称的圣国部队也会损失惨重，菲洛米娜本想要拒绝，但却被通讯对面的悠娜以一句 「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无情堵住，而最终不得不接受。
　　战争并非儿戏，伤亡是无可避免的，作为领袖，她们能够做到的，也只有尽己所能将这个数字削减而已，所以才更需要汇合救赎圣女的力量。
　　既然已经发出信号，那么也该……
　　一念及此，两道白影突然自萨切诺城之中高飞而起！
　　那是拍打着雪白四翼，周身仿若笼罩有白金色华光的绝美少女身姿，她们冲出城墙之外，宛若两团裹挟着澎湃尾焰的璀璨流星，直奔向恶魔战线的高空！
　　似乎对此格外忌惮与慌乱，军容严谨的恶魔主力之内，连续迸发出数道尖锐而急促般尖啸声，便有数道身影排阵而出，腾空反冲向那两名奇异的白羽少女，欲将其阻拦。
　　但双方尚未靠近，天空之中，便突兀降下直径达百余米，剧烈燃烧着白炽色火光的碎裂星辰，毫无花哨地凌空砸向那几位高阶恶魔！
　　那陨石来得又快又急，几乎只是出现的瞬间，便已落在敌人头顶之上，恐怖巨力裹挟着重量压得它们倒坠而下，轰然撞入密集的恶魔兽之海，带起宛若地震般的澎湃轰鸣与巨浪！
　　「哈哈哈！没头没脑的蠢蛋 ~」
　　空气之中，隐约传来那位手持法杖，方才发动了陨石袭击的白羽少女嬉笑声，二者如同嘲讽般在陷入混乱的中央恶魔阵线上方旋转一圈，又猛然加速，带着破空般流星的璀璨白金色尾焰，径直转向自南方飞去。
　　那之后，仅仅约莫两三秒。
　　「砰砰砰砰砰！！！」
　　坠落在大地之上的巨石炸成四分五裂，数道裹挟着恐怖气息的身影再度爆冲而起！
　　明明被那般可怕的攻击正面命中，却像是毫发无伤一样，在被戏弄后的暴怒中直奔两位白羽少女而去，双方前后追逐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菲洛米娜视线尽头。
　　「那是……」
　　清晰目睹了全过程的圣女殿下暗自惊异。
　　之前在一些不怎么靠谱的小道消息中，她就听闻这回恶魔战争虽然来势汹汹，但女神也因此首次派下了祂的使者，帮助信徒们抵御外敌。
　　之前圣卑尔根山脉的【血之灾】，就是因此才得以解决，虽然她远居花都情报不灵，但作为圣女和兰伯特家族直系，却也知道那场大战的一些细节，本以为是神殿为了振奋士气而编造的谣言，但如今看来……
　　「如此外形，还有那股神圣而高洁的气质……竟然真的有天使参与到了圣战中来？」
　　「菲洛米娜殿下，请凝神，就要展开行动了。」
　　小七淡淡的提醒在耳畔传来，随即，伴随着远处的城中又一声炮响，萨切诺城被强攻三日有余屹立不倒的西门突兀轰然大开，以神殿骑士与精英独角战马构成的骑兵部队，在为首身披雪色铠甲的圣骑士姬带领中，化作巨浪狂涌而出！
　　「在始源之光辉的照耀下！以女神之名，神之骑士们！与我冲锋！！！」
　　「圣光啊！请诛灭神之敌！！！！！」
　　「杀！！！！！！」
　　蓄势已久的神殿骑士们策马奔腾，扬起手中金色圣剑，挥舞着巨戟，如同直插入蓬松奶酪之中的尖刀，瞬间击溃正前方的恶魔兽部队，将整个西城外的恶魔阵线撕开了恐怖裂口，如入无人之境向前推进！
　　菲洛米娜看得真切。
　　如果没有先前那两位天使出手造成的混乱，再加上那几只已经被引开的强大恶魔进行阻击，这次冲阵就算能够成功，大概也会出现不小伤亡吧。
　　但失去最强者的指挥，圣骑士们又刻意避开了那些存在着高阶恶魔的区域，只凭作为炮灰的恶魔兽和尚未准备齐全的普通恶魔，根本无法阻挡这些拥有杰出个体战力的精锐圣职者。
　　仅仅数分钟，自城内不断涌出的数千骑士便将一片混乱的敌人阵线凿穿，又向西扬鞭，直奔先前两位天使离开的方向追逐而去！
　　「……」
　　看着下方在一片乱战之中，又至少分出了近三分之一精锐力量前往追击的恶魔大军，山坡上的救赎圣女深吸口气，转身迈向已经停在近处的车驾。
　　「走吧，该是我们登场的时候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各自的远行
　　看来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一边在马背上领军疾驰，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一边如此想着。
　　虽然女神大人……薇莉丝小姐嘴上说着并不会干涉圣国与恶魔的战争，但实际上她果然还是相当偏向于己方这边的。
　　无论当初【血之灾】，【假面恶魔之乱】那两次的出手，或是前不久许可似乎已经晋升为天使的蕾拉和蕾妮小姐干预战局，都十分有力地证明了这点。
　　虽然这次名义上是作为朋友帮助她艾德文娜，但恐怕也只是那位殿下庇护子民的一种途径吧，祂的目的，应该是让信徒在不至于全然依赖神明恩赐的前提下，以自己的努力获得胜利。
　　事实上，虽然女神大人没有亲自干预战局，但三天前刚刚开战之时，如果没有两位天使小姐只身冲入敌阵，摧毁了那几十架【噩梦绞刑者】，并以绝强实力威慑敌军，令其不敢再随意交出底牌，城墙受到的破坏，城内伤亡都一定会比如今更加惨重。
　　这次也是一样，蕾拉和蕾妮小姐作为拥有飞行能力的天使，不仅吸引走了西门恶魔大军中最强的几只个体，还故意向军队发起攻击，致使其陷入混乱，给他们创造了冲击敌阵的绝佳机会。
　　虽然战争的主力依旧是圣国人自己，但这种程度的帮助，也已经非常珍贵了。
　　果然就算作为博爱的，连恶魔这般入侵者都能够包容的光耀女神，也依旧会响应信徒的祈祷，给予其救赎并向外敌施以惩戒。
　　这说明教会与此世万物依旧能够浮现在祂眼中，仅仅如此，便已让作为神裔与信徒领袖的艾德文娜倍感荣幸和温暖。
　　女神，果然有在看着我们啊。
　　而且所料不错的话，薇莉丝小姐这次的目的恐怕还包括了……
　　「二小姐！尾巴咬上来了！」
　　一匹独角马骤然加速，来到正领军奔驰在最前方的圣骑士姬身边，以高超技巧保持着并驾齐驱的同时，高声向她发出警告。
　　啊，走神了，这在紧张的战争进行时刻可是大忌。
　　用力甩头，将诸般杂念排出脑海，艾德文娜驾驭着座下格外高大的独角骏马，转头道。
　　「来了多少？」
　　「至少五千以上！全都是恶魔骑兵，与我军尾端只剩下不到一公里距离了！」
　　「五千恶魔骑兵吗……架势不小啊。」
　　得到了这般回答的艾德文娜微微皱眉。
　　恶魔骑兵是【杀戮】之君主麾下，机动性最强的主战兵种之一，由恶魔战马和恶魔骑士两部分构成。
　　虽然叫做战马，但前者本身就是一种实力不俗的恶魔，战斗力也远远比作为炮灰的恶魔兽强大许多，联合起来，更是拥有至少相当于勇气骑士，也就是俗称精金级以上的战斗力。
　　精金级对如今的艾德文娜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强敌，但足足五千的数量，也足以让她分外谨慎了。
　　而且恶魔骑兵的阶位分类十分严谨，每五十骑中，必定会存在一位更高阶的骑将，五百骑则再升一阶，这里有足足五千骑兵，就表明对方之中必定是存在五阶以上，即所谓传说级强者作为领队的。
　　艾德文娜虽然晋级到了超越，但说实话，她从来没有傲慢地认为自己可以肆意在恶魔阵中来去自如，如此规模宏大的入侵，恶魔世界绝对也已经派来了同样达到超越级的强敌，甚至不止一位。
　　看来恶魔们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气急败坏了，想一口气把他们这支冲出城外的圣国骑兵消灭干净啊。
　　……不宜接战。
　　思索着，圣骑士姬很快下定了结论。
　　先不说她率领的神殿骑士只有三千精锐，正面交锋未必能稳胜有五阶大恶魔率领的五千骑兵，就算真能做到，也肯定并非一时半会就能解决战斗。
　　一旦被它们追上，咬住，后面更多的恶魔部队必然会接踵而至，彻底包围和吃掉己方所有人。
　　「救赎圣女那边情况如何了？」
　　「根据信号判断，应该是已经突围入城了！这帮恶魔肯定也已经意识到了咱们的目的，才会报复性地拼命追上来吧，哈哈！一帮蠢货！」
　　虽然正处于全军覆没的危机之中，但看起来这位负责传讯的骑士却并无太多畏惧与担忧，说到兴头，反而爽朗大笑起来，连带着周围策马扬鞭的许多骑士也纷纷响应，笑声中尽是打击了仇敌之后的畅快与自豪。
　　这便是几乎刻在圣国人骨子里的针锋相对。
　　艾德文娜倒没有笑，她只是继续思索着女神大人想要通过那些言行传递出来的内容，以及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很快，圣骑士姬便再度点头道。
　　「很好，那么接下来就按照预定计划，继续向南奔行，甩开敌人的尾巴后横渡星河，至于那些恶魔骑兵……它们想追就追好了，这边吸引的火力越多，主战场那边压力就会越轻！传令，全军加速！都给我跑起来！！」
　　「是！！！」
　　……
　　「跑起来了呢……艾德文娜。」
　　「这可是一场艰难的历练啊，或许，会比之前你遇到的所有危机都更加极限，毕竟这次，大概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展翼漂浮于皑皑云端的高空之上，白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牧师少女俯瞰着下方正在远去的两支骑兵，送出了如此淡淡的感慨。
　　「主人，如果您想帮忙的话，完全没必要使用如此拐弯抹角的办法吧？让我去把那些所谓恶魔全都消灭干净不就好了？」
　　她的身边，以修长龙翼同样悬停于空中的金发少女见状，终于忍不住提出了这般建议，也不知是见连番大战而技痒，又或者真的在关心那些身陷战争之中，对她而言如蝼蚁般渺小的平凡生灵们。
　　似对龙娘小姐的话语有所感触，黑发白袍的牧师少女头也不回般微微轻笑道。
　　「小光，有个问题……不知道你考虑过没有，恶魔既然可以通过仪式召唤，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降临，那它们为何偏偏都只盯着神圣帝国这根硬骨头使劲啃，而不愿去入侵其他国家呢？」
　　「嗯？」
　　小龙娘皱了皱眉，看起来是在认真思索着原因，但很快，她便无奈再度摇头。
　　「不知道，莫非是因为一直打不下来生气了，所以非要证明自己？记得卢卡斯那家伙不也说过，恶魔会同时入侵很多其他世界吗？」
　　薇莉丝不禁失笑。
　　「这个说法也太孩子气了吧……首先你要明白，所谓战争，则必然包含着利益的巨大冲突，无论物质上的，精神上的，都是如此，这是矛盾与战争的根源。」
　　「恶魔始终紧咬神圣帝国不放，就代表这里存在着远比任何其他地方都更高的价值。」
　　「而且根据各个国家的史书，野传综合判断，很久以前，小规模恶魔降临是会发生在这个世界各个区域的，但从某个时间段开始，就渐渐集中向了世界中央的神圣帝国。」
　　「像联合王国那边，莉莉娅说已经有差不多一百余年没出现过恶魔降临的事件了，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呢？」
　　「……？」
　　此话一出，龙娘小姐脸上的困惑顿时变得更加浓郁几分，又突兀恍然。
　　「因为……这里的利益变得更大，远远超过了其他区域？」
　　「嘿嘿，不错嘛，小光现在都已经能跟上我的思路了呢。」
　　得到夸奖，龙娘小姐俏脸顿时因心情愉悦而变得微微殷红些许，身后可爱的大尾巴也开心摇摆起来，她本以为能得到更加详细的解释，但等待许久，却只见自家主人笑呵呵地摆了摆手。
　　「第二个问题，从来都只是各自为战的恶魔君主们，为什么会突然在这次，破天荒联手发动了战争？如果说矛盾的根源在于利益冲突，那么联盟通常又是因为什么？」

第二百一十八章：飞渡
　　「是……因为什么？」
　　龙娘小姐好奇地眨了眨眼，但某黑发少女只是很不负责任地把双手一摊。
　　「我哪知道。」
　　「或者说，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需要更加谨慎一些吧，毕竟之前艾卜司世界那边的事，我可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了。」
　　「原来是这样，果然主人考虑的东西总会比我多很多呢。」
　　被自家宠物这么一捧，牧师小姐顿时也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起来。
　　「啊哈哈……话虽如此，主要其实还是因为感觉那样会很麻烦吧，说到底凡人之间的战争，我们这个层级本就不适合大幅干涉进去呢。」
　　小龙娘再度微微颔首。
　　「那主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待在这座城市里观察战争的走向吗，还是去找蕾拉她们？」
　　掌心浮现出无数宛若萤火虫般淡淡的金色光点，牧师小姐将其随意抛洒出去，如金色虹桥般落向天空远方后，便重新戴上【御狐之面】，换回【曦】的身份，轻笑道。
　　「先回去城里再说吧，艾德文娜那边有蕾拉和蕾妮在，无论如何性命肯定还是能保住的，让她们自由发挥便是，我们回头要去做一件更有意思的事。」
　　「是，都听主人的。」
　　于是，二女自城市的上空重新落下，稍作调整后，薇莉丝便回到了因刚刚爆发的突围战，而得到片刻喘息的西城墙上。
　　那里，刚刚进入城中的，名为菲洛米娜 ·兰伯特的救赎圣女殿下，已经与负责镇守城市并接应她的明光圣女悠娜汇合了。
　　「他们不回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悠娜殿下难道想放弃那些战士吗？！这样做岂不是……恕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决定！」
　　「菲洛米娜殿下，请你记住，这座萨切诺城，这场圣战的总帅是我悠娜 ·萨默菲尔德，无论任何时候，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都禁止擅自行动，那会破坏我们商议好的计划……这次念在你初来乍到不识情况就算了，下次再敢这样，本殿就要军法处置。」
　　城头之上，在众目睽睽下以完全碾压般态势训斥了看似年龄相近，实则差距至少几十个年头的救赎圣女小姐后，悠娜微微松缓气势，未卜先知般转头看向刚走上阶梯，转过拐角而来的两位少女。
　　「原来是曦小姐，您的私事已经处理好了吗？」
　　「嗯，这是发生什么情况了？」
　　瞥了眼抿着嘴唇，似赌气般未有开口的粉金发少女，悠娜无奈摇头道。
　　「说来让您见笑了，方才冲破恶魔封锁，引菲洛米娜殿下一部入城后，她似乎觉得艾德文娜一行不退反进，是为了减少破城风险而主动引开敌军赴死，坚持要与我理论，甚至在我赶到之前还打算亲自冒险出城接应。」
　　「啊……？」
　　暗自惊讶着，薇莉丝将视线转向身着与悠娜同风格，但细节之处差异不少华美圣袍，手握短杖的救赎圣女殿下，上下打量了几眼这位久闻其名，却还是首次见面的最后一位现任三圣女，心中已经勾勒出了某种模糊印象。
　　看来也是位很有性格的女孩子啊，这种不太成熟的举动，如果并非刻意伪装出来，倒也证明了她正如其称号那般，是位心地仁善的少女。
　　只不过未曾经历过真正的大风大浪，有些过于天真，缺少明光圣女这般由岁月积淀下来的沉稳与城府罢了。
　　与早期的艾德文娜倒是有些近似。
　　「你好，我是曦。」
　　因为感到几分兴趣，白狐小姐主动与菲洛米娜打了个招呼，而后者也像是下意识般，本能以手抚胸，回以女神教徒间最标准的基础礼仪。
　　「啊，你好……我是……欸？您，您原来就是那位最近声名远播，世传可能与女神有所关联的白狐圣女曦小姐吗？！」
　　「白狐圣女是什么东西啊……」
　　怎么奇怪的称号越来越多了……
　　「而且，我与贵教的光明女神并不存在直接联系哦，那只是坊间谣传罢了。」
　　见白狐小姐当众一本正经这样声明着，救赎圣女也像是暗自懊恼般，惭愧低下头去。
　　「抱歉，是菲洛米娜失言了。」
　　嗯？这种态度，怎么像是在说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曝光你身份！」之类的感觉呢……这小丫头真的有好好理解她刚才的话吗？
　　暗自腹诽着，某狐狸小姐干咳一声，将话题重新转移回正轨。
　　「叫我曦就好了，总而言之，艾德文娜并没有被派出去送死，她可是肩负着相当重要任务的。虽然不否认其风险，但与放弃一说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哟，你真的误会悠娜啦。」
　　「这样吗？如果连那位白狐圣女都这么说，看来的确就是如此了，实在抱歉，我太不成熟了。」
　　「所以不要再用那种奇怪的称呼了啊……」
　　圆融自如地加入话题，并化解了两位圣女之间小冲突后，趁着西城墙上暂且压力大减的机会，菲洛米娜也迅速投入正轨，一边安排手下的圣疗团抓紧时间参与到城内伤员治疗工作，一边与身边两位明明都并非真正圣女，但都被她称作圣女的家伙攀谈起来。
　　主要内容，还是各种情报的交换。
　　毕竟通讯魔法虽然便利，但也存在被监听的风险，而那种足够安全的手段代价又太过昂贵，即使以神圣帝国这样深厚的底蕴也很难频繁使用，所以许多次重要的内容，还是只能像现在这样面对面交流。
　　「原来这样啊……的确是非常富有创造性的战术呢，如果真的能够实现，主战场这边的形势也会一下逆转了吧，不愧是悠娜殿下……抱歉，之前还那样质疑您。」
　　对于救赎圣女第三次的诚恳道歉，悠娜倒依旧只是保持着那副惯有的温和笑意，似浑不在意地摇头道。
　　「没什么，只要注意别再那样公开质疑主帅指令就好，所谓令行禁止，上层意见不合对一支军队而言是非常致命的，所以我方才措辞才会那般严厉……另外，想出这个办法，并使其变得可能的人也并非我，而是曦小姐。」
　　「欸？不愧是以智慧与神秘广受传唱的白狐……曦小姐呢！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之前提到的能够快速横渡星河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突然成为话题中心的白狐小姐，也只能收回正暗自打量着菲洛米娜身边那位女仆小姐，与对方冷淡表情交汇许久的视线，又自然而然接上两位圣女殿下的话题。
　　「其实也很简单啦，星河虽然是无法轻易逾越的天险之地，但……如果会飞的话，自然也就没多少难度了吧？」
　　……
　　两日后。
　　「都准备好了吗？」
　　站在虽无波涛汹涌，却依旧辽阔难以企及的星河西畔，一身白甲的圣骑士姬结束了思索，又检查过身后银白色的金属翅翼后鹿，便向刚刚来到身边的亲信发出询问。
　　「二小姐，都已经准备完成了，您吩咐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也已经告知大家，经过简单演练，随时可以动身，但……」
　　艾德文娜瞥了身后与之装束近似，肩膀上又镌刻着塞西莉娅家族徽章的圣骑士一眼，不需要对方开口，少女便已猜出了他，或者说部队中大部分人心中的困惑与不安。
　　「你想问，这东西是否真有那么可靠，短时间或许可行，远距离飞行的话，会不会半路出故障，对吗？」
　　「呃……」
　　金发少女转过身，古井无波的娇颜上看不出喜怒，只淡然道。
　　「你的担忧是人之常情，我不会因此责怪，但以神裔塞西莉娅与吾主之名起誓，将此物赐予我们的那位，既然保证过只要严格按照规范操作就不会有问题，那便绝对不会出问题……这样的话我不希望再说第三遍，明白吗？」
　　被圣骑士姬身上自然散发出的清淡却无容置疑威严所慑，这位明显实力不弱的圣骑士连忙挺直了身躯，高声响应。
　　「是……是！二小姐！」
　　「叫我代理团长。」
　　「是！代理团长！！！」
　　「很好，去通知所有人，十五分钟后准备出发……飞渡星河。」

第二百一十九章：无名无人之镇
　　正当如火如荼的大战在佛兰行省边境处打得不可开交，双方明争暗斗，手段齐出之时，已经被恶魔占领的御圣城边，一座看似平平无奇的小镇上，今日却迎来了新的访客。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镇，地图上也并未标注出来，要不是雇主提供的线路情报，一般人还真想不到御圣城不远处会有这么个地方呢……」
　　坐在马车上，泽维尔商会的会长泽维尔先生，稍稍掀开了身前的车帘，探出头去，看见远处正不断放大的低矮建筑群轮廓后，终于不禁发出略带感慨的声音。
　　他所坐位置的正对面，护卫队长萨莎小姐立刻唉声叹气应道。
　　「是啊是啊 ~也不知道这地方究竟还有没有人在住，要是货送过来，发现里面的家伙都被【杀戮】屠了个干净，或者已经变成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咱们可就要倒霉了呢。」
　　泽维尔有些无奈地安慰着她。
　　「别那么悲观嘛，你看这一路上过来，我们不是也遇到了几次恶魔，都平平安安过来了。说不定那些家伙并没有想象中一般过分凶暴残忍，这座小镇既然连地图上都没有标识出来，应该是不会有事的。」
　　将褐色短发扎成马尾，修身皮甲外包裹着宽大风衣，身后背有箭袋，朴素长弓则正搭放在双腿之上的年轻少女撇了撇嘴，似是有些不屑。
　　「蠢死了，你知道那些恶魔为什么没对咱出手吗？因为商队里的大家都是无信仰者，它们不感兴趣，加上我们还主动避让了对方。」
　　「最重要在于，星河另外一边还在那砰砰砰地打仗呢，它们急着去支援战场才懒得搭理路过的小虾米，还真以为恶魔是什么善男信女吗？」
　　「这小镇里肯定都是圣国人，女神教的教徒，御圣城又已经被攻陷那么久，但凡有任何一支恶魔巡逻队路过，啧啧……」
　　「哈哈……」
　　话说到这种程度，泽维尔也只能不置可否笑笑，却又像是有些在意，实则为了转移话题般随口问道。
　　「说起来，萨莎你好像对恶魔的习性很熟悉啊？难道以前冒险的时候跟它们打过交道吗？」
　　「怎么可能啦，我可从小到大都是在联合王国土生土长的，恶魔这种东西据说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活动范围都只在神圣帝国境内，哪有那么巧给我碰上？」
　　褐色短马尾少女用毛巾慢悠悠擦拭着大腿上的古朴长弓，头也不抬道。
　　「是老师告诉我的，这趟行程之前，她说在神圣帝国行走，很有可能被卷入恶魔作乱之类的风险，就提前给我说了些以前游历时与它们战斗得出的经验，以防万一什么……」
　　「这样啊，那看来你的老师也是一位强大又博学的长者呢。」
　　「噗 ~」
　　听见少女突然传来的抑制不住般滑稽声音，泽维尔疑惑地歪了歪头。
　　「你笑什么？」
　　「噗哈哈……没，没什么，只是长者这种一听就是老东西的称呼，要是给老师听见，你大概会被狠狠报复吧，那家伙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的，实际可相当记仇哦。」
　　「？」
　　正当泽维尔愈发困惑不解，又好奇起自家护卫队长那位从不点明正体的神秘老师身份时，车外，传来了商队成员的敲门声。
　　「会长，我们已经到镇子外围了，里面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动静呢，接下来要怎么做，直接进去吗？」
　　「噢，不着急。」
　　谈及正事，泽维尔也顾不上继续追究之前的好奇心，当即推开车门来到外界，认真打量起了眼前景象。
　　一座平平无奇的小镇。
　　能够一眼望尽的边界，主要以篱笆和围墙的结合体构建而成，东西两端间隔目测亦不过数百余米，视线所及的几十栋一二层小屋，说是镇，倒更像村庄之类的小型聚居地。
　　而且泽维尔立刻就注意到了，这里无论外层篱笆，或内部房屋装潢的痕迹都很新，加上通用地图中没有该镇标注的情况来看……
　　这里，应该是个刚建立不久的新镇子，时间至多不超过一年。
　　「的确很安静啊，不像是正常村镇该有的样子，不会真已经给恶魔屠干净了吧？」
　　身后传来了同样自车内一跃而下，来到外界的护卫队长小姐自言自语般声音，但泽维尔稍作思考后，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像以前那样采取谨慎稳妥措施，而是仅简单打量过无名小镇外部后，便径直点头做出了决定。
　　「好了，我们进去吧，就沿着镇口的主路一直走，不要到处乱跑。」
　　「？」
　　这般不合常理的，甚至可以被称之为冲动的决定，自然引起了同伴们，尤其萨莎的惊讶和疑惑。
　　但后者向来懂得分寸，虽然私下里总是嘴碎不断，却很少在外面公开顶撞会长的决策，见其已经这般开口，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提起长弓，踏前几步。
　　「好，那就我来打头阵吧。」
　　既然作为领头人的会长与护卫队长都达成了一致，商队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再行反对，便在泽维尔与萨莎的带领下，将车队缓缓驶入了小镇之中。
　　依旧很安静。
　　一座仿佛空旷无人的奇怪小镇。
　　明明周围房屋的墙壁，脚下路面看起来都很干净，明显是经常有人打扫和整理的结果，但却看不见任何生物活动的踪影。
　　偶尔有些微的轻风自远处流转而来，卷起刚刚在暖春中焕发了生机的树梢，带出 「沙沙 」的清脆声音，夹杂着车轮与马蹄在地面碾轧的规律响动，宛若一行误入异域的愚蠢外来者。
　　如此相似景象，不禁让泽维尔和某些商会的老成员，眼前下意识浮现出了当初那天的可怕遭遇。
　　久违的恐惧，缓缓再度萌芽。
　　「会，会长，这里该不会也……」
　　终于，有抑制不住冲动的成员发出了哀鸣，但他的些微不安，在这片寂静无声的空镇之中却显得如此刺耳。
　　虽然脸色也略显难看，但泽维尔还是温声安抚了对方。
　　「别担心，这里并不是巴沃小镇，不会再遇到那种情况的。」
　　「就算您这样说，可为什么没有人呢，就算被屠村了，尸体也该……」
　　「不，这里有人，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始终紧随在泽维尔身边，步行于车队最前方，手持长弓警惕观察着四周的护卫队长萨莎，突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临敌！」
　　她停下脚步，抬手，护卫在商队两侧的战士们便纪律严明地同时止步，齐刷刷抽出武器，前者更直接将弓弦拉起，搭箭瞄准向某栋木屋的拐角阴影处。
　　「出来！不管你是谁，暗中窥伺了我们这么久，也该现身了吧？还是说，需要我帮你一把？」
　　周遭寂静无声，商队在护卫的牵引下停止前进，连车轮滚动的唯一嘈杂也渐渐淡去，泽维尔略显惊讶地看向身旁褐发短马尾少女，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时……
　　萨莎瞄准之处，竟果真响起了淡淡的鼓掌之声。
　　「好敏锐的洞察力，作为没有任何血脉加持的人族，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般程度……实属难得，护卫队的执行力也很不错，你们这支商队倒是有些意思……」
　　清淡的称赞声之中，身披淡金色袍服，头戴半掩式兜帽的青年男子缓步而出，向着萨莎等人微笑致意。
　　「初次见面，在下【拜光教会】传教使艾兰德，恭候各位许久了。」

第二百二十章：染病者
　　「拜光教会？」
　　听见这个名字，萨莎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又将询问般视线余光转向身旁的泽维尔，见其微微摇头，才放下手中长弓，止住攻击态势。
　　似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却依旧上下扫视着身披淡金教袍的青年。
　　「我听说过你们，最近些日子联合王国那边也经常会有【拜光者】在各地传教，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镇子的原住民呢？」
　　看起来，自称艾兰德的拜光传教使并无攻击或使用暴力的意图，似乎为了防止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他甚至选择就那么站在原地，隔空与这边进行交谈。
　　「呵呵，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吧，这座小镇正是由我们所建，贵商会的物资，正是运输给【拜光教会】的。只不过如今御圣城周边形势复杂，相信各位也已经看到，所以我们才不得已采取了这种对策，并非有意针对，还望各位理解。」
　　「哈？开什么玩笑呢，这批货明明就是……」
　　「萨莎。」
　　突然开口的泽维尔，打断了护卫队长小姐几乎已经冲出嘴边的质疑，后者也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般连忙打住话题，又再度以询问般眼神与会长先生交流了几番。
　　很显然，泽维尔这位商会会长大人肯定是提前就知晓某些内幕的，否则他之前那反常的古怪举动……便无法解释了。
　　领会到这点后，萨莎便下意识陷入了沉默，而泽维尔也主动拍拍少女的肩膀，示意由他来进行交涉。
　　于是，会长先生上前一步，向着自称拜光教会传教使的，由于兜帽掩面而看不出种族的青年朗声开口道。
　　「艾兰德先生，我是泽维尔商会会长泽维尔，看来，阁下就是负责这次商单的交接人了？」
　　青年将五指和手掌，轻轻搭在长袍胸口处的金色星状徽记上，似是在致以某种特殊的礼节，便轻笑道。
　　「原来您就是泽维尔先生，不错，这部分物资正由在下负责交手和监督，需要查验一下身份吗？」
　　「……不必了，请带路吧。」
　　「呵呵，会长先生果然魄力非凡，那么各位请跟我来。」
　　艾兰德转出拐角，径直来到前方引路。
　　说是带路，其实也没什么可领的，毕竟这座小镇之中能够容纳车马穿行的主路就只有那么一条，艾兰德的存在，倒更像是一种标志，在告诉某些正隐藏于村镇中的隐晦视线，这支商队无害的证明。
　　虽然作为普通人的泽维尔什么都看不出来，但至少在艾兰德的带领下，萨莎从进入镇子之后就始终紧皱着的眉头，也明显放轻松了不少。
　　很快，商队一行穿过无名小镇不算漫长的主道，来到内部中心类似于集会广场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麻烦各位辛苦一下，把货在空旷区域规律堆放起来，剩下的部分由我方处理便好。」
　　「没问题。」
　　泽维尔向身后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专门负责类似工作的职员转身而去，调动商队开始卸货。
　　趁着这个时间，那位自称艾兰德的传教使青年，才终于近距离来到会长先生和护卫队长小姐近前，似上下打量了二人几眼，便微笑着抬手指向广场近侧一栋小木屋。
　　「两位，入内一叙？」
　　这种行为并不算突兀，毕竟既然作为查收此次商品的负责人，艾兰德肯定得与会长泽维尔核验货物清单，连带着作为护卫队长的萨莎一同邀请，大概也是想要表示他并无恶意之类态度吧。
　　这样思索着的泽维尔答应下来后，三人便一同进入小屋，来到正室的木桌边面对坐下。
　　但……还不等泽维尔说些什么，艾兰德便主动拉下兜帽，露出内中如光芒般璀璨的及肩短发，与始终被刻意遮掩着的蓝宝石状明眸。
　　语出惊人。
　　「二位的状况，有些不妙啊。」
　　「？」
　　见对面二人面面相觑，似一脸茫然困惑的样子，艾兰德微叹道。
　　「难道两位还没有发现吗？你们，以及贵商会中的很多人，都已经被【不洁】疫毒所感染，只是仍在潜伏期罢了。」
　　「什么？！」
　　像是只受到惊吓的母兔，萨莎 「噌 」一下猛窜了起来，美眸之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惊骇，而坐在她身边的泽维尔，刚拿出商品清单的手也微微一颤，随即皱紧了眉头。
　　但好在，会长先生始终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并未因此便表现得如萨莎那般失态，很快便振作精神，沉声道。
　　「艾兰德先生是认真的吗？【不洁】凶名我们自然有所耳闻，但为了保险起见，商队一路过来几乎从未接触过恶魔，也未曾食用，饮用不干净的粮食水源，怎么会染上疫毒？」
　　青年默然摇头，又指了指自己如光芒般璀璨的短发。
　　「两位应该看得出我光族的身份吧？我们这个种族，对能量元素有着格外敏锐的感知力，即便只是在潜伏期，【不洁】这种与此世格格不入的力量，气息依旧无法瞒过在下眼睛，至于各位何时染上的疫毒……」
　　「我猜，你们在来时路上，曾与那些自御圣城周边逃亡下来的流民有过近距离接触，或是因不忍而赠予食物，顺带打听情报，对不对？」
　　闻言，泽维尔悚然一惊。
　　「你的意思是……」
　　艾兰德颔首。
　　「根据我们【拜光教会】内部的情报显示，如今流窜于佛兰行省东部区域的流民中，至少已经有三分之一以上，感染了在御圣城破时散播开来的【不洁】疫毒。」
　　「神圣帝国圣战总指挥，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早在数日前，便已下令封锁佛兰行省境内所有城市的入口，严禁任何民众出入，恶魔方面似乎也在有意将这些人向西部不断驱赶，其各自目的为何，想必两位应该不难猜到吧？」
　　「……」
　　见对面似乎仍不愿相信的模样，艾兰德轻叹着，又像是早有准备那般，自怀中取出一物。
　　「这是我族所传珍贵秘宝，可以检测出生物体内外来异种能量的入侵痕迹，无论是恶魔的腐化，魅惑，或邪祟灵体的凭依，包括【不洁】侵蚀在内，都能够令其无所遁形，二位需要试试吗？」
　　看了眼光族青年手中那散发着纯净光明气息的金色半棱形宝石，泽维尔与萨莎对视一眼，主动点了点头。
　　「那就我先来吧，要如何测试？」
　　「请将一根手指搭在秘宝表面即可。」
　　深吸口气，会长先生依言，起身将指尖轻轻点在艾兰德掌心的宝石之上。
　　「嗡 ~」
　　仿佛有某种光晕随着连接建立扩散而出，泽维尔表情一僵，淡淡的金色光芒便已如波纹笼罩他的全身，就像套上一层似有若无的金色滤镜，令内中某些原本无法观测到的东西再难遁形。
　　那是弥漫在他周身各个角落，宛若污秽般不易察觉的惨绿色光点，不仅是艾兰德和萨莎，就连泽维尔自己，也能通过那层宝石赋予的淡金色滤镜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
　　萨莎的惊呼与艾兰德叹息之声接踵传来。
　　「这便是，【不洁】的疫毒了，只不过目前扩散程度还不算太高，也就是所谓的潜伏期，即便如此，两位还觉得我在说谎吗？」
　　「……」
　　沉默着收手坐下，又看着萨莎也起身进行了同样的测试，呈现出相同结果后……
　　二人再度面面相觑，即使以护卫队长小姐那乐天的性子，此刻也难以再说出什么活跃气氛的话来，只能颓然坐倒，面露茫然。
　　「那怎么办？这个潜伏期有多久？或者说，这种疫毒在哪里可以治疗？治不好的话会死吗……对了，老师她见多识广，说不定……」
　　然而，艾兰德接下来的话语却令少女面色瞬间苍白，失去了声音。
　　「很遗憾，迄今为止，【不洁】疫毒还从来没有过被成功治愈的案例，一旦感染，几乎便等同于宣判了死亡的结局。而你去见那位老师的结果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让疫毒受害者再添一员罢了。」
　　在死亡的恐惧下，萨莎颤抖着沉默不语，但这种时候，反而是平素被她嘲笑 「胆小怕事 」的会长泽维尔又一次站了出来。
　　「……好了，艾兰德先生，如果情况真像你说的那样已经无可挽回，你应该完全没必要将这些说出来，并尽快打发我们离开才对。」
　　「既然明知我们身上携带着疫毒，却主动要求在狭窄环境中近距离谈话，似乎完全不担心受到感染……就说明其实你并不害怕【不洁】，甚至是有办法将其解决的，对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来自【拜光者】的邀请
　　看见泽维尔这般依旧冷静的态度，艾兰德英俊不似凡物的面上，顿时浮现出一抹赞赏与些许神秘，深以为然般点了点头。
　　「泽维尔先生不愧为一会之长，的确，我有办法解决【不洁】疫毒的问题，虽然不敢说彻底清除，但将其尽可能压制和减缓，却是完全能够做到的。」
　　「减缓……敢问是何种程度的减缓？」
　　传教使先生微笑道。
　　「【不洁】在通常情况下，从感染到发作的潜伏期在 3至 6个月不等，但如果我们的方法成功起效，至少可以将其延缓至 300年以上，如果后续有所精进还能进一步延长，乃至于完全消除。」
　　萨莎眼前一亮，连忙拍着桌子催促道。
　　「那不就等于是治愈了吗！？什么方法，快说快说啊！」
　　「其实……」
　　「先等等。」
　　还未等光族青年细细说来，泽维尔却突然抬手将其暂止，沉吟道。
　　「艾兰德先生，虽然对好意帮助我们的人这样说很抱歉，但先前一切，其实都只是你单方面的说辞……啊，并没有怀疑你在说谎的意思，只不过我是一个商人，在我看来，纯粹的善意虽然有，但绝大部分好处都不是会平白无故给予的。」
　　「人情也好，报酬也罢，那必然都背负着某种代价，而阁下所说的方法，我认为更像一单互惠互利的交易。」
　　「……鄙人并不反对支付代价，反而相当热衷于交易，但接下来的内容，恐怕会是与这单生意完全不同的另一项长期合作，所以在那之前，作为商会会长，我希望能更深入地了解一下合作对象相关情况。」
　　面对着金袍青年蓝宝石般华丽的明眸，与依旧保持着淡淡微笑的神态，泽维尔双手交叠撑起下巴，摆出他惯用的谈判姿势。
　　对面，传来了艾兰德浑不在意的轻笑声。
　　「当然可以，那么泽维尔会长想了解我方哪些东西呢？」
　　「嗯，首先最关键的，明明是塞西莉娅家族订购，用来在恶魔占领区暗中赈灾救济的粮食物资，为何……会由你们拜光教会来带为收取呢？」
　　光族青年无奈般摇了摇头，应答却没有丝毫犹豫。
　　「原因很简单，泽维尔会长，你觉得在如今双方大战正酣之刻，受到恶魔统治的撒诺斯行省，凯勒行省以及这佛兰行省的部分区域之中，作为三大神裔的塞西莉娅家族，能随随便便四处移动，救济灾民吗？」
　　商人先生眉头微微一挑。
　　「这么说，【拜光教会】能做到？恶魔为什么放任你们在眼皮底下随意活动？」
　　似乎并未有隐藏秘密的意思，自称艾兰德的传教使将手轻搭在桌上，把玩着仅有掌心大小的金色宝石，依旧微笑道。
　　「看来泽维尔会长对恶魔这种生物的了解还不够全面啊……它们虽然是入侵者，但却也并非完全无法交流，无法沟通，与当初出现在世界极南的那些深渊之兽是存在本质上区别的。」
　　「它们大部分是智慧生物，会像你我一样追求利益，规避风险与危机，又存在着明确而坚定的理念，或者叫信仰，并有时会因此做出近似于主动赴死一般的行为。」
　　「恶魔入侵世界的根本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食物，而这之中，又以信仰着光明女神的女神教信徒最为可口。啊当然，我说的并非物理上的吞吃，这点泽维尔会长应该也能明白，就不细细阐述了。」
　　说到这里，艾兰德话锋一转。
　　「食物的供给，需要鲜活生命作为支撑，即使是【杀戮】麾下，恶魔也不可能屠戮掉统治范围内的全部女神教徒，只是将他们维持在一个充足，又不致于生出反抗力量的规模，就像我们圈养牲畜一样，定期进行收割，才能保持着利益的可长久发展。」
　　「但恶魔不可能亲自去做这种事，所以，便需要某些并非女神教，不至于领导民众反抗，却又能将其照料好的代行者……泽维尔会长，你觉得那会是谁呢？」
　　「拜光……教会。」
　　这下，连作为武力派的萨莎都听明白了其中原委，连带着看待艾兰德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你们居然在跟恶魔合作？」
　　传教使先生微微颔首。
　　「说合作，也的确可以算是吧，虽然我们双方并未达成明确协议，只是默契地互不干涉，但这同样可称为互惠互利不是吗？」
　　「你们看，恶魔们获得了稳定的食物供给，我们拜光教会可以由此进行传教，并践行光的恩慈意志，被统治地区的民众们，生活条件也能得到大幅改善，等待女神教赢得圣战，收复失地那一天的到来……」
　　「两位，你们的眼神很不友好，是觉得如此做法，有哪里不对吗？还是说，拜光教会不该帮助那些受苦受难的人民，坐视他们流离失所，在痛苦和饥饿中死去？」
　　「……」
　　泽维尔与萨莎再度面面相觑，似乎想要反驳什么，最终，却只能陷入沉默。
　　半晌，依旧是前者再度开口。
　　「这么说，你们与塞西莉娅家族的关系……」
　　「对，也是一种合作，我们得到了塞西莉娅家族某些直系的委托，代为照顾恶魔统治地区的圣国子民，相对的，他们会在物资方面尽可能提供支持，也就是泽维尔会长你们这样的情况了。」
　　「这还真是……」
　　不可思议，却又合情合理。
　　见二人良久再未发出声音，似乎对一切都愿意知无不言的传教使先生，满意般微笑着等待了片刻。
　　「看来，两位没有其他疑问了？那么说回最初的话题吧 ——关于你们，以及贵商队中许多成员身上的【不洁】疫毒，虽然短时间内还不至于危及生命，但随着那种力量在体内扩散和渐渐成长，必将给宿体带来巨大痛苦与折磨……」
　　「另一方面，如今为了防止疫毒继续扩散，圣国已经封锁了一切内境的入城通道，短时间内你们是根本无法回往联合王国的，强行回转，只会陷入战争余波，遭遇难以想象的危机。」
　　「所以我的建议是 ——各位可以考虑暂时留下，接受我们拜光教会的治疗，待战争形势出现大幅变化后再考虑其他后续，如何？」
　　「嗯，具体治疗地点在哪里？」
　　「撒诺斯行省。」
　　见对方已经提出了正式条件，将这场谈话视作交涉的泽维尔稍作思索，便主动追问道。
　　「那么我方需要付出的代价呢？另外，你们具体……究竟要如何治疗号称世界上最可怕瘟疫之一的【不洁】疫毒？」
　　话题及此，像是终于触及到核心目的一般，名为艾兰德，金色短发如光芒般空灵纯净的青年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些许，令泽维尔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般眼熟的愉悦笑意。
　　「好问题 ~不知两位，对我【拜光教会】所奉全知全能的【光】，可有所了解？」

第二百二十二章：踏向终幕的序曲
　　「这里应该就是御圣城了吧……艾德文娜她们将要奔袭的终点。」
　　宛若踏虚而立般静静漂浮在天空中，白狐少女俯瞰着下方如史前巨兽匍匐于大地之上的宏伟轮廓，做出了如此判断。
　　「呜哇……明明很大的城市，但飞在天上却能清楚地一览无余呢，虽然不是第一次用了，但果然还是好厉害！」
　　她的身边，青色长发少女背负着轻薄而修长的金属翼，一边努力保持着稳定浮空，一边瞪大了眼睛好奇打量向下方，似感慨万分。
　　二女身边，龙娘小姐展翅怀抱着粉发萝莉，而更后方，还跟随有四位同样是老熟人的二男二女，均以与蒂丽莎所装配之物一般的人工飞行翼稳定着身型浮空。
　　足足八人的庞大队伍，同时来到了这座已经被恶魔攻陷和占领的边关要塞上空。
　　顺带一提，尤朵拉作为魅魔，虽然还只是幼年体，但其实已经拥有飞行能力了，只不过为了掩饰一下恶魔的身份，白狐小姐才会让晓光抱着她进行移动。
　　毕竟另外四人，虽然也可以算得上相熟，却还没到将这等秘密都和盘托出的程度。
　　「如何？是这里吗？」
　　薇莉丝向后转过视线，腰侧挂有足足七把长剑的灰衣剑客便顿时会意上前，从戒指中取出一枚被透明水晶盒装载着的粉色宝珠，凝神观察片刻其光泽变化后，便摇头道。
　　「没有反应，魅惑宝珠的另一半应该并不在这座城市里，既然如此……曦小姐，在下认为侵蚀之王的眷属，恐怕还没有找到它才对。」
　　「这样啊……」
　　那看来，果然还藏在撒诺斯行省或者凯勒行省之内的某处呢。
　　白狐少女将视线远眺向大地尽头。
　　那两座已经被恶魔占领行省中的前者，在当初第三次恶魔战争之时，便是上上代第六任明光圣女与侵蚀之王化身激战，并两败俱伤的所在地。
　　据说，那场大战的惨烈程度堪称震古烁今，为了对抗降临于世的【侵蚀】化身，本就已达到了超越之境的圣女殿下燃尽一切，以生命为代价令【无冕之冠】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辉，几乎展现出了堪比神明的超绝之力，将【侵蚀】击败。
　　那时的明光圣女，还是神圣帝国当之无愧的至高领袖。
　　也正是因此，侵蚀之王作为降临此世的至宝媒介【魅惑宝珠】，也被击毁碎裂开来，散落人世。
　　如果说当初被击碎为两份的魅惑宝珠另一半最有可能在哪，毫无疑问便是恶魔们此次入侵开始时，便抢先占据的这两块地方其一了。
　　不过那场大战早已是三百多年前的往事，谁也不知道魅惑宝珠究竟落向了何方，又或者早已被掩埋，封存，恶魔势力到现在也没找到也在情理之中。
　　而那位专门负责寻找此物的伊罗恩之女，魅魔克萝耶小姐，也很早之前就被卜者跟明光圣女悠娜设计逮住，她携带的那件专门用来寻找魅惑宝珠的【伊罗恩之凝视】，现在也还躺在牧师小姐包包里呢。
　　是时候去被恶魔占领的那两所行省瞧瞧了。
　　寻找魅惑宝珠的另一半并将其带回，这是卜者交予亡魂等【死神之镰】小队四人的任务，薇莉丝只是顺道与他们一起，如果顺手就帮帮忙这种程度而已。
　　真正要在这种时候离开萨切诺城主战场，深入恶魔占领区的原因，只是薇莉丝小姐并未在恶魔大军中找到真正超规格的力量，既然如此，凡世的战争，让他们自由发挥便好。
　　救赎圣女菲洛米娜顺利抵达萨切诺城后，战场局势已经开始趋向于稳定，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分出胜负。
　　退一步说，即使萨切诺城那边将恶魔主力击退，也只是这场圣战的开始罢了，后续很可能发展为漫长的拉锯战，不断进行大小规模的交锋。
　　一场种族之间的战争，可不是短短数日或月余就能结束的。
　　另一方面，她其实还是有些在意那位据说不知为何，在战场上失踪后，又成为了【拜光教会】使徒的裁决圣女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以及与她一道下落不明的【仲裁圣剑】。
　　薇莉丝有种隐约感觉，这场圣战，与圣国相关风波的关键，还在于那三件光明神器。
　　一切的一切，恐怕皆由明光圣女的【无冕之冠】失落为始。
　　当初悠娜告诉她的那个，记载于萨默菲尔德家族秘史之中的【树】的故事，三神器的由来，至今仍令薇莉丝分外好奇。
　　无论为了搞清楚这个答案，还是单纯帮助作为朋友的艾德文娜，薇莉丝认为都有必要找到正隐没于恶魔腹地的那位裁决圣女，以及【仲裁圣剑】才行。
　　思索着，白狐少女再度看了眼脚下沉凝而巍峨的城市要塞。
　　不久之后，这里恐怕也将再度化作战场吧，此刻的艾德文娜恐怕已然跨越星河，朝着城市奔袭而来……
　　虽然的确有些担心她与蕾拉蕾妮，但雏鹰总有展翅高飞的一天，是时候放手了。
　　少女微微偏过头去。
　　「接下来怎么说？咱们就此分头行动，还是继续一道前进？」
　　对于白狐小姐仿若随口一问，亡魂等人面面相觑，倒是格外认真地以眼神交流了片刻，才由作为队长的剑客先生开口应答。
　　「若曦小姐不弃，我等愿继续随行为您保驾护航，虽然您可能不需要，但斩除些宵小我们还是能做到的。」
　　「这样啊，你们想跟那就跟着吧……哦对了，上次之后，你有领悟出什么新能力吗？」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亡魂自然立刻理解了白狐小姐是在问他，连忙作辑微微低头道。
　　「在下受益匪浅，虽然还不成熟，但的确有了相当可观的突破，这一切都拜……」
　　薇莉丝抬抬手，打断了灰衣剑客滔滔不绝的感激和说明。
　　「有机会的话，施展出来给我瞧瞧吧。」
　　「啊……？啊，是！这是自然！」
　　……
　　「情况如何？」
　　熟练操纵着身后的飞行翼收拢，艾德文娜将其拆卸后，收入到随身圣徽之中，便转头看向身后同样正边处理着近似之物，边向她快步跑来的亲卫。
　　「二……代理团长大人！人数已经清点过了，除了在过河前与恶魔骑兵几次交锋的损失，全军无人掉队！我们真的神不知鬼不觉渡过星河了，女神庇佑……这简直是足以被载入史册，成为划时代战役的不可思议奇袭！」
　　说到兴头上，圣骑士顿时忍不住咧嘴大笑了起来。
　　「想必那些蠢货恶魔，还在另一边转来转去，到处寻找我们的踪迹吧，哈哈哈！」
　　不无感慨地点了点头，圣骑士姬面露微笑。
　　「是啊，确是女神庇佑，谁能想到我们这足足三千余人的部队，能在不到一刻之内尽数跨越星河天险，深入敌人腹地呢？」
　　「而且有了这种机动能力，在很多情况下，就都可以规避敌人主力，展开针对其要害的游击行动了，那位大人的想法和能力，果真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普通人的极限，莫非在最开始就已经想到……」
　　似乎有所避讳，艾德文娜干咳一声，转言道。
　　「蕾……两位天使大人呢？她们有出现或留下信号吗？」
　　「呃，报告显示尚未收到两位天使殿下的联络，二小姐，她们会不会是遇到麻烦了？毕竟之前追击的那些恶魔里……」
　　金发少女摇摇头，视线转过身后波澜壮阔的星河，又转向远处巍峨的城市阴影，轻声道。
　　「相信她们吧，现在，也只能相信她们了，这是神明的考验，这场战争之后，圣国的一切，都将迎来翻天覆地般的新生……」
　　「……赞美女神。」

第二百二十三章：圣萨诺斯
　　「曦小姐，我们到了，按照地图上的标识，前面应该就是撒诺斯行省的西部重城，最核心的城市圣萨诺斯城了……吧？」
　　边走边比划着手中地图，蒂丽莎抬头指了指已经近在咫尺的城墙要塞，又有些不太确定般嘀咕着，看上去就给人一种不怎么靠谱的感觉。
　　走在她们身后的灰衣剑客立刻补充道。
　　「没错，这里就是圣萨诺斯城，撒诺斯行省的省城，我们几人早年游历时，最开始就是以神圣帝国为核心的，曾经来过此地。不过近十年时光，加上前些日子的那场大战，城市轮廓比之当初倒依旧没有太大变化的样子呢。」
　　「？」
　　听见 「近十年 」这样有关于时间的形容词，白狐小姐忍不住偏头瞥了眼侧后方均貌不过二十出头，也就那位【摆渡人】看起来稍微年长些的【死神之镰】四人组，心中暗自诧异。
　　这帮家伙……包括卜者那老头子在内，应该的确都是人类吧？
　　当然，为了保持曦小姐 「牛逼又神秘 」的人设，类似腹诽和吐槽，薇莉丝肯定不会真说出口来，只是不着声色点了点头，便带头迈开步子。
　　「走吧，我们靠近些看看。」
　　圣萨诺斯城的外部，看起来与寻常圣国城市倒并无太大差别，同样拥有高大的城门，门外伫立着守卫与岗哨。
　　唯一的区别，大概便在于这里的城卫已经并非身着纯白铠甲的圣骑士，而是黑色战甲包裹全身，手持巨大战刃的恶魔守卫了吧。
　　由于恶魔们据说始终在刻意将御圣城战役中，被【不洁】疫毒感染的人民向圣国西侧驱赶，借由传播瘟疫来瓦解女神教的抵抗力量，而非单纯漫无目的屠戮，从空中一路过来，这片比邻佛兰行省东部的撒诺斯行省境内，暂时倒并未发现疫毒大规模扩散的现象。
　　反而比起佛兰行省那边混乱的战场景象，要相对平静安宁许多。
　　这座圣萨诺斯城明显也是如此，城门处的人流虽算不上密集，却依然有各个种族的人们来来去去，接受恶魔守卫的检查后进入城市或外出，倒是与薇莉丝想象中那种漫无秩序的光景差异挺大。
　　虽然谈不上什么祥和一说，倒也算得上井然有序，就是不知道城内的情况又会呈现出怎样一番景象。
　　「曦小姐，我们……难道就这样堂而皇之进城吗？」
　　白狐少女回过头，瞥了眼忍不住提出如此疑问的【冥灵】，又将视线接连扫过在场一共七人，随口反问道。
　　「你们之中有谁是女神教徒吗？」
　　「呃……」
　　众人面面相觑，而答案也已经很明显了。
　　薇莉丝小姐没什么所谓地将双手一摊。
　　「那不就成了？目前而言，绝大部分恶魔只会对女神教徒和不服从管理的生物主动展现攻击性，既然不信教，又不是来捣乱的，那咱们只进个城而已，总不至于被如何吧？」
　　「话虽如此没错，但曦小姐，您可是数次挫败过恶魔巨大阴谋的知名强者，尤其圣卑尔根山脉上那次大战，恐怕早已经……」
　　「安啦安啦，我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
　　最后一次摆摆手，白狐少女不再继续解释，兀自主动向前，来到了那并不算太长的入城队列末端，静静等待起来。
　　小龙娘默不作声紧随其后，蒂丽莎也连忙牵着尤朵拉的小手跟了上去，见其执意如此，亡魂也只能无奈朝三名同伴微微颔首示意，一并加入了队列之中。
　　排队入城的人本就不多，加上过得很快，没多久，便已轮到了最前方的白狐小姐接受检查。
　　浑身被漆黑铠甲笼罩的恶魔守卫战刃一伸，泛着寒芒的刀刃便径直拦在了少女身前，也不说话，头盔之中幽绿色的眼眸，就那么上下打量起了某位戴着白狐面具的巫女小姐。
　　「~」
　　虽然是足以令大部分生活普通民众胆寒到瑟瑟发抖的可怕视线，但薇莉丝却不以为意，就那么杵在原地，与对方互相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顺便同样观察起了这些，之前只在远距离和书上见到过的恶魔守卫。
　　恶魔守卫与恶魔兽一样，是并不明确隶属于某位君主的常见恶魔种，但又比恶魔兽要更加强大一些，已经脱离了炮灰的门槛，智慧偏低但耐力和防御能力均较为出色，因此常出现在各类仪式或城塞守备，以及高阶恶魔的护卫队中。
　　恶魔守卫是真正意义上恶魔界的中坚种族，虽然它们本身并不隶属于任何君主，但这种恶魔如果能够继续向上进化，其顶点，却是杀戮之王眷属中，以卓越战力著称的高阶恶魔【刃魔】。
　　或者反过来说，刃魔也是高阶恶魔之中，为数不多几种并非先天，却由后天进化而来的强大存在。
　　以至于其外形，粗看之下倒基本大同小异，简而言之前者便是【刃魔】的放大和粗糙版。
　　明明进化之后的它们，在身高上只有接近人类的 2米左右，但相对低阶的恶魔守卫却拥有足足三米开外身高。
　　包裹全身的漆黑铠甲也不像刃魔或某位天界守护者那般精致华美，还遍布着战斗中留下的各类划痕与破损，战刃虽锋利，看起来却也有些破破烂烂的样子，倒更添几分狞恶之相。
　　互相的打量与观察很快结束，也不知那恶魔守卫幽绿色的瞳孔中究竟倒映出了什么，似是稍作思索，它便再度收起手中略显残破的战刃，一言不发让开了入城的道路。
　　很显然，这代表着检查通过了。
　　既然对方已经放行，白狐小姐自然也不客气，便大大方方向前而去，站在城门内侧稍近的位置，打量起了正紧随其后接受检查的众人。
　　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不仅是她，小龙娘，蒂丽莎和尤朵拉，包括更后方的【死神之镰】四人，均未受到如何蛮横的刁难或攻击。
　　那些恶魔守卫只是花上大约五六秒的时间，将其逐个扫视一圈，便随即放行。
　　如果薇莉丝没有猜错，这其实是对方在感受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看来这些恶魔设置岗哨的目的只有一个 ——甄别出试图混入城内的真正女神教成员，除此之外，其他生物是根本没什么所谓的。
　　当然，那些与女神教走得很近，已经上了黑名单的强者很可能也会遭到拒绝乃至攻击，但【死神之镰】作为灵隐商会的成员，虽然与悠娜存在着深度合作，却在很早之前开始，就被刻意隐藏着，没有参与到对抗恶魔的一线战场中来……
　　这样想的话……莫非那位明光圣女早就预料到了今天这样的局面，才有意保持着明面上与灵隐商会若即若离的态度，为的就是能在如今，让他们顺利潜入到恶魔占领区域内部来吗？
　　奇怪……总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异样。
　　啊，说起来……
　　好久没吃奶油蛋挞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恶魔的城市
　　虽然思路不小心就歪去了奇怪的方向，但其实薇莉丝为了能比较方便地在恶魔占领区行动，也是早有准备的。
　　她的本体，的确很难堂而皇之在恶魔面前出现，但如今所用的狐狸小姐身份却不同。
　　另外，曦虽然在神圣帝国之中是连续两次挫败恶魔阴谋的大英雄，但那也只是圣国人眼中如此而已，论事实，或者说从恶魔方面的角度而言，真是如此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所谓的【假面恶魔之乱】就不提了，那根本是某位明光圣女小姐故意丢给恶魔方面的黑锅。
　　实际上【伪面与狂愉之神】和祂的无面者眷属，跟恶魔根本是两个不同的势力，八杆子估计都打不着一起去，她曦小姐暴揍马斯克，与恶魔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在天之壁垒圣卑尔根山脉上，她倒的确直面过恶魔的潜入部队，但那时薇莉丝可是故意用本体与之接触的，更没有亲自对付恶魔们，只是让龙形态的晓光和卢卡斯它们出手而已。
　　看似只是随性为之的举动，其实早已有度量蕴藏其中。
　　所以归根结底，曦这个身份根本没有与恶魔正面爆发过矛盾冲突，或许【侵蚀】麾下的密探可以潜伏到圣国内部，打听出些模棱两可的信息，但在与事实不符的情况下，那情报也绝无可能普及到所有中下层恶魔手中。
　　这就是薇莉丝自信能够通过城门岗哨的原因了。
　　结果，也正如她预想的一样。
　　没过多久，一行八人尽数通过检查，再度于内侧的城墙之下汇合。
　　虽然看起来有些震惊于，恶魔们竟然会蠢到连【曦】这么个大敌都认不出来，但死神之镰几人也并非那种没见过世面，喜欢大惊小怪的家伙，既已顺利通过检查，他们也就没再揪着这方面多说些什么了。
　　「那么接下来我打算在这座城市里随便转转，你们呢？有什么预定计划吗？」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由于她们会来到这座圣萨诺斯城，本就因【亡魂】提出的建议，认为这里很可能存在着【魅惑宝珠】或那位裁决圣女留下的痕迹，有必要来看个究竟。
　　毕竟根据情报，当初菲蕾德翠卡失踪前的最后一场大战，就爆发在这座撒诺斯行省的省城之中。
　　只是略作思索，亡魂便沉声应道。
　　「这座城市之中，也有我灵隐商会的分部所在，虽然当初在圣萨诺斯城陷落时，恩师便已有所预料并提前将大部分财物和人员转移，但应该还留有些许重要物品。」
　　「我们四人打算先去探查一番，就暂时不与曦小姐一道了，大家分头行动，晚些时候再寻个所在汇合……您看如何？」
　　「这样吗。」
　　没什么所谓地点点头，白狐小姐抬手指向远处 ——那比其他建筑都更加巍峨壮阔的中央神殿。
　　「那入夜之后，在这座城市的神殿之外战场遗址见面吧，小心别被恶魔逮住了哦 ~」
　　「好，诸位也请小心。」
　　而后，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但显然是背负有某些任务在身的亡魂，便带着其他三名队员匆匆离去。
　　看着死神之镰四人渐渐消失在街道远处身影，白狐小姐才慢悠悠伸了个懒腰。
　　「好啦 ~咱们也四处走走吧，嘿……恶魔统治的城市，我还是第一次参观呢。」
　　……
　　说是恶魔统治的地区，其实真正走下来，也跟寻常圣国城市并没有太大差别。
　　当然，人流量之类，与圣国中其他大城市肯定是无法相比的，毕竟神圣帝国之中大多数人都对恶魔畏之如虎，很多本地居民在城破的当时就如同御圣城的情况那样，已经想方设法逃走了。
　　能留下来的，要么就是跑不动，跑不掉，要么就是被恶魔腐化，倒向另一边的叛教者，又或者一些来自外地，对恶魔恐惧心理并没有女神教徒那般强烈的大胆行商之类。
　　城市并不算繁荣，反倒有些萧条的样子。
　　走在街上，沿途至少有超过一半以上店铺都是关闭着的，而那些开启的门店，也基本都是出售粮食，生活必需品之类物资的必要设施。
　　根据薇莉丝的观察，这其中可能很多都已经并非原本的店主，而是统治此地的恶魔为了不让城市结构彻底崩溃，开设起来以维持运转基本需求的设施。
　　街道上，时不时会有手持战刃的恶魔守卫巡逻队来来去去，除此之外，薇莉丝还看到了不少疑似中高阶，拥有高等智慧的奇形怪状恶魔像本地生物一样在城市里闲逛，乃至于购买商品，形成了另一种别样般风景线。
　　「还搞得挺像那么回事嘛，那帮恶魔，难道真打算向这个世界殖民？」
　　「欸？曦小姐，殖民是什么啊？」
　　听着耳边传来的，蒂丽莎略显好奇的询问，早已习惯她问这问那的薇莉丝不假思索道。
　　「就是某些人口扩张太过迅速，资源已经无法负担使用的国家，会选择向其他国家和地区入侵，占领他们的土地后，奴役当地生物，掠夺物资，并将部分本土国民移居过来……用这种方式缓解内部矛盾之类的行为吧。」
　　青发少女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正亦步亦趋走在她们中间，同样好奇倾听着说明的粉发萝莉。
　　「这么说来，难道那些恶魔的老家，人……魔口其实已经多到塞不下去了，所以才要入侵其他世界吗？」
　　多到塞不下去了吗……
　　暗自思索着，白狐小姐摇了摇头。
　　「……目前还不好说，不过你猜的也的确很有可能，之前战场上那几乎无穷无尽的恶魔兽你们都看到了吧，几乎是在用送死的方式疯狂攻击着圣国的防线。」
　　「这种打法让我想起了联合王国那边，几乎每年都要与西部兽王国例行展开的秋季战争，那也是后者为了消耗多余人口，节省资源并掠夺粮食而发动的。」
　　「人口压力说到底，还是资源不足，难以供需和分配导致的，如果说恶魔们也正面临着与兽人同样的问题……」
　　不，换一种思路来考虑，资源不足未必就是因为数量的过分繁殖……有没有可能，是由于能源本身开始减少了呢？
　　一念及此，薇莉丝突然想起了她在碧空之国那时所见的，位于深渊之下的艾卜司世界。
　　那个世界，与此世显然是不同的。
　　不同于这里的欣欣向荣，繁华稳定，她抵达彼处时，那里已经失去了循环的稳定，几乎如同衰败末期，垂垂老矣的将亡者。
　　没有光照，没有能源，大地之上尽是绝望与死寂，只剩少量幸存者在地下的庇护所中苟延残喘。
　　如果不是牧师小姐创造出雪翼，通过神国赋予了他们新生的光源，艾卜司的彻底凋零与毁灭，恐怕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所以，他们才孤注一掷，选择相信那些所谓神使的鼓动，使用末日炮发动攻击，试图将希望寄托在曾经帮助过他们一次的大地女神西芙身上。
　　那么……恶魔界呢？
　　恶魔的习性与各方各面，与艾卜司人显然是不同的，但在发动战争入侵的某些方面，似乎却又格外相似。
　　之前薇莉丝问过自家宠物 ——【促使联盟出现的原因通常是什么？】
　　虽然她当时只是用 「我哪知道 」来含糊带过，但事实上是，牧师小姐是有所猜测的。
　　联盟，通常会在某些强大外敌入侵，或自身家园遭遇前所未有危机时出现。
　　恶魔界三大君主在此次战争中前所未见地摒弃前嫌，联手向其他世界发动攻击，掠夺能量，甚至是殖民，其内中隐含着的信息，实在是发人深思。
　　虽然战争就是战争，薇莉丝姑且也有把这个世界当成自己的如今归宿，不至于同情外敌，但她依然会好奇。
　　难道恶魔界……也正在面临某些生死存亡的危机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两幅面孔的魅魔
　　若真如此……不，应该说，这种假设或许是最符合当前情况的可能性了。
　　能够逼迫据说达到了神明领域的三大君主联手去做某件事，除了同样是神明级别的敌人，剩下最大的推力，只可能来自于【世界】。
　　艾卜司世界的凋零，看起来像是因为很久之前类似于核战争般的灾难，导致世界结构发生崩溃，那恶魔界衰退的原因又是什么呢，繁殖速度过快，过度透支了世界的上限……之类吗？
　　有意思……
　　看来，有必要更加深入了解这些来自异世界的入侵者才行啊。
　　打定主意，白狐小姐半途带领三人转向某个僻静的空巷，确定左右无人后，抬手揉了揉粉发萝莉的脑袋。
　　「尤朵拉，你现在对那种属性转换，以及冥想吸收能量的掌握情况如何了？」
　　穿着牧师小姐精挑细选洛丽塔小洋裙，打扮得像个洋娃娃般的小萝莉微微仰头，用手指戳着自己粉嫩的唇边，认真思索道。
　　「唔……小狐狸姐姐问的也太随便了吧？怎么说呢，前段时间开始冥想之后，尤朵拉好像能看到有黑色和金色的两颗小光球在眼前转啊转的，我貌似可以让它们保持着那个样子，或者合在一起变成单独的，更大的金色或者黑色球球，但是那样的话……」
　　「就会现出真身，是吗？」
　　小萝莉 「欸？」地眨了眨纯净，又带着些许不易察觉魅力的淡紫色眸子，似乎在诧异小狐狸姐姐怎么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明明类似信息，她以前并没有说过才对。
　　无奈地摇摇头，薇莉丝并没有一点点解释和告诉尤朵拉，其实她始终都有在暗中关注曾饮下其少量稀释后神血的后者情况，而且刚刚也用【情报侦测】又调查了一遍对方的状态。
　　对于小家伙目前的理论情况，白狐小姐可是比当事人都更清楚几分。
　　「这样吧，先融合成黑球给我看看。」
　　「唔……既然小狐狸姐姐这么说……」
　　乖巧地点了点头，尤朵拉闭上双眼，又微微鼓起腮帮子，像是努力酝酿了片刻……
　　「蓬！」
　　一对稚嫩娇小的黑色魔翼撞开洋装特意设计的孔隙，突兀自小萝莉身后弹出，不太熟练地在空中扑棱几下，便很快稳定和平静下来。
　　随即，与兽人或半兽人截然不同的纤细修长双角，也快速从尤朵拉粉色的发丝深处生长而出，指向天空。
　　淡色的清澈美眸深处紫光渐渐浓郁，细长而灵巧，末端有着三角，又似爱心状凸起的光滑尖尾微微翘起，在身后懒洋洋地晃来晃去。
　　明明不过是只稚气未脱的小萝莉，胸前一贫如洗，外形也并未发生明显变化，体感上，却立刻变得比先前成熟而富有魅力许多，甚至洋溢出了某种不知由何而来的色气。
　　尤其搭配上尤朵拉此刻身穿的，那套自某位亲王殿下身上得来灵感，充满了哥特萝莉风格的蓝黑色订制洋裙，以及油然而生的浑然天成魅惑之意，与平素时的她相比，简直宛若脱胎换骨般迥然相异。
　　气质与种族特征的巨大改变，想必此刻哪怕有尤朵拉的熟人站在她面前，不经过细致观察与一段时间相处的话，也很难想象这只瓷娃娃般可爱而诱人的萝莉魅魔，会是那来自西都一角，平素毫不起眼的普通人类女孩吧。
　　「……尤朵拉？」
　　听见身旁传来某人带着惊诧与些许局促的呼声，刚刚完成了变身，显现出魅魔本体的小萝莉歪了歪头，眨巴着深紫色的美眸望向前者。
　　「蒂丽莎姐姐，怎么了吗？」
　　与平素一般无二的老实巴交声音，令青发少女脸上的些许紧张渐渐散去，松了口气道。
　　「呼，看来还是原本的尤朵拉啊，吓死我了，你这变化也太大了吧，明明上一次也见你变出过本体，那时候没感觉这么判若两人呀……」
　　「唔……就算你这么说，可是尤朵拉也不太清楚……」
　　「或许是跟上次尤朵拉喝的那种 『药水 』有关吧，但具体原委，还得进一步观察才能知道。」
　　毕竟那是接近史无前例的情况，谁也不知道尤朵拉体内究竟产生了怎样奇怪的变化，但至少结果应该是好的。
　　「尤朵拉，你现在还会感觉到饥饿吗？」
　　小萝莉摇了摇头。
　　「偶尔会有点想要的冲动，但只要冥想一段时间，那种感觉就完全消失啦。」
　　「嗯……那就好，冥想的练习还要继续坚持，对了，机会难得，把那颗黑球变成金色给我们看看吧。」
　　说着，白狐小姐微微抬手，在小巷之内布下一层透明无形的结界，毕竟那很有可能是某种趋近于圣光的形态，在这座恶魔统治的城市中无疑会很敏感。
　　「好的 ~」
　　再度点点头，小萝莉闭上魅魔形态深紫色的美眸，开始酝酿起改变。
　　于是，那股属于【恶魔】的气息开始消退。
　　熟悉的金色光芒，自幼。女身上绽放开来。
　　漆黑邪魅的魔翼之上，逐渐生长出雪白翎羽，将其覆盖，包裹，化作光滑柔顺的白翼，属于魅魔的双角和长尾褪去黑色染上了瑰丽的白金光泽，一头粉色长发虽未改变，却变得如某些血脉觉醒的神裔那般通透如无暇水晶。
　　圣洁而高贵的光明气息，自小萝莉周身萦绕而出，却并不显得凛然威严，反而散发着自然令人想要亲近的纯净美好。
　　「呜哇……」
　　身旁传来某位青发少女的意义不明惊叹，虽然薇莉丝本人也有些惊讶于尤朵拉如今的模样，但很显然，无论形态特征或那种带着 「魅惑 」的气息，都证明了她的种族并没有发生改变。
　　小萝莉睁开融合了淡金光泽的紫色美眸，又低头打量自己一眼，有些局促般搓了搓手。
　　「会很奇怪吗……但是尤朵拉把那颗球变成金色之后，就，就是这个样子了……」
　　再度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白狐小姐由衷称赞道。
　　「不奇怪，很可爱哦。」
　　这是实话。
　　倒不如说，以尤朵拉纯净善良的性格，这种……圣光形态反而更加能凸显出她本身的气质，加上那专门定制，以能工巧匠和昂贵布料打造的纤尘不染洛丽塔洋裙，领口间若隐若现的洁白锁骨，暴露在外如春笋般光滑纤细的小腿，配上长袜和包裹着玲珑玉足的精巧小皮靴，简直可以说浑然天成，极尽美好。
　　所谓 「纯洁的诱惑 」 ，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同样正用古怪视线打量着某魅魔萝莉的小龙娘，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您该不会是早就打算让尤朵拉使用本体形态，才特意给她定制这身衣服的吧？」
　　薇莉丝小姐顿时得意地双手叉腰。
　　「哼哼 ~没错哦，怎么样，咱的水准还不错吧，是不是很适合她现在的样子？」
　　「啧……」
　　「喂，你刚刚咂嘴了吧，有不满可以说出来哦，我会很大度地认真听取和采纳的。」
　　「没有，是您听错了。」
　　「明明就有！」
　　「就是没有。」
　　总而言之，一番莫名其妙的唇枪舌剑后，又让尤朵拉变回虽然风格不同，但同样极富魅力的【恶魔】形态，四名女孩便再度自小巷内钻出，回到了外界的街道上。
　　情况，明显变得不一样了。
　　先前的薇莉丝四人，虽然因为相对出色的颜值与诸如白狐小姐这般奇装异服，的确受到了一些过往行人乃至于恶魔的关注，但也就只是随便投以视线，很快擦肩而过的水准罢了。
　　可随着队伍之中突然出现了位小小魅魔，哪怕一眼就能看出这只是尚未成年的幼崽，也立刻便为几位少女带来了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处境。
　　周围穿行中的人流，出现了两极分化般转变。
　　要么是厌恶却敢怒不敢言一般，只看见尤朵拉的样子，便连忙向侧边退让，甚至刻意避开与她视线交汇，匆匆离去的路人，要么便是主动投来关注，或善意，或尊敬，乃至于崇拜之类狂热目光的家伙。
　　甚至那些不断在街道上巡逻游曳着的恶魔守卫们，都会在路经四位女孩，或者说 ——尤朵拉身边时主动停下，以手中战刃之柄敲击胸甲，来表达对她的敬意和礼节。
　　果然如此。
　　注意到类似情况的白狐小姐暗自思索着。
　　魅魔这个种族虽然在神圣帝国和现世部分区域名声很差，或者说得难听点，形容为臭名昭彰也不为过，但在恶魔的世界里，却是直隶于四大君主这个级别的眷属，最顶端的高阶恶魔之一。
　　如果用神圣帝国，女神教内部的说法来分级，就算谈不上神裔那个水准，也至少是六翼圣徽级别的高层了。
　　圣萨诺斯城被恶魔占领已有数月，这里的环境，自然也在恶魔们不断涌入和殖民之下，变得愈发趋近于恶魔界。
　　所以神圣帝国中一旦现出真身就会人人喊打，只能小心隐藏的尤朵拉，在这里，反倒成为了身份与地位的象征，以及牧师小姐一行最好的掩藏和保护伞。

第二百二十六章：克莉西娅·伊罗恩
　　这也是薇莉丝哪怕麻烦些，也一定要带尤朵拉随行的重要原因之一了。
　　就像她在圣都行走需要艾德文娜这个向导帮忙一样，身处已经成为恶魔之地的撒诺斯行省，有只高阶恶魔呆在身边，也同样会令许多东西事半功倍。
　　不过话虽如此，接下来该……
　　「小家伙，你是哪支脉系的族人？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清脆而悦耳，仿佛有诱人心弦之意蕴藏其中的少女声线突兀在身边响起。
　　薇莉丝下意识偏过视线，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只穿着打扮如人类贵族般高雅，却又似有意无意露出了白皙香肩与美背，身后光滑黑色翅翼与长尾均裸露于空气中，头上生有比尤朵拉更加成熟许多两只尖角的……魅魔？
　　对方的面相，看起来约莫人族二十出头模样，美艳绝伦的同时，又隐约散发出清纯而优雅的上位气质，一双点缀着深紫色星辰的深邃美眸宛若虚空，仿佛仅需对视一眼，便能够诱人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还拥有一对完全不亚于明光圣女悠娜的，衬托出成熟女性最圆融与完美之处的高耸峰峦，那波涛汹涌的弧度与诱人沟壑，简直暴杀当初那只同样作为成年魅魔的克萝耶 ·伊罗恩。
　　实在叫人咬牙切齿。
　　瞥了眼女魅魔那至少暴露出三分之一的白皙北半球，薇莉丝回过神来，不着声色拍了拍尤朵拉的后背。
　　在恶魔的城市之中，作为地位近乎于顶端的高阶恶魔，那对方的搭话对象，就只可能是同样身为魅魔的尤朵拉。
　　虽然她说的估计是恶魔们内部的【恶魔语】，从小在神圣帝国中长大的小家伙没可能听得懂，但好在机智的白狐小姐在进城之前，就考虑到类似情况，给蒂丽莎和尤朵拉各发了枚翻译挂坠，所以蒙混过关应该没问题。
　　「啊？我……我叫尤朵拉，是最近刚来到这边的，姐姐你好。」
　　在白狐小姐的提醒下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粉发萝莉连忙鹦鹉学舌般，说出了她们提前对好的口供。
　　「刚来？可我记得最近魅都那边……」
　　似诧异般歪了歪头，打扮得像是高雅贵族的女魅魔，倒也没有揪着这番说辞不放的意思，便善意地微微一笑，将双手双翼交叠于身前，微微低头，似是在展现恶魔，或者说魅魔间特有的礼仪。
　　「你好小家伙，我叫克莉西娅，克莉西娅 ·伊罗恩，来自魅都。你没有姓氏，难道是流浪的遗族吗？」
　　「啊，我……」
　　连忙照葫芦画瓢回以相同的礼节后，尤朵拉阿巴阿巴纠结地犹豫了很久，似乎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好的样子。
　　毕竟对于一个仅仅十二岁，从小又在宗教教导下奉行着诚实守信原则的好孩子，想随口扯出能够蒙骗魅魔大姐姐的谎来，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
　　见状不妙，一旁的白狐小姐连忙主动接上话题道。
　　「尤朵拉殿下的确是遗族一脉，刚刚降临这个世界不久，还对一切都还不熟悉，怠慢之处，望克莉西娅殿下宽容。」
　　「你……」
　　女魅魔微微皱起眉头，盯着白狐小姐脸上的狐狸面具打量了片刻，又随即将视线扫过在场的全部四名女孩，沉思着，便自顾自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
　　这样的自言自语虽然轻微，但还是被感知格外敏锐的薇莉丝听在了耳中。
　　她并未多说什么，毕竟言多必失，有时候保持沉默让对方自己去猜，反而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她们三个，是你在这边收的宠奴吗？」
　　并没有搭理某白狐小姐，克莉西娅只是径直将视线投向了刚被前者护在身后的小小萝莉魅魔。
　　「宠，宠宠宠奴……？」
　　虽然因这样毫无掩饰的羞耻词汇，而令吹弹可破的粉嫩脸蛋上浮起一抹淡淡红霞，但好在这也是女孩们提前商量过的内容之一，羞涩之余，尤朵拉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以示承认。
　　见其如此，成熟优雅的魅魔小姐顿时松了口气，随即露出了过来人般，温和又带着几抹促狭的笑意，摇摇头道。
　　「还真是个没接受过训练和教育的小家伙呢，虽然眼光挺不错，但未免也太青涩了点吧？记着，我们魅魔生来力弱，收宠奴是天经地义的事，就像刃魔要行刀兵，疫魔的天职是传播所谓赐福一样，根本没什么可害羞的……你看。」
　　克莉西娅轻轻敲了个响指，那两位从始至终都跟随在她身后的，其中看起来像是纯正人族的年轻少女，便立刻来到魅魔小姐近前，毫不掩饰自己充斥着恭敬与爱慕的视线，径直垂下脑袋。
　　「主人，请您吩咐 ~」
　　「呵呵，乖孩子。」
　　边像是抚弄小动物一样摩挲着少女绸缎般的金色长发，魅魔小姐比灵蛇更加调皮的细长尾巴，也悄悄缠住对方白皙玉腿，向上而去。
　　「嗯 ~」
　　正乖巧享受着爱抚的金发少女俏脸微霞，却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站姿，任由克莉西娅随意在充满活力的年轻娇躯上使坏，像是已经彻底服从，被调教完成的宠物一般。
　　堂而皇之在大街上摆弄着大约是她宠奴的少女，魅魔小姐重新将视线转向同样面色羞红的尤朵拉，用与对待前者完全不同的温和友善态度笑道。
　　「看到了吗？宠奴只是我们的玩具而已，没有必要像对待同族或朋友一样采取平等态度。不必担心她们会反抗，我们魅魔的力量，就是专门用来掌控其心灵的，越是拥有坚韧意志的猎物，将其支配之时，能摄取到的滋养就会越多呢。」
　　克莉西娅将手指下滑，抚过金发少女迷离而绯红，却又无比臣服的娇颜，落在后者脖颈处悬挂着的，那枚格外显眼的四翼银色圣徽上。
　　「你瞧，像这样曾经身为高阶圣职者，有着坚定信仰的小丫头，虽然调教起来会比较费力，但能够带来的好处也同样是相当可观的。」
　　「不仅在于粮食的贡献，当初占领这座城市的时候，也全靠她作为内应，我们才能击溃守卫着神殿的结界，一举拿下胜利呢。」
　　果然，这女孩曾经是一名高阶神官……
　　薇莉丝暗自了然。
　　虽然大概因为被洗脑，魅惑之类而失去了信仰，如今从她身上，白狐小姐已经感受不到信仰系魔法的力量，但那种常年浸淫圣光魔法的气质，以及她本身对于光元素亲和的魔力，却没有因此而消散掉。
　　不再作为神官，但依旧是掌握着光元素魔法的高阶魔法师，所以仍具备很高利用价值吗？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由此也可以判断出来，信仰系魔法的确是一种只与精神相关的外来力量，艾拉的理论……又一次在侧面得到了映证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隐棋
　　见尤朵拉因如此大尺度交互而羞涩，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应答的可爱模样，那只自称克莉西娅，以伊罗恩为姓的女魅魔似乎也不在意。
　　只是收回有些湿漉漉的尾巴，又拍拍宠奴的肩膀，神官少女便略显意犹未尽地点点头，乖乖后退，回到了与另一名身配长剑的武者少女并肩而立的位置。
　　「看到了吗尤朵拉，宠奴我们魅魔贴身的武器和工具，最重要的就是绝对听话，不能自作主张。」
　　「你这三名宠奴资质看起来都还不错，就是服从性差了点，刚刚这家伙竟敢未经主人允许擅自开口说话……不过她们是你的东西，我也不好帮忙调教，还是你自己继续努力吧。」
　　这样说着，克莉西娅又想了想。
　　「这座城市虽然已经置于我们统治之下，但至今仍还有些不安分的家伙在暗中游荡，你这样的幼崽在外面跑来跑去其实挺不安全的……」
　　「看你这些宠奴性别，大家应该都是有着相同喜好的魅魔，如果不嫌弃的话，到姐姐那边暂时住一阵子如何？」
　　「这个世界很富饶，资源到处都是，我在这里还有些地位，可以替你多找点食物，帮你快速长大，顺便教教你如何把宠奴训练得服服帖帖，以及一些天赋能力的应用哦 ~」
　　说着，魅魔小姐深紫色美眸眼波流转，投来了邀请的视线，虽然并未使用任何魅惑能力，但天生妩媚人心的姿色与气质，加上发自真心的好意相邀，恐怕绝大部分正常人都无法抵挡住这般连环攻势，而只能选择点头称是吧。
　　可惜，薇莉丝和某龙娘小姐自不必提，尤朵拉身为魅魔，对同族的魅力自然也拥有极强抵抗能力，至于唯一稍逊些的蒂丽莎小姐，也在微微茫然后，自眼底暗中涌现的青色光芒中再度恢复了清明，连忙保持沉默。
　　所以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尤朵拉是能毫无迟疑回答上来的。
　　「不用了，谢谢克莉西娅姐姐的好意，但我还是打算在这个世界到处走走看看，而且有三位姐姐在身边，安全不会有问题的啦。」
　　似乎并未料到小萝莉会选择拒绝，克莉西娅微愣片刻，又看了眼尤朵拉身上与她一样，明显取材自这个世界的洛丽塔洋裙，便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
　　「姐姐吗……原来如此，你喜欢这种玩法呢，难怪她们看起来服从性很差的样子……」
　　「好吧，既然尤朵拉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也就不勉强你了。不过只要在这座城市里，遇到困难的话，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求助哦，姐姐就住在那片中央的神殿里。」
　　指了指身后远处的建筑轮廓，魅魔小姐再度善意地微微一笑。
　　「要保护好自己呀尤朵拉，咱们魅魔本来就容易遭到针对，又不擅长正面战斗，遇到危险的话不要太替宠奴考虑，一定要以自己的性命为优先，毕竟宠奴可以换，命却只有一条，知道吗？」
　　「唔……」
　　见小萝莉怯生生地低下头，似乎不置可否的模样，克莉西娅虽无奈摇头，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潇洒地挥了挥手，便带着两名漂亮宠奴向前而去，很快消失在了街道拐角的尽头。
　　直至对方彻底离开，站在街道上的四名女孩中，始终在压抑着表情的龙娘小姐才终于分外不爽般皱起眉头。
　　「区区一只刚入六阶的蝼蚁，竟敢对您那样放肆，简直狂妄至极！主人，需要我去让它彻底消失吗？」
　　拍了拍小龙娘肩膀以示安抚和冷静，白狐小姐也不好计较她当众喊错称呼的事，只是没什么所谓地摇摇头，便继续迈开步子，边走边道。
　　「好啦好啦，我倒觉得这个克莉西娅态度其实已经算很客气了，大概是借了尤朵拉的面子，加上察觉出我们实力不一般吧。」
　　「你没发现吗？她可从头到尾都不曾对我们使用任何能力，虽然明面上的借口是不干涉尤朵拉什么什么的，但这种程度明显也太过克制了一些，我估计在魅魔的社交圈里，所谓宠奴的强度，也可以被视作魅魔本身的资本吧。」
　　一言及此，白狐小姐话锋微转。
　　「而且，对方很有可能已经在怀疑我的身份了。」
　　其他人倒还好，唯独对薇莉丝了解还不算足够深刻的，某只魅魔小萝莉闻言一惊。
　　「欸？！克莉西娅姐姐已经看出小狐狸姐姐身份了吗？那，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你们俩还真是各走一个极端啊……」
　　看了眼满脸不爽的龙娘小姐和面露担忧的小小魅魔，白狐小姐无奈吐槽着，继续以仅有四人能听见的音量解释道。
　　「大概只是那种有些联想程度的怀疑而已啦，毕竟我这身行头辨识度实在太高了，但凡了解和关注过曦的相关消息，就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但你们也知道，世传之中曦是抵抗恶魔的英雄，虽然还不太清楚恶魔这边具体怎么个看法，但那样的强者，肯定没可能反过来与恶魔，尤其高阶恶魔中最擅长蛊惑人心的魅魔混在一起。」
　　「所以，那个克莉西娅最多就是觉得我跟传说中的曦打扮有点像，以及我们实力不俗这种程度而已，应该不至于直接确认的，否则就不会那样随随便便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啊。」
　　小萝莉松了口气，蒂丽莎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
　　「说起来，那个魅魔，她自我介绍时候的姓氏……」
　　「嗯，她说自己姓伊罗恩，如果没有在撒谎的话，那就只可能是侵蚀之王伊罗恩的直系，也就是所谓……前者的女儿之类了。」
　　白狐小姐仰起脑袋，将目光投向远处城市中央曾经作为女神教根据地的，圣萨诺斯城的高大神殿轮廓，语气之中不禁带起几分促狭。
　　「那家伙，看来在这座城市中……可不仅仅是【还有些地位】这种程度的水准而已呢。」
　　……
　　「找到了！在我这里！」
　　堆积着无数陈旧破烂的仓库之中，正俯身认真摸索着什么的灰发少女【冥莲】，突然发出了带着惊喜的低呼声。
　　听见这声音，其余【死神之镰】的三人也连忙结束各自的翻找，汇集过来，一同将视线投向刚刚被挪开了沉重遮挡物的地面。
　　那上面，似乎以格外精巧的手段雕刻着一道类似狐狸般的印记，但因为凹陷并不明显，又已经被灰尘填满，加上没有散发出丝毫能量波动，如果不特意寻找和识别，是根本没可能注意到的。
　　亡魂抚掌扫开灰尘，仔细辨认了那模糊痕迹许久，才终于认真颔首道。
　　「没错，和【御狐坠】，以及曦小姐所戴面具的形貌一模一样，这就是之前商会留下的暗门所在，快开始吧，再有七分钟，巡逻的恶魔守卫就要经过这里了。」
　　「好。」
　　众人纷纷点头，便取出刷子和细针，开始一点点清除起那小狐狸刻印内部积攒的灰尘来。
　　四人动作十分迅速，仅仅用了亡魂所说一半不到的时间，便已经清理掉凹槽内的全部杂质。
　　而后，灰衣剑客从储物道具中小心翼翼捧出瓶淡银色的药水，缓慢浇在上面，使其浸透那狐狸图案的刻印。
　　约莫数秒，一道似有若无的门扉，便渐渐自上空浮现而出。
　　确认过的确有在照常运作后，亡魂松了口气，以周遭那些杂物重新盖住地面上的狐狸刻印，直至表面上看起来已经与先前他们进入时一般无二后，才朝同伴们点点头。
　　悄然快步而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计划赶不上变化
　　转眼，天色便已入夜。
　　这座圣萨诺斯城虽然居于恶魔统治之下，由于战争和恐慌带来的逃亡，人口大概如今仅有先前一半不到，但整体依旧在维持着规律运转。
　　恶魔在这座城市中，毫无疑问是地位最高的存在。
　　尤其那些高阶恶魔，例如薇莉丝等人今天遇到的魅魔克莉西娅，几乎就像是高等贵族一样，享有格外离谱的特权。
　　不，用贵族来进行类比，或许都不太贴切。
　　毕竟联合王国之中的贵族，在名义上也是要受到律法管束和制约的，虽然实际如何懂的都懂，但至少明面上他们依旧不敢太过放肆。
　　然而在这座恶魔的城市之中，凌驾式的霸权和丛林法则却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恶魔的地位，高于任何本土生灵，其内部又以金字塔式划分出了严苛阶级，高阶恶魔虽然数量稀少，却可以做几乎一切想做的事，而衡量它们之中地位的标准只有一个，那便是种族所代表的绝对实力。
　　相同种族之间，例如克莉西娅和尤朵拉那样的情况，或许还会主动照顾和帮忙，但若是不同种族，尤其并非恶魔，遭到奴役，又实力弱小的圣国本土居民，便几乎没什么 「人权 」可谈了。
　　白天走在街上的时候，薇莉丝不止一次看到有高阶恶魔，堂而皇之从路边的商店里拿走东西，却不支付任何费用，又或者故意挑衅和做一些容易激起别人愤怒的事，来引发矛盾冲突。
　　当然，这种所作所为，如果薇莉丝所料不错的话，或许并非它们多热衷于欺压这些本土居民带来的愉悦感，而是在利用这种方式刺激其情绪，摄取因此散发出的强烈情感，完成 「进食 」的目的。
　　恶魔虽然需要吸收情感作为食粮，但就像每个人的进食口味各有千秋，不同种类的个体，所喜好食物大概也是有所区别的。
　　像【杀戮】的眷属和部下，最中意的应该是类似于愤怒，杀意或斗志之类带着攻击性的情绪，白天在街道上干出那种欺凌之类事情的也多为这些集体。
　【侵蚀】之王的眷属，以魅魔为首，通常更喜欢那种细腻而狂热的情感，会进行精神上的侵蚀和改造，令对方更能产出足够契合其口味的 「食物 」 ，圣国民众们谈虎色变的所谓腐蚀，便是以这个派系为主了。
　　今天白天跟随在那位魅魔克莉西娅身后的金发少女，便是这点最有力的证明。
　　仅仅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便将圣徽级别提升到银色四翼的程度，对方的信仰在女神教中都应该属于格外虔诚的那种，能够成为攻陷神殿的内应，说明她在这座圣萨诺斯城中地位肯定也不低。
　　即使如此，她也依旧难以抵挡魅魔的腐蚀和洗脑，不仅背叛了曾经的信仰和民众，哪怕被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种羞耻的事，却也一脸甘之如饴。
　【侵蚀】一脉虽无太强的正面作战能力，但其渗透，并腐化心智的力量，的确对得起女神教自古以来的重视和警惕。
　　至于【不洁】，想想也能知道，它们是通过什么方式来吸收情感。
　　而最后的【混乱】之王……
　　说实话，唯独这位君主，从古至今似乎从未出现或入侵过现世哪怕一次，据说祂是四位恶魔君主中最强大的存在，单论个体实力几乎拥有堪称碾压其他三位的水准，所以才能只身构成派系。
　　但正因如此神秘，才令牧师小姐不由感到好奇。
　　如果真如她猜想那般，恶魔界本身如今出现了一些问题，那么其他三大君主都被迫联手入侵这个世界，那位最强的至高君主，此刻又在做些什么呢？
　　算了……在那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想太多也没什么意义。
　　结束了思考，薇莉丝将视线转向周围已经一片昏暗，只余空中皎洁三月，依旧在尽职尽责投射下的淡淡银色辉光夜幕。
　　这里是圣萨诺斯城的中央神殿边缘某处，按照与亡魂等人的约定，他们会在这附近与白狐小姐一行汇合。
　　「时间差不多了呢……」
　　或坐或靠隐藏在阴影中的另外三名女孩，顺着白狐少女银蓝色的眸光向远处望去，但依旧静谧而幽深的夜色下，那四人小队的行迹仍未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怎么还没来啊，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坐在大约因曾经战乱而崩毁的，神殿边缘某片遗址附近的巨石上，青发青眸的少女百无聊赖般托着腮子，又忍不住发出略带担忧的声音。
　　四女之中，唯独蒂丽莎的种族还是正儿八经人类，因此在这种昏暗的夜色里，她的视觉范围和可见度是最低的，就连化作魅魔本体的尤朵拉在这方面都比她更加优秀。
　　青发少女身边，末端带着心形凸起般长尾巴正在背后摇来摇去，双手撑在石头上，踢水般晃悠着白嫩小腿的粉发萝莉仰起头来，一脸认真地劝说道。
　　「蒂丽莎姐姐别担心，那几位哥哥姐姐都很厉害的，肯定不会有事！」
　　「欸……居然被尤朵拉安慰了，总感觉有点微妙是怎么回事？」
　　「主……曦，有生物在向这边靠近。」
　　像以往的每次一样，感知力最为敏锐的龙娘小姐，率先察觉到了环境和气息流向的变化，离开背靠着的墙壁，来到白狐少女身侧。
　　「是他们吗？不对……」
　　面具下的眉头微微挑起，薇莉丝朝已经警惕起来的自家宠物使了个眼色，后者便默契会意，立刻拉着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大小两只，一道躲进墙壁后方的掩体内，又用手势示意她们不要随便发出声音。
　　白狐小姐也从背包里取出已经下班很久的【变色龙斗篷】，第一时间原地隐没了身形。
　　大约半分钟后。
　　「快快快，都跟上！」
　　一队约莫十余人，由人类，半兽人和混血等神圣帝国常见种族构成，穿着便于夜间行动和藏匿的紧身黑衣，连大半面容都被遮掩起来的家伙，来到了曾经女孩们所呆的位置，小心翼翼四处打量着。
　　「头，咱们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神殿可是如今城市里恶魔的老巢，就算这种在战争中损毁的废墟，说不定也会有恶魔守卫巡逻……」
　　「嚷嚷什么呢？富贵险中求的道理都不懂吗？！之前有意见不提，到这了给我打退堂鼓是吧，信不信劳资现在就做了你！」
　　「我，我就是随口一说！头别生气啊！」
　　听着他们略显粗俗的黑话，以及别在腰间的瓶瓶罐罐，各种工具和短匕，正隐身观察着这帮人的白狐小姐突然反应过来了。
　　这帮人……是盗贼呢。

第二百二十九章：微小棋子掀起的风暴
　　盗贼是一种职业。
　　就像联合王国中的冒险者，神圣帝国和女神教的神官，圣骑士，或者遍布于世界各地的佣兵一样，盗贼也是种得到了承认的特殊职业 ——一种工作。
　　其擅长内容，并非真正如字面意义上帮人偷东西……呃，虽然涵盖面很多很杂，有时候也的确会接一些性质类似的活，但主要却还是以潜入，调查和贩卖情报为主，有点像是外包的情报组织，又类似于蓝星上的私家侦探一类工作。
　　正如冒险者通常由冒险者工会统一调派，圣职者会遵从神殿的管理和培训，佣兵也有着专门为其评估等级和委派任务的行会那样，所以同样被视作特殊职业之一的盗贼，亦不例外。
　　盗贼的组织，唤做【盗贼联盟】。
　　虽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认可，但盗贼并非什么主流的大众职业，盗贼联盟也无法做到像前三者那样，将职业行会的分部开设至世界各地的城市之中。
　　这只是一个二流行会组织而已。
　　实际上，存在着【盗贼联盟】据点的，基本上至少也是一个国家行省核心级别的城市，那些小国中，甚至可能只有首都之这种地方才会存在类似设施吧。
　　而且，盗贼联盟并不会像大部分职业行会那样，堂而皇之对外公开提供业务，想要提交委托或入职，是需要某些内部 「门路 」的。
　　总而言之，盗贼就是这样一种介乎于正邪之间，游曳在阴影边缘的冷门职业，即使薇莉丝，也是因为这两年多来频繁游走于世界各地，见识了许多人和物，才对其稍有些了解。
　　而这些人的打扮，就是标准的盗贼行装。
　　他们腰间挂的那些瓶瓶罐罐，应该是准备以应对各种场合的魔法药剂和粉末，用途很杂，但没有太多杀伤性，主要以解密和逃跑为主。
　　盗贼的宗旨就是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杀人】。
　　之前那个头儿的威胁看似凶狠，估计也只在习惯性吓唬队友，以类似方式来缓解紧张气氛而已，这帮人很明显是配合已久的熟练盗贼团伙了。
　　如此规模的盗贼团伙行动，这座圣萨诺斯城……莫非藏有【盗贼联盟】的据点吗？
　　正当薇莉丝小姐思考着对方的来路和目的，并打算进一步观察时，那些隐藏于夜色中的盗贼们也没有再过多废话。
　　确认过暂时安全之后，被称作头儿的高大人族男子，便从怀中摸出个类似指南针状的东西，便在其指引下，于这片神殿边缘废墟中快速寻找起什么来。
　　因为他们移动的方向与小龙娘等人藏身处正好相反，薇莉丝也就没有急着做些什么，只是默默跟在后面。
　　很快，对方锁定了某个离起点并不遥远的区域。
　　「应该就是这，手头麻利点，赶紧搜索下就撤了！」
　　「哦！」
　　说着，那位头儿，也是这帮盗贼里看起来唯一拥有空间储物道具，而没有在身上挂满瓶瓶罐罐的盗贼，开始取出铁锹，铲子等工具，分发给一众手下，指挥他们在废墟中卖力挖掘起来。
　　似乎是为了避免引起注意，这些盗贼们刻意将挖土的声音压得很低。
　　但他们正在开工的位置，却是这片神殿边缘废墟中，碎石杂物堆积最为密集的区域之一，其中甚至还夹杂着许多类似于断裂刀剑，神殿骑士盔甲残片之类的金属。
　　为了避免金属碰撞时发出的巨大动静，盗贼们只能尽可能小心翼翼，遇到这种情况先徒手将那些铠甲残片搬运出去，再继续以工具掘开大小不一的碎石尘土，效率自然高不到哪去。
　　奇怪，这帮家伙……到底在找什么呢？
　　听白天那只叫做克莉西娅的魅魔描述，圣萨诺斯城的神殿附近，在当初破城时的巷战中，双方恐怕爆发过一场激烈鏖战。
　　根据时间推算，参战的估计也不止这座城市本土守卫力量，当时裁决圣女带领的第一波支援 ——【裁决之手】圣骑士团，很可能也参与到了这场守卫圣萨诺斯城中央神殿的重要战役中来。
　　是……那时遗失在这附近的某些宝物吗？
　　可如果真有什么宝物掩埋在此处的话，她或者小龙娘怎么可能……
　　思索着，白狐小姐又将视线转向远处。
　　说起来，死神之镰那几个家伙……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难道真碰上什么麻烦了？
　　时间，在刻意压制着的密集挖掘声中一分一秒过去。
　　十五分钟了。
　　那片小山般堆积起来的废墟，已经被盗贼们近乎挖穿至底，可直至如今，薇莉丝依旧没有感受到任何值得在意的强烈气息。
　　怪事……难道并非宝物，而是什么有着特殊含义的物品吗？
　　一念及此，隐身中的少女突然皱起了眉头。
　　因为在她的感知中，某种格外强烈的光元素气息，像是被拉开了栓的手榴弹一样，从无至有，突兀井喷开来！
　　一道金芒，随之自废墟下迸射而出，冲向天际！
　　「头，头儿！」
　　有盗贼忍不住失声惊呼。
　　因为那宛若至宝出土时的冲天金光，在这已完全步入黑暗的夜幕中实在过分显眼，乃至于刺目。
　　即使那被称作头儿的盗贼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猛扑上去用黑布将其遮盖，但那仅有一瞬的宝光，却也足以惊动周围太多东西……乃至整座城市。
　　「糟糕！快！快快快！别藏着掖着了，用最快速度把周围的石头弄开，带上东西撤退！」
　　在那位头儿的连声催促下，盗贼们赶忙开足马力，乒乒乓乓奋力掘开宝光周围最后的石块和杂物，在比起之前快了足足两三倍的速度中，仅仅不到十几秒，本就已初现端倪的某物，便终于彻底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即便被那个头儿立刻用黑布包裹起来，并收进随身的储物道具之中，但仅仅刹那的惊鸿一瞥，薇莉丝还是立刻便从那件东西的形状轮廓上判断出来。
　　是一柄被收纳在剑鞘之内的长剑。
　　而且这柄宝剑的形状，明显与亡魂等剑客惯用类型存在不小差异，显得更加细而长，有些类似于蓝星上的西洋剑模样。
　　如此近似的形象，加上一些前后因果结合，虽然感到分外不可思议，但目睹此情此景后，薇莉丝的脑海之中，还是不禁涌出了四个代表特殊意义的字符。
　　但这怎么可能呢……？
　　正当牧师小姐心中不断翻涌着诧异与难以置信之际，自废墟中挖出那件宝物的盗贼们也不敢再作丝毫停留，甚至不需要那位头儿的指挥，便连忙落荒而逃，以比来时迅捷数倍的速度，很快便消失在了神殿边缘的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大片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才渐渐自远方传入少女耳中。
　　废墟之后，同样藏匿起来而目睹了全部过程的晓光等人现出身形，与边摘下【变色龙斗篷】边向她们走去的白狐小姐汇合时，蒂丽莎已经瞪大了眼睛，眸中同样写满难以置信之色。
　　「曦小姐！刚刚那难道是……」
　　从她们方才所处位置的视线角度，应该能更清楚地观测到那件宝物的外形吧，同样的联想，只要不是笨蛋，又提前了解过一些内情，自然都很容易推测出来。
　　「恶魔守卫要来了，先离开这里再说吧，这还真是……出人意料的展开啊。」

第二百三十章：不为人知的平凡者
　　杰拉尔德是一名盗贼。
　　他出生于神圣帝国撒诺斯行省的圣萨诺斯城，今年四十六岁了。
　　作为地地道道的人族，这个年纪，盗贼行业已经到了接近退休的时候。
　　事实上，杰拉尔德的确也早已有过类似打算。
　　盗贼这个职业听起来有点像不入流的小摸小偷，但实际上却是非常严谨而细致的工作，一位老练的盗贼不仅需要具备出色体能和行动力，丰富的经验与团队合作也往往都是必不可少的。
　　单干的盗贼虽然有，但从来都不是主流。
　　因此，年轻盗贼入门时，通常都会由一位老手进行指导，并在合适情况下介绍加入后者的团体，慢慢熟练和融入到协同行动中去。
　　经过一段时间 ——或许是几年，也可能更短或更久之后，老盗贼退休，离开团队，已经磨合熟练的新生代接替其工作，如此循环。
　　这就是盗贼们周而复始的流程，像杰拉尔德，他目前所率领的这支团队同样并非其亲手所创，而是自前辈们手中接过来的。
　　盗贼的团伙，并没有什么继承一说，每当现任老大退休或死去后，只要团队还在，那之中能力和履历仅次于其的盗贼就会自然而然接过位置。
　　杰拉尔德二十多年前入伙时，这支团队的构成与现在几乎截然不同。
　　但随着时光流逝，那些前辈们或老迈退去，或在工作中不慎失去了性命，如今的团伙，他反而已经成为资历最深的老大了。
　　当然，这些东西他并不会告诉手底下那帮菜鸟们。
　　既然打算退役，杰拉尔德自然也按照传统，在盗贼联盟推荐的新人名单中选了个看起来还算顺眼的学徒，打算培养几年，尽到前辈们留下的责任后便收手养老了。
　　那是个很机灵的小伙子，虽然种族与杰拉尔德不同，但盗贼行业尤其神圣帝国这边，也从来不会管那许多乱七八糟，后者并没有什么种族偏见的意思，便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
　　那之后又过了三年，眼看着曾经稚嫩的学徒渐渐成熟，已经将要能独当一面，杰拉尔德也准备放心退休时……
　　恶魔们，再度入侵了这个世界。
　　那是无数历史记载中，几乎站在与神圣帝国截然相反对立面的天敌，代表着【邪恶】本身的存在。
　　即使并非女神教徒，但作为圣国的一员，他所在团队依旧在恶魔袭来时，选择参与到了抵抗入侵的队伍中去，用盗贼们自己的方式来保卫家园。
　　在那样的过程中，杰拉尔德唯一的学徒死去了。
　　不止是他，团队里的许多人……圣职者们，无辜的平民，参与到战斗和抵抗中的各行各业圣国人，杰拉尔德见到了太多太多生命倒在恶魔骑兵的铁蹄和战刃之下，又有多少信念坚定的强者被夺走自我，沦为它们的傀儡与仆从。
　　杰拉尔德用亲身经历的惨痛与鲜血，感受到了名为【恶魔】的存在，是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的入侵者。
　　因此，即使在圣萨诺斯城沦陷，两大行省尽数化作恶魔乐土的如今，他也依旧与同伴们暗中活跃在城市的幕后，尽己所能，联络其他志同道合的人士，努力对抗着恶魔们的压迫，为将来的反攻做着准备。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从隐藏于圣萨诺斯城阴影中的【盗贼联盟】里，听到了一则委托。
　　圣国自古以来流传至今的光明三神器，三圣女中【裁决圣女】的标志性武器 ——【仲裁圣剑】，如今，就遗落在圣萨诺斯城中的某处。
　　若能将其寻回，委托方愿提供一亿神圣光币的酬劳。
　　不得不说，这是个分外令人震惊的消息。
　　当初爆发在圣萨诺斯城中的那场大战，杰拉尔德是亲身经历者之一，虽然并未直接参战，但也提供了后勤补给与情报支援。
　　那位裁决圣女殿下率领的圣骑士团赶到时，圣萨诺斯城外围的防线早已在恶魔暗中侵蚀下土崩瓦解，大量恶魔自展开于城市内部的传送门中疯狂涌出，冲向最为重要的中央神殿，妄图解除笼罩着城市的防御结界。
　　圣女殿下带领圣骑士们，围绕着神殿与前来侵袭的恶魔展开了激烈鏖战，那场战斗足足持续了近数日有余，虽然恶魔大军来势汹汹，但神殿骑士们在圣女的旗帜下顽强抵抗，许久难分胜负。
　　当时，撒诺斯行省还未像如今这般全境沦陷，许多周边的大城市中，强者与神职人员听说了圣萨诺斯城遇袭后，都在纷纷向此地赶来，恶魔们开启的传送门也逐个被圣女殿下以神力击毁，只要坚持下去，胜利必然是属于圣国一方的。
　　可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圣萨诺斯神殿大主教的女儿，负责在战斗中给圣女殿下提供重要支援的高阶女神官，西贝儿 ·罗兰却突然背刺了她，配合恶魔方面的强者联手发难。
　　作为核心和最强者的圣女重伤，神殿外围的防线立刻方寸大乱，紧随其后便是溃败，撤退。
　　关键战役的失败，令整个撒诺斯行省的战局都随之急转直下，被来势汹汹的恶魔们不断蚕食，攻占，直至如今的现状。
　　后来杰拉尔德才知道，西贝儿 ·罗兰早就在如今成为圣萨诺斯城城主的，那只可恶女魅魔的侵蚀下暗中堕落，被腐化倒向了外敌的阵营，如今更是作为其宠奴被随意使唤，完全失去了圣职者的高洁信仰与尊严。
　　虽然与许多人一样，都对她的背叛而感到无比愤怒，但杰拉尔德很清楚，现在再去报复那个女人已经无济于事，甚至是自投罗网而已。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那场战役后失踪于乱军中的，裁决圣女本人的消息，以及她持有的那柄传承神器【仲裁圣剑】。
　　所以，听到那样的消息之后，杰拉尔德立刻发动了手下的团队，在城市之中展开寻找。
　　虽然明面上的理由是盗贼联盟中那单任务的天价酬金，但杰拉尔德……如今仍愿意在团队中活动的大家都很清楚，这么做并不单单只是为了钱而已。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不懈努力，杰拉尔德还真找到了相关线索。
　　在地下黑市中，他偶然用低价淘到一件据说以某种特殊材料制成，能够精确定位到光属性气息强烈之物的魔法道具，并凭借此物，间接锁定了几个城内的区域。
　　这几天，杰拉尔德带领团队挨个暗中搜索了可能存在【仲裁圣剑】的地区，却一无所获，找到的基本都是曾经大战中陨落于此的圣职者，其所留下的光属性魔法装备之类物件，而且全都已经破损了。
　　那么，排除了所有可能性之后，最后或许藏有那件神器的地方，也就只剩一处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逃难尽头的绝望
　　那个位置是 ——曾经大战之中，裁决圣女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与高阶恶魔们的主战场，却因那场战斗已经化作废墟的神殿外围遗址。
　　说实话，杰拉尔德真的很不想来这里。
　　占领圣萨诺斯城后，恶魔们便以曾经女神教神殿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建立起了新的统治。
　　或许由于神殿是信仰汇聚之所，便于收割情感的力量，又或者单纯看中了这里地处城市中心的位置，神殿附近区域，是高阶恶魔最为密集，守备极端森严的格外危险区域。
　　恶魔们作为入侵者，又还没有完全将统治稳固，自然不会现在就花精力去修缮战后废墟，那边的环境与情况目前都相当复杂。
　　而且与教会不同，恶魔是禁止圣萨诺斯城居民靠近神殿的，一经发现，立刻就会不论理由抓捕或杀死。
　　对始终在给恶魔们捣乱的杰拉尔德等人来说，这无疑于自投罗网。
　　但【仲裁圣剑】事关重大，说得严重一些，或许关系到了这场圣战的胜负，哪怕杰拉尔德并没有哪种悲天悯人的胸怀，也懂得如果恶魔获得了最终胜利的话，将会出现的可怕后果。
　　所以他们趁夜行动了。
　　说实话，虽然本身就是抱着寻找【仲裁圣剑】的目标而去，但杰拉尔德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真能在那片破烂横陈的遗迹下，挖出圣国传承千年的至宝。
　　以至于低估了圣剑出土时那过于明亮的动静，造成如今这般景象。
　　「头，头儿……」
　　「嘘，别吵，都给爷保持安静。」
　　在众人紧张屏息的针落可闻拐角处，仅有数米外的街道上，一队数量至少在十名以上的恶魔守卫大步游曳而过，钢铁般战靴接连踏在坚硬的地面上，每一声，都如擂鼓般敲击着盗贼们不安的内心。
　　索性，它们终究是远去了。
　　「呼……还好。」
　　杰拉尔德带着手下们自阴影中探出身子，如释重负般抹去额头汗水，又低头拍了拍挂在腰间的香囊，以确认后者存在。
　　许多恶魔都拥有十分敏锐的感知能力，尤其是当这个世界生物散发出各类强烈情绪的时候，其位置对于恶魔守卫这般精通巡查的存在，几乎无所遁形。
　　好在杰拉尔德作为资深盗贼，这次行动前做足了许多针对性的准备，用特殊方法掩盖了自己和同伙身上的类似气息，才能一路潜逃至此。
　　他们可没有什么高超的实力，如果被发现，哪怕仅有一只恶魔守卫，也是小小盗贼难以对抗的可怕强敌。
　　这里，是离挖掘出【仲裁圣剑】那片废墟，直线距离三公里外的某片城区，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逃到了此处。
　　之前一闪而逝冲上天际的那道浓烈光明气息，就像刺激到了这些对此格外敏感的家伙，整个圣萨诺斯城的恶魔都纷纷行动起来，四处寻找着方才异样的来源，以至于杰拉尔德等人宛若深陷泥沼般举步难行。
　　这也难怪，就像女神教对恶魔的存在极度敏感一样，后者对于那种与之针锋相对的神圣光属性能量，也抱有着仿佛本能般强烈的敌意，方才【仲裁圣剑】泄露出的力量，在这座城市之中几乎无异于邪教徒妄图在圣都献祭恶魔。
　　「头儿，咱们现在怎么办啊？这样一搞，整个城市恐怕都已经戒严了吧，总部那边恐怕也……」
　　杰拉尔德等人原本的打算，是如果真能找到【仲裁圣剑】，就按照任务要求，将其上交给这座城市中盗贼联盟的首领，拿到报酬的同时，再由后者想办法归还给那位圣女殿下，或其他神殿高层强者。
　　但如今恶魔大肆搜捕，盗贼联盟的隐藏入口肯定已经紧急关闭了，他们虽然同为盗贼，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根本找不到途径而入的。
　　毕竟恶魔擅长蛊惑人心，谁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在被抓后依旧保守住秘密。
　　至于逃出城外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圣萨诺斯城四门绝对已经封锁，像他们这样地位低下的本土生物是禁止出入的，只凭十来个盗贼，可没有冲破恶魔封城的能力。
　　「……没办法，为今之计，只能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风声过去再说了。」
　　杰拉尔德摸了摸手腕上略显古旧的镯子。
　　「好在有这件可以储存物品的魔法装备隐藏圣剑气息，只要小心一点，应该是可以瞒过去的。」
　　经验老道的盗贼先生环顾四周，在三月光辉的指引下，他的目光，最终落向了不远处一间平平无奇的宅院大门。
　　「就那吧，都跟上！」
　　趁着巡逻恶魔守卫暂时离去的空档，一众十余人盗贼来到院落之侧，利用钩索等道具翻过仅有数米高的外墙，来到其内部。
　　盗贼虽然并非字面意义上那种溜门撬锁的小贼，但作为职业特性，翻墙过院之事也不会少做，哪怕是没有太强实力的普通人，只要技巧娴熟，工具齐备，做这种事其实也没有多难。
　　不到半分钟，赶在下一波恶魔守卫经过前，全体成员便已悉数跳下院墙聚集，杰拉尔德调查了一番墙院内侧的门栓，确认依旧可以使用后，便立刻将其放下，才稍稍松了口气。
　　作为圣萨诺斯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杰拉尔德自然对这里的许多东西都了如指掌。
　　这座院子，是曾经一支小型宗教家族的宅邸。
　　恶魔入侵后，作为女神的忠实信徒，其家族全员，基本都已经牺牲在了之前那场争夺城市的大战中，就算有幸存者，大概也早已随军撤向了更西部的后方，所以此地暂时是无人居住的。
　　圣萨诺斯城里有许多类似的住宅，有些被恶魔们占据了，也有些则如这里一般空置下来，成为各式各样流寇盗匪，或他们这般避难者的临时家园。
　　带着手下们，杰拉尔德一行来到内堂。
　　或许是由于许久无人居住，地面与桌上已经结起了薄薄的灰尘，房间内值钱的物件，也早就在城破那段混乱时期被与他们类似，但更加卑劣而无底线的家伙劫掠一空，留下的也只有那些大件又价值相对一般的家具了。
　　恶魔才不会管这些。
　　它们虽然成为了城市新的统治者，但对于本土生命，却更多只看作家畜或食物般低等的东西，至多也就是宠物而已，虽然维持着城市的基本运转，大概却从没想过发展得更好之类吧。
　　看着一片破败与落寞的内堂摆设，杰拉尔德拂手扫去身前桌面上的灰尘，心中对恶魔的憎恶，不禁又再添上几分。
　　「大家先休息一下吧，等到天一亮，咱们就想个办法联络上总部，看能不能……」
　　随口这样说着，杰拉尔德刚打算坐下稍喘口气，某种属于老练盗贼的敏感神经，却突然不由自主颤动起来。
　　不对，不对劲！
　　怎么那帮小子从刚才开始，就全都突然安静下来了！？
　　老盗贼闪电般转过身，条件反射般看向那股浓烈的，令所有人突兀噤声的异样来源。
　　随即，瞳孔剧烈收缩。
　　在内堂无光的阴影之中，一道披散着华美粉色长发，身穿蓝黑色洛丽塔连身洋裙，身后小巧魔翼与代表着身份的黑色长尾，正在空中轻巧摇晃的娇小身影……
　　已经随着某位盗贼刚刚点燃的灯烛之光，渐渐显现出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魅惑与断剑
　　过于强烈的难以置信，与几乎要冲破心理负担上限的恐惧，令杰拉尔德一时失去了声音。
　　魅魔。
　　几乎是惊鸿一瞥的那个瞬间，他便从对方如漩涡般深紫色的美眸中，判断出了这名女孩的身份。
　　最强大的高阶恶魔之一，这座圣萨诺斯城沦陷的罪魁祸首。
　　杰拉尔德曾经不止一次在街头的阴影中，看见那只统治着这座城市的可怕魅魔，携带被其称作宠奴的女孩招摇过市，那是它在向这里仍在反抗的人们示威，又或者抛下诱饵。
　　如今盗贼们正在面对的，是比他所见任何敌人都更加狡诈的邪物，以玩弄人心为乐的恶魔。
　　下一瞬，他已猛然回过头去，想要向着同样已经因认出对方身份而惊惶的同伴们，发出警告。
　　「快跑！！！别看她的眼……」
　【叔叔们，请站在原地，保持安静好吗？】
　　女孩软糯如甜糕般沁人心脾的嗓音，突兀令所有内堂之中的盗贼陷入了僵硬。
　　随即，安静下来。
　　并非身体受到了对方的强制操控，而是在听见那女孩带着请求般柔软的声音时，心中便立刻涌出几乎无限的怜惜与冲动，仿佛忤逆如此可爱女孩的哀求，令其露出失望和伤心之颜的话，是世间最最不可饶恕的罪过一般。
　　魅惑。
　　魅魔的天赋，最标志性，也是它们最强大而可怕的能力。
　　即使不通过眼睛这最有力的媒介，仅靠声音竟也能传播出如此可怕的魅惑之力，简直就如同传说中居于外海深处的塞壬海妖般，令人毛骨悚然。
　　明明理智已然意识到了这点，察觉到自己等人受到了眼前这只，看起来似乎只是幼年体的魅魔控制，但更加强烈的感性，冲动却完全压倒了身体的行为，以至于杰拉尔德竟无法再生出丝毫对这只小魅魔的敌意，只想好好听她吩咐 ——
　　——站在原地，保持安静。
　　而从身后同样一片寂静的回应来看，其他盗贼无疑也正处于与他同样的状态。
　　可怕的力量，杰拉尔德再一次用亲身经历体验到了这股足以侵蚀，乃至支配人心的权能。
　　但他的心中已经无法产生任何对此的负面情绪，只被完成和遵守了对方请求的诡异幸福而填满。
　　甚至老盗贼此刻突然有些理解，那些心志坚毅的圣职者们，那位西贝儿 ·罗兰为何会心甘情愿抛弃信仰，自甘堕落成为魅魔的宠奴。
　　正当杰拉尔德理智与冲动矛盾不断，被压抑的本心拼命思考着，该如何摆脱这股甘之如蜜般的魅惑支配时，那位身穿洛丽塔洋裙的魅魔萝莉却并未继续做些什么，只是很快转身，看向身后更深的阴影之中。
　　「小狐狸姐姐，好像成功了耶？」
　　伴随着这样的轻声呼唤，新的身影浮现了。
　　那是以白狐面具完全遮盖住脸部，单论身材与身高并不比前者成熟太多，让人不禁怀疑或许只有十四五岁或更加年幼，却穿着宛若舞裙般红白相间服饰，头顶生有一对毛茸茸狐耳的奇异白发少女。
　　看见这样的形象，不知为何，杰拉尔德心中一跳，突兀生出了些许隐约的熟悉感，总觉得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或听说过类似的特征一般。
　　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加上对方既然与魅魔出现在一起，只可能是后者的同伴或宠奴，属于恶魔阵营，自认没可能接触这样存在的杰拉尔德，只能将心中淡淡的怪异感压下，再度尽可能，却又是徒劳般试图抵抗着魅惑带来的支配。
　　那白狐少女上下打量了几眼明明并未受到任何束缚，却都只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的一众盗贼，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才向着最前方的杰拉尔德，伸出一只白皙柔软，仿佛浑然天成般杰出艺术品的小手。
　　掌心向上。
　　「东西，交出来吧。」
　　身处此情此景，杰拉尔德自然立刻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指，但他的行动力并没有受到真正剥夺，更不会随随便便听从一个初次见面的奇怪狐狸女人吩咐。
　　「……」
　　虽然无法移动，也不能开口说话，但反手拍开对方却还是完全能做到的。
　　正当他准备如此行动以示拒绝时，那仿佛如甜酥般软糯到骨子里，实际却又似乎只是在以正常语气说着话的魅惑之音，再度响起。
　【叔叔，能请你把之前从地里挖到的东西，交给我们吗？】
　　「咕……」
　　自内心涌出的强烈冲动再度碾压了理智与精神。
　　如同坏掉的木偶一般，杰拉尔德轻微抽搐着想要抵抗，但身处那股魅惑人心的可怕力量下，却只能不自禁露出充斥着诡异幸福感的奇怪笑容，最终服从了粉发萝莉的请求。
　　「……」
　　「头儿……」
　　身后，似乎传来某名盗贼竭尽全力发出的警告，但魅魔魅惑的力量，下一刻便再度令其陷入沉默。
　　对于他们这些最高也不超过 lv15的普通人而言，来自高阶恶魔的魅惑几乎便等同于言灵般绝对的准则，就算想要凭借意志抵抗，他们显然也并不具备那样的资质和素养。
　　于是，被黑色粗布包裹着的某种修长之物，在下一刻浮现于杰拉尔德手中，并毫无迟疑地交付出去。
　　自然而然的，白狐少女单手将其握住，又随意掀开覆盖在外层的，似乎具有些许压抑魔力气息效果的遮蔽物。
　　「呼！！！」
　　澎湃金芒，顿时在黑夜的内堂中迸射而出，完全碾压了盗贼们方才点燃的烛火之光，几乎将整个内堂映照得犹如白昼！
　　但，那再度四散而出，乃至于直冲天际的浓烈光元素，却在抵达内堂正门的时刻，如同撞上某种无形屏障般突兀消弭，并未再度展现出土之时那般壮观的动静。
　　甚至在白狐少女的握持之下，那股向外溢散着的强大气息也很快收敛下去，渐渐变得如同普通长剑般平平无奇。
　　一手握鞘，白狐小姐另一只手抓住了那镶嵌有无数瑰丽宝石，整体更类似于西洋剑般的剑柄， 「噌 」一声将其抽出。
　　光滑纤薄的剑身一尘不染，宛若以通透白色水晶打磨而成的珍贵艺术品，虽锋锐无匹，仅观其刃便顿觉双眸一阵刺痛，却只半单面开锋，仿佛昭示着光明之力的慈悲与惩戒。
　　光明神器 ——【仲裁圣剑】。
　　即便受到了魅惑之力的支配，杰拉尔德仍立刻被这柄堪称绝世之刃的神兵吸引了视线，甚至连那股倾倒一切的冲动感都随之略微削减几分。
　　即便感到了失败后的无尽绝望，老盗贼却仍暗自感叹着。
　　不愧是圣国的镇国之宝，传承千年的三神器之一，如此神威……
　　「叮！」
　　一声宛若兵刃敲击般清脆的声响，突兀自内堂回荡而出。
　　短暂的错愕之后，目睹了眼前光景而醒过神来的杰拉尔德，顿时目眦欲裂，心中已被惊骇与难以置信所填满！
　　因为。
　　在那白狐少女刚刚用力弹击的白皙单指之下，被称为光明三神器之一，圣国的至宝【仲裁圣剑】。
　　竟已从中断为两截。
　　随即，空气中响起少女淡漠，又带着些微无奈的声音。
　　「……是假货呢。」

第二百三十三章：圣者无情
　　夜晚的清亮月光，依旧如此高洁而无暇。
　　圣萨诺斯城，灵隐商会仓库旧址的杂物堆中，突然亮起了某种淡淡的扭曲般银色光辉。
　　似有若无的光晕撑开掩盖其上的杂物，宛若破土而出，绽放开来的银色花朵，最终结出灿烂的果实 ——一扇微微波动着的空间传送门。
　　大约三秒之后，有少女自其中缓缓踏出。
　　那是身披白金色素雅长袍，波浪般长发宛若通透无暇水晶，明眸皓齿，头戴一顶明冠的圣洁身影。
　　她的降临，宛若普照在大地之上的光，即便是这破败又杂物横陈的废弃仓库之中，也如同焕发生机般明亮起来。
　　当然，那是错觉。
　　但女子的存在，就是如此趋近于【光】的本身，这并非单纯以气质或外观能够形容的奇妙感觉，而更趋近于本质，本源。
　　自门扉中降临，被优雅短靴包裹着的足尖轻盈踏在地上，少女站定身姿，再度回望向正渐渐隐没的出口，露出纯净而无暇般轻笑，便轻车熟路地径直缓步而出。
　　她离开仓库，走出灵隐商会旧址，在空旷无垠的无人月色之下，夜幕依旧如此静谧。
　　她踏前而行。
　　很快，少女身影来到了嘈杂而熙攘的街道。
　　成群结队的恶魔守卫们穿梭奔跑来去，阴影中藏匿着如捕猎者般游曳的暗影恶魔，时不时有张开魁梧双翼的恶魔龙兽自月下掠过。
　　整个城市都在四处寻找着敌对分子，任何本土生灵，哪怕只是展现一丝丝嫌疑，都会立刻遭到抓捕或砍杀。
　　拖拽，争斗与哀嚎声时不时自街道的某处响起，除了抓捕那些敢在此刻晃荡于住宅之外的流客，恶魔们偶尔也会撞开紧锁的房门，冲进某些家宅内部搜查。
　　伴随着妇人或孩子的惊恐尖叫，响起的还有翻箱倒柜时乒乒乓乓的碰撞，宛若一场冰冷无情的扫荡。
　　少女将一切都看在眼内，听在耳中。
　　抛洒开来的热血，有时甚至便喷溅在她行走脚下的不远处，将亡者的悲鸣，与临死时几乎本能般响起的 「神啊，请救救我们……救救这座城市 」的祷告，如同拷打着每一位虔诚信徒心念的终末哀歌。
　　但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只是静默地向前走着，宛若行走于炼狱中的圣者，如光芒般纯净无暇的娇颜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悲伤与虔诚。
　　她的双手在身前交叠，为地狱般的光景和逝者送上祈祷。
　【伟大而崇高的始源之光，赞美您的名。】
　【您是曙光与希望的化身。】
　【您是世间第一缕光芒，一切美好与光明的掌控者。】
　【向您献上诚挚的祈祷。】
　【请圣光加诸吾身，驱散邪佞，明澈吾心。】
　　颂唱着，她继续向前而行，踏过鲜血与亡者的尸骸。
　　奔行着的恶魔对少女视若无睹，沉沦于苦难中的人们眼中并未倒映出圣者的身影，就连空中那洁白无瑕的三月，光辉也未能与她的存在交织。
　　少女，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再度出现时，她已立于巍峨壮丽的神殿之下。
　　「……」
　　在遭到挖掘的某片无人废墟旁，少女转目四顾。
　　很快，她找到了目标，便向着被开凿出来的痕迹走去。
　　「唰！」
　　有银白色的剑光，突兀划破黑夜！
　　人影未见，那裹挟着强风与刃芒的凌厉一剑，已直奔金发少女面门而来！
　　「好剑术。」
　　她这般赞着，未见其出手，纯金色的护障已拔地而起，与袭来的剑光轰然碰撞，带起大片气劲的余波与嗡鸣。
　　袭击者的身影，也终于显露在少女眼前。
　　那是手持一柄无锋钝剑，看起来像某种练习所用的制式武器，齐整黑发扎成长马尾，一身武者行头，身材高挑，四肢修长匀称的英气少女。
　　少女有着足以被称之为美丽的容貌，但她的眼神却格外凌厉而冰冷，宛若一只领地遭到外地侵犯，幼崽正面临着危险的护犊雌豹。
　　余波散去，金发少女似浑不在意般降下稍有破损的屏障，将淡蓝色视线自那柄无锋钝剑上一触即收，便若有恍悟般微微点头。
　　「【无锋】之绮莉吗，疾风剑圣六大门徒的第四人，听说你之前在游历途中曾加入过撒诺斯行省的战事，帮助圣国对抗恶魔入侵，后又不知为何很快消失，原来如此……」
　　「听闻无锋之剑否极泰来，反而是剑圣六徒中单论攻击力最强的一剑，果然不同凡响 ~」
　　虽然得到了毫不吝啬的夸赞，被称作【无锋】的剑客少女绮莉，却只是再度抬起手中两刃无锋的钝剑，面色冷漠。
　　「圣职者，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金发少女微笑。
　　「这里是圣萨诺斯城的中央神殿，一砖一瓦皆由我女神教亲自搭建而成，是供奉神明的圣所，如果圣职者都不该出现在这里，还有谁会更加合适呢？」
　　「我认为……那至少不该是恶魔吧？」
　　「你找死！」
　　「够了 ~绮莉，退下。」
　　少女剑客无锋钝剑上的寒芒刚刚再度乍现，却突然有温婉柔媚，似带着无尽诱惑力的慵懒声线，悄然自神殿之上的月色中响起，令前者娇躯微颤，便连忙恭敬地收剑而立。
　　「谨遵您的吩咐，主人。」
　　并无太多意外地抬头望去，映入金发少女眼帘的，是一翩然漂浮在神殿残垣之上，漆黑魔翼于身后舒展，光滑粉色长发在银月下反射出奇异光泽的优雅少女。
　　她穿着宛若人类贵族般华美的礼裙，偏偏又似有若无暴露出了大片白皙香肩与美背，充满弹性的圆润北半球在空气中，随着少女翅翼拍打的动作而微微摇晃，勾勒起夺人眼球的深邃山谷。
　　「啪哒。」
　　自空中落向地面站定，少女身后灵巧的魔翼渐渐垂落，耷拉于两侧，修长尾端又百无聊赖般在空中微微摇晃起来。
　　一颦一笑，每一个微小的动作，似乎都在散发着少女无尽的诱惑力，令人不自觉便想要将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
　　这便是【魅魔】的魅力。
　　而事实上，自从前者出现并落在金发少女身前不远处后，那名为绮莉的【无锋】剑客少女，一双美眸便已再无法离开魅魔小姐哪怕片刻，只是痴迷地注视着她，曾经面对金发少女时的冰冷，也早已化作一汪春水与雾气。
　　很显然，她已经被魅魔俘获了身与心，即使不去动用【魅惑】的力量，也会心甘情愿地听从后者任何吩咐。
　　但无论金发少女，又或者刚刚出现的魅魔小姐，都没有让视线在这位强大的剑圣门徒身上停留太久，只是互相静默打量着，似一场无形交锋。
　　最终，魅魔小姐无奈地摇了摇头，紫眸中萦绕着的粉色光芒渐渐淡去。
　　这是【魅魔】表示己方并无敌意的一种方式。
　　「原来是你，你还真有点胆识和本事呢，竟然敢在这种时候，孤身来到恶魔的城市。」
　　清晰流利的圣国语，自月色下娇立着的粉发魅魔口中清淡响起。
　　「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

第二百三十四章：圣剑之谜
　　圣萨诺斯城，某片破败的别院内堂之中。
　　像丢垃圾一样，薇莉丝随手将断剑扔在地上，激起的 「铛啷 」声响，几乎令神经绷紧到了极限的盗贼们下意识浑身一颤，也不知是在恐惧徒手折断如此神物的伟力，亦或单纯因白狐少女说出的话语而万分震惊。
　　「切……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以仅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薇莉丝小姐暗自腹诽着。
　　从最开始，她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再怎么说，只要统治这座城市的恶魔脑子没有秀逗掉，都没理由在当初大战结束之后放着战场的遗址不管，这里埋着的，只可能是对方认为没有太多回收价值的东西。
　　如果裁决圣女的【仲裁圣剑】真的遗失在了这座城市，那几乎百分之九十九会被后来占领这里的恶魔们找到，尝试摧毁也好，收藏也罢，却绝无可能就那样埋没在遗迹的废墟之中。
　　事实上，这把外形和波动都酷似【仲裁圣剑】的武器，只是个徒有其表的花架子罢了，光鲜亮丽的外壳和强大气场之下，内中根本不过空中楼阁，是连紫色品质魔法武器都称不上的破烂。
　　所以当时白狐小姐才没有感受到任何值得在意的气息。
　　骗骗门外汉或许还能做到，可薇莉丝这样的行家只要靠近或一拿上手，立刻就能分辨得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恶魔方面故意将赝品埋入靠近它们势力核心的神殿附近，又散播消息，起到类似于钓鱼的目的。
　　要么，便是另外区别于恶魔和圣国方面的，某些第三方势力所为，但其具体目的究竟如何，恐怕还有待商榷。
　　「……？」
　　见白狐少女折断长剑后很快沉默下来的样子，虽然隔着面具看不见其表情，杰拉尔德也能猜到她应该是在思索些什么。
　　说实话，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有点搞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于情于理，盗贼先生都实在不愿意相信圣国传承千年的三神器之一，会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少女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莫名其妙毁掉。
　　哪怕为了逃避现实，他也宁可承认对方之前的自言自语是真相。
　　但……
　　如果这柄【仲裁圣剑】的确是伪物，那真的又在哪里？
　　倒不如说，圣萨诺斯城中存在【仲裁圣剑】这条消息，真实性究竟有多少？
　　虽然对如今的展开仍感到分外不解，但有那么一瞬间，杰拉尔德突然寒毛倒竖，意识到自己或许正身处某个巨大的阴谋漩涡之中，而他，他们这伙人的存在，也只不过是将这个精密计划向前推进一步的棋子，无关痛痒的小卒罢了。
　　是谁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
　　杰拉尔德想要怀疑眼前这两名突然不知从哪蹦出来的奇怪组合，但他又很快意识到，如果是对方所为，她们就绝无可能亲自出现在小卒的面前，更不会到现在才发现【仲裁圣剑】是赝品的真相。
　　他很想开口说些什么，但魅魔先前那句 「保持安静 」的请求依旧牢牢将其束缚着，以至于杰拉尔德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白狐小姐自顾自托腮沉思的模样。
　　终于，对方重新抬起头来。
　　「你就是这帮盗贼的首领吧？把有关这起事件的始末原委，你们的来历和情况，所有细节都说给我听，要尽可能详细，但是别说废话，明白吗？」
　　话音刚落，站在白狐少女稍后方的幼年魅魔，便立刻以那般软糯声线重复了一遍前者的指令，虽然心中发苦，但杰拉尔德也只能老老实实在冲动的驱使下照令行事。
　　「好的，首先，我们是……」
　　花了大约十多分钟时间，杰拉尔德从己方等人所属组织，身份开始，详细描述了一遍有关于寻找【仲裁圣剑】事件的各方面所知情况。
　　在魅惑驱使之下的语言极其简练，甚至连他本人都不禁暗中惊讶，自己原来还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跟人说话。
　　「就是这样了，进入这座废弃别院之后没多久，就遇到了你们。」
　　「唔姆……盗贼联盟啊。」
　　少女若有所思般点着头，正准备继续开口时，却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般视线一转，径直看向了庭院外侧。
　　「砰砰砰砰砰！」
　　随即，正门外突兀传来某种蛮横而粗暴，近似于以重物敲击，乃至撞击的声音！
　　「这么快就找过来了，这帮人是弃子吗……」
　　低头瞥了眼地上断成两截，光芒尽失的 「仲裁圣剑 」 ，薇莉丝心中了然。
　　虽然之前在调查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上面附带着某些不太干净的东西，而果断选择将其摧毁，但现在看来，还是稍微晚了一些。
　　又或者……是这种直接粗暴扯断钓线的举动，刺激到某些家伙了？
　　算了，无论是哪种，她可不打算顺着对方的布置，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操控着傻乎乎行动。
　　没有去理会外界愈发激烈的敲打和撞击声，白狐小姐径直看向面前，瞳孔中因魅惑而正倒映着些许不易察觉粉芒的盗贼。
　　「杰拉尔德是吧，你看起来是个聪明人，我只问一遍 ——你跟你的这帮同伙，要死还是要活？」
　　寂静片刻，身后才连忙传来某只小魅魔仿佛后知后觉般的连忙应声。
　【啊，杰拉尔德叔叔，你现在可以自由说话了。】
　　束缚着喉管的冲动突兀散去，老盗贼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子，面色复杂地与眼前怪异二人组，尤其本以为是那只小魅魔宠奴，实际看起来，似乎却反倒像是主导者的白狐少女对视片刻。
　　二十余年的老练盗贼经验，几次险死还生带来的直觉在不断警告他，千万千万不要说多余的话，这恐怕已经是他们这些即将被滚滚而来时代洪流碾碎的路边蝼蚁，仅剩的最后求生机会。
　　所以，他直接给出了少女想要和满意的答案。
　　「要活。」
　　那之后，夜色已渐深。
　　「这里就是盗贼联盟在圣萨诺斯的据点？」
　　站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偏远街区木门前，白狐少女将指尖轻点在带着岁月痕迹的斑驳把柄上，又有些疑惑般转过头来。
　　「是，至少就我所知，是这里。」
　　将不知如何找上门来的恶魔追兵，在那位白狐小姐难以理解某些力量帮助下摆脱后……杰拉尔德另找一处安全之所暂时留下了团伙，便按照交易内容，孤身带领着那奇怪的二人组来到此地。
　　虽然作为盗贼的职业操守对此万分不愿，但当时他为了求生，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明明有着魅魔，却与恶魔似乎并非完全一路的两位神秘存在身上。
　　就算不答应也没用，杰拉尔德心里很清楚，以那只幼年魅魔的魅惑力量，即便靠强行命令，也能轻松从他们口中挖出任何秘密。
　　换言之……那其实是对方在给他机会。

第二百三十五章：执刃者
　　「看起来倒完全不像一个大型职业者总部的所在呢，不过也是……」
　　正因为不像，才能足够隐蔽，在恶魔环伺的城市里幸存至今吧。
　　这样想着，在破落偏远街区的静谧夜晚上，白狐小姐似没什么心机般随手按响了门铃。
　　「嘎拉 ~嘎拉 ~」
　　略显沙哑的轻微声音自屋内传出，不似清脆，反倒像是老迈乌鸦的低沉报丧。
　　等待了片刻，又像是察觉到什么般，白狐小姐头顶毛茸茸的三角状尖耳扑棱几下，便转头看向站在另一侧的粉发小魅魔。
　　「小尤，你先退后一点。」
　　「唔？哦，好的 ~」
　　小萝莉依言向后退去，正当另一边的杰拉尔德好奇着，这位神秘且感觉有点莫名熟悉的白狐少女，又打算做些什么不可思议之事时，后者已经用亲身行动揭晓了答案。
　　她后退半步，然后，看似纤细而白嫩的长腿在空中划出美妙弧线，突然一脚踹在了房门上！
　　「哐啷！」
　　本就老迈腐朽的木门，哪经得起少女这般似乎蕴含着可怕力道的猛烈踢击，当即在悲鸣声中，顷刻化作四分五裂的碎块抛飞出去。
　　屋内的景象，也立刻暴露在三人视线之内。
　　「喂！你这么大动静会引来……」
　　因少女与文雅娇小外形格格不入粗暴举止而震惊，瞪大了眼的同时，常年蛰伏的经验也令杰拉尔德几乎下意识想要提醒对方，但他又随即转念醒悟过来。
　　对啊，会引来恶魔……但，这里不是本就有一只高阶恶魔在场了吗……貌似也根本没什么所谓的样子？
　　事实上，除了最开始带着那帮手下躲避的过程之外，自从三人独自外出后，这两位根本就是堂而皇之带着杰拉尔德，在恶魔们来来去去的街道上随意行走的，完全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而那些恶魔们看到这只似乎名为小尤的魅魔后，也直接主动无视了跟在她身后的盗贼先生与白狐小姐，可以说一路畅通无阻。
　　魅魔出行会携带宠奴……是这样吗？
　　说到底，这只魅魔究竟是怎么回事？
　　杰拉尔德内心的风起云涌，自然无法传递到前方某位白狐小姐心中，她只是在毫无淑女仪态地一脚踹开大门后，便重新招呼着化名小尤的萝莉踏入其中，开始四下观察起来。
　　没人，或者说，没有活着的生物。
　　这一点，薇莉丝刚才在门外就已经察觉到了。
　　里面的布置，看起来像那种低档次的酒吧或酒馆之类地方，虽然地面和墙壁打理的还算干净整洁，很多设施却都已经和那扇大门一样相当古旧了。
　　她向前几步，点燃了就摆在台上的半根火烛，橘黄色的光芒隐约绽放开来，令作为普通人，跟在后面一道进入的杰拉尔德也终于能够勉强分辨周围环境。
　　「果然是这样吗……」
　　来的时候，盗贼先生就已经告诉过二女，因为之前在神殿附近发生的动静和恶魔全城搜查，一向格外警惕的盗贼联盟很可能已经放弃据点，更换了新的位置，来这里大概率只会扑个空而已。
　　但那位白狐小姐却只是一边颔首表示理解，一边却坚持要来这里看看，所以杰拉尔德也只能硬着头皮奉陪到底。
　　虽然心中暗自庆幸，但表面上，杰拉尔德只是无奈地摊了摊手。
　　「看吧，我就说来这里是没有意义的，盗贼联盟的据点如果那么容易便能找到，也不可能在恶魔手底下潜伏至今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老盗贼还专门有意似无意般看了眼一脸无辜的粉发萝莉，仿佛在暗指类似手段，他们早就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没有在意和理会这种小情绪，薇莉丝只是再度环顾四周，似不经意般开口问道。
　　「杰拉尔德，你之前好像把那柄假剑重新收起来了，我应该有说过，那是毫无价值的赝品吧？」
　　「……」
　　见盗贼突然沉默以对的模样，白狐少女似轻笑一声，又再度出声。
　　「话说，你觉得那柄假剑，是谁特地埋在神殿附近的废墟之下，等待人们前往挖掘的？」
　　「……不是恶魔吗？」
　　这是一句反问，态度本该明确而肯定，但薇莉丝却只是紧接着杰拉尔德的微妙迟疑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
　　她随意在身边木椅上坐下，抬手示意尤朵拉来到身边后，便启指敲了敲虽然破旧，却擦得十分干净的桌子，发出 「嘟嘟 」声响。
　　「即使我不说，你也该有这份自知之明吧，以恶魔在这座城市中的势力和力量，如果想要剿灭你们这种家伙，肯定有远比现在更加方便 zhi高效的手段，而不是如此大费周章设下陷阱，却仅拿来钓你们这几条小杂鱼的程度。」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否则之前又怎会如此果断选择与我们妥协呢……好吧好吧，正好也还剩一会儿时间，咱们来简单梳理下这件事的始末便是。」
　　白狐少女翻开掌心，将里面那枚状若指南针般的物件展现在空气中，这是杰拉尔德之前用来寻找和定位 「仲裁圣剑 」的东西，现在却是到了薇莉丝手中。
　　「你说这是从黑市上偶然淘来的宝物，先不提运气什么的，杰拉尔德，你知道这玩意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对此，盗贼自然只能茫然地摇了摇头。
　　白狐少女面具下传来几分轻笑。
　　「听说过【光辉源晶】这种东西没有？那是一种纯度很高的光属性五阶魔晶石，每标准一颗的价值，在市面上至少高达三百万神圣光币，而这东西……」
　　她将白皙指尖轻轻拂过黑漆漆的指针表面，随即，后者便像是褪去尘封的外壳般，竟突兀绽放出远比酒吧摇曳之中那微弱灯烛，更加明亮数倍有余的金色光辉！
　　「是以类似很多种五阶光元素魔晶，共同融合凝炼而成的更高品质魔法道具哦，所以才能对光属性道具产生共鸣一般的感应，差不多已经相当于六阶魔晶或接近灵宝这个级别的东西了。」
　　「即使不考虑那般工艺，单纯拿成本原料的价格来算，也得至少好几千万吧，挂出去拍卖的话，说不定可以卖到一个亿以上……哦当然，单位也是神圣光币。」
　　少女抬手一晃，那表盘便像是变戏法般再度消失，又随即兀自轻笑道。
　　「那么想一想吧，这种几乎可以称之为天价的宝物，会恰巧落在一个不识货的黑市商人手中，又恰巧被你买到的概率……有多少呢？」

第二百三十六章：在烈焰中消弭
　　都说到这份上，如果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这个名为杰拉尔德的老盗贼也太蠢了点。
　　答案只有一个。
　　把那柄假【仲裁圣剑】放进神殿附近废墟之中的，是盗贼联盟自己。
　　或者说，某些指使盗贼联盟这样做的人。
　　而其目的，当然并非陷害杰拉尔德等人，令其如何如何，倒不如说指使者，大概根本就不在意那柄剑会由谁挖掘出来。
　　杰拉尔德也好，杰拉尔尼也罢，对方要的，只是【仲裁圣剑再度于圣萨诺斯城现世，恶魔全城大肆搜捕】这个客观事实的结果而已。
　　所以杰拉尔德会拿到那枚明显不该出现在他手中的指示盘，所以他获得的情报中，并没有说明 「仲裁圣剑 」出土时会迸发出那般耀眼，就像刻意冲上天空的照明弹一般壮观景象。
　　至于为什么会埋在神殿附近，又选中了杰拉尔德一伙，自然是因为那里离恶魔的中枢最近，最容易被它们察觉到，而后者又格外痛恨恶魔，愿意冒着风险去做那种危险事情而已。
　　杰拉尔德挖出特制假剑，光明气息直冲云霄的那刻，引导局面变成如今景象的某人，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原本薇莉丝还只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并无法完全断定，但来到这里 ——盗贼联盟曾经的据点之后，她才终于能够确信，事实就是如此。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厉害的原因……这里太干净了。
　　无论在字面意义上，或者深层含义都是如此。
　　没有任何与盗贼联盟有关的物品或信息残留，桌椅摆设也都归放的很整齐，看似合理而毫无破绽的布局，本身却恰恰成为了最奇怪的地方。
　　如果是在前不久那道光芒冲天而起，惊动了城市之中的恶魔后，盗贼联盟才在短时间内匆忙撤离，那他们根本绝无可能做到如此细致的程度。
　　也就是说，这里的盗贼联盟提前就知道了今晚会发生什么事，并提前进行过安排与布置，而如果薇莉丝没记错，之前杰拉尔德明确提到过，他在决定行动之前并未告知任何人，哪怕同伙都是临时才得到的消息。
　　之前薇莉丝甚至还在那柄假【仲裁圣剑】里，发现了具备类似于追踪定位效果的隐藏法阵，很可能还有更进一步的计划。
　　哦，当然，现在大概是施行不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联盟……把我们卖了？」
　　见盗贼先生一脸惊疑不定又难以置信的模样，薇莉丝略感无奈，却也并未安慰对方，只是径直站起身来，将手搭在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却并未抵触的尤朵拉肩膀上。
　　「要怪，就怪你们表现得太突出，太卖力了吧。没有谁在专门针对你们，只不过大概是这件事总得有人去做，而恰好你们被选中成为了那群倒霉蛋……祭品而已呢。」
　　「啊对了，建议你现在立刻向我靠拢哦，否则……」
　　殷红的光，与澎湃热浪，将白狐少女尚未说完的话语打断。
　　「轰轰轰轰轰轰！！！！！！！」
　　下一刻，冲天而起的火光，已经吞噬了眼前一切。
　　剧烈展开的连环爆炸，将以某栋木屋为中心的，周围十余所无人居住的陈旧房屋尽数送上天空，化为一片焦土。
　　待闻讯而来的大队恶魔们赶到时，那里，已经再没有了任何生灵和过往的痕迹。
　　……
　　再度自空中落下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以某位龙娘小姐为首，包括蒂丽莎及死神之镰共六人身影，他们都正登高眺望着远处城区依旧在剧烈燃烧着的火光，见白狐少女怀抱着尤朵拉缓缓降落，才连忙凑上前来。
　　「主……曦小姐，没事吧？」
　　「曦小姐，那边是……」
　　将已经变回人类形态的小萝莉放下，让她自己站定后，薇莉丝才轻拂衣袖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去验证了某些猜想，又被热烈欢迎了一番而已，放心吧，连小孩子摔炮程度都算不上的打闹罢了。」
　　不过那个杰拉尔德看起来一副憨样，求生欲望还挺强烈的，竟然能在紧要关头反应过来，算他命大了。
　　看了眼模样稍稍有些狼狈，明显是刚经历过战斗的死神之镰四人，白狐小姐面具之下眉头微挑。
　　「倒是你们，之前跑到哪去了？为什么没有按照约定到神殿附近来集合？」
　　「呃……」
　　灰色衣袍上沾染了不少尘土和血迹的亡魂微微一愣，又随即尴尬般笑着挠头道。
　　「实在抱歉，我们赶来的半路不巧跟恶魔起了些冲突，被它们缠上了，好不容易脱身之后，就看到城市里发生了那样的事。」
　　「多亏晓光小姐和蒂丽莎小姐主动寻来，否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与各位汇合呢。」
　　「……这样吗。」
　　此乃谎言。
　　说谎言可能有些过了，凭薇莉丝对亡魂的了解，他不像那种会在友方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但至少是……没有把话说全。
　　他刚刚说，是先与恶魔起了冲突，才发现城市中出现异动，这点的确解释了为何没有提前赶来汇合，但那又很不合常理。
　　既然能够通过检查进入城内，恶魔就没有理由主动对亡魂等人主动展现敌意，所以一定是死神之镰这帮家伙做了些什么，触犯到了恶魔的利益，才惹得双方产生武力冲突。
　　但看起来，他并不打算当众分说清楚。
　　是之前提到过的……关于灵隐商会的，针对恶魔的某些秘密任务吗？
　　不知怎的，牧师小姐突然想起了她刚刚才接触到的，关于这座城市之中，那个盗贼联盟所设计的布局。
　　毫无疑问，那也是个格外机密的任务，否则盗贼联盟绝无可能需要动用如此刚烈的手段，来强行达成抹除一切后续痕迹的目的。
　　不过说是为了杀掉杰拉尔德，薇莉丝倒觉得其原本目的更像销毁掉那柄假【仲裁圣剑】，至少不能让其真正流落到外界。
　　可这样的话……为什么之前要故意引导恶魔找上门来呢？难道让恶魔方面知道这柄剑是赝品，对幕后者的计划并无影响吗？」
　　奇怪，奇怪……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薇莉丝等人会来到圣萨诺斯城，是亡魂提出的建议，理由在于此地乃裁决圣女最后一战及失踪的位置，在这里，或许能够找到关于那位圣女殿下的某些情报。
　　另外，【死神之镰】也需要在这里完成某些秘密任务。
　　因为亡魂原本提过，那是商会内部的私密工作，他们也只是负责办事而已，不清楚目的，所以原本薇莉丝就没怎么过于在意。
　　但……发生了假【仲裁圣剑】突然出世这起稀奇古怪的事件后，她突然有些怀疑，死神之镰与圣萨诺斯城盗贼联盟的工作，是否……
　　其实都是为同一个目的所服务的？
　　那，能够同时驱使这两方为其效力，哪怕或许只是间接的情况下，圣国之中能够拥有如此能量的势力，存在，实在屈指可数。
　　突然，一道熟悉身影浮现在了少女心中，令其不禁漏出略显错愕的低吟。
　　「是……她？」

第二百三十七章：叛教者与执棋者
　　神殿郊外的月色下，金发圣女与统治着这座城市的魅魔，正默默对峙着。
　　「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你这位神圣帝国三军总帅，圣战总指挥，神不知鬼不觉跑到萨诺斯城来是想做什么？难不成也开始学习我们魅魔的潜入渗透工作了？」
　　对于魅魔带着淡淡讽刺，却又像并不带有双方本应针锋相对立场般的搭话，金发少女只是不置可否地微笑着，一如她过往样子。
　　「只是时机正合适，想来洽谈关于进一步合作的事项而已，不来这里，难道我要去找凯勒城的杀戮战将，或者四处游荡着的那些疫魔吗？」
　　「本殿可没有与【杀戮】或【不洁】合作，只不过，没想到这次连你都亲自出马了呢，克莉西娅 ·伊罗恩，侵蚀之王还真会使唤祂的女儿们……」
　　听见这番说法，克莉西娅不禁眉头微挑，又朝身后恭敬站立着的少女剑客挥挥手。
　　「你先退下吧，不要让任何生物靠近这里。」
　　「可是主人，这个圣职者很强……」
　　「我说，退下。」
　　明明是没有任何波动，不带怒意的平静再度强调，名为绮莉的女剑客却浑身一僵，像是犯下某种大错般，面色瞬间变得惶恐，连话都不敢再说，连忙转身而去。
　　看着少女匆忙离去的身影，悠娜面色如常般轻笑道。
　　「不愧是侵蚀之王的第一个女儿，在受到此世如此强烈压制下，也能发挥出堪比超越级实力的传奇魅魔，连【无锋】这样的强者都能调教得服服帖帖呢，可怕的魅惑 ~」
　　克莉西娅撇了撇嘴，瞪了不远处的圣女殿下一眼。
　　「你在嘲笑我吗？明明对你根本毫无作用……说起来，我的确从父亲那里听过与悠娜 ·萨默菲尔德的交易，但你是怎么认识我的？明明我们以前并没有互相照面过才对？」
　　然而，圣女殿下只是笑而不语。
　　「啧……麻烦的家伙，算了，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既然你来到这里与作为【侵蚀】代表的我见面，就说明跟父亲的交易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对吧？」
　　魅魔小姐伸出一只白皙嫩滑的小手，掌心向上。
　　「拿出来吧？」
　　然而，圣女殿下依旧毫无动作，只是微微摇头道。
　　「魅惑宝珠，我目前只找到了一半。」
　　「……」
　　克莉西娅深紫色的美眸终于冷淡下来，隐约的敌意与杀机渐渐萦绕于深处，收手而立。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伊罗恩之女。」
　　圣女殿下以指尖轻触着仿佛吹弹可破的光滑脸颊，像是故作惊讶般歪了歪脑袋。
　　「我可不记得当初的交易内容中，包括贵方可以来干涉，甚至抢夺我收集到的【魅惑宝珠】啊，那么这位的举动，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悠娜单手平摊，一副收束起来的古朴画卷便凭空浮现于其掌握之中，些许华光向上升起，在空中汇聚成仅有手掌大小的，另一道长相酷似眼前魅魔少女的虚影。
　　「克萝耶！？」
　　如此惊呼着，克莉西娅眼眸之中顿时杀机暴涨，身后魔翼瞬间扬起，深紫色的瞳孔深处，某些奇异诡谲纹路更已隐隐浮现，铺天盖地的强大气势狂涌而出，笼罩向眼前金发少女。
　　然而，悠娜却恍若未觉般，并未因此流露出丝毫的畏怯和懦弱，只依旧保持着脸上纯净而纯粹的微笑。
　　「听说魅魔人丁稀少，在恶魔中是最为重视同族的群体，尤其血缘相关的亲眷间更极其袒护，这话看来还真一点不假呢。」
　　「卑鄙的光族混血……你怎么敢！」
　　然而，悠娜却分毫不让般反讽道。
　　「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吧？你们【侵蚀】一脉在明明已经约定了交易的情况下，还派强者潜伏于我势力麾下，妄图夺取本殿寻觅到的【魅惑宝珠】组件，是否可以视为……决定放弃这场交易了呢？」
　　「……」
　　魅魔小姐脸上的愤怒突然消失了。
　　她注视着圣女殿下毫无破绽的淡然表情，幽幽道。
　　「你就不怕……我把明光圣女与恶魔势力勾结，联手策动了此次战争的真相公布出去，或者干脆在此召集大军将你围杀？ 「
　　被如此威胁着，但圣女殿下依旧笑容不变。
　　「你做得到吗？」
　　「……你真是个疯子。」
　　「过奖 ~」
　　明明作为能言善道的魅魔，却完全在话语中占不到丝毫上风的克莉西娅小姐深吸口气，只能放弃威胁的打算，再度看向悠娜掌心的卷轴，以及大概正被封印其中的另一只倒霉蛋魅魔小姐。
　　「克萝耶我方必须要赎回来，你的条件是什么？先说好，这并不能成为你与父亲最终交易的替代品，那是底线。」
　　见对方终于踏上了预定交涉的轨迹，圣女殿下高洁的面上笑容顿时更加浓郁几分。
　　「我当然清楚，那么【仲裁圣剑】你们拿到了吗？」
　　克莉西娅微微一愣，又随即皱起眉头来。
　　「没有，裁决圣女跑掉了，那女人的实力比你提供的情报中更强，即使身处那种劣势，也同时重伤了我和其他几位高阶恶魔，逃出城外后就很快消失无踪，明光圣女，这是你的问题。」
　　「是吗……」
　　悠娜不置可否，又仰头望向天空。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突然，剧烈的爆炸与冲天火光自城市远处的角落接踵而至，吸引了交谈中二女的注意。
　　金发少女意有所指般笑道。
　　「今天晚上的圣萨诺斯城，好像很热闹呢？」
　　「啊，因为有几个蠢货毛贼之前偷偷溜进高阶恶魔的居住区外围，好像挖出了什么挺厉害的东西，正在全城搜捕，可能是因此造成的动静……」
　　下意识这样说着，克莉西娅突然瞳孔一缩，猛地看向眼前金发少女。
　　「你……」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毛骨悚然。
　　那是克莉西娅只在自己父亲 ——被称作【侵蚀】之君主身上感受过的，将一切都在事前排演和准备好，宛若操纵着丝线，令傀儡在舞台上不自觉起舞般……深邃的支配感。
　　她下意识望向眼前的少女。
　　对方淡蓝色的眸子依旧清澈纯净，那温润而柔软的双唇，如果并非提前知晓其身份，作为魅魔的她一定会在初见时，便生起将之涂抹和污染，肆意玩弄在掌间的冲动吧。
　　但现在，克莉西娅却只感到恐惧，因为她看不透，看不懂，自从降临到这个世界，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完全无法预测其心中所想的本土生物。
　　正因太过纯粹，反而叫人难以理解。
　　但毫无疑问，那是魅魔最忌惮的敌人。
　　她的声音继续在空中响起。
　　「你的父亲与其他两位君主，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了合作，但彼此之间似乎却仍有隔阂呢 ~」
　　「就像【杀戮】背着你们，偷偷在圣卑尔根山脉搞出那种事一样，【侵蚀】在暗中与我这位明光圣女合作也同样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堂而皇之突然去寻找【仲裁圣剑】，即使是你的命令也难免叫人起疑。」
　　「但……有了今晚的理由，一切是否就方便许多了呢？」
　　沉默片刻，克莉西娅抬头望向对方。
　　「你已经知道裁决圣女藏身何处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寻找的两方
　　并没有正面回答魅魔小姐的问题，金发少女只是笑道。
　　「你觉得，【仲裁圣剑】为何会出土于撒诺斯行省？」
　　「啧……」
　　压抑着因被完全主导了话题走向，而愈发强烈的不适和呕吐冲动，克莉西娅决定直接将对话跳转到最关键部分。
　　「所以要求是什么，让我们找到圣剑并交给你？」
　　「不，你们只需要寻找并尝试争夺就可以了，拿不拿得到无关紧要，如何，这样的行动换伊罗恩一位子嗣，很划算吧？」
　　听着这有些奇怪的条件，魅魔小姐心中略作衡量，很快便给出了回应。
　　「可以，撒诺斯行省之内，我们会尽全力去寻找，但丑话说在前头，【不洁】姑且不谈，【杀戮】在这个世界绝对是另有打算和计划的，那个狂魔会做出什么事连父亲都难以百分百预料，所以……」
　　「啊，我明白的，你想说交易归交易，战场上见到，双方依旧是敌人对吧？本该如此，至于【杀戮】的盘算，本殿也大约猜到一些了，不劳你们【侵蚀】一脉操心。」
　　「哼……」
　　似乎对圣女殿下淡然而自信的模样感到格外烦躁，但见识过刚刚那冰山一角般恐怖算计的魅魔小姐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讽刺的话来。
　　恶魔与圣职者是天敌，尤其眼前这种自称圣女的家伙，本该让克莉西娅重视之余，却又心痒难耐想将之收服，就像当初在战场上遇到的那位裁决圣女菲蕾德翠卡一样。
　　但唯独这个悠娜 ·萨摩菲尔德，克莉西娅完全兴不起丝毫类似念头。
　　最终，她只能像赶瘟神一般朝对方挥了挥手。
　　「交易成立，你可以走了，不过记住，正式交接时克萝耶若是少了半根头发，我们都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应该明白这并非威胁。」
　　「呵 ~」
　　像是没把对方狠话放在心上一般，金发少女又看了眼圣萨诺斯城远处正在燃起的火光，微微摇头，便收起手中卷轴，转身打算离开。
　　「对了……悠娜 ·萨默菲尔德。」
　　尚未迈出几步，身后突然再度响起的声音，便令圣女殿下暂时停止了脚步。
　　悠娜并未应答，只是微微偏过头，看向叫住她的粉发魅魔。
　　似略作犹豫，克莉西娅身后的光滑长尾巴纠结缠绕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道。
　　「说实话，从来到这个世界至今，你还是第一个让我感到无法理解的生物……我能以自身的立场问问，你明明作为女神教的圣女，却要暗中联络和协助父亲发动此次战争的原因吗？」
　　「？」
　　圣女殿下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名为 「意外 」的惊讶之色。
　　但下一刻，她便收敛了脸上宛若永不融化的温和笑意，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克莉西娅小姐，你觉得……我们神圣帝国如今最大的危机是什么？」
　　「呃，恶魔的入侵？」
　　悠娜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忌讳在实际作为敌对方的魅魔小姐面前，说出有关于这方面的情报。
　　「女神的子民从未害怕过战争，仅凭你们这些被世界之力压制和限制了顶端战力的外敌，还不足以令传承千年的圣国毁灭，是危机，但并不能称之为致命。」
　　「如果并非我的暗中帮助，你们连攻破御圣城都很难做到吧。」
　　「啧……」
　　毫不留情，就差直接说成 「不过泛泛尔 」的讽刺，令同为受讽对象一员的魅魔小姐，直接分外不爽地鼓起了嘴，又很不服气般追问道。
　　「那什么才是致命的危机？比我们恶魔还强大的外敌，又或者你们这个世界其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国家？」
　　这般对话，毫无疑问已经触及到了悠娜真正目的的核心，她自然不可能轻易告诉身为外人的克莉西娅。
　　于是，圣女殿下转过身去，留下了最后的轻叹。
　　「圣国因何而生，因何而存，便也将在失去时土崩瓦解，我只不过……在纠正三百年前某些短视愚蠢之人的错误罢了，这是犯下大错的我们……本应受到的惩罚。」
　　淡金色光芒如蝴蝶般升空而起，金发少女的形体渐渐崩解，溃散，化作无数光点消失于原地，徒留月下一脸愕然与震惊的魅魔小姐。
　　「这是……灵魂化身？！区区一个领主阶门槛都没有摸上的半神裔半光族，怎么可能掌握这种高深的能力？那可是只有确实领悟到些许法则，并且在灵魂强度上达到……」
　　喃喃自语着，克莉西娅深紫色的眸中再添几分好奇与……茫然。
　　「难怪她这么有恃无恐……悠娜 ·萨默菲尔德，这家伙究竟还隐藏了多少东西？跟她合作真的没问题吗？」
　　……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想不到刚来就遇上了这样的离谱事……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呢？」
　　踩在圣萨诺斯城郊外的柔软泥土上，白狐小姐回首打量向城墙后方依旧在升起火光的夜幕，无奈般摇了摇头。
　　「曦小姐，你们那边之前究竟……」
　　看了眼亡魂脸上不似作假的困惑与茫然，联想起先前灵光一闪的某些推测，薇莉丝沉默片刻，只是抬手指了指通向城外林荫的小径。
　　「边走边说吧，正好有些东西，我也需要向你们灵隐商会确认一下……以【曦】的名义。」
　　一夜无话。
　　在远离圣萨诺斯城的森林中搭建临时营地，简单交流，并度过了一个短暂的夜晚后，众人便再度启程。
　　以【曦】，或者说对方认为的【灵狐巫女】身份私下提出的问题，亡魂并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薇莉丝因此得知了他们之前与恶魔爆发冲突的始末原委。
　　但很可惜，正如某灰衣剑客之前说的那样，他们只是单纯奉命激活那道留在灵隐商会旧址的法阵，至于其究竟是拿来做什么，也的确一概不知。
　　后来薇莉丝专门用 sp化身潜回城内，找到了他们描述的刻印痕迹，但那已经因为使用而完全破损了，对方手段做的很干净，甚至没有留下供以反向追溯的丝毫痕迹，一看就知道是老手。
　　虽然对究竟是谁使用了这道传送门有所猜测，但很可惜，暂时也无法进一步验证了。
　　此事姑且不谈，该做的，倒还要继续进行。
　　亡魂等【死神之镰】小队的任务，是寻找隐没于撒诺斯行省某处的【魅惑宝珠】，并将之带回给灵隐商会，而圣萨诺斯城之中，已经被他以封印起来的宝珠另一半探查过了，并无此物存在。
　　薇莉丝则是打算在恶魔的统治辖区内随便走走看看，顺便寻找下艾德文娜的姐姐，那位裁决圣女殿下和她所持有的神器【仲裁圣剑】。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另外某些人恐怕也正在寻找同样的东西，所以最好是抢先找到，占住先机并将其保护起来才行。
　　撒诺斯行省是神圣帝国境内，较为贫瘠和偏远的一个地方，整体偏向于丘陵和未开发的原始森林地带，其中最大一处平原，便是靠近西部的省城圣萨诺斯所在区域附近。
　　因其地势和经济因素影响，这个行省的治安，也属于神圣帝国中靠近垫底的几块区域之一。
　　圣萨诺斯城以东的连绵丘陵之中，遍布着沼泽，原始丛林和未开垦土地，隐藏潜匿有许多逃亡来此的强盗匪贼，狡猾魔物甚至行踪诡秘的邪教徒，独自出行格外危险。
　　恶势力的根除不净，环境复杂，也是恶魔们选择在撒诺斯行省发难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危机，总是与机遇并存着的。
　　因为许多地方都凶险而人迹罕至，连恶魔都很难踏足其中，所以如果说遗落在撒诺斯行省内的【魅惑宝珠】另一半最有可能在哪，毫无疑问便是这里的大片险地了。
　　同样的道理，如果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在受伤后想要躲避恶魔追捕与藏身，那么选择这片地区的可能性也是最高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生命之音
　　那之后，又过了数日。
　　距离圣萨诺斯城已有两百余公里的，某片大型原始丛林中。
　　「呜哇！救救救救命！我好像又踩到沼泽里去了！陷下去了，要陷下去了！！！」
　　「哈啊……」
　　叹了口气，白狐小姐将袍袖轻轻挥过，便有无形力量托举起已经一猛脚将小半截腿部踏进淤泥之中的，某位手忙脚乱挣扎着的青发少女，将她重新带到了另一处的坚实地面上去。
　　「蒂丽莎姐姐，没事吧？」
　　与后者关系最为亲密的尤朵拉连忙跑上前去安慰她，而直接以鸭子坐姿软倒在地的蒂丽莎小姐，也在急促喘息几声之后，惊魂未定地拍了拍已经颇具弧度的胸口，才摆摆手。
　　「没，没事……只是有点被吓到了而已……」
　　走在另一边，因刚刚这番骚动而一并停下的龙娘小姐皱起眉头道。
　　「我说你这家伙，愚蠢也要有个限度吧？这已经是你第 9次踩进类似的东西里去了。」
　　晓光大人锐利的金色竖瞳微微眯起，看了眼身边的白狐小姐，又上下打量了几番狼狈不堪的某青发少女。
　　「……该不会，你是故意的？」
　　「啊？」
　　微愣了一下，蒂丽莎才终于反应过来，理解了金发少女的意思，俏脸微红的同时，也连忙摇头摆脑否认起来。
　　「别，别乱说啊，我怎么会故意给曦小姐添麻烦呢？只不过……只不过……」
　　见蒂丽莎一副想要解释，却似乎不知从何开口，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刚刚随手将她救出来的薇莉丝，也突然有些好奇般转过身去。
　　说起来……的确有些奇怪，这撒诺斯行省东部的丘陵和雨林之中虽然沼泽遍地，毒虫横生，但俗话讲吃一堑长一智，蒂丽莎怎么说也是小村姑出身，又并非什么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会频频不慎陷进这附近的泥沼里呢？
　　除了故意为之的可能性外，也就只有没仔细观察周围情况，或者说 「走神 」之类的理由能够解释了。
　　一念及此，她若有所思道。
　　「蒂丽莎，那种对危险之物降临的预兆又出现了吗？」
　　蒂丽莎是拥有优秀环境共鸣能力天赋的女孩，具备树精血脉的她，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聆听空气中的 「波动 」 ，感受到曾经发生在脚下的可怕事件残响，并以此对危机进行提前应对。
　　正是由于这般素养，西芙琳才会选择她成为神使与代行者，前往世界各地栽种神树。
　　但根据薇莉丝以前与她相处的几次经验来看，这种情况说白了，基本都是相对蒂丽莎本人而言的危险，实际上很难对拥有更强实力的牧师小姐造成威胁，所以……
　　「不，不是那种感觉……」
　　青发少女毫无犹豫的否认，令白狐小姐面具下眉梢微微一挑。
　　但随即，前者又像是有所避讳般，起身凑上前来，用仅有二者能听见的音量悄声道。
　　「曦小姐还记得前段时间提到过的，有关于西芙琳殿下的那件事吗？」
　　「西芙琳？」
　　心念微动，薇莉丝便已理解了蒂丽莎的意思。
　　说的应该是之前那位生命女神小姐的力量，因某种原因突然开始上涨，导致与其存在紧密联系的蒂丽莎这边，也连带着被灌输了许多神力，以至于出现了不稳定现象的情况吧？
　　不过最近这段日子，倒没看蒂丽莎再用那个从伊琉什处搞来的莫名其妙东西，去缓解神力满溢现象，想来估计是西芙琳那边已经适应调整过来了才对。
　　怎么突然提到这事了？
　　青发少女悄悄看了眼站在稍远处的【死神之镰】四人，跟着牧师小姐这么久，她自然也明白什么东西能说什么不能说，便再度压低声音，像是讲悄悄话那般以掌掩唇道。
　　「其实，西芙琳殿下传递到我这边来的那些多余神力并没有被收回，只是祂帮我调整和控制了一下，像球一样压缩在身体里，说是能帮忙提升实力，改善体质来着。」
　　「虽然到如今也只吸收了很少很少一部分，但的确感觉到有些不一样了，共鸣能力变得比以前更强后，我开始能听见一些【生命】的声音。」
　　「生命的……声音？」
　　白狐小姐诧异地歪了歪头。
　　「那是什么？」
　　「唔……」
　　说到这里，蒂丽莎也不再继续遮掩声音，而是径直来到她先前不小心踩空那块沼泽坑的旁边，用手指敲了敲路旁一棵，至少有两名成年人合抱粗细的老树主干。
　　「其实，它刚刚有在说话哦。」
　　如此举动，自然引来了本就好奇二女在窃窃私语些什么的，其他几人的关注。
　　「蒂丽莎小姐，敢问这是何意，这棵树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面对靠近过来，同样正好奇上下打量着眼前古木的灰衣剑客，青发少女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啦，这就是一棵普普通通的银桦树，在附近区域十分常见，只不过年纪比较大而已，估计已经有上百年岁数了吧。」
　　青发少女轻轻抚摸着老树干燥粗糙的表皮，那种像是在对待孩子般的温柔笑意，令薇莉丝有那么一瞬间，不禁想到了远隔此地万里的某位生命女神殿下。
　　「万物有灵，凡存在生命的东西，其实都是可以交流的，树木虽然不具备与外界直接互动的器官，它们也会以自己的方式来表达情感。」
　　「因为形态的局限性，绝大部分树木都只是具备最基础和幼稚的本能，但随着年岁增长，这种朦胧本能也会变得渐渐清晰起来。」
　　「就像它一样，通过生命的共鸣，我可以隐约听见这孩……这棵树想要传达出来的模糊意念哦。」
　　嗯，这段话，绝对不是蒂丽莎自己想出来的。
　　薇莉丝小姐立刻识破了真相。
　　联系到先前某处生硬的转折，多半是那位生命女神小姐通过某些手段教导她时的原话，被那家伙直接原样照搬了过来，用来解释目前的情况吧。
　　虽然一眼便已看穿，但白狐少女倒没有将其揭露，只是顺着蒂丽莎的话题继续主动延伸下去。
　　「所以，你究竟听见什么了，惹得那样出神？」
　　「欸嘿嘿……」
　　似乎是终于回想起自己方才的窘态，青发少女一本正经的脸蛋上顿时浮现出几抹尴尬红晕，又很快再度认真起来。
　　「其实不止是这棵树哦，咱们一路过来，这片原始森林的许多地方都萦绕着类似的声音。」
　　「它们说，【奇怪的外来者带来了可怕的东西，地底下，有什么正在改变】。」
　　蒂丽莎定了定神。
　　突兀，异样的风自林间拂过，带起淡淡铁锈气息，又卷动少女青色的长发。
　　「它……在求我们救救这里。」

第二百四十章：探秘原始之森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知该如何接口的样子，毕竟青发少女描述的内容也实在是太过模棱两可了。
　　最终，还是见某白狐小姐并无开口之意的样子，亡魂犹豫片刻，再度追问道。
　　「蒂丽莎小姐，且不论你究竟是如何听见植物的声音，但……具体什么叫【地底下有东西在改变呢】？」
　　「呃，就算你问我，我也只是复述……」
　　「地脉吗？」
　　突然发出这般似疑问，又像格外肯定声音的，是死神之镰四人中从来最沉默寡言，也是年纪最大的后援者【摆渡人】。
　　他的模样，依旧是那般仿佛永不改变的一席蓑衣与斗笠，至少薇莉丝每次见到对方时都是相同打扮，好像这家伙的衣服也拥有类似【自动清洁】的能力一般。
　　从来不说话的家伙在关键时刻发出声音，自然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但面对众人的视线，摆渡人也只是在似自言自语呢喃过那一句后，便再度沉默下来，并未表现出继续讨论下去的意图。
　　早已习惯他如此的亡魂托腮沉吟道。
　　「地脉……嗯，这样说确实有些道理合理呢，如果真按照蒂丽莎小姐描述的那样，是地底下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危及到这些树木的生命与成长，那可能性最大的也就只有地下深处，如世界血管般川流不息的能量脉络了。」
　　「但奇怪的家伙和可怕的东西又是……」
　　蒂丽莎小姐小心翼翼提出了猜测。
　　「那个，会不会是恶魔？」
　　灰衣剑客当即表示了否定。
　　「不太可能，恶魔虽然是入侵者，但却颇具原则，它们只是将这个世界当作可以掠夺能量的猎场，或圈养食物的棚落，却很少直接对世界本身进行大肆破坏。」
　　「何况如今恶魔的主要精力，应该都已经集中在东部佛兰行省与圣国主力的战争上，不该还有心思和余力跑到对它们而言类似于后方的这里，搞什么稀奇古怪阴谋才对。」
　　「更关键在于，作为异世界的入侵者，恶魔是受到我们世界所排斥的，地脉作为世界的血脉并非毫不设防，如果受到排斥的生物靠近其周边，立刻就会受到世界之力本身的强烈反击，那可比单纯压制要可怕得多。」
　　「欸……是这样吗？」
　　「嗯，商会的密典中，有详细记载过这方面内容，应该不会出错。」
　　几番讨论无果，自然而然，众人便将视线集中向了实力最强，又在一行中最有话语权的某位白狐小姐身上。
　　但薇莉丝并未回应他们的目光，只是与自家宠物对视一眼，便径直注视向原始丛林林荫深处的某个区域。
　　「这么说的话，的确有些奇怪的东西在作祟呢。」
　　「主……曦小姐要去看看吗？」
　　「当然，我们来这里，本身不就是奔着可能存在的稀奇古怪玩意么，何况……」
　　白狐小姐转头，向某只粉发萝莉招了招手。
　　「尤朵拉，到我身边来。」
　　「噢！」
　　牵起小萝莉柔若无骨的软乎乎小手，薇莉丝又用眼神向身后几位有着自保能力的成年人示意，便主动与自家宠物拨开草丛，走在了最前方。
　　一路向前。
　　原始森林之所以名为原始森林，便在于这里大部分区域都尚未被文明开发，根本基本没有可以被称之为 「道路 」的东西。
　　放眼望去，前后左右都是郁郁葱葱的苍天大树，浓郁树荫构成的伞庇几乎已经将天光掩盖，令周遭一切都显得有些昏暗与湿润。
　　圣国的气候正由春转夏，正是一年四季中最为潮湿和生物活动频繁的时间段。
　　蛇虫鼠蚁，自然成为了探秘原始森林时最需要防备和小心的对象，这里的许多东西或许都蕴含有剧毒，常人若是不慎被咬上一口，又得不到及时治疗的话，可能就会丧命于此。
　　原始森林中最是滋生的数之不尽蚊虫之类，更叫人不厌其烦。
　　好在众人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寻常虫兽自然不敢轻易靠近，即便小龙娘并未散发出其特有的被动技能【龙威】，那股隐隐约约渗出的纯血巨龙气息，也足以让大部分野生动物和无智蝇虫退避三舍了。
　　当然，总会有例外。
　　「小心！」
　　一道浅蓝色幽影，突兀自高大苍郁的树荫中疾驰而出，伴随着某位灰衣剑客的急促示警，竟直奔走在最前方的白狐少女，那裸露在外界半截的粉颈冲去！
　　「啪。」
　　白皙而修长的玉手后发先至，以远比前者快上无数倍的速度将其轻松拦截，紧握在掌心。
　　微一收缩。
　　「嘶嘶！」
　　那被龙娘小姐狠狠捏住的幽蓝色，仅有两根手指粗细，长不过米余的小蛇便剧烈扭动着，发出了惨烈哀鸣。
　　但这不知品种的蛇似乎却格外凶悍，小龙娘为了暂且留其一命而只是略微收力的举动，似乎反倒激起了它铭刻在血脉之中的狠戾。
　　瞬间，其前端竟如拉伸到极致的松紧带般，猛然扩张开比身躯直径宽数倍有余的血盆大口，在如此极度猎奇，甚至惹得某只青发少女 「噫！」的惊呼声中，将泛出诡异色泽的一对尖牙恶狠狠向晓光手腕上肌肤撞去！
　　然而，当事龙只是不屑地勾了勾唇角，便任由那怪蛇一口咬下。
　　「叮！」
　　在宛若兵刃交击的怪异清脆声中，两颗三角状尖牙立时抛飞而出，扎进不远处一棵大树之内，而那幽蓝色小蛇的断牙深处却已鲜血狂喷，更加剧烈的扭曲挣扎起来！
　　「哼，不知好歹的杂虫。」
　　「噗滋！」
　　指尖再一用力，径直将怪蛇身躯捏成宛若小孩子揉弄的橡皮泥般诡异形状，喷薄而出的龙力瞬间将其体内震成一片浆糊，令其毫无反抗余地彻底暴毙之后，晓光才嫌弃地将蛇往旁边一丢，拍了拍毫发无伤的雪白玉手。
　　「您没事吧？」
　　看了眼大概是因为不想用那种生疏称呼喊她，而干脆忽略了前缀的某位龙娘小姐，薇莉丝心中无奈之余，也没怎么在意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幸好你出手即时。」
　　「曦小姐！」
　　直到此时，其他人才从那快如闪电的袭击与反杀中回过神来，快步向白狐少女靠近的同时，亡魂也有些心有余悸地，看了眼不远处地上那歪歪扭扭的怪蛇尸体。
　　既是惊讶于这条蛇本身展现出的速度和凶性，以及诡异之处，更在于那位名为晓光的，从认识至今几乎就没见其出手过的金发少女，终于在方才显露冰山一角的可怕实力。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位晓光小姐可是……直接用毫无护甲的肉身，崩断了蛇类全身上下攻击力最强最坚韧的毒牙，而且看起来没有佩戴任何魔法或宝物，真就是拿皮肤硬接的。
　　若非知晓绝无可能，否则亡魂真要先入为主地，把这位当成机械人偶一类东西了。
　　先是具备能听懂树木说话神奇能力的蒂丽莎小姐，又是拥有如此强横身躯的晓光小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好啦，不用那么大惊小怪吧，只是一条小蛇而已。」
　　对于白狐小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淡定态度，亡魂也只能无奈苦笑。
　　「在下没看错的话，那小蛇可是【幽影皇蛇】，至少四阶以上的危险魔兽，速度奇快，就算传说级强者冷不丁被咬上一口都很难讨得好处。」
　　「寻常人若没有特殊应对手段，一旦毒素扩散开，十几秒内便会化作一滩脓水，是世界上攻击性和毒性最强的十种蛇类之一了，恐怕也只有这种原始丛林里才能偶然见到吧。」
　　「好好好 ~知道它很厉害啦 ~」

第二百四十一章：枯朽
　　「不过……」
　　亡魂能一眼认出来的魔兽，同样曾经走南闯北，又喜欢抱着书天天看的薇莉丝小姐，自然也不会毫无了解。
　　她转头看向不远处树下，那两颗因腐蚀毒素甚至融化了树干，已经掉落在地上的尖锐毒牙，以及被巨龙小姐随手捏死的小蛇尸体，点评道。
　　「寻常情况下的幽影皇蛇算不上温顺，却也很少袭击比它体型庞大太多的猎物，这种蛇类口腔虽然能扩张到原本数倍大小以完成吞食，但同样存在极限，一般只是捕食停在树上的飞鸟，或野兔野鼠之类生物……」
　　「除非主动遭到攻击，或受到了环境和某些外来事物的强烈刺激，又或者……本身受到了一些力量的影响。」
　　「曦小姐的意思是？」
　　白狐少女轻轻敲了个响指。
　　那小蛇歪歪扭扭的尸体漂浮而起，或许其他人的视角中什么都看不出来，但薇莉丝以 sp观察的角度上，却能发现一缕殷红血气，裹挟着淡淡的暴虐与凶戾正随着蛇的死去，灵魂消散而一并升空，渐渐淡化。
　　毫无疑问，这就是让对方变得格外凶暴的罪魁祸首了。
　　「呵……看来这座森林之中，的确存在着某些不怀好意的东西呢，都打起精神吧。」
　　虽然看得没有薇莉丝那么明白，但亡魂立刻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将手轻轻按在腰侧七把宝剑之一的剑柄上。
　　死神之镰其他几人各自摆出了临战警戒的姿态，就连通常不被视作战斗人员的蒂丽莎小姐，也紧张兮兮地把手伸进口袋里，将某些看不见的东西捏入掌心。
　　而后，众人继续在白狐小姐的带领下向深处前进。
　　愈是移动，周围树木的体积与高度便愈发增长，虽仍不及生命女神的神树子体母体那般直冲云霄般伟岸，许多却也已经攀升到了平均足足几十米的高度，繁密伞荫，几乎要将天空中投下的光完全遮掩，令周遭更加暗沉下来。
　　这片森林，看起来倒是颇有些年头了。
　　队伍中的数人不约而同如此想着。
　　「啊？」
　　走在某时，不需要白狐小姐主动开口，蒂丽莎便蓦的一顿，再度露出了如先前陷进沼泽时那般略微恍神般表情，像是听见某种难为人闻的急切警告。
　　薇莉丝与小龙娘也不约而同停了下来，却并未在意身旁的青发少女，而是径直望向另一侧的某片灌木丛中。
　　「曦小姐，怎么了……」
　　「嘘，就是这了。」
　　朝正准备开口询问的亡魂比出个噤声的手势，在场感知力和实力最强的两位少女对视一眼，小龙娘便点点头，主动上前几步，探手拨开了草丛。
　　「哗啦 ~」
　　「轰！」
　　紧随草叶轻微掀动之声后响起的，并非如何剧烈的轰鸣或爆破，而是宛若大群鸟雀受到惊吓时，突兀齐刷刷腾空而起的振翅与空气嗡鸣声。
　　无数黑影，猛的自灌木丛后冲向天空！
　　「！」
　　不知发生了何事的死神之镰四人瞬间绷紧身躯，摆出随时可以迎战的姿态，始终被薇莉丝牵着小手的尤朵拉也像是被吓到一般，下意识往前者身后缩了缩。
　　倒是某位似乎才刚回过神来的青发少女，还傻乎乎地愣在原地，一副搞不清发生了什么情况的样子。
　　「看来并不是诱饵或者陷阱啊，偶然遭遇而已吗……」
　　嘴上念叨着难以理解的话语，白狐小姐摇了摇头，带着小萝莉一道走上前去，其他人也连忙跟在后面。
　　已经穿过草丛抵达另一边的金发少女，正微微皱眉打量着眼前的景象，并在原地等待着了。
　　「这……」
　　「我的天……」
　　目睹了同样场面的众人，各自显露出震惊或愤怒般神色。
　　树影婆娑的林间，留下了或躺或靠，或被钉在树上的十余具姿态各异尸体。
　　看打扮与穿着，他们像是某种类似于村卫队或民兵团之类的组织，身边散落着剑，弓，枪之类这个世界常见的武器，但大多都已经在激烈战斗中破损的不成样子了。
　　最关键之处在于，这些种族均为人族或混血之类普通生物，在神圣帝国十分常见的居民尸体模样……很可怕。
　　恐怖却又诡异。
　　他们的皮肤，脸框都已经干瘪凹陷下去，皮包骨头的身躯，瘦的像是一只只营养不良的哥布林，有些甚至依旧死不瞑目，还瞪着惊恐或愤怒的眼珠，骤然对上视线，那份冲击力更显得分外惊人。
　　「血……被抽干了吗？」
　　冒险经验丰富的亡魂，第一时间便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他谨慎靠近了其中唯一身穿全身制式铠甲，却被某种短匕般武器刺穿心脏钉在树上的男子身边，提防着尸身被亡灵魔法或某些恶毒术法驱动袭击的同时，拔下了那柄看起来十分精致的匕首，将铠甲内中同样干瘦的尸体放平。
　　大致检查了对方身上的装束，又将视线扫过其身旁那柄已经断成两截的长戟后，灰衣剑客转过头，向同样正在观察另一具尸体的白狐少女转达了他的判断。
　　「曦小姐，这个人……是神圣帝国的神殿骑士，看他用的武器和铠甲的构造，恐怕是撒诺斯行省本地的圣骑士。」
　　「嗯。」
　　颔首表示已经知晓后，薇莉丝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用手中随便取来的树枝，拨动眼前有着干瘪下来尖尖耳朵，看起来生前应该属于树精某个分支的年轻女游侠脖颈。
　　那侧边，存在着像是被凿子凿穿开来的巨大豁口，甚至延伸到了另一面，形成近乎洞穿的痕迹。
　　很显然，这绝非非剑，枪之类的攻击，而更像……
　　先前那条幽影皇蛇的模样浮现于少女脑海之中，她抬起头，看向上方无数正隐藏于树荫，倒挂在树干上，用血红色眸子注视着下方众人的黑色蝙蝠。
　　「某种巨大生物的……牙齿之类东西吗？」
　　奇怪，如果有那种生物，应该很容易找到才对。
　　但薇莉丝刚刚才用 sp扫描了以自身为中心，大约方圆二三十公里的区域，虽然看见几支与这帮人类似，可能是附近某些村镇派出来寻找什么的队伍，并成功把他们吓了一跳，但真正疑似造成了眼前景象的目标，却并不存在。
　　难道已经离开了吗，又或者……是能够在名为神念力量下，隐藏自身存在的超规格生物？
　　这种强大的生物的确是存在的。
　　至少在西芙琳描述中，西芙尚未被封印的神话时代里，就有好几种能够以自身卓越天赋瞒过神明探查的特殊物种，其中最著名的代表，自然便是拥有【世界吞噬者】之称的噬界之蛇耶梦加德。
　【蛇】是不死的噬界者，但其每次复生，也同样需要时间来成长，因此其早期通常会避开众神耳目，悄悄地吞噬和变强，光靠大范围神念扫描，是很难找不到它的。
　　西芙琳并不知道那些超规格生物如今是否仍然尚存，又或像众神一般已经离开或灭绝，但也无法排除其只是隐居于这世界某个角落的可能性。
　　所以，在 sp扫描遭到失利的如今，薇莉丝也无法完全排除，隐藏于这片原始森林中生物拥有威胁到她们力量的可能性。
　　「不过……吸血吗。」
　　除了之前那种假设外，这森林中倒是还有一处地方，存在着可能造成类似伤口的生物，刚刚白狐小姐已经清楚 「看 」见了。
　　那的确是同样渗透着不详与诡异的事物。
　　但对方应该无法移动到这边来进行攻击才对。
　　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视线从那些正与她大眼瞪小眼的蝙蝠群上收回。
　　……怎么看都只是无害的普通蝙蝠而已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血树
　　「能找到吗？」
　　见自家主人将视线投来，与薇莉丝心意相通的小龙娘立刻会意点头，又犹豫着摇了摇头。
　　「能闻见萦绕在这里的那股浓郁味道，但……那些家伙很狡猾，它们故意把气味在这片森林里散布地到处都是，恐怕很难准确追寻和追踪。」
　　「是么，看来是老手啊。」
　　不过也无所谓，想要把行凶后的痕迹完全隐藏和掩盖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很快，众人便检查完了那些散布在各处的，被残忍吸干鲜血的遗体，并在亡魂提议下大致整理平放在了一起。
　　「共有十四人，五名人族，两名树精，剩下都是各类混血，其中三人装束很明显是圣职者，但有点奇怪……」
　　简单概括着，亡魂蹲下身，找到那位他最开始找上的，被匕首刺穿心脏钉在树上的神殿骑士遗体，拨开其颈部铠甲，面露不解。
　　「你们看，明明作为圣骑士，他却没有佩戴圣徽，手边也不曾找到圣印。」
　　「圣徽和圣印是女神教教徒的基础和标志性配置，这不仅是一种身份的代表，失去它们，也会大幅削弱圣职者所使用信仰系魔法强度，令其综合实力下降，这可是战斗时的大忌啊。」
　　另一边正在检查和整理其他遗体的【冥灵】适时补充道。
　　「队长说的没错，这个神官和仲裁者也是同样情况，而且看他们三人的职业搭配，估计是同一支小队的成员吧。」
　　白狐少女盯着尸体沉思不语，某位龙娘小姐也只是不甚在意般站在她旁边，片刻安静之后，只有蒂丽莎小姐为了避免对方尴尬，连忙开口接上了她其实不太擅长的话题。
　　「呃，那会不会是后来被敌人抢走了？」
　　灰衣剑客站起身来，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女神教信徒的圣徽和圣印除了最顶级的六翼级别，其他并不具备太多额外价值。据说，那只是一种用来与女神沟通的媒介之物，而且在发放时，会与持有者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绑定，他人很难使用。」
　　「至少据我所知，很少有谁会专门去夺取女神教徒的圣徽圣印，尤其是在战斗结束之后。」
　　「欸……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接上二者之间谈话的并非别人，正是装模作样沉吟至今的薇莉丝小姐。
　　她将银蓝色眸光，转向刚被声音吸引过来视线过来的众人。
　　「姑且先问一下啊，在场有会用信仰系魔法的人没？」
　　「……？」
　　见大家面面相觑，又默契摇头的样子，本想印证下刚刚注意到某种可能性的白狐小姐，也只能无奈作罢。
　　也是呢……归根结底，这里根本就没有正经女神教徒来着。
　　要是艾德文娜在就好了。
　　圣徽圣印的事姑且不谈，总体而言，这些遇到袭击而被吸干鲜血的倒霉蛋中，共存在着两种不同死法。
　　其中大约三分之二，是像她最初看见的那只女树精一样，被凿子般的尖锐物直接刺穿了脖颈或身体某些要害，硬生生吸干全部血液死去。
　　但也有一些，例如被亡魂等人注意到的那三名圣职者，却是先遭匕首，细剑之类武器杀死，再以同样方式被夺去身上血液的。
　　虽然只是些小细节，但至少能说明一件事，那种特殊的尖锐物体其实并不能算作武器，更大的作用可能只是拿来抽血而已，所以在面对拥有较强战力的个体时，才需要多此一举。
　　无论如何，还是先去那个地方看看吧。
　　又抬头打量了眼林荫树梢间盘踞着的无数蝙蝠，白狐少女没有再去搭理它们，转身径直迈开了步子。
　　「都跟我来吧，小心一点，前面可能会有战斗。
　　「啊，曦……」
　　身后传来亡魂欲言又止的声音，薇莉丝偏头看了他一眼，但后者却没有继续开口，白狐小姐也就并未多说些什么。
　　众人走出许久之后，一开始并没有立刻跟上的某灰衣剑客，才终于快步重新出现在队伍后方。
　　薇莉丝用余光打量了眼他身上沾染的不少泥土，大致便猜到了这家伙之前的意图。
　　意外是个很不错的家伙呢，明明只是个萝莉控而已……
　　一路无话。
　　约莫十余分钟行程后，在白狐小姐领路之下，众人来到了这片森林深处之地。
　　分开两侧遮挡视线的灌木和树荫，很快，一棵远比其他古树都更加粗壮高大，几乎可谓遮天蔽日，甚至已经接近万魔群山门户之地那棵生命神树子体……一半左右规模的超级巨树突兀显现在了众人眼前。
　　「嚯嚯，果然很奇怪呢 ~这棵树。」
　　率先停下脚步的白狐少女踏出灌木，轻笑着抬头向上仰望。
　　「这，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天呐……」
　　她的身后，原本还不太理解其目的，只是单纯跟在身后的其他成员，不出所料陷入了茫然与震惊之中。
　　不仅因为巨树印入眼帘的，格外富有压迫与史诗感的体格，更在于它不可思议的形貌。
　　这棵树，它的叶片与枝干纹路是红色的。
　　鲜红如血的树荫在天际层层叠叠扩散开来，远比其他古树更加浓密的阴影，仿佛令置身其下的众人，重新回到了当初圣卑尔根山脉之郊，目睹那血色帷幕遮掩天空的震撼之时。
　　宛若晴天巨柱般的主干各处，丝丝缕缕如同血管的脉络蔓延攀附而上，枝叶如心跳般微微律动着，让下意识开始观察其诡异形态的生灵们，不由自主生出了这其实是有着自我意识活物的错觉。
　　不，并非错觉。
　　某位青发少女不久前刚刚说过的话语，在此刻自然而然浮现于众人心头，就连她本人，都在又一次微微恍神之后，发出了 「呜咿！」的惊惶悲鸣。
　　「喂，收神啦。」
　　「啪啪 ~」
　　像是没有感受到现场压抑而诡谲的气氛一般，白狐少女拍了拍手掌，平静清脆的声线宛若在幽暗鬼域中突兀响起的天籁。
　　「……」
　　借着这股外来气势的干涉，亡魂等死神之镰众人终于如释重负般长出口气，惊觉刚刚所发生情况代表的意义。
　　「这，这般浓郁的血气和杀性，怎么会出现在一棵树上？？？」
　　美眸之中青光绽放，似乎刚刚从某种特殊气氛中挣脱出来的蒂丽莎，脸色突兀变得一阵苍白，连忙高声发出示警！
　　「大家小心！这位前辈被某种外力污染，已经陷入疯狂了！」
　　话音刚落。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无数道窸窸窣窣，与紧随其后宛若利刃破空之声，突兀自血色巨树的树荫中狂涌而出，化作肉眼难辨的密集黑影，宛若狂躁嘶吼着的猛兽，同时袭向在场每一位身处其树荫下的生灵！
　　「第四把剑，雨帘！」
　　长剑破空，瞬间分化千万，如细密雨幕迎上了那自空中疯狂袭来的黑影 ——自树荫深处蔓延而出，如蟒蛇般诡异而尖锐的血色枝条。
　　无数幻剑与血枝在空中撞击，砍杀，迸发出噪杂若鼓点般刺耳的切割声！
　　「这东西好像会吸血！可能就是之前袭击那些人的幕后黑手，小心不要被刺中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侵蚀的狂意
　　……这帮家伙还挺积极的呢，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本打算亲自试试对方水平的薇莉丝小姐，见死神之镰等人先一步出手拦下大部分攻击的样子，暂时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原因很简单，虽然只靠看可能不太明显，但实际交手下来，那些血色枝条的杀伤力也就立刻表现出来了。
　　这东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虽然有点特别，但说到底还是不曾超出 「树 」的范畴。
　　结合气息上判断，加上亡魂等人与之交手的情况，她自己与小龙娘姑且不提，就算只是【死神之镰】小队联手，努努力的话，也完全有可能战胜对方。
　　而亡魂先前所说，对方就是杀死了那些圣国人的凶手……这个判断，牧师小姐便更加难以苟同了。
　　很简单的道理，在没有展现出意料之外力量的情况下，这棵血树枝干固然密集而绵长，拥有相当可观的延伸距离和攻击力，其尖端形状也与刺穿那些人要害的伤口分外契合……
　　但这地方，与那片战场直线距离可有足足数千米开外呢……
　　只要树没法长脚自己到处跑来跑去，就绝无可能攻击到那么遥远的位置。
　　而小龙娘之前说过，行凶者的气味在这片原始丛林里分散得到处都是。
　　所以，这只是一棵受到某种力量影响后，发生了特殊异变的本土植物，并非导致森林之中气氛变得如此诡异的罪魁祸首。
　　「果然还是地脉吗？但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直接挖那么深的洞吧……」
　　自言自语着，少女将手心向上平翻，在身体的遮掩之下，下一刻便有袖珍之树化作银色短刃跳入掌中。
　　像是没有注意到头顶上那无数如接踵袭来，又被死神之镰等人出手阻击的血色枝条一般，薇莉丝将银刃举过头顶，像是寻找什么般四处比对着。
　　那短刃很快便散发出了格外璀璨的银色光芒。
　　「哦！还真有？」
　　与自家宠物交流了个眼色，白狐小姐偏头，看向正凝神操控着宝剑虚影迎敌的灰衣剑客。
　　「亡魂，外面这家伙就交给你们了，应该没问题吧？」
　　「外面……？」
　　因思考白狐少女话语之中的含义而微微分神，天空中的雨剑之幕便立刻便露出破绽，令几道尖锐枝条顿时突破封锁，吓得亡魂连忙狼狈躲闪开来，顾不上思考，只能赶忙高声回应。
　　「没问题！」
　　「嗯嗯，你这么有自信我就放心啦。」
　　满意地点点头，薇莉丝在银刃指引下向前走去，一直来到血树主干近前，又朝有些不明所以的蒂丽莎和尤朵拉招了招手。
　　「唰！」
　　利刃划开空无一物的身前，斩出某种可供通行的裂隙，很快吞没了四名少女身影。
　　……
　　「啪嗒。」
　　再度现身之时，薇莉丝等人已经踩在了脚踏实地的坚硬石质地板上。
　　牵着尤朵拉的小手，白狐小姐转头四顾，
　　这是个阴暗而空旷的房间。
　　四壁与顶部均以黑灰色砖石搭建而成，又有无数密密麻麻，粗细不一的血色枝条从地面或墙缝中渗出，纠缠着攀附其上，唯一与如此晦暗景象不同的颜色，大概也就仅有少女们脚下微微发光的银白魔法阵了吧。
　　银色，是空间系魔法和物品的常见色泽，根据其纹理形态，薇莉丝可以很轻松辨别出来，这里……被连接起来的通道尽头，应该是某种外界常见的短距离空间传送法阵。
　　也就是说，此地并非什么与现世相隔的特殊空间，只不过某狐狸小姐利用【空痕之刃】的力量，强行撬开门锁跳到了另一端的出口来而已。
　　「这种感觉……果然又是在地下吗？话说怎么总有奇奇怪怪的家伙喜欢往地底下打洞啊，你们都是普拉卡卡的师兄师妹吗……」
　　吐槽的内容姑且不提，这里，应该是那棵血色巨树的正下方，其根系蔓延之最为密集的所在。
　　深处大地之下的厚重压抑感，与略显浑浊的空气，无不证明了这点。
　　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更加浓郁的气息。
　　「小狐狸姐姐……」
　　「曦小姐，这个地方……好像有点……」
　　似乎对这种萦绕于空气每一个角落的异样气息感到难受，尤朵拉下意识靠向白狐小姐，又轻拉了拉她巫女袍的裙摆。
　　她的身边，蒂丽莎脸色也不太好看，眼中青碧色光芒闪烁不断，胸口起伏显得有些急促，似乎是呼吸困难的样子。
　　看到她们的模样，薇莉丝渐渐肯定了心中的判断。
　　果然，她们俩只是刚进来，就立刻出现了明显不适的情况，那棵树的根系长期浸泡在如此环境之下，肯定会随之出现某种特殊的变异。
　　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主人，要不然还是让她们先回去吧，这个房间尽头，隐藏着一团相当庞大的血气，那不是半吊子所能面对的敌人。」
　　「相当庞大吗……」
　　其实小龙娘所说的情况，薇莉丝也感觉到了，但外面那边同样在战斗，尤朵拉的真实身份在死神之镰面前又相当敏感，所以相比较之下，她觉得还是带在身边会更保险一些。
　　正当白狐小姐思考着接下来究竟该如何行动时，某只青发少女却突然发出了 「咦？」的声音，像是愣住般身躯微僵，本就呈现青色的眸中，又随即散发出更加浓郁，宛若实质般充斥着生命力的碧绿光晕。
　　然后，她下意识握了握手，莫名其妙打量过自己身体后，又突然抬头朝着白狐少女笑道。
　　「好了，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
　　被突然转变了腔调，明显不像那只傻乎乎小丫头能发出的温柔沉稳声线搞得微微一愣，薇莉丝立刻反应过来。
　　「西芙琳？你现在居然能这样直接控制蒂丽莎的身体了？呃，虽然你是她的顶头老大，但这种做法……多少有点太不尊重当事人了吧？」
　　一眼就被看穿了真面目的女神小姐无奈摇头道。
　　「你的关注点还是一如既往出乎意料啊……蒂丽莎吸收了我一些神力，自然就与我构建了更加紧密的联系，这很正常吧？」
　　「如果在意主导权的问题，放心好了，我虽然的确可以一定程度上强行控制她的身体，但那对我并没有任何好处，刚才是提前沟通，并得到蒂丽莎同意和配合后，我才这么做的。」
　　「……倒不如说，在你看来我原来是能做出那种恶劣行径的神吗？」
　　「呃，哈哈哈……」
　　看着女神小姐 「哎呀哎呀，这可真叫神伤心呢 」的委屈模样，自知误会了对方的薇莉丝小姐也只能连忙尴尬摸摸耳朵，笑着试图蒙混过关。
　　关键时刻，还是某位已经懂得察言观色的龙娘小姐主动上来解围。
　　「主人只是在进行合理范围的询问而已，生命女神，蒂丽莎可不只是你的所有物，她现在同样受到了主人庇护，明白吗？」
　　见金发少女忠心护主的模样，西芙琳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着点点头，直入主题道。
　　「曦，你们这次可是找到了个与我渊源颇深的地方呢，这个可怜的孩子，以及侵蚀着这片大地的那股血气，狂意……现在的某些外来者，还真是有够肆无忌惮的。」
　　「哦……？西芙琳已经知道里面那家伙是谁了？」
　　「嗯，咱们边走边说吧，真没想到千余年过去，还有再次面对那狂魔的一天，看来当初的神灾，并没有波及到它们那边呢。」
　　说着，暂时借用了蒂丽莎小姐身体的女神殿下伸手轻挥，那些如血般狰狞的树根便像是遵从命令的士兵一般，自然向两侧分开，露出了被隐藏其后的唯一通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鲜血之上的【杀戮】
　　被血树根系遮掩的后方，是一条人工开凿而成，并借助某些魔法加固过的精致通道，每隔一定距离，还有直接镶嵌在石壁内侧的夜明石提供光亮。
　　看得出来，修建这里的工匠心思非常细致，为了让通道尽可能保持美观，不仅将两侧石壁铺设得分外平滑整洁，还加上了许多壁画与雕刻，大概当初花了很多功夫吧。
　　不过如今，此地已经被同样的血色根系所覆盖，遮掩，连供以行走的脚下都遭侵蚀大半。
　　虽然那些血一般颜色的触须，看起来并不具备任何攻击性与行动能力，但放在这般寂静无人的千米之深地下，还是足以令任何单独行走其中的生灵寒毛倒竖。
　　因为还有被白狐小姐牵着手，现出魅魔本体以抵抗地下压力的尤朵拉在，正暂时控制着蒂丽莎身体，并顺便帮助其适应环境的生命女神小姐，便依旧以假名称呼薇莉丝了。
　　「曦，你看这些深延至地下的根须和脉络，真是感慨啊，没想到数千年过去，这个世界上竟然依旧存在着西芙当初洒下的种子，却被异种能量侵蚀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与西芙琳一前一后行走在不算太过宽敞的通道中，听见前者这般轻叹声，白狐少女微微一愣，又很快明白过来。
　　「噢 ~难怪这棵树会长得那么高大啊，原来是你曾经种植的品种吗？这样说的话，那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称之为神树了呢。」
　　西芙琳不置可否道。
　　「其实并非我所种植，看样子，大概是当初西芙赐予出去的某颗生命之种，被谁人种到了这片土地上吧，而且时间点，一定是在……那场所谓的【神之灾变】发生以后。」
　　「这块位于世界中央，如今被称作神圣帝国的土壤，如果我没记错，在当初大概是由太阳神米丝特琳与月神露娜，两位中立阵营最为强大的主神所共同统治的，她们二者联手，在单纯的实力上也同样堪称此世最强。」
　　「神明之间的阵营与所辖凡世领域划分十分严格，如果将作为秩序侧主神的，西芙的生命之种种植在其他神明统治区域内，毫无疑问是一种极为恶劣的挑衅，如果处理不当，是很可能导致两方神明交恶，乃至于阵营下爆发战争的。」
　　女神小姐回眸，露出有些促狭般笑意。
　　「就像你最近正在暗中操盘的，这个国家与异世界恶魔之间的战争差不多吧。」
　　「咳，怎么搞的听起来像是赌场老板一样，而且我哪有在暗中操盘啊……」
　　对于白狐少女无奈的反驳声，西芙琳依旧一如既往没有继续争论，只顺着先前话题接道。
　　「总而言之，这棵由西芙赐予生命之种长出的小家伙，应该只有最多一千年左右岁数而已，而且由于没能得到生命神力的培育，长势并不会很好，如今又被变成这般模样……」
　　女神殿下将视线转回前方豁然开朗的出口，语气之中，竟添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愠怒，这自从薇莉丝认识祂截止至今，似乎还是首次。
　　「……恶劣的家伙，一如既往的叫神生厌呢。」
　　伴随着这般冷淡陈述，展现在少女们眼前的，是一番格外异样与诡谲的光景。
　　在走廊尽头开阔厅室中央，伫立着一片雕像。
　　其共分十台，外围九座较为低矮的石台环绕成圈，每座石台之上，都安置着五体投地跪倒膜拜之姿的恶魔兽雕像，其姿态栩栩如生，从那些石雕的脸上，薇莉丝竟看出了某种类似于女神教徒祷告之时的虔诚仪态。
　　而被包围在中央，立于高处的巨大石台上方，却傲然站立着截然不同的雕塑。
　　那是浑身披挂有血色铠甲的可怕存在。
　　其身有六臂，却并不显得过分狞恶，反而渗透出某种蕴藏着力量的美感，每支修长而匀称的臂甲末端，都有可怖兵刃联结其上，却无掌无指，竟像是直接从铠甲内部生长，为杀戮而生的魔兵一般。
　　连足尖都被战靴包裹在内的魁梧下身，看起来与寻常人类似乎别无二致，却在股后生长着半面宽厚半面开刃，仿若铡刀般可怕的长尾，似乎仅需轻轻挥舞挥舞，便能将背对着的敌人径直化作两段。
　　至于其遮掩在战盔之中的头部，看起来倒无甚特殊，真要说的话，便是那仿佛直接自金属上延伸出来的厚重且尖锐撞角，显得格外气势逼人吧。
　　仅一眼，薇莉丝便认出了对方，或者说这具雕塑的身份，毕竟她早就在一些密典上看见过对应描述乃至画像了。
　　恶魔界四大君主之一，【杀戮】之王斯鲁特尔。
　　当然，只是它的雕像。
　　「原来抽取血液是拿来用在这里的吗，恶魔无法接近地脉，所以使用雕塑替代，好想法啊……」
　　这样说着，白狐小姐将视线投向那雕像之下。
　　承载着那些恶魔兽，与供奉着杀戮之王雕塑的圆台，自一方殷红血池中升起，而鲜血所在的坑池，几乎囊括覆盖了这片宽阔厅堂的九成以上面积，某种正体不明的力量自血池之底不断向上涌起，泛起宛若岩浆般沸腾的鼓泡。
　　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大型邪恶仪式的现场。
　　……不，那个 「像 「字，大约可以去掉了。
　　「你们是谁！？」
　　顺带一提，这座搭建着可怕血池，汇聚了不知多少来自各个生灵体内血液的地下厅室之中，是有人在的。
　　当然，肯定并非真正的 「人 」 。
　　几名女孩踏入其中之时，那大约四五名穿着得体而高贵礼装，却正在将一根根似乎是血树根系，色泽格外殷红，大概已经吸满鲜血的触须像水管一样，不断并排放进血池之中的年轻男女，也正好与她们对上视线。
　　大约是没想到会有外人能出现在这种地方吧，他们几乎没有对自己的形貌做任何遮掩，因此，那生长于腰侧的蝙蝠状短小翅翼，以及如血般鲜红的竖瞳，早已尽皆暴露在了白狐小姐等人眼中。
　　「真是血族啊。」
　　白狐小姐无奈地摇了摇头。
　　虽然在看到那群环伺于凶案现场，像是被豢养宠物的普通蝙蝠，以及这处处都与 「血 」脱不开关系的地方时，薇莉丝就已经暗自有所猜测，但亲眼目睹其存在后……
　　心中依旧会生出 —— 「这下看来是抓到真凶了呢 」的恍悟。
　　难怪之前以 sp扫描的时候，只找到了那棵一看就很奇怪的血色巨树，却没有发现其他值得怀疑的目标，原来是躲到这千米之深的地下来了。
　　「是敌人，迎战！」
　　「噌噌噌噌噌！」
　　见薇莉丝等人并未回应之前的质问，很快意识到来者不善的几位血族，也已经快速各自取出随身兵刃，摆出警戒的姿态来。
　　而同样的，白狐小姐这边也没有与对方多费唇舌的打算。
　　或者说有些东西，不先分个胜负出来，是肯定没法好好交流的。
　　正好，薇莉丝小姐也对这些似乎从很早之前就暗中活跃在圣国之中，与恶魔方面勾结甚密的家伙……好奇已久了呢。

第二百四十五章：赐予之力
　　「去把情况报告给公爵大人，就说有敌人入侵了仪式场地！」
　　一名似乎是为首者的血族青年向后挥手，立刻便有另一位站位最靠近内侧的，身穿礼裙的女血族会意点头，突然转身冲向墙壁上刚刚亮起的银色纹路，在光芒环绕中消失不见。
　　很显然，这是建立在所谓仪式场地内部的，用以应对紧急情况的特殊通道。
　　这个地方，血族绝对已经经营很长时间了。
　　薇莉丝没有阻止对方的离开和报信，虽然会在撒诺斯行省西部山林中找到血族据点基本是意外，但事到如今，她也已经没有那个闲情逸致，跟这帮家伙慢慢玩捉迷藏游戏了。
　　从这里的情况来看，血族某些成员与杀戮之君主合作几乎已经是证据确凿之事，那么圣卑尔根山脉中曾经出现的【逆十字之血】禁咒，也必然与这些最精通血魔法的家伙脱不开关系。
　　由于艾德文娜的关系，薇莉丝自认还是站在圣国方阵营的，虽然只是摸摸鱼打打酱油的程度，懒得特意去计较那些层次远低于她的家伙，但如果有苍蝇蚊子什么主动凑到脸上来，牧师小姐也不介意顺手拍死。
　　或许是由于谨慎吧，那几名血族只是暂时待在血池附近，保持着警戒的姿态，并没有主动发起攻击，但薇莉丝也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对峙了。
　　向站在身边的小龙娘使了个眼色，后者便立刻点点头，抬起手腕。
　　但，就在这时，西芙琳却突然踏出一步，背对着三女来到了正前方。
　　「让我来吧，这些亵渎生命的恶徒，当由【生命之神】亲自施以惩戒。」
　　「呃？」
　　虽然没有明说出口，但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某些视线，和白狐小姐那略显疑惑的声音，生命女神殿下自然能够明白其意指。
　　「放心，虽然只是临时借用这孩子的身体，但蒂丽莎可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弱小，她只是不懂得如何运用罢了，实际上早已足够应付大部分宵小之徒。」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又使了个眼色，某刚打算出手的龙娘小姐也只能悻悻退下。
　　「谢谢啦，放心，不会拖太久时间的。」
　　说着，一丝淡淡神性自青发少女周身涌起，某种无形意念，似乎已向周遭扩散而出， 「蒂丽莎 」手腕向上虚抬。
　　很显然，血族们并未因少女看似纤弱的外表而麻痹大意，见青发少女莫名其妙的动作，立刻面色一凛，便要拍动蝠翼上前抢攻！
　　然而，就在下一刻。
　　「生长。」
　　少女轻敲响指。
　　「轰轰轰轰轰！」
　　五根宛若巨蛇般粗壮的血色藤蔓，自血池边的地面之下破土而出！
　　「什，什么！？」
　　那似乎是由某棵血色巨树根须演化而来，却不知为何变得更加粗壮，灵活而坚韧的藤蔓，如狂涌的巨蟒，将位于不同区域的敌人在同一瞬间悉数缠绕，捆缚，紧接着狠狠摔倒在地，连手中兵刃都蛮横夺去，远远丢出。
　　似乎完全没想到攻击会从如此意料之外的方向袭来，又或者是那受到西芙琳控制的血色根系变得太过强大，这些明显实力不俗的精锐血族，竟然显得毫无反抗余地，瞬间便被夺去了全部行动力，像滚葫芦般接连跌倒在地。
　　「哇啊！」
　　「该死，这是什么邪门术法！」
　　「咕……血树失控了？」
　　将几名血族惊慌失措的叫喊声直接过滤在耳外，只在几秒间便轻易制住所有敌人的女神小姐回过头来，属于蒂丽莎的脸上，露出些许带着俏皮的微笑。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唉……你这家伙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薇莉丝算是看明白了。
　　西芙琳之所以要抢着出手，一方面是祂刚才所说的理由，另一方面，大概是担心某位巨龙小姐会直接把这些 「生命 」拍成渣滓吧。
　　即使作为敌人，生命女神也依旧珍爱着祂面对的每一份生命，白狐小姐算是又一次亲身体会到了这点。
　　「……只是玩闹一样应付了几条杂鱼而已，你还真敢邀功啊。」
　　对于龙娘小姐的又一次嘲讽，西芙琳这回却并未顾若罔闻。
　　「哦？话可不能这么说哟小家伙，这些敌人的确算不上强大，但那也只是相对你我本体而言。」
　　「我刚刚动用的可都是蒂丽莎自己的力量，单论她目前的位阶，其实并不比这群血族任何之一要高多少，我能轻易取胜都是靠漫长岁月积淀下来的技巧和智慧，这可是足以战胜比自己更强敌人的关键哦。」
　　「哈？真敢说啊你，那有空咱们比划比划？」
　　「嗯，切磋的话，只要机会合适，我没有意见呢，记得你家主人应该在我那边留有空间传送门……」
　　「给我打住！」
　　见双方话题越聊越歪，不知怎么就发展到了一言不合要决斗的地步，虽然对这般突兀转移的速度感到困惑，但某白狐小姐还是立刻反应过来，赶在定下真正 「切磋 」时间之前将话题中止。
　　「我说差不多就可以了啊，拜托你们分下场合好吗？」
　　小龙娘偶尔任性下也就算了，西芙琳这家伙到底在干啥呢？怎么突然就跟她顶起来了？
　　见薇莉丝小姐投来的怪异视线，某当事神也只是满脸无辜地摊了摊手，一副 「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认真嘛 」的表情，让白狐小姐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但随即，女神殿下便收敛起了嬉笑表情，重新换上专属于生命神明的端庄。
　　「好了，活跃气氛就到此为止吧，问题可还没有完全解决呢。」
　　似乎是觉得那些血族吵吵嚷嚷的有些聒噪，这么一会的功夫，被西芙琳控制着，地下延伸而出的血树根系已经灵活地绕来绕去，把那帮像粽子般被捆缚着的家伙嘴巴也堵了个严严实实，只能 「呜呜呜 」地与这边大眼瞪小眼。
　　稍作思考，薇莉丝来到了那位之前让同伴离开报信，似乎是这几只血族中地位最高个体的青年身前。
　　没有多说废话，白狐小姐只是摸了摸一直被她牵着小手的，已经变回魅魔本体的粉发萝莉脑袋，又指向地上的那名血族。
　　「小尤，你试试能像之前一样魅惑这家伙不？」
　　「好的，小狐狸姐姐 ~」
　　乖巧地点了点头，小魅魔蹲下身，将微微泛出诱惑般粉芒的紫眸，与正皱着眉头目标对视。
　【大哥哥，能请你听我说话吗？】
　　「哼！」
　　血族特有的殷红竖瞳之中，倒映出些微粉芒，对方神色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但随即，那眼眸深处绽放开来的血光便将之驱散，甚至反噬而出！
　　「唔呀！」
　　像是受到某种无形无质的冲击一样，尤朵拉立刻哀鸣着向后跌退，被早有准备的薇莉丝立刻扶住，白狐小姐另一只手也同时探入二者视线交汇的中央，将某种看不见的连接捏得粉碎。
　　看着那血族青年虽无法言语，瞳眸中却已经渗透而出的淡淡轻蔑，白狐小姐若有所思。
　　「有两下子嘛，难怪能成为主事者。」
　　「这是……后面那个家伙赐予你们的力量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狡诈的狐狸小姐
　　尤朵拉的失败，并不在意料之外。
　　说到底，她只是仍处于幼年期的魅魔，神之血也并没有在实力上提供多少直接增幅，与真正的成年魅魔相比，肯定是存在不小差距的。
　　而血族本身就是擅长于血魔法，精神魔法之类抽象力量的种族，无论它们习以为常的 「捕猎 」 ，亦或者像是制造 「血奴 」之类仆从的手段，都是与【魅惑】效果近似的精神控制能力，自然对这方面造诣非凡。
　　杰拉尔德那帮平均等级不超过 lv10的普通人也就算了，这只血族青年，观其气息，恐怕至少已经达到了大地至天空左右的水准吧，也就是血族中的伯爵，或侯爵一类水平。
　　都是相同领域的行家，大家都得到了部分外来力量的协助，再加上尤朵拉等级比对方低了至少 10级开外，自然占不到什么好处。
　　除非这家伙是萝莉控。
　　「主……曦小姐，让我来吧！」
　　身旁某位龙娘小姐立刻自告奋勇。
　　作为 lv100的完全体神圣水晶龙，晓光的定位虽然是战士，但其诸多技能中，自然也包含一些可用来审问的能力。
　　那大抵都是以龙族强横威压，直接吓到对方精神失守，利用恐惧之类本能来进行的。
　　虽然可行，但也就仅仅是 「可行 」的程度了。
　　小光……平时很少主动请缨做这方面的事，大概是方才西芙琳的举动激起了她的好胜之心吧。
　　但即使不做到这种程度，后面也还是会有她表现机会的。
　　「没那个必要。」
　　其实让尤朵拉魅惑对方，也只是薇莉丝想借此判断下她目前能力能够达到的上限而已，并非一定要靠那种手段才能问出情报。
　　确认小萝莉安然无恙，只是因为魅惑失败的反噬有些晕乎乎后，白狐小姐便将视线转向那依然得意于 「胜利 」的血族青年。
　　「这种程度的实力，你应该是第四代左右血族吧，认识露西妮 ·康斯坦斯吗？」
　　「！」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血族青年眼神中的嗤笑与嘲讽迥然一僵，竟接踵闪过了片刻的慌乱，虽然只有瞬间，却依旧没能瞒过薇莉丝始终在观察着他的视线。
　　果然跟猜测中的情况差别不大呢。
　　她向另一边的西芙琳投去个眼神，后者便默契地会意打了个响指，那缠绕封堵着血族青年面部的树根便快速退去，露出了对方整张阴晴不定的脸来。
　　他上下打量着成份复杂的一行四女，似乎在思考和寻找什么，却依旧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见此，白狐小姐面具下传出了轻笑般声音。
　　「别看了，你应该庆幸露西妮不在这里，她可是寻找你们这些叛徒好些时日了呢。」
　　「！！！」
　　听闻白狐少女似不带犹豫的笑声，血族青年终于失去了脸上的从容。
　　「你们真是露西妮殿下派来的人！？不，我们没有背叛派系！只不过，只不过是……」
　　瞧，这不就轻轻松松诈出来了？
　　反正有面具遮眼，薇莉丝小姐也懒得装模作样搞什么表情，只继续用那种分外不屑，仿佛已经人赃俱获般的声调继续反过来嘲笑道。
　　「只是什么，为了某种不得已的理由，投向了其他势力的怀抱？虽然我并非血族，但也知道你们崇拜的应该是【源血】，那位创造了血族的血之始祖……」
　　她将视线缓缓上移，最终停驻在那尊血池中央的【杀戮】雕塑之上。
　　「而非某位来自异界的君主大人吧？」
　　「那只是交易！我们的信仰从来都只有至高无上的血祖！！」
　　「嚯嚯……」
　　看来基本水落石出了呢。
　　说到血族这方面的情况，其实牧师小姐是掌握着不少情报的。
　　之前用 sp化身跟着那位血族大公阿芙莉洁 ·康斯坦斯，找到她跟其他两位亲王所住的庄园后，薇莉丝的眼线一直在那边暗中观察了很久。
　　直到前些日子御圣城失守，佛兰行省遭到入侵，她与悠娜率领的大军一同东进之后，考虑到某些方面因素的牧师小姐，才收回了潜伏在那片庄园的化身。
　　此期间，她自然也单方面见到了那位曾有过一面之缘，被称作血族最强亲王的露西妮 ·康斯坦斯殿下。
　　是个比尤朵拉也高不了多少，胸前一贫如洗，各方面都很可怜的合法萝莉，跟上次见面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呢，呼呼呼 ~
　　咳，跑题了，总而言之，在听她与那位名叫奥古斯汀的血族老亲王交谈时，薇莉丝获取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信息，也对血族这个群体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首先，露西妮她们原本的居住地并不在这边，而是更加靠近奥斯特帝国，位于其南部边境的某片森林之中。
　　血族内部存在着两股力量，是名为激进派和稳定派的不同群体，前者以血族第一亲王为首，崇尚通过某些方法，主动扩张族群的实力与影响力，令种族取回千年前血之始祖仍在世之时的辉煌地位，始终暗中活跃于某些不为人知角落。
　　而稳定派的领导者，便是被称作血族最强的第二亲王露西妮 ·康斯坦斯，以及与之志同道合，关系亲密的第六亲王奥古斯汀 ·康斯坦斯。
　　稳定派的意思并非什么都不做，只不过他们认为凡世之中的地位和权力对血族而言，并没有太大作用，虽然同样期待着种族再现辉煌的一天，却更加倾向于徐徐图之，静候良机。
　　他们希望种族中有朝一日，能够出现一位绝冠古今，以自身力量冲破血族血缘桎梏和诅咒，达到堪比当初血之始祖境界的伟大英雄，重新带领族群向前迈进。
　　为此，稳定派始终在暗中积蓄力量，以备于在那样的英杰降临之时，能够全力以赴推动其成长和飞跃。
　　露西妮少有子嗣，始终保留着充足数量的源血，并非因为她自私，而便是抱着这般考量。
　　原本，激进派的力量是比稳定派更强的，前者为了提升实力，积极致力于进行的各种研究和活动，也大幅填充了其掌握的力量，是血族内部的绝对主流。
　　但三百年前那场叛逃，与发生在联合王国辉煌之城的血战，令激进派三位亲王同时陨落，大量强者丧生，整体实力一落千丈，在族内与稳定派的比重也开始发生倾斜。
　　虽然以第一亲王为首的残余如今仍在努力活动，但那场惨痛失败带来的打击实在太过严重，加上其他三位激进派亲王至今仍在血棺之中尚未复生，导致许多族人都选择转投向了露西妮的稳定派。
　　事到如今，血族内部的主流，已经完全反转，成为以第二亲王马首是瞻的风向了。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两年前，散落隐居在世界各地的血族们，收到了激进派领导者之一，第一亲王嫡系公爵朱利尔斯 ·康斯坦斯的召集。

第二百四十七章：容器
　　虽然分作两派，但归根结底，大家都是血族同僚，在如今失去【源血】，族人只会变得越来越少，全世界总和也仅剩千余左右的环境下，这般严肃而郑重的召集自然无法视而不见。
　　所以露西妮过去了，与作为老友的奥古斯汀一起，只留下唯一的女儿阿芙莉洁看家。
　　而结果，也正如薇莉丝当初所见所知的一般，是激进派又一次的惨痛失利，甚至连朱利尔斯本人这样珍贵的三代血族，也在当时的乱战里死在了 「某位不知名强者 」手中。
　　那之后，露西妮本想就此返回隐居之地，但正在此时，她又从同样前来参会的部分稳定派血族口中，听到了某些消息。
　　当然，因为没有在交流中主动提起过，所以薇莉丝并不清楚那个所谓 「某些消息 」的具体内容，但露西妮等两位亲王包括阿芙莉洁在内，似乎便是因此才会来到神圣帝国境内，想要在这里寻找些什么的样子。
　　但，牧师小姐的化身不止一次捕捉到那只小萝莉亲王，在与另一位亲王奥古斯汀聊天时提到的 「那些蠢货 」 ， 「这是对血族的背叛 」之类字眼。
　　所以她才大胆设想，这些出现在撒诺斯行省东部地下，供奉着【杀戮】的血族，会不会就是露西妮要找的目标。
　　现在看来，很可能便是如此了。
　　很好，如此一来又搞清了个始终在意的疑惑，不错不错 ~
　　没有继续理会那只看起来变得惶惶不安的血族青年，白狐小姐再度将视线投向血池之中的【杀戮】雕像。
　　虽然对方并没有明确交代究竟在这里做些什么，但薇莉丝也已经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菜鸟了，凭借着对能量的敏锐感知能力，她早已看出这个场所的大致用途。
　　供奉，或者说祭祀之类的仪式。
　　虽然那一圈恶魔兽雕像不知道是拿来干什么的，但十有八九也是这个仪式的一部分。
　　其目的，很可能是通过血族的某些秘法，借助血液之中的力量来献祭杀戮之君主，以换取其降临于此世的某些东西。
　　自然而然的，薇莉丝联想到了当初圣卑尔根山脉中，利用无数生灵之血和禁咒力量，塑造的那怪异血之少女。
　　说起来……刚进山脉那会，其中某个制造出血柱之一的山洞里，似乎也发现了一群意义不明的恶魔兽在那边，而后者同样受到过鲜血力量的加持……
　　难道它们与这里这些恶魔兽雕像的作用类似吗？
　　同样是血族搭建的仪式场所，同样与【杀戮】之王有关，说毫无共同点肯定是假的。
　　那枚血之茧，以及这里想要孕育的最终之物……
　　记得艾德文娜之前貌似提到过，对这个世界的普通生灵而言，就算掌握了再如何强大的力量，也无法做到【亡者复苏】这种只属于神明领域的事。
　　那么同样的道理，【创造灵魂】这种难度更在复活之上的神迹，应该也是办不到的。
　　所以，圣卑尔根山脉上，血族和恶魔们联手搭建的【逆十字之血】，从最开始就没可能制造出真正鲜活的全新生命，所以那名血之少女只展现出了宛若野兽般的本能行为，无法交流。
　　换言之，那是一具只有力量而不存在完整灵魂的空壳。
　　同样，这具雕像……也是空壳吧？
　　空壳……是拿来做什么的？
　　少女抬头，与那六臂魁梧的【杀戮】之雕像对上了视线，某种仿佛正在被注视着的灵觉与恍悟突然袭上心头，她好像明白了。
　　「是吗，原来这就是你们的打算啊……」
　　随即，她偏头看向身后倒在地上的血族亲年，语气之中带上几分挪揄。
　　「你们心还真大呢，就不怕那家伙达成目的之后，反手把你们给丢掉？说到底，你们又不是恶魔，而合作，至少也要建立在双方对等的基础上吧？」
　　似乎立刻就明白了白狐小姐的意指，那因秘密暴露而面色苍白的血族青年下意识反驳道。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恶魔界的君主，堪比血祖的高贵存在，神明言出如山，怎么可能撒谎！何况我们与祂是签订了契约的！」
　　「你说神明不会撒谎……？唉，年轻啊。」
　　没有再继续与对方解释或交流什么，白狐小姐与身边的 「蒂丽莎 」对视一眼，见后者似乎也像是早已看穿真相的模样，便径直点点头，又转向另一侧的龙娘小姐。
　　「小光，把那座雕像……给我砸了。」
　　「是！」
　　话音刚落的瞬间，金发少女已毫不犹豫抬掌化爪，裹挟着巨龙无匹之力的五道斩击顷刻破空而去！
　　「滋啦！」
　　空气之中，带起令人牙酸的音爆与撕裂声，这是【天空碎裂之爪】附加的被动效果。
　　大概是考虑到此地所处的环境，小龙娘很有分寸地并未动用太强力量，这一记爪击虽然只是压抑了力量的普普通通平砍，但在龙娘小姐过于恐怖的属性基础和半神器增幅下，依旧相当于至少普通伪神全力一击的水准。
　　那是以数值判断，至少超过 99999点，突破了牧师小姐【羽衣 ·格拉瑞亚】被动防御免疫上限的伤害，就算这座雕像以再强韧的金属制成，也不可能轻易接下。
　　除非……
　　出现不合常理的情况。
　　「铛！」
　　伴随着金戈铁马般激烈的碰撞声，那雕像身后六臂的其中之二，竟像活过来般向前曲折，以自铠甲内部生长而出的长刀与弯剑在空中交叠，硬生生挡下了小龙娘的攻击！
　　「轰轰轰！！！」
　　两股至少在伪神级以上的力量互相碰撞，立刻掀起宛若风暴般剧烈的狂潮，将那些被西芙琳捆缚起来的血族吹得几欲抛飞而出。
　　但自地下生长出的血树根系却反而因此拉住了它们，虽然不可避免像风筝一样被拽得飘来荡去，但至少暂时免去了撞得头破血流的结果。
　　「嚯？」
　　志在必得的一击被意外接下，金发少女顿时挑起了好看的眉梢，但却并非因为那无生命雕塑活动起来的诡异景象而震惊。
　　只不过……是由单方面的破坏变成战斗，激起了些许愉悦与期待罢了！
　　「有意思，再来！」
　　裸足轻点，龙娘小姐的身影瞬间消失于原地，再度出现时，已悬空踩在那数米之高的魁梧雕像前方，带着肆意般笑容，一爪凌头斩下！
　　「哼！」
　　便在那个瞬间，一道冷哼，已如惊雷般在血池上空轰然炸响。
　　那是仿若代表着杀戮本身，裹挟有无数兵戈杀伐，只是听在耳中便已置身于血色战场，令怯懦者恐惧，勇武者疯狂的【杀】之意志。
　　几名被巨树根系捆缚着的血族，刚刚才结束了 「风筝 」形态，好不容易落回地上，便十分倒霉地再度受到了波及。
　　在那道冷哼响起的下一刻，双眸便突兀化作一片血红，那是比它们原本眸色更加深邃，代表着纯粹破坏与杀戮的无智之色。
　　「吼啊啊啊啊啊！杀！！！杀啊啊啊！！！！！！」
　　被这股意志所裹挟，原本已经因意识到实力差距而放弃抵抗，老老实实呆着的它们，竟在那狂吼着的血族青年带领下开始疯狂挣扎。
　　四肢被束缚，就如野兽般奋力撕咬身上的树根，哪怕利齿崩裂，殷红血液自唇间不断流淌，那股疯狂也不曾得到丝毫缓解。
　　与此同时，本只是不断冒着鼓泡的血池之内，亦突兀喷涌出鲜血凝结而成的血色巨柱，化为铁拳，以雷霆之势自后方猛然袭向小龙娘后背！

第二百四十八章：【杀戮】的倒计时
　　以晓光的实力，自然不会受到仅是【杀戮】一道意念扩散开来的影响，虽然后者在某些外力增幅下已经数度膨胀，达到了接近其本体亲自降临的效果，但也同样难以撼动那傲然龙威分毫。
　　感受到身后袭来的澎湃能量与破空之声，实战经验丰富的龙娘小姐不慌不忙，白金色的修长龙尾自小热裤下方自然而然延伸，化作肉眼难辨的高速幻影，毫无花哨地抽击在那巨拳正前！
　　「砰！」
　　又一声惊天巨响伴随着气浪翻涌而出，龙尾毫发无伤，但那被外力裹挟起来的鲜血之拳却瞬间支离破碎，重新化作液体落入血池。
　　龙娘小姐可不是老老实实挨打的性子，应对着来自身后攻势的同时，前方斩击却依旧毫无停滞，双爪齐出，自上而下划出足以碎裂空间的漆黑裂痕！
　　「滋啦！」
　【狂妄！】
　　杀意滔天，诡谲雕像又一次如生者般活动起来，其中两只手臂的兵刃再度于空中交叉，试图如法炮制，强行接下这道近在咫尺的攻击。
　　但显然，龙娘小姐以本体亲自发动的攻势，要远比其隔空出手强横太多了。
　　曾经挡住她远距离一爪的长刀与弯剑，瞬间在黑色切痕下断裂开来，若非雕像拥有足足六只手臂，再度以一面圆盾横挡在更下方，以被切开近半的代价拦住晓光化作龙爪的双手……
　　前者的石头脑袋，恐怕已经和那两把兵刃一般变成被切开的碎块了吧。
　　但无论如何，对方终归还是挡住了这一击。
　　一击不成，去势已尽，晓光并没有继续待在原地恋战，以轻巧灵动的后空翻，避开又一次自血池内涌出的数根巨矛之后，便暂且回转，白皙裸足 「啪嗒 」一声轻踩在了薇莉丝等人身前的地面上。
　　「噗通，噗通。」
　　直至龙娘小姐落回原处，长刀与弯剑被切开的部分才终于在重力作用下落入血池，带起两道不算太过响亮的清脆声音与浪花，沉没而下。
　　结束了这回合闪电般的急促攻防。
　　虽然看似谁也没能奈何的了谁，但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在这场短暂交锋中，明显是雕像一方吃了暗亏，毕竟小龙娘仍旧毫发无伤，而前者却已经折损了至少两把主要武器。
　　似有些意外般，小龙娘难得在战斗的中途主动开口说话了。
　　「原来是你这家伙，怎么，上次还没被教训够吗？」
　　似乎是在回应着金发少女的嘲讽，满溢着铁锈腥味的空气之中，再度回荡起宛若金戈铁马般的低沉意志。
　【你……是上次的那条白龙，很好，很好很好……此世之中竟还有值得一杀的对手。】
　　那高立于石台之上的雕塑，或者说 ——【杀戮】之君主斯鲁特尔缓缓转动不太灵活的头颅，隐藏于盔甲之下的深邃视线，逐个落在形貌不一的四名女孩身上。
　【真神级的白龙，拥有两种味道的幼年魅魔，隐藏了气息的假狐狸，哼，好好好，竟然连你都在……西芙，真难缠啊。】
　　被额外关注的生命女神小姐分毫不让与之对上视线，二者同样恢弘澎湃的神念，在空气中如互相倾轧的海浪，展开着无踪无影的交锋。
　　「你还是老样子，斯鲁特尔，几千年依旧没有改变呢。」
　【但你却是变弱了，西芙，尔等夺天地造化而生的神灵，难道只会不断衰落吗？哼，真是不思进取，可笑至极。】
　　「呵……」
　　似乎无疑暴露更多情报，双方十分默契地同时停止了交谈。
　　「等等。」
　　暂时止住正准备再度发起攻击的小龙娘，薇莉丝握着尤朵拉小手，帮其稳定心神，抵抗杀戮意志如法则般自然侵袭的同时，又主动搭话道。
　　「你是恶魔四君主中的【杀戮】，对吧？」
　　杀戮的意志沉默片刻，又像是不甚在意般闷声道。
　【那只是外界称呼罢了，隐藏了真面目的假狐狸，你给我牢牢记住，本君与其他三者可并不一致。】
　　「嚯？」
　　看出了对方大概是不好交流的性格，趁着这个好机会，薇莉丝没有慢悠悠说些废话来消磨这位【杀戮】君主的耐心，便开门见山道。
　　「斯鲁特尔，你千方百计想降临到这个世界来，是打算做什么？」
　【哦…… 「这个世界 」 ，而非 「我们的世界 」吗，假狐狸，既然同样自外域而来，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
　　还不等感到莫名其妙的薇莉丝小姐追问，杀戮的意志便傲然笑道。
　【要说目的，那当然是杀！以杀证道，以杀破世！本君的脚步，可不会被区区仅一个世界所限！】
　　「你会失败的，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虽然诸神已经陨落，但这个世界的守护者仍未消尽，至少我们还在。」
　　然而，对于西芙琳分毫不让的宣言，斯鲁特尔只是再度狂笑，连带着雕塑上的大片盔甲都随之簌簌作响，宛若一场激烈的交响曲！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世界不属于任何人，不属于任何神！当以强者得之！西芙，收起你那无用的辞藻，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笑声止歇，杀戮的意志重新将视线聚焦于最前方的金发少女。
　【当然，本君最愿杀的，依旧是你……崭新的对手，拥有神明之力的龙啊，我们终将全力一战，那般未来的光景不会太过遥远，你就好好期待着杀戮之刃降下的那天吧。】
　　而后，沸腾的血池渐渐平缓，又像是被吸去了某种力量般快速化作清澈透明的水，那傲然立于石台之上的雕塑，也仿佛失去灵魂般止歇于最后的动作，再无声息。
　　杀戮的意志，已然回归，裹挟着祂自这个世界掠夺到的一切。
　　「嘁，跑得倒是挺快。」
　　似乎有些不满于对方放完狠话就溜，甚至没给她留下反唇相讥或揍上几拳的空档，巨龙小姐再度挥爪，那席卷而上的锋刃气劲便将失去了神力灌注的雕塑，连同环绕着的恶魔兽石雕尽数四分五裂，化作碎块纷纷坠入无色池水之中。
　　「傲然却不傲慢……这位杀戮之王，倒是个蛮棘手的角色呢。」
　　看着已经尘埃落定的局面，从始至终都并未出手干涉，或者说隐藏了实力的假狐狸小姐，发出了这般若有所思的评价。
　　「哈啊……呼……哈……」
　　直至此刻，身边才传来某只小萝莉宛若如释重负的急促喘息声。
　　「尤朵拉，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小狐狸姐姐……」
　　虽然这样说着，但她已经被汗水浸湿的粉色长发鬓角，苍白面色与无力耷拉下来的娇小翅翼与尾巴，却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薇莉丝与晓光自不必说，蒂丽莎有西芙琳附体时的生命神力保护，也不会受到那股疯狂杀戮意志的影响，在场之中，就只有尤朵拉形单影只，又底蕴薄弱，难以承受那股堪比神明与法则的【杀戮】意念袭扰了。
　　虽然白狐小姐姑且有帮助她过滤掉了负面情绪带来的不良影响，但属于神明级别的威压，依旧给只是幼年的魅魔带来了格外沉重负担。
　　但这是薇莉丝故意为之的。
　　一方面，她们之前谈话中某些过于高层次的机密，尤朵拉知道了并没有好处，全力以赴抵抗着那股威压的同时，她自然就无暇关注其中某些内容了。
　　另一方面，这也是一次很不错的磨练，魅魔作为擅长精神方面能力的种族，灵魂强度基本就直接关系到了它们实力的高下水准，借斯鲁特尔之手，顺带打磨打磨尤朵拉的意志倒不无好处。
　　嗯……不过那家伙要是知道某狐狸小姐在把祂的威压当磨刀石用，估计会气得跳起来吧。
　　呼呼呼 ~真是笑死假狐狸了捏 ~

第二百四十九章：正位与逆位
　　动用些小魔法，让已经疲惫不堪的尤朵拉暂时以休眠来恢复，并重新伪装出人类模样后，薇莉丝便将其交给晓光照顾，转身来到已经主动前往血池边调查的西芙琳近前。
　　经过刚才的冲击与一连串变化，被杀戮意志引爆内心深处狂意的那几名血族，早就已经在一同自残后昏死过去。
　　毕竟就算再怎么疯，他们跟生命女神的硬实力差距摆在那，哪怕牙齿全崩完也是不可能挣脱束缚的。
　　虽然以血族的身体素质，应该不至于就这么挂掉，但卷进神明级别的冲突之中，哪怕只是片刻交锋的余波，也足够它们受的了。
　　身体上的损伤姑且不论，精神创伤，恐怕得很长时间才能修养回来，还不知道是否会有后遗症。
　　神明的力量对凡物而言，就是如此可怕，轻微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带来后者的毁灭。
　　「西芙琳，情况如何了？」
　　听见声音，正借用着自家神使身体的女神小姐转过头，看了眼从后方走来的白狐小姐，微微颔首。
　　紧接着，又以在生命神力蕴养下，变得不输大家闺秀般纤白细嫩的指尖，点了点祂正观察着的地面。
　　「你看这里，这些纹路，有感觉到熟悉吗？」
　　「唔姆……」
　　蹲下身，薇莉丝不疑有他地凝神观察着。
　　靠近之后才能发现，那些铭刻在血池周边的精密刻印，几乎已经将池边完全包围，甚至延伸而下，蔓延到了池壁内侧与深处，构成某个巨大的整体。
　　「原来如此，这是某种存在着特殊用途的魔法阵吧，应该与血池本身的作用有关？」
　　「对，薇莉丝，其实这个法阵你是见过的。」
　　既已无外人旁听，女神殿下便直接称起了牧师小姐的真名，又挥动手掌，血池中已化作无色池水的液体，包括那些被摧毁的雕像残骸便尽数腾空而起，压缩凝结为一团巨型水球漂浮于二女头顶。
　　由此，血池底部的模样，便终于暴露在了白狐小姐面前。
　　那是远比浮于表面的纹路更加精密而复杂，几乎密密麻麻填满了整片圆形池底的庞大刻印，无数血色十字倒插入地下，与池壁及外侧些许一起，共同构成了某种诡异的特殊图案。
　　「咦？这是……」
　　白狐少女面具之下漏出的声音中，添起几分恍然。
　　这不就是当初在【天之壁垒】圣卑尔根山脉之中，被恶魔们守护着的那种血色刻印吗？
　　当时，正是这样一个个法阵构成的血色光柱冲天而起，最终汇聚成了名为【逆十字之血】的残忍魔法。
　　果然【杀戮】和某些血族依旧没有放弃，在那之后仍进行着类似的仪式呢。
　　不，不对。
　　西芙琳对这起事件的了解，完全是通过蒂丽莎的视角获得的，而后者当时留在中军营地之中，并没有亲眼目睹到山中的那些仪式景象。
　　也就是说，西芙琳口中的 「见过 」 ，并非指圣卑尔根山脉那次。
　　一念及此，薇莉丝很快反应过来。
　　或许因为刻印方式的差异，此地的法阵看起来比圣卑尔根山脉那边显得更加立体，白狐小姐由此判断出了一个分外重要的事实。
　　或者说，有所猜测，但一直无法肯定的内容。
　　这个【逆十字之血】的刻印，跟圣灵小径森林地下，那座【指挥所】深处藏匿着，献祭了【罪人】的血色法阵……是同一种东西。
　　……只不过，刚好反过来了而已。
　　「原来如此……」
　　像是终于点亮了拼图上最关键的一角，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禁咒【逆十字之血】，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并不止因为它的作用，这个 「逆 」 ，是字面意义上的逆，逆转。
　　圣灵小径地下，献祭的是不敬神明的罪人，所以圣卑尔根山脉和这里的血，便采自信仰虔诚的信徒。
　　不仅如此，构成刻印的顺序，献祭十字的形态，如果把这些全部倒转过来……
　　「真正的……【十字之血】吗？」
　　那它的作用，与【逆十字之血】……
　　「【十字之血】……很怀念的名字呢。」
　　听青发少女口中传出这般带着感慨的声音，薇莉丝不禁微讶转头。
　　「西芙琳了解过这种魔法？」
　　「说了解，也算是吧，看来薇莉丝你也注意到了。」
　　这样说着，女神小姐轻盈一跃而下，径直来到足有数米之深的池底，薇莉丝亦紧随其后。
　　踩着因刻印有些凹凸不平的池底，西芙琳将手搭在其中一根垂挂在边缘的血树树根表面，温声解释道。
　　「上一次通过蒂丽莎的眼睛看见那般景象时，我还以为是雷同或巧合，毕竟那种东西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没可能出现在如今这个时代的，但既然连逆位魔法都已经出现，看来不会是偶然了。」
　　「斯鲁特尔没可能入手这种技术……应该是那些血族的手笔，的确，这个种族也跟那家伙颇有些渊源呢。」
　　「那个家伙？哪个家伙啊？」
　　「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女神小姐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继续打哑谜。
　　「薇莉丝，你听说过【艾克斯蒙特】这个名字吗？」
　　微微一愣，白狐小姐脑海中便迅速浮现出某位鼠人先生曾经向她提起过的情报，对应称号顿时脱口而出。
　　「颠覆与逆理之神？」
　　西芙琳略显惊讶地转过头来。
　　「哦？你居然真的知道，看来这段时间有好好探索过关于神话时代的各方面情报呢，很不错，倒也免去我详细说明的功夫了。」
　　西芙琳颔首道。
　　「没错，【颠覆与逆理之神】艾克斯蒙特，这是一位中立阵营的新生代神明，当然，说新生代，也只是相对于西芙这种已经存在几万年的远古神明而言，如今若是尚未陨落，大概也有上万余岁了吧。」
　　「这位神明……怎么说呢，祂很特殊。」
　　「颠覆与逆理之神代表的法则是【创造】，但与真正意义上的【创造】又有所不同，祂的权能，只能针对已经存在的事物与现象，制作出与之截然不同的【颠覆创造】。」
　　「就像一面镜子只能倒映出实际存在的物体，艾克斯蒙特的权能便是将倒影提取，并按照自己的心意进行改写，却无法凭空创造真正全新的事物……大概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法则吧。」
　　「并非什么特别广义概念的力量，所以【颠覆与逆理之神】的神位并不算太高，在西芙遭到封印的三百多年前，我最后见到祂的那次，当时大概仍处于中位神明的水准，与主神还差了足足两级。」
　　「只要艾克斯蒙特的神格没有发生进化，即使现在一分为二的我也比祂更强，所以并不能算特别擅长战斗的神明。」
　　「但话虽如此，【颠覆创造】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却也是一种非常神奇，或者可形容为危险的法则。」
　　「借由这种权能，艾克斯蒙特可以创造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荒诞离奇的造物，乃至于以其他神明的权能为模版，脱胎出新的【颠倒法则】。」
　　「艾克斯蒙特虽然没有占据任何领地，或组建军队的意思，但由于其法则的特殊性，随着时间不断推移，祂麾下也开始聚集起越来越多连诸神都感到诡异的颠倒造物，其中甚至出现了同样突破极限，抵达神之领域的存在。」
　　「这般举动引起了诸神的不满和忌惮，艾克斯蒙特因此被警告，并禁止继续进行违逆世界法则的生灵创造，否则就将遭到联合讨伐。」
　　「迫于压力，祂不得不停止【实验】，并将主要精力转移到只要不使用就无害的，魔法与技术的研发中。」
　　「禁咒【十字之血】，就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下诞生的。」
　　见西芙琳意有所指地暂停下来，薇莉丝看了眼脚下的繁杂法阵，面露恍然。
　　「所以说这玩意，其实是那位【颠覆与逆理之神】搞出来的远古技术，又被现在某些家伙进一步改造和逆转的结果？」
　　「难怪你说不该出现在如今时代呢……话说这魔法的实际效果究竟是什么啊，逆位之后又会有怎样的变化？」
　　青发少女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青光缭绕的眸中又随之闪过片刻精芒，沉声道。
　　「现在这个逆位，我并没有亲身见证其发动效果，所以还无法下定结论，但【十字之血】的作用如果不曾改变，那就只会有一个……」
　　「创造本不存在的【颠倒神格】。」

第二百五十章：颠倒神位与神之胚胎
　　「颠倒神格？」
　　「对，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造神。」
　　这样说着，西芙琳又话锋一转。
　　「当然，【十字之血】作为以【颠覆创造】原理构建的魔法，肯定也不会遵循正常神明诞生那样的变化规律，而是另辟蹊径，走的一条歪路子。」
　　青发少女举起两根手指。
　　「神明的诞生，一共需要满足两点条件。」
　　「其一，是以构成世界运转法则之一，某种【概念】经过无尽时间演化而诞生的【神格】，这是神的本质与基础，正常情况下，任何神明都必然持有其专属的唯一神格。」
　　看了眼认认真真听讲中的某狐狸小姐，西芙琳目光微微向血池上方偏移，似察觉到什么一般，但又很快弃之不理，只继续开口道。
　　「其二，是神魂，如果将神格形容为一杯可以容纳液体的容器，那神魂便是其中装载着的内容物，而神格代表的概念越强，容器的容量就约大，而神魂……虽然通常来说这两者的强度都是成正比的，但也并非完全不存在例外。」
　　「我之前说过吧，信徒汇聚的虔诚信仰，是一种在本质上格外接近于神魂的力量，它可以填充【神格】这一容器内液体的分量，让神明变得更加强大，甚至在极端情况下将容器本身撑开，令【神格】得以进化。」
　　「这就是绝大部分神明都会散播恩惠，并建立教派，以此收集信仰的原因了，毕竟【变得更强】是一种趋近于生物本能的行为，即使神也不例外。」
　　「但……」
　　女神殿下美眸微眯。
　　「就算填充再多的神魂，如果最开始没有最基础的【神格】作为核，那也只不过是无根浮萍，无法聚集和凝结的零散力量。」
　　「神魂是一种广义上的力量，你也可以将其理解成神明在物质世界行走的身躯，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反倒是神魂承载了作为核心的神格。」
　　「还记得吗，当初从封印中脱困后，我很快就凝聚成了新的肉体，那是因为凋零祂将过滤后的纯净神魂力量大部分送给了我，供以承载新生的【生命】神格。」
　　「唔……」
　　白狐小姐挠了挠头顶的耳朵。
　　「有点复杂呢，但倒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
　　大概意思就是，神魂是神明的外壳，而神格是核心，但外壳无法在没有核心的情况下形成，核心也需要外壳的帮助才能展现出实际作用……这样吧？
　　西芙琳点点头。
　　「你能理解就好，那么说回原话，虽然这二者都是构成完整神明的必要部分，但说到底还是神格为根源，毕竟只有先拿到容器，才能往里面一点点加液体，但反过来却不行。」
　　「可……艾克斯蒙特创造的【十字之血】，却颠覆了这一规则。」
　　……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如果说【十字之血】是以罪血为临时容器，承载万千信仰，最终强行将其凝聚为真正神格的魔法，但若颠倒其结构，以【虔信者之血】化作容器，将濒死的恨意，绝望，战争和厮杀将其填充……」
　　「如此一来，就反转了禁咒【十字之血】，炼制成并无核心，而是可以称作【神明胚胎】的聚合物，成为镶嵌外来神格的载体，禁咒【逆十字之血】……我明白了！」
　　地下研究室内，一身学者制服，黑眼圈又已明显加重不少的艾拉 ·莱特小姐，突然一拍桌子，爆出这般惊喜的低呼。
　　「这一定就是圣卑尔根山脉上【血之灾】的真面目！」
　　她面前的桌上，平铺着一张以多份残卷拼接而成，已经破破烂烂，至少有三分之一字迹都变得模糊不清的古老羊皮纸，上面描绘着某种极其复杂的血色魔法阵，和大片密密麻麻的文字说明。
　　而另一边，则摆放着张相对崭新，似乎由谁人手绘而成的近似法阵图纸。
　　自从御圣城失守，圣战彻底爆发，那位曦小姐离开圣都至今，已经有近两月时间了。
　　在那位的大力支持和帮助下，艾拉原本因外部环境而进展缓慢的研究，近期可谓一日千里，不仅暂时搬出圣学院，搞了这么个私人地下研究室，许多贵重情报也在曦小姐临行前的安排下，经由塞西莉娅家族的暗中帮助得以入手。
　　这张恐怕已经存在至少数百个年头的图纸，也并非艾拉自己收集，而是前些日子一位突然找上门来的花甲老妇人带给她的。
　　虽然看起来是个走路都在摇摇晃晃的老婆婆，但对方自称是塞西莉娅家族的一员，事实上也的确携带着那个神裔家族直系的徽章，证明了她作为神裔的身份。
　　那位老人，替艾拉带来了许多珍贵的，有关于信仰系魔法的 「禁书 」和研究物资，其中便包括这份被装在小木盒里封存，但早已经四分五裂的残碎纸张。
　　虽然对三大神裔之一的家族，如此大力支持她挖掘女神教命根子的行为，感到了些许荒诞和不可思议，但既然曦小姐临行前说过塞西莉娅家族会帮助她，实际也正是如此，艾拉只能一边感慨着那位大人的手腕通天，一边怀抱感激努力研究了。
　　也正是得到了更多情报和帮助之后，艾拉才意识到一件事。
　　试图对信仰系魔法更深处本质展开研究的学者，她并不是第一个，只不过那些曾经的前人们要么在外力压迫下半途放弃，要么已经干脆消失在了世界上，但其许多成果，却被塞西莉娅家族某位高层暗中保留了下来。
　　于是，在尽可能复原了这张图纸中的内容，并参考其他对于信仰系魔法的研究资料后，她推测出了先前那般的结论。
　　艾拉又仔细比对了曦小姐离开前，绘制给她的【血之灾】现场法阵样式原型稿，面露沉吟。
　　「嗯……重新从头梳理一下吧，根据这上面的说法，叫做【十字之血】的魔法是以【叛逆之罪人】的血构建容器，汇聚收集虔诚信仰的禁术……」
　　「这个结论，如果与我之前【信仰系魔法】的本质是以信仰之力为媒介，用精神力换取魔力的推论结合……」
　　「【十字之血】，与信仰系魔法存在着某种密切联系？」
　　在实验桌前不断沉思着来回踱步，光族少女似自言自语。
　　「大胆假设一下，如果信仰系魔法真的是以【十字之血】，这个目的在于吸收信仰之力的魔法暗中推动……」
　　「那么当时在圣卑尔根山脉区域信仰系魔法失灵，是因为同类但相逆的，更加强大的禁咒暂时覆盖和压制了【正位】，才导致信徒在那片地区无法使用信仰系魔法……有漏洞吗？」
　　反复推演了数次，艾拉依旧没能找出比这种假设更加符合实际的可能性。
　　「很符合逻辑……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在于没有实际依据啊。」
　　说到底，艾拉并没有亲眼见过所谓的【十字之血】运转现场，也还没有找到这个魔法能同时覆盖近乎全世界，令女神教信徒无论身处何地，都能自由使用信仰系魔法的原因。
　　这虽然无法构成她目前理论上的漏洞，但如果找不到答案，先前猜想的一切就依旧是空中楼阁罢了。
　　不过，如果能找到另一处信仰系魔法同样曾经失灵过的区域，并亲自前往寻找那边与正常地区的差异，或许就可以触摸到真相了。
　　这样思索着，艾拉小姐将视线投向了实验桌另一侧，那里摆放着同样是先前塞西莉娅家族送来，记录着某些经过筛选，认为值得关注的情报内容。
　　她将摆在最上方，一封以 「绝密 」标注信函包裹着的密令。
　　这是圣教皇奥格斯特 ·兰伯特，亲自下达给其麾下某些势力的不为人知指令，又被塞西莉娅家族安插的高等密探截获，并最终出现在了艾拉小姐手中。
　　「朗伯家族，还有圣灵小径吗……」
　　她将手掌伸入实验长袍领口，轻抚着被藏匿于胸前山谷之间的某样东西，蓝宝石般华丽的眸中，神色渐渐坚定起来。
　　「看来，有必要冒险一番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似曾相识
　　搞清楚了所谓正逆【十字之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后，薇莉丝小姐与临时生命女神小姐简单交流，便重新回到了血池之上。
　　那里，负责警戒着出口并观察周边情况，顺带照顾尤朵拉的某位龙娘小姐，已经等的快有点不耐烦了。
　　不过，她还是选择了先提正事。
　　「主人，上面好像有情况。」
　　「上面？哦……」
　　正梳理着大量情报的白狐小姐愣了下，才意识到自家宠物说的 「上面 」究竟是指哪里。
　　这样说起来，之前的确有只血族在开战前跑去找什么公爵大人报信了，而且从那份刻印在墙壁上残留的空间法阵气息来看，应该是个仅供一次性使用的残次货，将那名血族传送离开后就直接报废掉了。
　　换言之，对方如果还有后续想赶来支援，就只能从外界移动过来，并通过铭刻在地面之上那棵血树附近的，另一道重复短距离空间移动法阵抵达此处。
　　那样的话，大概就会碰上……
　　咳……亡魂他们应该还没被干掉吧？
　　「你们上去帮忙吧，我就不一道了。另外，这棵以曾经西芙生命之种长成的孩子，虽然受到斯鲁特尔杀戮意志的长期影响，发生了某些变异，但其本质依旧是生命的孩子，我已经吩咐过它，不会再袭击你们了。」
　　听走到身旁的女神小姐如此说着，薇莉丝若有所觉般转过头。
　　「西芙琳，你要回去了吗？」
　　青发少女微笑着点点头。
　　「总不能一直占着蒂丽莎的身体不放吧，我本就是感应到此地生命之树的气息，以及侵染着这里的，那位【杀戮】之君主的存在，所以才特地降临过来一探究竟的，现在问题暂时解决，也没我什么事了。」
　　「嗯……」
　　见白狐小姐沉吟不语的样子，了解她性格的女神小姐再度笑道。
　　「好啦，我知道你还有不少问题想与我讨论，关于恶魔界，以及这个神圣帝国各方面的情况，回头找个时间咱们再慢聊便是……还有一些后续事项，晚些蒂丽莎详细会向你说明的。」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薇莉丝，有空记得联系 ~」
　　「好的，拜拜 ~」
　　「唰。」
　　笼罩着青发少女的氤氲光泽与浓郁神性气息黯淡消散下去，蒂丽莎眸中象征着神明附体的青碧色光芒也渐渐收敛，这代表西芙琳的神念已经从她身上离开了。
　　「啊，回来了耶！曦……」
　　像是刚从世界之外转了一圈回转那般，小丫头傻乎乎地眨了眨眼，又抬手四下打量，见白狐小姐和龙娘小姐都正表情各异盯着她看的模样，连忙想说些什么……
　　薇莉丝却已抢先一步开口。
　　「看样子西芙琳是有什么任务需要你去办？嗯……不着急，咱们先把手头的要事处理掉，回头慢慢再说好了，走吧。」
　　「啊？哦哦……」
　　没有时间去管那些昏死在池边的血族，重新将尤朵拉交给蒂丽莎照顾后，三女原路返回最初的房间，利用【空痕之刃】的力量强行破开空间，升上了地面。
　　一阵空间传送特有的不稳定漂浮感结束后，她们已经再度脚踏实地，站在了那棵巨大血树之下。
　　「轰！！！」
　　「呜哇！什么情况！」
　　某种漆黑的能量弹在不远处地面上猛然炸开，把刚完成传送还有点晕呼呼的蒂丽莎小姐吓了一跳。
　　「哦？」
　　也是直至此刻，薇莉丝才发现这外面……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热闹的多呢。
　　至少有上百道身影，或漂浮或站立，在血树遮天蔽日的树荫下展开着激烈鏖战。
　　那之中，大约是分做了两方阵营。
　　其中明显数量占优的一方，大多穿着较为随意和五花八门，有的看起来只是平民装束或便服，有的则身披圣国神殿骑士的制式铠甲，也有少量则被某种淡金色，类似于教袍般的服饰笼罩着身体。
　　而这帮人中，又以牧师小姐眼熟的，某【死神之镰】四人组最为显眼。
　　他们站在阵列的最前方，凭借着联合起来均已达到传说级的高强实力，抵挡住了最猛烈的主要部分攻击，而其正在面对的敌人……
　　那是约莫五六之数，凭借着翅翼漂浮在天空中，不断向下方发动狂风暴雨袭击的几道身影。
　　但这些家伙的身份，却并非薇莉丝猜测之中的血族。
　　而是恶魔。
　　五只刃魔，和一只魅魔，全都是高阶恶魔。
　　刃魔的外形，整体与之前她们所见的杀戮之王斯鲁特尔十分酷似，虽仅有双臂，但却生长着卢卡斯那般金属状战翼，身高约两米出头模样，浑身上下，则同样笼罩着漆黑狰狞的精良战甲。
　　其胸口铠甲正中，有一长刃般纹路刻印，肩膀与腿部都延伸着可以用来在近战时斩击的附刃，后方生有一条米长尾部，其上攀附着坚硬鳞甲，又倒刺横生，宛若凶厉绝伦的狼牙巨棒，一看便知其挥舞开来的可怕威力。
　　薇莉丝等人传送出来时，对面刚刚结束了远距离轰炸，又或者是因为此举效果平平而感到烦腻，那其中唯一一只生有四臂，之前并未出手的刃魔身影暴闪，已宛若疾驰而下的凶猛猎鹰，直扑人群中表现最为出色的灰衣剑客！
　　「铛！」
　　长剑与战刃在空中交织，激起大片火星与清脆震鸣。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一言不出，双方便立刻大打出手，转眼间便已在原地急促交锋十余回合，裹挟而出的猛烈罡风，即使是死神之镰中的其他三人也不禁向后稍稍退去，留出了大片供以激战的空白区域。
　　不过自从那只格外强大，即使被世界之力压制后，展现出来的力量也已隐隐接近超越之境的四臂刃魔出手后，其他恶魔便没有再继续发动攻击，只是继续悬停在空中观察那二者交手，又将略带忌惮的视线投向白狐小姐这边。
　　这反应……是斯鲁特尔跟祂手下交代了什么吧？
　　虽然注意到了这点，但薇莉丝并没有急着做些什么，只是静观其变的同时，又有些好奇打量起了那群不知为何跟【死神之镰】搅在一起的群体。
　　这些人，毫无疑问就是之前她用 sp展开扫描时，看到的那几支游曳于森林各处的巡逻队，但比起当时又多了不少高手……后续赶来的其他支援么。
　　话说，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啊？
　　撒诺斯行省东部多未开发，因遍布着原始森林与低矮丘陵而人迹罕至，本身出现这么大规模的武装力量就很奇怪了，更不要说这里现在是恶魔统治的腹地，恶魔怎么可能容许这样一支成规模的武装部队在此随意活动？
　　唔……这么说倒也不算容许吧，这不是正打着么。
　　不过很显然，这几只恶魔并非奔着那群人，而是这里的地下祭场来的，只不过双方正好碰上，所以才打起来了。
　　明明是敌对，却又不曾刻意互相针对的关系吗……
　　「嗯……？」
　　就在此刻，人群中一道背负长弓，扎着褐色短马尾的年轻少女身影，突然映入了白狐小姐视线之内。

第二百五十二章：传承的弓、蜕变的剑
　　这个女人，还有她背着的那把弓箭，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的样子……
　　啊，想起来了。
　　与之一同浮现于脑海中的，还有某个几乎快要被牧师小姐淡忘的名字。
　　这不是绯焰花的弓么？
　　嗯，准确来说，应该形容成……曾经出现在绯焰花手上的弓才对吧。
　　如果薇莉丝没有记错，这把达到了紫色级别而且品质还不错的古老长弓，是那个臭屁家伙的老师，当初在兽王国塔佩亚盆地中与绯焰花决斗，并最终被后者斩杀的什么……世界前第一射手的随身配弓。
　　虽然薇莉丝小姐当时也在忙着揍人，不太清楚那场战斗的详情，但看到绯焰花背着敌人曾经使用过的断弓来与她们汇合，再笨的家伙也能猜到当时究竟发生过什么了。
　　兽人战争结束，回到联合王国首都后，莉莉娅曾经在聊起那位传说级大高手时提到，绯焰花后来请她帮忙找了能工巧匠，重新将那把花小姐的授业恩师 ——安东尼奥 ·史蒂文森留下的最后遗物修复，就是不知道后续如何处理了。
　　没想到，如今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小丫头身上。
　　考虑到绯焰花的实力，和这小女孩连大地级都还差上一些的气息波动，肯定不可能是后者抢或者偷来的，那么，对方能拿到这把弓的理由就只有一个了。
　　「嚯嚯……那家伙竟然也收徒弟了嘛，人类的传承，还真是叫人不禁感慨呢。」
　　「主人，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小光，你看看那个女孩，有没有感到些许眼熟？」
　　顺着白狐小姐意有所指的目光望去，小龙娘动了动挺翘的琼鼻，眉头微微皱起。
　　「气味倒的确有些熟悉……我们以前应该在哪里接触过这个人类才对。」
　　「哎，这就是缘啊，想避也是避不开的。」
　　以晓光对人类，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普通生物的轻蔑态度，自然不会去关注一把对她而言与破铜烂铁没什么区别的紫色武器，更别说由此联想到某位，此刻估计仍远在联合王国的红发弓箭手小姐了。
　　而她说熟悉，则是因为双方的确有过一次勉强可算接触的经历。
　　记得应该是……在圣星城那会吧。
　　抵达那座城市不久，在一间餐馆吃晚饭的时候，薇莉丝就偶然在邻边几桌的位置见到过这女孩，之所以能记得这件事，是因为当时与她一道的，还有另一个让牧师小姐略感眼熟的商人，好像是叫……泽维尔来着？
　　这人是她曾经前往联合王国遗忘之地时，顺路借乘过的商队老板，不过后来巴沃小镇发生了那档子事，薇莉丝小姐为了免去照顾杂鱼的麻烦，就打发那帮家伙快快离开了。
　　虽然最终还是在毁灭掉遗忘之地时，顺手救了些不明身份的被卷入者，也让艾德文娜方便的话去帮忙引导了，但能在圣国见到曾有一面之缘的半个老熟人，当时的确叫她有些意外。
　　不过，认识泽维尔的是薇莉丝而非曦，双方本身也没有太深交情，虽然听见了他与这个貌似叫萨莎的女孩在窃窃私语，讨论有关于她们这边的话题，但怕麻烦的牧师小姐也只是装作没注意到而已。
　　于是，双方就那么擦肩而过了。
　　因为视角的关系，当时薇莉丝并没有仔细留意这柄背在萨莎身后的长弓，若非再度于此偶然相遇，恐怕还不会发现她竟然是绯焰花那家伙的弟子吧。
　　嗯……这样说起来，这个萨莎不应该在跟泽维尔一起跑行商吗，怎么会单独出现在撒诺斯行省偏僻的东部森林里，又跟这帮来路不明的家伙搅在一起了？
　　被勾起了些许好奇心的牧师小姐，决定回头去接触一下这个能被绯焰花看中的小姑娘。
　　因为自家主人没有发话，小龙娘自然也不会去随便插手在她看来只是蚂蚁打架的战斗，静默旁观的片刻功夫，原本的乱战已经发展成了如今亡魂与那位四臂刃魔一对一单挑的形势。
　　虽然是四把武器对一柄剑，但看起来亡魂并没有因数量而落入下风，刃魔的四刃如暴雨般淋漓斩下，却被灰衣剑客悉数沉着接住，双方越打越快，气势不知为何，也在以某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同时向上飞跃。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兵刃交鸣，化作昂扬的金戈铁马之音，那最初袭击向薇莉丝一行的血树也正如西芙琳所言，早已没再向亡魂等人发动攻击，却也不曾帮忙，只是重新静默下去，成为了这场战斗的背景板幕。
　　说实话，亡魂的实力比薇莉丝预料之中还要强上一些。
　　虽然他展露出来的气息不过是传说级内较为平庸的水准，还远远达不到超越门槛，但在某些精妙剑技和装备的辅助下，却竟然做到了独自硬撼这至少传说巅峰级别刃魔的壮举。
　　其中关键之处，便在于亡魂的反应速度。
　　可能是由于某些体质，加上被白狐小姐淬炼过一次灵魂的缘故，这家伙很显然拥有远超当前级别的精神强度，所以才能转化为动态视力，清晰捕捉到敌人袭来的每一道攻势，并做出应对。
　　不过……还不够，也该分出胜负了。
　　一念及此，刃魔战刃突兀横扫。
　　平平无奇的一招，却带来了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结果。
　　「铛！」
　　一柄长剑冲天而起，光滑如洗的剑身之上，倒映出灰衣剑客微愕的容颜，和迅如急电般自侧面袭来的另一柄战刃。
　　「亡魂！」
　　在不知是冥灵或冥莲的失声惊呼中，白狐小姐无奈抬起了手。
　　恶魔作为异界生物，在这里，是会受到世界之力无形压制和削弱的。
　　通常而言，那会导致其表现出来的战力，下降至少 5-10个等级，也就是说这只看起来仅有传说巅峰的恶魔，几乎百分百实际上是一只恶魔升华者，即所谓的超越级强者。
　　它比亡魂要强，而且强不止一筹。
　　实战经验，对力量和技巧的感悟，实际上并不逊色于对方的反应速度……这些无法以单纯等级衡量的东西，并不会受到压制的影响，并最终为它带来了胜利。
　　这一刀，将会削去灰衣剑客的头颅，而后者无法阻挡，因为他已经来不及拔出另一柄剑。
　　但就在薇莉丝小姐准备不讲武德，出手干涉战局并救下亡魂性命之时……
　　异变骤起。
　　血树之下……整片森林中的空气，突然有一瞬间化作凝滞。
　　无法以等级和强度来判断，宛若万物归寂，不同于死亡，而是纯粹湮灭的恐怖气息……
　　在那战刃接触到亡魂脖颈肌肤前一瞬的 0。01秒间，突兀横扫开来！
　　「！？」
　　像是不小心触碰到沸水而急促回缩的手指一般，裹挟着惨烈杀气的战刃以远比先前更快数筹的速度倒收而回！
　　然而它依旧慢上了分毫，那柄连接着刃魔其中一支手臂的长刃，竟宛若融化在河水中的雪花，以某种诡异而肉眼可见之速开始溃散！
　　「噗嗤！」
　　毫不犹豫的，刃魔主动挥刃，将融化即将蔓延到臂铠内侧的武器斩断。
　　还在空中跌落之时，那把战刃便已彻底溶解一空，消失无踪。
　　随即，它脚尖点地，在战翼辅助下闪电般后撤了足足十余米开外，才以头盔内侧某种似是惊疑不定的眼神，打量着原地站立的灰衣剑客。
　　「哦？」
　　白狐小姐的白皙手掌亦在空中微微停顿。
　　于是，那刃魔凝滞片刻，在终于带上几分严肃的眸光中，以不太熟练的圣国通用语开口道。
　　「你叫，什么名字？」
　　灰衣剑客的脸色有些苍白，并非因为濒死的恐惧，而更像某种临近于极限与负荷带来的虚脱，但他依旧明白对方是在与谁说话，并开口答道。
　　「【亡魂】，一名剑客。」
　　「……亡魂吗，好名字，很适合，你。」

第二百五十三章：虚奥义·魂烬
　　「刚刚那招，叫什么，名字？」
　　亡魂有些艰难地偏头，看向不知何时已来到身侧的白狐少女，见其并无开口的意思，沉吟片刻，便道。
　　「千魂万念，一眼成空……就叫它【魂烬】吧。」
　　「【魂烬】……好。」
　　见灰衣剑客并未应答，也可能是已无慢悠悠对话的余裕，刃魔深感郑重地继续点头道。
　　「我的名字，卡萨尔，杀戮座下第九战将，你，值得一杀。」
　　「不过，不是现在。」
　　自称卡萨尔的刃魔将头盔下幽绿色瞳孔转向白狐少女，似深深凝望了她一眼，便又重新回到勉强站立的亡魂身上。
　　「你，还不成熟，我，无法全力以赴，实在可惜，择日再战吧。」
　　「……」
　　见灰衣剑客依旧并未应答，卡萨尔面朝着他继续向后退去，又展翼，在劲风中腾空而起。
　　「在，杀戮之刃，降下的那天，我会来找你，杀死我，或者，被我杀死。」
　　在这般宣言中，恶魔们迎风而去，很快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亡魂！」
　　落入第一时间从后方赶来的【冥莲】怀中，气息突然变得极其微弱的灰衣剑客抬起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们身侧的白狐小姐一行。
　　「……曦小姐，就这样放它们离开吗？」
　　「嗯，既然斯鲁特尔……这几只恶魔幕后老大敢把它们派出来，就说明是抓住或宰了也无所谓的杂鱼，何况那家伙都说了要跟你决胜负，我也没必要以大欺小把它强行留下吧，还是说，你没有信心打赢它 ~？」
　　「惭愧……但这场战斗，的确是我……」
　　薇莉丝抬手将其打断。
　　「不必妄自菲薄，你没有赢，但也没有输。」
　　很显然，那只叫卡萨尔的刃魔，不是因为好心，又或者忌讳白狐小姐的存在，才选择放亡魂一条生路的。
　　奥义。
　　在战刃即将斩下灰衣剑客头颅的瞬间，薇莉丝分明感受到了只属于这种力量的独特气息。
　　当然，比起牧师小姐所掌握的，【光耀】这般堪称灭世之力的真正奥义，亡魂的奥义不仅远远稚嫩，青涩，而且本质上也只是一种对那般至高领域力量的模仿。
　　奥义是法则的极限，脱胎于概念的至高之精粹，凡人莫说理解，使用，哪怕只是近距离目睹其存在，又幸运地并未成为其目标，这种力量所蕴含的恐怖信息流也足以令其疯狂乃至精神崩溃。
　　所以亡魂刚才试图触摸和动用的，只可能是被称作【虚奥义】的模拟力量，而且即便用尽全力，也只营造出了那一缕气息罢了。
　　毕竟即使在【御狐之面】的附带技能【阴阳一行】帮助下，开发出了使用 sp的能力，但说到底，亡魂也只有不到 lv50的水准，就算体质特殊，其 sp总量肯定依旧是相当有限的。
　　强行催动奥义的力量，只会伤及自身。
　　如果刚刚他真的爆发出那股【虚奥义】的全部，自身必然会因 sp，也就是灵魂彻底枯竭而当场死亡。
　　只不过与如此可怕代价相对应，那瞬间的威力也必定会相当不俗，至少把对面自称卡萨尔的刃魔，甚至天上那几只，包括周围除了白狐小姐等几人外，其他看热闹家伙一起带走是没问题的。
　　所以说到底，卡萨尔只是不愿与亡魂同归于尽，加上某位曦小姐的存在，才会选择暂时退去。
　　或许它觉得待到那所谓 「杀戮之刃降下 」 ，能够发挥出全力后，自己就能够抵挡那湮灭万物的魂烬之力了吧。
　　亡魂并不蠢，只是从白狐小姐的眼神中，便已很快理解了这样的真相。
　　「是吗……那便好，剩下的恐怕暂时要麻烦您了，这些人……他们是【拜光教会】。」
　　仅剩的些许念头渐渐消散，灰衣剑客闭上眼，气息彻底衰落下去。
　　「拜光教会吗……什，什么玩意？拜光教会！？」
　　等等等等一下，这群人，原来是那个奇葩组织手下的家伙吗？！
　　「曦小姐？」
　　似乎是觉得那位神秘高贵的白狐少女，会发出这般慌乱声音有些不可思议，正帮姐姐一道搀扶着已经晕过去某队长先生的冥灵，不禁投来了带着关切的视线。
　　「您没事吧，拜光教会怎么了吗？」
　　「咳咳。」
　　白狐小姐下意识摸了摸因受到惊吓而直立的三角状毛茸茸尖耳，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没什么，只是久闻这个组织的大名，稍微有些惊讶罢了。」
　　含糊搪塞之后，某人又连忙转移话题道。
　　「所以你们上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拜光教会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目前的情况能看出来，【死神之镰】应该已经与【拜光教会】达成了某种合作关系，或许是面对同样的敌人一撮即合，也可能他们早就互有联系。
　　毕竟即使在联合王国那边，也同样存在着这个教会快速发展的步伐，传说级冒险者与之有所合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拜光教会本身也并非什么邪教组织，只是薇莉丝小姐单方面接受不了他们而已。
　　不疑有他，冥灵点了点头，等待着摆渡人替亡魂简单检查和治疗的同时，快速解释道。
　　「我们是前不久才遇到这些人的，可能与那棵血树战斗产生的动静太大了吧，战斗不久后，他们就陆陆续续从各方向不断赶到这里，并主动出手帮忙了。」
　　「但不知为何，这棵树在某个时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没有再向我们发动攻击，像是突然陷入了沉睡一样。」
　　「因此，我们暂时得以喘息，并简单互相交流。」
　　「听对方领头者的意思，他们似乎都来自这片森林附近，那里有一块由战争逃难而来民众，零散圣职者构成，在拜光教会帮助下建立起来的生活聚集地。」
　　「似乎这片森林之中，近期经常会有在外围采摘果实药草，捕猎的聚居地成员莫名失踪，渐渐引起当地领袖的重视，因此才组建了好几支人手进行调查。」
　　刘海遮掩着单眼的灰色短发少女，以眼神示意她们来时，遇到那批被抽干鲜血的调查队尸体所在方向。
　　「您也看到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好吧。」
　　拜光教会……
　　虽然不太乐意跟这帮莫名其妙凑在一起的家伙搭上关系，但说实话，随着这个所谓【拜光教会】在世界各地的发展，规模越来越大，薇莉丝与他们接触也是早晚的事。
　　而且那位裁决圣女，艾德文娜的姐姐菲蕾德翠卡据说也已经加入了拜光教会，根据这个方向来寻找她无疑是最便利的捷径。
　　何况，那个叫萨莎的，白狐小姐已经打算去尝试接触的绯焰花弟子，她很显然也跟这帮人是一路的。
　　唉，罢了罢了。
　　说到底，她现在是曦，又并非某位嫌疑满满的牧师小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嗯，就是这样。
　　「走吧，先去见见对方的首领再说。」

第二百五十四章：清晨轶事
　　从某位白狐小姐口中，搞清楚了导致聚居地成员接连失踪的真正原因，并通过其帮助进行验证之后，那些聚集起来调查森林的【拜光教会】成员，便将地下几名还在昏迷着的血族带走，又封住了那片地下祭场和传送阵，以防对方卷土重来。
　　至于那棵看起来分外不详的血树，他们也本想将其烧毁，但因为蒂丽莎的反对和保证，加上看白狐小姐等人的面上，对方便暂时没有付诸行动。
　　如此，事件便暂时告一段落了。
　　在对方的带领下，薇莉丝等人顺其自然，来到建立在森林边缘的【聚居地】，并暂时安置下来。
　　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暂居，一方面是牧师小姐已经打算借此机会，深入了解下这个组织的内部构成，看看他们究竟怎么回事，以及打听那位裁决圣女的消息。
　　另一方面，西芙琳也的确拜托了她一些事情去处理，暂时并不方便离开此地。
　　于是那之后，又有数日过去。
　　这几天，白狐小姐已经与聚集地的民众有了些许交集，了解，自然也随之加深许多。
　　这个聚居地虽然由拜光教会建立，但并非一定得加入那个组织才能定居，事实上，虽然前者姑且有努力进行传教，但这里依然有近半数成员是女神教徒或无宗教人士。
　　而另外一半……
　　说实话，这些【拜光者】……比薇莉丝想象中更容易相处。
　　不仅不会整天神神叨叨的，把什么神啊信仰啊挂在嘴边，绝大部分时候也跟无信仰人士没有任何区别，生活中牵涉到宗教的方面，甚至比以自由随性著称的女神教徒更稀少。
　　正是因为聚居地中各个成分居民都生活在一起，所以这种对比感才更加明显。
　　真要说的话，拜光教会在比较上，似乎更像丢掉了许多条条框框，更加原始而粗糙的女神教……之类感觉吧。
　　否则，估计也无法容纳某些格外脱线的信徒。
　　「哟！嘿咻……早上好呀曦小姐，难得嘿咻……看你这么早出现呢。」
　　刚刚推开屋舍小门，让身体沐浴在晨间温暖的朝霞之下，白狐少女所立不远处庭院中，便传来了某道已经有些耳熟的问候声。
　　那是将随身长弓摆放在旁边石桌上，仅穿着一身将美好弧线凸显得淋漓尽致白色短衣与短裤，两条手臂与大腿处的美好，却尽数暴露在外的年轻女孩。
　　带着小麦色的健康肌肤在朝阳下反射出淡淡光泽，平素扎成马尾的褐色短发也仅是简单盘起，正站在庭院中不断抬举着两块厚重石墩，一副晨练的架势。
　　「早上好萨莎，今天有些事要处理，所以就起的早了些。」
　　「噢！嘿嘿，我懂我懂……嘿咻……是要去见那俩家伙了对吧？」
　　「嗯。」
　　简单回应过热情似火的萨莎小姐，薇莉丝看着她把两块估计至少各自有上百斤石墩，满头大汗却努力呼哧呼哧来回撑上头顶的样子，早就对此感到些许好奇的白狐少女终于开口问道。
　　「话说萨莎，你这晨练的方式有点独具一格啊，怎么讲呢……感觉，不太像女孩子的锻炼方法？」
　　「啊？」
　　将手中两块石墩随意放在地上，发出 「咚 」的声音后，褐发少女用摆在桌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便笑道。
　　「哈哈，曦小姐也这么觉得吗，就是说啊，虽然效果很不错，但这也太粗鲁了一点吧？」
　　「不过老师就是这样要求的，我也没办法呀，何况作为弓箭手，手臂肌肉的强度可是直接关乎到我们每一箭的威力和持久力来着……」
　　面具内的嘴角略微抽搐几下，白狐小姐忍不住又道。
　　「该不会，你那位老师每天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在锻炼吧？」
　　「嘿，这是当然啦，否则的话又怎能言传身教，让作为弟子的我乖乖照做呢，而且老师她的负重，可足足要比我高上五六倍呢。」
　　好家伙。
　　如果换做其他人听见这番话，恐怕立刻就会下意识在脑海中描绘出某个人高马大，满身腱子肉的超级壮汉形象吧。
　　但已经通过那把长弓，以及近几日相处下来某些情报，推测出萨莎始终不愿言明的，口中那位神秘 「老师 」真实身份的薇莉丝小姐，却已经想象出了……
　　某位红发弓箭手小姐，每天早上穿着一身短衫，站在庭院里把两块比她腰围还宽的巨石墩，像玩具一样甩来甩去晨练的可怕光景了。
　　「呜哇……」
　　不经意间，少女便发出了这样略显古怪的声音。
　　正当薇莉丝小姐心中浮想联翩，对绯焰花小姐的整体形象也开始产生大幅度偏转之时。
　　另一边似乎已经结束晨练的萨莎，已经毫不避讳般脱掉了短衣与短裤，又当着前者的面露出毫无遮掩的年轻胴体，连便于运动的帆布鞋都随脚踢到一边，赤足站在原地。
　　随即，凭借着作为弓箭手卓越的臂力，轻松拎起一桶早已打好摆在桌边的凉水，给自己迎头浇下。
　　「哗啦！」
　　「呼 ~爽歪歪！」
　　爽朗高呼一声，又像猫咪一样甩了甩被凉水浸湿的褐色短发，萨莎便用另外的干毛巾擦拭起身体来。
　　说实话，有点豪放过头了。
　　再怎么说，也该有点身为女孩子的自觉吧。
　　虽然这间庭院里只有以狐狸小姐为首的几名女性和萨莎，以及一两位阿姨居住，并不存在任何异性，但须知这个世界女孩子之间也是可以存在那种关系，并通过某些魔法手段诞下后代的。
　　所以，哪怕退一万步来讲，在不清楚对方性取向的情况下，搞出这种举动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当然，类似的话题，早在薇莉丝小姐刚来到这片聚居地，与萨莎同居后的第二天早上，首次目睹其晨练场景后就已经尝试过讨论，但后者的态度却很不以为然。
　【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嘛，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哈哈。】
　【到房间里去冲的话，把地板和家具弄湿了超级麻烦的啊，什么你说泡澡？那不是更麻烦吗？拜托饶了我吧……】
　【话说曦小姐你怎么格外在意这方面的问题啊，明明老师也觉得没关系的，啊！说起来你好像不是人类呢，难道是有着那种特殊传统的种族？喂喂，能说说同性是怎么繁衍后代的吗，我一直都很好奇！】
　　大概……就是这样了。
　　无奈之下，为了避免被误会的薇莉丝小姐，也只能放弃劝告和建议，选择平静接受对方这样的举动。
　　何况说到底，女孩子的身体她也早就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当初在联合王国那会，还每天都跟某女王小姐一起光溜溜地泡澡来着呢。
　　就这样，某白狐少女目视着萨莎小姐擦干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一身水珠，重新换上干净内衬，套起她惯用的贴身皮甲和风衣，利索扎好马尾，又最后将长弓与箭袋一道背在身上。
　　差不多同一时间，某位睡眼惺忪的龙娘小姐也已经从薇莉丝先前现身的门内走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主人，早上好。」
　　看见萨莎的存在，小龙娘便以不会被外人听到的音量，轻声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昨天也跟雪翼玩得很晚吗？」
　　「差不多吧，那家伙倒是精力充沛，明明不过一只笨鸟……」
　　今天的小龙娘，依旧是最平常的那股打扮，倒不如说除了与薇莉丝独处或某些特殊场合下，她基本都不会刻意去改变自己人形态时的装束。
　　就像龙不会闲着没事在鳞片上再套一层外壳那样。
　　二女对视一眼，又看向已经大步来到她们身边的萨莎小姐，薇莉丝点了点头。
　　「你先到森林那边跟蒂丽莎她们做好准备吧，我找这里的负责人谈谈，然后就去汇合，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们也该讨论出结果了。」
　　「是。」

第二百五十五章：拜光教会与特效药
　　与萨莎一道踏出居住着的庭院，映入眼帘之中，便是远处蜿蜒而过的长河。
　　那是星河在撒诺斯行省内分出的一条支流。
　　正如绝大部分历史中的情况一样，越是资源紧缺的特殊时期，但凡生物聚集地，便多临河而建，以方便获取更加丰富的水源和各类物资。
　　这里亦不外如是。
　　薇莉丝等人目前暂时停留的这片聚居地，是背靠着眼前星河支流，三面环林建成的一小块夹缝地带，仅有唯一不算太过宽阔的小道与外界相连。
　　正因如此特殊的地形，这片区域才能在拜光教会提供的资源和帮助下快速落成，并躲开恶魔的侵袭，发展到如今已有十万余人的可观规模。
　　之前提到过，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在战争中逃离原本家园，流离失所的圣国平民，少量则是被打散开来的神殿骑士之类圣职者，或正好来到附近的游者。
　　在机缘巧合下找到这片聚居地后，又由于某些原因暂时不打算离开，便自发加入到了护卫队的工作之内。
　　当然，还有一支最关键的构成力量。
　　那便是真正对聚居地形成提供了最主要支持，目前也正实际掌控着该区域情况的【拜光教会】了。
　　话虽如此，实际上所谓拜光教会，其中百分之九十九成员都仍只是圣国中各行各业的民众，是在其中少量【传教使】，【使徒】之类存在的影响和领导下，构成的相对松散团体。
　　并非刻意伪装出来，而是真的很松散，薇莉丝已经在近几日的观察中完全确信了这点。
　　就比如目前正走在她身边的萨莎，这个家伙虽然也是拜光教会的信徒，但看起来却没有一点正常信徒该有的样子。
　　大家自己干自己的事，不存在什么神殿，什么礼拜和仪式，只有在前些日子那样出现了异常情况，需应对困难的时候，这些【拜光者】才会聚集在一起，形成真正类似于组织的模样。
　　顺带一提，萨莎之所以会加入拜光教会，似乎是因为她们商队在圣国内行商途中，也不慎接触了那些携带【不洁】疫毒的流亡民众，并受到感染。
　【不洁】的可怕，薇莉丝在圣国行军途中已经有所了解，就连那位似乎隐藏着许多秘密的明光圣女殿下，也将之称为无法可解，还是在白狐小姐明里暗里帮助下，才同意了艾德文娜 「暂时先进行隔离 」的主张。
　　如此，足可见其治疗难度。
　　但听萨莎的意思，那些【拜光教会】的高层似乎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种近似于法则般疫病的危害和扩散，自然令薇莉丝分外好奇。
　　旁敲侧击地进行过一些询问后，得到的答案却更让牧师小姐暗自惊讶。
　　其解决方法是 ——成为【拜光者】。
　　当然，加入拜光教会只是第一步，在来到撒诺斯行省之后，那位接引他们的传教使给萨莎等人提供了一种特殊的药物。
　　其成分与来源后者不知，但据说只需要每月服用一粒，便可以遏制住其体内疫毒的继续扩散和向外界传播，使得萨莎等人可以暂时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那是种只有约莫弹珠三分之一大小，浑圆光滑的金色药丸，每月会定时由拜光教会高层，也就是那位传教使分发。
　　如此奇怪组织提供的莫名其妙的药物，换做正常情况下，萨莎肯定是不会轻易吞服的，但被【不洁】沾染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这是人尽皆知的共识，因此她们能做的，也就只有倾尽所能去抓住那虚无缥缈的求生之路了。
　　而事实证明，拜光教会并没有骗她。
　　根据某种特殊的检测手段显示，吞下药物后，那种散布在其体内的疫毒的确得到了初步遏制，就像是被某种特殊能量包裹住，无法再行扩张和蔓延一般。
　　而薇莉丝利用【情报侦测】暗中调查得到的结果，也同样是如此。
　　当然，考虑到隐私问题，拜光教会似乎并没有公开萨莎等人身为疫毒携带者的情报，而后者愿意提供这么多信息，自然是因为白狐小姐后面故意展露出来的，作为【曦】的身份，以及她们一行在之前森林战斗中提供的帮助。
　　说实话，这种药物的出现，的确有些出乎薇莉丝意料之外，虽然她尚未查清其具体制作方法，但如果没有副作用且能够大批量生产，佛兰行省那边……
　　不过，女神教真的能容忍信徒为了遏制疫毒，或者说 ——保命，而大量改信其他教派的行为吗？
　　在聚居地内部移动一段路程后，萨莎带着白狐小姐来到了某间相对精致，地理位置也处于这片聚居地中央区域的三层高楼脚下。
　　「就是这啦，姑且算拜光教会那帮高层在这个聚居地的办事处吧，至少之前会长大叔是交代我带你们来这里碰头的。」
　　「泽维尔么……」
　　刚来到聚居地的时候，这位与萨莎一道的商人先生，似乎和此地拜光教会的真正首领外出去办某些事情了，说是近两日才能回转，所以才有了白狐小姐给予对方一周时间进行考虑的后续。
　　呵，周周转转，在这撒诺斯行省，又跟那个曾有两面之缘的商人碰上了啊。
　　当然对他而言，这应该是与【曦】的首次真正接触吧。
　　从并未关闭的大门而入，掠过正厅中来来往往不少正规，至少装束上看起来还像个教徒的【拜光者】，薇莉丝在萨莎带领下直奔二楼而去。
　　边上楼梯，萨莎还不忘一边解释道。
　　「这地方，据说是艾兰德大叔仿照联合王国的冒险者公会来设计的，一楼主要用来接些居民日常遇到的大小麻烦，再转给有能力的人去解决，最后由拜光教会提供奖励。」
　　「二楼的话，貌似就是大人物工作的地方了，这里我来的也不多，会长大叔跟他们混熟之后倒是经常过来办事的样子，劳碌命呢 ~」
　　说着，她们已经来到二楼走廊深处唯一并未上锁，只是标注着【办公中】的门前，萨莎先是象征性敲了敲，便大大咧咧拧开门把闯了进去。
　　「会长大叔！我把贵客带过来了哟！」
　　跟着某位仿佛无法无天，完全不把这地方当时重要场所的弓箭手小姐踏入屋内，里面的景象，立刻便展现在了白狐少女面前。
　　十分简单而朴素的办公室。
　　一张木质办公桌，几个栽种着新鲜植被的花盆摆放在窗台下，植物的枝叶微微张开，正贪婪吸收着阳光哺育的滋养，而其正对的另一侧，则固定着整排的半悬空书柜，里面摆满了堆放整齐的各类文件和资料。
　　书柜下方的房间角落，待客用的茶几与两排沙发相对而立，茶几上刚刚泡好没多久的瓷壶还在升起袅袅白气，一副生机勃勃而恬淡的光景。
　　沙发上，穿着淡金色【拜光教会】教袍，已经将兜帽掀下，短发如光芒般璀璨的青年，正与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人族商人面对而坐，温声交谈着些什么。

第二百五十六章：与拜光者的初见
　　萨莎的推门而入，自然立刻引起了两方的注意。
　　他们不约而同转过头来，将视线投向刚刚踏入屋内的二女。
　　作为熟人的萨莎小姐，自然只是随意扫过，便立刻就被抛在了眼外，随即，二人委婉但并不避讳的观察般眼神，很快落至某位白狐小姐身上。
　　对方打量着这边的同时，薇莉丝自然也在反过来，观察这据说是此地【拜光教会】领袖的家伙。
　　泽维尔她是认识的，自然没可能立刻就成为拜光教会高层，那么目标便可以确定了。
　　对方模样落在眼中时，薇莉丝感到了略微的惊讶。
　　毕竟这种宛若光芒般奇特的发质，与蓝宝石色泽的瞳眸，已经足以证明其代表的种族。
　　据说从来不会加入女神教的光族，竟然有族人会选择成为【拜光者】，还混到了其中高层？
　　嗯……如果并非个例，也就是说他们避讳的其实不是宗教，而单纯在反感女神教吗？
　　不过光族，拜光教会，这样只从字面上来看倒是蛮契合的嘛。
　　短暂寂静之后，还是对方率先打破了沉默。
　　泽维尔与那名身穿教袍的光族青年同时站起身，朝白狐小姐友善地点头示意。
　　「您好，在下【拜光教会】传教使艾兰德，艾兰德 ·莱特，这位是我教成员泽维尔先生，没想到能亲眼目睹传说在对抗恶魔中，做出了卓越贡献的白狐圣女曦小姐，实在是荣幸之至。」
　　「喂，这个奇怪称号的传播范围是不是有点太广了啊……」
　　「啊？」
　　见光族青年错愕地面露诧异，理解对方并没有调侃意思的某位白狐圣女小姐，也只能放弃吐槽念头，正式点头回应对方。
　　「好吧好吧……我是曦，冒昧打扰了。」
　　「何谈打扰，呵呵，曦小姐请坐。」
　　不需要艾兰德提醒，站在他对面的商人先生便立刻反应过来，自柜台下取出两只新的茶杯，添上热茶后，便径直来到前者同侧的沙发附近，给贵客让出了位置。
　　薇莉丝也不客气，点头落座后，萨莎便同样与她一道坐下，依旧是那位自称艾兰德的光族青年率先开口。
　　「这边大致的情况，同僚都已经告诉在下了，恕我唐突，但曦小姐不是应该正与明光圣女率领的圣国主力，在佛兰行省对抗向西侵袭的恶魔大军吗，怎么会只带着几名同伴突然来到这撒诺斯行省腹地呢？」
　　哦？开门见山吗。
　　这艾兰德看起来倒是个爽快人，和这样的人交流是最省力的，因为对方通常不会故作神秘打什么哑谜。
　　心中生出些许好感的白狐小姐，同样没有推诿搪塞说什么废话，正面回应道。
　　「首先要明确一点，我与神圣帝国，女神教之间并不存在正式或绝对的密切关系，我并不属于女神教，也没有帮助他们对抗恶魔的义务。」
　　「艾兰德先生，曦只是一个外来者，无根无依的旅人罢了，所以请不必假定我此刻应在做些什么，又是否抱有某些特殊目的或任务。」
　　「哦……？」
　　与泽维尔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光族青年再度回转的脸上，不禁添起几分白狐小姐略感眼熟的愉悦笑意。
　　「有趣，真是有趣，曦小姐的行事风格倒正好与我光族分外相似呢，想必我们之间会很合得来……」
　　他微微颔首，并未质疑白狐少女单方面的说辞，只继续道。
　　「好，那么言归正传，先来谈谈目前最主要的事项吧。」
　　「南部森林里发生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没想到距离我们如此之近的地下深处，竟然潜藏有那样骇人的仪式，如果不是曦小姐和您的同伴们及时出手，恐怕要不了多久，【血之灾】的惨祸就将再度重演于此了吧，实在感激不尽。」
　　艾兰德垂下头颅，将手掌覆盖在教袍胸前淡金色的星辰之上，泽维尔，包括坐在同侧的萨莎也连忙向白狐小姐致以相同礼节。
　　虽然看起来完全不像，但他们如今的确也同样是这聚居地的一份子，拜光教会的一员。
　　坦然承受了这份感谢，薇莉丝捧起面前还在散发着热气的温茶，送到面具下轻抿半口。
　　「不必如此，坦白说，我最开始并不是抱着帮助你们的目的才来到这里，对付那些家伙也只因为他们在做的事，正好让我感兴趣而已。」
　　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在告诉对面 ——【我曦小姐并不是那种救世济人的圣女大英雄，不会因为看到别人有困难就无条件凑上去帮忙，如果抱着把我们这边当免费打工仔的想法，还是劝你免开尊口。】
　　当然，有些话肯定要说的隐晦一点，相信在场之中除了萨莎外，其他两人肯定都是能听懂她意指的。
　　其实薇莉丝还想提醒下对方，这样的仪式撒诺斯行省里肯定不仅仅只有此地一处，就像圣卑尔根山脉那里的结界形成时，冲天血柱足有千余一样，【逆十字之血】的构成，仅靠单独法阵肯定是不够的。
　　但这里是恶魔统治的地区，拜光教会能做到的也只有尽可能维持民众们稳定生活，想要让他们去捣毁地下深处的恶魔仪式，跟送死也没啥两样吧。
　　说了也白说，还是免得浪费口舌了。
　　果然，艾兰德很快沉吟着再度点头，泽维尔也面露微笑道。
　　「曦小姐的行事风格，倒是让鄙人想起了早年结识的一位贵人……听说您还有几位同伴也一并暂住在聚集地，能否冒昧问问，她们与曦小姐是怎样的关系？」
　　「一部分顺路，一部分是朋友拜托帮忙照顾的孩子吧，当然，某种角度上其实也能算作我的朋友。」
　　「原来如此，朋友拜托吗……」
　　这般若有所思地颔首示意后，泽维尔便没有继续开口，将谈话的主导权让给了作为拜光教会真正高层的艾兰德。
　　光族青年自然而然接上话题。
　　「那么，就以合作和互惠互利为目标展开我们双方的谈话吧。曦小姐，之前在森林里的际遇，我方欠您一个人情，所以您后来表示不要对那棵血树出手的时候，我们尊重了您的意愿，暂时撤退。」
　　「但说实话，那样一种诡异且具备攻击性的植物，我们作为就居住在附近的生民，实在难以长期对其视而不见，毕竟我方已经有许多无辜者因其丧生了。」
　　「的确，那棵树或许因为您的存在而暂时失去了威胁性，不再向我们发起攻击，但您和您的同伴早晚会离开这里，我们不可能冒着对方失控的风险始终消极应对，这点，也希望您能够理解。」
　　「嗯……」
　　意料之内的说法呢。
　　拜光教会或许可以看在曦的面子和实力上，暂时不对血树动手，但却不可能永远如此，毕竟那玩意看起来就很不对劲的样子，对于普通人和大部分传说以下强者而言，甚至毫无对抗的可能。
　　事实上，如果并非西芙琳的请求，薇莉丝也不会多花精力来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但既然决定了要干涉，话肯定得说得巧妙点。
　　「我明白了，但有一点你说的不准确，那些失踪在森林里的人，包括被抽干血液的搜查队员，都是遭到了与恶魔勾结的血族加害，而并非那棵树。」
　　「那棵树本身，其实并没有攻击外来者的意图，只是受到了刺激而想要自保而已。」

第二百五十七章：真实
　　艾兰德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可是曦小姐，根据我们后来对一些森林中找到的人员尸体检查，其很多都是被细长且尖锐的物体贯穿要害，强行抽干血液而亡的，那种伤口，与血树曾经展现出来的尖锐枝条几乎完全一致……」
　　没有正面回答这份质疑，薇莉丝只是摆了摆手，转口问道。
　　「那几名被俘虏的血族醒过来了吗？」
　　传教使先生微微一愣，随即坦诚点头。
　　「醒过来了，但它们的精神似乎受到了某种外力的影响，不仅没办法正常与审讯人员交流，还大喊大叫，疯狂攻击着任何进入视线内的目标，甚至是自己。」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将其分开单独关押，又用魔力绳索牢牢捆缚起来，以防止它们自残。」
　　「嗯 ~既然如此，你还没有联想到些什么吗？」
　　白狐小姐再度将已经空了大半的茶杯放回桌案上，坐在对面的泽维尔连忙给她再度添满。
　　艾兰德也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面露恍然。
　　「噢！曦小姐的意思是，那棵树也跟它们一样，被……」
　　「【杀戮】之君主斯鲁特尔。」
　　顺着传教使先生的话语，薇莉丝自然而然道出了这样的名字。
　　「那就是与血族勾结，在森林地下发动邪恶仪式的幕后黑手，圣卑尔根山脉的【血之灾】，也是祂一手策划。」
　　「而且那家伙的行动，恐怕至今仍在稳步进行中，要不了多久就会再度显露峥嵘了吧。艾兰德先生，你应该清楚恶魔君主这四个字代表的含义，那是堪比神明般的强大存在，一举一动，都会对凡世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艾兰德皱了皱眉，似乎是感受到了这份警告中代表的可怕未来，又再度面露不解。
　　「杀戮之君主的确是非常可怕的存在，但曦小姐，祂与我们正在讨论的，那棵树的处理方案存在关联吗？」
　　「当然有关联。」
　　因为信息差，而始终牢牢把握着话题走向的白狐小姐带出一声轻笑，又像是循循善诱那般开口道。
　　「斯鲁特尔是堪比神明的【杀戮】意志，祂的目的，是为这个世界带来无尽鲜血与死亡。但祂并非唯一的神明，这个世界中也存在着实力不逊色于那家伙，但立场截然相反的神，而那位神明，则与这棵血树渊源颇深。」
　　「你们可以称祂为【生命女神西芙琳】。」
　　终于意识到对方的某些目的，艾兰德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几下，表情也变得略显怪异起来。
　　「曦小姐，您该不会是……打算向我们传教吧？」
　　白狐少女笑着摇了摇头。
　　「我并不信仰生命女神，祂麾下大概也没什么宗教之类的东西，这点你可以放心，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在达成我一些目的的同时，顺带给你们指条明路罢了。」
　　「神明的力量，只有同样作为神的存在才能抗衡，我知道你们拜光教会有着自己的信仰，但那目前看来……恐怕并不能帮助你们在【杀戮】的入侵下自保吧？」
　　白狐小姐转头看向户外投来的明媚阳光，窗台下青翠的盆栽在暖风中微微摇曳着，少女纯白色的面具，似乎亦反射出淡淡莹润的光泽。
　　「艾兰德先生，趁着这个机会，能给我说说你们【拜光教会】的核心教义吗？」
　　「那是神明？亦或，某些更加玄奥难以触及的东西？」
　　……
　　「这就是始源之光给予的恩慈，小家伙，你的祈祷得到回应了哦。」
　　沐浴在晨曦投射的光芒之下，一身鲜血的圣骑士姬，向蜷缩在地的女孩，伸出了刚刚还在持握着十字圣盾的手掌。
　　她们不远处，遍布着激烈鏖战中燃起的房屋，亡骸在废墟中横陈满地，金发少女脚下滚落着一颗硕大的，原属于某只刃魔的头颅，无头的尸身早已倒伏在地，失去了生机。
　　「你，你们是谁？」
　　艾德文娜面前，布衣破破烂烂，头上有一对小巧鹿角，看起来只不过约莫十余出头的农家女孩，如同受惊的小鹿般，小心翼翼递出她已经沾满泥土的小手，清澈美眸之中写满了突变之后的茫然与不安。
　　圣骑士姬将同样染血的圣剑也插在地上，轻轻将女孩拉起，淡金色眸中渗出些许温和笑意。
　　「小妹妹，我们是神之骑士，圣光的使者，袭击这里的恶魔已经被消灭干净，不用再害怕了哦。」
　　「神明的……使者？女神大人，真的来救我们了吗？」
　　女孩茫然的神色渐渐化为惊喜，又连忙转过身去。
　　「那神使姐姐，求求你让女神大人再开开恩，让爸爸妈妈，还有村里的大家都醒过来好不好？！」
　　她的脚下，是对看起来约莫四十出头的农村夫妇，趴在地上互相搂抱于一起，朝向外界的后背，却绽开了几乎将脊椎斩断的可怕刀伤。
　　血已流尽，正如他们早已虚无缥缈的生机。
　　艾德文娜脸上安慰般的笑意渐渐收敛，只是拍了拍女孩瘦弱稚嫩的肩膀。
　　她赶到时，这座小村子已经在【杀戮】的铁蹄下化为地狱，若非这对农人夫妇拼命用身躯挡下了致命的攻击，又在死前将年幼的女儿遮掩起来，恐怕……
　　看见圣骑士姬默然的反应，女孩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很快再度黯淡下去。
　　「做不到吗……对，对不起，向女神大人说了很过分的话……」
　　「但是……为什么只有我得救了呢？」
　　女孩眼角渐渐泛起红晕，瞳孔也有些失神，像是回忆般自言自语着，
　　「明明爸爸妈妈也都是非常虔诚的人，他们每天早上和晚上都会带我一起向女神大人祷告，每个月还专门去很远的大城市里，进神殿参拜……」
　　「他们总是对我说……小琳呀，祷告的时候要心无杂念，别总是满脑子……满脑子想着让女神大人送你糖果和画册那些小玩意，神的恩泽……是用来护佑万民与家园的，要心诚，女神会聆听每一位信徒的愿望……呜……」
　　说着说着，女孩已经抑制不住脸上滚滚流落的泪水，清脆的嗓音也带上哭腔，她想要抹掉眼泪，但掌心在刮蹭中沾上的血痕和泥土，却立刻就让她变成了大花脸，身躯却依旧止不住颤抖。
　　「可是……呜呜……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只有我们遇到这种可怕的事呢？女神大人不是在护佑着我们吗？爸爸妈妈和大家，难道就不虔诚了吗？女神大人……女神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呢！祂真的存在吗！？」
　　「……存在的。」
　　许久的沉默之后，再一次，圣骑士姬发出了声音。
　　「那，那为什么……」
　　轻轻叹息着，艾德文娜抚摸上女孩有些凌乱，连发髻都已经在碰撞中散开的小脑袋，将其揽入怀中，柔声道。
　　「孩子，女神当然存在，但你要明白，神明的恩赐与庇佑并非永无止境，祂拥有我们无法想象的智慧与力量，但并非全知全能。」
　　「祂的视线，也会有无法触及的角落，所以祂亲自踏足大地与群山，走过溪谷与长河，以最真实的姿态见证万物生灭，坐观日明月落……」
　　「神明是存在的，但正因祂真的存在，所以才会有无法做到的事情，而非只是一句空洞的无所不能。」
　　「祂是慈悲的神灵，却并非无偿的救世主，我们应当追寻祂，而非祈求祂将一切赐予，所以，才有了我们神使与骑士。」
　　「所以我们会来到这里，因为这就是始源之光的意志，祂所指引的道路。」
　　「我们只是凡人，无法令逝者复苏，但至少……可以阻止下一场悲剧的降临。」
　　「孩子 ~擦干眼泪吧，你一定要记住，一定要分辨 ———谁才是真正的加害者。」

第二百五十八章：两位圣骑士的选择
　　安抚过作为幸存者的小女孩，又让骑士们带她下去暂时休息，进行相关检查和治疗后，另一位同样浑身染血，但眸中刚毅与智慧之色丝毫未有动摇的圣骑士青年，也已来到了艾德文娜身边。
　　圣骑士姬拔出插在地上的圣剑，以金焰将污血焚去，又收回鞘中，才转头看向来者。
　　「是克莱修斯圣骑士啊，你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吗？」
　　「嗯。」
　　随军一道参与了这场奇袭的圣骑士青年摘下头盔，看了眼正在神殿骑士带领下，抽噎着缓步离开的女孩背影，不禁面露些许柔和。
　　「居然还有幸存者吗？」
　　艾德文娜微微颔首。
　　「是啊，这不得不称之为意料之外的奇迹，虽然也有我们及时出手的缘故，但【杀戮】屠村之后的地方竟能有生命残留，或许也是冥冥中女神殿下的保佑吧。」
　　「……跟女神没有关系，这是伟大亲情创造的奇迹。」
　　只看了眼那两位农人夫妇留下的尸体，克莱修斯便已推测出大致发展，并如此反驳道。
　　「哈，或许吧。」
　　心知与这位主见极强的高阶圣骑士，在这方面争论意义不大，因为有着与那位尤尔林 ·尤利塞斯长年相处的经验，艾德文娜自然明白该如何应对这种性格的人，只是不置可否点点头，便主动移开了话题。
　　「这女孩的父母都死了，村子也已经被屠空，我打算暂时带着她，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下来，或者回头带她去圣城当个修女什么的。刚才顺手检查了下，这孩子的圣光天赋还挺不错，似乎本身也接受过神学方面的教育。」
　　闻言，克莱修斯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反对。
　　「这样好吗？我们现在长途奔袭，四处移动，随时都可能会发生遭遇战，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一个拖油瓶。」
　　「而且，还无法排除这是恶魔故意留下，安插在我军内部眼线的可能性，如果是最顶尖的【噬魂恶魔】，完全有可能附在这女孩身上模仿她的一举一动，而我们目前的条件很难检查出来。」
　　听见这番发言，圣骑士姬亦抬起头，金色美眸与对方淡蓝色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但这次，艾德文娜没有退让。
　　「克莱修斯圣骑士的意思，难道是想放弃那孩子吗？你觉得留她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在这种地方，独自生存下去的可能性会有多少？」
　　「艾德文娜代理团长，我认为在担任着如此规模部队领袖一职，肩负关系到圣战大局关键任务的现在，不是感情用事，为了一两个人而承担不必要风险的时候。」
　　「……」
　　见克莱修斯依旧板着脸给出这样的答复，圣骑士姬眉头一拧，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前者却又突然面露微笑，转口道。
　　「……如果换做悠娜殿下，她此刻一定会这样说吧？」
　　「无可否认，这是最正确而明智的选择，但，我们作为国家与人民的守护者，如果连这样一个小女孩都保护不了，又谈何圣战呢，谈何拯救呢？」
　　「嗯？你……」
　　如果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听不懂对方的意思，那艾德文娜小姐也不用当这代理团长了。
　　毕竟她本质上，从来都是圣学院走出来的高材生，可一点都不笨。
　　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后，克莱修斯没再继续摆出那副严肃认真的模样，反倒像认可了什么一般，向着圣骑士姬轻松笑道。
　　「艾德文娜代理团长，你很好，说实话，我认为你比那位明光圣女，大概会更适合成为领导者吧，过于理性……有时候反倒会让人觉得像怪物而心生恐惧呢……啊，这话还请帮忙保密，千万别告诉她本人是我说的哦。」
　　不等某人感到诧异，圣骑士青年便像是浑不在意那般，又一次转开话题。
　　「好了，说回正题，这次来找你，其实是有些事想要商量……艾德文娜代理团长也注意到了吧，之前那场对御圣城发起的袭击，效果最近已经渐渐显现出来了。」
　　克莱修斯自出怀中取出战略地图，蹲下身，将其平铺在一处相对干净的地面上。
　　「你看，我们目前在这里，近些日子，周边活动的恶魔军队明显开始变得越来越密集，这说明敌人已经意识到了我军所带来的威胁，并正尝试着寻找和剿灭。」
　　先前那场对御圣城发起的突袭，虽然并没能真正冲破城市的防线，只是声势浩大地发动攻击后便很快撤退，但归根究底，艾德文娜这支部队的目的，本身也并不在于破城。
　　他们只有三千余骑，就算再怎么精锐，御圣城的防守再如何空虚，靠着这点人手就想拿下一座边塞级城市却是完全不现实的，即便真打赢了，也不可能守得住。
　　而某位狐狸小姐提出的 「围魏救赵 」策略，其核心便在于虚虚实实，虽然装作想要进攻御圣城的样子，但又只是一击即退，不让恶魔方面摸清楚他们这支潜入部队的真实情况。
　　攻城是假，骚扰是真，目的其实只在于牵制前线战场恶魔的注意力，令它们瞻前顾后，顾此失彼，以减轻悠娜那边正面战场的压力，并创造反攻条件。
　　因此……
　　寻了个石墩暂时坐下休息，艾德文娜转头打量着周围正在快速收拾战场，并寻找可能存在生还者的神殿骑士们，微微颔首道。
　　「这是好事，虽然压力会越来越大，随时都有被追上乃至全军覆没的风险，但我们这边牵制的恶魔越多，悠娜殿下那边……」
　　「我们接下来必须要改变策略了。」
　　「嗯？」
　　对于圣骑士姬因突然听见奇怪建议而发出的不解声音，克莱修斯并不以为意，只是又点了点指尖的地图，示意前者仔细观看。
　　「艾德文娜代理团长，别把恶魔想的太蠢了，它们能制定出蛰伏待机，奇袭御圣城的策略，说明一定是有某些智囊在幕后出谋划策的，我们能骗得了对方一时，却不可能始终维持下去。」
　　「你看，我军现在处于御圣城以北 40公里处的这片盆地，距离昨日上一次与敌人爆发遭遇战的御圣城南方，直线长度达到了将近一百公里，而这之间又存在数道恶魔设置的封锁线。」
　　「仅仅一日，就达成了如此长距离快速移动，加上先前的几次作战，敌人大概已经意识到我方持有某种特殊的泛用行军手段，虽然我们一直刻意避免让那种飞行翼出现在恶魔眼前，但随着战损，恐怕已经快要瞒不住了。」
　　「克莱修斯圣骑士，你的意思是……？」
　　没有立刻回答艾德文娜的问题，圣骑士青年只是抬头反问道。
　　「通常而言，军队的机动力与数量是成反比的，代理团长大人，如果换你站在恶魔立场上，发现了这样一支拥有高机动力的神秘部队在我方腹地游走，会选择怎样的策略来应对呢？」
　　「……集中优势力量，大范围撒网，尽快找到躲躲藏藏的对方，并将其歼灭以保证后方稳定，否则必生大患。」
　　「没错。」
　　克莱修斯露出了智珠在握般的笑容。
　　「说实话，那位曦小姐的思维方式，带给了我很大启发，所以越是在这种大家都能预测到对方接下来行动的时候，我们就越要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
　　「奇袭的主要目标已经达成，如果还继续紧抓着原本的方针不放，反而会落入俗套与下乘，所以……」
　　他将指尖点在地图上，名为 「萨切诺 」的临河小城之处。
　　「我们不但不需要继续跟恶魔捉迷藏，正相反，而是立刻向西行，利用即将暴露的高速移动手段最后价值，出其不意，直奔恶魔因分散被削弱的主力大军而去。」
　　「我们会成为一举扭转战场局势的……制胜奇兵。」

第二百五十九章：创生
　　「唉，又要开始干这种事了啊……」
　　站在丛林深处的血色巨树前，白狐小姐忍不住发出了这般淡淡的感慨。
　　「话说回来，明明没有神力帮助，居然也能长到这么大，很了不起呢。」
　　「毕竟是曾经大地母神以神力孕育而成的种子呀，被污染成现在的模样，它一定也很难受吧……」
　　转过视线，将正轻柔抚摸着血树表皮的青发少女身姿映入眼中，薇莉丝颔首之余，又再度开口确认道。
　　「蒂丽莎，真的要自己来吗？虽然西芙琳的确承认过你已拥有这种能力，但以神明意志来驱动的力量，凡人是很难如臂使指的，你应该明白那之中需要承担的风险。」
　　「嗯，曦小姐，我想试一试。」
　　青发少女侧眸，露出了稍显落寞的笑容。
　　「您看，蕾拉和蕾妮，还有艾德文娜小姐她们都正在战场上奋斗着，晓光小姐甚至尤朵拉也都能为您提供帮助，但唯独我，却好像什么都做不到，时常还需要您和西芙琳殿下的庇护呢。」
　　瞬间的失落一闪而逝，很快，蒂丽莎脸上便再度浮现出她熟悉的娇憨与傻笑，双手握拳，似正给自己打气。
　　「嘿嘿……就算是我，也有能独自做到的事！人家可不仅仅只是西芙琳殿下的传话筒而已哦！」
　　「嗯……」
　　说来也是啊。
　　从在万魔群山中植下第一棵神树开始，又或许更早以前，这小丫头就始终努力想要展现自己的作用和价值，薇莉丝虽然看在眼里，但除了口头安慰外，却也没什么好的处理方法。
　　毕竟蒂丽莎所在意的东西，的确是事实。
　　「既然你想尝试，那就放手为之吧，不必担心和顾虑，一切都有我在呢。」
　　「嗯！曦小姐，我一定会成功的！」
　　点了点头，白狐少女向后退去，与更远处旁观着的众人汇合。
　　「要开始了吗？」
　　发出这般询问声的，是身着淡金色教袍，及肩短发若光芒般璀璨的【拜光教会】传教使，艾兰德 ·莱特。
　　与之一道的，还有萨莎，泽维尔，拜光教会另外几名值得信任，一并前来见证此景的高层，以及薇莉丝和其他几名同伴。
　　顺带一提，亡魂也身处其中，虽然之前试图强行催动虚奥义的力量导致其 sp彻底枯竭，但这才一星期功夫，似乎便又已生龙活虎起来，简直就像只怎么打都打不死的小强。
　　「是啊，就像之前保证过的那样，接下来我们会重塑这棵血树的形体，让它洗去铅华，成为滋养一方生灵，哺育万物的生命神树，艾兰德先生，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当然，曦小姐，我会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谈话间，独立于血色树荫下的青发少女，已经再一次，将手掌搭上了那足有十余人合抱粗细的主干。
　　生命之息，掀起充盈激浪，青色光晕在少女掌心绽放，伴随着她清脆的吟唱。
　　「生生不绝，周而复始，吾名【蒂丽莎】，以【生命女神西芙琳】之意志，生命的孩子啊，请你归复原点！」
　　「哗啦啦啦啦啦啦！！！」
　　青碧色的华光蔓延而上，自蒂丽莎掌心为始，渐渐笼罩向巨树血色的枝干与叶片，血树剧烈嗡鸣，震颤着，就像正在经历某种高强度手术的患者在下意识挣扎与抵抗。
　　澎湃到完全不像凡物能够掌握的可怕神力，自青发少女周身喷薄而出，几乎将她笼罩在一团浓郁青碧色光晕之内。
　　「唔……」
　　很显然，蒂丽莎并无法做到圆融如意控制如此庞大的力量，那青色华光在不稳定晃动的同时，偶尔也会溢散出些许微末，洒落在周围草坪之上。
　　但凡被沾染到分毫，那些原本仅有数厘米之高，还不到成年人半截手指长度的青草便会立时疯涨，达到甚至超过蒂丽莎双腿，直抵其腰部的高度。
　　但，短暂涌起之后，就像是过分催化的副作用，那些疯涨的植物又会迅速收缩，像中了时间逆流的魔法一般变得愈发矮小而幼稚，终于比之最初都完全不如，直至再也看不见丝毫踪迹。
　　如此荒诞神奇又不可思议的景象，即使在场许多人都算得上见多识广，却也依旧不禁啧啧称奇，面露惊诧。
　　或许他们会觉得那些植物是死去了，但视力更加优秀，并已经提前知晓部分内情的白狐小姐却能注意到，所有青草消失的土壤中，其实都留下了一枚肉眼难辨的种子。
　　那便是蒂丽莎目前所施展这个……已经不能称作魔法，更像是【神术】般奇迹的真相。
　　青色光晕，依旧在顺着血树的枝干向上蔓延，后者颤抖的沙沙声也愈发明显，那些带着尖锐锋芒的枝条扭动又收缩，似乎是血树在努力克制着本能升起的攻击冲动。
　　如此人性化的举动，自然令旁观着的艾兰德等人再度面露惊讶。
　　「曦小姐，这棵树……难道真具备完整的自我意识吗？这也是那位生命女神的恩泽？」
　　白狐少女偏头看了他一眼。
　　「说实话，我很想给予肯定，但事实上，虽然神之力玄妙莫测，但并非所有奇迹都来自于神明的恩赐。」
　　「作为【拜光教会】的高层，艾兰德先生应该也完全能够理解这点吧？你们崇拜全知全能的【始源之光】，但祂真正给予的奇迹又有多少呢？」
　　看着传教使先生突然沉默不语的样子，薇莉丝也似浑不在意般继续轻声道。
　　「在我看来，只有不存在的东西，才会是真正的全知全能。」
　　「神也好人也好，都只是生命的一种表现形式罢了，只要被形态所局限，就必然会有无法做到的事，无法了解的信息，而事实上，生命女神在此之前，也从未干涉过这棵树的成长。」
　　「那么艾兰德先生，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觉得【全知全能的始源之光】真的存在吗？如果是存在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全知全能呢？这从一开始就根本是个悖论。」
　　正当白狐小姐暗自得意，觉得已经说中对方心坎，打算狠狠吐槽一下这个莫名其妙就发展起来，并开始胡乱吹捧某些东西的教会时，艾兰德却突兀摇头，面色肃然而虔诚道。
　　「你说的很对，曦小姐，但你还是错了，曦小姐，始源之光的确存在，也的确全知全能，因为祂存在又不存在，祂的身影凌驾于时间长河每一个角落，甚至连空间都无法容纳祂的轮廓。」
　　「以有形之物来进行比较，本身就是对祂的一种不了解，祂太过崇高，甚至无法以凡物的认知来定性其存在，概念，所以显得虚无缥缈。」
　　「……？」
　　被传教使先生绕来绕去的，充满神棍故作神秘味道的发言整愣了一下，犹豫片刻，薇莉丝小姐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吐槽欲望。
　　「呃……你是认真的？」
　　然而，艾兰德依旧面色不改，郑重点头道。
　　「我当然是认真的，因为我们的存在，就是始源之光存在最好的证明。」
　　「我们光族，是从始源之光辉中诞生的孩子。」

第二百六十章：再诞新生
　　「是么……」
　　如果艾兰德说的是真相，至少可以证明一点 ——那所谓正体不明的始源之光的确可以创造生命和灵魂。
　　光族么……
　　最开始，薇莉丝本以为所谓【拜光教会】，就是因为某牧师小姐几次不小心在人群面前展现高阶魔法，其携带的过量信息流催生出迷信般的副作用，而最终导致了这个组织的形成。
　　但实际与之接触下来，她却发现这个组织，无论构成或展现出来的教义，都并非盲目崇拜单独存在的个体，始源之光这个概念，很显然是某些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
　　如此一来，要说它们是因为目睹了【薇莉丝】而诞生，便多少有些不切实际了。
　　拜光教会。
　　虽然偶尔会提到什么【始源之光】之类的东西，但遇事却从来都只是自己努力想办法解决，而不像女神教那样喜欢把神明挂在嘴边，信仰，更接近于一种单纯的精神寄托。
　　与真正的宗教比起来，形容成【互助会】之类东西似乎更贴切一些，是很开明又没什么繁文缛节，行为举止都很正派的组织。
　　说实话，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薇莉丝小姐着实松了口气，尤其萨莎，泽维尔这样的家伙都能成为【拜光者】，更让她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但艾兰德方才的话，却隐隐透露出某些更加隐晦的信息。
　　这个组织……绝对不是近期才刚刚出现的。
　　或许【拜光教会】目前绝大部分教徒都是刚吸收不久，但其真正的核心部分，恐怕早就已经存在了。
　　换句话来说，薇莉丝以前的所作所为或许推动了这个组织的兴起，但……绝非其真正成因。
　　而这个被艾兰德讳莫如深的【始源之光】，在神圣帝国并非什么不为人知的概念。
　　女神教的教义中，也有将光明女神欧若拉称作始源之光，但看起来，拜光教会却并不这么认为，否则就完全没必要另起一宗了。
　　说起来，以前在梦境里见到那个金眸 「薇莉丝 」的时候，当时的某些幻像，似乎也将其称作【始源之光】来着。
　　那天晚上，对方在她的梦里说了一些不明所以的怪话，就很快消失无踪，至今都没有再出现过，但那些内容，薇莉丝却始终都很在意。
　　始源之光究竟是什么姑且不论，但那个 「薇莉丝 」与她，绝对是不同的。
　　至少薇莉丝小姐自认可做不到什么全知全能，她想了解的东西可太多了呢。
　　……算了。
　　这个问题太过复杂，强行去深究估计也只会把自己绕进去，目前，还是把主要精力集中在更值得关注的地方为好。
　　蒂丽莎主持的仪式，已经完全展开了。
　　这么一会功夫，少女原本只是单掌贴上树干的姿态，由于全力以赴，早已不知何时变成双手撑按，以维持力量输出的稳定。
　　浓郁青碧色光芒自青发少女周身升腾而起，凌空三丈有余，虽然比起血树本体依旧分外渺小，但相对蒂丽莎纤瘦的身躯而言，却足以堪称震撼。
　　自少女双掌为起始扩散的青色光晕，已经将巨树如擎天之柱般粗壮的主干，与其分开的无数枝条和血色叶片尽皆覆盖，包裹，变成了一棵宛若以碧玉打造而成的华美雕塑。
　　血色被掩盖之后，巨树原本狰狞诡异的相貌也顿时变得柔和起来，在林间澎湃升腾的生命气息映衬下，竟真有了几分神之树的味道。
　　「咳，咳咳！」
　　几缕殷红血丝，如同转嫁般自青发少女唇间渗出。
　　并非受到了谁的攻击，只不过以凡人之躯，在没有经受神降的情况下强行驱动如此庞大神力，即使其所属的类型是【生命】，也依旧会出现饱涨带来的伤害。
　　薇莉丝没有出手，虽然就站在她身边的尤朵拉，见到蒂丽莎吐血的模样顿时面露惊慌，下意识便张了张嘴，但前者却未卜先知般提前拍了拍粉发萝莉的肩膀，示意其保持噤声。
　　这是蒂丽莎自己的选择，至少现在这个时候，除了她自己之外，谁也帮不了忙。
　　何况真要有危险的话，西芙琳也不会坐视不理。
　　巨树的颤抖和震动，变得愈发明显了。
　　就连众人脚下的大地，也开始发出些微窸窸窣窣的摇晃，仿佛有某种格外伟岸之物正藏匿在地下，随着痛苦的折磨而左冲右突。
　　这股宛若地龙翻身般的震动愈发激烈，到了后来，连泽维尔之类实力平平的普通人，甚至有些站立不稳，需要强者帮助才能不至于跌倒。
　　这棵血树……比想象中还要强啊。
　　薇莉丝小姐暗自腹诽着，收回了某四人小队努努力就可以将其击败的判断。
　　但无论震颤再如何激烈，唯独蒂丽莎脚下的那片地面，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异动，无论血树本身，又或者那些令大地震颤的罪魁祸首 ——它的根系，都没有影响到正全力以赴帮助它的青发少女哪怕一丝一毫。
　　于是，在青色光晕彻底将血树每个角落笼罩的一刻，那几乎遮天蔽日，伞荫辽阔的巨树，开始缓缓收缩。
　　最开始的速度很慢，经过了足足十余分钟，最外围的树荫才终于缩短到明显出现变化的程度，但随着这个过程不断推进，血树的挣扎也开始逐渐缓和，其缩小的速度却反而渐渐递增。
　　又几分钟，第一缕来自天际的明媚阳光，自树荫收缩而展露出的碧空之中，投射到了远处旁观的众人身上
　　地面的震动，终于平缓下来。
　　但与之相比，青发少女周身腾起的澎湃光芒却变得愈发灿烂而耀眼，已经从最初的纯正青色，转变为如墨玉般的深青，甚至还在随着血树的不断缩小而进一步变得深邃。
　　到了这个程度，哪怕没有提前知晓情报，明眼人也完全能看出蒂丽莎所作所为的原理了。
　　她在以自身为媒介和容器，吸收这棵巨树千百年积攒孕育出的庞大生命力，使其退化回最初的原点，并剔除掉多余的杂质。
　　以人类之身承受如此力量，哪怕只是暂时，其负担也是完全能够想象的。
　　事实上，蒂丽莎早已不是第一次向外咳血了，但在那股澎湃生命力的帮助下，无论怎样的损伤都会立刻被修复，余留下的，大概也只有单纯的 「疼痛 」 。
　　就像强行往人的肚子里灌水，灌到几乎浮肿膨胀，却怎么也死不掉，也无法失去意识，宛若某种酷刑一般。
　　所以薇莉丝才会说蒂丽莎虽然理论上能做到，精神能否承受这种折磨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但看起来，她还真就硬顶过去了。
　　仪式进展到这个程度已经接近尾声，血树体内绝大部分的生命力都已经被成功吸纳，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更快速度变得幼小，如同时光倒流般收缩起繁茂的枝叶。
　　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最终，化作一颗躺在青发少女掌心的碧色树种，被后者略显艰难地缓缓蹲下身，重新埋入大地。

第二百六十一章：拜光教会的使徒小姐
　　合上泥土，蒂丽莎再度将双掌平覆于大地之上，周身涌动的深碧色光芒倒卷而下，口中，念诵出了薇莉丝曾经不止一次听见过的高亢吟唱。
　　「以【生命】之名，萌芽！！！」
　　「咔……」
　　代表着新生的翠绿嫩芽，破土而出。
　　在澎湃生命神力的滋养之下，嫩芽开始生长，顷刻化作幼树，又飞快变得粗壮高大，分化出无数生机勃勃的苍翠枝与叶，直冲云霄！
　　生命女神西芙琳赐予此世的第三棵生命神树，就此落成。
　　……
　　那之后，又过了数日。
　　蒂丽莎成功将被杀戮意志侵蚀的血树洗去污浊，回归到原本的形态，并再创新生，化作神明神树的壮举，无疑成为了打动【拜光教会】最好的敲门砖。
　　她至今都没能从当时的心神俱疲中恢复过来，虽然薇莉丝很轻松就治好了身体上的伤势，但灵魂和精神因过量承受神力带来的影响，还是靠时间来慢慢平复比较好。
　　这对蒂丽莎而言，各种意义都并不是一件坏事。
　　机遇总会伴随着风险一并降临，通过这次的冒险，或者可以叫做任性举动，原本堆积在她体内的，因西芙琳神位升迁而渗漏过来的那部分蒂丽莎无法控制神力，也伴随着这个过程成功宣泄出去许多，倾注入神树之中。
　　而剩下部分，则会与她彻底融合，全方位改善蒂丽莎的体质。
　　这次恢复过来之后，那小丫头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真正算是生命女神的神使了，各方面好处自然是不必多说的。
　　当然，具体能提升多少实力，还得等她彻底康复之后再看。
　　神树完成种植，薇莉丝自然要停留些时日来深入观察，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再另行打算。
　　这几天，聚居地的人们也亲身感受过了脱胎换骨之后神树的无害性，以及目前，未来能够带来的各种恩惠，自然不会再出现要求将其讨伐的声音。
　　另外，既然曦小姐履行了自己的诺言，那【拜光教会】，也该到展现对应诚意的时候了。
　　今天，白狐小姐又一次受到艾兰德的邀请，来到了拜光教会的办事处。
　　再度推开那扇办公室大门的时候，茶几边缘的沙发上，传教使艾兰德正不出所料地端坐着，朝刚刚到达的白狐少女面露微笑，而他的对面，则已同样坐有一位身披淡金色教袍，背对着薇莉丝却看不见相貌的【拜光者】。
　　当然，只是视觉上的阻碍，并不足以影响薇莉丝根据气息猜测对方的身份。
　　她向前而行，来到艾兰德刚刚让出的位置坐下，又自顾自倒了杯新茶。
　　「呵呵……想见您这位深藏不露的【使徒】大人一面，还真是有够艰难呢。」
　　「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小姐，或者该喊你【裁决圣女】比较好？」
　　「……」
　　沉默片刻，对方抬手掀下兜帽。
　　一席水晶般通透无暇的金色长发披散而下，与某位圣骑士姬至少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加成熟稳重几分的娇颜上，露出有些无奈般苦笑。
　　「说实话，最开始听说有一位带着白狐面具，自称是曦的女孩要求会面，着实是让我感到有些惊讶和疑惑，本来还在怀疑会不会是恶魔洒下的诱饵，但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
　　少女站起身来，将手掌轻轻搭在饱满酥胸前，那象征着【拜光者】的淡金色星辰印记上，微微低头致意。
　　「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神圣帝国第十八任裁决圣女，曦小姐，感谢您迄今为止为我们国家和子民所做的一切，虽然身居偏远之地，但您的高尚义举，我却都听在耳中。」
　　片刻，少女再度弯折了些许脖颈，几乎要将脑袋埋入那被教袍包裹着的丰满山谷之内。
　　「真的……很感谢您，原本那之中许多，都该是作为裁决圣女的，我的职责才对，可如今……」
　　「哎呀，好啦好啦 ~也不用一上来就这么认真吧，包括这个聚居地里的那些事，其实对我都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晃了晃杯中还在升起腾腾热气的茶水，薇莉丝并未再品，只是将其放回桌上，与还站在原地的，曾经在天空之城有过一面之缘的这位艾徳文娜嫡亲姐姐对上视线，声音之中带上几分笑意。
　　「那么，我们也该好好谈谈了吧？有关于你，以及如今这圣国的一切。」
　　「你可是这场风波的核心人物呢。」
　　菲蕾德翠卡点了点头。
　　显然，她也很清楚，曦不可能毫无理由就花上那么大功夫，千里迢迢来到这恶魔环伺的腹地寻找她，既然选择现身与白狐小姐见面，肯定已经提前做好了充足的调查和准备。
　　「我也正有此意，那曦小姐，咱们就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
　　圣女殿下向刚来到她身侧的艾兰德投去个眼神，后者便笑着点点头，又向白狐小姐颔首示意，随即转身离开，并带上了房门。
　　根据脚步声来判断，他应该并未走远，而只是守在外面，防止闯入者或偷听者的存在而已。
　　待房间内仅剩下两位少女之后，裁决圣女殿下终于再度落座，与白狐小姐面对而视。
　　「曦小姐，这么称呼您应该没问题吧？虽然仍不太清楚您的来历，但从您曾经所作所为的事迹中，我认为曦小姐是值得信任的合作者……」
　　「不过在谈话开始之前，有一点我依旧很好奇，曦小姐是怎么知道我目前藏身于撒诺斯行省，又与拜光教会有所关联的？」
　　「这个嘛……」
　　没什么所谓地摊了摊手，白狐小姐选择直言不讳。
　　「既然做了足够的调查，菲蕾德翠卡小姐应该也清楚我之前都跟哪些人走得比较近吧？是你妹妹提供的情报哦，之所以要来找你，一部分也算是为了艾徳文娜吧，那家伙这段时间可是担心你担心的要死呢。」
　　当然，实际上情报大概是某只目前不知身在何处的，由某位女王小姐委派而来的鼠人先生提供，只不过由艾德文娜转述而已，但这里也没必要说的那么明确。
　　以艾德文娜为切入点，无疑可以很方便地拉近与菲蕾德翠卡之间关系。
　　果然，听见这个名字，金发少女表情肉眼可见变得柔和起来，又显得有些愧疚。
　　「竟然是小娜娜吗，我这个姐姐还真是失职，明明她才是正处于最需要帮助的时期，却还要反过来替我担惊受怕……」
　　哇靠！你们姐妹间那种黏腻的称谓，在外人面前能不能收敛一点啊！
　　第二次了魂淡！

第二百六十二章：对「她」的猜想
　　虽然心中忍不住暗自吐槽，但至少表面上，白狐小姐肯定是不会让菲蕾德翠卡看出她任何表情变化的。
　　短暂感慨后，圣女殿下很快收敛起脸上的愧疚，回到最初冷静而沉稳的模样。
　　「看来小娜娜和……都很信任曦小姐啊，这种程度的机密，寻常人可是根本不可能拿到的，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曦小姐想了解什么，直言便是。」
　　既然对方已经做好准备，薇莉丝也懒得再说些废话来试探，便颔首道。
　　「要说最感兴趣的内容，果然还是你在战场上失踪的前后始末，以及成为如今这副模样的原委与过程吧。」
　　「战场啊……」
　　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圣女殿下沉吟片刻，似乎是在回忆和梳理语言。
　　很快，她便开口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过于曲折离奇的过程。」
　　「当初在圣萨诺斯城不慎遭到偷袭后……我自知情况失控，此战恐怕已胜算不大，只能拼着重伤的一口气，爆发出【仲裁圣剑】真正的威能，与那几只联手袭击我的高阶恶魔换个两败俱伤，便下令撤退。」
　　「最开始，我本想率军暂时撤离圣萨诺斯城，疗伤之后再寻找机会夺回城市，但恶魔们似乎早有预谋，一路对我穷追不舍，又提前设下陷阱，不断分割着我们的阵线。」
　　「身边的战士越来越少，而当时我已经伤势极重，连行动都十分勉强，眼看就要被抓住……是一位家族培养起来的替身隐卫果断选择与我互换身份，替我而死，最终我才得以在剩余为数不多几名亲信的保护下逃离重围。」
　　说到那位代死的替身之时，菲蕾德翠卡不禁悄悄握紧了拳头，俏丽的面容上也明显添起几分阴霾，但这并没有影响她继续叙述下去。
　　「逃出圣萨诺斯城后，我本打算先前往周边的其他城市修养，再试着重新聚拢失散开来的部队，但一位聪明的亲卫却在此刻提醒我，既然连圣萨诺斯城的高阶神官里，都出现了西贝儿 ·罗兰这样的叛徒，撒诺斯行省的其他城市，恐怕也很难再保证安全。」
　　「以我那时的情况，贸然回到城市或许等同于自投罗网。」
　　「我猛然醒悟过来，于是决定兵行险招，让他们带着我，向东部人烟罕至的原始森林和丘陵沼泽地带移动，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再说。」
　　「那之后，我就因伤势过重而昏过去了。」
　　「……的确是很明智的选择呢，否则，你现在恐怕早已成为恶魔的阶下囚了吧。」
　　见其一口气说了许多，白狐小姐顺手给菲蕾德翠卡面前的茶杯里添满，后者将其一饮而尽，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是啊，后来我才知道，恶魔对撒诺斯行省和凯勒行省的渗透，比想象中还要可怕许多，它们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展开了行动，明里暗里控制了许多机关和高层，其实几乎不需要动用刀兵，就可以很轻松将那两座行省拿下。」
　　「而那场爆发在圣萨诺斯城的大战，本身就是专门针对我个人而精心谋划的一个陷阱，或者说……是针对【仲裁圣剑】。」
　　金发少女突然抬起头来，明眸之中的光彩，不知何时已变得格外严肃。
　　「曦小姐，教会中有内鬼，而且，是那种地位极高，至少达到了六翼圣徽级别的内鬼。」
　　「内鬼啊……」
　　听白狐小姐不置可否般低声喃喃着，虽然不太清楚对方在想些什么，但菲蕾德翠卡很快再度颔首以示肯定。
　　「绝对没错的，如果不是有内部某些高层帮忙瞒天过海，恶魔根本没可能在我们眼皮底下，暗中将两个行省腐化至这种程度，但……我暂时还无法确定那内鬼究竟是谁，所以至今都没有回往教会，而是潜伏在幕后暗中观察。」
　　「当然……」
　　菲蕾德翠卡微微一笑。
　　「但那绝对不可能是作为外来者的你，所以曦小姐反而是如今嫌疑最小的对象之一。」
　　「噢，难怪你会选择现身与我见面呢。」
　　圣女殿下轻叹着点点头。
　　「女神教已经不安全了，虽然我也不太清楚那些恶魔，以及教会中的内鬼千方百计陷害我，夺取【仲裁圣剑】究竟有何目的，但越是如此，我就越不能让它们得逞。」
　　话题自然延展至此，薇莉丝想了想，便顺口问道。
　　「那【仲裁圣剑】的真品，现在还在你手上吗？」
　　「在我这里，不过……真品是什么意思？」
　　「嗯，其实……」
　　花了些时间，薇莉丝将她们之前在圣萨诺斯城遇到的各种情况大致描述了一遍，作为情报的互相交换。
　　当然，在这位圣女殿下面前，她肯定不会说出尤朵拉作为魅魔的身份，只是含糊带过去了而已。
　　听完之后，菲蕾德翠卡很快陷入沉思。
　　「你是说，有人仿造了【仲裁圣剑】的赝品，并刻意引导盗贼去将其挖掘，制造神器出土的假象？」
　　与描述完先前经历后，便再度静默的白狐少女对视一眼，圣女殿下面露不解。
　　「这么做……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唔姆，意义啊……」
　　白皙指节在桌面上节奏分明般轻微敲击着，带起规律性的 「嘟嘟 」声响，这是薇莉丝思考问题时一种惯用的动作。
　　片刻，她沉吟道。
　　「原本我也不完全确定这种行为的用意，但既然菲蕾德翠卡小姐认为女神教中存在地位极高的内鬼，再加上对方刻意设计，想要夺取【仲裁圣剑】的行为，那么我们不妨以此为前提进行假设好了。」
　　白狐少女举起一根手指。
　　「假设对方的目的确实旨在拿到【仲裁圣剑】，那么首先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要让你这位裁决圣女大人独自离开圣都，创造便于行动的环境。」
　　「而且，无论你这边发生了什么情况，都绝对不能让圣都的教会发动神器召回仪式，让圣剑重新回到女神教的根据地，否则一切就根本无从谈起。」
　　在菲蕾德翠卡渐渐皱起的眉梢中，薇莉丝继续向下推测。
　　「而事实上，这两点如今都已经被办到了，你藏身于撒诺斯行省东部的偏远地带，而教会本打算发动的仪式，也同样遭到阻止，虽然这其中存在多方力量的共同干涉，但结果就是结果。」
　　随即，又一根纤白细嫩的手指被抬向空中。
　　「紧接着，为了让圣国方面无暇去关注，寻回你这位失踪的圣女殿下和神器，那位内鬼就必须要引动比你们更加严肃的问题，来牵制神圣帝国与女神教的精力……所以，御圣城失守了，圣战在极其劣势的情况下彻底爆发。」
　　最终，薇莉丝比出 「三 」的手势。
　　「前两点都顺利如计划展开后，接下来，就是趁着双方大战，几乎没什么人会关注作为恶魔腹地的，撒诺斯东部这块偏远地带时，择良机找到你这位带着圣剑逃走的圣女，或抢夺或骗取，以达成最终的目的。」
　　「但，那位内鬼既然是女神教高层，以目前情况来看，肯定不方便在此刻亲身前来寻找，所以她要借力，恶魔也好，圣国的残余势力也罢，甚至包括我这样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外来者也可以拿来利用……」
　　「她要先找到你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的具体位置，为下一步行动打好基础。」
　　「所以，她通过假圣剑出土，又 「不知所踪 」这样一个过程，来告诉所有人 ——【仲裁圣剑】此刻就藏在撒诺斯行省的某处，让各怀鬼胎的他们去找，掀起风暴，把真正的圣剑……逼出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崩塌的信仰与诡异感
　　「……」
　　注意到圣女殿下不自觉绷紧的娇躯，大致知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的薇莉丝无奈摇头道。
　　「放心吧，我还没有蠢到成为别人手中的工具和猎犬，只要你自己这边不出什么问题，我可以保证仲裁圣剑的安全。」
　　「坦白说，我虽然对那玩意的确有点兴趣，但也只是感兴趣的程度而已，不会出手抢夺的。」
　　「……抱歉，我有点紧张过度了。」
　　看得出来，菲蕾德翠卡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上作为圣国的裁决圣女，肯定始终在心忧着国家与战场上的亲人，想要打破现在的局面。
　　所以她才会寻求突破和帮助，冒着风险来见曦这位来路不明，但至少相对值得信任的强者。
　　只要得知了大致情况，这些都不难猜测。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相信曦小姐的能力和为人了，希望这次豪赌……不会成为我人生中最后悔的决定之一吧。」
　　心知现在把牛皮吹得再狠也毫无意义，薇莉丝只是不置可否笑笑，便继续将话题延展。
　　「那么，来聊聊另一件我已经在意很久的事吧，菲蕾德翠卡小姐，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加入【拜光教会】，甚至成为其中高层的呢？」
　　「这个……原因说起来就很复杂了。」
　　圣女小姐拨了拨鬓角垂落的金色发丝，虽然是与艾徳文娜几乎如出一辙的娇颜，但放在菲蕾德翠卡身上，不知为何却有种属于御姐的淡淡妩媚与温婉之意，或许是跟她们的年龄差距有关吧。
　　明明这家伙听说也只是个尚未婚配的大姑娘而已，难道她其实暗中有……
　　正当某人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变得有点不太正经起来时，菲蕾德翠卡依旧温婉而认真的清脆声音再度响起。
　　「不知曦小姐有注意到吗，这个地区，我是说，这片聚居地周围的很大一片区域内，信徒都是无法使用信仰系魔法的，即使用得出来，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削弱。」
　　「哦 ~？」
　　虽然下意识发出了这样故作惊讶的声音，试图来掩饰自己刚刚的走神，但薇莉丝小姐其实的确有察觉到类似情况。
　　早在刚刚抵达那片原始森林，感受到萦绕在这片土地上那种淡淡的，似曾相识气息时，白狐小姐就曾经询问过当时同行众人类似的问题。
　　她说 「你们之中，有谁会使用信仰系魔法吗？」 。
　　虽然这个疑问，由于那之中不存在女神教信徒而没能得到证实，但来到聚居地后，她也再度旁敲侧击询问过这里的一些居民。
　　得到的答案就是，从恶魔发动入侵开始，这片地区……撒诺斯行省东部的很多地方都无法使用信仰系魔法，或者说得准确点，信仰系魔法的力量会被大幅削弱。
　　但信仰系魔法，是来源于至高无上，全知全能光明女神的恩赐，又怎会凭空被削弱乃至消失呢？
　　无论理由为何，许多流落各处的教会成员都因此受到了强烈冲击，进而导致自身信仰发生动摇，这也是他们会选择加入与女神教近似的【拜光教会】，以新身份展开活动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那样的情况，随着薇莉丝等人到来，并摧毁了深藏于地下那片鲜血祭场的行动而改变了。
　　信徒们重新沟通上了曾经熟悉的力量，整个聚居地都因此再度添上几分活力，加上薇莉丝恰到好处地在此时公布了【曦】的身份，才让她们一行能够顺利获得认可，并得到拜光教会的信任。
　　后面的那些情况暂且不提，但信仰系魔法在这片地区失灵，以及她们到来后重新被激活的原因，白狐小姐心中其实已经大概清楚了。
　　那很可能与当初圣卑尔根山脉下，相逆，但规模更大的【逆十字之血】这个魔法一样，是献祭【杀戮】的仪式干扰了本地信仰系魔法系统的运转。
　　所以在她们击退杀戮之王投念，并摧毁地下深处的血池和仪式后，干扰效果便消失了。
　　而如果撒诺斯行省很多其他地区也存在着类似情况，那也进一步说明……杀戮之王的献祭仪式，场所并不只有这里一处。
　　难怪当时明明被揍回去了，那家伙，包括它手下的战将，却依旧对什么 「杀戮之刃降下之日 」的到来笃信不疑呢。
　　就在这时，见白狐小姐半天没有接口，圣女殿下咬了咬牙，却突然提出了一个……听起来似乎有些奇怪的话题。
　　「曦小姐好像并非圣国居民，种族也不像人类那么简单，既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您应该是资历和底蕴都很深厚的前辈吧？那我能问问，您还记得信仰系魔法这个……能力，究竟是何时出现的吗？」
　　「嗯？」
　　察觉到菲蕾德翠卡在提起这件事时表情有异，薇莉丝小姐也顾不上计较对方暗戳戳表达 「哎呀哎呀，您老人家年纪不小了吧？」的意思，只是皱着眉头追问道。
　　「什么叫何时出现？」
　　听见薇莉丝略显古怪的语气，圣女殿下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态度有些急躁，深吸口气平复心态后，又微微颔首道。
　　「您看，无论任何魔法术式，流派体系，总归都是由前人开发并传承下来的，信仰系魔法虽然据说是女神大人赐予的力量，但也不可能凭空出现，总该存在一个从无到有，由给予到接受的过程吧？」
　　「但……没有，我作为裁决圣女，对神圣帝国历史，无论正史野史都可以说了若指掌，但目前现存于文献和传承记录中的内容里，都没有任何一册，详细描写过女神赐予信徒信仰系魔法这一力量体系的过程。」
　　「……就好像它是凭空出现，自圣国诞生之始就已伴生而存在一般。」
　　「但这明明很奇怪不是吗！太奇怪了吧！」
　　「魔法说到底也只是生灵的工具，怎么可能无由来与信徒绑定在一起呢？而且，而且如果有这种力量的话，以往那几次规模远小于如今的恶魔战争，历史记载中的损失与灾祸，又怎会达到那般可怕的程度？！」
　　「……」
　　看着金发少女越说越激动，乃至情绪失控，双眸竟略显失神，忍不住低声起喃喃 「我们圣国人……我们女神教徒，究竟是何时拿到这份力量的？」之类话语的茫然模样……
　　薇莉丝面具之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方面的内容，她还真不曾深入思考过。
　　但菲蕾德翠卡说得并没有错，如果仔细想想的话，的确能隐约察觉到一些微妙的违和，尤其对于那些格外了解圣国历史的人而言，这种矛盾感……
　　很显然，对于一位信仰之虔诚，在教会中都堪称极致的圣女而言，突然意识到这种令人细思极恐的事，会造成何等程度动摇……几乎是毋庸置疑的。
　　失踪以来的这段时间，菲蕾德翠卡恐怕一直都在思考和承受类似不安的折磨吧，毕竟越是虔诚的信徒，信仰崩塌时受到的打击，通常也会更加严重。
　　这还真是，注意到了不得了的线索啊。

第二百六十四章：与裁决圣女的密谈
　　明明上次见面时，这位自信美丽而实力不俗圣女殿下，还给牧师小姐留下过相当不错的印象，没想到如今再见时，她却怀疑起了自己的信仰。
　　但任何真正的虔诚的信徒，恐怕都很难接受这种事吧。
　　心中轻叹一声，薇莉丝没有多说些无意义的安慰，只是又给菲蕾德翠卡面前已经空置的茶杯斟满，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先喝点水，冷静一下吧。」
　　「嗯……谢谢……」
　　能够成为裁决圣女，菲蕾德翠卡的精神意志无疑也是格外强韧的，虽然谈到这段困扰和折磨她已久的诡异内容时情绪有些失控，但再度将半杯温茶灌入腹中后，她也已经渐渐平复过来。
　　又等待了片刻，见其面色稍有好转，白狐小姐才若有所思道。
　　「刚刚那些，是拜光教会的人跟你说的？」
　　微微一愣，金发少女又很快点了点头。
　　果然啊……
　　所谓当局者迷，虽然这样听起来的确很不对劲，但对于从小在信仰系魔法熏陶环境下长大的菲蕾德翠卡而言，如果她能凭自身想清这些细枝末节，肯定就不会到现在才意识到了。
　　只可能是有某些外人提醒了她，并将其中不合理之处以更加明显的方式展现出来，再加上撒诺斯行省中频频出现的信仰系魔法失灵现象，才真正令这位信念坚定的圣女殿下产生了动摇。
　　放下茶杯，菲蕾德翠卡轻声接上了先前的话题。
　　「当初做好安排，并因伤势过重而失去意识之后，再度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农舍的床上。」
　　「后来听亲卫说明才晓得，我已经昏迷了足足一周有余的时间，逃往撒诺斯行省东部的途中，因为水土不服，风寒和战斗留下的伤势，我一度烧的很厉害，眼看着就快要挺不过去了。」
　　「我的亲卫们都是战斗好手，但却没有人特别擅长治疗，无奈之下，她们只能商量着赶紧找个附近的村子暂时借住，换了些土方药物，在当地人帮助下，费了很大功夫才好不容易暂时保住我的性命。」
　　「我昏睡了很久，醒过来的时候，撒诺斯行省的局势已经一落千丈，各大城市连番失陷，被恶魔所占领，但那个村子……却很奇怪。」
　　「虽然同样因局势动荡而传播着对未来的不安，但整体情况其实依旧稳定，似乎有某种力量在暗中维持着秩序，并替代因剧变而被摧毁或暂时撤离的教会，起到了安抚民心的作用。」
　　一口气说了很长的内容，圣女殿下稍作喘息，低头看了眼身上淡金色的【拜光者】教袍，感慨摇头道。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刚刚从国外传播到这边的，名为【拜光教会】的组织，并趁着女神教因恶魔入侵暂时失去两大行省控制力的空档，在这片地区开始生根发芽。」
　　「老实说，我作为教会圣女，最开始是很警惕这些人的。」
　　「我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暗中观察了很久，又派最值得信任的亲卫偷偷潜回圣都，将我的情况报告给家族真正的顶梁柱，一位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先祖后，便打算暂时蛰伏待机，找机会再深入了解这个奇怪的组织。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撒诺斯行省内信仰系魔法异常失灵，信仰崩溃的现象，开始与拜光教会一道渐渐蔓延起来。」
　　「哎……？先等一下，所以这个【拜光教会】真正的领袖，到底是谁啊？」
　　听白狐小姐提出了这样的问题，菲蕾德翠卡稍作思索，又很快认真摇头道。
　　「我不知道，或者说，【拜光教会】大概率是并不存在所谓 「教主 」 ， 「教皇 」或 「圣女 」之类领袖职位的。」
　　「正如您所见，这片地区拜光教会的核心，就是由我和艾兰德这样的【使徒】，【传教使】等成员构建起来的。」
　　「但我们所做的，实际上也不过是在一定程度上引导和照顾某个区域内的信徒，组织之内很少跨距离进行交流，甚至我到现在也都不清楚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使徒】究竟是谁，又有多少。」
　　「这是一个相当松散的组织，而且信仰对象的概念与女神教格外近似，相当于是一份……兼职吧，所以我才能没什么负担的加入其中。」
　　说到这里，圣女殿下又笑了笑。
　　「至于为什么要加入【拜光教会】，之前说过了，我醒来后不久，撒诺斯行省和凯勒行省内开始出现了信仰系魔法失灵的现象。」
　　「当时圣卑尔根山脉的【血之灾】尚未爆发，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而前往联络先祖的亲卫又还没回来，百思不得其解下，我只能尝试求助比我们更早来到这里的【拜光教会】，看看他们是否对此有所见解。」
　　菲蕾德翠卡看了眼紧闭着的房间正门方向，压低些许声音，意有所指道。
　　「艾兰德这个光族，曦小姐怎么看？」
　　「？」
　　被突然转换的话题搞得微微一愣，但薇莉丝很快便反应过来 ———当时菲蕾德翠卡遇到的，那个村子里【拜光教会】的负责人，恐怕就是她们正在讨论的这位传教使先生了。
　　换句话来说，他是菲蕾德翠卡的引路人。
　　思索着，白狐小姐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首先，据说光族不仅拥有格外出色的实力与天赋，在行为品格方面，也基本都能算得上堂堂正正，行善惩恶，所以这个种族才始终都受到圣国人的尊重和称赞……」
　　「艾兰德的话，我与他接触不算太多，但根据各方面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个比较纯粹的家伙吧。」
　　「谈不上什么圣人之流，但至少不会随便扯谎骗人，或贪恋利益和权势之类……相对而言还是值得给予一定信任的。」
　　也就是俗称的 「好人 」了。
　　圣女殿下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另外，曦小姐可能有所不知，艾兰德之前曾隐居在联合王国与我国南部的无法地带，深渊潮汐来临时，还帮助圣国军对抗过渊兽大军，战绩不菲。」
　　「深渊之灾结束后，他悄然离开，又在机缘巧合下接触到了刚刚兴起的【拜光教会】，几经波折，竟然很快成为其中传教使，并因为光族的身份，选择来到如今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宣扬教义……又正好碰上了恶魔入侵。」
　　「这些他的背景，我都暗中派人调查过，很干净，加上作为光族的保障，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呃，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第二百六十五章：被抹去的存在
　　菲蕾德翠卡托着光滑的下巴，沉吟般以问代答。
　　「曦小姐对光族有多少了解？」
　　「……略知一二？」
　　「？」
　　虽然以 「真的只有略知一二吗？你不是在糊弄我吧？」之类的眼神瞄了白狐小姐几下，但因为看不见对方的表情，菲蕾德翠卡也只能无奈作罢，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其实圣国民间一直流传着某种说法，光族这个种族，是自【始源之光】中诞生的，比我们神裔更加纯粹的……真正的光之遗族。」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光族就该是女神最虔诚的拥护者，而非像现在这般游离于教会之外。」
　　「事实上，历史中光族也的确担任过教会高层，虽然这些记录不知为何都变得很模糊，但我可以断定光族在很久之前，绝对是曾经属于教会一部分，并为神圣帝国建成立下了卓越功勋的重要力量之一。」
　　圣女殿下淡金色的眸中再度添上几分异样。
　　「但某个时间之后，这个种族就突然淡出了女神教的结构之外，无论老一代的光族或新生光族，都再也不愿加入教会或与之牵扯……」
　　「曦小姐，你不觉得这很诡异吗？信仰系魔法也是，光族也是，都突然不知何时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明明史书上的记录并没有断档过，却有很多东西都根本连不起来。」
　　「就像是……有某段历史的痕迹被谁人暗中抹去，又强行拼接成如今这般一样。」
　　「暗中抹去么。」
　　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形容词呢。
　　谈到有关于光族的话题，薇莉丝自然便想起了圣都天使之城里的艾拉 ·莱特。
　　光族不会加入女神教，这个说法，她自然是早有耳闻的。
　　虽然原因并不明确，但无论灵隐商会的那位护卫队长艾米，又或是圣学院神学厅的艾拉，的确都并不直接属于神殿，也并非女神教徒。
　　尤其后者，如今还在契而不舍研究着女神教核心基石 ——信仰系魔法的结构和原理，想要推翻如今大众对这份力量来源的主流认知，也就是跟教会对着干。
　　思索着的同时，菲蕾德翠卡的声音继续自对面传来。
　　「艾兰德说，如今的女神教是错误的，他们走上了一种畸形的，未来必将招致混乱的道路……」
　　「但当我详细询问他原因时，那家伙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表示曾经的女神教肯定并非如今这样，但却不记得该是怎样，又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你说……他不记得了？」
　　淡淡的诡异，似乎随着话题扩展而弥漫开来，房间之中各有心事的二女，默契沉默了很久。
　　最终，还是对各方面情报了解更加详细，眼界更开阔的白狐小姐发出声音。
　　「姑且先问一下啊，艾兰德今年多少岁了？」
　　「听说是五百二十七……光族的平均寿命至少能达到一千年，是天生拥有超越者层次悠久岁月的长生种。」
　　「但这个种族热衷于冒险，尤其喜欢接触那些一看就很稀奇古怪，或风险与机遇并存的东西，绝大部分都会在寿终之前就因为各种原因不幸陨落，艾兰德已经算其中格外长寿的了。」
　　呜哇……好尖锐的点评！
　　不过考虑到那位艾米小姐好战的样子，以及某位虽然不喜欢打打杀杀，干的事却比前者更危险十倍有余的艾拉小姐，一时之间，薇莉丝竟给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反而觉得菲蕾德翠卡说的格外有道理？
　　咳，不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既然艾兰德目前五百多岁，也就是说，如果历史上真发生了什么巨大的事件，让他感觉到前后存在某些异样和改变，那这件事，一定是在最近的五百年之内发生的。
　　五百年之内吗……
　　嘶，这样说起来，从刚才开始就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微妙即视感，菲蕾德翠卡描述的这种异样，似乎她以前在什么地方遇到过类似情况？
　　……什么地方来着？
　　陷入回忆和思考之中，白狐小姐下意识以掌托腮，斜靠在身旁的沙发扶手上，白皙指尖轻轻点击着脸上的【御狐之面】，想要抓住方才那隐约萦绕在心中的即视感来源。
　　嗯？等等……御狐之面，御狐神……灵隐……
　　「哦！」
　　少女头顶三角状的雪白耳朵 「噌！」一下立了起来。
　　对了！是灵隐族！
　　更准确的说法是，那个创建了灵隐商会，据说曾经渡东海寻找到灵隐族，但不知为何，却并不被记载于任何资料与历史之中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灵隐商会初代会长！
　　这个人能够横渡东海，又一手建立灵隐商会，绝对也是当时惊才绝艳的一方强者，但其所作所为，乃至于绝大部分生平，却十分诡异地都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任何痕迹。
　　甚至联合王国王室的机密档案库里，都查不到丝毫线索。
　　这不就是类似于【暗中被抹去】了吗？！
　　一念及此，薇莉丝顿觉心念通达，很多以前看似毫无关系的内容，竟也全都互相串联在了一起。
　　答案是三百年前。
　　虽然详情不明，但那位神秘初代会长跨越东海，寻得灵隐一族并建立灵隐商会的时间是在三百年前。
　　这也正好与当初第三次恶魔战争爆发，无冕之冠在大战中遗失，以至于长久以来神圣帝国中，以明光圣女为首的三圣女体系失势，圣教会和教皇成为主流的时间点完全契合。
　　而且，这也正好处在艾兰德五百余年岁月的中间阶段，大概是他最为活跃的那段时间。
　　结合那位神秘初代会长，与信仰系魔法之间惊人的相似之处，如果说神圣帝国历史上真的发生过某些不为人知的剧变，以至于女神教的形态和核心都受到了某种扭曲，那么……
　　这二者，绝对有所关联！
　　「曦小姐，您想到什么了吗？」
　　看白狐少女突然一拍沙发，紧接着便突兀沉默下来，狐狸耳朵却亢奋得高速抖动的样子，菲蕾德翠卡自然也意识到了对方有所发现的事实。
　　但薇莉丝没有立刻回应她带着希冀的询问，毕竟现在白狐小姐自己心中也是思绪翻涌，许多突然连接起来的关节，和即将把笼罩在心中疑云彻底拨开的亢奋，几乎让她难以抽出时间来开口。
　　少女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圣女殿下先不要催促，给她些思考的时间。

第二百六十六章：转折点
　　「呼……」
　　那么，结合目前收集到的所有情报，来将整件事从宏观角度，彻底梳理一遍吧。
　　由悠娜口中，萨默菲尔德家族一脉相承下来的古老传说可知，最初的开始，是千年前神话时代终结，大地陷入一片战乱，以人族为首的中下位种族受到了上位种冷酷剥削，苦不堪言的大混乱。
　　在这样的环境下，【慕光教会】，也就是如今女神教的前身出现了，这个组织在受到压迫的民间传播开来，并与现在的【拜光教会】一样逐渐生根发芽。
　　但当时他们并未掌握着足以推翻上位种族统治的力量……也就是说，当时信仰系魔法恐怕还未曾出现，至少没有如今这般普及。
　　于是，大约一千年前，在如今被称作西都明光城的地方，有三位【慕光】的少女在某次难以言述的奇遇中，被神秘的【树】赐予了三件物品，以及与之相对应的神奇力量。
　　那便是被后世称为光明三神器的镇国神物，与三大神裔家族的由来。
　　她们以这份恩赐之力，团结起各个受到压迫的种族，经历漫长奋战后，以三圣女和三神器为绝对核心的神圣帝国诞生了。
　　薇莉丝看得出来，悠娜虽然隐瞒了她一些事，但从未真正撒谎过，明光圣女是真正纯粹的虔信者，她不会欺骗……最多只是不把话说全而已。
　　所以，之前那些情报，真实性是可以确保的。
　　到这里为止，应该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那么，有一个问题自然而然便出现了。
　【慕光教会】又是什么时候变成【女神教】的？
　　……是了。
　　这个转变契机，恐怕就是如今一切的根源。
　　薇莉丝曾经详细查阅过神圣帝国的正史，以及绝大部分她能够入手的野史，虽然【慕光教会】这个名字并非什么忌讳，但无论在哪，牧师小姐都没有找到详细描述这两种称谓转变的过程，以及原因。
　　其中绝大部分只是一言带过，偶尔有些许说明的，也都不曾写下具体时间，既然并非有意避开，但那也说明撰写者同样对这方面内容不甚了解。
　　如今的主流，似乎是默认神圣帝国建立后，【慕光教会】便自然而然转化成了更加正统的【女神教】。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曾经的三次恶魔战争。
　　根据史料记载，三次恶魔战争，分别发生在神圣帝国建国之初，建国后五百年，和现今的三百年前。
　　这三次战争的原因各不相同，其中最初的一次，则是因为伴随着神话时代突然终结，许多来自异界的敌人也渐渐涌入这个失去诸神庇护的世界。
　　其中，占据了如今被称作圣国东部区域的东帝国，本质上其实就是一个由恶魔入侵并建立的殖民国家。
　　慕光教会掀起的抵抗运动，与剥削压迫着当地生物的恶魔帝国爆发了激烈冲突，那场神圣帝国的建国战争，也因此被称作第一次恶魔战争。
　　战争的结果，自然是在三圣女领导下的慕光教会获得了最终胜利，并将盘踞在这个世界已经近百年的恶魔，重新驱逐回了它们原本的世界，并在旧址上建立起新的国度。
　　那之后，过了大约五百年的时光，或许是不甘于将这片肥沃土地拱手让人，又可能只是机缘巧合或另有隐情，在圣国中一个名为【恶魔教派】邪教的暗中作祟下，连接着恶魔界的通道被再度打开了。
　　恶魔们借此机会大举入侵，再度与神圣帝国爆发了激烈冲突。
　　但这场战争的规模，实际上远小于第一次恶魔战争，更接近于某种意义上的局部冲突，恶魔界实际投入在这次战争中的兵力其实相当有限。
　　甚至不同恶魔君主的麾下，互相间也在打来打去，给神圣帝国造成的压力并不大。
　　根据后世一些学者研究分析，那很可能是因为早在战争初期，圣国就快速定位并找到了其中最为庞大的恶魔传送门，并由三圣女联手将其强行摧毁，以至于对方后续兵力供应不足，指挥失调，才导致各自为战而很快落败。
　　这场战争，也算是三次恶魔战争中持续时间最短，影响相对最小的一次。
　　但第三次恶魔战争却完全不同。
　　它不但给神圣帝国带来历史性的重大转折，同样是记载中最为谜团重重的一次大规模战争。
　　首先，这场战争的起因至今都还没有得到确定。
　【侵蚀】化身的降临很突然，祂似乎并非直奔神圣帝国本身而来，而是在寻找其他什么东西，但作为堪比神明的强大存在，即使祂并未刻意破坏，行动时，依旧在当地造成了可怕影响和灾难，令无数生灵失去心智化为傀儡。
　　以至于，当代的明光圣女甚至来不及召集其他两位远在异地的圣女，只能选择孤身前往迎战。
　　而结果就是明光圣女与那道化身同归于尽，突然失去最高领袖的神圣帝国方寸大乱，恶魔们也趁着这个机会再度发动入侵战争，将前者打得节节败退，直至圣教团出现，重新统合起圣国之力，才将局面稳定住。
　　很奇怪……疑点也太多了，问题恐怕就出在这里。
　　侵蚀降临的原因姑且不论，从悠娜口中的内部消息可以知道，前前代明光圣女在那场战斗中身殒之后，其所携的至强光明神器【无冕之冠】，也因此遗失在了恶魔界。
　　这是导致下一任明光圣女难以为继，无力带领圣国抵抗入侵的根本原因。
　　但说到底，如果只是需要一个领导者的名头，只需候补继任圣女位，再像如今悠娜这样搞个假的【无冕之冠】装模作样，以明光之位数百年的根深蒂固，只要那个继任者不是太蠢，怎么看都能比临时组建的圣教团更能统合局面，引导人心吧？
　　就像千年前慕光教会建立神圣帝国之时那样，归根究底，圣国缺的并非领导者，会在第三次恶魔战争早期节节败退，还是因为最强的镇国神器丢失，最强的圣女陨落，根本力量遭到了削弱，难以与恶魔全面抗衡而已。
　　也就是很现实的 「打不过 」 。
　　那么……为何会随着圣教团的建立，由 「打不过 」突然变成了 「能打过 」呢？

第二百六十七章：寻觅真相的少女
　　只有一个答案可以解释 ——他们获得了某种新生，或外来力量的帮助。
　　信仰系魔法。
　　……完全连起来了。
　　也就是说，真正的历史上，信仰系魔法大概是在三百年前恶魔战争的中后期，才首次在这个世界崭露头角，普及开来的。
　　而且这股力量的突兀出现，女神教的转变，都很可能与那位存在同样情况的，灵隐商会初代会长有着某种密不可分关系。
　　「原来是这么回事……」
　　在菲蕾德翠卡困惑的视线下，白狐小姐不禁发出了神清气爽般淡淡的呢喃。
　　那么，现在需要用来填补已经几乎可以窥见全貌的，名为神圣帝国真正历史的拼图最后一块核心碎片，也就清晰浮现在眼前了。
　　信仰系魔法的 ——实际运作方式。
　　……
　　「就到这里吧，接下来我自己行动就好，你可以回去了。」
　　葱郁森林之外，刚刚跳下马车的，以兜帽遮掩住大部分相貌，但拥有一对蓝宝石般华丽美眸，加上萦绕周边那挥之不去浓郁黑眼圈的少女，向着身后驾车的马夫摆了摆手。
　　马夫先生看起来只是个当地的淳朴村人，见少女手无寸铁准备孤身踏入森林的模样，便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小姑娘，别怪大叔没有提醒你啊，这可是传说中的圣灵小径，而且最近这段时间出的怪事尤其之多，听说连不少森林之外的居民都神秘失踪了，还有什么失忆症之类的东西，瘆人得很呐。」
　　「看在给了那么多车费的份上，大叔最后劝你一句吧，现在掉头离开还来得及，真要进了里面，可就九死一生了啊……」
　　少女回头看了车夫一眼，沉默片刻，却只是微微摇头道。
　　「谢谢你的好意了，但有些事我必须要调查清楚，另外可以的话，还请大叔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里，尤其是……不，没什么，就此别过了。」
　　她突然中断了话题，很快转过身，随意朝着一脸莫名其妙的车夫再度挥挥手，踏步而去。
　　钻入林荫间的灌木丛，空气之中，很快便只剩下了少女正在散去的最后提醒
　　「你快回去吧，这地方的确不是很安全呢。」
　　……
　　艾拉 ·莱特默然行走在郁郁葱葱的林间小路之上。
　　这里，是圣卑尔根山脉以西，距离新亚斯特城仅有百余公里的一处知名所在，也是隐藏着危机，令当地人不敢轻易靠近的神秘之地。
　　圣灵小径。
　　据说，这里潜藏着曾经侍奉光明女神欧若拉的眷属圣灵一族，虽然它们不会轻易离开森林范围，但对那些敢于进入其领地，又对女神抱有亵渎或不敬之意的家伙，也会毫不留情施以制裁。
　　以此，当地人甚至总结出了三条规律，成为所谓怪谈般诡谲莫测的存在。
　　艾拉作为学者，当然是不相信什么怪谈，神秘的，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任何看似不可思议，难以理解的东西，其实都遵循着其既定的规则和逻辑。
　　所谓怪谈，只不过是蠢货放弃思考，又或者的确没有那个能力去搞清楚真相，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而杜撰出来的自欺欺人骗局罢了。
　　在两百年的生涯中，艾拉早已踏足过不止一处被传为 「神秘 」 ， 「未解之谜 」的所在，那令她数次险死还生，但最终还是破解了当地的真相。
　　这圣灵小径也是大同小异的地方罢了。
　　当然，她这次过来并非为了探险……至少不是单纯旨在寻找乐趣，而是要进行更加严肃的调查工作。
　　从那些塞西莉娅家族提供的机密文件资料中，她得知近些日子，圣灵小径周边的部分区域，曾经有短时间内出现了类似于【血之灾】当场， 「信仰系魔法失灵 」这样的特殊情况。
　　虽然这个消息立刻就被当地教会封锁，并由圣都那边派来了一些 「专业人员 」处理，那位大叔口中的 「最近怪事多的很 」 ，十有八九也正是由此衍生出的情况……
　　但正是因为女神教如此重视，她才更觉得这其中猫腻不浅。
　　进行了充分准备后，她跨越横梗于圣国中央的【天之壁垒】，千里迢迢赶到了事发区域附近，并在周围村镇和城市进行过一番打听，才找了个当地人引路来此。
　　消息封锁的很严密，包括方才那位车夫在内，这些明明就每日生活在新亚斯特城及其周边区域，与圣灵小径直线距离不过几十公里，甚至更加接近的圣国居民，竟然没人知晓这里曾经发生过那般足以造成恐慌的事实。
　　「记忆清洗，甚至直接让人消失吗……女神教……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这般轻声喃喃着，身披长袍与兜帽的少女转头四顾。
　　圣灵小径作为被讳莫如深的危险地带，自然不会有什么人闲着没事在里面逛来逛去，事实上，从艾拉与那位车夫分开，独自进入森林至今已有足足一个小时了，除去些灵智不高的小动物，她半个人影都还没见到过。
　　更不要提所谓圣灵，或与之相关的某些东西。
　　当然，这或许也跟她只是普普通通走在路上，并没有做任何出格之事，触犯所谓 「忌讳 」有关。
　　艾拉记得那位曦小姐之前在分享情报时曾经说过，这片圣灵小径的地下，隐藏着很多与圣国文化格格不入的奇怪机械，以及某种用途尚未明确的诡异法阵。
　　虽然曦小姐只是怀疑这里的东西可能与光明女神，信仰系魔法有些关联，她们当时的战斗，以及对方的自爆也几乎将那片地下深处机械尽数摧毁，但据说所留痕迹在丛林深处依旧十分明显，只要花时间找一找，就肯定不会错过。
　　「……应该就是这附近了吧。」
　　光族少女蹲下身，抬手轻轻摩挲着旁边某几棵树桩上残留着，宛若细线切割过的不易察觉痕迹，发出了自言自语般沉吟。
　　曦相当详细地描述过她们一行在这边遇到的情况，其中就包括了那些 「机械圆球 」的行为模式和攻击手段。
　　虽然对方当时袭击的目标，很显然不止曦所在的那一支商队，类似痕迹估计在森林中有很多，但既然这里也发现了与描述中相符的划痕，就说明那些东西肯定在附近出现过。
　　而且……这道划痕是新的。
　　很近了。
　　少女站起身，重新拉紧兜帽，从刚买的储物道具里掏出一瓶淡灰色药剂，掀开封口，将其迎头自上而下，对自己径直全数浇落。
　　那有些粘稠的液体亦像是具备灵性般，很快自主覆盖了艾拉全身，她的身影在林荫间渐渐淡去，最终消失无踪。

第二百六十八章：光族与圣灵
　【隐形药剂】
　　这是一种在盗贼和某些特殊行业内相当受欢迎的魔法药水，品级虽然不高，但胜在物美价廉，基本上任何人都可以使用，也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危害，用水冲洗即可消去。
　　艾拉当然不会毫无准备就跑来圣灵小径这种危险的地方调查，拜某位白狐小姐提供的充足资金，她如今使用的这瓶药剂，是即使在各种能够提供隐身效果的魔药里也算格外昂贵，只刚刚那一瓶，就至少相当于千余神圣光币的最上等货。
　　为了赚取研究经费，艾拉小姐常年混迹于佣兵行业，见多了各式各样的群体，掌握着很多门路，只要有钱，这种东西自然不难买到。
　　拨开灌木丛，艾拉离开小径，踏入林荫深处。
　　这种上等货的其中一个优点，就在于混合了某种特殊史莱姆的粘液，只要随便倒下去就能自动平均附着在人体外的每个角落，构成类似于 「隐形膜 」一般的表壳，不必担心会在轻微擦碰中简单脱落。
　　因为将绝大部分资金都花在研究上，而用惯了最下级隐身药剂的光族少女，一边在心里感慨着有钱真好，一边在林间小心翼翼地辨认着前进方向。
　　在曦小姐的描述里，当时她们其中一位伙伴，用动静比较大的魔法直接在地上开了个入口，虽然只是前者随口一提，但艾拉也大概能联想到那位白狐小姐形容的 「动静比较大 」 ……究竟是种什么程度。
　　绝非一时半会就能修复的痕迹，肯定会很显眼。
　　好在圣灵小径所在这片森林并不算太大，虽然没有谁来替她指路，但又十几分钟的寻觅之后，艾拉还是找到了她的目标。
　　那是一片在树林间显得格格不入的空地。
　　许多外围的树木，都已经被某种蛮力硬生生压垮而凄惨倒伏在地上，至于中央部分的地面，更是显现出了直径达到上百米的半圆形凹陷。
　　数道恐怖的龟裂痕迹自凹陷中心向外扭曲蔓延而出，那绽开的近米宽漆黑地裂，别说艾拉这样的身材了，恐怕即使以魁梧著称的成年兽人族直接跳进其中，都完全没有问题。
　　「某种……巨大的球形物体直接从空中砸下来之类的痕迹，陨石……天空魔法吗？」
　　凭借着学者渊博的知识和见地，艾拉小姐很快大致猜测出了这处痕迹的成因，但陨石本体，看起来倒是已经被清扫痕迹的人员处理掉了。
　　而在那深坑边缘的空地上，艾拉也终于见到了某位白狐小姐描述中的机械圆球。
　　那是仅有大约三十公分左右直径，完全以某种银灰色半透明金属构成圆形身体，内部有彩色光芒不断明灭闪烁的古怪……生物。
　　如果这真能算是生物的话。
　　此刻，它们正扇动着两片金属状薄翼，排成整齐的队列三三两两在裂痕边缘来回飞行着，让远处正偷偷观察它们的学者小姐不禁想到了巡逻中的士兵。
　　神圣帝国虽然以魔法为主，但对于机械工程学，尤其圣学院中同样有着专门的学系进行研究，艾拉作为在神学厅混了几十年的老牌学者，自然也稍有涉猎。
　　很先进的技术，几乎将 「实用性 」发挥到了极限。
　　准确来说，这些机械并不是完全的圆球，而更趋近于某种流线型，目的大概是让它们能够更加方便和轻松地保持浮空飞行，减少气流带来的阻力。
　　那些名灭闪烁的彩色光芒并非为了故弄玄虚，恐怕是一种用来传递信号的方式 ——这些圆球的个体智慧应该不算太高，至少是无法使用语言和肢体动作来进行交流的。
　　而中间那枚像独眼般的晶石，应该就是这些圆球用以观测外界的唯一手段了，这种简陋结构的机械通常很难做到灵活应变，十有八九是由某些更上位个体进行统一指挥的。
　　换言之，这大概是一种可再生的消耗品。
　　艾拉在短时间内就做出了以上判断。
　　……光靠隐形药剂恐怕还不够。
　　她并非机械工程学的专家，这些圆球的制作工艺，也已经远远超出了目前圣国学术界的平均水准，艾拉自问虽然能大致判断出些信息，但要说一眼看穿那肯定是不现实的。
　　机械与普通生物不同，那枚晶石看起来像是眼睛，却未必就是靠视觉来分辨和寻找其他生物位的……魔力，声波，甚至气血的波动都完全有可能。
　　有点麻烦啊。
　　正当艾拉暗自思考着是否要暂且先撤退，还是选择搏一搏，赌对方无法识别隐形药剂的可能性时……
　　一道有些生涩，但却清晰而明确的念头，突然传入其脑海中，令隐身中的少女微微一愣，又下意识轻声复述出来。
　　「你说……可以帮我？」
　　这道意念的来源，艾拉自然是清楚的。
　　在离开圣都前往战场的前夜，曦小姐曾经将一枚光球送进她的体内，并给予了另一块与光族本源核心格外相似的，据说是用来给前者 「补充能量 」所用的奇特宝石。
　　这枚宝石，艾拉现在仍按照白狐少女的吩咐，用可以隔绝气息的特制香囊贴身挂在胸口衣襟之下，而那颗融入肌肤之下便消失不见光球，随着时间推移，学者小姐也已经渐渐明白了其真面目。
　　那是一只光元素精灵。
　　准确来讲，是由纯粹光元素凝聚而成，并进化出了自身意志的神圣灵体。
　　元素体，常常会诞生在对应元素密度格外浓郁的场所，但那绝大多数都是比野兽还要智慧低下，只晓得顺应本能行动的无智生命。
　　而且由各类元素自然凝聚成的元素体，除非诞生于某些超极端场所，否则实力都不会太强，加上无智的特性，在大部分场合都是作为食物链最底端的，某些小型魔兽的补给品而存在。
　　但，这只光元素精灵却完全不同，明明只是十分单纯的元素体，却具备着与外界简单交流的能力和智慧，甚至
　　在实力上远比作为光族的她更加强大。
　　如此圣洁而神奇，几乎如同光之女神亲手糅合的造物般无暇，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所谓的圣灵，那艾拉觉得，已经没有比前者更适合那般称呼的存在了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潜行
　　虽然对那位曦小姐会拥有这样一位圣灵伙伴而感到惊奇，但联想起圣国民间流传着的，所谓【白狐圣女】是女神殿下派至凡世，拯救濒临危难信徒的传言，艾拉也就释然了。
　　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姑且不谈，至少在情报中，曦小姐的确曾召唤出高贵而美丽的神圣白龙，并与之表现得关系亲密。
　　那同样是早已消失在这个世上，不应存在的奇幻生物，既然如此，再有一位光元素圣灵伴身倒也并不奇怪。
　　这只精灵平时沉睡在艾拉体内，似乎在以半休眠形式尽可能减少自身能量的消耗，只有当后者主动呼唤它，或者感应到宿主遭遇了危机时，才会主动醒来与之联系。
　　大概是同样作为光属性生物关系吧，艾拉与这位圣灵殿下相处得格外融洽，甚至可以做到在依凭状态下，进行某种程度的精神交流。
　　虽然偶尔也会简单聊聊天，但这样由对方主动提出要做些什么，却还是第一次。
　　很显然，圣灵殿下也意识到了艾拉目前所处状况的非同一般，已经完全苏醒并认真起来了。
　　学者小姐并非优柔寡断的性格，既然对方主动提出要帮忙，她自然也乐得如此。
　　正好艾拉也早就想见识一下，这由那位曦小姐亲手交予，并保证过 「只要不是太作死，它都能保你无事 」的光元素圣灵，究竟有多么神奇了。
　【那就麻烦你了。】
　　这般念头刚刚传递过去的瞬间，一股淡淡暖意便自少女核心附近，光元素圣灵寄宿的区域扩散开来，如同流向四肢百骸的清气，顷刻在隐形药剂更下方，紧贴艾拉浑身肌肤的表面镀上了宛若微光般的薄膜。
　　那光的痕迹被隐形魔法药剂效果所遮掩，其本身又如同建立在内层的第二道防线，隔绝了光族少女自然而然散发至外界的各种气息，精巧又分工明确，不曾浪费哪怕半分多余能量。
　　「这还真是……」
　　察觉到那层光膜甚至将声音的向外传播都完全屏蔽后，艾拉不禁张了张嘴，发出感到难以置信的惊叹。
　　不仅仅因为其功效的全面性，更在于对有限能量的高效应用，这种简直可以形容为妙到毫巅的微操，根本不是普通生物能做到的。
　　至此，学者小姐才完全确信了，这绝对是以纯粹光元素凝聚而成的超位格智慧灵体，否则绝无可能将元素本身控制到这般如臂使指的程度。
　　将心头的震撼渐渐压下，感受着已经不再传递意念，但仍在核心附近微微律动着，显然正密切关注她与外界情况的那团光元素气息，艾拉深吸口气，走出藏身的树丛，缓缓向前。
　　五步，十步，越来越近了。
　　没有异动。
　　最后，她来到那处巨大凹陷延伸出的，其中一条裂缝边缘，并没有急着俯身往下看，而是依旧在谨慎观察着最近就身处数米外，正在规律性漂浮旋转的那些机械圆球。
　　但，古怪的机械圆球只是瞪着光芒闪烁的独眼，依旧遵循某种似乎规定好的路径来回移动，让艾拉小姐突然又联想到了格雷姆或岩石傀儡之类的笨东西。
　　果然，这些东西的智能并不算太高，只要没有发现 「异常 」 ，就不会采取任何必要之外的措施。
　　确定对方的确无法观测和感知到其存在后，艾拉不再迟疑，顺着裂隙黑黝黝的洞口一跃而入。
　　「呼呼呼 ~」
　　随着高速下落而袭来的风与气流，在被光元素圣灵构建的薄膜阻挡，仅余些许声音传入光族少女耳中。
　　失去立足之地并没有让实战经验丰富的艾拉感到慌张，她紧盯着下方虽然晦暗，但在光族视野中其实已经可以隐约窥见的地面，心中暗自估算着时间。
　　「哗啦！」
　　在即将落地的前一瞬，她猛摘下兜帽，如光芒般璀璨的及肩短发，化出一对可爱的小小光翼，大幅减缓过下坠的冲击力后，又快速再度消失，闪电般重新将兜帽戴起。
　　如灵猫般脚尖点地，将最后的坠落之势彻底消去，艾拉毫不犹豫转身而退。
　　「嗖嗖！」
　　两道用途不明的红色光束几乎是擦着她的身体，扫过了光族少女上一秒所处的位置，随即，便有两只与地面上那些形态不同，但整体构造看起来更加精巧的机械圆球，从阴影中飞舞着来到了彼处。
　　圆球们漂浮在空中，十分人性化地左右旋转了几圈，似乎在寻找些什么的样子，久无所获后，独眼中亮起的红芒才渐渐熄灭，各自飞向远处。
　　贴在墙边，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艾拉暗自庆幸。
　　果然，下面也有监视和防卫力量存在，而且比上方更加严密，刚刚那种红光虽然她不清楚是什么，但如果真被直接扫中，很可能现在已经暴露了。
　　少女抬头，看了眼空旷大厅顶部，正通过密密麻麻空隙渗透进来的隐约光芒，又转目四顾。
　　这里的出口只有一条，但里里外外游曳的那些圆形飞球，却不及曦小姐描述中数量的十分之一，恐怕是上次战斗过后，还没来得及完全补充吧。
　　而且经过之前那样的情况，这条地下通道的内部构造一定会重新规划和翻修，如果再晚些时候过来，等到外面那个裂口也被补上，恐怕她连进入的方法都很难找到了。
　　「……」
　　无论怎样，现在也只能继续前进，走一步看一步了。
　　小心翼翼避开大厅内看似行动毫无逻辑，实则比地表那些聪明许多的飞行圆球，艾拉沿着出口向外而行。
　　果然不出所料，走出那个大厅之后，映入眼帘便是地下四通八达的隧道，而其中至少半数以上都已经被沙石掩埋封堵起来，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和明显是主路的正前方还能继续穿行。
　　艾拉小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运气还挺不错。
　　这些被堵上的入口，恐怕基本都是连接着外面那些地面裂痕的大厅吧，明显已经被废弃掉了，她倒是刚巧挑了个还没来得及被处理的其中之一。
　　而这些地下通道之中，同样有不少机械圆球在飞来飞去，像辛勤劳动的工蜂一样搬运着各种绑在身上的材料，杂物。
　　更让艾拉惊讶的是，正在这里工作的生物，竟完全不止它们而已。

第二百七十章：机械、人偶，深埋之秘
　　那是看起来相貌格外酷似，简直可以称作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女孩。
　　她们清一色穿着便于行动，似乎以某种特殊材料制成的紧身行装，墨色短发显得格外干脆利落，让人感觉像是某个训练有素组织的成员。
　　其中许多，都正同样搬运着看起来更有份量，甚至或许已经超越了她们自身重量的石块类重物，或稀奇古怪的金属块，但其行动却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迟缓，甚至可以形容成健步如飞。
　　这些女孩绝对不是普通人。
　　……想想都知道吧，打扮也就算了，世上怎么可能会存在几十，乃至上百个连长相都没有任何差异的正常生物呢？
　　艾拉虽然已经活了差不多两百年，但类似情况，她也只在奥斯特帝国那边，量产的战争用格雷姆巨兵身上听过。
　　但眼前这群在地下通道里走来走去的，看起来跟普通人族没两样的女孩，很明显并非那种东西。
　　找了个合适的角度，艾拉逐个观察着离她较近的其中几位，很快便注意到了一个事实。
　　这些女孩说是生物，给学者小姐的感觉却更像自主活动起来的仿真人偶，她们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代表着情感波动的变化，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再结合女孩们出现的场所，以及其展现出的不合常理怪力，惊人的相似性，凭借着作为学者的见地和知识，艾拉很快做出了某种判断。
　　这些……恐怕是类似于那种机械圆球，但比之更加高级的某种量产型魔法人偶。
　　有趣，真是有趣……
　　虽然对这种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玩意产生了莫大兴趣，但艾拉也很清楚，她目前并没有去慢慢研究对方的余裕，倒不如讲如果被这帮家伙发现，遭到抓捕和某些不可言说对待的，恐怕就是她自己了。
　　在保持着谨慎，避免过分靠近和接触任何一具人偶的前提下，艾拉小姐继续沿着主路前进。
　　她并不清楚这条主路能否通向期待的目标，但比起莽莽撞撞闯进其他通道，先采取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最为稳妥的。
　　时间，就这样在探索中一分一秒过去。
　　一边移动的过程中，艾拉也在心里暗暗计算着这片地下空间，飞行圆球和人偶少女的大致数量。
　　但很快，她便发现这样的行为并没有太大意义。
　　机械圆球不同个体之间的差异实在太小了，谁也不知道正飞过你眼前的某只，是不是之前曾经出现过的个体，甚至比那些宛若多胞胎一样的人偶还要难以区别。
　　而后者，艾拉仔细观察之后，同样注意到了一份事实。
　　这些人偶少女身上是有编号的。
　　从最低个位数，到最高数千不等，均以清晰的黑色印记铭刻在其脖颈后方，只要稍微注意下就能很容易看到。
　　「这样的个体，竟然存在至少数千的量吗……」
　　因为光元素圣灵施加的隔绝保护膜，这般低声喃喃并不会传播到外界，所以艾拉没有抑制展露出自身惊讶的冲动。
　　这些女孩很强。
　　艾拉虽然是学者，但也同样作为佣兵经历过很多战斗，从一些细节方面来判断，地下通道里的这群人偶少女，恐怕每一个都拥有接近或达到普通人族四阶的身体素质。
　　虽然肉体素质并不代表绝对的实力强弱，但仅仅是这点，也已经非常惊人了。
　　如果全部组成战斗队列，即使在以精兵著称的神圣帝国里，也没有任何一支万人神殿骑士团的战力，在同等数量下能够与之媲美吧。
　　可她们却像暴遣天物一般，只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搬运着杂货，做些虽然机密，实际上却无关紧要的体力活。
　　……神圣帝国，女神教究竟是从哪里搞来这些东西的？
　　这般思索着的时候，艾拉听见了声音。
　　那是与人偶少女们沉默无言的脚步声，飞行圆球震动翅膀的嗡嗡声截然不同的，带着标准圣国语发音的交谈。
　　「修不好了？那是什么意思？这东西我虽然看不懂，但应该是仪式里很重要的一份组件吧，没有这个怎么将仪式重建？你不是专门处理这种东西的行家吗？ 「
　　有些低沉，而夹杂着淡淡威严的中年男性声音顺着空气传入耳中，仅仅听见这样一句话，艾拉就立刻判断出来，对方绝对是某些组织中身居高位已久的家伙。
　　毕竟类似内容，艾拉早已经在神学厅某些老东西口中听过不止一次了，虽然表面上像是在询问，商量，但其实际意思，却是以假装探讨实则命令的口吻，来表达出【我不管，反正这是你负责的内容，无论如何也得给我想办法解决！】的意思。
　　听着就叫人心里直冒火。
　　由此联想起了某些负面记忆的学者小姐悄悄转过拐角，将视线投向直连主路尽头的大厅。
　　那是与她刚进入地下时截然不同，更加宽阔，而且摆满了许许多多，连艾拉这位神学厅学者都不太能看懂作用仪器的房间。
　　不过很明显，这些仪器都尚未开始运作，许多人偶女孩和飞行圆球，还在向内搬运着各种材料或进行调试，而大厅中央，则正站着两道与她们明显存在差异的身影。
　　其一，是身穿大红色主教长袍，手持圣印，脖颈上悬挂有六翼圣徽，标准女神教高阶神官打扮，从侧脸上看起来大约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
　　另一位的装束倒没什么鲜明特点，看起来就只是圣国之中常见风格的淡蓝色连身短裙，并无任何多余装饰品，但身材高挑，容貌秀美，黑色长发正随意披散在身后的年轻少女。
　　很显然，方才那几句让艾拉小姐暗自恼火的话，就是出自其中前者之口。
　　在艾拉的暗自观察中，作为中年神官对话目标的黑发少女，很快回上了他的质询，那声音听起来冷静而清淡，似乎并没有因前者带着压迫感的态度而烦躁，只显得公事公办一般。
　　「鲁道夫大主教，核心功率转换器 vx型 0071号是【父亲】亲手制作的产品，我只能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维修，但无法在破损率达到 70%以上，被判定为废弃后将其重新复原，即使 0号机在这里，给出的判定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顺着说话少女的视线，躲在入口附近的艾拉凝目观察，才发现那二者脚下正躺着一个行李箱大小，但已经被某种外力切割成四五块，又撞得破破烂烂的方形金属仪器。
　　很显然，黑发少女口中的【核心功率转换器 vx型 0071】号大概率就是这玩意了。
　　听见这番表示，那位被称作鲁道夫的神官似乎显得有些急躁起来。
　　「那怎么办？虽然从其他几个地区暂时抽调算力过来，暂时补上了空缺，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新亚斯特区域的算力供应必须尽快恢复，教皇陛下已经询问和催促过很多次了，你知道我这边压力有多大吗？！」

第二百七十一章：寻找
　　没有表现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和态度，身分不明的黑发少女维持着冷淡态度，平静应声道。
　　「请不要着急鲁道夫大主教，虽然本机不具备在破损率超出上限的情况下，维修【核心功率转换器 vx型 0071号】的功能，但我已经联络 0号机，让她安排姐妹运输新的备用仪器过来，很快就能恢复本地区的算力供应了。」
　　然而，这种说法似乎却进一步，彻底引爆了红衣大主教的怒火。
　　「很快很快……三天之前你跟我说会想办法维修，让我耐心等待，现在又变成了修不好，要送新的过来！既然如此，干脆一开始直接用新的不就行了？故意浪费时间很有意思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信仰系魔法一旦出现问题，对我国意味着什么啊？！」
　　看着红衣主教又急又气，在原地来回踱步的模样，黑发少女的声线依旧并没有任何改变。
　　「很抱歉鲁道夫大主教，但按照规定，核心功率转换器是【父亲】留下的不可再生资源，虽然还有存货，但只有 0号机具备调动这批设备的权限。」
　　「按照规定，本机必须要在充分拆解破损品，确认无法进行维修后，才能向那边提交申请，还请您理解。」
　　「啧……规定，规定！一群死脑筋的人偶！」
　　似乎是意识到说再多也无济于事，无法改变对方决定的红衣主教，只能低声谩骂着拂袖而去，转身朝房间唯一的出口走来。
　　正躲在墙边偷听的艾拉连忙轻手轻脚跑向角落，免得因距离对方太近，而被察觉出什么端倪来。
　　很快，红衣大主教快步而出，沿着主路离开。
　　又等了一会，待那名为鲁道夫的中年男子脚步声已经远去，艾拉才重新探出头来，暗自观察着房间内的动静。
　　方才与之交谈的那位黑发少女，正蹲着身子继续拆解那件已经破破烂烂的仪器，似乎是打算回收其中某些零件。
　　回忆着方才的场景，艾拉若有所思。
　　其实刚刚那个鲁道夫，她是认识的。
　　尤其在对方转身露出正脸后，艾拉小姐完全确定了心中隐隐约约的猜测。
　　鲁道夫 ·朗伯，朗伯家族的现任族长，圣教团议员之一，三大神裔家族中兰伯特家族的铁杆拥护者。
　　自从上次被人毁掉实验室，并在曦的帮助下，得知了朗伯家族是打算阻止其研究的幕后主导者后，艾拉就已经有在暗中对这个家族进行调查。
　　而鲁道夫 ·朗伯作为族长，自然也成为了重点关注对象之一。
　　这个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奇幻莫测的履历。
　　24岁与兰伯特家族旁系之女成婚， 27岁接任朗伯家族族长，如今膝下共有四个孩子。
　　朗伯家族是传统的人类家族，即使混入一些其他种族血脉，通常也不会使其后代寿岁出现太过夸张的变化，现年 45岁的鲁道夫，可谓朗伯家族各种意义上最重要的顶梁柱和主导者，在圣都之中也名声不小，算是个挺厉害的上层人物。
　　除此之外，鲁道夫曾经还是圣都四大圣骑士团中，【审判天平】的副团长。
　　之所以说曾经……
　　照理说，他本该与圣国大军一道，前往参与如今爆发在佛兰行省的圣战，对于宗教家族而言，这是义务亦是荣耀，并不会因其圣教团议员之类的身份而有特殊待遇。
　　但据说鲁道夫……不知为何在战前会议上，跟作为总帅的明光圣女起了冲突，被盛怒的圣女殿下强行革去职位，留在了圣都。
　　因为那件事，这位族长先生和他麾下的家族，最近可没少受政敌挤兑和风言风语，艾拉能轻松调查到这些情报，也是由于类似原因。
　　传言说鲁道夫对女神不敬，明明作为知名宗教家族的族长却信仰不纯，故而才触犯了圣女殿下圣怒，要不是看在兰伯特家族的面子上，鲁道夫直接被借势，挤下圣教团议员席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既然跟兰伯特家族，也就是圣教皇关系密切的鲁道夫 ·朗伯出现在这种地方……
　　看来没错了，这帮家伙果然有猫腻，难怪当初要那样千方百计阻止她的研究。
　　但这个女人又是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并也不难推测。
　　虽然相貌与来来去去那些人偶有所不同，但看着黑发少女蹲在地上熟练拆卸仪器零件的模样，再联想到他们之前谈话的某些内容，艾拉心中已经渐渐勾连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还有一件事，必须要进行确认才行。
　　曦小姐曾经说过，这片地下通道深处的房间之中，藏匿着一个看起来分外不祥的血色法阵，虽然艾拉认为那位没必要欺骗她，也已经留下了大致的图纸……
　　但作为学者，艾拉向来奉行 「亲眼所见才是真 」的思路，虽然会冒很大风险，她认为必须要亲自找到并确认那就是预测之中的【十字之血】，来将最后的谜题，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划上完美句号。
　　想到这里，艾拉的心核不禁怦然躁动和兴奋起来。
　　她连忙转目四顾。
　　那个夹层的入口，肯定就在眼前房间之中！
　　既然有隐形药剂和圣灵殿下的保护，或许可以冒险一点……
　　但就在此刻，一道暖流自心核之处突然蔓延开来，宛若来自母亲抚摸头顶的温柔摩挲，让艾拉小姐微愣之后，渐渐冷静了下来。
　　对，现在还不行，这房间里来来去去的人偶和机械太多了，尤其那个与众不同的长发女孩，艾拉能感觉到，对方的实力恐怕并不在她之下，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还是先寻找机会为好。
　　一念及此，艾拉调整好心态，屏气静心，一边梳理着心中猜测的同时，一边靠在墙边静默等待着。
　　这一等，就是足足三个小时。
　　人偶和飞行圆球们往来络绎不绝，不断将房间内被判定为杂物的东西，和一些似乎是猛烈爆炸后残留的碎石搬出室外，又送来很多大大小小用途不一的零件，由那长发女孩逐个进行拼接。
　　艾拉眼睁睁看着对方从无到有，以连她都不禁感慨精妙的手法拼合出一座至少两人高的巨大金属仪器，并指挥身旁几名长相一致的短发人偶将其抬至侧边，连起许多管线。
　　完成那架巨型仪器的拼接后，黑发少女低头看了眼手腕，似乎是感到有些疲惫，又或者其他什么艾拉不清楚的原因，她俯身从脚下已经被拆成碎块的【核心功率转换器】遗骸中，摸出几枚仅有指尖大小的不明片状物体，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女孩走后，原本以其为核心进行工作的人偶与机械们，也渐渐在来去中变得稀疏起来，到最后，甚至只剩下了十几只四处游曳巡逻的圆球机械。
　　应该差不多了。
　　靠在墙边的角落，艾拉又等待了足足五分钟，确认这不是对方设下的陷阱，或存在去而复返的可能后，深吸口气。
　　「呼……那就开始吧。」
　　因为有机械圆球巡逻，加上艾拉其实也看不懂那些明显不属于目前圣国常见范围仪器的作用，贸然接触风险太大，所以她决定只去寻找那个最重要的隔层入口。
　　说实话，之前等待的足足三个小时里，学者小姐就已经详细观察了房间整体的布局，锁定了一个可能性极高的位置，只是碍于那女孩在场，始终不敢行动而已。
　　蹑手蹑脚地，她来到位于房间中央，最显眼，以无数管线与周围大量仪器相连的那张空置王座边，绕到后方。
　　蹲下身，艾拉美眸微微眯起。
　　那里的地面上，果然有一个平躺着的拉环凹槽，虽然不易察觉，但却瞒不过从前就喜欢在各个危险遗迹考古，而经验丰富的学者小姐。
　　又看了眼房间四处，确认暂时没有人偶或飞行圆球在注意这边后，她用手指勾住拉环，小心翼翼向上用力。
　　「咔……」
　　在轻微机括声中，翻板向上掀起，露出下方被藏匿着的空间。

第二百七十三章：云雾之中的守护者
　　果然猜对了！
　　艾拉心中狂喜，连忙甩了甩手，让被擦去些许的隐形药剂重新覆盖住指尖，趁着短暂空隙果断一跃而下。
　　于是，更加广袤的空间展现在了在她眼前。
　　空旷无垠的地下室内，尚未沾染上血色的庞大法阵刻印，密密麻麻遍布了视线可及的每个角落，刚刚脚踏实地的艾拉瞪大了眼，连忙仔细比对着实物与她印象中那张图纸上的图案。
　　很像！虽然有些细节方面出现了微小偏差，可能是后来者根据实际情况又进行过些许调整和优化，但整体依旧不曾改变！
　　不会有错的，这就是【十字之血】，以创造出【神格】为最终目的，汇聚万千信仰之力，夺天地之造化的上古奇阵！
　　这下就证据确凿了！
　　虽然还没能完全参透整个设施，也就是上面那些古怪仪器的作用，但这里一定就是她提出的假设中，将【虚无】精神能量所精粹而成的信仰之力，转化成【物质】光元素能量的【中转站】！
　　也就是说，这里是维持信仰系魔法运转的基站！
　　难怪当初曦小姐她们偶然闯入，并破坏掉这里的祭场之后，圣灵小径周边就出现了信仰系魔法暂时失灵的现象，难怪鲁道夫 ·朗伯会亲自来督办此地的重建工作……
　　一念通达，再联想到之前鲁道夫和那个人偶少女交流的详情，艾拉顿时理解了许多更深层面的东西。
　　这样的地下祭场，圣国……不，恐怕整个世界范围内，都暗藏着许多类似地点，它们就像一个个互相连接的锚点，构成了一张足以覆盖世界上绝大部分已知区域的网！
　　以【十字之血】吸收信仰……将其中一部分纳为己用，又将另一部分通过仪器辅助转化为纯净的光元素能量，经由某些特殊方式回馈给提供信仰的对象，形成所谓的【信仰系魔法】。
　　这一定就是 「女神恩赐 」的真相了。
　　艾拉长舒了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一般。
　　这样的研究结果一旦发表出去，恐怕整个神圣帝国，不，整个世界都会因此大地震吧。
　　不过……此事牵扯实在太大，而且艾拉自认还没有完全解析那些能量转换的详细过程，搞明白上面房间中每一台仪器的作用，果然还是先徐徐图之，暂且撤退，等曦小姐回到圣都，跟她商量之后……
　　「呵呵……还真有小老鼠偷偷潜入进来了呢 ~」
　　突然，一道飘渺如云，又带着些许无奈的清朗声音，如雾似幻般自艾拉耳畔浮现。
　　「什……！！」
　　心中的亢奋和满足瞬间跌至谷底，像受到了惊吓的猫咪一般，艾拉不受控制地寒毛倒竖，下意识转目四顾！
　　她明明完全没有感知到任何生物的气息！
　　但自胸口暴涨而出的金芒远比她速度更快，几乎瞬间便化作匹练，与不知何时竟已经伸向其脖颈要害的某只手掌碰撞在一起，带出 「砰 」的剧烈轰鸣！
　　对方竟然知道她在哪！？
　　被光元素圣灵在危急关头救下，并意识到这点的艾拉连忙飞身后退，想都不想，便打算立刻从入口逃出这片地下空间。
　　无论对方是谁，身份目的如何，单从方才那差点把她冷汗都吓出来的不露声息手段看，恐怕实力已经远远凌驾于某学者小姐之上了。
　　何况，这里是女神教和那群来路不明人偶的据点，无论打不打得过这名袭击者，一旦被后续发现动静赶来的敌人堵住出口，艾拉自认逃出去的可能性恐怕趋近于零。
　　但，正当她在电光火石中做出如此决定，并打算立刻付诸实施逃之夭夭的时候……
　　「入口……消失了？」
　　错愕般惊呼，自已经在方才隔空激烈交锋中，隐约显现了身形的光族少女唇间漏出。
　　不，不对。
　　这里不是刚才的地下祭场！
　　艾拉突然察觉到了这样的事实。
　　不知何时，或许是在那道风轻云淡的男性声音响起，又或者更早之前……她还在全神贯注对比着那片刻印痕迹，思考有关 「信仰系魔法 」的各方面内容时，模糊云雾便已经自四面八方悄悄蔓延，笼罩了整个地下空间。
　　这恐怕是……一种特殊的结界魔法，至少现在，艾拉自认已经很难分辨前后左右的方向，别说出口，能见度即使在光族身体能力的加持下也被压缩到了至多半米。
　　愈发浓厚的雾气，令人不自觉便心生窒息与恐惧之感。
　　但艾拉依旧保持着冷静，心中极速思考，并推断着目前局势，想要寻找逃离之法。
　　就在此时，一道模糊虚影却自她正前方悄然浮现。
　　在白色云雾的遮掩下，她看不清对方的面貌，但从隐隐约约的轮廓中，却大致能判断出这应该是个身高不超过两米，体型接近于人族或类人形男性的个体。
　　刚刚发出声音并出手袭击她的，恐怕就是这个家伙了。
　　是……这片地下祭场的守护者吗？
　　有些冲动了……但艾拉并不后悔，危险总是与机遇并存的，如果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她又拿什么来探寻被女神教深埋地底的绝密呢？
　　掀开隔板之前，她就已经猜到了下面可能会存在类似东西，所以才又特地检查了一遍隐形药剂的附着，下来之后也只是站在原地观察，并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但对方依旧发现了她，无论是凭借着怎样的手段，这个身份不明的守护者，都一定比外面那些人偶更可怕。
　　麻烦了……
　　思考着的时候，巴掌大小的金色光球也自少女胸口飘飞而出，轻盈悬停在艾拉正前方，附着在后者身体表面的隔绝膜，也随着光元素圣灵离体而自然散去。
　　在明显已经暴露的如今，已经没有浪费能量隐藏的意义和必要了。
　　「哦？居然是光元素精灵吗？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这种特殊生物了呢。如此纯粹而强大的光元素精灵，连我都还是第一次遇见，难怪你敢只身潜入到这种地方来……」
　　云雾之中，那道模糊身影发出了这般带着感慨的声音。
　　随即，他的声调又显现出些许更多的无奈。
　　「但是小姑娘，把这只精灵交给你的那位存在难道没提醒过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吗？八阶光元素圣灵虽罕见而强大，可却还没有达到举世无敌的程度啊……」
　　「……你是谁，那群人偶的幕后操纵者吗？」
　　「呵 ~」
　　察觉到对方分外自信的态度，艾拉本想借此尽可能多骗出些情报，但与她对话的家伙似乎察觉到了类似意图，根本没有漏出丝毫破绽，只是带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随即……
　　寒芒，破空而至！
　　「！！！」
　　死亡的冰冷寒意穿过云雾，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艾拉想要抵挡，却骇然发现她手中的光剑，根本追不上对方挥出的哪怕任何一道锋芒！
　　浓郁云雾遮掩了痕迹，而当那寒意临身，她却早已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太快了！即使没有这些浓雾遮挡，对方与她的实力差距，至少也在两个大阶以上，甚至更多！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关键时刻，负责保护她的光元素圣灵再度金光暴涨，以学者小姐从未见过的无数光盾抵挡住了漫天斩击，没有让艾拉受到任何伤害。
　　但，艾拉的心反而跌入了谷底。
　　因为，对方挥出的每一道锋芒，光元素圣灵都得以至少两面光盾叠加在一起的力量才能将其抵消，而因为那种明显蕴含有特殊效果的浓雾遮掩，后者又无法精准防御，只能不断展开大范围护盾来保护她……
　　这种打法，能量消耗的速度恐怕是对方十倍以上，而且圣灵殿下的硬实力，也很明显是输敌人一筹的。
　　如果没有艾拉，它或许还能放手与对方一搏或逃走，但完全无法参与到这场高层次战斗中的她，却在此刻成为了极为致命的束缚。
　　神圣帝国里……竟然会出现如此恐怖的强者吗，或许就连那位神秘莫测的曦小姐，也未必能稳胜对方吧，这可真是……
　　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任何破局之法的光族少女，唇角不禁浮现出一抹苦笑。
　　「麻烦大了啊……」

第二百七十四章：洛克妮萨·塞西莉娅
　　「哦？应对【不洁】的特效药？那种东西居然真的存在吗？」
　　撒诺斯行省东部，位处原始森林夹缝中的某片聚居地内，与披着淡金色长袍，头戴兜帽的少女并肩走在星河之畔河岸上，白狐小姐不禁发出了这般带着讶异的惊奇声。
　　仰望着远方正渐渐落下河面，投射出并不刺目暖红色光芒的夕阳，菲蕾德翠卡似有些无奈般摇头道。
　　「曦小姐早就已经从那个叫萨莎的女孩口中，打听到相关消息了吧，又何必在我面前故作惊讶呢……」
　　「说到底，这也并不算什么秘密，虽然如今药物由拜光教会代为发放，但实际上，却是我们塞西莉娅家族提供的。」
　　夕阳之光洒落在女孩修身的袍服上，勾勒出美妙的圆润弧线，明明有着与某圣骑士姬酷似的容貌，但菲蕾德翠卡的身材，却明显比后者更加凹凸有致几分。
　　相较还有些青涩的艾德文娜，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成熟魅力的圣女殿下掀开兜帽，晃了晃脑袋，让水晶般通透的金色长发沐浴在光芒下。
　　又转过头来。
　　「洛克妮萨 ·塞西莉娅，曦小姐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洛克妮萨……？」
　　薇莉丝稍作思索，神族的出色记忆力，便很快为她筛选出了对应情报。
　　「有点印象，姓塞西莉娅的话，应该是神圣帝国的第十五任裁决圣女吧？」
　　也就是菲蕾德翠卡的前前前任。
　　说起这个洛克妮萨 ·塞西莉娅，牧师小姐其实对她印象还算比较深刻。
　　并非因为历史记载中她有什么独到之处，只不过这位第十五任裁决圣女活跃的那段时间，正好距今三百余年，也就是泯尘等一批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各种大小事件全都挤在一起发生的波澜起伏年代。
　　洛克妮萨圣女在位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只有三十多年，按照圣国给出的说法，似乎是早年在某些战斗中受到难以愈合的创伤，随着年岁增长，渐渐难以承担裁决圣女频繁的作战和异端讨伐，才将位置与【仲裁圣剑】传给了继任者，退居幕后。
　　对于这位在任期较短，也没做出过什么杰出功绩的第十五任裁决圣女，圣国历史上给出的描述很少。
　　专门替历任三圣女编撰其生平【xxx圣女传】的专业出版社中，有关洛克妮萨的传记，也仅有薄薄一本，还不到那些履历辉煌的圣女……比如初代之类三分之一。
　　退隐之后，洛克妮萨便很快减少了出现在圣国公开场合的频率，不到几年就彻底销声匿迹，在世界上绝大部分人看来，或许这位平凡的圣女早已默默无闻走完寿岁，魂归女神了吧。
　　但没想到，菲蕾德翠卡会突然提起这样一个前辈圣女名字。
　　「没错，看来曦小姐对我圣国的历史了解很多，那确实是曾经的前任裁决圣女。」
　　现任圣女殿下深表敬佩般微微点头，又稍作沉吟。
　　「但您也应该清楚，史书与传记上写下的，未必就一定是真正的历史，或者说会与真相有所偏差……我这里有一个故事，不知曦小姐有没有兴趣了解？」
　　「只要菲蕾德翠卡殿下愿意分享的话。」
　　「呵呵，曦小姐客气了，您是贵人，其实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
　　金发少女轻笑颔首，便转身在河岸近侧的台阶坐下，又拂袖扫去旁边的灰尘，朝白狐少女抬手示意。
　　「请坐。」
　　「~」
　　二女并排而坐，面对着正在渐渐沉入河面之下的夕阳，菲蕾德翠卡突然显得有些感慨。
　　「说起来，当初听见这个故事的时候，老师也是跟现在的您一样与我并肩而坐，面朝着星河之外的夕阳，眨眼间，都已经十余年过去了呢，我和小娜娜也长大成人了……」
　　「……老师吗。」
　　这样说的话，艾德文娜似乎也提到过，她在家族之中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是塞西莉娅家族内部的某位前辈，而作为姐妹，她俩口中的老师大概率也是同一人吧。
　　这般思索着的时候，菲蕾德翠卡已经正式展开了述说。
　　「在距今三百多年前，也就是 ——新历 1000年 1月 1日的圣临之日当天，东都天使之城的灾难监测预警机构【闻圣厅】，捕捉到了一道前所未见的大规模空间扰动痕迹。」
　　「空间扰动是一种伴随着高阶或大范围空间魔法而生的余波，用比喻来形容的话，它是外来者像石子一样投入我们这个世界 ———平静湖面之后扩散开的波纹。」
　　「绝大部分情况下，空间扰动出现后，都会因世界之力的自主修复而快速消失，很难造成过于明显的影响或被遥远区域的生物观测到，但那次空间扰动的情况却迥然不同。」
　　「世界之力没有对那次扰动及其相关空间波动进行任何处理，反而陷入了异常的沉寂，以至于扰动全方位扩散开来。」
　　「包括我们国家在内，西部的联合王国，东部的奥斯特帝国，北域雪国和极南羽国为核心的几个区域全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从空间扰动的强度差异来判断，那次不明正体的大型空间魔法，很可能就是发生在位于世界中央地带的 ——我们圣国境内，再加上新纪元第一个圣临之日这样敏感的时间点，这件事得到了当时还在由三圣女统管的圣国高层格外重视。」
　　「磋商之后，他们决定派出三圣女之一，主管外交攻伐和异常事态处理的裁决圣女前往调查。
　　「而那位裁决圣女，就是时任第十五代的 ——洛克妮萨 ·塞西莉娅。」
　　「当时的洛克妮萨，才刚刚成为裁决圣女不到数年，正是最为青春年华，又渴望建功立业的热血年纪。」
　　「接下这份重任后，她当即带领一支特殊精锐部队，在【闻圣厅】的指引下赶往了空间扰动最为强烈的地区，开始寻找和调查这起事件的始末原委。」
　　「但很遗憾……但她什么都没能找到。」
　　「空间扰动虽然来势汹汹，却并没有发生下一波或后续的接连变化，很快，所有痕迹便如同石沉大海，彻底消失在了圣国广袤的疆域之中。」
　　「即便洛克妮萨千方百计寻找，几乎走遍了数个嫌疑最大的行省，也没能发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数月调查无果后，为了处理其他堆积起来的事务，她也只能无奈地收队回都。」
　　「洛克妮萨是新任圣女，这次特殊事件的出师不利，让她在圣国高层中的声望损失不小。」
　　「虽然背靠塞西莉娅家族，又有其他两位同气连枝的圣女帮衬和扶持，一次失败并不会造成太多实质性影响，但偶尔听见别人私下里讨论此事时，还是会让圣女殿下作为天之骄子，首次受到挫折的内心分外不甘。」
　　「所以，她暗自决定，只要有机会的话，无论如何也必须挽回这次失利。」

第二百七十五章：然后，阿珍爱上了阿强
　　「之前调查空间扰动时，其实洛克妮萨并非真的毫无收获，她从一处疑似空间扰动发生的源头地点附近，找到了某件东西。」
　　「那是一柄断刀。」
　　「作为裁决圣女的敏锐感知力，让洛克妮萨从上面察觉到了一丝属于外来入侵者，圣国宿敌 ——恶魔的气息，因此她怀疑异常的空间扰动又是那帮家伙在捣鬼，便将其收起，带回东都展开了进一步详细调查。」
　　「这柄断刀很特殊，根据专业鉴定结果显示，它可能是某件强大兵器的一部分，但却在外力作用下破损，变成了那般模样。」
　　「洛克妮萨认为，这或许是追溯到当初造成空间扰动罪魁祸首的关键钥匙，自从拿到手后，就一直在仔细研究此物，并想方设法试图将其复原，但始终无法成功。」
　　「断刀之所以叫断刀，自然因为它缺少了另一半。」
　　「另外，洛克妮萨还发现，这柄断刀上萦绕的气息很特殊，无论是制作工艺或结构，都与目前所知任何一个国家与文明的情况迥然相异，很可能是一把来自异世界的武器。」
　　「但，也就仅仅如此了，说到底，这并不能被视为多么具备突破性的线索。」
　　「如果没有新的外力干涉，恐怕她终其一生都无法真正找到那把断刀的主人，也再无从得知当初空间扰动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吧。」
　　「然而，命运之神却与洛克妮萨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并因此改变了的她未来。」
　　说到这里，菲蕾德翠卡难得停下来等待片刻，却见白狐少女依旧静静坐在她身边，好像睡着般一动不动，却又仍保持着聆听的姿态，便也没有浪费时间，选择了继续讲述。
　　「新历 1003年，也就是当初那场空间扰动发生的三年后，因为无法地带中发生的一次大规模恶魔召唤事件，神圣帝国响应了邻国求助，由裁决圣女洛克妮萨 ·塞西莉娅亲自率领讨伐军前往支援，剿灭当地作乱的恶魔势力。」
　　「恶魔是圣国的老对手了互相之间都格外熟悉，比起曾经的恶魔战争，这种程度对三圣女而言只是小打小闹而已，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洛克妮萨最终还是率领神殿骑士们杀入了恶魔盘踞的老巢。」
　　「那里，存在着此次动乱的罪魁祸首，一只直属于【不洁】麾下的强大疫魔，只要将其杀死或驱逐，这场恶魔骚动就能从根源上落下帷幕。」
　　「洛克妮萨是这样想的，也做好了苦战的准备，但她万万没有预料到的是，当圣女殿下一剑斩开大门，率领精锐冲入已经毒疫横生的神殿中央时……」
　　「那头强大疫魔，竟已经被人提前杀死，陈尸当场了。」
　　「当时她非常震惊，又感到格外诧异，毕竟那头疫魔自降临以来，由于当地国家处理不当，导致其吸收了太多生灵的情感，已经被强化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层次。」
　　「即使正处传说巅峰的洛克妮萨，也是因为掌握着神器【仲裁圣剑】，才有信心与对方一较高下。 「
　　「这样的强大存在，在当时除去已经很少干涉凡俗事物的神话种外，整个世界范围内都没有多少生物可以讨伐，加上疫魔的难缠特性，连洛克妮萨都只是抱着能除则除，否则就将之驱逐的想法。」
　　「不只是她，同行的一众强者也都很震惊，甚至有人怀疑起这会不会是敌人的假死脱身之计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柄洛克妮萨三年前偶然取得，一直如死物般静静沉睡着的断刀，却史无前例出现了变化 ——像是感应到了分隔已久的另一半，迸发出些许带着渴望的能量波动来。」
　　「虽然并不明显，但依旧被一直将其放在随身空间，密切关注着的洛克妮萨注意到了，也正是这时，她才发现房间中那被毒疫气息所笼罩着的，类似于恶魔却又并不完全相同的……似曾相识气息。」
　　「她突然意识到，一洗前耻，甚至查清楚三年前那场谜团的机会，已经再度来到了身边。」
　　「所以她冲动地追了出去，甚至来不及跟其他人详细解释原委。」
　　「追随着断刀的感应，依靠独属于裁决圣女的一些能力，最终，她在城外数公里的近郊找到了目标。」
　　「那是三男二女，种族各异的奇怪组合，而断刀的反应，和那种接近于恶魔的怪异气息，已经清晰指向了其中一名似乎为首的青年。」
　　「……？」
　　某白狐小姐越听越不对劲，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滔滔不绝中的圣女殿下。
　　「等等！你说的这个青年……该不会叫泯尘吧？」
　　「然后……欸？」
　　虽然并没有立刻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复，但光是看到现任裁决圣女殿下脸上，那似乎格外惊讶的表情，薇莉丝便知道她应该是猜对了。
　　果然，微微惊愕之后，菲蕾德翠卡很快面露恍然。
　　「曦小姐听过这个名字吗？啊……莫非您也跟泯尘有过交集？」
　　「……也对，仅仅是三百余年的时光而已，对于拥有漫长寿命的超越者和长生种而言，的确算不上多么久远的过去。」
　　不等白狐少女应答，圣女殿下又突然显得有些好奇起来。」
　　「话说曦小姐，您究竟是什么时代的人物啊？为何我查阅了许多典籍，都完全找不到【曦】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呢？」
　　「对了！我听说有些寿命格外悠长的种族，例如龙族之类会因为生活过于无聊，为了打发漫长的时间而一睡上千年光阴，莫非……」
　　「咳咳咳！！」
　　白狐小姐连忙打断了对方越来越离谱的胡思乱想，又立刻转移话题。
　　「给我打住啊，我可不是什么活了千年万载的老妖怪……总，总而言之这不重要，你那位先祖遇到泯尘之后呢？又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菲蕾德翠卡只是没所谓地摊了摊手。
　　「然后她们就相恋了呗。」
　　「？？？」
　　圣女殿下顿时面露无奈。
　　「您别那样看着我啊，这也只是我听来的故事而已，一切行为均不代表本人立场……」
　　见白狐小姐好像被震惊，又或者是无语到半天说不出话来的样子，金发少女选择用继续说明来度过这段尴尬期。
　　「虽然中途的很多内容都被略过了，我也不太清楚细节，但结果就是先祖洛克妮萨在一番波折后爱上了那个泯尘，并趁着执行某些任务的机会，三番五次与那家伙等一伙人在世界各地游历。」
　　「后来，她还在泯尘等人帮助下成功突破到超越之境，甚至与对方有了一个孩子。」
　　「当然，这些包括洛克妮萨先祖的实力在内，都是未曾公开的秘密，毕竟超越级和传说级完全是两个概念，一旦宣扬出去，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而能够针对性缓解和治疗【不洁】的药物配方，也是在这段期间，由洛克妮萨先祖与泯尘等几个同伴共同努力研制出来的，毕竟当初那只疫魔造成的可怕灾难，大家都看在眼中。」
　　「就这样，一晃十余年过去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命运、编织叹息
　　「在这期间，洛克妮萨先祖的实力虽然也有所精进，但以泯尘为首那帮人的变化却更加明显，甚至被先祖以 『进展恐怖 』来形容。」
　　「具体是怎样一种恐怖情况我不太清楚，但既然曦小姐认识他们，那想必也应该有所了解，就不多说了。」
　　「经过十余年时间，泯尘等人的实力已经增长到了作为超越级的先祖不动用圣剑，甚至无法进行正常对抗的程度，也正在此时，他们因为某些变故，秘密参与到了一场神话种之间的高层次战争里。」
　　「洛克妮萨先祖为了帮助爱人，也因为某些似乎是大义之类的理由，选择了与他们一并参战，她身上的隐疾，就是那时落下的。」
　　「那场战斗据说打得极其惨烈，不仅洛克妮萨先祖受到了重创，甚至以泯尘为首的那批人也各个带伤，不得已……只能暂时停止游历，隐居下来。」
　　「因此，洛克妮萨先祖陪伴着泯尘平静生活了数年，并正式确立夫妻关系，一同抚养他们的女儿，过了一段虽然平淡，却算得上安宁美满的好日子。」
　　「但……好景不长。」
　　「据先祖所言，以泯尘为首的那几人就是在新历 1000年的圣临之日，被某种强大意志召唤来到这个世界，并引发当时空间扰动的群体。」
　　「他们是异世界的来客，外来者，似乎被赋予了特定而重要的使命，所以在伤势痊愈，并做好准备之后，便再度踏上了旅程。」
　　「由于在神话种之战内留下的伤势更加严重，这一次，洛克妮萨先祖并没有与泯尘同往，而是选择了留下照顾尚且年幼的女儿，与她一同等待前者归来。」
　　「泯尘临行曾言，此行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他们必能回归。」
　　「然而那之后，先祖在隐居之地苦等一年有余，对方一行却宛若石沉大海，竟再无音讯。」
　　「洛克妮萨先祖本想去寻他，但就在此时……第三次恶魔战争突然爆发了。」
　　「明光圣女独自与降临的侵蚀之王化身拼死血战，并最终以生命为代价将其击退，听到这个消息后，浓郁懊悔和愧疚感顿时填满了洛克妮萨先祖的内心，让她想起自己在身为泯尘妻子的同时，还是神圣帝国三圣女之一，祖国与人民支柱的这份事实。」
　　「她不禁心想，如果当时自己身在圣国，与明光联手，后者或许就不会因此身殒了吧。」
　　「洛克妮萨先祖意识到，她已经抛却了太多的责任，为自己的儿女情长犯下大错，无论如何都得回往祖国参战才行了。」
　　「但是，她又想到了自己和泯尘才刚刚十余岁的女儿。」
　　「她不能把那个孩子带回圣国，因为泯尘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含有一半恶魔血脉的，名为【半魔人】的种族。」
　　「或许洛克妮萨先祖并不会因此在意，但当时正值恶魔战争的关键时刻，国内必然对恶魔相关之物极其敏感，带着继承了父亲半魔人血脉，和她所拥有神裔血脉的女儿回往圣国，不仅会害了她，也会牵连到整个家族。」
　　「无奈，先祖只能忍痛将女儿暂时托付给她与泯尘隐居之地的一位好友，拜托他暂时代为照顾，打算等到战争结束，风声不那么紧迫时再悄悄将其接回身边照料。」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三次恶魔战争旷日持久，双方僵持不下，足足打了十几年才逐渐平息，后来又赶上圣教团崛起，三圣女势弱的这般前所未有风波，待洛克妮萨终于有机会赶往女儿所在地时，却发现……」
　　「却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无论她的好友或女儿，都早已经不见踪影了对吧？」
　　听白狐少女竟赶在她之前就已经说出了事件的结果，菲蕾德翠卡顿时讶异地微微挑眉。
　　「没错，正是如此，曦小姐居然连这都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薇莉丝小姐面具之下不由浮现出几分苦笑。
　　事情说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明显了。
　　菲蕾德翠卡所提到的，塞西莉娅家族名为洛克妮萨的前前前任裁决圣女，毫无疑问就是泯尘那种马王在游历世界各地时，结识的相好之一。
　　而且很可能是那种正宫之类的角色。
　　虽然他们这个莫名其妙就互相爱上的老套剧情，让薇莉丝小姐几乎无法抑制大声吐槽 「你特么在逗我！？」的冲动……
　　但说老实话，泯尘这家伙无论从相貌，性格或实力人品等各方面来说，都的确很容易吸引女性，尤其向往强者的怀春少女倾心，是标准勇者故事里的主角定位。
　　而且这位主角先生，很显然不像大部分故事里那样，在聪明的同时又莫名其妙像块木头。
　　如果薇莉丝不是拥有前世记忆，加上对那家伙知根知底，又因为神族的特性对情感方面相对淡漠，说不定也会对他产生好感之类的玩意。
　　至少现在，她依旧谈不上讨厌泯尘那家伙，甚至姑且有因为相同的归属感，而把对方当成半个朋友吧。
　　薇莉丝记得很清楚，之前在万魔群山，那位【唤魔者】席尔维娜曾经反复提到过，她母亲的母亲，也就是泯尘当时的妻子，是一位来自神圣帝国的强者，后来由于某些迫不得已的缘故，才抛下女儿独自返回了国内。
　　洛克妮萨 ·塞西莉娅，很显然，她就是这位来自神圣帝国的强者。
　　是席尓维娜生母 ——那个早年就因父母双双离去，遭逢大变后为了躲避仇敌不得不潜逃离开家乡，又在联合王国其他地方组建家庭，与当地人生下后代，最终死于瘟疫流行的可怜女子的……亲生母亲。
　　换言之，洛克妮萨是席尔维娜的外婆，如果考虑到血缘关系，或许后者真正的全名，其实是席尔维娜 ·塞西莉娅吧。
　　神圣帝国的第三次恶魔战争打了足足十几年，加上后续关乎到整个国家形态的严肃变革，洛克妮萨作为当代裁决圣女，正处于风口浪尖的矛头，的确是分身乏术，立于两难之境。
　　等她十几年后再去寻找之时，她女儿，恐怕早已殒命在了联合王国其他地方，而席尓维娜，也已经因为这份被抛弃的仇恨和母亲遗愿，踏上了寻找某个不负责任混蛋半魔人的漫长征程。
　　唉……
　　令人叹惋又无可奈何的结局。
　　说到底，该怪谁呢？
　　泯尘作为世界意志征召的【讨伐者】，在享受那般丰厚资源帮助的同时，本身就肩负着维持世界秩序，讨伐世界之敌的重任。
　　他的离开是为了维护【幻界】之下的【世界根系】，之所以没有如约返回，也是因为在幻界一战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同伴死伤惨重……
　　他为了防止幻界因反噬被冲破，造成将会波及千万生灵的巨大灾难，才决定留下成为【守门人】，协助提耶露看守门户之地。
　　何况泯尘身居孤独之地，并不知道神圣帝国爆发了第三次恶魔战争，或许在他看来就算不回去，洛克妮萨作为裁决圣女，也足以照顾好他们的女儿，又怎会想到一波三折，最终导致了一场悲剧的诞生。
　　同样的道理，洛克妮萨也有着自己的苦衷和无奈，席尓维娜虽然选错了方式，但站在她的角度，向泯尘复仇也的确无可厚非。
　　而夹在中间的，那个薇莉丝到现在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泯尘之女，更只是个纯粹的受害者。
　　……造化弄人，命途多舛啊。

第二百七十七章：特效药
　　谈话间，夕阳已彻底落下河面，夜色与三月的光辉，逐渐萦绕上了星河之畔石阶。
　　结束沉思，白狐少女偏过头，看了眼同样正抱膝不知想些什么，并没有打扰她的菲蕾德翠卡，轻声道。
　　「这么说，你和艾德文娜的老师，那位塞西莉娅家族如今真正的顶梁柱，就是洛克妮萨 ·塞西莉娅，曾经的第十五任裁决圣女，对吗？」
　　「……嗯。」
　　没有迟疑或试图掩饰，隔了足足三代的现任圣女殿下直起身，眺望着月色下清幽宁静的河面，微微颔首。
　　「发现女儿和友人都早已消失不见，又遍寻许久无果后，心如死灰的老师回到刚刚被定为新都的天使之城，很快便以隐疾为借口，将圣女之位和圣剑传给了继任者，并退居幕后，再不问世事。」
　　「超越者拥有远比平凡生物更悠久的寿命，老师的修为早在与泯尘一行游历时，便经其帮助抵达了超越之境的高位，否则即使有圣剑在手，当初也很难参与到那场神话种的战争之中了。」
　　「虽然因为伤势隐疾，加上种族和天赋所限，已经难以继续向上突破，更不要说抵达新的跨越般位阶，但仅仅三百年时光，自然也无法夺走老师的生命。」
　　「她就这样很快淡去消息，隐藏在我们塞西莉娅家族的背后，以自己的方式培育后代，默默守护着家族和圣国。」
　　「不仅我和小娜娜，其实前代，前前代的裁决圣女也都是老师一力培养起来的，只不过她们像我一样被卡在了传说巅峰，没能冲破超越的天堑，如今已寿终去世了。」
　　「这样啊……」
　　那之后，二女又各自注视着夜色之下的河面，静默了很久。
　　「把这种秘密告诉我真的好吗？一位超越级的守护者，这应该是你们家族的底牌吧？」
　　闻言，菲蕾德翠卡无奈轻笑道。
　　「曦小姐觉得我这份信任有些不合常理，但您应该也能想到吧，我之所以会选择现身与您见面，可不仅仅是之前说的那些理由……」
　　「是老师授意我这么做的，无论让您知晓她的存在，亦或与曦小姐合作处理眼前的局面，虽然其中也掺杂了我个人的判断就是。」
　　「我说过的吧，很早之前就已经派亲信回去联络过家族了，虽然小娜娜那个傻丫头可能还不清楚，但塞西莉娅家族暗中所做的事，可远比表面上要多得多。」
　　「也是啊，就比如悄悄扶持起【拜光教会】……呵，姜还是老的辣呢。」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延展，白狐小姐又道。
　　「那么说回原题，关于【不洁】的特效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其实薇莉丝已经有所猜测了。
　　这东西如果真有那么简单搞出来，起作用，塞西莉娅家族肯定早就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开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藏着掖着偷偷摸摸拿来使用。
　　「那药……有什么问题吗？或者说，存在某些制约？」
　　「不愧是曦小姐，一眼就看出来了呢。」
　　沉吟着微微颔首后，圣女殿下解释道。
　　「【不洁】的特效药，从古至今都是学者们殚精竭虑想要研制出来的东西，但那很难，非常非常困难。」
　　「据我们所知，几乎没有任何魔法和药物可以阻挡【不洁】的增殖，那是一种近乎于规律的绝对变化，否则，我们世界也不会千百年来都深受其所苦，以至于得出【不洁】触之必死这种极端结论了。」
　　「以泯尘为首的那批人确实很有能力，他们另辟蹊径，利用从异世界带来的全新理论，辅以洛克妮萨先祖帮助，研制出了更加具有针对性的药物，从理论上也确实可以抑制【不洁】的扩散……但其中依旧存在两个难点。」
　　「其一是原料，考虑到泛用性的问题，先祖她们在研制此物时，尽可能选取了能够较为轻松获得的廉价材料，但其中有一种东西却怎么都无法避开，那是最最关键的药引。」
　　「药引……？」
　　听着白狐小姐似不太能理解的声音，菲蕾德翠卡再度点头肯定道。
　　「没错，药引，或者也可以认为是这种药物的核心，而说到这个，就不得不先提一提这种特效药的药理。」
　　「曦小姐应该了解过，【不洁】本质上是一种法则，是针对灵魂扩散的某种特殊瘟疫……这种说法吧？」
　　「嗯，这我的确有所耳闻。」
　　于是，圣女殿下自储物道具中取出一枚半透明水晶瓶，在薇莉丝面前晃了晃，后者可以清晰看见里面装满了相同规格的，只有成年人拇指三分之一大小的淡金色圆球。
　　很显然，这就是那种特效药了。
　　菲蕾德翠卡倒出一枚，以手掌平托着递向身旁的白狐少女。
　　「曦小姐能感觉到吗？它的属性。」
　　「唔……」
　　薇莉丝并未立刻回答，只是将其拿在手中，悄悄发动了【情报侦测】。
　　而菲蕾德翠卡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份沉默，依旧继续解释道。
　　「想要消除身为【法则】的污染，就只能以同为【法则】的力量进行对抗，但凡人又如何能拥有抗衡恶魔君主级别法则的力量呢？」
　　「所以，我们只能借助同样来自神明的恩赐。」
　　「以神明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力量碎屑为引导，借助虔诚信仰的心念，换取对抗【不洁】之力侵蚀的力量，那就是这种药物最本质的原理。」
　　「可神明痕迹何其难寻，众神时代已经过去，别说留下的力量碎屑，除去千年前降临的光明三神器，我们圣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真正接触过女神的神迹了，因此虽然在理论上可行，但这种药物却始终没有真正被制作出来。」
　　「直到近年……极南无法地带的深渊灾难爆发。」
　　菲蕾德翠卡面露虔诚，抬头望向三月皎洁的夜空，却并没有注意到某白狐小姐动作突然僵硬了瞬间的细枝末节。
　　于是，圣女殿下轻声开口。
　　「曦小姐应该听说过【光辉源晶】吧？」
　　「自从得知恶魔再度大举入侵了这个世界开始，洛克妮萨先祖就重新找到这个药方，并开始搭配各种可能有效的药引，尝试制作【不洁】的治疗药，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最重要的药引 ——蕴含着神之气息的碎屑，我们始终无法入手。」
　　「直到听闻南方有光明神迹现世，她将家族刚刚收集来的第一批光辉源晶，经过研磨而成的粉末加入其中……这批药物，才终于问世。」
　　「那片降临在森林中的神迹，毫无疑问，是真正的神明，真正的始源之光所赐，给予深陷迷途中的我等信徒指引和道路。」
　　「咳，没，没那么夸张吧……哈哈，啊哈哈……那既然药物制作出来了，你说的第二个难点又是什么？」
　　终于注意到某白狐小姐略显怪异的声调，菲蕾德翠卡转过头，不无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放在心上，面色又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第二个难点在于，我们需要一个存在的，伟岸的，真实的信仰。」
　　「嗯？这个对女神教教徒而言应该算不上难点吧……等等，你的意思该不会……？」
　　圣女殿下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正如您想的那样，女神教徒服下这枚药丸后，并没能产生预期之中的效果，在最初实验中起到遏制不洁疫毒的作用。」
　　「如果不是药物本身存在问题……」
　　裁决圣女小姐深吸口气，神情庄重而沉凝。
　　「那就说明我们信仰的对象……【光明女神欧若拉】，祂根本不存在。」

第二百七十八章：远方传来的音讯
　　「光明女神……不存在吗。」
　　虽然早就从各种蛛丝马迹中，隐约得到了类似的推测，但菲蕾德翠卡方才的说法和实验结果，几乎就是板上钉钉印证了这份事实。
　　……还真是惊天骗局啊。
　　谁能想到世界第一宗教，信徒数量几乎占据全世界人口接近三分之一，神殿遍布各地的庞大教会，他们所信仰的神，竟是虚假之物呢？
　　就连薇莉丝，也在真正确认这份事实后下意识吸气，因方才某些内容而尴尬的心中，翻涌起了名为思绪的风浪。
　　谈及这个话题，圣女殿下娇颜之上不禁泛起几分苦涩，又一次无奈摇头道。
　　「曦小姐之前好像问过我为什么作为女神教圣女，却要同时加入【拜光教会】对吧？」
　　「很简单……因为我也被【不洁】的疫毒感染了，当初在圣萨诺斯城联手袭击我的那几只高阶恶魔中，潜藏着一只强大的疫魔，虽然我借助圣剑之力，拼着重伤将其击杀，但那份无解之毒也同时渗透进了我的体内。」
　　反手将掌心淡金色的药丸抛入口中，少女光滑白皙的脖颈收缩律动几下，便将其吞入腹中。
　　「从老师那里收到第一批研制完成的特效药后，我第一时间就尝试进行服用，但刚才也说了，那根本毫无作用，我感受不到药物顺着引导借取的庇护之力，赞颂的神名之后，只有一片虚无。」
　　将装着药丸的瓶子收回储物道具，圣女殿下又喝了口随身携带的清水，微微叹着气。
　　「说出来不怕曦小姐笑话，我虽然是裁决圣女和神裔，但也同样惜命，所以在艾兰德向我提出要不要试着调整下信仰……这种本该一剑砍过去的建议时，我动摇了。」
　　「我试着像他一样，不再称颂光明女神欧若拉之名，而是摒除了具体的指向，直接向概念更加虚无缥缈的【原初之光】送上祈祷，而结果，也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之外。」
　　「我感受到了祂的存在，祂不存在于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却又无处不在，光明神器【仲裁圣剑】也前所未有地共鸣起来，就好像偏折开来的关节，再度归拢回了原本模样。」
　　「来自因果之上的圣洁力量随着祈祷灌入我体内，将一直以来肆虐着的【不洁】猛毒压制。」
　　「我听见了祂的呼唤，感受到了祂的指引，有光芒般的身影宛若启示在眼前一闪而过，那……才是真正的【原初之光】。」
　　圣女殿下笑了起来，她淡金色的美眸中，似乎闪烁着熠熠光辉和些许欣慰。
　　「虽然还有很多很多的疑惑没能得到解答，那让我迷茫和困扰，但也正是在那一刻，我确定了某个绝对的事实 ——教会，女神教已经走上了错误的道路，背弃了信仰和初衷，而持有【仲裁圣剑】，被祂选择之人后代的我，我们塞西莉娅，无论如何也要将其拨正才行。」
　　「所以，我加入了更加纯粹的【拜光教会】，成为其中【使徒】，帮助这个组织在暗中慢慢扩大，并尽可能收拢和治疗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等待新的变化出现。」
　　白狐小姐微微颔首。
　　「这么说，你觉得【拜光教会】，才是女神教本该存在的形态吗？但恕我直言，他们可是在放任恶魔肆虐，而采取不抵抗策略呢。」
　　听见薇莉丝带着些许考教味道的声音，菲蕾德翠卡微微一愣，又随即反应过来。
　　「哦……是那位萨莎小姐告诉您的情报吧，曦小姐是聪明人，应该很容易就能想明白才对。如果拜光教会上来就摆出一副跟恶魔势如水火，你死我活的态度，我们又怎么能在这两个行省中扎下根系，生长开来？」
　　「就像当初千年前圣国建立前夕，【慕光教会】也同样蛰伏了足足百余年之久，如果在没有拿到三神器和神裔之力前就莽撞起事，现在或许也就不存在所谓的神圣帝国了。」
　　「也是呢……」
　　这样一来，绝大部分疑惑就都已经解开了。
　　正如菲蕾德翠卡所说，现在只要等前线圣战推进，展现出新的变化，她就可以带领积蓄已久的拜光教会共同响应，内外夹击，一举奠定胜负的关键。
　　至于这两个教会之后得如何共处，坦白说，那并非现在需要急着顾虑的事。
　　剩下的问题，大概也就只有【杀戮】暗中举行的那些仪式，其反复提到的杀戮之刃降临时刻，以及……
　　「嗯？」
　　突然，某种来自意念深处的感应出现变动，令白狐少女不禁漏出了因惊讶而生的疑惑低呼。
　　「曦小姐？怎么了吗？」
　　耳边传来菲蕾德翠卡带着疑惑的声音，但薇莉丝暂时已经无暇回应。
　　艾拉……艾拉 ·莱特，恐怕出事了。
　　牧师小姐留在对方身上的光元素精灵，是以七阶魔法【光元素圣灵召唤】这个技能创造的衍生物。
　　原本只能召唤 60多级的单位，但由于薇莉丝已经将这个技能练到了登峰造极，加上她自身属性的补正，实际上召唤出来的光元素体已经能达到最高的 lv70，也就是这边俗称的伪神水准。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牧师小姐还特地给这只个体加持了个永续 buff，达到接近 8阶的水准。
　　虽然没有任何装备，是纯粹的白板，肯定比不上正经 lv80例如卢卡斯之流的家伙，但这种程度实力在薇莉丝小姐所知范畴内，除开神明或神话种，这个世界已经几乎没有多少正常生物可以威胁到它保护中的艾拉 ·莱特。
　　所以才会说出 「只要你不是太作死，应该都没问题 」之类的话。
　　可……
　　就在刚刚，那只光元素圣灵死了。
　　说死了……也有点不太恰当吧，因为薇莉丝小姐也不确定她每次召唤出来的光元素体究竟是否相同，又或者像卢卡斯一样，只是被打散遣返回某个地方，等候下次的重新召唤。
　　这个技能的召唤物，在大部分同级别战斗中都只是拿来挡伤害的炮灰，甚至连拖延时间都很难做到，只是因为用起来比较方便才深受牧师小姐喜爱。
　　所以光元素精灵死掉这种事，对薇莉丝来说就跟吃饭一样平常，本并没有什么太过值得在意的。
　　但，【光元素圣灵召唤】存在数量限制，即使薇莉丝最多也只能同时召唤十只，虽然被干掉可以立刻再花 mp召唤，没什么冷却之类的说法，但每一只存在的光元素圣灵，无论与本体间隔多么遥远，都必然会占据一个召唤份额。
　　之前薇莉丝只在艾拉身上放了一只光元素圣灵，所以她目前的召唤上限应该是九，但就在刚才，那个数量上限在牧师小姐感应之中，重新回到了满值。
　　没理由是能量不足导致的自然消散，就算艾拉真不慎弄丢了那枚她搓出来，给召唤物补充能量的 7阶光元素结晶，只靠光元素圣灵自身积攒的能量，也至少能维持三月以上存在才对。
　　然而，从她们离开圣都到现在才两个多月。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那只接近 lv80的光元素圣灵，在战斗中被比它更强大的敌人……杀死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仲裁圣剑
　　「有点东西嘛，圣都之中竟然还存在这样的强者么……」
　　说实话，虽然薇莉丝有对那位艾拉小姐提供支持和援助，鼓励她去进一步研究信仰系魔法的真相，但并没有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艾拉的存在，其实更像白狐小姐留下的一块敲门砖，让她去肆无忌惮地搞事，触碰女神教最为敏感的底线，让对方暴露出那些真正的暗面来。
　　这是艾拉自己的愿望，也能同时达成白狐小姐期待的结果，可谓双赢。
　　毫无疑问，那会很危险，所以薇莉丝才留下了伪神级的光元素圣灵保护艾拉，又在各方面给她提供支援，拜托塞西莉娅家族暗中关照之类。
　　虽然没把话说得太满，但薇莉丝也不曾预想到……光元素圣灵竟然真的会被击败。
　　会是谁出的手呢……
　　能在正面战斗中击败八阶光元素圣灵，或者说至少有那种可能的对象，薇莉丝的确知道几个。
　　比如号称血族最强亲王的露西妮 ·康斯坦斯，虽然那小萝莉硬实力只有超越巅峰，也就是七阶顶峰水准，但那柄据说堪比圣国三神器的【弑神之枪】，如果并非言过其实，将超越巅峰强者加持到伪神以上水准应该是完全能做到的。
　　毕竟根据菲蕾德翠卡的说法，当初洛克妮萨就是以超越高位实力，在【仲裁圣剑】帮助下，加入到了神话种那场争夺【蛇】之遗骸的战争中。
　　而真正的成年神话种，基本都拥有伪神级别左右的实力。
　　但露西妮这只血族萝莉，说实话，在薇莉丝观察中来看其实是个很懒散的家伙，不喜欢管闲事，不喜欢随随便便跟人动手，否则也不会成为所谓 「稳定派 」的首领了。
　　虽然身处圣都，但她们利益之间应该并无直接牵扯，跟艾拉发生冲突的可能性不大。
　　除此之外，女神教，或者单指以兰伯特家族为首的圣教团，作为神圣帝国实际上的掌控者，很可能也隐藏有某些类似于底牌的伪神级以上手段。
　　比如当初与阿芙莉洁 ·康斯坦斯交战的那名人偶，以及跟随在救赎圣女菲洛米娜 ·兰伯特身边的女仆小七，尤其后者……虽然仿生和伪装程度更胜前者，几乎达到了灵偶族那种与真正生灵无异的地步，但却瞒不过薇莉丝的眼睛。
　　既然兰伯特家族与这些高智能人偶，及其幕后存在某些密切联系，那么，两个名字便自然而然再度浮现出来。
　　「浩渺一梦，芝士麻薯么……」
　　难怪泯尘也会出现在神圣帝国。
　　嗯……这样说来的话，那个装逼犯倒也拥有击败光元素圣灵的实力，以他跟那两人的关系，如果真的对上了线……
　　提到这两个与泯尘一道的穿越者名字时，白狐小姐刻意没有将声音压低，而是让正坐在身边，困惑打量着她的菲蕾德翠卡听见了。
　　但让薇莉丝有些失望的是，这位裁决圣女殿下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特殊反应，很显然从来没有接触过与之相关的情报或内容。
　　「好吧……」
　　看来，得提前回去一趟了啊。
　　虽然比预计之中稍早了些，但艾拉那边出事，也就代表着她已经接触到了女神教真正秘密的核心，真正接近那个层面的东西，无论出手的是谁，都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哗啦。」
　　面对着夜色之下静谧的河面，白狐少女站起身来，红白相间的巫女长裙在抖动中发出悦耳轻响。
　　「曦小姐，究竟怎么了？您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奇怪，出什么事了吗？」
　　「嗯，计划有变呢，我恐怕得暂时先离开一趟了。」
　　想了想，薇莉丝又道。
　　「这次情况有些特殊，我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要多久才能返回，保险起见，包括晓光在内的其他人都会留下来协助你……对了，菲蕾德翠卡，【仲裁圣剑】能让我看看吗？」
　　「……好吧。」
　　稍作犹豫，圣女殿下还是将手掌探入胸前饱满的峰峦之间，摸出被藏在里面的金色六翼圣徽，光芒微闪，薇莉丝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华丽长剑便浮现于前者掌握之中。
　　这次，肯定是真品了。
　　菲蕾德翠卡双手托举着，将镶嵌有无数宝石的鞘中长剑递向白狐少女。
　　「曦小姐，圣剑有灵，未得承认者是无法将其拔出的，若强行拔剑必受锋锐所噬，虽然您实力高强，但也请小心为上。」
　　「有灵么……谢谢你提醒啦。」
　　并未自恃实力而麻痹大意，将好意警告听在耳中的薇莉丝稍作停顿，准备充分之后，才将那柄她好奇已久的圣国三神器之一 ——【仲裁圣剑】单手握住，提向身边。
　　「哦？」
　　入手略显沉重，与看似轻薄修长的外表相反，仲裁圣剑实际上并没有普通长剑那么轻盈，反倒相当有分量的样子。
　　薇莉丝将其拿在手中，单手掂了掂，便已作出判断。
　　「这剑……至少得有近千赫尔克重了吧？平时用起来真的没问题吗？」
　　她记得很清楚，上次在碧空之国飞翼之庭见到菲蕾德翠卡时，对方分明是直接将这柄圣剑挂在腰间的，就算传说级强者随身着携带如此重物，也很难做到毫无影响才对。
　　而赫尔克，是这个世界一种较为通用的重量单位，以某位神话时代的石巨人为名，代表着沉重，一赫尔克大约相当于三公斤左右的样子。
　　看着白狐小姐嘴上惊叹有加，实际上单手托着圣剑却如举鸿毛般轻松的样子，菲蕾德翠卡脸上浮现的惊讶之色更丝毫不少。
　　「曦小姐的实力……真有些叫人好奇呢，您猜的没错，仲裁圣剑作为神明所赐至宝，除去得到圣剑认可的裁决圣女，寻常人别说使用了，就是想将其移动，也得至少数人合抬才能做到。」
　　「这柄材质不明的神剑，净重 999赫尔克。」
　　「仲裁圣剑威能太过可怕，据说至今为止也没有任何一位裁决圣女能百分百发挥出其全部力量，更无法长时间收入普通空间道具，否则会造成后者的破损，所以寻常情况下，我会选择将其直接带在身边。」
　　「999赫尔克么……」
　　那差不多有三吨重了吧，三吨重的剑……啧啧。
　　如此说来，当初在圣萨诺斯城出土的那柄假圣剑，但凡对三神器真正有所了解的内行人，都能一眼看出有问题吧，不过事情发酵开来之后，真相究竟如何倒也无所谓了。
　　想到这里，不知怎的，薇莉丝小姐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蓝星某国一部耳熟能详名著改编成的电视剧中，某某山的某某大王在与主角对阵之前，貌似也都会大吼一声 「小的们，取我兵刃来！」 ，然后就是十几只小喽喽合力扛着目测超重的武器赶来，却被那位大王一手提起……之类的。
　　咳，总感觉完全能情景再现是怎么回事……
　　心中浮想联翩的同时，薇莉丝倒也没有傻站在原地，手上已经对圣剑悄悄发动了【情报侦测】。
　　随即，一片资料浮现于少女眼前。
　【仲裁圣剑 (未解放 )】
　【品级:圣器】
　【说明:由 xxxx结出果实分化而成的始源神器三分之一，代表【圣罚】，拥有足以斩开 xxxx，干涉因果的至强攻击力，但由于保护性封印，暂时无法解放真正力量。】
　　啊？这就没了？
　　欸……这惜字如金的程度，都快比得上当初西芙琳给她看的那柄生命法则神器【创生之花】了吧？

第二百八十章：无主之剑
　　不过品质倒是与最初推测的程度相差不大，这柄仲裁圣剑目前的属性，在圣器中已经相当于最出类拔萃的那种极品了。
　　或许在威力上，已经逼近甚至超过某些杂鱼半神器，例如【山河印】这种除了正经作用外，其余均有些不明所以的东西……
　　但即使如此，装备品质的划分是很严格的，圣器就是圣器，只要某些条件无法满足，就永远会被局限在门槛之内。
　　圣器和灵器在【幻世】之中的最大差别，是前者需要绑定使用者，占据唯一的【装备栏】，作为这般苛刻代价的对应，其威力相比灵器也会出现飞跃性的质变。
　　而圣器再向上，达到半神器的级别后，又会出现另一个特殊效果。
　　即所谓的【固有特性】。
　　顾名思义，这是具备唯一性，无法被替代，也不能重复叠加的某些强大效果。
　　绝大部分情况下，半神器级别以上装备都是不可复制的唯一道具，如果由副本，活动和任务等系统途径产出，通常都不会再出现持有同样【固有特性】的装备，最多是主属性较为接近而已。
　　而玩家以珍贵材料，辅以工匠技能锻造出来的半神器，更是会根据其制造过程和制造者的意愿，被赋予半随机的特殊【固有特性】，就比如痕的【空痕之刃】能够捕捉空间波动，【天地山河图】内部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存在差异等特点。
　　这也是【幻世】敢号称 「不会出现完全相同玩家 」的最大凭借之一。
　　至于更向上的神器……
　　薇莉丝持有的【羽衣 ·格拉瑞亚】，【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等神器，同样存在【固有特性】，只不过更多更强，已经能够容纳复数效果同时存在于一件装备上。
　　当然，神器的特殊性并不只有这些，不过那与目前的话题并没有太大关联就是。
　　这柄【仲裁圣剑】既然能被称作始源神器的三分之一，应该也是具备【固有特性】的，只不过由于某些原因被封印起来了而已。
　　之前那段说明中，并未明确指出是谁封印了【仲裁圣剑】，但薇莉丝基本也能够推测出来，这大概率是一种良性的封印。
　　法则神器是由神明的本质 ——神格中孕育脱胎而成的神兵，而真正的始源神器在某些意义上，甚至更要胜过前者几分，几乎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
　　薇莉丝不太清楚这两种装备在游戏中究竟该划分到哪个层面，但毫无疑问，无论前后哪一种，都是绝非凡人能够轻易驱动的神物。
　　如果把原原本本的【仲裁圣剑】摆在圣国人面前，恐怕即使所谓神裔也完全没可能使用的了吧，所以才会通过施加封印，削减威力的同时，也一并降低了使用门槛。
　　这些都不难猜测。
　　不过……情报侦测里那两处被屏蔽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虽然字符长度类似，但感觉上，应该是不同的两种东西才对。
　　……算了。
　　这破技能时灵时不灵也不是第一次了，指望它把所有问题一下全搞清楚，那还真有点难度。
　　思索片刻，白狐少女将手掌搭在两边镶嵌有无数瑰丽宝石的剑柄内侧，用力握紧。
　　「菲蕾德翠卡，你先退开一些。」
　　大概是清楚劝说并无意义，圣女殿下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便点点头，面朝着薇莉丝向后一步步退去，移动了约莫十余米距离，凝神观望着。
　　「呼……」
　　少女深吸口气。
　　那么，就来试试这柄圣国镇国神器的威力吧。
　　「咔。」
　　她微微用力，剑鞘与圣剑的关节处，发出了宛若铁锈遍蚀后强行拉拽的摩擦声响。
　　那是阻力，薇莉丝感觉到了。
　　这柄剑不愿意被她拔出。
　　换言之，【仲裁圣剑】不承认【曦】是它的使用者。
　　但白狐少女并不打算因此放弃。
　　她再度向手臂灌注心神，一万余点【力量】属性和【御狐之面】装备时带来的肉体增幅马力全开，强硬拉扯着紧缩于剑鞘之内的纤薄身躯。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伴随着如同锈蚀已久破败铁剑发出的刺耳噪鸣，伴随着薇莉丝与仲裁圣剑的漫长拉锯，那禁锢在鞘中的圣剑本体，终于显露出一丝峥嵘。
　　「嗡！！！！！」
　　仅仅些微的拔出，凌厉剑意便已冲天而起！
　　「轰轰轰轰轰轰！！！！！！！」
　　少女身前的河面之上，突兀炸开百千道高达十余米的澎湃惊涛，连绵而起的雨幕，几乎像是有无数枚深水炸弹齐刷刷爆开，那雷鸣般巨响，甚至盖过了某位圣女殿下 「曦小姐！不可强求啊！」的惊呼。
　　那是圣剑之灵在愤怒，它对强迫和恐怖外力带来的强迫爆发出反击，几乎要将天地斩开的至锋之意，瞬间反噬向强行拔剑的白狐少女！
　　但就在此时，一股远远凌驾于圣剑之上的宏伟意志，名为神念的力量碾压而下，将被封印之中的灵震慑，那至锋的剑意，竟也在伟力之下调转方向。
　　「筝！」
　　下一刻，冲天而起的惊涛和雨幕，便宛若被裁开的纸页，尚未坠落的旦夕，已在空中齐刷刷横断，似有一道长线划过夜色，将晦暗撕裂。
　　待那水帘再度无力落下之时，身着红白色巫女长袍的白狐少女，已将一柄出鞘之刃握于掌心，剑锋斜指天幕。
　　「曦小姐！」
　　菲蕾德翠卡连忙冲上前去，竟发现对方依旧安然无恙，虽已成功拔剑，却没有显露出丝毫被圣剑反噬所伤的痕迹，就连那身华丽舞裙与所佩白狐面具，皆完整如初。
　　「咕……您，您这是靠自身力量强行压倒了仲裁圣剑吗？！但这怎么可能？那可是……那可是神器啊……」
　　听见身后少女难以置信，说是惊呼，倒更接近于目睹某些不可明状之伟岸时悲鸣和恐惧的声音，【曦】回过头去，像深以为然般赞道。
　　「确实是神器，说实话，这柄剑携带的真正力量甚至比预想中的极限还要更高一些，即使让我来用，大概也算是相当不错的趁手武器了。」
　　「但说到底，这只是三分之一而非真正的【始源神器】，终究还局限在【器】的范畴之内，若没有一位与之适配的主人，是很难发挥出它应有光辉的。」
　　「始源神器？适配的……主人？」
　　菲蕾德翠卡不禁愕然。
　　她本想下意识说出 「我们裁决圣女，不就是得到仲裁圣剑承认的主人吗？」之类反驳，但刚刚亲眼目睹过白狐少女以 「人 」力压倒并强行拔出神器，又毫发无伤的伟业后……
　　一时间，她竟也只能沉默以对，并暗自怀疑起自己是否真正拥有掌握这柄圣剑的资格来。
　　「唰。」
　　与拔剑之时的浩大景象不同，白狐少女轻轻松松便将光滑纤薄，又渗透着恐怖锋锐的剑身再度归鞘，重新递还给菲蕾德翠卡，又借着踩在阶梯上的优势，趁机拍了拍对方与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的肩膀。
　　「好了，不必妄自菲薄，更不用拿我来和你进行比较，说实话，那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并非人类，起点不同，强行对比也只是耍赖而已，至少我并没有得到圣剑认可，而你做到了，不是吗？」
　　「呜，曦小姐……」
　　看着圣女殿下明显是被打击到，又很快深受鼓舞的感动样子，白狐小姐虽然表面上依旧装作一幅高人模样，心里却忍不住暗自腹诽。
　　这家伙……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要成熟可靠一点，但混熟了还是一样好忽悠嘛，该说不愧跟艾德文娜是姐妹吗……

二百八十一章：再返圣都
　　又交代过菲蕾德翠卡一些事，回到聚居地并安排好一切后，薇莉丝便连夜动身，利用之前设置在天使之城那座宅邸里的【隐形空间传送门】，横跨战场回到了已经久违的圣都。
　　当然，只有她独自一人。
　　虽然某位龙娘小姐……在听说出现了能够杀死光元素圣灵的敌人时，便不止一次强烈要求与薇莉丝一道前往事发地，保护牧师小姐的安全，但终究还是被后者以 「这边的情况同样重要，而且我可以随时通过契约召唤你 」的理由说服了。
　　这并不是找借口，艾拉和她正在探索的东西固然重要，但【仲裁圣剑】以及有关恶魔方面的各种问题，也同样需要足够强大的战力来充当保障。
　　时间已经不多。
　　萦绕在圣国东西两境，这场规模宏大的舞台已经到了即将落幕的尾声，所有阴谋，计划和各种各样隐于暗中的东西，只要它们还想达成自己的目的，都必然会渐渐浮出水面。
　　在圣战分出胜负之前，最终的博弈，恐怕就已经要在这片表面敌后，实则风云汇聚之地的两大行省正式开始了。
　　「这里倒还是记忆中安宁祥和的景象啊，【无夜之城】吗……」
　　「但越是明亮的光，映照出的阴影就越发深邃……唔，是这么个说法来着吧？」
　　站在某只圣骑士姬亲自购买和翻修的高档别墅楼顶，刚刚抵达此地的白狐少女遥望远方灯火通明的繁华都市，无奈摇头。
　　这趟往返，她可是比最初了解了太多内情，所知不同，所见自然迥异。
　　「嗯……果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先去找她了解过原委比较好吧，塞西莉娅家族的话……」
　　这般自言自语喃喃着，少女如飞鸟般轻盈跃下天台楼顶，很快消失了踪影。
　　……
　　塞西莉娅商会。
　　这是一个举世闻名的超顶级巨型商会，整个世界范围之内，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商会也仅仅只有两家。
　　就连灵隐这种只售奇珍，影响力更多潜藏于暗处的商会，在单纯的规模上也无法抵达前者那般层次。
　　而这个商会的总部与灵隐商会不同，是坐落于东都天使之城的。
　　众所周知，圣都之中有三处最著名的地点。
　　全世界规模最为宏伟的神殿，千万教徒的朝圣之所 ——大圣庭。
　　全世界学术文化交流的海纳百川之所，学者，尤其是神圣帝国学者们心目中的至高圣地，孕育无数人才的伟大摇篮 ——圣学院。
　　以及据说 「只要不是违禁品，什么都可以在这里买到 」的 ——塞西莉娅总商会。
　　如果排除掉政治方面因素，单纯讨论这三个地方究竟谁更出名的话，那实在很难分出个绝对高下来。
　　毕竟圣庭虽然是女神教绝对的核心，却不过三百余年历史，而圣学院和塞西莉娅商会，却都是伴随着神圣帝国建立不久便诞生，几乎延续千年的悠久传承了。
　　所以……来这里的人，自然会有很多。
　　「呜哇……这也多过头了吧。」
　　收起刚刚脱掉的兜帽长袍，从侧门溜进大厅的白狐小姐，忍不住发出了这般混杂着惊奇和感慨的声音。
　　虽然薇莉丝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隐藏的必要，但【曦】这个身份最近名头已经有点太过响亮，加上她目前明面上还在东部战场那边晃悠，突然出现在圣都，肯定会格外引人注目。
　　所以她本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特地掩盖了下外形。
　　不过，白狐小姐很快便发现她的防备……似乎显得有些多余。
　　这座城市里，出现了好多 「曦 」 。
　　咳，准确来说，是像她一样，戴上了白狐面具，穿着红白相间巫女长袍，甚至头顶也同样生有一对不仔细辨认，就很难察觉出差异的白色小狐狸耳朵的雪发女子。
　　当然，那是高仿。
　　用蓝星上的说法，应该更接近于 cosplay吧？
　　仅仅是看到她们，薇莉丝小姐便明白了大致情况。
　　这就是所谓的名人效应了。
　　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版权意识，【曦】这个身份与形象广为人知之后，自然会有仰慕者去模仿她的打扮。
　　狐族在这个世界上本就存在，很多各种各样的混血也都生有类似兽耳，至于发色，用魔药洗染一下也不成问题。
　　事实上，之前在向这边移动的路上，薇莉丝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街边专门出售着各式各样与【曦】有关的装饰品，例如高仿巫女服，狐狸面具，小玩偶，甚至是 《白狐圣女大战假面恶魔 》， 《白狐圣女传 》之类离谱玩意的摊位。
　　而那种商店，也同样出现在了这座塞西莉娅商会的总部大楼之中，某位正主小姐的眼前。
　　「您好，请问是想要购买白狐圣女的周边吗？」
　　「……周边？」
　　看着对面那位站在门口，身穿同样款式巫女长袍，实际上大概是招待员的金发少女，主动迎上前来搭话的模样，以及她口中分外耳熟的词汇，薇莉丝小姐心中的怪异感顿时更添了几分。
　　这个商店出现于此，有两种可能。
　　塞西莉娅商会的规模无比庞大，而那之中，又分成了总共两种组成，即塞西莉娅家族的直属，和挂名在前者之下，借助塞西莉娅商会这个平台与人脉发展，并缴纳分成的合作者。
　　像泽维尔那家伙的泽维尔商会，就可以算半个类似成分，只不过他们并不完全依赖于塞西莉娅一家的生意，本身在联合王国境内也有其他合作伙伴，自由度更高一些。
　　当然，能从塞西莉娅商会获得的支援也会相对减少。
　　而例如塞西莉娅家族的铁杆盟友尤利塞斯家族，其麾下商团便完全与塞西莉娅商会紧密结合在了一起，是这个大联盟中一份相当不容小觑的力量，和前者荣辱与共。
　　这种宛若海纳百川般聚合体的经营模式，并非从最开始就存在，而是由三百年前某位杰出会长，时任塞西莉娅家族当代族长，第十六任裁决圣女力排众议颁布的改革。
　　虽然最初很不被看好，甚至被质疑会因此导致商会名存实亡，但事实上塞西莉娅商会正是自那之后起，才一飞冲天，从原本的一流商团在短短三百年内发展到了如今世界最顶流的程度，并带动了塞西莉娅家族本身的形态变化。
　　虽然世人都因此，对那位高瞻远瞩的第十六任圣女殿下赞叹有加，但知晓了很多内情后的薇莉丝小姐却隐隐察觉到……
　　恐怕那背后，其实隐藏着某位前代圣女，从穿越者们身上汲取而来的灵感吧。

第二百八十二章：藏匿着的信息
　　塞西莉娅商会内部，家族直属与联盟合作者的比例大约在 3:7的规模，而其中又有大约百分之 30，是以几家占据 5%—15%份额不等，唯塞西莉娅家族马首是瞻的铁杆盟友，同样的宗教家族构成。
　　剩下一半不到，才真正由千千万万自世界各地加盟而来的大小商会进行分摊。
　　而这样的比例，也十分鲜明体现在了整个商会大楼内部，全部的大小门店之中。
　　另外，某位曦小姐正在面对着的，这家【白狐圣女周边精品店】招牌边……却是挂着一朵纯白色的高洁花朵徽章。
　　那是塞西莉娅家族的直属徽章。
　　换言之，这家周边店是艾德文娜，和菲蕾德翠卡本家专门开设的……
　　「搞毛呢！那帮家伙！」
　　「噫！」
　　被白狐小姐突然发飙的样子吓了一跳，那位看起来年轻又带着几分稚气的接待员少女，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却是连忙格外熟练地拼命鞠躬道歉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十分抱歉！是，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或者说错了话让您生气了吗？」
　　说着，她用余光小心翼翼打量了眼白狐小姐身上的巫女长裙，又顿时恍然大悟。
　　「啊！我我我明白了！您这样的白狐圣女资深粉丝，一定是无法接受那些批量售卖的普通周边吧？没关系的！本店，本店还可以提供圣女殿下的专属周边定制服务，是由商会直属匠人负责制作，绝对可以保证质量！」
　　「请……请请请千万不要投诉我呜呜呜！」
　　「……？」
　　先不提对方明显敏感过度的怪异表现，这个商会，居然已经先进到连投诉机制都出现了吗？
　　洛克妮萨到底从泯尘那帮家伙身上借鉴了多少东西啊……
　　当然了，薇莉丝肯定不会去投诉对方，让这位可怜女孩本就不多的奖金进一步缩水，倒不如说从最开始，狐狸小姐就根本没注意她在说些什么，完全只是在想些与之无关的内容而已。
　　不过商会直属工匠……
　　这家店的排面如此之高，门店又设置在一楼最明显的几处位置附近。
　　……果然与塞西莉娅家族本支关系密切么。
　　带着面具的少女环顾四周。
　　虽然如今已是入夜，但灯火通明的商会大楼内部，成百上千栉比鳞次的门店内依旧来客络绎不绝，其人流规模，恐怕已经完全不亚于人类联合王国的冒险者总会了。
　　想要在如此人潮中，准确去寻找某些东西可不容易。
　　这样考虑着，薇莉丝重新将视线转回仍有些不安的接待员少女身上。
　　「麻烦把你们店的管事叫过来一下，我想跟他谈谈。」
　　「什么！呜呜……真的非要投诉不可吗？」
　　「你平时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想了想，薇莉丝小姐决定采取最简单直接的方法。
　　她从怀中摸出一枚神圣光币，不露声色塞到少女手中，还不等对方惊讶地做出反应，便抢先悄声道。
　　「嘘，财不外露，这样应该能表明态度了吧，我并不是来找茬的，也不打算投诉你，真的只是想跟你们老板谈谈而已……商业合作能理解吧？这就当是代为传话的小费了。」
　　「啊，阿这……？」
　　穿着同款巫女服的招待员小姐下意识低头看去，又顿时瞪大了好看的美眸。
　　薇莉丝并不清楚这里的接待员月薪究竟有多少，但考虑到圣都平均的物价，一枚神圣光币小费应该已经足以传达出 「这是个大人物 」的信息了。
　　毕竟这座城市里平常买卖物品，其实是很少用神圣光币这个单位来付款的，流通更多的都是与女神教圣徽对应的 「六翼圣币 」 ， 「四翼圣币 」和 「双翼圣币 」 。
　　果然，短暂震惊后，作为塞西莉娅家族商会直属门店接待员的素养，便立刻让少女意识到了些什么，只留下一句 「请您稍等！」 ，便连忙在其他接待员同事们诧异的视线中转身跑入了内堂。
　　将对方的反应看在眼中，白狐小姐暗自点头，便同样进入店中，在门口找了个显眼位置暂时坐下，静静等待着。
　　嗯……虽然说在这玲琅满目，放眼望去全是与某位 「白狐圣女 」有关周边的环境下，看着各种佩戴高仿真面具或巫女服的接待员，顾客在面前走来走去，对本人无疑是种十分可怕的精神折磨，甚至好几次令薇莉丝小姐生出 「要不还是换个地方吧？」之类想法……
　　但好在，最初那位离开的接待员少女并没有让她等待太久，很快就带着一位身着管事服装的年轻御姐自内堂而出，找到了因为 cos程度过于相似而分外醒目的某狐狸小姐。
　　「让您久等了！这位是主管塞拉小姐，塞拉小姐，就是这位客人了。」
　　顺带一提，虽然她大概自以为很隐秘，但招待员少女介绍完后又赶忙附耳，对那位主管说出的 「这位客人好像很有钱，可能是要定制大单子！」的悄悄话，其实被某当事人听的一清二楚。
　　似乎也明白那位招待员少女的性格，身穿黑白制服，将短发盘在脑后，打扮得十分男性化，又充满成熟知性气息的主管小姐无奈摇了摇头，便将视线转向薇莉丝，不着痕迹上下打量了一圈，樱唇轻启。
　　「您好，我是赛拉 ·塞西莉娅，听说您有重要的事想与我商谈，不知那是什么？」
　　「塞西莉娅……你是家族的旁系？这么小小一家门店居然能让神裔来管理，看来挺不简单呢。」
　　「……？」
　　听出白狐少女话里有话，管事小姐眉头微皱，又再度上下打量了前者几眼，原本像是招待客人般轻松的态度渐渐散去，又朝那位有些神经敏感的少女挥挥手。
　　「小莫，你先去外面接待其他客人吧。」
　　「啊是……可是那枚……」
　　塞拉摇头道。
　　「既然客人说了是小费，那你老实收下便是，正好你最近不是在烦恼妹妹的治疗费吗，贵客的一番好意，把它用在真正有价值的地方吧。」
　　「好，好吧……」
　　见作为顶头上司的主管都这样说了，某白狐小姐也并未开口干涉，少女只能点点头，面露感激地连连鞠躬，便快步赶往了门店之外，她本应处的工作岗位。
　　待其走远，赛拉才又朝着薇莉丝笑了笑。
　　「那孩子并不爱财，只是生活所迫而已，之前若有冒犯，还望您原谅她。」
　　将视线从因转身而去，已经无法再看见的少女空空如也胸前移开，白狐小姐淡然道。
　　「嗯……她和她妹妹不是女神教教徒吧？否则治疗费之类的东西，神殿应该会提供补贴才对？」
　　「啊？」
　　似乎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微讶过后，主管小姐又再度点头。
　　「是啊，其实如果愿意和妹妹一起加入教会，她也不必为了攒治疗费而辍学出来打工了，但人各有志，这孩子自己的决定，我们作为外人也不好干涉呢。」
　　「好了，请随我来吧，咱们换个更适合长谈的地方。」

第二百八十三章：审判之邀
　　在那位赛拉主管的带领下，薇莉丝二女穿过展示着各种奇奇怪怪周边的货架，来到内堂，寻了个空无一人的谈话室进入。
　　刚刚关上门，赛拉便像有些迫不及待般突然回过头来。
　　「您是真正的曦小姐？」
　　「嗯？」
　　刚在沙发上坐下的白狐少女，便被这开门见山般直率问法搞愣了一下，声音之中随即带起几分惊讶。
　　「这你都能看出来？我之前的行为有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女，女神在上！！！！！」
　　然而，赛拉小姐并没有立刻解答薇莉丝的好奇，反而像是看见超级明星的狂热粉丝一般，眼睛闪闪发光地转身猛扑过来，一把握住了白狐少女略显茫然的小手。
　　「曦小姐！白狐圣女殿下！！能，能请您给我签个名吗！我有带着签名板……不，就请直接签在我身上吧！！！！」
　　「？？？？？」
　　看着主管小姐一言不合，就傻笑着准备开始掀衣服露出肚皮的样子，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薇莉丝才赶忙大喊 stop。
　　「停！马上把口水擦干净，衣服穿起来，老老实实坐好，再解释下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不然我可走了？」
　　「欸？！」
　　面对某白狐小姐熟练的卑鄙协迫，赛拉小姐也只能在悲鸣声中，老老实实把制服重新拉回肚脐，低眉顺眼在对面沙发上坐下。
　　这不情不愿的小丫头般模样，对比起之前那成熟高雅的御姐风范，让薇莉丝不禁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患过某种精神分裂症。
　　「咳咳。」
　　勉强抑制住动摇的内心，白狐小姐装模作样敲了敲桌子。
　　「那么，你可以开始说明了，还有，不许叫我白狐圣女。」
　　「呜，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我之所以能很快认出您来，是因为……」
　　……
　　「哦？家族高层知道我近期会来造访，还留下了专门给我的信件？」
　　白狐小姐面具之下眉头微挑，从方才尴尬的场面中挣脱出来，又不露声色道。
　　「就算如此，也无法解释你能立刻分辨出我就是【曦】吧，真正的依据是什么？」
　　「呃……这个……啊哈哈……」
　　重新变回成熟而知性的管事小姐尴尬般笑着，眼神又不自觉向着边际游离。
　　「您真的想知道？」
　　「当然，莫非涉及到什么隐秘吗？」
　　「也……也不算什么隐秘啦……既然曦小姐执意要问……」
　　赛拉深吸口气。
　　「其实……因为我是曦小姐超级铁杆的粉丝所以平时努力收集了很多很多有关您的各方面信息比如身高三维说话习惯和举态那些模仿您的冒牌货我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其实我还是白狐圣女后援会的副会长哦！」
　　像连珠炮般一口气快速说完了最关键的部分，赛拉又赶忙继续补充道。
　　「正是因为对曦小姐足够了解，能够很轻松辨别出真正的您，所以家族才会把我安排在最明显的这里当主管。」
　　「事实上，无论您造访总会里哪一家直属门店，只要展现出希望与塞西莉娅家族高层对话的意思，消息最终都会传到我这里来。」
　　「呜呜，曦小姐你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啊，糟糕，身体下意识就动起来了。
　　不不，怎么想这都太离谱了吧，真有人能在对方带着面具的情况下，只靠短暂接触就准确辨认出素未相识的另一个人吗？！
　　而且白狐圣女后援会又是什么东西啊！
　　总感觉不能再深入思考下去了，好可怕……
　　咳，幸好她崇拜的只是曦而已。
　　压抑着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自内心涌出的危机感，某白狐小姐强打镇定点头道。
　　「很感谢你的……支持，下次别支持了，那么留信呢，能拿出来给我看了吗？」
　　「被白狐圣女殿下感谢了……啊？啊，当然可以，不过这封信以特殊手段处理过，为了防止被偷看，只要打开阅读完，就会立刻自我销毁掉，还请您务必注意这点。」
　　嗯……不发电的时候这家伙还算靠谱嘛，难怪会被安排负责这份对接工作呢。
　　见薇莉丝点头表示知晓后，赛拉自怀中取出一份还带着体温和淡淡香气的单薄信件，交到它真正应送达的对象手中。
　　「就是这个了。」
　　「……」
　　由于方才的可怕遭遇，谨慎观察片刻，确认这的确就只是封普普通通的信件，并没有携带某些夹带私货的奇怪东西之后，松了口气的白狐小姐才将其拆开，取出内部素白信纸。
　　上面以娟秀圣国语，写着一段大约数百字的留言。
　【曦小姐敬启
　　我是洛克妮萨 ·塞西莉娅，不知您是否听过这个名字，但以曦小姐的卓越手段，能力，估计早已找到菲蕾德翠卡那孩子了吧，既然如此，请恕我不再长篇大论自我介绍。
　　正如您所知，三百年来，我始终隐藏于幕后，暗中守护着塞西莉娅家族和神圣帝国深处的某些秘密，那是一个足以颠覆圣国如今格局，令整个世界陷入动荡与混乱的真相。
　　因此，我认为有必要格外谨慎去对待，始终保持着观望态度。
　　另外由于某些缘故，我虽然知道很多内情，却不方便亲自干涉其中，协助您和您身后的存在解决问题。
　　我清楚这是万分愚蠢的行径，并不奢求您的原谅，但还请您看在塞西莉娅家族千年以来恪尽职守的份上，不要迁怒于其他人，诸事尘埃落定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过。
　　我知道您是为何而来，按照您的吩咐，家族全力协助了那位名为艾拉 ·莱特的光族少女，她也顺利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为了圣国，那份答案还不能就这样公开出去，即使是错误，我们如今也只能尽可能将之维持，那是我们三大神裔家族真正主导者的共识。
　　请您放心，她暂时并没有生命危险。
　　作为卑微的信徒，我单方面，自私地期待着作为来使的您将迷雾与骗局扫清，并指引始源之光的子民走向正途。
　　但，我又担忧着那一刻的到来，因为那样的结局即将伴随悲伤与纷争。
　　我只是一个有血有肉，会被情感牵绊的凡人，不知该如何走出下一步，所以只能将决定和希望寄托给真正的信仰，而您的降临，亦让洛克妮萨 ·塞西莉娅惊喜又惶恐。
　　我们是身负重罪的叛逆，时代的洪流已经再次掀起浪涛，三百年的骗局，也终于到了要偿还的时刻，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站在了洒满欺骗的根源之地，作为反叛者的一员恭候您降临的审判。
　　但请您相信，洛克妮萨 ·塞西莉娅，塞西莉娅家族从未抛弃过信仰，虽然形式发生了扭曲，但我们依旧坚持着祂赐予的使命。
　　请来大圣庭吧，我们都在那里，一切由此地而起，也应在此地走向终结。
　　伟大始源之光的圣使啊，期待着您的莅临。
　　渴望赎罪之人 ——洛克妮萨 ·塞西莉娅】

第二百八十四章：星河之畔的决战
　　「渴望赎罪之人么……很有趣的称呼呢。」
　　看着手中自然化作点点金光散去的纸页，白狐少女似若有所思。
　　作为三百多年前就已经存在的人物，塞西莉娅家族真正的最强者，洛克妮萨知晓的内情一定比菲蕾德翠卡更多，但看来很多东西，她并没有详细告诉这些后代们。
　　老谋深算的家伙……
　　这封信除了在末尾指引了该去的地点，还有一个同样重要的作用，那就是表态。
　　洛克妮萨很显然并不是三百年前，导致女神教形态发生扭曲的直接责任人，倒更像知情，却没有或无法阻止，只能在顺应时代潮流的同时，尽可能完成自己的职责。
　　所以她称自己为叛教者，又表示自己与家族从未抛弃过信仰，渴望赎罪。
　　但还是有一点无法解释。
　　如果真是如此，洛克妮萨在认为时代已经到了又一次转变时刻，认为曦就是那什么劳什子始源之光圣使的如今，就应该十分坚定地站在她们这边。
　　而非像现在这样态度游离不定，既帮忙，又未尽全力，对于情况的描述也是模棱两可，似乎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她应该是刻意将艾拉引去某处，探查到了女神教真正的核心机密，又提前泄露情报，提醒对方早做防范，以至于后者没能在达成目标的同时顺利脱身。
　　她甚至预料到了曦会在艾拉身上留下手脚，以监测其安全状态，并通过触发这点来吸引某位狐狸小姐的回返，又留下指引信函。
　　两面派吗……
　　事到如今，当两面派的结果只会是两边都不讨好，但如果联系起这个洛克妮萨 ·塞西莉娅曾经的过往……
　　白狐小姐捏了捏已经空无一物的手掌，转头望向窗外，面具之下的唇角勾起些许弧度。
　　有意思，那就接下这份态度诚恳的邀请吧。
　　……
　　佛兰行省，萨切诺城。
　　「神之骑士们！以女神之名，反攻之时已至！诛杀恶魔！！！！」
　　「杀！！！！！」
　　千疮百孔的四门同一时刻轰然大开，在城市中央冲天而起的璀璨光柱映衬下，伴随着明光圣女响彻云霄的号令，与城墙下方恶魔们溃退而去但身影，众军如逆卷洪流般倾泻而出！
　　雪色铠甲的圣骑士大军与漆黑恶魔之海，在星河之畔的原野上，化作两股截然不同的浪潮交织在一起，喊杀震天，乒乒乓乓的兵刃碰撞和马蹄奔驰声，将战争推向了最为宏大的高潮。
　　经过两个月的反复拉锯和消耗战，这场围绕着星河边陲小城的关键战役，终于到了即将分出胜负的时刻。
　　救赎圣女和圣疗团的到来，为这场战争的天平加注了逆转的砝码，神圣帝国最擅长的精英战术和持久战在此战中发挥得淋漓尽致，而恶魔却在漫长的一次次久攻不下中，被消耗了太多有生力量。
　　尤其是艾德文娜所部在战场后方的活跃，令恶魔们首尾难以兼顾，因前者依靠过于离奇机动力的四处袭扰，不得不分散出大量有生力量稳固后方。
　　毕竟恶魔并非渊兽，它们本质上也是一种文明组建而成的军队，同样需要进食和补给，这也正是某位狐狸小姐当初提出 「围魏救赵 」战略时，依据的核心理论。
　　但这一战，还没有抵达已经尘埃落定的结局。
　　曾经漫山遍野的恶魔兽经过战争消耗和回调，如今只有最初一半不到，围城的高阶恶魔和中阶恶魔主力虽各有损伤，但依旧是不逊色于如今圣国主力太多的庞大力量。
　　恶魔的统帅并非蠢货，从后方频频受到袭击，又始终无法找到那支奇袭部队的踪迹开始，它们就已经大致猜出了圣国人的打算。
　　既然无法阻止，那就只能顺水推舟。
　　这样的正面决战，也同样是恶魔一方期待的局面。
　　不同于守城战，只要能在城墙之外将圣国主力击溃，带来的战果也将远远超过先前两月的拉锯战之和，届时，无论后方那支部队再如何逞凶，也无法影响到大局了。
　　因此，它们早为今天准备了足以逆转乾坤的后手。
　　「滋滋……滋滋滋滋滋……」
　　伴随着某些指令的下达，恶魔大军后方，突兀升起了共计十道百米之高的扭曲门扉，异样的气息，与无数崭新恶魔身影，自内中狂涌而出！
　　「两位殿下！是恶魔传送门！」
　　站在最激烈主战场之后的南城墙上方，负责保护救赎圣女和明光圣女的近卫军中，有人爆出了这样的惊呼。
　　「足足十扇七阶恶魔传送门……【杀戮】还真下血本啊，明明这边只不过是……」
　　眺望着远方已经开始不断涌现恶魔战士的十道门扉，大军总帅悠娜 ·萨默菲尔德微微皱起眉头，低声喃喃着。
　　七阶恶魔传送门顾名思义，就是能够传送最高达到七阶恶魔的异空间通道，恶魔们之所以能够频繁向其他世界发动入侵，便是因为其掌握了这种技术。
　　只要有达到一定数量的高阶恶魔率先通过献祭仪式召唤降临，它们就能在抵达的世界开启这种等级不一的传送门，接引更多同族来到异世界。
　　当然，由于这边世界之力的压制，七阶恶魔即使通过类似方式，依旧很难降临此世，就算真过来，实力也会受到大幅削弱，所以七阶基本就是历史上恶魔开启的最高规格传送门了。
　　开启传送门自然不会是毫无代价的，虽然圣国方面并不清楚其细节，但也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
　　即使在圣萨诺斯城那场裁决圣女参与的重要战役里，恶魔据说也只打开了两扇七阶传送门，但这里仅仅一处南城门，便足足同时开启了十门以上，即使算上圣国历史中其他几次恶魔战争，大概也是首次吧。
　　「悠娜殿下，现在应该怎么办？传送门的位置太靠后方了，光靠突击的主力部队，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其摧毁。」
　　目睹那几乎如城墙般巍峨耸立的十数门扉，救赎圣女菲洛米娜 ·兰伯特面色同样显得有些难看，但经过两个月真实的战争磨练，原本稍显青涩的她也变得渐渐成熟，已经不会再像初来乍到时那样在人前失态了。
　　「如果敌人继续这样源源不断增兵，我们的战力优势可能会再度逆转，一旦在平原上被缠住，圣疗团很难支援到前方战士，要不要先后撤？」
　　「不能撤的，菲洛米娜殿下，这个时候撤退的话，会给士气带来前所未有的打击，那比单纯的伤亡更加严肃，现在……双方都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谁退谁就输了。」
　　三圣女本就以明光为首，悠娜也已经在之前的无数次决策中，展现了足以匹配领导者的出色谋略与沉稳心智，她的话，自然被救赎圣女小姐认真听了进去。
　　还不等菲洛米娜表示了解，悠娜又微笑摇头道。
　　「没关系，虽然有些来势汹汹，但总体也还在预计之内，到了这种时候，双方的底牌也该各自揭开了。」
　　圣女殿下将视线转向身边亲信。
　　「异端审判团出动，去把其他两个方向的恶魔传送门毁掉，那两边的防守力量并不如城南，具体如何分配人员让【翼】自己安排。」
　　「是！」

第二百八十五章：奇兵、两地
　　得到了指令的传信使快步而去，菲洛米娜虽然并不清楚她们口中的异端审判团究竟是什么，但从之前几次最危急关头的反复提及，也能猜到那大概是明光圣女麾下某些杀手锏般的精锐力量。
　　既然那位悠娜殿下判断异端审判团，足以独自摧毁掉城北和城西的恶魔传送门，已经因为这场战争而对她心悦诚服的菲洛米娜也没有质疑，只是下意识看了眼静侍身侧的小七，再度开口道。
　　「悠娜殿下，那我们这个方向的恶魔传送门呢？」
　　说到底，城南的主战场才是重中之重，这边高阶恶魔和传送门的数量，恐怕比其他两边加起来还要再翻一翻。
　　想要突破重围将其摧毁，估计至少也得当初那两位天使小姐级别的强者出手，才有可能做到了吧，还未必能从敌人的反扑中全身而退，无疑是极其凶险的。
　　堪比超越级以上的强者，即使圣国大军中也相当有限。
　　作为救赎圣女的菲洛米娜并不擅长战斗，要说如今军中谁有能力做到那种事……
　　粉金发少女将视线转向身侧伫立眺望远方的明光圣女，以及她头顶那尊熠熠生辉的 「无冕之冠 」 ，张了张嘴。
　　「难道您打算……」
　　然而，悠娜却像是未卜先知般再度摇头笑道。
　　「菲洛米娜殿下，还没到需要拼命的时候呢，看着吧，更合适的强援马上便要抵达了。」
　　话音刚落……
　　一柄几欲接天连地，比那百米之高恶魔传送门更加伟岸璀璨的金色光剑，突兀自恶魔阵线正后方升起，直冲云霄！
　　被那股纯净而强大的神圣气息吸引了注意，原本漂浮在中军上空，警惕着圣国方面强者出手的高阶恶魔们连忙转过身去，又像是意识到什么般气息一滞，立刻化作数道黑色流星俯冲而下！
　　但，已经来不及了。
　　在它们必经之路的正上方，裹挟着炽烈白焰的陨星轰然落下，与被结结实实命中的几道渺小身影交织在一起，坠落大地，溅起海潮般尘浪。
　　「轰隆隆隆隆隆！！！！！」
　　与之一道响起的，还有相比那轰鸣几若微不可闻的娇笑声。
　　「哎 ~你们这群笨蛋铠甲，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长记性呀？」
　　随即，光剑滑落，宛若战场初日的再现。
　　「光耀 ——斩！！！」
　　金色剑痕，精准划过并排伫立着的每一道漆黑传送门，带起大片密集电光。
　　原本为了防备圣国大军不计代价冲锋，而刻意将其设置在最后方的举动，反倒成为了致命的破绽。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轰轰轰轰轰！！！！！！」
　　被巨型光剑斩断的空间大门，在扭曲中悉数炸开，漆黑的扭曲乱流毫无规律绽放开来，将近处原本负责守护传送门，但还没来得及作出应对的恶魔卫队吹得四散纷飞，一些身体强度较弱的个体，甚至直接被撕裂开来，当场毙命。
　　趁着如此中门大开的空档，一声炮响，大片马蹄声裹挟着冲天喊杀，自平原侧后的山脊中狂涌而出！
　　「神之骑士！剿杀恶魔！！！」
　　「全军冲锋！！！！！！」
　　圣骑士们挥舞着圣剑与长戟，冲过空间乱流刚刚散去的空档，直刺恶魔们失去守护的脆弱后排阵线。
　　刚刚才发动过那般强大攻击的白甲圣骑士姬亦毫无颓色，与另一位同样身着高阶圣骑士铠甲的青年并驾齐驱，冲杀在部队的最前方。
　　与此同时，两道白色流光自天际划过，与刚刚击碎陨星再度升空，正准备出手拦截后方敌军的几名高阶恶魔，在天空中激烈鏖战开来！
　　「这，这是……悠娜殿下，她们怎么会……？」
　　然而，被冠以明光之名的少女依旧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点点头，又挥手下达命令。
　　「通令全军，决胜之时已至，不必留手，奋勇向前击溃敌军！」
　　「是！！！」
　　信使奔走，神殿骑士们倾巢而出，冲出坚守了两月之久的城市，裹挟着无尽的怒火与战意，高声呐喊着，化作阵阵海浪冲向星河之畔广袤的平原，与敌人展开短兵相交。
　　没过多久，又是几声剧烈爆炸自城市的西侧与北部接踵响起，终于令悠娜脸上浮现出几分宛若尘埃落定般的轻松笑意。
　　她拍了拍还有些目瞪口呆的救赎圣女肩膀，率先转身而去。
　　「走吧菲洛米娜殿下，该到我们登场收尾的时候了。」
　　……
　　撒诺斯行省，东部原始森林。
　　「快快快！都动作快点！除了真正的贵重品外不要带任何东西！避难所空间有限，物资齐备，不重要的的东西一律放弃！大家都快点！」
　　在通向地下的阶梯入口前，一身淡金色教袍的艾兰德与几名拜光教会教徒，正在引导着大量手无寸铁的普通民众进行撤离。
　　这里连接的空间，是拜光教会为了预防极端情况而提前挖掘的地下避难所，里面储备着大量由泽维尔之类商队运输而来，供以生存的必需物资，仅此一处，便足以容纳近十万人生活月余时间。
　　拜光教会虽然与恶魔暂时达成了互不干涉的默契，但很显然，他们并不会将一切都寄希望于对方的仁慈。
　　之所以要在塞西莉娅商会帮助下，不断运送物资来此，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与恶魔翻脸之时，能够保证他们照料下的，没有战斗力的民众们能暂时保得平安，不会沦为人质。
　　那一天迟早会到来，菲蕾德翠卡一直在为此准备着。
　　因为一旦圣国主力在正面战场取得决定性胜利，将战线向东部推进，恶魔必定会以两大行省的民众为挡箭牌，对神殿大军展开掣肘。
　　这种事，在曾经的恶魔战争中早就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但她，拜光教会的高层们也的确没想到，避难所会比预料之外更早起到作用。
　　前不久，拜光教会密探传来了第一手线报。
　　昨日下午，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救赎圣女菲洛米娜 ·兰伯特等高层率领的圣国主力，配合不知从何而来的奇军，在萨切诺城外大破恶魔主力，于星河畔斩敌数万，结束了持续近两月的漫长拉锯战。
　　截止信息传来的时候，圣国主力已经借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渡星河，直逼御圣城下，而恶魔主力大败，部分强者又因为某些缘故分散在星河以东各处，恐怕难以在短期内形成有效对抗力量。
　　御圣城收复已成定势，预测最多一周之内，就会有新的重大进展。

第二百八十六章：血日的征兆
　　这本来是个绝好的消息，菲蕾德翠卡虽然对女神教如今的情况有所忧虑，但听闻之时也不禁心欢鼓舞。
　　但随即，她便收到了另一条来自亲信的密报。
　　恶魔们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在撒诺斯行省中大肆搜捕和寻找某些东西，对许多拜光教会好不容易建造并稳定下来的居住地，造成了相当严重的破坏乃至毁灭，甚至连部分教会成员本身都遭到了【杀戮】麾下的杀害。
　　这种行为，毫无疑问已经打破了恶魔方面与拜光教会暂时维持的脆弱稳定，加上西部主战场那边的发展，信号已经十分明显了。
　　因此，菲蕾德翠卡紧急传令，让散落在撒诺斯行省境内的数百个聚居地负责人连夜行动起来，组织附近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避难，以免在即将来临的战斗中受到波及，而她与艾兰德目前所在的这处聚居地，自然也不例外。
　　说实话，现在就进行避难其实是有些为时尚早的，虽然各类物资在长期筹备下十分充足，但目前圣国主力还没有拿下御圣城，更不曾将战线推进到撒诺斯行省境内。
　　在暂无外患的情况下，恶魔就能把主要精力集中于内部，即是说，部分避难所可能会在圣国大军抵达前便暴露，失去它应有的作用。
　　但谁也不知道恶魔们为什么会突然发疯，在提前撒诺斯行省境内搞出这种类似于大扫荡的行为，所以菲蕾德翠卡也只能临时调整策略加以应对。
　　当然，除了安排普通民众避难，拜光教会在暗中组织的抵抗力量，也因此提前开始聚集。
　　这批由被打散了编制的神殿骑士，不愿向恶魔屈服的圣职者，和一些来自世界各地有志之士组成的部队大约两万余。
　　原本是菲蕾德翠卡打算用来在神殿大军抵达时里应外合，散落在撒诺斯行省各地的力量，如今已经在拜光教会紧急召集令下，向这片区域汇聚。
　　而某支商会的护卫队长小姐，自然也属于其中一部分。
　　「萨莎，真的要参加吗？你应该很清楚与恶魔战斗的凶险性。」
　　在避难所入口前，裹着风衣的褐发短马尾少女拍了拍泽维尔的肩膀，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
　　「好啦好啦会长大叔，艾兰德大叔他们再怎么讲也算救了我一次，这段时间也很照顾大家，现在恩人要去拼命了，我萨莎怎么可能就这样躲起来干等着呢？那也太逊了吧，老师知道非射爆我的狗头不可啊…… 「
　　「当然，护卫队的大家就别参与了，说到底也是被倒霉卷进来而已，卖命报恩之类的事，让我这个队长干就好，我已经谈妥了，他们会跟你一起留下来负责维持避难所秩序的。」
　　「……」
　　凝重地沉默片刻，泽维尔突然也笑了起来。
　　「还真是有够帅气的发言呢，不愧是那位【绯焰花】的亲传弟子啊。」
　　「啊……欸！？大叔你怎么知道的！呜哇，变态，居然调查女孩子的隐私！」
　　像是看见某些可怕之物那般，萨莎小姐连忙向后缩了缩身子。
　　「谁会去调查那种东西啊……明明是某个酒鬼好几次喝醉之后，在那边打醉嗝边 『老师！花姐！别晃啦，要吐了！』吵个不停，你以为我想听吗？」
　　「咦？是，是这样吗？呜哇……这下完蛋了……」
　　「所以都说让你少喝点酒了……」
　　再度无奈地笑笑，会长先生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蒂丽莎，尤朵拉和龙娘小姐三人组，最终落在正百无聊赖靠在树上，学着自家主人叼根草叶仰头望天，默默发愣的金发少女身上。
　　「晓光小姐，萨莎这个笨丫头还拜托你们照拂一二，泽维尔日后必有重谢。」
　　「嗯？」
　　注意到商人先生深深鞠躬的模样，小龙娘懒洋洋地斜眸瞥了他一眼。
　　「人类，你的感谢对我并没有意义，包括那个绯焰花也是一样，你用不着特意在我面前点明她们的关系，我只不过因为主……曦小姐的吩咐才会留下来，别太自以为是，得寸进尺了。」
　　「这……说的也对……抱歉，是泽维尔自作聪明了。」
　　抬起头，商人先生脸上泛起些许无奈苦笑。
　　「但无论您怎样认为，在我心中，都始终把您和薇莉丝小姐当作最值得尊敬的恩人，能够再次见到您，泽维尔真的发自内心感到喜悦。」
　　「期待我们还能有再见的一日，晓光小姐，如果可以，希望您能替我向薇莉丝小姐转达这份渺小的感谢，真的……非常谢谢你们，这是我从那天之后，就一直都想要说的话，仅此而已。」
　　「……」
　　似乎察觉到了了金发少女的淡漠和无动于衷，泽维尔微微叹了口气，再度躬身行礼，便拍拍不知该说些什么的萨莎肩膀，转身而去。
　　「哼……人类。」
　　少女清脆而冷淡的声音，让商人离去的脚步顿在半途。
　　还不等后者说些什么，龙娘小姐便已接踵开口。
　　「虽然不接受你的委托，但刚刚的话，我会转达给主人。」
　　「真的……万分感谢。」
　　转身三度鞠躬后，商人的身影，很快汇入撤向地下的人流之中，消失无踪。
　　「什么嘛……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不知道还以为上战场的是他呢……」
　　直至此刻，萨莎小姐才终于从方才凝重的气氛中缓过神，习惯性吐槽起来。
　　「啊哈哈……」
　　蒂丽莎略显尴尬地陪笑着，倒是被她牵着小手，向来很少在大人们说话时插嘴的尤朵拉，好像注意到什么那般，疑惑看向重新靠树仰头望天的龙娘小姐。
　　那天际之中，不知何时，已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血色。
　　「晓光姐姐，不用提醒他们吗？」
　　然而，小龙娘只是再度撇了撇嘴。
　　「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如果他们运气好，或者某个家伙喜欢多管闲事，自然就能侥幸逃生，否则知道了也毫无意义，主人可没说过要我保护这地方的每一个人。」
　　二女之间并无避讳的对话，自然引来了就站在旁边的蒂丽莎和萨莎困惑不解般视线。
　　「晓光小姐，你怎么也像曦小姐一样开始说话高深莫测起来了哇，什么运气好，运气不好的，这个地下避难所有什么问题吗？」
　　龙娘小姐用看蠢蛋般的眼神白了她一眼，又隐约将视线投向同样面露茫然的弓箭手少女，虽然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但最终还是随口解释道。
　　「尤朵拉能感觉到的东西，你还猜不出是什么吗？那股气息已经越来越强烈了，最多三日，就会聚合为一体，连接向另一个世界。」
　　「某个不自量力向我挑战的蠢货，就要来了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圣庭来客
　　圣庭。
　　全面积六千万平米以上，世界上规模最大的神殿，没有之一。
　　其极限东西间距达到十公里，最多可容纳神职人员近十万，其中，甚至包括了四支万人整编圣骑士团。
　　曾经由裁决圣女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率领讨伐东部的【裁决之手】，和如今正由其妹妹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作代理团长，一并奋战在战场前线的【审判天平】，都是那四支圣骑士团组成之一。
　　由于圣战的缘故，圣庭守备力量已被抽调出去半数有余，如今守卫着这座女神教终极大本营的，便只有剩余的两支圣骑士团【慈悲之光】与【恩典福音】。
　　顺带一提，这四支圣骑士团的名称，其实并非随便乱取，只要稍稍注意便可发现，他们中的【裁决之手】，【慈悲之光】和【审判天平】，对应的分别就是圣国传承千年的镇国三神器。
　　而比前三者更加精锐，实力居于四大圣骑士团之首的【恩典福音】，便直接拱卫圣教团与教皇，象征着后者更在三圣女之上的至高神权。
　　这种命名方式，也从某种侧面意义上，呼应着如今神圣帝国的整体格局。
　　是夜，白狐少女自空中翩然降落，踏过核心区圣庭与内城区的分隔线，抵达了这座宏伟建筑的正门。
　　当然，像圣庭这种地方，出入口肯定不止一两个那么简单，所以薇莉丝也只是随便找了个有圣骑士守卫，看起来比较像入口的地方投石问路而已。
　　果不其然，她被拦住了。
　　「请止步，这里是圣庭重地，只有白天才能申请参观……」
　　话音未落，一枚背负有璀璨圆环，正面刻印着沐浴在光芒之下少女图案的华丽徽章，已经展现在挡路的神殿骑士面前，将他后半截话硬生生止住。
　　「呃……」
　　「呃什么，都这样了还看不出来我是谁吗？你是【恩典福音】的圣骑士吧，奥格斯特难道没告诉过你们，近期会有人上门来找他？」
　　话音之中渗出的淡淡威严，与已经毫不掩饰，宛若神灵般浩瀚的上位者气息，几乎令所有注意到这份场景的神殿骑士心头剧震。
　　再加上那张白狐面具与标志性巫女袍服，眼前之人的身份自然已呼之欲出，
　　虽感到不可思议，且并未有明确规范，但面对着薇莉丝的圣骑士依旧毫不犹豫单膝拜倒。
　　「赞美女神，卑职参见白狐圣女殿下！」
　　领头者做出典范，众军自然不再犹豫，圣庭门外当即呼啦啦大片跪倒下来。
　　「赞美女神！参见白狐圣女殿下！！！」
　　「哈……搞什么，这破称号甩不掉了是吧……算了算了，都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
　　无奈地低声吐槽着，白狐小姐最终还是默认了这个不知何时开始，就莫名其妙被安上的头衔，收回手中本就是圣庭使者赠予的，代表着候补救赎圣女身份的徽章，又看向带头表达了敬意的圣骑士队长。
　　「你叫什么名字？」
　　「禀告殿下，卑职是【恩典福音】第七支队第七大队队长，坚韧骑士泰伦特 ·佩德！」
　　果然是恩典福音吗……
　　也就是说，他应该可以直接向圣教皇进行汇报。
　　「去告诉奥格斯特 ·兰伯特，就说曦来找他要人了，他会理解是什么意思的。」
　　「呃……是！」
　　虽然对这般来势汹汹的态度，和本应身处战场的曦在此刻出现于此处，明显感到了明显困惑，但救赎圣女的传承令牌不会有假。
　　既已确认了眼前就是那位声名赫赫的曦小姐，泰伦特便不再犹豫，当即转身嘱咐副官几句，快步跑入了圣庭之中。
　　见白狐少女只是沉默不言等待着，守卫圣庭的神殿骑士们自然也不敢随便开口与大人物搭话，只是纷纷起身，用带着好奇和敬意的余光悄悄打量向薇莉丝，又一并等待那位队长先生的回信。
　　圣庭内部面积很大，加上现在又已入夜，从这里的入口到圣教皇应处的休息区，即使以骑士奔跑的速度大约也需要十分钟左右。
　　考虑到对方的反应时间，薇莉丝本以为要在门口待上至少半个钟头，并打算正好以此兴师问罪，刁难下某位老人家 「教皇陛下好大的架子呀，难得来拜访一次圣庭就给我来个下马威 」之类巴拉巴拉的……
　　谁料，仅仅十分钟出头，圣庭深处便突然奏响了低沉和缓的圣歌，又伴随着某位有些熟悉的主教高声宣报，将沉寂在夜色中的恢弘神殿悉数唤醒。
　　「圣教皇 ——奥格斯特 ·兰伯特陛下，邀曦小姐入内一叙！」
　　很显然，这是通过扩音魔法，直接将声音从圣庭深处送达出来，节省了来回传信的声音。
　　同时，也是在将【曦】的到来公之于众，从私访转为了正面会晤。
　　这一下，恐怕不需要多久，消息就会传遍整座天使之城了吧，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视作防止某位曦小姐乱来的手段。
　　狡猾的老东西，哼……倒也无所谓。
　　既然圣庭都已发话，守卫门口的神殿骑士们自然不敢再行阻拦，当即分列两侧，以长戟点地行注目之礼。
　　「请曦小姐入庭！！！」
　　于是，在如此盛大的迎接下，白狐少女信步而入。
　　金碧辉煌，宏伟壮阔。
　　这便是薇莉丝踏进其中的第一份感受。
　　最为辽阔的前厅之中，点缀着繁星般无数金色圣焰的灯火，将足有百余米高的广袤厅室映照得犹如白昼。
　　正厅中央，是一尊格外高大而精致，几乎已经达到天花板半数以上高度的洁白光明女神像，神像双手抱胸，着华美神裙，在无数圣焰的掩映之下，只是一眼望去，便叫人油然而生出发自内心的敬畏与尊崇。
　　光明女神欧若拉，无面孔的女神像。
　　这里，大概就是正常情况下供信徒们参拜和游览的外部区域了。
　　时已至夜，圣庭之内自然已经没有了游客，薇莉丝将视线向周遭转动，划过那些正停下来去脚步，向她低头致以女神教问候礼的修女，神官，又投向连接着更深处的通道。
　　作为足以容纳近十万人共同居住的世界之最神殿，大圣庭的内部构成，自然也如若迷宫般四通八达。
　　前厅虽大，却绝非圣庭的全部，如果只有薇莉丝，正常情况下肯定很难找到居于其中深处的圣教皇，而后者似乎也清楚这点，并无意刁难，已经派出了代为引路的信使。
　　并非之前的圣骑士队长，而是另一位薇莉丝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他急匆匆自深处奔跑而来，又在抵达白狐少女近前时，露出无奈却发自内心的温和笑容。
　　「卑职圣庭副主管，大主教伊恩 ·诺伊斯，赞美女神，曦小姐，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三圣女之秘
　　伊恩 ·诺伊斯。
　　这个人，薇莉丝对他有点印象，而且其实还不差。
　　他是当初悠娜率领的西部远征军抵达东都天使之城时，负责代表圣庭前来迎接的使者。
　　当然，说是迎接，其实更接近于交涉，谈判，顺便给越俎代庖干涉东部战事的西部势力一个下马威……之类的。
　　毕竟当时局势还在可控范围之内，甚至尚未被划分至第四次恶魔战争，还只是 「动乱 」的程度，圣教团倚御圣城据守，基本是立于不败之地的，自然会觉得不需要明光一脉来多管闲事。
　　而在那样的主要方针下，加上为了保证兰伯特家族和圣庭在东都的绝对主导地位，提出的交涉条件自然不会有多么优渥，携此意志而来的伊恩，也受到了西部将领们格外激烈的排斥。
　　但说到底，他只是一个代表人，被推出来的倒霉蛋而已，从当时接触下来的一些蛛丝马迹中，薇莉丝能看出这个伊恩 ·诺伊斯其实在个人立场上，对东西两地，以及三圣女和圣教团之间的矛盾并没有那么在意。
　　他大概是个不怎么看重权力，本质上相当纯粹的普通信徒，又因为出身和能力，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某些事而已。
　　所以，薇莉丝小姐并没有摆出太过疏离或高高在上的态度。
　　「是啊，好久不见，距离上次已经两个多月了呢，本来还说好了有机会就再聊聊来着 ~」
　　伊恩苦笑摇头。
　　「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知道战局一波三折，又横生出这许多变数呢……不说这个，曦小姐怎么突然回到圣都了，难道是恶魔有什么阴谋将要直冲此地而来吗？」
　　白狐少女摇了摇头，直接开门见山。
　　「与恶魔无关，我是来找圣教皇的，如果你的确不明详情那就别问了，知道太多，有时候并没有好处。」
　　副总管先生微微一愣，又像是深以为然和理解般叹了口气。
　　「说的也是，多谢曦小姐提醒，那请跟卑职来吧，教皇陛下已经在光明大教堂等候您的驾临了。」
　　在伊恩带领下，二人朝着圣庭深处而去。
　　一路上，这位明显对此地分外了解的大主教，也不忘尽导游之则，为了避免尴尬，边走还边顺便对周围的景点与摆设进行介绍。
　　虽然有些心不在焉，明显是忧虑着某位白狐小姐来者不善的态度，但依旧讲解得认真而细致，几乎每一处代表的历史典故，人文精粹都可信手拈来。
　　他的本职工作，估计就是干这种事了。
　　「曦小姐请看这边，这是圣剑格兰斯特，传说中初代裁决圣女殿下向继任者交托神器【仲裁圣剑】后，仿照后者打造而成的随身兵器，虽然不及神明所赐圣物那般惊天威能，却也威力不俗，且极具纪念意义。」
　　「初代圣女去世后，教会便将格兰斯特收藏并保管起来，作为珍贵的文物向后人展览，以纪念那段光辉而灿烂的开国史。」
　　「噢……初代裁决圣女啊。」
　　若有所思地微微驻足，白狐小姐将视线投向那被水晶展柜和精密魔法阵保护在内的，与仲裁圣剑至少有七分相像的宝剑。
　　见她第一次在移动中停下，本来只是例行公事介绍的伊恩也止步转身，而负责守卫着这柄圣剑的两名神殿骑士，感受到白狐小姐打量的视线，更受宠若惊般连忙低头致意。
　　「曦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不，只是一点好奇罢了。」
　　看到这柄剑的时候，薇莉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初代裁决圣女在历史记载中，并没有能够突破超越级的门槛，最终是寿命走到了尽头，在众人簇拥下安详去世的，而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了初代救赎圣女，以及初代明光圣女身上。」
　　初代三圣女都没能达到超越级，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而她们的后任，却出现了些许差异。
　【裁决】与【救赎】两位圣女迄今为止的二十代左右中，几乎少有人能突破超越级门槛。
　　由于寿命问题，基本上圣女之位和神器少则十至二十年，至多不超过百年，在强盛期过后就会传递给下一代，即使洛克妮萨，也是在泯尘这样的穿越者帮助下才突破到了超越级。
　　从圣庭中一路上过来，薇莉丝已经看到了很多很多，跟这柄圣剑格兰斯特性质类似的替代品，不仅是历任裁决圣女所留，救赎圣女的情况也差不多。
　　但只有作为三圣女之首的明光圣女不同。
　　薇莉丝已经注意到了，这座圣庭里，几乎没有任何明光圣女留下的，具备实际意义的装备。
　　圣教团再如何打压明光一脉，也不可能堂而皇之搞这种明面上的针对，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种情况，那就是历任明光圣女的遗物，都被以另外的方式收集整理起来了。
　　能做到这种事的……大概只有明光圣女自己。
　　因为强大实力带来的悠久寿岁，明光一脉传承的间隔十分漫长，作为现任明光圣女的悠娜只是第八代，而换代最频繁的救赎圣女菲洛米娜已经是第二十三任了。
　　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在于明光圣女中，突破超越级的比例格外之高。
　　嗯……或者说，花费的时间长短可能有差异，但几乎每位明光圣女都能在任期内达到真正的超越级，自千年以来一共八位圣女中，例外只有三者。
　　初代明光圣女，恶魔战争结束后被夺权的第七任明光圣女，以及作为现任明光圣女的悠娜 ·萨默菲尔德。
　　当然，悠娜是隐藏了实力的，所以例外应该只有初代和第七代，这两个……有些微妙的位置。
　　还有一点很奇怪，明明超越者的寿岁至少可到达千年以上，但那些突破了超越级的前任明光圣女，却很普遍都会在任期一两百年之后，主动退位并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她们……到哪去了？
　　有传言说，明光圣女之所以能普遍突破到超越级，是因为萨默菲尔德家族掌握了某种透支潜能的秘术，那虽然能让历任明光圣女较为容易地达成超越，但寿命也会因此急剧缩短。
　　也有说法称，萨默菲尔德是靠着与光族的联姻混血，才能够拥有突破超越的力量，但那也带来了很多例如减少寿命的负面作用。
　　所以，退隐下来的前任明光圣女大概早都已经寿终而去了。
　　否则在第三次恶魔战争爆发，明光一脉势微的关键时刻，那些前辈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对于这些说法，薇莉丝不置可否。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萨默菲尔德家族的初代圣女的确只是普通人类，或者说普通神裔，他们貌从第二任明光圣女开始，才不知为何开始掺上了所谓光族血脉。
　　超越级的力量，也正从那时开始出现。
　　但如果光族的血脉真那么厉害，其他两家神裔难道就没考虑过引进引进，让自己家里也出几位超越级强者吗？
　　这里面很显然是有问题的。
　　而这问题，就出在那几任接连达到超越级，又十分默契地规律性更迭的明光圣女……以及，悠娜 ·萨默菲尔德身上。
　　说起来，那些明光圣女真的是后来才突破到超越的吗？
　　毕竟如今的悠娜，虽然拥有超越巅峰实力，但因为一直刻意避免出手和隐藏，其实在外界看来依旧只是传说巅峰而已，如果把这种情况进行代入……
　　见白狐少女盯着展台里的圣剑静默不语，又时不时转头看向圣庭深处的模样，伊恩等待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曦小姐如果对圣剑格兰斯特感兴趣，我让守卫打开封印给您近距离观看如何？虽然对普通游客而言是被禁止的行为，但您的话……」
　　然而，对于伊恩的好意，薇莉丝只是摇了摇头结束思绪，便再度转身而去。
　　「不必了，我们走吧，别让奥格斯特等太久。」

第二百八十九章：奥格斯特·兰伯特
　　行程的终点，圣庭的真正核心，是名为【光明大教堂】的所在。
　　据伊恩介绍，这里是并不对外界游客开放，就连女神教内部成员，都至少得达到四翼以上级别才能进入的真正圣所。
　　传说中，能够与光明女神达成沟通，必须由圣教皇亲自主持祷告仪式的 ——【至高光明女神像】，就坐落在这所圣庭内部的教堂之中。
　　本以为会是比外界更加金碧辉煌和美轮美奂的建筑，但真正踏入其中后，薇莉丝才发现那只是自己的习惯性思维罢了。
　　这里与她曾经在世界各地中小型城市神殿中所见，供奉着光明女神神像的教堂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只是面积更大，更加宏伟，也更加空旷，寂静。
　　两排木质的礼拜用长椅自左右整齐延伸而上，从正门直至最前方的主持台下，方才停止，温暖却并不耀眼的白光，自教堂顶部悬挂着的魔法灯中散落开来，渗透至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视线顺着从脚下开始铺设的雪白地毯一路向前，延伸至最上方以精美壁画为背景的主台桌案。
　　那里，身披金色华服，头戴冠冕，手持镶嵌有华贵宝石权杖的白发老人，正背朝来客，默默仰头眺望着壁画前方与外界几乎无异，仿佛要冲上教堂顶端，高达百米的无面女神像。
　　微淡却无法忽视的神性气息，萦绕在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而除老人之外，这间可以用朴素来形容的教堂中，便再无任何其他生灵。
　　伊恩的脱口而出的声音，昭示了他的身份。
　　「教皇陛下，曦小姐已至。」
　　伴随着这样的恭敬请示，老人转过身来。
　　平平无奇。
　　看到对方的第一眼，薇莉丝已生出了这样的感觉。
　　神裔的寿命，比之普通人类并没有高出多少，光从面相和眼角的皱褶纹路中，白狐小姐便看出对方恐怕至少已有七十高龄，如果没什么特殊血脉，奇遇，又或者突破了超越之境，这位老教皇退位让贤之日也已不剩多久了吧。
　　虽然位居一国之巅，但他并不胖，反而有些瘦削，苍老的脸颊微微向内凹陷着，让薇莉丝不禁想起了前世古代，那些因操劳国事而处于亚健康状态的君主和皇帝。
　　他的五官并不出彩，虽然看起来有几分老人应具的和蔼与亲切，但说实话，即使如此也很难给出 「他年轻时候应该是个帅哥吧 」 ……之类尽可能留下几分薄面的评价。
　　至多是个一旦脱掉这身皇袍，摘去皇冠，放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特殊地方的普通老人。
　　真要说有什么不凡之处，或许便是他的眼睛了。
　　奥格斯特 ·兰伯特。
　　这位处处打压着明光圣女为首的三圣女一脉，极力维持以圣教团为核心统治阶级的，似乎为了权力可以不顾一切的圣教皇，他的眼睛却很清澈。
　　清澈又沧桑，有种会让人觉得 —— 「这老人一定是位淡泊名利，不贪求富贵的智者吧？」之类，与其所作所为分外矛盾的违和感。
　　「……」
　　薇莉丝观察着对方，奥格斯特也一样，他默默注视着白狐少女面具下唯一显现出来银蓝色眸子，似乎想要在其中寻找些什么。
　　似乎过了很久，但实际上仅有一瞬，还不等旁边的伊恩察觉到些什么，奥格斯特便主动结束了对视，苍老面容上浮现出极具亲和力的浅笑。
　　「欢迎，自远方而来的贵客，曦小姐，您的造访，使我圣庭与女神教会在久未蒙受的荣耀下蓬荜生辉。」
　　「喔……虽然并不意外，但听上去你早就知道我要来？」
　　「当然，毕竟该来的总会来，不是吗？」
　　奥格斯特只是稍微以眼神示意，自知不够资格旁听或加入这场对谈的伊恩主教，便立刻默然退去，并晓得分寸地顺手带上了教堂唯一大门，将这片静谧空间留给或许将会决定圣国未来道路的二人。
　　以权杖支撑着有些苍老的身体，圣教皇缓步来到主持台下，目视白狐少女沿着中央铺设的洁白地毯一步步朝他走来，又在仅剩数米之处再度停步。
　　奥格斯特和蔼微笑着，敲了敲身边的礼拜长椅。
　　「曦小姐不坐吗？」
　　对方摆出了一副东道主的好客模样，但薇莉丝选择掌握主动权，用问题来回答他的问题。
　　「洛克妮萨呢？她喊我来这里，自己却连面都不露，这事儿，你不会毫无了解吧？」
　　被称为圣教皇的老人摇摇头，似感到有些无奈。
　　「原来曦小姐是个急性子，好吧，既然不愿意陪我这老头唠叨几句，咱们就直入主题好了。」
　　奥格斯特双手拄杖，面色微肃。
　　「曦小姐，老家伙知道您来历非凡，或许已经超越了我们凡人所能仰望的极限，也清楚无论您抱着怎样的目的，有着怎样打算，我都没有阻挡在您面前的资格，只是如今，我想听一句您认真的，发自内心的评价。」
　　「说句不自量力的话，那会决定我们一方接下来将要采取的对策，其中，并不排除与您展开鱼死网破的对抗这种选择。」
　　「哦？」
　　白狐少女声音中带起几分升调的弧度。
　　她似惊讶于这位至高无上的圣教皇，竟把态度摆得如此之低，又或是对方一个连传说级都相差甚远的年老体衰者，也敢在强者面前说出鱼死网破这种带着威胁性的话来。
　　但她也已大致猜到了，奥格斯特想要说些什么。
　　话虽如此，薇莉丝还是决定留些悬念，也算是她对这位与印象之中并不相同的老教皇，给予的最基本尊重。
　　「什么问题，说说看？」
　　老人微微颔首。
　　「我的问题很简单，曦小姐，在您看来，如今的神圣帝国……如何？」
　　「如何吗……」
　　果然啊。
　　顺着这个意料之内的话题，薇莉丝将记忆回转，来到了她们刚刚踏上这个国度的时刻。
　　神圣帝国如何？
　　毫无疑问，这是个极为宽泛的问题，有着太多可以解答和探讨的方向。
　　那是世界第一的强国，即使在排名前五的霸主之中，也只有东方的奥斯特帝国可能与其一较高下吧。
　　它的神殿开满了世界各地，它的教众遍布三大河流的全部疆域，它代表着平等，和平与希望，如果没有神圣帝国，如今的世界，必将在内忧外患下陷入战火。
　　但它亦有不足，或受到许多势力，种族乃至国家的忌惮和妒恨。
　　如果由那些专业学者来进行研讨，恐怕结论可以写成一整本堪比文学字典的厚书吧。
　　但薇莉丝只在三秒内，便将数月以来的旅程自脑海中复现，并给出了独属于她的见解。
　　「国家富饶，军力强盛，种族团结，秩序井然，对外友善，和平安宁，是我目前所见最适合定居的国度。」
　　听闻此言，奥格斯特不禁面露微笑。
　　然而，白狐少女的评价，并未到此为止。
　　「但，繁盛的背后，依旧隐藏着足以带来毁灭的巨大隐患，奥格斯特 ·兰伯特，圣教皇陛下，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第二百九十章：英雄迟暮
　　老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又沉默片刻，轻声道。
　　「曦小姐说，我圣国的繁荣只是虚假表象，暗中隐藏着一夜之间大厦倾崩的危险，请问这破绽究竟在哪里？」
　　「你这是明知故问啊……」
　　叹了口气，白狐少女抬起纤纤玉手，径直指向圣教皇身后的，那与薇莉丝所见任何光明女神像造型相同，却又截然迥异的百米之高塑像。
　　直言不讳。
　　「当然就在这里。」
　　不等奥格斯特给出反应，薇莉丝便继续道。
　　「神圣帝国是一个以宗教为绝对核心的国度，这里的的一切，几乎都与女神教，与【光明女神欧若拉】存在着密切联系。」
　　「国家富饶，是因为你们的神殿与信徒遍布世界，享八方供养;军力强盛，是因为掌握有【信仰系魔法】这一独属于女神教的杀手锏;团结，秩序和友善，归根结底更皆来源于教义中女神的旨意。」
　　「当然，我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倒不如讲，这正是宗教形态国家所能展现出的最优秀典范之一，如果能够长久维持下去，于圣国，于世界整体其实都有益无害。」
　　说到这里，白狐少女停顿片刻，又似意有所指。
　　「但，如果有一天……女神教的【女神】，祂的恩赐消失了呢？」
　　奥格斯特苍老的面容上依旧古井无波。
　　「曦小姐，为何要以这种虚无缥缈的未来进行假设呢？你凭什么觉得女神殿下会消失？」
　　然而，薇莉丝却是笑了。
　　「老教皇，你又凭什么保证女神不会消失？」
　　又一次的沉默，光明大教堂中陷入了许久寂静。
　　直至老人轻叹口气，终于再度开口。
　　「看来……曦小姐掌握的情报比老头子预想中还要多啊，是那位【御狐神】告诉您的吗？干涉我圣国的这场动乱，也是那位神明的旨意？」
　　「御狐神？」
　　哦……也对呢。
　　不同于那些普通人，奥格斯特 ·兰伯特再怎么说也是三大神裔之一的族长，神圣帝国圣教皇，以他的情报来源，想要调查到一些更加深入的信息，例如【灵狐巫女】的传说，以及曦的外貌与之高度相似之类情况……估计并不算太难。
　　既然卜者等灵隐商会的家伙对 「曦小姐便是灵狐巫女 」这点深信不疑，同样的推测，自然也会出现在奥格斯特这边。
　　而要说与灵狐巫女关系最密切，又不可捉摸的存在，自然便是那位神秘的御狐神了。
　　但……
　　「很遗憾，我并没有收到任何神的旨意，神明也并无资格向我下达命令，之所以要做这些事，仅仅因为我乐意……这么简单的理由而已。」
　　白狐少女俏皮般歪了歪头。
　　「这个答案，让圣教皇陛下失望了？」
　　「乐意……吗？」
　　喃喃自语着，奥格斯特苍老却清澈的眸中，反而渐渐渗出几分释然。
　　「坦白说，这的确并非老家伙最希望听见的回答，但，或许却是最合适的答案吧。」
　　于是他侧身，让出后方的道路。
　　「那么，您想要寻找和探索的真相，都在这下面，但那并不安全……曦小姐，祝您好运。」
　　顺着奥格斯特的视线，薇莉丝向前几步，目光落在了那尊无面女神像的正下方。
　　不知何时，那里已经浮现出某种叫人感到熟悉，但要比薇莉丝截止目前所见过，这个世界绝大部分同类都更加复杂玄奥的银色传送阵。
　　她转头看向已经来到身边的老教皇。
　　「不安全是吧，那先说好，我也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哦。」
　　像是已经放下某些东西一般，奥格斯特的表情也变得轻松而随意起来，竟很不负责地摊手笑道。
　　「只望曦小姐注意些分寸，别把我这圣庭给轰没了就好。」
　　「哈……」
　　无奈轻叹着，白狐小姐绕过主持台，一脚踏入传送阵内。
　　银光缭绕而起，渐渐将她的身体包裹。
　　在即将发动传送之前，背对着静默而立的教皇，薇莉丝又突然开口。
　　「话说，你就这样放任悠娜行动真的好吗？」
　　「……」
　　对方并未应声。
　　「你其实也是支持她这么做的吧？奥格斯特 ·兰伯特，想要改变这一切，同时又身为家族族长和圣教皇的你，也蛮辛苦呢 ~」
　　「唰。」
　　银光闪烁，光明大教堂之中，再度只剩下唯一拄杖而立的老人。
　　抬头仰望着散发出淡淡神性的【至高光明女神像】，终于独处的老教皇面露苦笑。
　　「……可怕的敏锐啊。」
　　「呵呵……说到底，我又不是某些老不死的怪物，作为神裔和信徒，在知晓当初的真相后，对前人决定颇生微辞也很正常吧，哎……」
　　老教皇锤了锤腰间，无奈摇头而去。
　　「老啦，看来等这一切结束后，我也该到退休的时候了呢。」
　　……
　　佛兰行省，御圣城。
　　残阳如血。
　　「赞美女神！」
　　金发飘扬的圣骑士姬挥剑斩下最后一名恶魔的头颅，她举目四顾，高声呐喊着举起圣剑，圣光直冲天际，将已近黄昏的暮色点亮。
　　「呼 ~~~呼 ~~~」
　　经历长达数月的易手，这座佛兰行省，乃至圣国御外的兵家必争之地门户上空，再度飘扬起金色的神圣帝国国旗。
　　饱受恶魔荼毒的人们欢呼雀跃，在城市的街道上奔走相告，庆祝神圣光辉再度洒落家园的胜利时刻。
　　虽然仍有东部两大行省尚处恶魔掌控之中，敌人的残兵败将也已退向后方，准备重整旗鼓再战，但这场持续近三月血战的胜利，毫无疑问已为身处前所未有低谷中的神圣帝国军民，注入了有力的强心剂。
　　「咚！咚！咚！咚……」
　　宣告胜利的战鼓与钟鸣声，在洒满鲜血的城市中回荡。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相信，伟大的神圣帝国这次也必能像历史中一样，取得抵抗外敌入侵的，第四次恶魔战争的最终胜利。
　　因为女神庇佑着他们。
　　但，唯有一者例外。
　　「悠娜殿下。」
　　偏僻的战场角落之中，刚刚从天空落下的灰衣剑客，熟练收拢了身后的金属飞行翼，将两块明显由特殊魔晶制成的密封盒交到金发少女手中。
　　不知何时来到此地的悠娜 ·萨默菲尔德点点头，也不打开，便径直将两枚盒子收入储物道具。
　　「辛苦了，你来的比我预料中要快，这很好，灵隐商会的办事效率依旧令人满意。」
　　亡魂不卑不亢颔首，又转头看向周遭，倾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呼与钟鼓之声。
　　「悠娜殿下在前线浴血奋战，相比之下，我们只是出门去找些东西，所作所为实在不足挂齿，而且能这么快找齐【魅惑宝珠】，也是拜曦小姐助力。」
　　停顿片刻，亡魂又继续开口道。
　　「另外，曦小姐有一句话，想让在下转达给您。」

第二百九十一章：收网
　　正在仰头凝望着天际血色残云，似若有所思的明光圣女闻言垂首，娇颜之上露出几分难得的好奇与惊讶。
　　「曦小姐？她想对我说什么？」
　　沉吟片刻，亡魂酝酿过语调，以某种轻佻中又带着郑重，与他说话风格截然不同，明显是在模仿某位白狐小姐的态度，缓缓道。
　　「悠娜，有些时候正确的选择……却未必就是最合适的，过分的理性，只会带来遗憾啊。」
　　「……没了？」
　　灰衣剑客再度点头，又深辑一礼。
　　「商会答应您的事已经全部办妥，曦小姐的嘱咐在下也已送达，悠娜殿下，我们会在撒诺斯行省恭候您挥军向东，拯救两省民众时刻的到来，告辞。」
　　亡魂转身，银灰色的金属翼再度震空，身影很快消失于东方血色残阳的尽头，徒留原地沉默伫立着的圣女殿下。
　　「正确的，未必就是最好的吗……」
　　轻叹一声，圣女无奈摇头。
　　「曦小姐，您这话说得倒是轻飘飘，实际要做出艰难选择的……可是我啊。」
　　她将视线偏转。
　　「翼，你在吗？」
　　「我一直都在。」
　　一片白羽自空中飘落，化为背生四翼，额头浮有羽状纹路的白发少女，她在悠娜身前翩然落地，周身洋溢着的无暇光芒，宛若自天界降临凡尘的圣洁天使。
　　嗯……宛若二字，或许已经可以去掉。
　　少女名为【翼】。
　　她的存在，或许并不为绝大部分人所知，但若提到【异端审判团】这支从古至今，明光圣女麾下最为神秘且强大的特殊部队，或许便也能理解其对于悠娜的意义了。
　　而翼，从最开始就是异端审判团的团长。
　　圣女殿下再度仰望夕阳下如血的天际。
　　「你感觉到了吗？」
　　翼点点头，白羽微微掀动，带起荧火般绚烂的光点，堪称绝色，而圣洁气息亦不亚于明光圣女多少的娇颜上，却浮起几分凝重。
　　「祂快要成功了，最多三日，杀戮之刃便将撕裂天空，降临我们的世界，这是祂过分冒险的举动，但对我们的威胁同样巨大。」
　　「悠娜，你明白那代表着什么，这次不再是你牺牲自己就可以解决的局面了，何况无冕之冠……」
　　「嗯，我明白的，【杀戮】与【侵蚀】不同，祂更加疯狂，更加不计代价，这次降临的规模恐怕比三百多年前更加庞大，我们或许将要面对一位真正的神明吧。」
　　似乎身为天使的少女转头看向悠娜。
　　「后悔吗？如果不是你的引动，这样的局面应该会来得更晚些。」
　　然而，金发少女只是轻笑。
　　「那也不过是让圣国多苟延残喘些日子罢了，那个计划的实行，就等于打开了封印着灾祸的魔盒，我们拿到多少好处，最终也将付出与之对应的更多代价……神明的恩赐，可从来并非无偿啊。」
　　「就算斯鲁特尔不来，早晚也会有其他类似家伙注意到这里的情况并采取动作，随着祂的成熟，这是根本无可避免的事实。」
　　「一帮鼠目寸光的家伙，连这种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明白，要不是当时与伊罗恩的战斗导致了无冕之冠遗失，我没能及时干涉……这种愚蠢的计划，三百年前就决不可能通过。」
　　翼静静聆听着悠娜的评价，直至其以一声叹息结束话题，才终于开口道。
　　「他们也是被骗了，骑虎难下而已，现在说这些已经无济于事，还是想想怎么解决为好。」
　　「嗯，我们去见菲洛米娜吧，这段时间的信赖已经培养足够，伊罗恩之女克莉西娅那边，布局应该也快要趋近于完成……是时候重新聚集三圣女之力，再现祂的降临了。」
　　……
　　传送阵的尽头，是一扇门扉。
　　一扇与前不久白狐少女所见景象，风格迥然不同的金属大门。
　　仅仅伫立在视线尽头，便有厚重的坚实气息迎面而来，让人不禁联想起蓝星上所谓的地下军事基地，或核弹避难所。
　　向前而行，薇莉丝将手掌轻轻搭在……感觉随时可能冲出高达或战争机械的巨门上。
　　果然……
　　这种金属的材质并不属于世界上任何一类常见物，但她却曾有过接触和了解。
　【融魔合金】
　　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
　　至于制作方法，大概是将某些魔晶粉末以特定比例与金属混合，再通过特殊工艺熔铸在一起形成的，薇莉丝小姐不是什么锻造大师，所以也只能进行这种程度的基础推测。
　　当然，这边与灵偶族那里的融魔合金相比，很显然构成材料并不相同，因此作用和特性肯定也是存在差异的。
　　她抬头打量向大门顶部微微闪烁的几颗红色圆球，虽然这个世界的本地人可能不理解那是什么，但白狐小姐其实早就看出来了。
　　电子眼……之类的东西吗。
　　里面的家伙知道她已经来了，但至今都没有任何反应，说明对方并不欢迎某狐狸小姐的光临，想将她拒之门外。
　　「态度差别这么大，看来跟奥格斯特那老家伙说的一样……并非完全一路啊。」
　　但薇莉丝小姐也不可能因为这种程度就掉头走人。
　　「唰 ~」
　　涌动着漩涡般漆黑色泽，与宛若无限无垠深邃魔力气息的宝玉自身际浮现，少女在心中默数。
　　3……
　　2……
　　1……
　　大门依旧毫无动静。
　　「……去。」
　　如同得到了号令的勇猛战士，黑色宝玉在少女周身旋转一圈，便登时疾驰而出！
　　「轰！！！！！」
　　看似脆弱的水晶状躯体在深邃魔力包裹下，骤然与阻挡着外敌的大门正面相撞，令后者宛若受到陨星撞击的大地，直径米余的大片范围内，均在几乎震耳欲聋的巨响中瞬间凹陷下去！
　　「滋……滋滋滋滋……」
　　即使内凹进去近米深度，但那种似乎延展性和韧性极强的融魔合金所制大门依旧坚持着，没有出现垮塌或碎裂迹象，不禁令白狐小姐暗自乍舌于制作者的精妙工艺。
　　随即，镶嵌在门内的黑色宝玉旋转起来，迸发出堪称恐怖的魔力风暴！
　　黑色光晕化作无孔不入的液体，随着魔力扩散而快速渗入大门之中，不到数秒，竟将整扇十余米高，恐有百千吨的融魔合金尽数染为同色，化作如同墨玉般的诡异形态。
　　见宝玉再度回归，格外人性化地在空中旋转着邀起功来，白狐少女微微颔首，便踏上前去，将手指轻点在墨色水晶般的大门上。
　　「咔咔咔咔咔咔……砰！！！」
　　防线如碎裂水晶在眼前炸开，其内部景象，自然而然便出现在了白狐少女面前。
　　哦，比之更早出现的，貌似还有其他东西。
　　那是一道赤红色，直径近米的澎湃光束。

第二百九十二章：守卫者
　　几乎是在合金大门化作易碎水晶，崩裂倒塌开来的下一刻，那炽光便已撕裂空气，带着灼热的扭曲击向薇莉丝面门！
　　「砰！」
　　黑色宝玉第一时间出现在白狐小姐身前，展开魔力屏障挡下攻击，激起的大片火星，甚至令周遭空气的温度都有了些许上升。
　　并没有被突然出现的袭击吓到，白狐小姐抬头，望向她面前已经排列齐整的阵线。
　　那是清一色身穿银灰战斗服，面容亦完全一致的女孩，她们手持着对这个世界而言足以称得上格格不入的枪械，又或是合力操纵着其他看起来稀奇古怪的火炮，激光合成器之类武器，面无表情摆出了迎战的姿态。
　　而刚刚发出那道赤红光束的后方巨炮，炮孔边还正溢散着因高温升起的淡淡白烟。
　　「嚯……这欢迎仪式真够热烈啊。」
　　无奈地摇了摇头，白狐少女继续向前迈步。
　　「警告，警告，并未监测到访问权限，请停止你的入侵行为，于十秒内证明身份或缴械投降，否则我方将发动不计代价的全力攻击。」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
　　数百把枪械同时瞄准了刚刚踏过大门碎屑，走入似乎是刻意设计来阻击外敌的宽阔厅室之中，某位手无寸铁的白狐少女，为首一名作战服样式格外精良的女孩，以不含丝毫感情的冰冷声线发出接连警告。
　　在大量机簧不断上膛的咔嚓声中，气氛瞬间便达到了紧张的极点。
　　「喂喂……刚刚那一下难道还不算攻击吗？要不是我多少有几分自保能力，估计都已经被轰成渣渣了吧，你们这警告来的有点延迟啊？」
　　但，女孩……或者说人偶们，并未对薇莉丝小姐不属于同意或反对的表态给出任何反应，只依旧遵循着似乎铭刻在她们行动逻辑最深处的指令，伴随为首人偶的冰冷声音做出了举动。
　　「未检测到规定内身份验证，最终警告，倒计时 5……4……3……」
　　……看来是非打不可了。
　　薇莉丝暗自思忖着。
　　也不知道这些人偶到底有没有自我意识，如果是跟灵偶族一样的智慧生灵，直接把她们全都拆了的话，会不会有点过分……？
　　但，再度注意到她们眼神深处那毫无波动，与伊琉什等人截然不同的空洞时，薇莉丝突然意识到方才只是在担心毫无意义的问题。
　　哈……
　　变得有点过分仁慈和傲慢了啊，居然连这种情况都还在思考立场，以及要不要手下留情，如果换成真正的强敌，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这可是……带着杀意而来的生死相搏。
　　「……1……0……全员开火！」
　　「哒哒哒哒哒哒哒……！！」
　　毫无停滞和犹豫的动作，在如雨点般密集涌现的爆鸣扫射声中，漫天火舌自白狐少女眼前迅速放大。
　　「嗡 ~」
　　魔力构成的华光，化作无形屏障，以【魔神宝玉】为核心绽放开来。
　　无数裹挟着澎湃冲击力的子弹，在魔力与特制枪械推动下，以远比另一个世界更加凶猛的势头拍打在半透明薄幕之上，带起大片宛若涟漪般溅起的纹路。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掉落声，很快，白狐少女脚下便堆起了满地报废扭曲的尖锐弹头。
　　很显然，只凭这种程度的攻击，还远远无法对她构成丝毫威胁。
　　于是，更远处响起了雷鸣般的轰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至少十只直径堪称恐怖，自大厅墙壁内侧伸出，在蓝星大概只能装在战舰之上充当主炮用的金属怪物，迸射出惊天怒吼和剧烈火光。
　　那只凭目视似乎五颜六色，像彩虹般绚烂的流光跨越大厅，在扭动着的暴乱元素中自天际降临。
　　那是明显已经超越镇魔城所谓【龙骨炮】，甚至远远超过这个世界任何泛用型兵器的，拥有足以威胁到真正超越者威力的可怕光芒。
　　不……考虑到这是攒射而非单一攻击，它们被制造出来时的假象敌，恐怕甚至远不止超越级别那么简单。
　　但还不够。
　　这种程度，依旧不足以成为【曦】的对手。
　　「魔力风暴。」
　　宝玉华光再度暴涨。
　　原本只是被动防御着的它，席卷开惊涛骇浪，化作真实可见的魔力漩涡，将奔涌而来的十余道彩光悉数吞噬。
　　随即，那光芒逆卷，宛若遮天蔽日的巨网，又如同张开獠牙的史前恶兽，反笼向依旧在不断进行徒劳射击，却根本无法突破魔力风暴半寸的数百名人偶！
　　但即使面对这般恐怖景象，为首人偶少女的声音依旧并未表现出丝毫情绪波动。
　　「检测到最高额度以上能量来袭，开启防御护罩，调整为极限功率。」
　　某种白色光华自其作战服胸口正中处的宝石绽放开来，不只是她，在场所有人偶都高度默契地做出了一模一样应对举动，白色光晕以一个个人偶为基点联结起来，化作浅白的半圆形护罩，竟暂时抵挡住了魔神宝玉发动的魔力风暴侵袭。
　　虽然那光罩像是承受着某种超负荷外力般，不断发出 「滋啦滋啦 」令人牙酸的声音，人偶们用以催动防御的，似乎为其提供动力能源的胸口宝石光芒也在快速暗淡……
　　但挡住就是挡住了。
　　注意到这点的薇莉丝有些惊讶。
　　这些人偶表现出来的攻防战斗能力，尤其在联手之后的如今，说实话，已经算得上相当骇人听闻了。
　　哪怕大量借助了外物的帮助，但能够抵挡作为神器的【魔神宝玉】一击，就代表她们至少拥有与伪神分庭抗礼的实力，如果是负责保护艾拉的那只光元素圣灵与这支军队对上……
　　恐怕还真讨不了好。
　　难怪能成为神圣帝国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的确有点东西。
　　当然，心中的肯定，并不代表薇莉丝就会手下留情。
　　从对方展现出的态度来看，恐怕是被下达了 「死守 」之类的极端指令，她若想继续前进，不将这群人偶解决估计是很难办到的，而如果手下留情，只是击败而不令其报废，说不定对方还会搞出自爆之类令麻烦程度更上一层楼的举动。
　　毕竟类似情况，圣灵小径那边薇莉丝小姐早就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这样思索着，白狐少女将手掌轻按在漂浮于身前，原本只是自主发动攻击的黑色宝玉上，注入魔力。

第二百九十三章：请阁下指教
　　得到了主人支持的神器，瞬间爆发出远比之前明亮与澎湃超数倍的光芒。
　　「轰！！！！」
　　席卷大厅的魔力风暴剧烈旋转起来。
　　只是数秒，原本便只能苦苦抵抗，几乎无法再进行任何反击的人偶中，至少有近三分之一胸口宝石瞬间炸开，无力跌倒下去。
　　「滋滋……滋滋滋滋……」
　　在远超承受上限之外的攻势下，白色护罩上很快泛起恐怖而清晰的裂纹，虽然人偶们已经不计代价将能量灌输到了极限，但强度的绝对差距，依旧无法靠这种方式弥补。
　　一旦保护她们的防护罩彻底破碎，在席卷而入的恐怖魔力下，其结局也就可以预见了。
　　薇莉丝没有留手，更不曾打算在最后关头收力，或花更多精力去精密操控恰到好处的杀伤力。
　　这是真实的战斗，抛开立场与对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但，就在人偶们即将被魔力风暴吞没的前一刻……
　　有刀光，裂空而来。
　　「筝！」
　　以澎湃魔力构筑的风暴，被立时分断为两半，宛若神之手在空中划过的一道长线。
　　虽然刀光所蕴含的能量同样无尽魔力中消耗殆尽，但【魔力风暴】这个魔神宝玉自带的大范围攻击技能，也终于在接连对抗中渐渐结束，留下了几乎已经摇摇欲坠的白色光罩。
　　「哦……正主终于舍得露面了吗？」
　　「……」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人偶们的正前方，持刀而立。
　　那是仅身着朴素布衣，灰色短发与衣襟亦随着魔力风浪余波而微微飘荡，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出头的英俊青年。
　　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属于特殊种族的外部特征，看起来就像是一名纯正的人族。
　　但，人类不可能一刀斩断以神器发动的技能，即使在后者主人有意收手的情况下。
　　至少薇莉丝小姐认知之中，没有人能做到这种事。
　　所以他不是人。
　　像是发现什么有趣之物，又似乎因验证了心中的猜想，白狐少女面具之下传出带着愉悦的轻笑声。
　　「泯尘，你果然在这里啊。」
　　「……阁下认识我？」
　　手持着与这个世界大部分兵器迥异，呈现出长剑般细而薄，又仅单面开刃长刀的青年刚想说些什么，便因白狐小姐主动开口的声音而微愣，随即又面露些许恍然。
　　「原来如此，是薇莉丝小姐提供了有关于我的那些情报吧。」
　　「听闻当初在镇魔城，曦小姐就曾出手与那位一道救助过身陷囹圄的魔物奴隶，如今又与薇莉丝小姐的友人出现在一起，看来您与那位关系很不一般呢。」
　　布衣青年……或者说泯尘将长刀暂时收入鞘中，微微拘礼，又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那些原本视死如归，似乎半步也不肯退让的人偶们，竟像得到某种指令般快速行动起来。
　　但，那并非配合泯尘发动攻击，而是收起手中的枪械，将那些奇形怪状武器的运作终止，并携带着它们与那些能量耗尽已经无法移动的同伴一起，撤入更后方的大门内。
　　仅仅半分钟不到，原本军容齐整的数百名人偶便已尽数消失，空旷大厅中只剩下了白狐少女与布衣青年二者静默对立。
　　并没有阻止泯尘的意思，直至人偶们完成撤退，薇莉丝才再度开口。
　　「看不出来，你还挺爱护她们来着，什么时候跟这边勾搭上的？」
　　像是熟人之间闲谈般的随意语气，让泯尘先生本已酝酿好的气势再度微微一滞，如同蓄力许久的一拳打在空处那般，他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只蹦出句有些无奈的疑问来。
　　「曦小姐，莫非我们以前曾在哪里有过交集吗？或者说，薇莉丝小姐究竟向您透露了多少有关我的情报？」
　　「……总不会是全部吧？」
　　看着布衣青年面色微变的样子，白狐小姐声音中也突然带上几分促狭。
　　「呼呼 ~你好像很忐忑呢？怎么了，难道以前做过某些见不得光的事吗？」
　　「怎，怎么会呢……我泯尘行得正做得端……」
　　「……哈 ~」
　　刚下意识反驳两句，又似乎察觉到谈话的走向完全遭到了对方把控，泯尘深吸口气，抛下那股怪异的即视感，强行扭转话题。
　　「曦小姐，可以请你离开这里吗？」
　　白狐少女不置可否摊摊手。
　　「理由呢？」
　　泯尘郑重颔首道。
　　「这个地方，关系到一位我生命中重要朋友的夙愿，和另一位朋友的性命。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没能伸以援手，以至于情况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我不确定曦小姐是因何而来，如果是为了那位名叫艾拉 ·莱特的女孩，待洗去她一些不该了解之物的记忆后，我就会将其送回家中……即使曦小姐不出现，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见白狐少女并无回应，似乎只是静静聆听着的模样，泯尘顿了顿，面色诚恳道。
　　「曦小姐的所作所为我都了解过，您是高贵而善良的存在，即使不考虑与薇莉丝小姐的关系，我也不希望和您这样的人发生冲突，请不要让我为难好吗？」
　　白狐小姐突然笑了笑。
　　「哦……所以那只光元素圣灵，是你杀掉的吧？」
　　听闻此言，布衣青年表情微微一僵，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我并没有打算下杀手，但它保护那名光族女孩的意志太过强烈，最终耗尽能量而消散了，对此……我深表歉意。」
　　「嗯嗯，这样啊……」
　　白狐少女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只是又转言道。
　　「那两个人对你这么重要吗？」
　　泯尘几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没错，既然曦小姐了解过在下的情况，就应该明白我迄今为止辜负和亏欠了很多人，那之中，又以这里的二位为最。」
　　「因为我曾经的不成熟和一意孤行，事情才会发展到如今这般模样，如果放在三百年前，当时我在场的话，一定会阻止他这么做。」
　　「但事实上，我什么都没能做到，甚至毫不清楚他们的情况，所以……哪怕如今明白这是错误的，是会给万千生灵带来灾祸的根源，我也要自私一次，帮他实现生命中最后的夙愿。」
　　「曾经我觉得舍小为大，以少数人的伤痛换取万家平安是真正的正确，但后来，有一位神明点醒了我。」
　　「我泯尘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生灵，而非只知维持秩序的无私圣人，如果连家人与朋友都无法守护的话，我又拿什么来维护这个世界？」
　　「我会承担一切，弥补他们留下的一切缺憾，无论是曦小姐你，亦或外面某位或许将要到来的神灵……泯尘，愿以一人一刀阻之。」
　　嗯，这个逼装得倒是不错。
　　不过……话虽如此，白狐小姐能听得出来，泯尘并没有在跟她开玩笑。
　　看来当初被西芙琳点拨过之后，这家伙也思考了很多东西。
　　但……
　　「你行动的理由我能理解，因为我同样有自己行事的准则，有时候也会因此任性……」
　　「但泯尘，那是你的理由而非我的理由，圣国之中也有我的朋友，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觉得我会为了两个素不相识的外人而就此收手，令她们置身于或许随时会爆发的危机中吗？」
　　「……这样……吗。」
　　似乎并未意外于少女的回答，灰衣青年点点头，深吸口气，只是将手再度扶上刀柄。
　　目光，变得坚毅而锐利。
　　「那么，就用你的实力来让我折服吧，圣国的大英雄……白狐圣女曦小姐。
　　「半魔人泯尘，请阁下指教。」

第二百九十四章：杀戮之神的预告
　　「什么！你说杀戮之君主就要降临了？！」
　　在仅有两位圣女殿下独处的私谈密室中，菲洛米娜瞪大了美眸，猛地站起身来。
　　但面对年轻圣女小姐惊疑不定的模样，无论资历或年龄都更加深厚的悠娜殿下，只是抿了抿刚刚递向唇边的温茶，任由那淡淡的苦涩和隐约香气在齿间扩散，又轻轻点头。
　　「这是已经被确定的事项，从如今的各种情况来看，这场恶魔战争的根本目的，其实就是为了以厮杀汇聚足够的滋养，并通过邪恶仪式，创造出让【杀戮】亲自降临我们世界的机会。」
　　「而战争本身的结果，恶魔无论输或赢，其实都是无所谓的，只要它们的神明能够降临，在如今这个时代……」
　　「怎，怎么会这样……」
　　有些六神无主地重新坐回原位，菲洛米娜想要学着悠娜那样，喝口茶水以缓解紧张，可手指颤颤巍巍的，却怎么也捏不稳杯柄。
　【杀戮】二字，就是有着如此可怕的力量。
　　说实话，哪怕算上初代战争，古往今来，神圣帝国也从来都只是与【杀戮】的麾下大军进行对抗，连真正的高位【杀戮战将】都很少出现在这个世界。
　　由于世界之力的压制和排外，越强大的异世界生物在这边就会越难停留，伪神级以上，不通过特殊方法就已经会直接被阻挡，更不要说实力更加恐怖的恶魔君主了。
　　除了三百年前那次【侵蚀】化身之外，这还是有史以来恶魔君主的首例亲自降临。
　　但菲洛米娜也不是什么毫无见识的小女孩，短暂惊慌之后，她便很快意识到了一些疑点。
　　「悠娜殿下，如果只是通过战争，【杀戮】就能降临我们的世界，那祂前几次恶魔战争时为什么不这么做，而偏要选在此刻呢？」
　　「另外，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留给我们的具体时间又还有多久？」
　　听一连三个问题抛出，明光圣女不仅未曾感到厌烦，反而赞赏地面露微笑。
　　「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捕捉到关键，菲洛米娜殿下果然拥有与救赎圣女相匹配的心理素质和思维能力，这很好。」
　　看着粉金发少女面露尴尬，似乎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份夸奖的样子，悠娜将茶杯放回桌上，正襟危坐。
　　「要说【杀戮】为何之前不愿以同样方式降临，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恶魔君主是拥有堪比神明般力量的强大存在，世界之力对祂们的排斥，比任何恶魔都更加强烈。」
　　「即使以各种方式取巧，强行降临，也依旧会对其带来沉重的负担和损耗，所以没有谁会愿意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这点对任何神明而言都是一样的。」
　　「……除非，这里存在着某种足够诱惑祂们的利益，是可以填补这份损耗甚至令其更进一步的好东西，才能让那些斤斤计较的家伙铤而走险，做出这种疯狂举动来。」
　　「三百年前【侵蚀】化身降临是因为如此，而现在的【杀戮】也并不例外。」
　　见菲洛米娜眉头皱起，欲言又止的模样，悠娜又微笑着补充道。
　　「当然，上次【侵蚀】之伊罗恩的目标，与这回的【杀戮】并不相同，利益并没有那么直观。」
　　「而且前者更加谨慎小心，也把得失看得更重一些，所以只是分出了化身，在可承受范围内进行试探，所以当时的明光圣女才能以生命为代价将其击退。」
　　「但【杀戮】之斯鲁特尔不同，祂更加疯狂，行事更加蛮不讲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祂恐怕会以本体，或是近似本体的形式，降临几乎全部力量。」
　　「那将会是一位真正的神明，名为【杀戮之神】的存在。」
　　「杀戮……之神。」
　　沉吟咀嚼着着几个词汇，救赎圣女抬起头来，神情严肃。
　　「悠娜殿下，您对这些隐秘往事和高位存在似乎格外了解。」
　　听出菲洛米娜言外之音的明光圣女点点头。
　　「大家都会有一些各自的秘密，菲洛米娜殿下，你是如此，我同样也不例外，但现在已经是危急关头，需要真正深度携手的时候，我愿意向你分享以展示诚意。」
　　「翼，出来吧。」
　　「嗯。」
　　一片白羽飘零而下，在光芒中化作白发四翼的圣洁身影，静静端立在悠娜身后，又微微点头，向面露惊讶的菲洛米娜示意。
　　「这位是【翼】，姑且可以算我的守护者，看到她的样子，想必菲洛米娜殿下也猜出其身份了吧……没错，翼是一位天使，而且是血统纯正的成年神话种天使。」
　　「成年的，天使……」
　　理解到这代表着什么粉金发少女，下意识张了张嘴。
　　「这位翼小姐和那两位……」
　　话音未落，翼宛若仙乐般空灵的嗓音便在密室中缓缓响起。
　　「我与那两位未成年天使并无直接关系，事实上，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后一位纯血天使……而她们，应该是通过返祖之类手段蜕变来的新生代，年纪不会太大。」
　　「这，这样吗。」
　　悠娜自然而然接上了二者似乎已经结束的短暂对话，依旧微笑道。
　　「天使这个种族有些特殊，她们必须要通过依附和信仰神明来维持自身的存在，否则就会退化，所以随着诸神时代结束，天使一族也渐渐消失在了历史上。」
　　「翼是流浪的天使，我遇到她的时候，正好机缘巧合给予了一些帮助，维持住了她的存在，所以翼就决定暂时跟随并成为我的守护者。」
　　「很多有关先前之类的情报，都是翼告诉我的……菲洛米娜殿下应该了解神话种拥有【传承记忆】的事吧？」
　　「原来如此……」
　　救赎圣女小姐恍然般点了点头。
　　「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悠娜抛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最多三日。」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时，菲洛米娜下意识紧攥着茶杯握柄的指尖，依旧忍不住带起片刻晃动，面色更添几分忧虑。
　　「那该怎么办，要如何才能对抗一位真正的神明呢？女神殿下会帮助我们吗？还是说，翼小姐……」
　　「打不赢的，我虽然是成年神话种，但比起【杀戮之神】，仍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
　　死寂般的宁静中，悠娜似有若无般看了眼菲洛米娜身后空无一物的某处，便再度开口道。
　　「先不要急着绝望，我们并非没有机会……菲洛米娜殿下，【救世之环】应该还在你身上吧？」
　　「啊……在的，怎么了吗？」
　　「时间有限，边走边说吧，我们现在要前往……撒诺斯行省的东部。」

第二百九十五章：给你一jio！
　　「唰！」
　　锋锐无匹的刀芒，自距离白狐小姐面具仅有半寸的空处划过，气劲扬起少女雪白长发，但她毫不在意，只是立刻旋身，一记高抬腿闪电般踢向近在咫尺的敌人！
　　「砰！」
　　布衣青年抬臂架住看起来白嫩纤细，似乎毫无威慑力的半截小腿，还来不及发出对某人惊鸿一瞥，却遮挡得严严实实安全裤的吐槽，便在那一势大力沉鞭腿的冲击下连退数步，才好不容易止住身形。
　　但几乎同一时间，一枚裹挟着澎湃魔力的漆黑莹润宝玉便凌空袭来，如导弹般带起破空的尖锐嗡鸣！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泯尘接连出刀，仅以不到 0。01秒的瞬息荡开化作残影的十余道袭击轨迹，又在那股难以化解的冲击力下再度后退半步。
　　然而刚一抬头，某人高抬腿之后的鞋面便已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唔……」
　　「啪！！！」
　　因来不及反应而下意识带出的沉闷低吟声，立刻被某种硬板面极速贴在软绵绵物体上，带出的怪异声响所覆盖，布衣青年身形化作被打飞的保龄球，立刻自头部受到的外力灌入下倒飞而出！
　　但，泯尘不愧为实战经验丰富的半神级强者，即使是这种情况下，也很快在空中缓过气来，宛若违逆了物理学常识般扭转身体，在抛物线的最后阶段重新双脚落地， 「蹬蹬蹬蹬蹬 」连退十余步，用长刀抵住了那股冲势。
　　「……噗 ~」
　　踢出那一脚后便暂时并未追击的白狐小姐，看到对面某人好不容易抬起头，但脸上却留下的明显鞋印痕迹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水准也高不到哪去嘛，看来也就只能欺负欺负不懂事的孩子了。」
　　「……」
　　比起白狐少女尤有余裕的调侃，泯尘表情却已经显得前所未有般严肃和凝重，甚至没有去在意对方刚才在他那张帅脸上留下的痕迹，只是快速呼吸，以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强敌，绝对的强敌。
　　经过之前的交手，作为半神级强者而许久未曾碰壁的泯尘，已经深刻领会到了这点。
　　曦，这位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
　　对方的实战技巧其实算不上如何出彩，甚至可以说相当简陋，每一招每一式，泯尘自问都可以立刻找出至少十种以上方法巧妙化解，并发动接踵而至的反击。
　　本该如此才对。
　　但事实上，他根本做不到。
　　原因很简单，但又很不简单。
　　这位戴着白狐面具，真容早已被无数人好奇的神秘少女，她的每一个动作，无论看似娇小无害的拳头，又或者是粗糙而随性的踢腿，其中裹挟着着的力量与速度，都远远超过了泯尘曾经接触过的任何敌人。
　　明明意识到了该怎么应对最好，但下一刻，他就会被已经抵达身前的攻击逼得不得不仓促招架，而其中蕴含的可怕蛮力，又会立刻击溃他摆开的架势，环环相扣，以至于最终落入下风。
　　用人话来说就是……他的战斗属性被完全碾压了。
　　其实作为穿越者和曾经的玩家，泯尘一直都能从世界意志提供的【系统面板】上，清晰看见属于自己的各方面属性数据，并向来习惯于以此为依据，判断每个对手的实力。
　　于是，短暂喘息的功夫，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面板上的状态。
　【id:让开我要装逼了
　　年龄: 372岁
　　性别:男
　　种族:半魔人 (lv80)
　　hp: 86w/89w  mp: 82w/87w
　　力量: 21920
　　敏捷: 18279
　　智慧: 14380
　　主手装备:名刀 ·斩空 (圣器 )
　　防具:无名者之衣 (圣器 )
　　饰品:无名者之链 (圣器 )，无名者之戒 (圣器 )，无名者之镯 (圣器 )，套装效果已激活】
　　简要面板上的数据依旧如常，没什么问题。
　　因为预感到了这会是一场恶战，泯尘提前就已经佩戴好所有惯用的装备，全副武装来与曦交手，就连在这个世界获得的空间储物道具也因为装备栏冲突，而暂时收了起来。
　　为的，就是能触发这一整套包括防具在内的超级套装效果，大幅提升自己的全属性，以备万一。
　　但即使如此，他依旧没能与对方达成至少分庭抗礼的局面，而明显落入了下方。
　　在综合属性上，对方至少相当于 lv90以上的高位个体，但……这很不合理。
　　摇了摇头，将心中再度浮现出的熟悉和怪异感驱散，泯尘握紧手中的刀柄，警惕打量向不远处的白狐少女。
　　说实话，因为对方穿着实在像极了这个世界貌似不存在的巫女，泯尘原本还考虑过曦会不会也是【幻世】里穿越过来的玩家，所以始终尽量在避免与其发生正面冲突。
　　但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展露过任何游戏里职业的技能，只凭借个体属性，就完全将本该达到了这个世界上限等级的他碾压，这绝不可能是玩家应有的能力。
　　神明。
　　他的心中，不禁浮现出了这样的字眼。
　　如果曦是一位神明，那她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事，以及出现于此的真正理由，就都能解释得清了。
　　加上那枚明显已经超越圣器，达到更高维度的黑色圆球……
　　「呼……」
　　看来，只能动用那份力量了。
　　浅白色云雾，自大厅的每个角落渗透而出，渐渐将一切覆盖。
　　「哦？这是什么？」
　　本以为是一种对方发动的特殊攻击，薇莉丝最初还煞有介事地，以魔神宝玉构筑起了多重隔绝护罩，来抵挡可能出现的侵蚀。
　　但她很快便通过反馈意识到，这白色云雾本身似乎是完全无害的，虽然里面萦绕着某种玄奥的力量，但那并非用来攻击，更像……
　　「曦小姐，这是在下好友，通过研究早年一次所遇强敌而制作出来的结界法阵，有着诸多妙用，可以说是构成这个地下基地的关键核心之一。」
　　「您很强，比在下预料中更强，而接下来的战斗，恐怕会对我们周围造成过分严重的破坏，所以……只能换个地方再战了。」
　　「曦小姐的肉身素质的确可怕，泯尘自认不如，但战斗并不一定需要短兵相接，随时随地调整策略，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才是明智的举动，不要怪我卑鄙。」

第二百九十六章：救世主的傲慢
　　泯尘的声音渐渐飘荡开来，消失在云雾深处。
　　身处白雾之内，白狐小姐微微侧目四顾。
　　从之前那些人偶们听从其吩咐便能看出，泯尘对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有着相当之高的控制权限，或许也正是因此，才能够借用此地许多本不对外开放的设施吧。
　　那家伙当然没可能是这里的创造者，那么，只可能是后来获得赋予的权限。
　　不过看这架势，他难道打算……
　　白雾弥漫，周围空间似乎也随着这股有形无质之物的扩散，发生了某种微妙变化，但薇莉丝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依旧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直至某一刻。
　　「嗡！」
　　漂浮在少女身际的魔神宝玉，突然迸发出更加强烈的魔力与光辉，化作一面圆盾横挡在其侧面。
　　随之一并响起的，还有某种锐物切割在钝面上，带来的激烈摩擦声响。
　　「滋 ~！」
　　这一击并没能攻破神器的防御，虽然在魔力屏障上带起肉眼可见的划痕，但随着攻势消弭，魔力的再度补充，那道痕迹也很快恢复如初。
　　不过，这并非重点。
　　「原来如此，隐藏了杀意，魔力波动和气息，令对手无法判断攻击来源的方向，不得不以远超数倍的消耗进行被动防御吗，很赖皮的阵法呢。」
　　「当初你也是靠着这种手段，才耗光了那只光元素精灵的能量吧？」
　　白狐少女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很快得到了回应。
　　「不愧是曦小姐，这么快就察觉到了真相，没错，虽然这并非在下自身持有的能力，用来对敌实在有些胜之不武，但我也有不能后退的理由，便算是以二敌一好了。」
　　「以二敌一……」
　　向着周围茫茫无尽，即使以薇莉丝作为神族的视觉，也无法单凭肉眼看清事物的白雾，白狐少女发出略带讥讽的声音。
　　「我说，浩渺一梦连存在都被抹去了，只靠他留下的这些东西也能算联手？泯尘，你多少有些过分自命清高了吧？打架就打架，能力只要能用出来就是对的，别给自己找那么多理由行不行？」
　　「你想给自己暗示什么？」
　　「……」
　　空气中，只留下死寂般的无声。
　　片刻，某人从始至终都尽可能保持着平淡和谦逊的声音，突兀变得锐利激昂！
　　「胡说！胡说！！！浩渺他……他那样诡计多端家伙，怎么会这样随随便便就消失！那家伙一定留了后手，只要完成他的计划，让麻薯醒来，凭借着光明女神的力量，我们……绝对能将他带回的！」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无数锐利锋芒，响应者释放者的强烈意志，如暴雨般倾泻式斩在魔神宝玉构建的屏障之上。
　　面对方向和来源皆无从判断，只能被动全方位防御的猛烈攻势，白狐少女却只是一边老神在在维持着神器的魔力供给，一边似有些无奈般摇头。
　　「喂喂，你也把神明想的太过无所不能了吧，虽然我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他到底干了啥事，但存在本身的消失，可是比单纯肉体死亡，灵魂散尽更加彻底的消亡。」
　　「说实话，连我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要如何把人救活，恐怕就算逆转了时空，他都没法再回来了。」
　　「何况……你以为芝士麻薯真能成为所谓光明女神吗？【十字之血】这个秘术如果真有那么厉害，为什么古往今来，几乎从未诞生过以这种方式存在的神明？」
　　回忆起某位生命女神曾经描述过的，有关于那位【颠覆与逆理之神】的情况，以及【十字之血】的真正作用，薇莉丝小姐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
　　泯尘，似乎更加愤怒起来。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不过是在说风凉话罢了！如果换成你重要的人，还能说得出如此冷血的宣判吗！」
　　「三百年了！我们一路并肩携手，克服万难，从三百多年前开始，有多少人对我们嗤之以鼻，冷嘲热讽说什么不可能，办不到，但结果呢？！」
　　「事实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是主角，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世界选择了我们，而我们也一次次创造了被视作不可能的奇迹！这次，也一定可以！」
　　「不努力试一试的话，又怎么会知道结局啊啊啊啊啊啊！！！！！！！」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从四面八方疾驰来的刀锋，伴随着某人发泄般全力以赴的不断挥击，密集斩落在魔力构筑的黑色屏障上。
　　「呵……还真像主角大人能说出的热血宣言啊，那接下来是什么？突然爆种击败我这个不近人情的大反派吗？」
　　似乎就像少女说的那般，极致的情绪带给了作为主角的泯尘力量，令其发挥出远超极限的攻击力，又或者其他某些尚未揭开的理由……
　　那比雨点还要细密的斩击，竟真渐渐在保护着白狐少女的屏障上，带起不易察觉的碎裂纹路，伴随着某种更加轻微的声响。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被这般变化所鼓舞，云雾中无形无影的刀锋不要魔力一般再度狂涌而出，似乎并不打算给敌人任何喘息的余地。
　　「我不会倒下……为了同伴的遗志，肩负着最后的希望，我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屏障上的裂痕变得愈发明显，直至某刻……所有锋刃竟突然在同一瞬间尽数消失。
　　这并不代表泯尘放弃了攻击，正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一般，那是致命一击降临的前兆。
　　「绝尘式 ·刃！」
　　漫天白雾，在号令之下化作惊天云刃，似当初席尔维娜施展出的【斩神】之剑，又更加飘渺莫测，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同时，却叫人心生难以抵御，难以判断其位置的诡异错觉。
　　就好像有无数把云刃同时自每一个方向斩落，除了全力以赴防御外，竟已找不到任何其他应对之策。
　　然而，如今保护着白狐小姐的屏障，早已是千疮百孔，裂痕遍布。
　　这一击，似乎便要分出胜负。
　　那或许并没有错，但至于谁胜谁负……
　　「砰！！！！」
　　遮天蔽日的云刃倾倒，将濒临破碎的屏障碾压，迸发宛若镜面垮塌般清脆的声响。
　　随之响起的，还有某位少女依旧平静，乃至于淡漠的声音。
　　「泯尘，你骨子里果然还是脱不开那份傲慢呢……幻界的失败，难道还没有让你了解到留下后路的重要性吗？很多东西并不是靠嘴上说说，亢奋一下就能解决的。」
　　「还是说，你仍指望着那所谓世界意志，在关键时刻给你开挂？」
　　碎裂声，化作某种更加剧烈的恢弘爆炸，与某些锐物破空而出的密集尖啸！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积蓄已久的澎湃魔力掀起气浪，将本该无孔不入，无法触及的云雾绞碎，无数密集雨点 ——屏障破碎后化作的裂片，宛若绽放开来的黑色花朵，以毫发无伤的白狐少女为中心，激射而出！
　　「！？」

第二百九十七章：非信者的祈祷
　　朝向四面八方，几乎无死角迸射出的大小不一裂片，覆盖了这片看不清边界和环境空间的每个角落，而那之中，自然也包括正藏身于云雾的某位布衣青年。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如此声音，自然是本以为已经一举得手的泯尘，正连忙以兵刃格挡那些激射而出裂片所产生的动静，但如果以为仅仅这样就能挡住，那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了。
　　这个叫做【魔源护盾】，由【魔神宝玉】自带，名字听起来似乎朴实无华的能力，其实是一个有点卑鄙的攻击型技能。
　　它总共分成两阶段，第一阶段，自然是像刚才那样以魔力展开正儿八经的屏障，阻挡外界袭来的各种攻击，防御力虽然算不上有多么惊艳绝伦，但也相当不错了，以魔法等阶来衡量的话，差不多相当于薇莉丝展开的八阶防御魔法吧。
　　但神器的自带技能，肯定不会仅仅只是这种程度而已。
　　说它是一个攻击技能不太合理，准确来说，应该算反击技能才对。
　　讲到这里，应该也很容易猜出真相了。
　　没错，其实就是所谓的 「炸盾 」 。
　【魔源护盾】本身的防御力只能算中规中矩，因为说到底，这玩意就并非拿来防守，而是故意引导敌人朝这里进行攻击的诱饵。
　　作为一件真正的【始源神器】，进化后的魔神宝玉，本身已经可以算是【魔力】这种法则的具象化，任何与魔力有关的攻击，无论形态，效果，都会被【魔源护盾】所吸收，临时积攒在其内部。
　　如果敌人攻击太过孱弱，连第一阶段的护盾都无法击破，那这些魔力自然就会随着时间散去。
　　但如果随着战斗中，这个积攒量的数值达到了上限，即超出魔源护盾的承受范围……
　　那么之前吸收的所有魔力，都会在同一个瞬间向外扩散出去，形成类似于 「借力打力 」的大范围杀伤性技能，化作这个技能的二阶段。
　　很显然，泯尘同学的攻击力还是相当合格的，至少他成功触发了【魔源护盾】的真正形态不是吗？
　　所以作为奖励，他有幸品尝到了技能反馈回去的，他自身从头到尾全部攻击力的总和。
　　在被搅碎开来的云雾中，布衣青年即将被暴雨吞没的狼狈身影，终于落入薇莉丝小姐视线之内。
　　「噗！」
　　关键时刻，泯尘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他的指尖，颈部和手腕上同时亮起三道灰色光芒，与其所穿那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布衣一道，共同构筑起某种覆盖在他身体表面的薄膜般外壳。
　　虽然每次挥刀格挡开那迅猛袭来的屏障碎片时，泯尘体表的光膜都会变得黯淡些许，却也抵消了那股继续已久，远超其承受上限的澎湃威力，最终替他承受住了全部受击范围内的数百块碎屑后，方化作光点渐渐散去。
　　「哦……有些叫人怀念的玩意呢。」
　　目睹这光景，白狐少女口中响起轻不可闻的呢喃。
　　隐士四件套。
　　这在【幻世】里，也算一套相当经典的装备组合了。
　　不同于正常情况下最多只有三件饰品的套装，这套圣器总共却有四件，连同防具一起，构成了某种更加强力的，甚至堪比半神器乃至神器水准的特殊技能。
　【无名的加护】——令持有者在三秒内进入绝对无敌状态，免疫受到的任何伤害。
　　仅仅听描述，也知道这个技能在关键时刻有多赖皮了。
　　不过看起来，【无名的加护】似乎在真实世界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又或者其他某些原因，其实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绝对无敌，否则刚才泯尘就没必要多此一举拿刀去挡，直接正面硬接就好了。
　　而且说实话，效果结束的时间也稍早了些，不像是自然消散，大概更接近于被击破之类的情况吧。
　　笼罩着这片空间的云雾暂时被反击带来的魔力气浪扫去，薇莉丝抬首打量向刚勉强接下这一击有些气喘吁吁，脸色也十分难看的布衣青年，发现了另一件事。
　　这家伙居然偷偷把脸上的鞋印擦掉了？！
　　泯尘，你好卑鄙！
　　「……看来你还是留下了后路的嘛，好吧好吧，我就暂且撤回之前那句话。还有什么新的招数没使出来吗？不然你这位气运加身的主角大人，可要被我这 boss给打败了哦？」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词汇？这也是薇莉丝小姐告诉你的吗？」
　　虽然猜到对方大概是想借助口遁之力进行恢复，但白狐小姐并没有在意，只是依旧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的东西，可远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所以要认输吗？还是准备动用一些更加卑鄙，不太适合你这位主角先生的手段来应战呢？」
　　泯尘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长刀，又转首望向被面具遮掩着表情地白狐少女。
　　「曦小姐，我真的不想非得分出个你死我活，您应该明白，有些能力一旦用出来……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废话少说，我今天就是要打到你服气为止。」
　　「……是吗。」
　　他擦去唇边血迹，再度抬头，将视线投向云雾散去，前后左右尽是一片白茫茫虚无，已经不再是原本那处地下大厅的空间。
　　「曦小姐可知这是何地？」
　　没等对方开口，布衣青年便像是自问自答般主动给出了答案。
　　「神国，神明的根源，核心之地，孕育了神格的超纬度空间，这里是麻薯……光明女神欧若拉的神国……尚未完全成熟的神国。」
　　「而我，暂且拥有此地的管理权。」
　　像是已经下定决心那般，泯尘竟自怀中取出一枚六翼形态的璨金色圣徽，悬挂在脖颈之上，闭目。
　　喃喃颂唱。
　　他的声音，穿透空间，与远方高悬于无迹之处的概念相合，唤醒沉睡于虚无的神力。
　　「伟大而崇高的光明……向您献上诚挚的祈祷，赞颂您的名 ——【欧若拉】，光明之灵啊，请以此身为凭依……降临于世！！！」
　　金色华光，自天际坠落。
　　那是 ——灵。
　　神明的存在形式，共有两种。
　　其一，便是曾经在众神时代统治着这片大地，以其各自独有形态降临的，概念与法则的实质化，具象化 ——神明。
　　但法则并不会全都演化为神明的形态，构成世界的大部分更多法则，实际上是以并不存在实体和个体概念，以某种更加虚无缥缈形式，游离于时间与空间之外的【灵】。
　　灵是神明的雏形，概念与法则本身，那便是【十字之血】所创造神格能够抵达的极限 ——
　　——未成熟的【神明】。

第二百九十八章：光明之神、光耀女神
　　灵的种类有很多很多，代表着【死亡】的死兆之灵，代表着【传承】的高天之灵，它们虽无实体与自身概念，却也会响应适格者的祈祷而降临，赋予其恩赐。
　【光明】是世间本不存在的法则，所以光明神，光明之灵都是不应出现的概念。
　　但【颠覆与逆理之神】以其权能创造的【十字之血】，颠覆了【光明】法则不存在的常理，利用万千信徒历时三百余年的信仰灌注，创造出了新的【颠倒法则】。
　　无法成为真正的神明，却又已化身神格。
　　于是，光明之神的雏形 ——光明之灵。
　　此刻响应召唤而降临。
　　「轰！！！！！！！！」
　　自天际坠落的澎湃光柱，将布衣青年身形笼罩。
　　本就达到了神明之下极限的半神级强者，再得到裹挟着神格的【灵】之依附，究竟会衍生出怎样的变化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展现在了薇莉丝面前。
　　「这倒是有点像模像样了呢……」
　　伴随着白狐少女这般喃喃的声音，沐浴在光芒中的青年，再度睁开双眸。
　　灰色短发，被属于光的颜色浸染，拉长，倒映着神纹的金眸之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神性与威压，仿佛有光轮自其身后冉冉升起，向眼前的一切，万事万物昭告。
　　名为【神】的存在，已然化作实质与现实。
　【这便是……真正的神力么。】
　　泯尘……不，现如今，这样的称谓已经无法再准确定性其存在。
　　以半神之躯，辅以光明之灵的结合体，已经在各种意义上都足以称之为神，或许这样的状态并无法永远维持，但至少现在，祂便是真正的【光明之神】。
　　神明抬起掌心，金色流光在祂躯体上构建出水晶般瑰丽而璀璨的战甲，仅仅只是一举一动，天地便仿佛受其号令，带来实质般沉重的压迫，袭向祂的敌。
　　然而，少女纹丝不动。
　【即使如此也无法将你抹去……曦，你果然亦是神明。】
　　似乎混合了泯尘与光明意志的祂，这般淡漠开口，又有完全不同于半魔人曾所持武器，宛若流光般华美的长刀浮现于其掌握。
　【那就让我，试试刀吧。】
　　「哦？这样就凝聚出法则神器了么，看来你这光明神格的确也快要成熟……」
　　「筝！」
　　光明之神毫无作势，但下一刻，祂便已瞬间横跨双方遥远的距离，出现于白狐少女近在咫尺的正前，一刀向其脖颈凌空斩去！
　　这刀的速度，比之半神时期的泯尘，至少要快上五倍不止！
　　白狐小姐侧首，那刀光在危急关头擦肩而过，却划落几缕少女白雪般光滑的发丝。
　　她微微皱眉，将断发信手撩入掌心，但光明之神的进攻并没有因此便停止，长刀去势未尽，其身后光轮便瞬间绽放出千丝万缕金色弧光，化作无数流矢，如灵蛇般猛噬而来！
　　「叮铃 ~」
　　一声铃响，宛若将周遭画上瞬间的静止符，即使是光明之神的形体与其身后万道光芒，也出现似片刻，又仿佛格外漫长的暂停。
　　随即，白狐少女的身影已经化作泡影消散，出现在又一个百米之外。
　【……】
　　似乎对方才发生的情况感到了些微困惑，光明之神低头打量着自己并未持刃的单手，又很快发出恍然般声音。
　【原来如此，空间的赐福，难道还有其他神明在干涉这场战斗……不，是预留的力量吗？】
　　祂很快结束了自言自语，再度看向一直并未反击的白狐少女。
　【曦，很奇怪，除了最开始以蛮力和肉身强度的压制外，从始至终，你都只是在利用那枚宝玉作战，本身最多进行魔力的灌输和一定程度干扰……】
　【让我猜猜，你……在同等层次之间，其实并非擅长战斗的类型吧？】
　　「……哈。」
　　掌心被割落的碎发化作光芒消散，再度融入白狐少女体内，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又无奈摇头。
　　「变成神明大人之后，眼力果然就是不一样啊，虽然觉得跟一个连自我意识都不存在，只是临时以泯尘为模版构筑的降临之身交流是浪费时间……但你说的没错。」
　　「曦的确不擅长战斗，欺负欺负那些小杂鱼也就罢了，面对真正拥有神明以上水准，又身处神国主场内的对手，只靠这身行头和一件装备，倒也确实有些捉襟见肘了呢。」
　　神明微微颔首，语气却未有丝毫变化。
　【原来如此，看来你没想到泯尘留有这般后手啊，但很遗憾，此身的使命便是击败你，所以，我不会手下留情。】
　　像是为了证明这样的事实，话音刚落，光明之神身后的光轮再度暴涨，跨越对神明而言不过须臾的百米，猛然袭来！
　　「砰砰砰砰砰砰砰！！！！」
　　魔神宝玉构建的全方位护盾立刻将其阻挡在外，但神明的力量与半神，几乎无法进行任何程度的相提并论，仅仅数秒，承受着狂风暴雨般金色光芒轰炸的【魔源屏障】便已裂痕遍布，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即便这只是炸盾前的假象，但薇莉丝并不觉得故技重施的一击，能够真正伤害到已经化作光明之神的泯尘，而魔神宝玉虽然是所谓始源神器，技能使用也同样存在着 cd的间隔。
　　只靠一件装备，想要打败真正的神明果然还是不太现实吗……
　　虽然还有底牌不曾使用，一个个拿出来的话，倒也不是无法与对方抗衡。
　　但……
　　「试探差不多就到此为止吧，说实话，我也开始有些厌烦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了呢。」
　　「砰！！！！！」
　　吸满了能量的魔源屏障护盾在四面八方炸开，瞬间将源源不断袭来的光轮反噬，但神明之力无穷无尽，加上早有准备，那些迸射而出的魔力残片甚至没能抵达光明之神面前，便被疯涨的光轮彻底吞噬。
　　那光再度逆卷，化作铺天盖地的狂舞之蛇，冲向已经失去防御的白狐少女！
　　而在这间容不发的瞬息，她只来得及，亦只做了一个动作。
　　那是让作为神明的光明之神都始料未及，更无法理解的举动，但这份困惑，也只仅仅维持了旦夕。
　　少女将脸上的白狐面具轻轻摘下，她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开来。
　　「我说，要有光 ~」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下一刻，光轮之辉耀，彻底吞噬了黑发少女的身影。

第二百九十九章：极致之力
　【……？】
　　如臂使指操纵着光轮展开攻击，亦获得结结实实命中感的光明之神，并未因此而展露出轻松之色，反而立刻皱起眉来。
　【……竟有此事。】
　　祂挥手，令神国之中尘烟散去。
　　爆炸的中心点，伫立着一枚金色巨蛋。
　　实际上，那并非 「蛋 」 ，而是多片宽阔金色羽翼交叠在一起，构筑成的密不透风防御，以翼为盾，将内中之物牢牢庇护其中，光轮的全部攻击力，似乎都只是宣泄在了那表壳之上。
　　而金翼，依旧毫发无伤。
　　随即，构成蛋壳的外表绽放开来，化作光芒般纯净而通透的六翼。
　　黑发白袍的少女，在身后与之容貌几乎如出一辙的光之化身簇拥中，张开白翼，踏立于虚空。
　【你……】
　　「比我想象中要淡定的多呢……也对，你是借用了泯尘那家伙记忆和身体的【光明之灵】，又并非他本人，看来比起凡人，真正的神明总是要对一切淡漠的多呢。」
　　牧师小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失策失策，早知道踹他那一脚的时候就该揭露身份了，没能立刻让那家伙意识到，我是在给被他干掉的小家伙报仇啊……」
　【薇莉丝……薇莉丝……难怪此身会对曦产生微妙的熟悉感，原来曦便是薇莉丝，这二者竟是同一存在……因为那张面具吗，呵，这还真是有趣。】
　　「你的表情看起来可不像觉得有趣的样子呢，难道成为光明之神的代价是面瘫吗？」
　　神明举刀，指向祂的敌，光轮化作花朵绽放，祂的气势，亦冲天而起。
　【不……此身，早就想见识下你真正的力量了，与我一战吧，域外的神明！光耀女神！】
　　「唰！！！」
　　刀光袭来，但这次牧师小姐不躲不闪，身后的光之化身立刻挥动手中圣枪，以完全不逊色于光明之神的速度将其刀刃正面挡下！
　【绝尘式 ·百闪！】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圣枪与长刀同时化作残影，在空中以神明之下动态视力甚至无法捕捉到分毫，超越闪电百倍的极速迸发出激烈交锋，明明是有形的兵刃，却在碰撞中带起宛若雷霆般震耳欲聋的轰鸣与炸响，扩散出肉眼可见的气浪与金色余波。
　　「轰轰轰轰轰轰！！！！！！」
　　整个神国空间，似乎都因神明之间的全力交手而剧烈震颤着，又将更加强大，几乎源源不绝的力量灌入此地之主 ——身披金色战甲的光明之神体内，激发出更加锐不可挡的斩击。
　　果然……神国对神明的增幅，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啊。
　　操纵光之圣灵与光明之神正面交战的同时，薇莉丝小姐也在判断和观察着周边一切情况。
　　明明只是未完全成熟的神国，尚未蜕变为完整神格的【灵】，二者互相叠加，再辅以泯尘千锤百炼的战技，竟然能够与 lv110的光之化身正面硬撼不落下风。
　　这在迄今为止，似乎还是首次，就连当初幻界里那个遮天蔽日的千米火巨人 ——【炽烈与爆炎之神】，也无法凭肉体做到这点。
　　事实上，这所谓光明之神散发出的实际气息，根本还远远达不到西芙那般主神层面，如果摒除掉神国和其他因素的增幅，恐怕比之弗里姆还要弱上一些，毕竟祂只是新生的法则之灵罢了。
　　大概……在 lv90左右，也就是西芙琳惯用的【中位神】这一级别了。
　　如果是真正成熟的神格，完全成型的神国，能发挥出的力量绝对更在如今水准之上，甚至可以逼出牧师小姐的神国来吧。
　　但，没有如果。
　　毕竟……牧师真正的力量可从来不是正面对砍啊。
　　「共战。」
　　无形契约，将本就与少女关系紧密的化身连接。
　【共战契约】是个很方便又有效的技能，虽然存在着只能同时连接一个单位，而且对自身非宠物类召唤物使用时，能够提供的增益效果也只有正常百分之五十等缺点，但依旧能在势均力敌的战斗中带来质变。
　　但她的变化，并未到此为止，更多名为 buff的增益，落在了那手握圣枪的光之圣灵上。
　　「圣光十耀。」
　　十道瑰丽华光，化作比光明之神身后光轮更加璀璨而夺目的圣环，自猛然张开的六片白羽下降临，绽放出山崩海啸般澎湃的叠加力量。
　　随即，圣枪横扫。
　　「咚！！！！！！！！！！」
　　原本正酣畅淋漓发动斩击，手中光刀划为残影，甚至气势与力量也在节节攀升着的光明之神，突然化作炮弹倒飞而出。
　　如果说祂正在战斗中不断熟悉着这具身躯的力量，达成与神国的进一步圆融，提升速度是每秒百分之一的话，那对面手持圣枪的纯金色圣灵，在祂感知中……便是速度，力量包括气息在内的全属性，同时暴涨了至少五倍以上。
　　原本祂已经适应了这具虽然强大无匹，却并非完全无法抵挡的金色化身力量，并思考着何时发动变招，何时使用更强大的杀手锏……
　　但对方突然不讲道理狂涨的全属性，却立刻打破了局势平衡，甚至连反应时间都没有给予分毫，便将其手中光芒化作的长刀硬生生击碎。
　　那毫无停滞的圣枪，自然也接踵拍在了祂腰上。
　　这一拍，可谓惊神。
　　若有外人此刻正旁观着这场神战，他大概就会看见一道金色流星带着几乎要碎裂空间的爆鸣，以肉眼难辨之速瞬间划过长空，祂身后拖拽着的光轮也随之寸寸碎裂，留下大片光芒的残烬。
　　被那股恐怖神力裹挟着，光明之神在无垠无际的自家神国中足足逆飞了数千公里，直至铠甲尽碎，腰部诡异地扭曲开来，几乎浑身浴血，才终于神国之力的帮助下勉强止住身形。
　　无尽光芒不要命般自四面八方涌来，汇入神明染血的身躯之中，试图将其治愈，但更加可怖的光耀神力却将所有努力尽数化作了无用功。
　　根本没有什么技巧，属性分类，这是最纯粹而令人绝望的碾压，远超神上的至强之力，
　　还不等祂进一步动作，璀璨圣枪的枪尖，便已指向其铠甲尽碎的胸膛，牧师少女依旧平淡的声音随之轻飘飘响起。
　　「你输了呢，你应该能明白的吧？」
　【……】
　　祂抬头，将一袭白袍，背生雪色六翼，似乎与身后光之圣灵交相辉映的黑发少女映入眼帘。
　　薇莉丝并没有在吹牛或是恐吓，这一点，双方都很明白。
　　刚才那突然暴涨的攻击，虽然有些出其不意偷袭的味道，但牧师小姐的确是在正面战斗中堂堂正正将光明之神击败的，当时的圣枪如果并非以拍，而是靠锋锐面发起斩击，现在的祂就不仅仅是这种程度伤势了。
　　祂抬手，但光芒却自其身际渐渐流逝，让祂再度变回了他。
　　他终究，并非真正的神明。
　　「别试了，这个神国还太生涩，根本达不到那般翻手天地的程度，其他神明我不太清楚，但你绝不可能打得赢我。」
　　「我还没输，我还有……」
　　明明已经被圣枪抵住了要害，光明之神……泯尘似乎依旧不愿就此放弃，明明长发正在渐渐回缩，光芒也随着躯体的重创自其身上褪去，他却又一次抬手，握住了由虚空中浮现，先前从未出现在其掌中的古朴长刀。
　　空洞死寂，寂寞哀伤的绝望之意，化作超越境界的伟力。
　　光明之灵的流光升空而去，但【讨伐者】的终极力量，却在这片天地间席卷开来。
　　「停手，泯尘，你在找死吗？」
　　牧师小姐再度一脚踹在他胸口，将毫无抵抗的布衣青年踢得翻滚出去，分外狼狈趴倒在地，但他的手中，却依旧紧握着刀柄，一言不发将那哀伤维系。
　　黑发少女的眼神渐渐冷淡下来。
　　「再说一遍，停手，我不会留情第三次……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第三百章：等待的来者
　　但，布衣青年充耳未闻，明明只是狼狈地倒在地上，灰色的无形之力，却化作冲天而起的虚无风暴，那哀伤与死寂之意，竟连未成熟神国的天地都难以阻挡。
　　「虚奥义……」
　　「够了吧！你还想任性到什么程度！？」
　　发出这般声音的，并非已经同样沉默抬起右手，掌心之上有万点光辉绽放开来的牧师小姐，而是另一人，不知如何突然闯入这个世界的第三者。
　　那是一名少女。
　　她有着如光芒般通透华美的金色长发，一双星眸熠熠生辉，明明清澈透亮，却又仿佛蕴藏着岁月的沧桑与沉淀，她身着青衣短裙，腰间悬有一剑，而她的长相……
　　「艾德文娜？」
　　不，不对。
　　薇莉丝立刻便反应过来了。
　　艾德文娜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这名少女的长相，实际上还是与那只圣骑士姬有所差异的，真要说的话……倒有点类似于伊迪丝 ·梅凯兰德和莉莉娅 ·梅凯兰德之间的那种感觉。
　　那么，会在此刻出现于此处，明显认识泯尘，长相又酷似艾德文娜的人……这名 「少女 「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还未等牧师小姐继续开口，这位不知从哪突然跳出来，似乎也享有此地相当之高权限的女孩便快步冲到泯尘身边，竟相当彪悍地单手揪起他领子，将其技能打断的同时，又狠狠一巴掌甩在布衣青年脸上！
　　「啪！」
　　清脆的声音，连只是作为旁观者的薇莉丝小姐都忍不住挑了挑眉，暗自腹诽着 「嘶，估计这下有点疼 」之类的内容。
　　「你什么时候能稍微有点责任心，替别人考虑考虑啊！为挚友奋战到最后一刻，以性命与强敌拼个玉石俱焚，很帅，很装逼是吗！？」
　　「啪啪啪！」
　　又是来回三个大比兜子，直接把某闷不作声的布衣青年给打懵了。
　　「小妮萨……」
　　「小你个头，老娘已经三百多岁了！你倒是帅了，帅死了，那有没有考虑过我，考虑过阿雯那孩子！？她作为你和雨的女儿，在圣都孤寂生长了足足三百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你找来，这才多久，又准备撂挑子不管了？！」
　　听见这个名字，唇角已经因那几下毫不留情掌嘴而渗出新血的泯尘先生，不禁愧疚地微微低下头去。
　　「对不起……我欠你们太多，但浩渺还有麻薯，他们也同样是我此生最重要的挚友，我只是希望能在最后替他们……」
　　黑发少女依旧清淡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罢了，泯尘，我再说一遍，所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结局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浩渺一梦的存在已经作为改写某物的代价被抹去，芝士麻薯的情况我不了解，但你想靠【十字之血】把她复活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个术法，只是【颠覆与逆理之神】为了收集信仰变得更强，创造出来的某种媒介而已，一旦完全成熟，就会化作类似于滋补品般可吞噬的特殊神格，却根本无法真正成为神明。」
　　「退一万步来说吧，就算修改过后的【十字之血】真的造出了新神，光明之灵作为无意识，无存在的概念，也会变成一个全新的【光明女神】，全新的意识，已经与芝士麻薯毫无关系了。」
　　「经历过刚刚的那场召唤，你应该已经很清楚这点，否则，刚刚与我对话的就该是芝士麻薯的意识。」
　　「我……」
　　牧师小姐撇了撇嘴。
　　「还是说，即使这样，你也依旧要为了那无意义的坚持，拼死与我斗到最后？」
　　泯尘沉默了。
　　虽然并未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复，但至少，他没有再尝试发动那种连薇莉丝也感到危险，一旦出手便必须要以同层面手段对抗的力量。
　　而这种本不属于泯尘应有水准的杀手锏，施展起来肯定也绝非毫无代价才对。
　　「正是如此。」
　　把似乎已经失去斗志的布衣青年松开，任凭他踉跄着沮丧跌坐在地上，那位在最关键时刻出现，阻止了泯尘乱来的少女终于转过身，以对待前者完全不同的尊敬态度，向牧师小姐致以某种郑重的特殊礼节。
　　「赞美始源之光，虽然早已期盼和恐惧着您的到来，没想到事实却依旧远远超出了我的预计……不知我现在该称您为薇莉丝小姐，还是曦小姐呢？」
　　打量着对方，牧师小姐没什么所谓地摆了摆手。
　　「随你高兴好了，反正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洛克妮萨啊，说句题外话，既然你能变成这副模样，干嘛还要用那种老妪一样的形态来面对世人呢？」
　　比起薇莉丝的随性举动，少女 ——洛克妮萨 ·塞西莉娅却显得格外郑重而恭敬，再度低头道。
　　「是这样的，圣使殿下，您或许听菲蕾德翠卡那孩子提起过，我在当初神话种们争夺【蛇】之遗骸的那场大战中受过隐伤，虽不致命，却也导致了寿岁大幅衰减，这让我不得不提前退下圣女之位，避开纷争明哲保身。」
　　说着，她有些幽怨般看了眼身旁的泯尘先生。
　　「为了能尽量活得久些，等这个没良心的混蛋回来找我，也为了肩负的责任，我只能通过放任身体自然衰老来尽可能延缓寿命流逝，另外，那种模样也能在后辈面前显得更有威严，毕竟您看我现在这种姿态……」
　　洛克妮萨苦笑两声，无奈之情顿时溢于言表。
　　始终在观察着对方的薇莉丝小姐，暗自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虽然她并没有亲眼见过洛克妮萨老人的形态，但若以目前这种，看起来至多不过 20的花季少女身姿走出去，配上塞西莉娅家族一脉相传的傻……咳，娇憨，无论在哪，都很难带来威严的第一印象吧。
　　但洛克妮萨是整个家族目前资历最老的存在，也是除了艾德文娜这个特殊情况外，唯一一位真正的超越级强者，甚至整个三大神裔家族之内，恐怕也很难有比她年纪更大的族人了。
　　她又不是伊迪丝那种没脸没皮的养生老咸鱼，整天顶着张比后代更年轻的脸跑来跑去，难免有点不合适。
　　嗯……女性年龄的事，还是不要管的太多比较好。
　　像是为了转移话题般，牧师小姐同样用余光打量了眼某布衣青年。
　　「所以，你特地留信把我喊过来，就是为了让这家伙考较我的实力？要是我打不过他呢？」
　　依旧维持着那份恭敬的态度，却似乎并不担心接下来的话语会激怒对方，洛克妮萨只是摇头道。
　　「我并未指使泯尘与您做对，这是他凭自身意志最初的决定，但曦小姐也好，薇莉丝小姐也罢，如果您是真正的圣使，就没可能败在区区凡人的手上。」
　　「如果输了，就说明您并非圣国要等的那位存在，我也将以另一种方式来应对眼前的局面。」
　　「我明白这是莫大的不敬，正如信中所说，待事情结束，任何惩罚洛克妮萨都愿领受，但现在，还请允许我为您提供微不足道的协助，对一切下达最终裁定。」
　　嗯……怎么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即视感呢……
　　不过说到底，洛克妮萨有没有罪其实与薇莉丝小姐并无太大关系，这种程度的试探她也完全没放在心上，倒不如说很满意能趁此机会，狠狠揍一顿泯尘这个爱装逼的家伙。
　　「艾拉她还好吗？」
　　洛克妮萨恭声道。
　　「是，她很好，虽然被暂时关押了起来，但我们并没有伤害和虐待她，后续要如何处理也全凭圣使殿下意愿。」
　　「圣使什么的……算了，先带我去见见浩渺一梦留下的东西吧。」
　　「是 ~」

第三百零一章：久远传承之秘
　　光芒汇聚，两道身影，自微微扭动着的门扉中并肩显现。
　　「我们现在的信仰……女神殿下并非真正的始源之光，是被有心人所篡改后的替代品？」
　　刚刚走出传送门的菲洛米娜 ·兰伯特，救赎圣女殿下艰难般张了张嘴，吐出略显微弱和无力，更接近于哀鸣的声音。
　　「而【杀戮】降临我们世界的原因，正是为了掠夺这份汇聚信仰而成的……神之力？悠娜殿下，你，你真的没有在开玩笑吗？这可是莫大的亵渎啊……」
　　站在她身前不远处，正控制和调整着传送门的悠娜 ·萨默菲尔德转过头来，一向温和爱笑的娇颜上，却难得写满了郑重与严肃。
　　「菲洛米娜殿下，认识这么久了，你有见我开玩笑，或谎言欺骗过任何人吗？」
　　「咕噜。」
　　粉金发的小圣女咽了口唾沫。
　　「就算是这样，突然告诉我冲击性这么强烈的内容……而且，悠娜殿下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莫非也是那位天使，翼小姐告诉你的吗？」
　　悠娜看得出来，菲洛米娜其实依旧半信半疑，只是迫于形势，加上一直以来积攒的信任，才勉强协助着她行动。
　　虽然早在预料之内，圣女殿下仍不禁微微叹息道。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换做任何一位虔诚信徒大概都是如此，如果并非杀戮之君主来得太快太急，我本并不打算用这种方式向你展现真相，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慢悠悠布局的时间了，悠娜殿下，圣国的存亡就在此一举。」
　　「翼虽然是神话种，但也并不享有【改写】的豁免权，之所以会了解这些……」
　　看了眼空无一物，仅有她与菲洛米娜，以及远处仍未消散传送门的四周，悠娜微微吸气。
　　「菲洛米娜殿下，你知道为什么只有萨默菲尔德家的明光圣女，才能掌握【无冕之冠】，又能频频冲破超越之境的门槛吗？」
　　「为，为什么……？」
　　将浊气吐出，金发少女口中突然响起一个名字。
　　「亚特蕾 ·萨默菲尔德。」
　　「？」
　　还不等菲洛米娜反应过来，悠娜又以毫不停歇的态势接踵道。
　　「菲妮克丝 ·萨默菲尔德，格瑞萨 ·萨默菲尔德，尤兰达尔 ·萨默菲尔德，奥蒂琳娜 ·萨默菲尔德。」
　　悠娜一连报出 4个名字，连同最开始的亚特蕾一起，正好……
　　「呃，这不是圣国历任明光圣女的名字吗？不对，好像还缺了……」
　　「还缺了初代明光圣女萝卡 ·萨默菲尔德和第七任明光圣女贝蒂 ·萨默菲尔德，悠娜殿下，除了这两位之外，其他所有明光圣女……都是我。」
　　「……哈？」
　　菲洛米娜小姐当场石化了。
　　没有在意救赎圣女的呆滞，又看了眼这片大地之上已经化作血红色的天空，和刚刚走出远处传送门的三名天使，一只圣骑士姬在内，大约十余人的强者阵容，悠娜加快语速。
　　「这是一个被封存起来的秘密。」
　　「千年前，初代明光圣女萝卡 ·萨默菲尔德在获得光明神器【无冕之冠】后，经过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这件圣物竟然并不完整……它的威能，其实遭到了某种力量的封印。」
　　「当时的这片土地，依旧正处于反抗战争最激烈的动荡时期，萝卡等人率领的教会军与敌人久战不下，急需一种更加强大，足以锚定乾坤的力量来结束战局。」
　　「所以在发现这点后，她思虑再三，最终决定尝试解除【无冕之冠】上被施加的封印，展现其真正的力量。」
　　「时间紧迫，过程我就不多阐述，你只需要知道萝卡最终成功了，无冕之冠的封印被成功解除后，爆发出的威能远远超过了另外两件光明神器，其恐怖力量在短时间内便平定战局，帮助萝卡歼灭了敌人的有生主力。」
　　「也正是因此，目睹那件神器堪称神明般伟力的人们，将其奉做三神器之首，萝卡这位明光圣女，也因此由原本平等的三圣女成为了近似于最高领袖般存在。」
　　「但还没等萝卡感到高兴，她便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开始无法驾驭这件威力巨大的神器了。」
　　「也是直到此刻，萝卡才真正明白了封印的作用，那是限制器，亦是保护，神裔虽为神裔，归根究底依旧是凡人，而真正神器却是属于神明的武器，又如何能够妄自僭越呢？」
　　「但明光圣女不能没有无冕之冠，无论为了当时尚未彻底平息的局面，又或者是其他原因，她都必须要想出一个办法，以解决这次冲动带来的恶果。」
　　「……那个办法就是我。」
　　面对着听得一愣一愣的粉金发少女，被尊为【明光】圣女缓声道。
　　「菲洛米娜殿下，我是……无冕之冠的神器之灵。」
　　「准确来说，是无冕之冠的部分器灵，被萝卡 ·塞西莉娅以密法与本体分离，并融合她精血创造出的个体，所以这个世界上只有萨默菲尔德 ——只有我才能掌控已经解除了封印的无冕之冠。」
　　「虽然融合了萝卡的血脉，但我的根源，依旧来自于无冕之冠，而无冕之冠又是从始源之光中诞生的神器，所以，我得到了始源之光的庇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豁免【改写】的影响。」
　　「萨默菲尔德家族是神裔与光族的混血……外面都是这样说的对吧？但实际上并非如此，那只是一种以讹传讹的谣言罢了。」
　　「正相反，我，或者说无冕之冠才是【光族】真正的源头。」
　　「无冕之光的力量太过强大，在我诞生时，那股可怕的反噬几乎要将作为明光圣女的萝卡吞没，她不得已下，只能将我的一部分本源切断，化作【光屑】散落出去，汇入天地之中。」
　　「于是，名为光族的群体出现了。」
　　「而萨默菲尔德这个家族，也由于我以【第二代明光圣女】传下的血脉，形成了如今这般与你们另外两支神裔不同的外貌特征，被认为是与光族结合后形成的混血。」
　　「诞生至今千年以来，为了避免被诟病大权独揽，我每隔百余年就会更换一次身份，以第三代，第四代以及之后的明光圣女，恪守着萝卡留下的遗志，守护圣国与始源之光的信仰……」
　　悠娜无奈的笑了笑。
　　「但这样稳定的局面，在三百年前被打破了。」
　　「【侵蚀】突然降临了这个世界，在与祂的战斗中，我不得以从无冕之冠内，借用了超出那具身体能够承受极限之外的力量，最终导致第六任明光圣女奥蒂琳娜 ·萨默菲尔德的死亡。」
　　「但我是无冕之冠的灵，只要无冕之冠尚在，我就不会真正消亡。」
　　「死去后，我的灵体被赶来的翼收回，经过数百年的孕养，重新以悠娜 ·萨默菲尔德的身份再现，并顺理成章接过空置许久的明光圣女之位。」
　　「但……此刻我才惊讶地发现，神圣帝国，竟然已经变成了与自己认知中迥异的另一番模样。」

第三百零二章：坏掉的人偶
　　「竟然……会有这种事……」
　　菲洛米娜现在只感觉，自己脑袋已经快要被过量的信息撑炸了。
　　但悠娜描述的那些内容，却从任何角度上都几乎无懈可击，甚至会让人产生茅塞顿开，忍不住惊呼 「原来是这样！」的冲动。
　　说到底，她作为救赎圣女，兰伯特家族的继承人，对某些事物也并非真正一无所知。
　　算上悠娜 ·萨默菲尔德在内，明光圣女一共传承了八代，而其中，仅有作为初代的萝卡 ·萨默菲尔德和第七代贝蒂 ·萨默菲尔德，这两位没能突破到超越级。
　　其中后者，更是在那段圣国剧变，第三次恶魔战争期间毫无作为，几乎被后人评价为史上最平庸的明光圣女，甚至贝蒂寿命耗尽死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明光圣女的位置都处于空缺状态。
　　虽然对外说法是没有合适继任者能获得无冕之冠认可，但了解了悠娜讲述的这段秘闻后，菲洛米娜才终于恍悟过来……
　　虽然传了八代，但明光圣女实际上只有……三人吗？
　　难怪这位悠娜殿下明明从没有上过战场，却对各方面的军阵调度，战术指挥，以及圣国各地的环境，关隘险地了若指掌，任何时候都显得沉稳老练，不慌不忙……
　　不，不对。
　　菲洛米娜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虽然现在听起来轻飘飘的，但这种信息，即使在萨默菲尔德家族内部恐怕也是绝密，有资格了解的人估计很少很少。
　　她下意识看了眼依旧在远处小声议论着那不详的血色天空，还没来得及靠近这边的一众强者。
　　「悠娜殿下……这种机密告诉我真的没问题吗？您，您该不会等事情结束就把我灭口吧……」
　　「……？」
　　脸上的凝重之色浮现出片刻僵硬，金发圣女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在想什么呢菲洛米娜殿下，你好歹也是三大神裔的直系，本代救赎圣女，未来要成为兰伯特家族族长的人好吗？」
　　「我的身份虽然是绝密，但也并非真的完全无人知晓，就算现在不知道，等你继承了族长之位后，奥格斯特肯定也会告诉你的。」
　　「欸？！爷爷居然也知道这事吗？那我们女神教的情况，难道他……」
　　「唉……」
　　还是个小丫头啊。
　　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悠娜向粉金发少女伸出手去。
　　「菲洛米娜殿下，我已经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坦诚相告了，无论你信不信，现在我都需要一个答案。」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必须再次联合三圣女与三神器的力量，面见我等真主，只有祂的存在，才有可能将杀戮之刃驱散，又令圣国重回正轨。」
　　「如何，你的答案是什么？」
　　「圣国的……真主？我……」
　　菲洛米娜动摇了。
　　虽然她作为圣女，是女神教最虔诚的信徒之一，但悠娜长久以来的可靠印象，与方才那般诚恳态度的劝告，也的的确确让她怀疑起了自身的信仰。
　　关键在于，想要对抗即将降临的杀戮之神，已经只剩一条路可走。
　　于是，虽然依旧显得有些茫然，但菲洛米娜还是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了前者。
　　可就在此刻。
　　「菲洛米娜殿下，不能答应她。」
　　另一只看似柔软却格外有力的白皙手掌，拦在了二者中间。
　　「……啊？」
　　「……」
　　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粉金发少女自然惊讶地向对方投去视线，而悠娜小姐也只是并无意外般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抹似讽刺的弧度。
　　「终于忍不住了吗？」
　　虽然感到了愈发的不解，但很显然，菲洛米娜同样格外信任着阻止她的来者，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像是找到救星般连忙求助道。
　　「小七，怎么了？为什么不能答应悠娜殿下？」
　　突然从空无一物的环境中显出形迹，横插入二女之间，但依旧面无表情的女仆小姐淡然道。
　　「菲洛米娜殿下，我判断您受到了鼓吹和煽动，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杀戮】之君主的降临只是悠娜 ·萨默菲尔德一家之言，以前没有说过谎，并不等于现在也不会。」
　　人偶小姐空洞的眸子投向远处。
　　「您看那扇传送门，她明明拥有快速来到撒诺斯行省的能力，却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也没有使之在战争中发挥作用……」
　　「这场战争，其中存在多个与正常发展规律相违的异常点，根据我的计算，只在女神教高层与恶魔勾结，暗中协助它们行动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达成……即，您的身边潜伏着【内鬼】。」
　　「裁决圣女与仲裁圣剑已经失踪，除去明光圣女，现在只有您的【救世之环】确切掌握在教会手中，而悠娜 ·萨默菲尔德连续行为异常，又妄图骗取您的信任，根据直到刚才的计算结果，她就是那名内鬼的概率达到了 78。9%。」
　　「菲洛米娜殿下，她现在的举动太危险了，建议您……」
　　「喀嚓！」
　　一只白皙玉手突然穿透人偶小姐的胸膛，将其中某颗棱形的金属核块捏成粉碎，散落成满地碎末。
　　「建议您……建议您……建议您……建建建建建建……错误，错误错误错误，错误错误错误错误错误……」
　　而女仆尚且能说完的话语，也立刻随着胸口迸发开来的电流和组织液，变成了更加空洞的杂音与报错，与之一道响起的，还有菲洛米娜震惊之后，夹杂着恐惧与愤怒的尖叫。
　　「小七！！！！你干什么？！！！」
　　目睹此番场景的救赎圣女殿下，只觉得脑袋 「嗡 」一下，在连番变故中努力维持至今的理智之线终于彻底崩断。
　　她刚准备不计后果地一杖砸向那不知何时来到近侧，袭击了小七的混蛋 ———名为【翼】的天使，将自己最重要的朋友救下，后者却只是以更快的速度抽手而退，来到悠娜身后站定，面色淡然。
　　「小，小七！小七你坚持住啊，我现在就替你治疗！！」
　　菲洛米娜连忙伸手接住倒下的女仆小姐，将治疗魔法不要命般砸向在一连串报错后，便彻底失去动静，闭眼倒下的后者，但故障的人偶已经毫无反应，只剩下女仆装胸口那显眼的贯通处，还在滋啦滋啦冒着电流。
　　很显然，圣光魔法并不能维修坏掉的机械。
　　「……你们竟敢！！！」
　　面对着双眸通红抬起头来的救赎圣女，悠娜却只是不慌不忙地指了指前者身后。
　　「菲洛米娜殿下，请冷静一点，你的女仆……那个家伙的造物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报废掉。」
　　「你还想骗……？！」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积蓄的信任依旧令粉金发少女下意识回过头去，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令她的愤怒和怀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几乎已经要失去声音般的震惊。
　　就在她身后不到数米的地方，正悄然站立着一位与小七，她怀中坏掉人偶一模一样，连那套女仆装都如出一辙，几乎像是复制般……
　　完完整整，面无表情的少女。

第三百零三章：决裂
　　「小七……有两个？」
　　「喂喂，这什么情况啊？」
　　在救赎圣女殿下呆愣不可置信的喃喃中，被这边动静吸引，以艾德文娜和蕾拉蕾妮为首的一众强者，自然也快速来到了附近。
　　看圣骑士姬主动抽出圣剑，大家也下意识纷纷取出武器，但说实话，他们显然都还弄不清楚究竟哪边是敌人。
　　毕竟动手者是明光圣女身边的亲信，而被袭击的这名女仆，也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在救赎圣女身边，显然关系亲密。
　　类似于内讧般的局面，通常最叫人左右为难了。
　　而且这两只女仆……
　　「不像分身之类的能力，应该是两个从一开始就互相独立的个体。」
　　简单用视线扫过菲洛米娜怀中和身后的，两位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人偶后，已经算得上见多识广的艾德文娜立刻便做出这般判断，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一瞬间显露出了些微的怪异，又很快消散。
　　圣骑士姬看了眼面色淡然的明光圣女，微微皱起眉来。
　　「悠娜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应该问她吧？」
　　悠娜抬手指向人偶小姐，以公事公办的郑重态度朗声道。
　　「诸位，事情的前因后果，悠娜已经在来前说的很清楚了，圣国的现状，将要降临的【杀戮】之神，我们想改变这一切，改变注定毁灭的结局，所以才会聚集于此，共同面对即将来临的最后战斗。」
　　「说句有些自傲的话，大家是因为相信我，又或者本就了解过一些真相，才愿意加入到这场真正的圣战中来，既然如此，就不该再互相怀疑，在关键时刻闹什么内讧。」
　　「我说过，女神教的根源和信仰遭到了外来者的扭曲，这是一切的源泉，将圣国推向毁灭的恶根，那么……事到如今还想要对我们的行动加以阻挠，甚至质疑作为领导者的我立场的家伙，又会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呢？」
　　圣女殿下将指尖朝向依旧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的小七，面色肃然。
　　「我敢向始源之光起誓，至今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神圣帝国，为了多数人的福祉和安宁，那她，敢表明自己真正的立场和目的吗？」
　　「她……以及她身后的一切，是否只是将我们神圣帝国的万民，我们未来的一切，视作一场宏大仪式的祭品呢？」
　　在血色弥漫的天空之下，自然而然，所有人将视线转向了面无表情的人偶女仆，就连菲洛米娜，也只是茫然般将视线在前后二者身上来回游走，渐渐从惊怒中冷静下来。
　　「小七……」
　　于是，人偶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而冷漠，似乎并不蕴含丝毫情感。
　　「菲洛米娜殿下，您不能将救世之环交给她，她的最终目标，会导致圣国赖以为生的信仰系魔法彻底崩溃，而且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那样做就可以对抗【杀戮】的力量。」
　　悠娜毫不犹豫反驳道。
　　「依赖毒品的效果来苟延残喘，最终迎来无可避免的毁灭，和痛下决心将毒瘾戒除，去赌虽然要付出一定代价，最终却重获新生的可能性……究竟该选择哪边，聪明人应该都能想明白吧？」
　　此言一出，明显已经划开阵营的双方同时沉默了。
　　再多的言语已无必要，在场都是身居高位或实力不俗的一方强者，自然能看得懂许多并未明确展露出来的东西。
　　既然已经彻底摊牌，那接下来，就是站位的时候了。
　　无论支持哪边，即将展开的行动，都不可能由意见不合的两方共同进行。
　　换言之……战斗是无可避免的。
　　「……啊，抱歉呢，要我说的话，果然还是得试一试吧。」
　　和就站在身边的两位白羽少女对视一眼，圣骑士姬第一个举起了剑，向来跟悠娜意见不合，总喜欢与之对着干的她……
　　这次，却将剑锋指向了明光圣女的敌人。
　　她表态的速度很快，快到似乎早已想到了会出现这样一番争执，并提前做好准备那般。
　　「说的也是呢，如果那位大人在这里，一定也会支持我们这样做吧。」
　　「呜啊，好麻烦……怎么还要跟自己人打，能不能快点结束啊……」
　　蕾拉将长枪斜指，蕾妮也一边抱怨着一边握住了手中法杖，展现出临战的姿态。
　　紧随其后，强者们纷纷做出近似举动。
　　正如悠娜所说，只要是聪明人，在如今这种场合下都该明白……怎么做才能搏取一条生路。
　　唯一没有做出明确举动的，只有那位粉金色长发，着一席华贵圣女长袍的年轻少女。
　　她站在泾渭分明的两方中间，手中短杖犹豫着几次抬起又放下，脸色数度变化，最终，只是咬了咬牙。
　　「我……也觉得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小七，悠娜殿下或许的确做了一些我不太清楚的安排，那让我感到有些不安……」
　　「或许你是为了我的安全而考虑，但作为救赎圣女，作为【救世之环】的继承者，作为神裔，在这样濒临危难的时刻，我必须担起职责，必须做些什么才行，哪怕我只是个普普通通，没什么出彩的圣女……」
　　她用甚至带着些许祈求的眼神，看向依旧面无表情的女仆。
　　「小七，跟我们一起吧，算我求你，悠娜殿下的为人我觉得是可以相信的，无论那之后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至少……先把即将降临的灾难度过好吗？」
　　空气，一度陷入寂静。
　　最终人偶只是摇摇头，以从未有过任何波动的声线，发出让菲洛米娜如坠冰窖的宣言。
　　「交涉失败，按照根源指令代码，【战斗女仆特化型 00007号】将启动最终方案，强制执行武力干涉，维持【神网】计划顺利运行，战力指数判定中……」
　　「检测到敌方战力指数过高，天灾级敌人一名，灾祸级敌人四名，高危敌人十一名，需要保护的人员一名，与【战斗女仆特化型 00007号】个体战力差距超过百分之百，批准使用预备个体，建议 ——菲洛米娜殿下，请保持原地站位，避免误伤。」
　　「唰唰唰唰唰唰唰……」
　　小七抬手，其身后竟像是变戏法一样，突兀从本无一人的空气中冒出至少二十多名，与她相貌，打扮甚至表情都没有任何差异的女仆人偶，整齐划一从裙下掏出比她们手臂还长的怪异金属枪械，对准了面前所有人。
　　「小七……」
　　「开火。」
　　「大家小心！」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在冰冷的指令声中，火舌倾泻而出。

第三百零四章：血色之下的终幕
　　「快闪开！」
　　冲突爆发的第一个瞬间，艾德文娜便已反应过来，箭步上前，便向将依旧傻站在两方中央的粉金发少女往后拉扯。
　　其他强者也纷纷作出应对，或以兵刃格挡，或展开魔法屏障之类防御，下一刻，叮叮当当的密集撞击声，已然响彻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森郊大地之上。
　　但让圣骑士姬有些意外的是，那种古怪枪械宣泄出的火力网，并没有任何一道是奔着菲洛米娜而来，明明后者只是傻乎乎站在那里不闪也不避，火星却纷纷精准擦着她的身边划过，奔向更后方的众人。
　　反倒是艾德文娜的到来，吸引了对方的一部分火力，但那也很显然远远弱于其他强者遭到的攻击，让她意识到这人偶虽然在搞事情，却也没忘了谁是她的主人。
　　一边用十字圣盾展开足以覆盖全身范围的防御，格挡着那些如雨点般噼啪袭来的怪异攻击，将其中力道不断化解的同时，艾德文娜也不忘将进退维谷粉金发少女继续往后拉扯，又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菲洛米娜殿下！你跟悠娜殿下她们先去处理正事，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艾德文娜小姐，可是……」
　　「别忘了你的身份，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快走！」
　　「……嗯！」
　　退入众人搭建的防御之中，菲洛米娜与已经在等待她的悠娜对视一眼。
　　「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走吧！悠娜殿下，我们去找菲蕾德翠卡殿下，举行启圣仪式！」
　　赞赏地微微颔首，悠娜将手搭在唇边，吹响悠扬哨音，随即，便有纯白色的独角骏马自法阵中浮现，展起双翼，发出悦耳嘶鸣。
　　悠娜跨上马背，又将手伸向菲洛米娜，帮助她坐在靠后的位置。
　　「那么，这里就交给诸位了，我不在的时间，由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代理全权指挥，愿始源之光辉加护诸君。」
　　轻拉缰绳，白马双翼舞动，载着两名圣女向血色的天际飞去。
　　「检测到关键人物脱离范围，批准使用违禁大功率武器……」
　　「你在看哪呢？！」
　　「唰！」
　　猛然延伸至数米之长的圣剑，在圣骑士姬高喝中横扫而至。
　　原本正准备联手组装某种大型火炮的六七名人偶女仆，只能立刻跃起躲避，甚至有其中之一因为闪避不及，直接被拦腰砍成两截，冒着电流栽倒在地上。
　　虽然这一记光耀斩的威力，并没有艾德文娜正常情况下那般恢弘，但也成功打断了小七们想要拦截两位圣女的举动。
　　而其他十余名同时向空中发起阻击的密集火力网，则被名为【翼】的强大天使一手拦下，又与同族的蕾拉蕾妮对视着点点头，一道拍动圣洁白羽，向两位核心人物追去。
　　「噌。」
　　艾德文娜一手持盾，单手举着已经缩回原状的圣剑，目送她们离去之后，才回过身，看向已经准备再度发起攻击的十几名女仆，却突然咧开一口白牙……
　　露出略显怪异的笑容来。
　　「嘿……好好好，碍事的家伙终于走了，那咱们就赶紧把工作给了结吧 ~」
　　……
　　天空中，正在高速飞翔的马背之上。
　　坐在前方操控着方向的金发圣女微微偏过头。
　　「怎么，还在想你的那个女仆？」
　　从升空开始就始终保持了沉默的菲洛米娜点点头，面色复杂，又像是有些难以理解。
　　「悠娜殿下，小七……她从来都很可靠的，虽然沉默寡言，有喜欢挑我的毛病，说话也不中听，但做事总是尽职尽责，无微不至照顾我，实际上也非常非常听我的话。」
　　「我……一直都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她究竟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
　　「朋友吗……」
　　悠娜若有所思般沉吟着。
　　「菲洛米娜殿下，你我之间，就不说什么暗话了，你应该很清楚那个小七只是一只人偶，而所谓人偶，就是由机械和魔法驱动起来，只会服从命令的工具。」
　　「人偶就像格雷姆，是没有感情的，她们虽然会像我们生物一样思考，交流，但这本质上也是其运行【指令】的一种方式，而既然是【指令】，就肯定会有优先度的差异。」
　　「虽然菲洛米娜殿下的权限很高，几乎任何情况下她都会服从你的命令，但这依旧存在着例外……我认为，那就是她【出厂】之时，还未认主前便已经铭刻在核心最深处的至高指令。」
　　并未将话题点破，悠娜只是意有所指般将视线重新转回前方。
　　「菲洛米娜殿下，作为兰伯特家族的本代嫡传，经过刚才那一番亲眼所见，有些东西应该不需要我说得那么明白了吧？」
　　「……」
　　粉金发少女似乎不置可否，但她也没有出声反驳，马背上的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凝滞。
　　良久。
　　「悠娜殿下，如果我们成功举行了传说中的取启圣仪式，究竟会发生什么？信仰系魔法真的会就此消失吗？」
　　「这个……坦白说，我也无法确定。」
　　没有说些大话来谎言欺骗，明光圣女小姐分外诚恳地解释道。
　　「你已经知道了，我在本质上其实是【无冕之冠】的器灵，我的本能……铭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只是告诉我，如果圣国遇到了巨大危机，或发生某些不可言说变故时，便应举办以三神器为核心的圣典，拜谒祂，恭请祂的再现。」
　　「我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以这个目的为核心展开的，因为在利益牵扯下，圣国里一部分位高权重者绝不会让我这么做，毕竟如今已不再是三百年前，在【改写】的影响下，很多东西都变了。」
　　「至于启圣仪式举办后，祂究竟会给出怎样的答案，说实话……我的确不太清楚。」
　　「同样的祖训和警示，三大神裔内部应该都有流传下来吧，菲洛米娜小姐没听说过吗？」
　　粉金发少女抿着唇点了点头。
　　「嗯……我当然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同意和支持悠娜殿下的做法了。」
　　「这样啊。」
　　随之而来的，便是又一次沉默。
　　在名为撒诺斯行省的土地之上，雪白骏马舒展着双翼高速飞行，天际之中那血色的气息与压迫感，似乎也随着时间推移，在一分一秒加深。
　　终于，菲洛米娜再度开口。
　　「悠娜殿下，真正的女神……祂，究竟是什么样的呢？通过【救世之环】，我偶尔能感觉到祂的存在，但却又怎么也捉摸不清，甚至连大致的形象都难以判断，圣国背弃信仰做了那样亵渎的事，祂……真的能原谅我们吗？」
　　金发圣女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真正的始源之光究竟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亦无法言说，在我看来，始源之光是过于缥缈无形的存在，名为【始源】，祂自然早已化作无数世界，成为了天地的每一个角落。」
　　「话虽如此，我们却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来接触到祂，接触祂的一部分……存在又不存在的伟岸之物。」
　　「我无法，也不敢预测祂的行为，但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否则圣国千年基业，很快便要因凡人触碰的远超层面禁忌，而毁于一旦了。」
　　「看着吧，菲洛米娜殿下，一切的答案，圣国的最终命运，马上就要揭晓了。」

第三百零五章：【侵蚀】之伊罗恩
　　飞马缓缓收翅，在三位天使的保护下，降落于一片原始森林边缘处。
　　隔着很远，她们便已看见森林中央那远远高出其他任何树木，伞荫几乎遮蔽了接近三分之一森林面积的苍翠巨树，就连悠娜，先前在马背上目睹那景象时，带来的诧异和惊讶之色也至今尚未消弭。
　　「这棵树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也太大了吧？撒诺斯行省里竟然还存在着这样一处奇观吗？」
　　对于菲洛米娜殿下的茫然，悠娜自然给不出什么具备建设性回答，反倒是那位翼小姐仰头盯视着远方几乎直入天际的树冠，像若有所思般喃喃自语。
　　「生命……神树？这怎么可能呢，西芙殿下明明应该早就……」
　　「……？」
　　她身旁的蕾拉和蕾妮对视一眼，虽然明显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却很默契地没有开口。
　　毕竟，这里并不仅仅只有她们一行而已。
　　森林之外的空地上，有一道身影正静立原地，目视并默默等待着刚刚落下的悠娜等人。
　　那是身穿贵族般精致露肩礼裙，全身上下包括白嫩藕臂和小半截玉腿在内，却至少有三分之一以上肌肤暴露在外，明明给人感觉端庄典雅，又充满了异样诱惑味道的粉发女子。
　　她的身后，泛着淡淡光泽的魔翼在两侧舒展，尖端有着心形突起的长尾如灵蛇般微微扭动，以及头顶两根修长的黑色弯角，都无不在向众人宣告着一个身份。
　　神圣帝国与女神教的死敌 ———高阶恶魔【魅魔】。
　　「呼哧……」
　　生性神圣高洁的独角骏马掀动响鼻，发出示威般警告的声音，菲洛米娜等人也面露敌意，握紧了武器。
　　毕竟魅魔的出现，加上这座森林中几乎无法掩盖的浓郁恶魔味道，都证明它们已经先一步，侵入到了情报中裁决圣女可能存在的此地，甚至或许已经爆发激烈战斗。
　　魅魔是【侵蚀】最嫡系的种族，既恶劣又难以对付的强敌，虽然在场足有两位圣女加三位天使，但眼前这只个体，很显然也是不同于普通魅魔的高位存在。
　　这点，从她翅膀格外复杂的形状和额头上代表传承的纹路中，均可窥见一二。
　　但悠娜只是将白马送回之后，抬手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便朝着天使翼点了点头，又独自向那只魅魔走去。
　　「悠娜殿下？」
　　「别冲动……交给我吧。」
　　缓步前行，圣女殿下来到魅魔身际不远处，仅有约莫数米的前方站定。
　　她并未压低声音避讳身后的几名少女，只是以平素交谈般正常的语气，淡然向对方开口。
　　「看来你已经等很久了。」
　　魅魔 ——克莉西娅 ·伊罗恩同样面色平淡，打量着悠娜身后的几道身影，似笑非笑道。
　　「也没多久，不过你居然连天使这种生物都能找来帮忙，还真是有够神通广大啊，连我也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们，以为早就随着诸神一道灭绝了呢。」
　　「这与我们的交易应该无关吧？」
　　「嗯，也是 ~那么你准备好了吗？」
　　「开始吧。」
　　「如你所愿 ~」
　　克莉西娅微微颔首，便似乎无甚防备地闭合上湛紫美眸，额头上原本只是暗淡不易察觉的眼型纹路，却随之焕发出深邃光彩。
　　淡淡的神性气息弥漫而出，却又显荒诞诡谲，神秘莫测，仿若绽放在原野之上的甜美罂粟，令人观之嗅之便头脑一阵空白，不禁想要靠近，接触和沉溺。
　　但在场众人都绝非泛泛，无论作为圣女或天使，对这般诱惑心智的诡异都有着相当不俗的抵抗力，仅仅只是神性随着显现的单纯外溢，还不足以让她们就此丧失自我，沦为傀儡。
　　反而，会叫人提起更大的警惕。
　　「……【侵蚀】之君主！」
　　菲洛米娜手腕之上的神环光芒绽放，帮她抵挡住了神性与法则侵袭同时，天性相斥带来的警惕，也令其下意识便想要行动。
　　但翼再一次拉住了她，只是用眼神示意静观变化。
　　至于蕾拉和蕾妮，她们的反应倒显得平淡许多，或许是因为姐妹俩对所谓四大恶魔君主的了解并没有圣国圣女那般深刻，又或者是森林中那课苍翠古树代表的意义给予了她们信心。
　　至少在【侵蚀】现身时，她们什么都没有表示。
　　随即，浅淡又无比清晰，代表着身处遥远世界另一道宏伟意志的虚影，在魅魔克莉西娅身后浮现。
　　那是共有四臂，每只手臂上都持握一枚铭刻着眼状纹路的粉色宝珠，背后生有与魅魔类似双翼，却羊头人身的存在。
　　祂仅身披一件宽大袍服，简单将身躯遮掩起来，似乎显得无拘无束而随性，那接近于羊的脑袋上，唯独却并未生有眼睛。
　　但祂并非无法视物。
　　没错，祂 ——侵蚀之王伊罗恩的眼，就是那四枚被手臂托住，散发着难以言述邪魅之意的眼状宝珠。
　　当然，准确来说，现在是三枚。
　　在场所有人都可以很清晰地观测到，这位侵蚀之君主左上臂本应同样托着宝珠的掌心处，如今却是空无一物，只有其他三枚像活物般微微律动的宝珠之眼，正聚焦在前方的明光圣女身上。
　　借着子嗣的牵引，祂传递意志。
　【久违了啊，神器之灵，看起来，你已经恢复了肉身。】
　　明明是蕴含着摄魂夺魄之力的神之意念，正面承受了这份影响的悠娜却恍若未觉，平静对话道。
　　「是啊，上次像这样面对面交流，似乎还是在三百多年前吧，本来还打算借着你的某位子嗣提前进行交流，不过也无所谓了……伊罗恩，你看起来不太如意呢。」
　　完全无视了后方的另一位圣女及三名天使，【侵蚀】只将视线与注意力集中向被尊为【明光】的少女，亦并未对其淡淡的讥讽给予辩解。
　【无可否认，本源之珠四遗其一，本座虽不至于降低对等神力，但受到的影响也颇为明显，加之近些年来形势恶化，【混乱】变得愈发不稳定，此消彼长，实在稍显力有未逮了。】
　【那场两败俱伤，让你我都蒙受许多影响，是本座的失策。】
　　悠娜挑了挑眉。
　　「堪比神明的君主大人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话，实在叫人惊讶……三百年前我就想问了，那位【混乱】之君主真有如此可怕吗，竟然连你们另外三位君主联手都难以抗衡？」
　【侵蚀】并未表现出任何高高在上的架子，至少在某位明光圣女面前，祂只是用平辈交流般不卑不亢的态度淡然道。
　【神明亦非无所不能，【混乱】的位阶，的确在我等三者之上，但要说难以抗衡……神器之灵，你未免也太小觑本座了。】
　【有些事，并非做不了，而是没必要做，不值得做，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第三百零六章：寻回的明光
　　「不值得吗……呵，不愧是以利益至上著称的君主大人呢。」
　　悠娜不置可否，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探讨，又抬头望了眼血色依旧正渐渐浓郁的天空。
　　「那么，完成我们当初约定的交易吧。」
　　顺着圣女殿下的视线，似乎同样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侵蚀】，发出略显愉悦的声音。
　【呵呵，杀戮之斯鲁特尔，那是连本座也觉得疯狂与麻烦的对手，看来，祂是瞧上了你们国家孕育的那顿佳肴，想要借此获得突破……】
　【不明智，不明智啊，源初之地可没有那么简单，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如此大张旗鼓地入侵，可是会引起激烈反弹的，这里的水……很深啊。】
　【虽然我们姑且有在联手遏制【混乱】的蔓延，但本座也不希望祂成为下一个【混乱】，在这个角度上，我们或许可以进一步合作，如何，神器之灵，你的意见呢？】
　　但对于伊罗恩提出的交易邀请，悠娜却果断摇了摇头。
　　「没有必要，我们自己能处理【杀戮】的入侵，【侵蚀】，不要忘了，圣国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你也脱不开关系，收起那些无聊的算计吧，我们是敌非友。」
　【那还真是可惜。】
　　伊罗恩无眼的羊头脑袋左右晃动着，似乎的确感到了些许惋惜，但祂也并未在这个话题上揪着不放，只是抬了抬空置着的那只单手，便有窄小的漆黑虚无通道自身侧打开。
　　一尊镶嵌有无数宝石的瑰丽冠冕，漂浮着自内中显现。
　【你的本体，换我的本源之一，这是我们为了挽回各自损失谈好的条件，听说你还跟克莉西娅商议了附加内容，看起来，她倒是已经达成了我方的诺言，你有异议吗？】
　　悠娜摇摇头，同样抬起双手，便有两块分别装着粉色圆球和眼球型扁宝石的透明水晶盒，以及合拢起来的古朴画卷，分别浮现在她两侧。
　　「唰 ~」
　　一团光芒自画卷中升起，与那两块水晶盒并肩飞向克莉西娅与伊罗恩之处，与之相对，被【侵蚀】自异世界送来的圣洁冠冕，也以同样速度缓缓飘向它真正的持有者。
　　在场众人，除了正在进行交易的两位当事者外，无论对当前情况了解处于何种程度，均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注视着两方郑重的交接。
　　交易物擦肩而过。
　　那过程，似乎显得格外漫长，又实则只在旦夕之间。
　　它们渐渐漂浮着，不急不缓，最终，在同一刻落入各自持有者的掌中。
　　「……」
　【……】
　　双方同时沉默着接过交易物，但众人担忧，提防着的暴起争斗却并未发生。
　　伊罗恩虚幻的羊脸抽动几下，似是在满意地笑。
　【你很聪明，三百年前如此，如今亦未改变，悠娜……这是你新的名字吗。】
　【悠娜，我们是相似的存在，理智，理性，但本座很欣赏你，好好努力吧，不要让斯鲁特尔毁灭了这个国度和你……本座会期待下一次的合作。】
　【侵蚀】的虚影渐渐散去，那两枚水晶盒亦被吸入黑洞中消失无踪，而光点却快速放大，在刚刚睁开眼的克莉西娅身边，化作一名与之容貌相似，但身材却格外贫乏，明显更加稚嫩许多的魅魔少女。
　　「出，出来了！？悠娜 ·萨默菲尔德！你竟敢把我弄到……哎呦谁揪我尾巴！找死……大大大大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有理会好不容易脱困，还没搞清楚周围情况就先急着暴跳如雷的某平板魅魔，悠娜看了眼手中的明冠，取下另一尊伪造品，深吸口气，将其再度戴回头顶。
　　她周身的气势，也在此刻如井喷般爆发开来，瞬间便冲破了原本只是用以伪装的传说巅峰，跨过超越漫长的阶层，直抵巅峰！
　　「呜噫！」
　　被那股几乎碾压般凌驾而来，纯净至圣的光明伟力所震慑，原本还在眼睛滴溜溜直转，似乎暗中盘算着如何报一箭之仇的克萝耶小姐，立刻发出有些丢魔的声音，下意识躲到了自家姐姐的身后。
　　如今拿回全部力量悠娜 ·萨默菲尔德，已经完全不亚于未被世界之力压制和削弱时的克莉西娅 ·伊罗恩，即 ——无限接近于那个层面，足以成为世界最强五大国家之首真正守护者的力量。
　　真正的 ——明光圣女。
　　「呼……」
　　轻出浊气，表面上看起来并未有任何改变的少女再度抬眸，看了眼表情沉凝或略显仓皇的两只魅魔，却并未向她们出手，只是又转向身后的同伴。
　　「走吧，去完成最后一步，结束这一切。」
　　已经在无形中，成为这支临时小团队绝对核心的悠娜只是开口，便压下了其余人尤其是菲洛米娜的欲言又止，她们于圣女身后而行，很快便步入林间，消失了身影。
　　至此，完全被无视了的两位魅魔小姐中，较为年轻的那位，才终于忍不住低声抱怨起来。
　　「搞什么嘛……那么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要去拯救世界呢，大姐，你为什么不教训教训那那个可恶的悠娜 ·萨默菲尔德啊，这帮家伙可是把我在那破画里关了足足几个月！」
　　克莉西娅无奈地看了自家妹妹一眼。
　　「你说呢？」
　　「咕……」
　　像是回忆起刚刚的场景，克萝耶略显尴尬般偏过头去，但随即又有些不服气地抗声道。
　　「有，有什么了不起的嘛，区区半神，也就比人家正常状态高了一整个阶位……而已！要不是大姐你被这个世界压制了……」
　　伊罗恩长女再度摇了摇头。
　　「不仅仅是实力方面的问题，虽然我们如今正作为外来者的身份入侵这个世界，并且与她们的国家爆发了战争，但在对待斯鲁特尔的问题上，双方是利益一致的。」
　　「斯鲁特尔作为四大君主中唯一一位并非自然出现，而是由低等生物进化而来的特殊神明，祂的各方面都无法定性 ——杀戮之神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危害程度趋近于【混乱】的家伙，祂与父亲以及【不洁】都不同，拥有更多更高向上的可能性。」
　　「虽然现在由于三位君主实力不相伯仲，以及需要联手对抗威胁最大而无法沟通的【混乱】，恶魔界处于暂时的相对稳定状态，但如果【杀戮】再进一步，达到了【混乱】那个级别……」
　　魅魔长女面色微凝。
　　「恶魔界内，或许会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惨烈战争。」
　　「所以，斯鲁特尔必须失败，至少我们【侵蚀】一脉不能在这种时候再给神圣帝国落井下石了，这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是，是这样吗……？」
　　微微叹息一声，克莉西娅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向天空飞去。
　　「走吧，取回了【魅惑宝珠】，又收获不少能量，弥补了被【混乱】吞噬的亏空，这次战争的任务已经圆满达成，让【杀戮】去跟神圣帝国慢慢血拼吧，咱们该回家了。」
　　「源初之地……终究不欢迎外来者。」

第三百零七章：降临之刃，迎刃之龙
　　森林之中，如火如荼的激战依旧尚未停息。
　　早在大约三日之前，【杀戮】大军，便随着某些人的刻意引导而来到了这里。
　　最初只是展露矛头的搜捕随着形势变化，已经笼罩了撒诺斯行省与凯勒行省超过一半的居民区，七成以上民众在拜光教会的安排下完成了暂时避难，暂时可保安全，但唯独这片森林，却成为了恶魔格外关注的重点。
　　其中的原因，或许在于那株苍天巨树的突兀出现与存在太过显眼，但真正重要的关键，还是恶魔们已于此地发现了裁决圣女菲蕾德翠卡，与【仲裁圣剑】的踪迹。
　　裁决圣女作为三圣女中拥有最强攻击力的个体，历代以来都是神圣帝国处理内外事务最活跃的存在，名声早已在外。
　　自从本代圣女神秘失踪以来，各方势力就都怀抱着不同目的，试图寻找这位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殿下，只是奈何对方藏得太深，一直没有多少线索罢了。
　　但前些日子在圣萨诺斯城出土的 「仲裁圣剑 」 ，证实了这柄光明神器和裁决圣女目前的确正藏身于撒诺斯行省，加上恶魔内部某些强者的推动和前线失利，为挽回局面，恶魔们自然会将重点向此处偏移。
　　也因此，它们与维持着占领区域民间秩序，暂时达成了不成文合作的【拜光教会】爆发了全面冲突。
　　而裁决圣女的踪迹，恰恰便是在这席卷开来的二度战火中，彻底显露。
　　「唰！」
　　菲蕾德翠卡一剑逼退眼前的刃魔，圣剑横扫，锋锐气劲化作激浪席卷开来，将四面八方围攻而上的十余只恶魔骑兵连魔带马，包括它们刺来的战枪一并切割为光滑碎块。
　　虽已藏剑多时，但裁决之威，犹分毫未减。
　　大战至今，她的身边已经尸横遍野，形状各异的恶魔尸骸被切割得四分五裂，几乎不成原型，但【杀戮】的大军依旧正如潮水般悍不畏死涌上，在愈发暗沉的血色天际之下，怒吼着向中央唯一的身影展开冲击！
　　「铛！！！」
　　圣剑一击即退，以急促却恰到好处的空隙挡住了三只重新俯冲而下的刃魔，那巨力挥斩而来的战刃与看似纤细的剑身交织，却并未令后者发生任何弯折，反而迸发出愈发强盛的锋锐气息，竟将对方的魔刃硬生生斩断！
　　「！？」
　　被这神威所慑，刃魔们毫不犹豫弃刀疾退，菲蕾德翠卡本想追击，但周围又一波扑上来的恶魔骑兵，却用性命强行挡住了她的动作，以保全那些更高阶的强大恶魔。
　　于是，绿血横飞，化作满地碎肉。
　　但这次，敌人终于没有再继续发动接连攻击，或许是它们对圣女无可匹敌，久战不怠的神力感到畏惧，又或者是正等待着什么，感受到了什么。
　　「呼……」
　　轻出一口气，菲蕾德翠卡挥了挥虽然早已斩敌百千，却依旧光滑纤尘不染的轻薄剑身，将视线投向林荫外影影绰绰的血色天际。
　　「终于要来了啊。」
　　谁也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菲蕾德翠卡目前所处的区域，并非这片森林中唯一一处战场，她也并非被队友抛弃，或舍己为人独自留下来断后之类。
　　之所以被重重围堵，在这里以一人之力对抗千军万马，是圣女殿下自己的选择。
　　她在等待着某些人 ——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同时，类似策略也可以有效吸引敌人的主要注意力，减少其他交战地区的伤亡和压力，而且仲裁圣剑的威能实在太过强大，有时候连菲蕾德翠卡都无法完美将其控制，独自一人，反而能让她出手无所顾忌。
　　她将视线从渗透着不祥与灾厄的血色天际，移向半空中漂浮着的足足十余道身披铠甲身影。
　　那是清一色的刃魔，几乎汇聚了包括前线撤退下来在内，撒诺斯行省与凯勒行省，即入侵此世恶魔中超过一半的【杀戮】大军顶尖强者，全都是为了围剿她这位鼎鼎大名的裁决圣女而来。
　　而从如今的战况来看，菲蕾德翠卡也完全对的上这份重视。
　　「其他地方也不知道如何了，虽然早已安排妥当……希望能一切顺利，少些伤亡吧。」
　　恶魔的大举进攻，在某种意义上也不完全是坏事。
　　如果它们没有在前些日子早早出现，逼迫得【拜光教会】不得不提前引导民众进入地下避难，待到如今这血色渐渐蔓延天际，无论规模或气势都远超当初圣卑尔根山脉，恐怕整个撒诺斯行省都已被覆盖在内的恐怖天象出现后……
　　将在民众间造成的恐慌，和随之而来的疏散难度，估计会远远超过当时吧。
　　但现在，整个两大行省超过七成的城外民众都已完成避难，躲在资源充足的地下，也算解了菲蕾德翠卡的后顾之忧。
　　「杀戮之神斯鲁特尔……」
　　圣女的呢喃刚刚落下。
　　「轰轰轰轰轰！！！！！！！！！」
　　数十道血红色光柱，已同时自森林之外的远方冲天而起！
　　不，远不止……数十道而已。
　　此刻，在离地至少十余公里的高空，几乎踩在云端之上的遥远天际。
　　背生龙翼与长尾，完全显现出真实半龙姿态的金发少女，低头打量向下方成千上万，几乎如同镶嵌在大地之上的血色棋子，构筑出无与伦比恢弘阵法的无数光柱。
　　看着它们不断升起，越过龙之少女所处的高空，延伸，延伸，最终没入殷红如血一般的天幕，溅起激浪般澎湃光晕！
　　嘴角，却勾起一抹毫无畏惧的愉悦弧度。
　　「终于来了，磨磨唧唧的还以为要反悔了呢，嘿，那只傻鸟虽然还行，但果然还是不用留手的战斗更爽快一些啊……【杀戮】吗，你可别让我失望。」
　　伴随着这样的声音，世界掀起了浪潮。
　　无限遥远的天空之外，传来令人心胆俱震，宛若某种重物不断敲击在洪钟之上，不仅神圣帝国，就连遥远之外其他国度的民众也能清晰听见的轰鸣与碰撞声。
　　「咚！！！！！！」
　　「咚！！！！！！！！」
　　「咚！！！！！！！！！！！」
　　那撞击声愈发高昂，激烈，无数血柱构建而成的血色天幕中央，也为之绽放开倒悬着的巨大漩涡，鲜血的神座自其中缓缓浮现，又勾连起无数血线，在神座之上汇聚为 「茧 」 。
　　孕育着鲜血与杀戮之躯壳的【神之茧】。
　　茧，如心脏般跳动着，那震颤的幅度，似乎也与天际之外轰鸣的撞击声交相辉映，构成奇艺的循环节奏。
　　直至某一刻。
　　那鲜血铸就的神之茧轰然炸开！又化作凝而不散的血雾，聚拢，归铸，再度显现踪迹时……
　　天际之外，亦有惊鸿血光伴随着某物碎裂之声降临而下！与神座之上的血影融为一体！
　【杀戮】的意志，终于化为实质，在天际回响开来。
　【没有逃跑，而是在此引颈受戮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好，很好！神龙啊，让我们……开始命中注定的厮杀吧！！！】

第三百零八章：鲜血中的希望
　　血光自天外而来，祂降临的瞬间，也令天地倾覆。
　【杀戮】之神威，笼罩了泛眼所及的一切。
　　血红色的世界中，恶魔们疯狂，高昂地咆哮着。
　　世界之力带来的制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恶魔们的气息在血色庇佑下狂涌而起！
　　本就魁梧的身躯和铠甲再度膨胀，三阶化作四阶，四阶升为五阶，而本就拥有堪比传说之力的高阶恶魔们，更已升华为超越凡俗的恐怖存在！
　　无数战场之上的局势，在这一刻发生逆转，正与某位灰衣剑客展开激烈单挑的魔将，也在高昂狂呼声中，跃过原本制约它的极限，将对手彻底压制。
　　但他们的战斗，也只是这片战场的一小块缩影。
　　「铛！！！」
　　又一记战刃劈斩在仲裁圣剑之上，但原本以三对一都会被菲蕾德翠卡逼退的敌人，这次却只凭个体之力便与裁决圣女僵持在半空，半步不让。
　　锋锐剑气喷薄而出，在刃魔的黑色铠甲上切割出密密麻麻的划痕，却竟难以穿透而入。
　　「孱弱！孱弱！！！」
　　「……」
　　刃魔狂吼着，将战刃压下，而裁决圣女只是沉默奋力与之对抗。
　　菲雷德翠卡很清楚，这并非因【仲裁圣剑】的威能只有如此程度，而纯粹是她做为使用者的能力不足，难以发挥出神器真正的力量。
　　当初曦小姐仅凭蛮力，在没有得到圣剑认可的情况下都能操纵其本体，爆发出足以劈山断河的一击，若可达成心神合一，圣剑的真正威力，只会远在那之上才对。
　　果然……自己并非圣剑真正的主人吗。
　　虽然心中如此叹息着，但菲蕾德翠卡并没有因此而在战斗时分心，她轻移莲步，借力错开对方的斩击，又接连闪躲开六七柄疾刺过来的重枪。
　　正当她准备应对必将接踵而至的其他攻击时……
　　「天空枪术第 3式 ·寒枪闪！」
　　一道与刃魔明显截然不同的洁白身影，突然化作寒芒横插入包围圈中，在半空挡住了其中两名格外强大的敌人，又一言不发圈起战团，与对方乒乒乓乓激烈交起手来！
　　「？」
　　突然失去敌人的圣女殿下仰头望去，才发现那竟是一位身后有着四只雪白羽翼，手握与恶魔骑兵明显不同细枪的白发少女，那灵巧闪烁的圣洁高贵身姿，不禁让菲蕾德翠卡在心中冒出了 「简直就像天使一样啊 」的感慨。
　　不，不对，这是……
　　她连忙转过视线，才发现周围另外两处区域，也已不知何时出现了同样生有雪白四翼的少女，正各自替圣女殿下拦截着向此地围攻而来的【杀戮】麾下强者。
　　明明恶魔们已经在周遭血色世界的笼罩下实力大增，但那三位手段各异的少女却丝毫未落下风，尤其是那之中一名气息格外强横的白发女子，竟然以一己之力，圈下了场中半数以上高阶恶魔，还犹占上风！
　　果然是她们来了……
　　那两名容貌相似的天使少女，菲蕾德翠卡其实是认识的，当初在作为圣国使者访问碧空之国羽皇寿宴时，这二者就曾出现在名为薇莉丝的，被她那位妹妹推崇备至的少女身边。
　　但当时，她们还只是仅有双翼的普通白羽翼人，实力虽然不俗，但依旧远逊于掌握着【仲裁圣剑】的圣女殿下。
　　当初曦小姐因感知到某事而独自离开前，就预感到了这边会发生异变，曾经叮嘱和告诉过菲蕾德翠卡一些事情。
　　所以，圣女殿下已经知道这两位名为蕾拉和蕾妮的姐妹，早在奇遇中升华为天使，近期又被薇莉丝托付给曦照顾，如今与艾德文娜一道活跃在恶魔的主战场上。
　　另外，如果她们俩出现在附近，就必然也代表着……
　　菲蕾德翠卡转过身去，将来者的身姿映入眼帘。
　　良久，微微叹息。
　　「……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殿下，救赎圣女菲洛米娜 ·兰伯特殿下，许久不见了啊。」
　　在被某种无形光芒分隔而不得寸进的恶魔们环伺下，两位圣女来到了最后一位圣女的身边。
　　「赞美女神，菲蕾德翠卡殿下，久违了 ~」
　　「菲蕾德翠卡殿下，您平安无事就好。」
　　「呵……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还真有些讽刺啊，悠娜殿下。」
　　菲蕾德翠卡表情复杂地注视着名为【明光】的少女，很久，但最终，还是没有将手中剑锋向她指去，只是有些哀伤，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值得吗？」
　　「……？」
　　意识到对方掌握的情报，似乎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多，本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的悠娜眉头微挑，又很快恍悟过来，不再笑着，表情却依旧平静而平淡。
　　「菲蕾德翠卡殿下，你恨我吗？」
　　裁决圣女小姐再度叹息，以问代答。
　　「现在说这些真的好吗？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吧？」
　　「当然。」
　　倾听着遥远天际时不时传来的轰鸣和巨响，明光圣女微微颔首。
　　「杀戮虽然已经降临，但我能感觉到……有一团同样强横的气息在空中暂时将祂阻拦，虽然意外，但这的确给我们争取了时间。」
　　「圣国有一句古话，叫【铁匠想打造出精良的武器，就得先拥有一把坚实的锻造锤】，如果我们三圣女之间心怀芥蒂，无法协同调动三神器之力，仪式失败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机会只有一次，既然已经不急于旦夕，我认为有必要提前了解清楚菲蕾德翠卡殿下的态度。」
　　「……」
　　看了眼天空中的三处战场，和被不知何时张开金色屏障所阻挡的其他【杀戮】大军，裁决圣女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说不恨你，那是连我自己都不信的谎言。」
　　「悠娜 ·萨默菲尔德，你勾结恶魔，诱使它们展开入侵，又出卖了我方大量珍贵的情报，导致前期战争接连失利，无数我亲如兄弟姐妹的部下因此而死，连我自己都差点殒命于战场之上。」
　　「除此之外，你为了能获得率军干涉所谓圣战的借口，甚至私自进行人体实验，制造出人族与恶魔的特殊混血，令他们陷入不幸，更别说那些受到各种牵连的民众，无辜者，简直可谓罪恶滔天，恶贯满盈！」
　　在菲洛米娜虽然像是已经有所预料，却依旧显得有些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菲蕾德翠卡继续恨声道。
　　「坦白讲，我这个人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背叛和欺凌弱小，更不要提你的所作所为，已经酿成了如此堪称有史以来最大灾难之一的恶果，简直可以说万死难辞其咎，绝难让我宽恕半分。」
　　「是吗……」
　　听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被系数揭露，悠娜的神情却依旧平静而温和，就好像菲蕾德翠卡批判的对象并非她，而是另一个截然无关的外人，甚至不曾去询问对方是如何知道这些。
　　但，裁决圣女话锋一转。
　　「虽然很想将一切都归咎在你的身上，但是曦小姐告诉过我，即使没有你做这些事，只要时间的齿轮继续转动下去，如今的圣国，也早晚会引来等同于，甚至比恶魔们更加可怕的外敌入侵……在了解了前因后果和一些秘闻的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并没有错。」
　　「悠娜，你的行为引来了灾祸，我也无法接受和承认你的做法，但就像如今降临的【杀戮】一样，我并不能说出【你就是一切罪恶的根源】这种话，进而不问缘由地施以裁决。」
　　「我恨你，也绝不会原谅你，等一切结束，绝对要跟你算清这笔账，但那不是现在。」
　　圣女举起圣剑，汇聚为一的三神器交相呼应，绽放出熠熠光辉。
　　「来吧，悠娜 ·萨默菲尔德，我会帮助你完成最后一步，将历史的错误拨正。」

第三百零九章：杀戮之国、悬顶之刃
　　在任何凡俗之物难以企及的遥远血色天际中，两道身影正以凡人肉眼无法捕捉甚至理解的极速，展开最原始的激烈搏杀。
　　其之一，是背生白金色修长双翼，身后拖拽有强劲龙尾，头顶与兽人或恶魔都完全不同瑰丽金色双角的龙娘少女。
　　她的龙爪与龙尾表面，浮现着白金色光滑的鳞片，每颗都宛若以水晶雕琢而成般绚丽无暇。
　　龙爪每一次在空中挥过的瞬间，都会带起大片漆黑的的爆碎划痕与无法言述般切裂之声，仿佛连这片空间本身都无法承受那恐怖的撕扯之力，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碎，化为虚无。
　　而她的对手，则更显现出奇异诡谲的光怪陆离姿态。
　　那是完全被血色铠甲包裹在内，身体两侧生有六臂，无掌，每只手臂上又各自延伸出不同形态武器，仿佛生来便是为纷争和战斗而存在的杀戮本身。
　　祂的身后，同样拖拽着长度不亚于龙之少女的血色长尾，但却并不显得后者那般圆润且富有光泽，而是单面极锋，如铡刀般狰狞恐怖的杀戮利器。
　　六柄形态各异的魔兵如巨轮般转动着，每次与龙爪在空中交击，都会令周遭血红色的天地迸发出宛若雷震般剧烈轰鸣，被爆裂力量扰动的浓郁魔力元素随着二者急促交手，竟化作飓风与漩涡向四方席卷而去！
　　但身处那混乱风暴中心的二者，却依旧以肉身沐浴在足以令任何伪神之下强者一旦毫无防备接触，都会瞬间被撕做齑粉的能量狂潮中，恍若未觉般面对面疯狂厮杀着！
　【杀！！！！杀！！！！杀！！！！！】
　　杀戮的意志狂吼，手中六柄魔兵同时裂空而至，与少女交织的双爪毫无花哨硬拼一记，僵持不下，璀璨的金色竖瞳与被铠甲包裹的血眸在空中迸发出宛若实质般火星，铡刀般的长尾又同时与白金色龙尾摆动扫出，乒乒乓乓连拼十余记！
　　这二者，皆是周身一切均可化作神兵的伟岸存在。
　　「砰！！！！！」
　　已经酝酿到极致的两股力量轰然爆发，将龙之少女与血色之神同时如炮弹般向后推去，又各自展翼，转力，将这股足以令凡人疾驰而出千万公里的剧烈冲势化解。
　【哈哈哈哈哈！！！痛快！！！！！】
　　斯鲁特尔的六臂与六刃在空中微微律动着，血色能量弥漫而出，将其上微不可觉的密密麻麻凹陷弥补，那是先前与龙爪无数次碰撞时留下的痕迹。
　　祂反观向浑身上下依旧毫发无损的金发少女，不禁发出由衷的赞赏之声。
　【白龙，你的肉体强横，是本君生平所见之最，恐怕也只有数千年前那位被称为【斗之神】的至高主神才能达到这种程度。】
　【你并非神圣白龙，你的血脉中混杂有两股力量，但那依旧不足以让未持有神国与神格的你，获得如此超越极限的神力与躯壳。】
　【告诉本君，你是如何做到这点的！】
　　晓光不甚在意地挥了挥爪子，瞳孔中的战意虽依旧在熊熊燃烧，却并未立刻继续出手。
　　毕竟对方刚刚提起的话题，也正是她最感兴趣的类型。
　　「当然是战斗，无止境的战斗，挑战一切具有挑战性的对手，磨砺自己的身与心。」
　【战斗……战斗……好一个战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杀戮】的狂笑声在天空中回荡开来，如同一场金戈铁马的鼓声交鸣，就连空气里的能量元素也被这强烈意志所感染，扩散出一阵又一阵肉眼可见的波浪般风暴。
　　祂说。
　【龙啊，要不要成为本君的坐骑？本君征战至今数千载，你是第一个能够得到承认的凡物，若愿意臣服，本君可免去对你降下杀戮。】
　【本君，是终将成为至高主神的存在，也理当拥有一位对等规格的伙伴！】
　　然而，龙之少女的金色双眸却因此微微眯起，散发出真正带着危险的寒意。
　　「你在……找死吗？」
　　并未感到畏惧，斯鲁特尔瓮声瓮气应道。
　【哼，本君能感受到你身上与其他生物的契约，但至宝归强者本就天经地义，如果你的主人真有能力，那就该亲自出来面对本王，而非让你独自代战！】
　【龙啊，就算本君尚未拿到这个国度的神之精华，突破极限，但你莫非觉得，仅凭达到了主神之位阶的身躯，便能对抗真正的杀戮之神吗？】
　　「你的废话怎么变多了？还打不打？」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答案吗，那么，准备迎接真正的杀戮之刃吧！】
　　祂张开六臂，仰天长啸！
　【屠戮万物！！！诛天！灭地！！！！！】
　　「轰！！！！！！！！！」
　　有巨刃，自无限遥远的天际落下。
　　那是真正的杀戮之刃，宛若神话中高悬于万物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由神的意志掌控着，在任意时刻对任何敢于违逆之人降下毁灭。
　　那是，高悬于世界之上的剑，名为【神国】的存在。
　　那剑坠落，化作无数杀戮之刃，降临至杀戮之神脚下辽阔土地中的每一只生灵头顶。
　　原始森林之中。
　　「圣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没来得及因同伴们头顶之上浮现出的血之长剑而震惊，正在与受到强化恶魔们竭力鏖战的某位圣骑士，便突兀发出了惨烈到极致的哀嚎！
　　他的身体，宛若被某种无形之刃一道道切碎，斩裂，化作无数血块崩裂开来。
　　在戛然而止的哀鸣声中，他的肉体，灵魂和所有的一切都凝为血之力升空，献祭向高居天上的杀戮之神。
　　「这，这是什么东西！？」
　　「防御！快防御！！！」
　　强者们纷纷作出应对，他们用已经收效甚微的信仰系魔法，又或者更加单纯的光属性魔法展开屏障，也有些将高悬于头顶之上的血刃视作某种异常状态，想要对其释放驱散……
　　但无论哪种，只要稍稍触及那杀戮之刃的边缘分毫，它便会顷刻间无情落下，将触犯神之力的生物绞杀殆尽，化作纯粹血气升空。
　　唯有什么都不做，战战兢兢保持原地不动，甚至不进行丝毫反抗的人，才能暂时在杀戮之刃的锋芒下苟活。
　　但，这里可是危机四伏的战场，放下了防御和抵抗的他们，又与引颈待戮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原本还能勉强维持住稳定的战线，在神国之力的降临下，开始崩溃。
　　就连那些真正作为战场核心的强者，例如某位灰衣剑客和他的小队成员，又或者三位天使小姐，她们头顶上也随之浮现出了相同的血之长剑。
　　虽然因为他们的实力更强，隐约察觉到了这把血剑的原理而并未立刻触发，但那也大幅制约了其行动节奏，以至于一时间只能左右闪躲，丝毫不敢进行反击。
　　在神之力的无情介入中，形式急转直下。

第三百一十章：神与始源
　　若说有哪里能够暂时幸免，或许也就只剩被三圣女以三神器联合下，超绝伟力隔绝起来的仪式内部空间了吧。
　　「菲洛米娜殿下，不要分心。」
　　五光十色的瑰丽屏障中，察觉到某粉金发少女开始时不时将视线转向旁处，漂浮在她面前的【救世之环】也有些不稳定波动起来的样子，同样正维持着【无冕之冠】力量传输的悠娜，立刻肃声发出了提醒。
　　「但是悠娜殿下……外面……」
　　「是神国，传说中只有神明才能掌握的绝对领域……【杀戮】的真正力量已经开始展现了，如果没有另一位神明的神国与之对抗……」
　　菲蕾德翠卡的脸上同样写满了凝重，她保持着身前【仲裁圣剑】上光芒的稳定，却并没有像最不成熟的救赎圣女小姐一样动摇，反而温声劝导着对方。
　　「冷静点菲洛米娜殿下，在真正神明的面前，我们现在就算出去也毫无意义，唯一的胜算就是尽最快速度发动【启圣仪式】。」
　　「我，我明白的……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等到仪式发动，外面恐怕已经……」
　　「那也是没有……」
　　但，就在此刻。
　　那棵坐落于广袤森林中央，几乎遮天蔽日的宏伟巨树，却骤然迸发出无垠神性与宏伟华光！
　　浓郁青碧色的光晕化作波纹，自三位圣女的仪式之地上空一扫而过。
　　「欸？」
　　在菲洛米娜错愕的低呼声中，她，菲蕾德翠卡，包括悠娜都下意识抬头望去，面露惊讶。
　　有温柔而至高无上的意志，在血之世界中，随着青光扩散开来。
　【斯鲁特尔，你的神国，依旧如当初一般残酷而疯狂啊，以生命之名，就让杀戮在此止步吧。】
　　「那是……」
　　轻柔的光扫过天空与大地，将生灵们头顶高悬的杀戮之刃如冰消雪融般抹去，名为翼的天使突然像疯了般脱离战圈冲上高空，眺望着森林中央已化作青碧翡翠一般，扩散出阵阵生命浪潮的宏伟巨树，颤抖着捂住樱唇，澄净美眸中却已噙满泪水。
　　「真的……真的是您！西芙殿下，大地万物生灵的守护母神，我等天使的创造主……您，您再度回到我们的身边了吗？」
　　「米涅尔瓦大人，我……我没有辜负您的嘱托，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如此类似场景，在辽阔的两大行省之内不断上演。
　　失落的神名与久违千年的生命神迹，随着神战与生命之树的落地生根，终于再度展现于大地之上，驱散了鲜血与杀戮带来的阴霾，将无数濒临凋零的生命之花挽回。
　　即使那之中并没有多少生命女神的信徒，但神迹与拯救带来的感激，却依旧反哺着生命的力量，让生命神树愈发苍翠，将杀戮之神的力量与凡尘隔绝。
　　遥远天际之上。
　【哼……西芙，依旧像当初一样纠缠不清呢，但如今的你已经不再是至高主神，本君却已再进一步，临近了那个极限的最后关头，就算你和这条白龙合力，以为就能阻挡得了本君吗？】
　　话音刚落。
　　「砰！！！！！」
　　有惊天血刃降下，直刺入【杀戮】之首！
　　斯鲁特尔鲜血铸就的神躯突兀爆开，化作漫天血雾，祂的气势，却反而以几何倍数的态势疯狂攀升，放大，放大，无限地膨胀，最终竟化作身高千万米开外，遮天蔽日的血之巨人！
　　那巨人似乎是以杀戮之神的形体为模版构成，却并不像后者一般共有六臂，祂高举双手，漫天之血尽化作恢弘巨剑，在其掌中凝结为真正的裂天开界的杀戮之刃！
　　祂的意志，在血之世界中化作雷鸣。
　【挡我者 ——死！！！！！！】
　　「这还真是另辟蹊径……杀戮之斯鲁特尔，唉，该说你天才还是疯子呢。」
　　青碧色的光，在龙娘小姐身边凝聚为生命女神的样貌，西芙琳看着眼前遮天蔽日的杀戮君主，不禁发出了略带无奈的感慨声。
　　「作为以凡物千万年血战，凝聚法则而成的神明，为了克服代表概念逊色于纯正神明的缺点，竟然将神国凝练成一把绝世神兵，削弱甚至放弃神明了无所不能的掌控力，只追求个体的绝对强大么……」
　　「虽然境界依旧是上位神，但以这种方式展现出来的力量，恐怕真已经逼近至高主神了，如果再让祂达成最后突破，就有点麻烦了啊。」
　　小龙娘斜眸撇了眼身边的青发女神，面露嫌弃。
　　「你来做什么，怕我对付不了这家伙？尽管去救你的子子孙孙就是了。」
　　「呵呵，这可是薇莉丝不放心你，才特地拜托我帮忙掠阵的，怎么……」
　　「轰！！！！！！！！」
　　并没有给予任何战前鼓劲的时间，血色巨剑猛烈横斩而下，将西芙琳尚未说完的话语打断，二女同时向两侧闪身，避开那仅仅斩击范围便足有上百米的恐怖血剑，又不约而同向后望去。
　　那神国所化杀戮之刃的一击余波，竟将天空都撕裂开宛若沟壑般深邃的虚无，并非裂痕，而是真正的虚空，似乎这个世界的空间已经承受不住逼近主神级的全力攻击，开始出现了大范围的崩解和碎裂。
　　「即使破坏到这种程度，也没有展开实质性的干涉吗……看来果然跟薇莉丝猜的一样，所谓的【世界意志】，并无法对内部造成太多物质方面影响呢。」
　　「行了，别说那些废话，你给我在旁边老老实实看着。」
　　又瞪了眼面露苦笑的女神殿下，晓光小姐再度强调。
　　「不许出手！」
　　「吼！！！！！！！！！」
　　嘹亮龙鸣声中，金发少女抽身而上，瞬间化作百米身长的优美本体，向着再度斩来的杀戮之刃喷射出白炽色浩瀚吐息！
　【不够看！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吗，神龙！】
　　「轰轰轰轰轰！！！！！！！」
　　巨剑与龙息在空中轰然对撞，但这次，一向无往而不利的龙之吐息却被杀戮之刃硬生生切开，虽然缓慢，却依旧在雷霆与激电的轰鸣声中渐渐向两侧分断，似是已难以抵挡那伟岸的杀戮意志一般。
　　话虽如此，晓光赤金色的竖瞳之中，却并未流露出丝毫慌乱，反而在维持着喷吐的同时，似有若无偏头般看了眼身后的女神小姐虚影。
　　西芙琳当然明白这并非对方向祂求助，只能再度苦笑着点点头。
　　「好好好，你尽管放手施为，冲击的余波就由我来负责抵挡好了。」
　　巨龙小姐满意地晃了晃脑袋，眼神里传达出 「算你识相 」之类的意思，她身边的空气中，便已回荡起名为【龙语】的低沉声浪。
　【此身，为天空之霸主】
　【此身，为大地的征服者】
　【此身号令世间一切之光，踏碎永狱与黑暗的轮回】
　【以此身为引】
　【比天空更加遥远的群星啊】
　【比大地更加深邃的寰宇啊】
　【挣脱枷锁，咆哮，翻涌，碾轧，张开巨翼，让天空为之碎裂，令大地化为乌有】
　【以神圣水晶龙晓光之名，命你降临！】
　　即便是血色也无法阻挡的黑暗天空笼罩，九头巨龙的伟岸身躯裂空而来，它高昂，愤怒，不屑，平静，睿智……它张开巨翼，向着鲜血的神明发出来自远古的高鸣！
　　「龙语禁咒 ·九狱！」
　　吐息暂歇，那千米巨龙的辽阔身姿，却取代了白色巨龙的前方，宛若庇护孩童的长者，迎着凌空斩下的血刃发动冲锋！
　【杀！！！！！！！！！！！】
　　「吼！！！！！！！！！！！！」
　　但就在此刻，一股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似乎将时间与空间同时定格于原点的波动，突兀自遥远大地上蔓延开来。
　　万物，皆被画上了暂时的休止符。
　　血色巨人与九首巨龙的身姿，亦在空中停顿。
　　唯有晓光，西芙琳以及斯鲁特尔这三位达到神级存在，依旧能一定程度上豁免这股力量的影响，像是感受到什么般，将视线不约而同向下方森林中的某处投去。
　【原来这就是这个国家的底牌……有意思，哼……那本君就暂且观望好了。】
　　「啧，真扫兴，就不能晚点再发动吗？」
　　「呵呵，看来不用我劳心劳力了呢。」
　　下一刻，奇幻无垠的始源之力，将世界笼罩。

第三百一十一章：人偶之城
　　「哦……真是壮观的景象呢。」
　　随着抵达最深处的 「升降台 」 ，黑发少女缓步而出，饶有兴致地打量起眼前这片，充满现代化气息的广袤地下风景来。
　　若非亲眼所见，恐怕任谁也想不到吧。
　　在世界最强大宗教，以信仰和神学闻名天下的女神教根据地，神圣帝国首都天使之城的深处，竟然会藏匿着一片规模虽称不上宏伟，却也已不亚于整座圣庭面积的地下城市。
　　而这里，大概便是圣教团领导下，如今女神教真正，最深的秘密了。
　　——信仰系魔法的根源之地。
　　「我们到了，薇莉丝小姐，正如您所见，这里就是当初那个人……浩渺一梦在消失前留下的最后遗址，他最杰出的作品，这个欺骗了圣国，全世界足足三百年的惊天骗局，便由此而起。」
　　先一步踏出升降台的洛克妮萨 ·塞西莉娅回过头来，而与他并肩行走在前方的……已经在牧师小姐帮助下治好大致伤势的泯尘也微微侧目，仰望着这片他大概已经目睹过很多次的景象，带出低沉叹息。
　　「浩渺他……并没有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明明只是一次偶然的闲谈，说有机会一定要让故乡风景再现于这个魔法与奇幻的世界，明明只是一笑置之的话题，他却……终究还是将其实现了。」
　　顺着二者的视线，薇莉丝环顾，将周遭一切映入眸中。
　　这里是一座机械化的城市。
　　曾经在圣灵小径中见过的无数浮空机械圆球，在天际四处奔波，如同密密麻麻迁徙的雀鸟，又像是遵循着某种既定轨迹的士兵，飞行，盘绕，升空和下沉。
　　一栋栋算不上多么宏伟，却依旧高大的现代化建筑耸立在城市四处，打扮不同，但形貌至少有七成近似的各类人偶们穿梭来去，仅仅薇莉丝在这出口看见的数量，便已有数百上千。
　　如果整座地下城市中，她们的分布密度都区别不大的话，这里的人偶总数恐怕要以至少万来计数才行吧。
　　如此伟绩，假若全都是浩渺一梦独自完成，即使薇莉丝也要有些敬佩他了。
　　刚刚走出升降台不久，便已有等候在附近的一位人偶少女迎上前来，向三者鞠躬行礼。
　　当然，她主要面向的目标，明显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某位牧师小姐。
　　「欢迎光临【地城 No。00001】，我是个体名【引导者 00039号】，遵照【神网最终型 0号】的指令，为您提供指引服务，有任何不懂的问题，欢迎随时向本机询问。」
　　这位人偶小姐的长相，与薇莉丝所见其他大部分人偶都并无太多差异，她穿着一身简约得体的现代化工作服，五官精致，长发披肩，脖颈显眼处标注着【00039】的数字，看起来很是专业。
　　她的表情，也并非那些战斗人偶一般是万年亘古不变的冰冷，脸上微笑自然且温和，第一眼就很能给人带以好感。
　　这让牧师小姐感到惊讶。
　　「引导者……你是这座城市的导游吗？但这地方平时应该没什么外人会造访吧？」
　　00039号点点头，微笑不改。
　　「检测到许可范围内的问题，答:【引导者型】是【父亲】在建设【地城系列】时设计的功能类别之一，主要工作为指引非地城系列外来者游览，并防止其进入危险场所和许可权限外的重要地点。」
　　「地城系列具备提供对外参观功能，在【父亲】最初设定的规则之中，本应开放至少三分之一地城为游览景点，但因后续规则修改，全部地城已进入半封闭状态，当前【地城 No。00001】内，正处于工作状态的引导者机型仅本机一台。」
　　「……？」
　　没有立刻回应人偶少女的细致解答，薇莉丝微皱着眉偏过头去，看向身边的洛克妮萨和泯尘。
　　「这只人偶，和之前那些战斗人偶是一样的情况？」
　　很假。
　　虽然初见时，那般亲切柔和的笑容给薇莉丝带来不错好感，但仅仅几句话的交谈下来，她便隐约察觉到了问题。
　　也不能说假吧……只不过她的笑，并非真正的情感表现，而是一种类似于机械模仿生物后，拟态出来的特定脸部轮廓罢了。
　　这只人偶大概并不明白【笑容】代表了什么，只是在指令中，在设计出来时就被要求了 ——接待客人时必须表现出这般特定表情而已。
　　所以这份笑容其实并不算生动，也不会随着言语的变化而调整，有种细微却难以忽视的僵硬违和感。
　　换言之，这只人偶其实并不具备真正的情感。
　　就像薇莉丝过去生活的蓝星上，因智能机械和科技高速发展，随之衍生出的某个耳熟能详话题一样。
　　——当机器人拥有了足以与人类共同生活和交流的智能 ai后，它们应该被视作真正的生物吗？
　　这样的争论，在很久很久之前便已出现，直至薇莉丝穿越也并未得出明确的答案，而【幻世】这款高拟真游戏之中也由于同样的问题，宠物等辅助类游戏生物并不被允许拥有过高 ai智慧，哪怕晓光这种最顶级的 sss级宠物也一样。
　　所以，在穿越之初，发现小龙娘竟然变成了真正拥有自主思维能力和情感的生物后，薇莉丝才会格外惊讶。
　　只有如人类般智慧，而不存在情感的机械，究竟该以何种态度来应对呢？
　　但拥有情感的机械，薇莉丝其实是见过的。
　　那便是万魔群山里的灵偶族。
　　到了现在这种时候，灵偶族的由来已经不是什么谜题了，她们很显然是那位【父亲】早期进行复活实验时，为了达成某些目的而制作出来的帮手，或许也是一种实验品，为了尝试验证他能否创造或回溯灵魂。
　　实验结果很显然是失败的，正如灵偶族族长伊妮所言，她们灵偶虽然拥有了与正常生物一样的思考能力甚至情感，但在本质上却并不存在灵魂，依旧是由核心中枢协调运转的魔导机械。
　　所以，大概在察觉到这份事实后，那位【父亲】，即浩渺一梦便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开始尝试其他手段。
　　这里 ——神圣帝国中的人偶无疑也是出自他手，但这些人偶，至少薇莉丝目前接触到的全部，包括当初与阿芙莉洁对战的那只，以及救赎圣女身边的小七在内，都与灵偶族不同。
　　那是一种更加纯粹，专为达成目的而存在的【工具】。

第三百一十二章：故人留下的痕迹
　　这便是薇莉丝接触到的总共两种人偶，给她带来最明显和直观的区别了。
　　这种差异的来源，大概也跟浩渺一梦那段时间遭遇，以及其心态的变化存在直接关联。
　　薇莉丝不打算浪费时间。
　　「直接带我去见那位【神网最终型 0号】吧，她应该已经赋予了你这样的权限才对。」
　　「正在上传【神网】的访问申请……许可访问，了解，三位客人，请跟我来。」
　　稍作停滞，似乎用某种方式隔空与某个地方进行了交流后，引导员人偶 「微笑 」着点点头，缓步向前而行。
　　泯尘和洛克妮萨很显然都已经并非首次造访此地了，甚至不需要引导人偶的指引，便主动与她走在一道，带着薇莉丝向城市中央而去。
　　虽然来来去去的人偶，机械很多，但它们似乎都已提前收到了指令，没有对三位外来者的造访做出任何反应，只是依旧执行着自己原本的工作，或巡逻，或搬运物品，或对沿途的某些设施进行维护，使用，井然有序维持着这座地下城市的运转。
　　走在路上，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新鲜事物，薇莉丝又突然想到件曾经从别人口中听来，却一直没来得及提起的事。
　　「对了泯尘，你之前跑到萨切诺城去是干什么的？听说后来还遇到救赎圣女，在那小丫头面前狠狠卖弄了一番？」
　　「……什么叫卖弄，我那是有正事的好吗？」
　　经过这么些时间调整，某位穿越者先生似乎也勉强从失落中缓过来一些，听牧师小姐略显促狭的语气，顿时抽了抽嘴角，无奈应道。
　　「尼克勒斯这个人，薇莉丝小姐还记得他不？」
　　「尼克勒斯啊……」
　　说记不记得……以某人作为神族的好记性，自然没可能忘掉那种有过不少交际的家伙。
　　之前在萨切诺城，帮救赎圣女菲洛米娜安置原本属于这座城市的十万民众时，薇莉丝就听其提到过送来那颗一次性空间储存宝石的，某神秘二人组的名字和特征。
　　泯尘自不必多说，而尼克勒斯这个名字代表的内容，牧师小姐也在那之后经回忆，很快想起来了与之有关的经历。
　　峡谷中的【凶狼】，许愿灵宝的传说，以及这位疾风流弟子近期正在联合王国王宫，给某位女王小姐当保安大队长的事，她都清清楚楚。
　　但既然尼克勒斯跟泯尘一起，出现在了神圣帝国这边……
　　「嗯，他跟你是啥关系啊，主角先生的又一个私生子？另外，你小子不会是仗着有点实力，直接跑到联合王国王宫去把人抢了吧？告诉你啊，莉莉娅是我罩的，你要是敢欺负她，可就不是挨一顿揍这么简单了哦。」
　　「喂喂，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这段话各种意义上听起来都很糟糕啊……」
　　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泯尘连忙正色道。
　　「关于带尼克勒斯外出游历这件事，我是先私下接触过他，又正式面见了那位莉莉娅 ·梅凯兰德陛下，获得许可才这样做的，至于我跟那孩子的关系……请不要误会，我们之间并无任何血缘或亲属存在。」
　　「但……他是小帅的后代。」
　　「……小帅？」
　　正当牧师小姐好奇念叨着这个听起来有点俗气，但实际上已经并非她第一次接触到的名字时，洛克妮萨也回过头来。
　　「是这样，薇莉丝小姐，当初与泯尘一道穿越至此的异世界来客，算上他总共有五人，除去您已经知道的浩渺一梦与芝士麻薯，还有一男一女，而【炎神小帅】就是其中唯一的人族，作为队伍中提供后方火力支援的弓箭手而活越着。」
　　布衣青年点点头，沉声应道。
　　「小帅在幻界一战中，死在了炽炎大君之子 ——炽炎元素领主的手中，我亲眼看着他……被最擅长使用的烈焰焚为灰烬，尸骨无存。」
　　「虽然我们拼尽全力为他报了仇，甚至报复性挖出了那只炽炎领主的核心，但他的陨落也已经无法再挽回。」
　　「前些日子离开万魔群山后，我去往联合王国境内，按照你的要求，教导过那位拿到了我所留刀谱，名叫岚的女孩子后，又一路向南，来到了联合王国的首都，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位名叫绯焰花的传说级冒险者。」
　　「让我惊讶的是，那位绯焰花使用的箭技竟然跟小帅一模一样，但小帅应该不曾收过弟子才对……」
　　「后来我才想起来，早年我们游历世界之时，曾经在一处破败之地遇见过似供奉着【火炎之神】的神庙，当时小帅笑谈称他的名字里也带有炎神二字，而那神庙废弃已久，内中空无一物，便决定将他归纳总结出的弓术精粹放置于供台上，就当是【炎神】赠与后来者的馈赠。」
　　「我想，这位绯焰花或她的先祖，一定是找到了那座神庙和小帅留下的手札，并习得其中能力，既然如此，她也算是小帅的半个弟子，唯一的传承者，我便决定留下来再观察一阵子，看能否照拂一二。」
　　「但让我惊讶的还不止于此，随着时间推移，顺着这位绯焰花小姐的人际关系，我又发现她偶尔会接触的 ——王宫侍卫总长尼克勒斯，竟然和小帅长得很像，而且身上还隐隐留存着一丝有些熟悉的味道……」
　　「仔细推敲回忆之后，我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大家游历世界，变得越来越强后，渐渐接触到了这个世界新鲜各异的【法则】，并试图进行模拟，掌握那份接近于概念的力量。」
　　「当时的浩渺，就已经在探索有关【信仰之力】的本质，而我们心比天高，甚至想利用类似模拟法则，创造出【能够回应祈愿的机器】，也就是所谓的许愿机。」
　　「利用浩渺的 ai技术，加上许多收集到的珍贵材料，我们最终制出了一件试作品。」
　　「不过后来，由于某些技术上的难题始终无法攻克，真正的法则也远比我们想象中复杂太多，大家最终放弃了这个计划，并将半成品放在正好路过的欧肯峡谷深处，也算是作为我们曾经经过那里留下的痕迹。」
　　「这台机器本该只有我们五人能够获得访问权限，但或许是时间过去太久，那东西的身份识别系统出了点问题，把气质和血脉近似的尼克勒斯当成了小帅，不仅解除环境拟态重新启动……还实现了他一个【愿望】。」
　　「那之后，仪器大概是能量用尽重新陷入了隐匿状态，但那种我们合力创造的那种【模拟法则】气息，却依旧留在尼克勒斯身上，最终被我注意到。」
　　「后来我悄悄用一些特殊方法检查，确认了尼克勒斯真的就是小帅的后代。」
　　「因此，我决定把他带在身边，教导他一些更加深奥的技艺，也算是……当初没有保护好小帅的一点微薄补偿吧。」
　　「喂，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过来啊，我真的没有在勇气之城乱搞，为了获得许可，还被那位女王陛下敲走了一件灵器呢……」

第三百一十三章：程序员的——力量！
　　顿了顿，泯尘又道。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萨切诺城，其实也是巧了，因为一些门户之见，尼克勒斯那孩子坚持要获得师尊同意，才愿意修习我传授给他的刀法。」
　　「所以，在下就带他去拜访了居住在奥斯特帝国境内的，那位给他授业的疾风剑圣。虽然剑圣本人不在，但我们姑且还是获得了替其管理道场的大弟子许可，正好回返之时，就碰上了那种事。」
　　「这样么，我还以为又是那面板发布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任务呢……」
　　牧师小姐沉吟着颔首，又忍不住吐槽道。
　　「话说你们这帮人还真能留种啊……那个小帅就算了，泯尘，你来到这边之后究竟勾搭了多少妹子？那个泯雯，圣学院里的修篁竹也是你的种吧，竹子都能那啥，某种意义上你也真够厉害了。」
　　「嘿，透个底呗，到底还有几个？」
　　「这个……咳咳咳咳！」
　　察觉到旁边某位正宫小姐投来的不善和审视般眼神，求生欲极强的泯尘先生连忙装模作样地连咳几声，立刻跳过这危机四伏的话题，又抬手指向眼前近在咫尺的高大圆顶机械建筑。
　　「你们看！已，已经到了哦！」
　　「看不出来你还惧内啊……」
　　看到主角先生再度吃瘪，而露出促狭般笑容的牧师小姐摇摇头，却也没坏心眼到揪着这种事不放，便按照泯尘所指，将视线转向前方。
　　那是地城之中最大最宏伟的建筑，看引导人偶已经在边缘驻足的样子，很显然，这里就是所谓的【神网】核心，那神秘的 「最终型 」所在地了。
　　引导人偶在那扇科技感十足的银色大门上，快速输入了十几位数的访问密码，门扉便像是自动伸缩门一样向两侧张开，露出了内部同样现代化气息浓郁的景象。
　　这里……或许可以形容为【大型战争指挥所】吧。
　　至少有上千名人偶正坐在某种带着投影屏的指挥台前，高速却有序地操作着面板，指挥台一排又一排并列开来，噼里啪啦的密集敲击声在广袤空间中回荡，宛若一场盛大的演奏会，初次目睹之下，实在难叫人不因如此壮观之景而心生震撼。
　　「这是什么？」
　　听见黑发少女的问题，随候在身旁的引导者人偶毫无迟疑应声道。
　　「检测到许可范围内的提问，答:【神网】是一台以【神网最终型 0号】为核心，辅以 3279名【神网系列】个体，联合构建的大型演算设备，【地城 No。00001】的神网中枢上半层，负责与每一名神网系列个体进行对接，交换数据信号并由【神网最终型 0号】统一协调。」
　　「噢……」
　　虽然听起来有点复杂和抽象，但拥有蓝星上那些记忆的薇莉丝小姐依旧很快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神网神网，顾名思义，网，自然是由一个一个点连接起来的。
　　有着当初圣灵小径地下的经历，再见到如今这一切，真相已经很容易推测了。
　　类似于圣灵小径那样的地下设施，这个世界绝对不止一处，指引人偶口中的 3279名【神网系列】个体，或许便是代表了全部 「节点 」的数量，即当初那种坐在机械王座上，以大量数据线与周边仪器相连的人偶。
　　而这里……
　　这个大厅中的每一台仪器，或许就对应着其中一名人偶，她们散布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深居地下，或其他难以被常人触及到的隐秘地带，以自身为一个个节点共同构建出了【神网】。
　　来自世界各地的那些数据和力量又通过她们，汇集到这座圣庭地下的【地城 No。00001】之内，被那位【神网最终型 0号】所调配……
　　牧师小姐再度偏过头去，但这次，她看向的目标却是名为洛克妮萨 ·塞西莉娅的，仅有外表青春年华的金发少女。
　　「这就是信仰系魔法真正的原理了吧？你早就知道这些……除了你，知情者还有谁？」
　　这位守护了家族和圣国三百余年，往昔的裁决圣女殿下恭敬点头，应声道。
　　「目前知晓的还有萨默菲尔德家族族长，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以及兰伯特家族族长，圣教皇奥格斯特 ·兰伯特。」
　　……果然如此啊。
　　也就是说，神圣帝国真正的秘密和内幕，其实依旧掌握在三大神裔的手中，他们并非不晓得现在的情况有问题，已经与最初背道而驰，只是不想改变，又或者无法改变，只能循着如今之路，被历史洪流裹挟着继续走下去。
　　洛克妮萨显然就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悠娜当初在见到真正 「女神神迹 」的时候，才会表现得那般激动又纠结，又表示现在的神圣帝国与她们，已经没有资格得蒙召见云云……
　　如果将神圣帝国如今的情况视为【旧制】，那么作为圣教皇的奥格斯特，或者说他代表的力量大概是守旧派，洛克妮萨 ·塞西莉娅是中立派，而悠娜 ·萨默菲尔德……大概就是革新派，或者说激进派了吧。
　　不过现在这会，她的计划大概也已经接近尾声了。
　　牧师小姐将视线扫过全场，却并未找到期望之中的目标。
　　「最终型 0号在哪？」
　　在引导人偶开口之前，泯尘便主动接上了黑发少女的询问。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她，这个型号的魔导人偶是没权限进入神网核心的。」
　　果然，那位脸上永远都保持着一尘不变 「微笑 」的导游小姐听闻此言，便像是触发某些关键词般点了点头。
　　「检测到目标人员已抵达预定地点，指引任务完成，【引导者 00037号】即将返回待机地点待命，感谢您的配合，再见。」
　　说完，她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栋建筑，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布衣青年无奈地摊了摊手。
　　「没办法，人偶就是这样，我刚来的时候也差不多，还自己摸索了半天呢，她们只会按照规章办事，来吧， 0号就在我们下面。」
　　在布衣青年带领下，离开了引导人偶的三人，沿着【大型指挥所】的主道一路向前。
　　周围噼里啪啦的密集敲打声没有一刻停歇，虽然有些吵闹，不过薇莉丝更在意的，其实还是那些人偶究竟在操作些什么。
　　但当她将视线投向某位人偶少女面前的屏幕时，却发现上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数字，符号和乱码组成的意义不明行列，并且在以极快速度向下滑动着。
　　而这位人偶小姐的工作，就是绷着张脸对信息进行筛选，偶尔删去部分内容，或在某些段落前后添加同样意义不明的字符。
　　「欸……」
　　只是看了几眼，薇莉丝小姐便果断放弃了继续探究下去的打算。
　　程序员真的好厉害。

第三百一十四章：原型机
　　走过一排排并列着的三千多台仪器，来到最深处的，类似于电梯入口的银色金属门前，泯尘朝守护大门的两名荷枪实弹人偶少女点点头，后者便像是认识他一样，沉默着让开了道路。
　　门扉张开，待三者踏入其中，又再度关闭。
　　「嗡 ~」
　　淡淡的失重感伴随着几乎微不可察的滑动声，在电梯内部勾勒出些许微妙的沉默。
　　突然，泯尘沉声开口道。
　　「薇莉丝小姐，虽然已经战败的我大概没资格说这种话，但……能不能问问，你究竟打算如何处理这边的情况？」
　　「？」
　　注意到洛克妮萨同样投来的希冀目光，听着伴随电梯不断下落传入耳中的轻微嗡鸣，牧师小姐沉默片刻，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摆摆手。
　　「喂喂，不要搞得那么严肃嘛，我很有压力的。」
　　「泯尘，说实话，你一开始就根本没必要那么拼命地阻拦我，我并不是抱着把这里一切乱七八糟东西都毁灭殆尽的目的而来的。」
　　「你们可能觉得我是始源之光的什么圣使，更有甚者，就是祂的化身一类东西……退一万步来说啊，我并不否认自己与那玩意绝对没有任何关系，但那不代表我就是祂意志的延伸，必须要拨乱反正，强行把信仰什么的变回正轨了。」
　　「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以及捞一捞某个作死的光族小丫头才来到这里的，何况说句老实话，如果始源之光真是那样无所不能的东西，祂对于所谓凡物的信仰是否存在，有多有少，也根本不会在意吧？」
　　「信仰并不是一种强迫的关系，也从来没有谁规定过神圣帝国的子民一定要信仰哪位存在，光明女神也好，始源之光也罢，至少我认为是无所谓的。」
　　「是信徒选择信仰，而非信仰选择信徒，如果他们，信众们在知晓了真相后觉得按现在这样继续下去是合适的，应该的，我其实完全没有意见哦，毕竟我又不是什么救世主。」
　　「……」
　　闻言，泯尘与洛克妮萨不禁面面相觑，尤其后者，更像陷入思索般沉默了许久。
　　终于，在电梯都已经渐渐迟缓下来的临近终末时刻，她惑声道。
　　「薇莉丝小姐的意思是……让我们自己去选择？可究竟要如何做出公正的选择呢？如果信仰系魔法的真相在圣国之内扩散开来，别说给出答案了，恐怕立刻就会爆发出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动乱吧。」
　　「神圣帝国作为世界中央，综合国力最强的国家，一旦出现问题，可能会像蝴蝶效应般引起接连动乱，甚至是囊括整个世界的大战……正因为牵扯如此之严肃和重大，我才始终不敢有任何举动。」
　　然而，黑发少女只是摇了摇头，提到另一个名字。
　　「拜光教会……这个塞西莉娅家族一手帮助扶持起来的组织，洛克妮萨，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当然，他们的出现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但通过菲蕾德翠卡那孩子了解到具体情况后，我又觉得这或许会是一种崭新的可能性，在最坏的情况下，他们大概能成为……」
　　说到此处，这位老成而稳重，暗中守护了家族三百多年的超越级强者微微一惊。
　　「啊！难道【拜光教会】其实是您……」
　　「喂喂，你们这个家族的人都怎么回事啊，不要过度解读啊……」
　　有些无奈地再度摇摇头，薇莉丝毫不犹豫否认道。
　　「我可从来没有打算借助这个组织来做些什么，嗯……虽然他们的出现或许的确与我有一丢丢丢关系，但那不过是意外而已。」
　　「我只是想说，即使没有了女神教，没有了现在的体制，圣国人也能自然而然找到最适合他们的生存方式，就像一千多年前【慕光教会】的出现同样并非谁人授意，三神器的降临也只是先献上祈求，再赐予回应的关系罢了。」
　　「从来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必须的，必不可少的。」
　　「所以……」
　　笑了笑，薇莉丝打断了欲言又止的洛克妮萨，并单方面终止眼前的话题。
　　「你们看着吧，时间，历史会给出一切的答案。」
　　已经抵达终点的电梯自然张开，牧师小姐毫不犹豫迈步而出，只留下神情凝重若有所思的前圣女，和苦笑着拍了拍她肩膀的穿越者先生。
　　薇莉丝踏入新的天地。
　　这里，便是神网的核心，一切信仰系魔法的发源地与汇聚之所。
　　在大厅无数精密而有序，至少牧师小姐完全看不明白用途的大小仪器环绕下，端坐于中央机械王座之上，周身连接有密密麻麻线缆，散发出异样神圣与神性的少女，向着来访者微微颔首。
　　「欢迎你，陌生的神明，名为【薇莉丝】的存在。」
　　那是人偶，但却又与人偶不同。
　　她带着一双空洞的，属于机械的眸，眼眸深处，却又蕴藏有人偶本不应拥有的，名为【情感】的色彩。
　　她的头发很长，却并未披散而下，却反倒违逆了重力原理一般倒悬向空中，本应是漆黑的发色之中，有接近四分之三都已经被从上而下蔓延来的光芒般金色覆盖，形成了某种奇异的渐变。
　　至于她的模样，与外面的人偶们倒并无太大区别，但又像是揉合了所有型号的人偶，汇聚成一位最终的完全体，或者说……原型机。
　　「芝士麻薯么……看来这就是她的模样了，【神网最终型 0号】，用这个称呼来与你交流可以吗？」
　　面对牧师小姐的好奇猜测，人偶少女 ——完全以穿越者【芝士麻薯】数据为模版，制造出的【神网最终型 0号】点了点头，脸上勾勒出一丝因为不太习惯而略显僵硬的笑容。
　　「没有关系，我与其他姐妹不同，并不把代号或称呼看得很重，如果是为了方便，建议直接喊我 0号就好。」
　　「嗯，那么 0号……」
　　不等薇莉丝道明来意，端坐在机械王座上，似乎无法随意移动的 0号便再度主动点点头。
　　「薇莉丝小姐……这么称呼您应该没问题吧？根据神网收集到的有关【薇莉丝】与【曦】的统合情报，加上之前在地城中的表现，能够计算出您接下来的发言倾向，有 97。65%概率是询问我【父亲】和【母亲】的具体情报。」
　　「关于这点，我已经准备好了对应的影像资料，这是父亲在启动【改写】前，以特殊方式保存的最后内容，原本是留给泯尘先生的。」
　　说着， 0号将空洞的视线转向后方面色复杂的布衣青年，很显然，他也早已经看过这段资料了。
　　「泯尘先生，按照【父亲】的指令，我需要您批准授权，才能向外来者公开 sss级以上秘密资料。」
　　「……放吧。」
　　「了解，那么接下来，开始播放机密级别 sss的【No。00001号】影像视频。」

第三百一十五章：我名——浩渺一梦
　　点击了几下那张机械王座扶手上的按钮，便有小巧的操作板弹射， 0号在上面熟练输入了一长串密码，又经过类似于瞳孔扫描般的验证过程，伴随着 「嗡 ~」的轻响，富有高科技气息的虚拟大投影屏终于展现在几人面前。
　　画面迅速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位身穿锦袍的青年男子，正在某个似乎是密闭室内的环境中，朝录制方向抬手打着招呼。
　　他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虽然没有泯尘那种看着就很欠扁的帅脸，但容貌也算得上清秀英俊，属于知性的文雅风格，气质有点类似于【幻界】中的那位文曲，却更加 「现代化 」 ，比起文人，倒更像科学家之类的感觉吧。
　　至于他的种族，虽然这样直接目测看不出来是什么，但也很明显并非人类，毕竟影像中青年的脑袋上长着一对类似于恶魔，但又有所不同的螺纹状双角，发色也偏向银灰，这是正常人族都不可能具备的特征。
　　这时，画面中的青年开口说话了。
　　「哦，已经开始录制了吗？咳嗯……好久不见了装逼哥，当你找到 0号，并看见这份录像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存在于世上了吧。」
　　「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彻底消失，或许彼时彼刻能够完整记得我【浩渺一梦】的生物，也就只有受到世界意志庇护的你，和一些超规格特殊存在了呢，就连书面上那些我的相关记载都会被抹去，嗯……至少祂是这样说明的。 「
　　「哈哈，我猜你现在大概已经把一张臭脸拉得老长，大声质问我在搞什么名堂了吧？好好好，不叫你装逼哥了，泯尘，泯尘行不？」
　　故作轻松地呵呵一笑，青年又继续道。
　　「当然，我也不太清楚你究竟什么时候会找到这里，虽然姑且有向所有魔导人偶下达【遇到你就提供相关线索】的指令，但听说你现在正在幻界那边处理我们留下的烂摊子，恐怕一时脱不开身，所以也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下信息啦。」
　　「如果我的计划能够成功，成为光明女神之后，麻薯大概会去找到你，但如果失败……」
　　说到这里，青年 ——浩渺一梦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担忧和阴霾，又很快将其扫去，重新换上一副温和知性浅笑。
　　「那么，先向队长大人交代下我这段时间的经历吧，你知道的，我带着麻薯离开了圣地，去寻找能够治疗【灵魂破损】病症的强者，却……许久都没能获得进展。」
　　「灵魂一道实在是太过深奥，哪怕达到了我们现在这个程度，也根本无法触及到它真正的内核与构成，我做了很多实验，但都失败了。」
　　「麻薯的状态在每日俱下，因灵魂缺失而昏迷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甚至达到了好几天，半月才能苏醒数个小时的程度，我知道，她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与她商量过之后，我以密法将其身躯封存，通过假死的手段来延缓真正死亡的到来，并转换了新的思路。」
　　「通过翻阅古籍，我发现这个世界其实也像大家当初所想一样，似乎是由海洋将陆地分隔开的，虽然形态上有些……微妙的差异，但那并非重点。」
　　「我们目前所处大陆，并非这个世界唯一的孤岛，在遥远的东海之外，还存在着另一片文明。」
　　「那片大陆叫【古灵域】，面积大约相当于这个大陆的一半左右，共有四个国家，正好分布在那片大陆的东南西北方向，却并非由国王之类个体统治。」
　　「他们的当权者，被称作【圣】，因此这四个国家的高层也被合称为【四圣】，而四圣，同样并非【古灵域】的顶点，真正君临这片大陆的至高存在，或者说组织……名为【灵隐仙岛】。」
　　「？」
　　听见这已经相当耳熟的名字，薇莉丝小姐下意识愣了愣，忍不住歪起脑袋来。
　　但浩渺一梦并未把那片【古灵域】大陆的情况铺开来细说，只是很快接踵道。
　　「根据古籍中的描述，灵隐仙岛是【仙隐之地】，虽然我不太清楚这个所谓的仙究竟相当于何种水准，但据说却拥有沟通冥府，唤回亡魂的不可思议之神通，或许那位【仙】，可以治疗麻薯如今的病症。」
　　「其中过程我就不慢慢啰嗦了，总而言之，经过许多波折，我最终渡过东海，带麻薯登上仙岛，并求见了那位被称为【灵狐巫女】的【隐仙】，希望她能够开恩救人。」
　　说到这里，浩渺一梦不禁面露苦笑。
　　「我本想着那位大人物必然不会平白无故施以援手，准备好了丰厚的礼物和交易资本，即使倾尽一切也要换得对面出手，但登岛之后，我才从负责守护仙岛的【七隐星】之一口中，得知了某个令人绝望的消息。」
　　「【灵狐巫女】竟然并不在仙岛上，而是正外出游历之中，即使七隐星也不知道她此刻身在哪里，而灵隐作为永生一族，对时间观念的淡泊远非我们所能想象，或许数百甚至上千年，她都未必会回返。」
　　「我不可能等的了那么久，别说千年，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即使以密法镇压，百年之内麻薯的灵魂就会流逝殆尽，到时候就算是【灵狐巫女】，恐怕也无法再唤回这无根浮萍了。」
　　「泯尘，你知道的，麻薯之所以会陷入灵魂流逝的濒死状态，是因为她当初在本就透支的情况下，为了从盛怒的炽炎大君手中救下我们，强行借助世界加护发动了无法掌握的【虚奥义】，以至于本源彻底枯竭。」
　　「虽然作为【仙灵族】的特性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但也只是拖延了灵魂溃散的时间，就像一个底越漏越大的瓶子，即使我用再多灵药，技能去想法设法弥补，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意识到已经走投无路后，我一时间陷入了深邃的绝望与迷茫中，但灵隐仙岛的其中一位【七隐星】却在听说过我和麻薯的情况后，给出了一个建议。」
　　「他建议我重塑麻薯的灵魂，说的通俗点，就是给装载着【芝士麻薯】这个存在的破损容器，换成另一个瓶子，凡物无法精密地修补灵魂，但如果只是单纯更换载体，却未必完全不可能。」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大胆的设想，我最初听闻时甚至惊怒不已，但后来冷静下来想想，却不得不承认那已经是我能够采取的最后，唯一办法了。」
　　「但重塑灵魂何其艰难，即使那位实力更在你我之上的【七隐星】，也只是提出了这个建议和方向，并不清楚具体要如何去做。」
　　「所幸，灵隐仙岛十分大度，加上我登岛时的一些贡献，经过七隐星内部磋商，他们决定对我开放【仙典阁】的第一层，让我在那据说来自灵隐所奉之御狐神，和灵狐巫女的部分收藏中，寻找可行对策。」
　　「另外，由于灵狐巫女仙踪渺渺，他们认为于我有愧，还决定给予我一次祈求【御狐尊神】降赐的机会。」

第三百一十六章：历史的重量
　　谈及那位神秘的御狐神时，浩渺一梦脸上明显带起了几分敬畏与尊敬，沉声道。
　　「虽然被给予了这样的机会，但实际上根据【七隐星】的说法，凡物，尤其非古灵域本土生灵的外来者，能够得到【御狐神】回应的概率，其实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最初我只是抱着多少试一试的打算，前往【御狐神庙】进行了参拜，但没想到……那位神明竟然真的响应了我的祈求。」
　　「那真是……不可思议的伟岸存在，还记得吗泯尘，我们曾经不止一次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过神明留下的遗迹，并探讨真正的神明，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但这片大陆的诸神都已离去，我们无法接触，无法亲眼得见。」
　　「在争夺【蛇】的遗骸之战中，大家遇到了来自【黄昏议会】的议员投影，幻界里，我们遭遇过炽炎大君，寻觅到了其他几位元素君主的沉睡痕迹，但那都并非真正的，完全的神明……」
　　「而【古灵域】不同，那里并没有对神明存在的限制，【御狐神】的强大，也远远超过了我所见的任何存在，甚至让我想到了当初那位接引大家来此的【世界意志】。
　　「甚至，我怀疑祂完全有能力以本体亲自降临这个世界，只是由于某些特殊原因没那么做罢了。」
　　「那是真正的，至高的【神】。」
　　「向那道仿佛虚无缥缈，又清晰萦绕在身边任何一处的声音提出诉求后，御狐尊神赐予了我一把钥匙。」
　　「当然，钥匙只是比喻，准确来说那是某种秘术，能够以自身某物为代价，等比例换取【因果】的，凡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换取……因果？」
　　空气中，响起牧师小姐似感到诧异和困惑，又像是有所恍悟的些微声音，浩渺一梦的轻笑也随之播放开来。
　　「哈哈，我猜你这家伙现在一定百思不得其解吧，虽然听起来很玄乎，但这秘术其实也没那么复杂。」
　　「泯尘，如果把时间形容成一条无止境，不断向前奔涌着的无形长河，我们作为凡物，自然是无法观测，也无法触及到这条【时间之河】的，因为你我本就身处其中，是河的一部分，只能被它裹挟着不断向前。」
　　「但如果利用【御狐尊神】所传的这套秘术，生灵就可以像真正的神明一样，跳出时间之河，观测，甚至干扰它过去与未来的流向。」
　　「当然我说过了，那并非没有代价。」
　　「想要修炼这套秘术，跳出时间之河，生物本身就要先抛弃因果的概念和束缚 ——我们的真名，就像我【浩渺一梦】，或者你的……咳……」
　　浩渺一梦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未卜先知地赶在某布衣青年脸庞开始抽搐前中断话题，又赶忙道。
　　「咳，总而言之，秘术就是这样一种原理，一旦使用过它，世界赋予我们的真名就会被抹去，而且随着我们干涉【时间之河】的幅度越大，作为代价，我们自身存在的痕迹也会对应消弭越来越多。」
　　「说到这里，想必你也听明白了吧，没错，虽然代价无比巨大，但这套由【御狐尊神】所传的秘术，从理论上来说却能够【改写】过去曾经发生过的某些事。」
　　「最开始，我本以为御狐神传下此术，是为了让我像那些漫画小说里一样，回到过去，改写当初幻界那一战的结果，但实际上仔细参悟之后我才发现，这份秘术所能改变的只是【时间之河】留下的痕迹，即所谓【历史】……」
　　「而真正发生过的事，已经死去的人，却不可能随之逆转。」
　　「说到底，我们只是凡人，或许能够取巧跳出时间之外，却不可能撼动这条大河本身，恐怕就算真正的神明，也很难做到逆转时空，彻底颠覆因果之类可怕的事吧，否则那就是真正的全知全能，无所不能了。」
　　「历史本就是不可再现和模拟的过去，牵一发而动全身，蝴蝶效应的力量，它的承重远比你我想象中更严肃，它无法，也不能被改变。」
　　「于是我不禁开始思考，究竟要如何妥善利用这份力量，才能达成我的目的，将麻薯救回。」
　　「这期间，我翻阅了许多被收藏在【仙典阁】一层的古书，并在偶然机会下，找到了一张记载着名为【十字之血】秘法的图纸。」
　　「泯尘，你敢信吗，那竟然是一种通过汇聚名为信仰的因果之力，凝结【神格】，创造出真正神明的不可思议之法！」
　　「我思考了很久，结合【七隐星】建议的方向，御狐神赐予的秘术和这份古法，最终决定试一试。」
　　「在【灵隐】支持下，我带着麻薯回到了这片大陆，建立起名为【灵隐商会】的组织，以经商为名，在世界各地搭建起据点，利用灵隐仙岛给予的帮助和我自身收藏聚拢资金，做了很多很多的准备。」
　　「原本我的想法，是利用御狐神所赐之秘术修改一部分历史，构建出一份虚拟的【神名】，并以此吸引信仰，借助【十字之血】的力量来一点点让麻薯向着神明蜕变，以达到重塑魂体的效果。」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这样实在是太慢了，如果没有足够庞大的信仰为基础，想要满足【十字之血】凝聚神格的条件，恐怕得花上成千上万年时光，麻薯怎么可能等的了那么久！」
　　「然而就在这时，神圣帝国那边传来消息，恶魔再度大举入侵，明光圣女与【侵蚀】化身两败俱伤陨落，群龙无首的圣国大军在攻势下节节败退……」
　　「我本不想浪费时间去多管闲事，但又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天赐良机。」
　　「神圣帝国的慕光教会，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信仰集团，而他们所信仰的始源之光，又是一种比神明更加虚无缥缈的概念，很容易进行某些引导和修改。」
　　「所以，我决定利用【慕光教会】的信仰底蕴，为麻薯塑造新生。」
　　「当时的神圣帝国因为失去明光圣女，在与恶魔的战争中陷入了绝对颓势，我以此为借口找上裁决圣女洛克妮萨，并表示可以开发出一种新的力量来帮助他们。」
　　「那丫头你是知道的，平时看起来鬼精鬼精，面对信任之人的时候又憨得很，加上被我带去的，有关你的消息吸引，根本没有怀疑太多，便决定全力给我提供支持。」
　　「这种以秘术【十字之血】为核心，辅以我的机械工艺，经过改良而成的力量体系，我决定将其称为【神网】。」
　　「而以【神网】为核心驱动的力量……」
　　影像中的浩渺一梦托腮沉思片刻，像是突然获得了某些灵感，轻笑出声。
　　「既然要靠信仰之力来发动，就叫它【信仰系魔法】好了，你觉得呢？」

第三百一十七章：铭记我的存在
　　「前期准备中，我已经通过自己制造的魔导人偶，在灵隐商会辅助下，在世界各地埋设了许多基站，虽然还达不到覆盖全世界的程度，但没关系，只要从神圣帝国开始向外延伸，早晚是可以做到的。」
　　「我并没有告诉洛克妮萨神网运作的真正原理和条件，只说那是一种新开发出来的便捷能力，为了能够尽早击退恶魔，也由于我们过去共同冒险生活带来的信任，那丫头开始大力支持我，将【神网】的节点在整个国家铺设起来。」
　　说到这里，影像中的浩渺一梦顿了顿，充满文艺气息的英俊脸庞上，浮现出几许深切感慨与不舍。
　　「泯尘，如今……战争已经到了最紧要关头，【神网】的建设也基本成型，现在就该是我行动的时候了。」
　　「我不清楚这个前所未有疯狂和冒险的计划能否成功，但想要改写如此规模的历史，我将要付出的代价也必然无与伦比，或许，连我自身的存在都会因此被彻底抹去吧……」
　　「但我还是要去做，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救麻薯，她不仅是我的爱人，我的同伴，我也欠她一条命，我们……都欠她太多了。」
　　「小帅死了，菜菜子死了，麻薯也已经陷入漫长沉睡，如果她的灵魂流失殆尽，仙灵族的身躯也会一并随之消散吧，咱们五人中，现在就只剩你和我了。」
　　浩渺一梦笑笑，似乎想要表现出洒脱不羁的样子，却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角，划去一抹湿润。
　　「我……真的从未后悔过与你们一同来到这个世界，那几十年的冒险，让我原本平凡的人生变得辉煌而多姿多彩，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那段精彩的回忆，浩渺始终铭记于心。」
　　「泯尘，为了救麻薯，我做了很多很多错事，对不起那些信赖我的人，也欺骗了洛克妮萨，有人说我陷入了魔障，这我并不否认，如果你此刻近在眼前，也一定会阻止我这么做，甚至是揍我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青年向着拍摄镜头深深鞠躬，良久，才再度直起身来。
　　「即使如此，泯尘，我还是想求你一件事，你是受到世界意志加护的宠儿，【改写】对你也未必会生效。」
　　「如果我的存在被抹去，全世界都忘了曾有【浩渺一梦】这个人的过去，至少……请你记住我，记住我们的过往和曾经，哪怕因此悲伤，愤怒，也已经是自私的我所能得到的最大宽慰，原谅我的任性吧。」
　　「另外，如果麻薯能够活下来，请你好好照顾她，不要告诉她真相，不要让她自责，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罪过，拜托你……谢谢你。」
　　「最后的最后，还是让我喊你一声装逼哥吧，希望你不要生气，或许在你看来那是黑历史，但其实……你带领我们前进时的可靠身影，真的酷毙了，我，还有我们大家都是发自内心认可你作为队长的。」
　　「那么……再见了装逼哥，我此生最珍贵的友人啊，能和大家同行一场，是浩渺一梦的荣耀。」
　　影像中的男子比出个大拇指，笑了笑，周遭随即陷入黑暗。
　　「唰。」
　　虚拟投影到此结束。
　　「混蛋……自作主张的混蛋……」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完这份录像，泯尘却依旧死死握紧了双拳，咬紧牙关，又有泪痕自眼角滑落而下，甚至因用力过猛，手掌关节处发出一阵阵轻微的骨骼震颤声。
　　洛克妮萨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轻轻搂住布衣青年，给予无声的安慰。
　　了解完前因后果的薇莉丝，也难得沉默了片刻。
　　说实话，她姑且算有些理解，之前泯尘为什么会表现出那样一副，拼上性命也要守护此地的架势来了，从浩渺一梦专程留下的这份录像来看，他们间的友情应该比想象中更加深厚吧。
　　没有打扰陷入自责和悔恨中的五人小队队长，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人，牧师小姐将视线转向前方依旧端坐在机械王位上的 0号。
　　「那么，芝士麻薯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人偶少女空洞的双眸微微偏转，似乎并未因刚才的录像而感到动摇，依旧不急不缓道。
　　「【父亲】的计算出现了失误，【改写】也并没有将慕光教会信仰全部转移至神网，导致神格凝聚速度最终只达到了预计的 65。79%。」
　　「虽然我们已经采取了一切可用对策，但依旧没能在预定期内完成【父亲】留下的指令，新历 1185年 7月 12日上午 9时，【母亲】的形体彻底消散，我们按照紧急应对预案，将其正在凝聚中的【神格】转移至备用载体 ——【神网最终型 0号】体内。」
　　「这样啊……」
　　薇莉丝抬头打量向 0号那违逆物理规则倒卷向空中，已经有四分之三被金色渲染的长发，暗自了然。
　　即是说，这位 0号，便是如今未成熟光明神格真正的载体，之前给予泯尘光明神力加持的源泉，她与此地其他人偶的差异，那种明明像是并未被如此设定，却明显拥有情感波动的特殊之处，或许也是因此而来。
　　虽然并非本意，浩渺一梦终究还是创造出了真正的生命，真正的灵魂。
　　但比起他的早期产品灵偶族， 0号的情感明显更加稚嫩且生疏，不像前者那般清晰明朗，给人感觉倒更接近于牙牙学语的婴儿，这也符合西芙琳描述中，神格初诞之时的状态。
　　「呼……」
　　看来已经没什么疑点了啊。
　　神圣帝国的过去，有关信仰系魔法的一切，浩渺一梦与芝士麻薯这两位核心人员的情况，那凝聚了三百年来千万信仰，以【十字之血】铸就的神格下落，全都已经清清楚楚。
　　与牧师小姐银蓝色的眸光对视着， 0号面色依旧平淡，空洞的眼眸深处却浮现出一缕好奇。
　　「薇莉丝小姐，您要将【母亲】留下的神格取走吗？虽然【父亲】命令过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它的安全，但根据战力指数评估，即使动用一切备用手段，您也可以强行将之夺取，我不认为在这里继续动用武力是正确的选择。」
　　没有立刻回答这份至关重要的问题，牧师小姐只是反问道。
　　「拿走它的话，你会怎样？」
　　「无法判断，这是从未发生过的无记录事件，但【神网】是通过它来进行运作的，失去神格的话，笼罩外界的信仰系魔法也将彻底崩溃吧。」
　　「这样啊……」
　　薇莉丝点了点头，清澈美眸之中，似乎有光华一闪而过。
　　「说实话，我其实并不擅长做决定，那么就像之前说的一样，圣国的未来将如何走下去……就让圣国人自己来决定吧。」
　　她眸中的光芒愈发灿烂，又转向远方，似乎穿透万物与虚空，与另一端遥远之处的存在勾连起因果，面露微笑。
　【……来了呢。】
　　浩瀚无垠的始源之力将世界笼罩，祂化作光芒，升向天际。

第三百一十八章：时间之外、世界之树
　　撒诺斯行省，东部原始森林，遮天蔽日的青翠神树与血色天际之下。
　　神圣的金色结界中，三件神器交织旋转着，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华。
　　那光芒没有构筑出任何魔纹，法阵或图案，而是化为真正的【光】，向着天空，向着大地，向着无尽的远方，在整个世界扩散开来。
　　一念，万物生，万物灭。
　　再度睁开眼时，周遭的景象，已然变得不同。
　　「这里是……？」
　　菲洛米娜茫然打量着四周，却发现她的身边尽是一片明亮的虚无，宛若置身于光之海洋，又像是遨游于天际之上，而周遭先前还在激烈鏖战着的恶魔，天使们的身影，都已经消失无踪。
　　只剩下名为【三圣女】的存在。
　　「这就是……汇聚三神器之力，发动【启圣仪式】后将会显现的变化吗。」
　　菲蕾德翠卡脸上的表情同样显得分外好奇而凝重，又带着几分初入未知之境的警惕，她下意识想将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抽出圣剑应变，却发现那里根本空空如也。
　　用于发动仪式的三件神器 ——【无冕之冠】，【仲裁圣剑】，【救世之环】，全都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唯有悠娜，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幕般，露出了会心与松弛的尘埃落定笑意。
　　「终于……我终于回到了这里，存在又不存在的地方，跳出因果之外的圣域，始源神器的诞生之地……【时间之河】。」
　　「时间……之河？」
　　身边传来疑惑的声音，但明光圣女点点头，却没有多做解释。
　　「跟我来吧，祂已经在等待着我们的拜谒了，你们都是获得祂恩赐的后裔，在这里，理应能听见祂的【声音】。」
　　三女在宛若虚无的光之河面上缓步前行着，泛着光芒的倒影在脚下画出涟漪，周遭的风景，也如同陨石飞掠，似有无数难以辨清形迹的身影不断自两侧划过。
　　那种感觉，就像乘在高速飞驰的天空之马上，仿佛能够行走于此间的生灵，早已超脱世俗之外。
　　亦步亦趋地行走着，菲洛米娜终究还是忍不住发出声音。
　　「那个……悠娜殿下，【时间之河】到底是什么啊？我们在这里慢悠悠浪费时间的话，外面的战场……」
　　但，还不等走在前方的悠娜给予答复，裁决圣女菲蕾德翠卡便已凝声道。
　　「不必太过担心，菲洛米娜殿下，如果这里真的是【时间之河】，我没有猜错的话，大概目前的我们相对于现实世界而言，是处于完全停滞状态的。」
　　「换言之，你也可以理解成现在外面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已经被暂停了，我们进来的时候什么样，出去之后大概还是相同模样……或许也会变成截然不同的模样，在这里的我们……已经跳出了时间之外。」
　　「你还记得……三神裔代代相传，获得神器与恩赐之时的古老描述吗？」
　　「这……难道……」
　　菲洛米娜的质疑并没能抵达尽头，包括只是静默前行的悠娜在内，下个瞬间，三位圣女的身影同时陷入了僵硬。
　　前所未有的神圣，宛若目睹到世间真理般的震撼与明悟，在这个瞬间，填充了她们心灵的每一个角落。
　　她们，看见了树。
　　树啊，那是繁茂的树，那是古老的树，那是孕育着神奇与希望的树。
　　那是存在又不存在的树。
　　那是，光化作的树。
　　祂的身姿，伫立在时间与空间的遥远尽头，祂比世界更加宏伟，又仿佛目之可及，祂的躯干与枝叶，在因果之外摇曳出光芒的星河，那漫天繁星，似乎也只是其轻洒下的辉光。
　　被称为【明光】的少女拜服下去，她战栗，悲鸣，又似狂喜，祈祷之声自其唇间传开，化作极尽虔诚的赞美。
　　「……伟大而崇高的始源之光，赞美您的名。」
　　「您是曙光与希望的化身……」
　　「您是世间第一缕光芒，一切美好与光明的掌控者……」
　　「身负罪孽的孩子，向您献上诚挚的祈祷……」
　　「请再一次，再一次让圣光加诸此身，驱散邪佞，明澈吾心……」
　　「终于又见到了您……始源之光的化身，万事万物的终极缔造者，我的母亲……比神明更加伟岸的至圣 ——【创世之树】啊……」
　　「请您原谅我们，拨乱错误，再度赐予世间光芒吧……」
　　神器之灵化作的少女拜倒下去，几乎要将身躯与波光嶙峋的光之河面紧贴，她哭泣，放声痛哭，这是谁都从未见过的不可思议脆弱姿态，但悠娜似乎已毫不在意，她的眼中，只剩下了那至高至圣的【树】。
　　不知何时，菲洛米娜与菲蕾德翠卡也已恭敬拜倒，俏脸之上写满虔诚。
　　毋需质疑，毋需说明，仅仅是 「看 」见对方的第一眼，她们体内属于传承的血脉，便已揭示了一切。
　　「至高的始源之光，请拨乱错误，再度赐予世间光芒！」
　　「莎……莎莎……」
　【创世之树】的光之轮廓在时间与空间之外摇曳，送出无法被形容为【声音】的波纹，有不属于意念的意念，在【时间之河】上播撒。
　　有三团光芒，自光之树梢落下，在三位圣女面前漂浮。
　　那是一顶头冠，一柄长剑和一枚圆环。
　　无尽的光，自【创世之树】上洒落，汇入三件神器之中，令它们的光芒愈发璀璨，气息，亦如井喷般涌现而出。
　　曾经由【创世之树】亲自施予三神器的封印和缺陷，正伴随着虔诚的祈祷，祈愿，被其亲自解除。
　　而当封印被彻底解除的刹那……
　　三件神器再度交织，它们升华，在时间之河的上空融为一体！
　　「嗡！！！！！」
　　真正的始源神器，【创世之树】结出的果实，降临于祈祷者的面前。
　　那是一柄剑。
　　以【仲裁圣剑】为基础，【救世之环】镶嵌于握柄之上，【无冕之冠】分作繁星般光之鳞片，赋予此剑至高无上之圣力与权柄。
　　这便是，【创世之树】给予的答案。
　　因为祂是存在又不存在的化身，祂的概念，已然超出因果之上，跳出时间之外，祂全知全能，却无法干涉任何【现实】。
　　所以，祂赐予祈祷者力量与指引，以斩碎错误和鲜血的迷障。
　　但如此伟岸的力量，依旧需要与之匹配的主人。
　　于是，祂的意志在时间之外回荡。
　【持剑者……将【始源之剑】握入手中。】

第三百一十九章：投身于光的最后一份祭品
　　感受到那自血脉传递而来的指引，三位圣女不约而同抬起头来，望向那悬浮于时间之上，被光芒笼罩着的至圣之神器。
　　她们沉默面面相觑。
　【执剑者】只能有一位。
　　能够握住被称作【始源之剑】的至高神器，开创崭新的未来与希望，这对任何始源之光的信徒而言，都毫无疑问是足以流传千古的荣耀。
　　但，那并非毫无代价。
　【创世之树】作为全知全能的始源之光化身，祂在将三神器解封，融为一体化作【始源之剑】的同时，握住这柄剑所代表的意义，也自然浮现在了参拜祂的三位圣女心中。
　　始源神器本身，在某种概念上便等同于神明，是概念与法则化身的极致，一种近似又不同的存在形式。
　　凡人之身，如何能驱动神明之力？
　　可御此物者，唯【神】尔。
　　虽然在【创世之树】的恩赐与庇护下，她们可以暂时发挥【始源之剑】的部分神威，但即使如此，那份负担也足以让凡物的身躯乃至灵魂，都在这股至高至圣之力下崩溃。
　　换言之 ——持剑者，必死。
　　「让我……」
　　菲蕾德翠卡的话语刚刚出口，更前方的悠娜便已将其打断。
　　「让我来吧，这里没有谁比我更适合承担这份职责了。」
　　「但是，悠娜殿下……」
　　明光圣女抬抬手，制止了菲洛米娜的反对。
　　「忘了吗，我是【无冕之冠】的灵，本身相当于【始源之剑】一部分，由我来持剑并不会真正死亡，至多只是失去这具身体罢了，就跟三百多年前那次一样。」
　　「……真的吗？」
　　悠娜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当然了，我悠娜 ·萨默菲尔德什么时候说过谎？这一切因我而起，由我筹划至今，也该让我来划上最后的结点，这份莫大荣耀，两位殿下可不要与我争哦 ~」
　　菲洛米娜犹豫着面露茫然，却很显然已经被说服，菲蕾德翠卡虽然眉头紧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终归也没有继续劝阻。
　　金发少女抬起头，仰望着【创世之树】，她澈的眸中写满憧憬与虔诚。
　　「感谢您，感谢您愿意赐予我们赎罪的机会，伟大的始源之光，吾之创造者啊，在您的见证与注视下，我将献上一切，恭请万事万物的荣光再归此世。」
　　「愿诸般过错随此身消弭，【始源之剑】啊，请借予我力量。」
　　她喃喃着伸出手去，那高悬于时间之河上空的神剑，也仿佛听见这份祈求与召唤，在千万霞光包裹之中，缓缓落下。
　　那过程仿佛遥久，又仅在一瞬。
　　光芒临身，少女下意识闭合美眸，露出发自内心的释然般笑意。
　　「再见了，就让身负罪孽的我……成为最后的祭品吧。」
　　然而，一声暴喝在此刻，突兀如惊雷在耳畔炸响。
　　「你休想！！！」
　　「砰！」
　　自身侧传来的全力撞击，让明光圣女放松且毫无防备的娇躯歪斜开来，即将落入其掌心的【始源之剑】，也因为失去牵引而停止移动，再度回到半空之中。
　　坐拥半神级实力，悠娜自然不会因此便轻易跌倒，她很快稳定住只有一瞬错乱的平衡，睁开眼睛，皱起眉头望向身后。
　　这里是超脱因果之上的【时间之河】，除了受到光明三神器牵引和【创世之树】召唤而来的她们三圣女外，即使真正的神明也无法轻易抵达，所以，阻止了她的只可能是身为同行者的菲洛米娜或菲蕾德翠卡。
　　本应如此。
　　但，当她将视线调转，却发现那两位圣女依旧保持着跪拜朝圣的姿态，正同样对突然出现的变故和声音面露惊讶，刚刚的撞击，很显然并非来源于这二者。
　　怎么可能……？
　　心中闪现出这般首次超乎意料之外惊愕的同时，伴随着侧过的目光，不可思议来者的身影映入她眼帘之中。
　　那是 ——娇躯被雪白色全身铠甲包裹，披肩而下的金色长发宛若澄澈水晶，五官英气，身材高挑而修长，腰间垂挂有长剑，身背十字圣盾，金色美眸之中正渗出清澈怒意的……圣骑士姬。
　　「……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
　　「艾德文娜小姐？」
　　「小娜娜！？你怎么会出现在……？」
　　三位圣女截然不同的反应，伴随着惊呼同时在时间之河的虚无中回荡开来。
　　但，那位圣骑士无暇给出回应。
　　她只是狠狠瞪了名为悠娜的少女一眼，出声怒斥。
　　「悠娜 ·萨默菲尔德！你想就这样逃避掉自己的责任吗？」
　　「你以为这样做，大家就会感激，能够释然了吗！？」
　　「再说一遍，我们不需要靠少数人的牺牲走向美好的未来，我也绝不会让你，用这种方法来给一切画上句号！！！」
　　「艾德文娜……」
　　不知为何，悠娜第一次躲开了圣骑士姬灼灼的视线，菲蕾德翠卡也连忙起身拉住后者，温声劝道。
　　「小娜娜，你别胡闹……这可是在始源之光的见证之下……」
　　但艾德文娜分外有力地挣开了她的手，面色严肃道。
　　「菲菲姐，我没有在胡闹，一切都在那位大人意料之中，这只是祂给予的考验罢了！」
　　「呃，艾德文娜小姐，你到底在说什么？而且你不应该正和小七战斗才对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对于菲洛米娜殿下气势微弱的询问声，圣骑士姬转首道。
　　「那只是我的替身罢了，其实早在御圣城的战斗尘埃落定后，女神殿下的使者就已经找到我，并带我先一步来到那片森林附近，也正是因为祂的帮助，我才能与你们一同来到此地。」
　　艾德文娜从铠甲内侧的峰峦中，掏出一枚被绳索悬挂在脖颈上的金色宝石，难以想象的纯净光芒与些许神性，正自其中不断散发开来，笼罩庇护着圣骑士姬的身躯。
　　她重新将视线投向皱起眉头的明光圣女。
　　「悠娜殿下，事情我已经全都了解了，你刚刚的确没有撒谎，但……也没有把话说全对吧？」
　　「你是【无冕之冠】的器灵，却并非【始源之剑】的器灵，根据女神殿下告诉我的意识之间并存原则，如果你因为使用【始源之剑】而死去，你的本源也将与这柄神器更加强大的灵融合，被吞并而消亡。」
　　「代表【悠娜 ·萨默菲尔德】的意识将就此彻底消失，根本不可能再有复生的机会，你从一开始，就打算以这种方式来弥补迄今为止的全部所作所为，你以为这样……就能将一切完美解决了吗！？」

第三百二十章：第二道光
　　悠娜沉默不语。
　　菲洛米娜面露震惊。
　　菲蕾德翠卡虽然皱起了眉头，却隐隐流露出一丝恍然。
　　「原来如此，悠娜殿下，你是觉得用这种方法来拯救圣国，就能无愧于那些因你所作所为而死的民众了吗？我说过吧，你的做法是错误的，那并非指具体的某些对策，而是你对待得失和牺牲的这种态度。」
　　她起身，站到了自家妹妹身边。
　　「悠娜 ·萨默菲尔德，生命的权重，不是靠利益和数量，又或者实力来进行衡量的，我不会看着你就这样继续错下去……我不同意你成为【执剑者】。」
　　「啊……？那个，我，我也不能接受悠娜殿下就这么死掉，一定需要谁牺牲才能拯救大家……这种想法和规定也太奇怪了吧？」
　　连向来唯明光圣女马首是瞻的菲洛米娜小姐都站在了反对立场上，终于从艾德文娜突然出现带来震惊中回过神的悠娜转头，面色复杂地看向三女。
　　「艾德文娜，是曦小姐帮助你来到这里的？」
　　「不要转移话题，那并非重点。」
　　见圣骑士姬并未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复，悠娜只是无奈摇摇头，似自言自语道。
　　「我早该想到的，她让【亡魂】带来那句话的时候，恐怕就已经为此刻做好了准备……」
　　「正确的选择，有时并非最好的选择吗……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安排和手段呢。」
　　圣女抬头，仰望向无限伟岸与莫测的【创世之树】，恭敬低头。
　　「至圣的始源之光，如果这也是您的指引，我会尝试去改变。」
　　她再度将视线划过漂浮于时间之河上空的神剑，落在眼前三女身上。
　　「那么，既然你们希望在没有任何人牺牲的情况下，开拓前往未来的道路，这比【最正确选择】更好的选择，就让我听一听吧。」
　　「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你带来了答案吗？」
　　「当然。」
　　圣骑士姬踏前一步，面色庄严。
　　「答案是，由我来执剑。」
　　「小娜娜！？」
　　「艾德文娜小姐，你……」
　　不同于面色微变的另外两位圣女，悠娜只是微微一愣，又随即露出了熟悉的明光般浅笑。
　　「真不可思议，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我承认你是我见过三神裔中，有史以来最不可思议的奇才，甚至可以算是我计划内除了那位曦小姐外最大的变数……」
　　「但要说掌握凌驾于三神器之上的至高【始源之剑】，我并不觉得仅凭你现在展现出来的那些条件可以做到，如果你打算以命相博，那真的是比我来持剑更好的选择吗？」
　　艾德文娜摇了摇头，又抬手示意面露焦急的自家姐姐稍安勿躁。
　　明明在场都是圣国之中位极巅峰的圣女，她却以一人之力压倒了所有人的气场，俨然成为这场争论与决议的中心。
　　「我当然无法掌握真正的神器，也没有傲慢到打算仅凭自身之力成为一个国度的开拓者，救世主，神明的力量，自然要由真正的神明来执掌，不是吗？」
　　「神明并非无所不能，但有些事，也仅有【神】才能办到，祂愿赐予，我自愿以身奉之。」
　　「……？」
　　悠娜再度皱了皱眉，另外两位圣女亦面露不解，但圣骑士姬并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只是排众而出，迎面走向漂浮于时间之上的至高神剑，与恢宏不可明状的【创世之树】。
　　「呼……」
　　深吸口气，少女单膝跪地，握住脖颈上悬挂的金色宝石，她的金色双眸骤然变得炽烈而璀璨，似乎有无尽之光自其周身洋溢开来。
　　那光冲破【时间之河】，化为信标与灯塔，伴随着少女的祈祷与远方交织！
　　「至高吾主啊，您卑微的信徒在此献上祈求，呼唤您的真名 ——【光耀之神】啊，请以此身为引，令源初之光降临！！！」
　　「轰！！！！！！！！」
　　有光芒，自遥远的彼方透射而来，降临在这凌驾于时间与空间的虚无之地，将圣骑士姬的身影笼罩！
　　那是至纯至净，白与金交织的光柱。
　　无尽神性自光芒中扩散开来，在【时间之河】上激起浩瀚涟漪，就连【创世之树】的光之叶，都在那降临的气息中微微摇曳着，带起星星点点的璀璨光芒。
　　「这，这怎么可能……？」
　　时间之河，是并不存在于现实，比灵魂更加虚无缥缈的虚无，除了以始源之光所化的【创世之树】为引导，即使真正的神明也难以抵达此处，因为这是【不存在】的空间，即使如今悠娜一行，也并非真正以实体来到了这里。
　　她们，只不过是单纯以更加无法言述的形式，蒙受了至高之光的召唤。
　　艾德文娜能一并出现于此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但悠娜还可以理解成是因为她的本体也正处于【启圣仪式】附近，加上由某种途径得到了【创世之树】的认可，才一并被召唤过来，但……
　　不可能，不可能的……
　　悠娜突然意识到了一件恐怖的事实。
　　她本以为【曦】是【创世之树】派来的使者，其所作所为，包括引导艾德文娜来此，都是始源之光冥冥中的意志和指引，但方才圣骑士姬口中的【光耀之神】，却是她闻所未闻，并不存在于印象之中的陌生神名。
　　真要说的话，她只在少量关于【拜光教会】的资料中，偶尔听见过类似名讳。
　　如果……如果拜光教会是一种与女神教前身【慕光教会】并不相同的组织，那他们一部分成员所崇拜的神明……被视作始源之光的【光耀之神】究竟是什么？
　　如果把这些全部连在一起，曦，拜光教会，艾德文娜崇拜的【光耀】，恐怕只有一种解释。
　　那并非神圣帝国最初的信仰 ——【创世之树】的指引，曦……并非圣使，艾德文娜口中的始源之光，与悠娜认为的，也并非一体。
　　许多东西，从一开始就弄错了。
　　「等等！你到底想……」
　　然而，伟岸的光之意志，已经在悠娜来不及出手阻止的瞬间，响应呼唤，自远方降临。
　　有雪白如玉的手掌，探出光芒之外。
　　天地之光尽化入其身，随即，祂的身姿在三圣女之前显现。
　　依旧是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的容貌，但祂已经不再是她。
　　祂有着六片白雪般纯净无暇的羽翼，十道瑰丽神环在身后与脚下微微律动，金色长发如倒垂的星空之海，闪烁着熠熠光辉。
　　铠甲被光芒构筑的白金色神袍替代，明明只是借助了信徒的身躯降临，无尽神性气息却冲天而起，竟已与远方的【创世之树】分庭抗礼。
　　祂环顾四周，露出笑容。
　【看来是成功了呢。】
　　「你……您究竟是……？」
　　明明该对未知的神明心生警惕，可看到祂，亲身感受祂气息的瞬间，悠娜属于神器的本源之中，却油然而生出无限亲近与憧憬，令其忍不住下意识更改了称谓。
　　而这种感觉，只有在面对【创世之树】，孕育三神器的始源之光时，她才感受到过。
　　明明不可能发生的事，荒诞离奇的不可思议，袭向明光圣女心头。
　　祂将投向远方不可名状光之树的视线，转向明光圣女，再度轻笑。
　【悠娜，我说过的吧……有机会的话，自然会让你看到我的真正样子，某种意义上，现在你已经见到了。】
　　熟悉的语调和约定，令圣女殿下的娇躯因动摇而下意识后退半步。
　　「曦……小姐……？」

第三百二十一章：神圣的赞美诗
　　没有给悠娜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再添几刀，艾德文娜 ——薇莉丝向旁边表情各异，却均不免震惊之色的另外两位圣女微微颔首示意，便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向前方。
　【创世之树，还有时间之河吗……】
　　她好像有些理解，【仲裁圣剑】中那被屏蔽的两处名称，各自代表的含义了。
　　这棵【创世之树】，是薇莉丝迄今为止，见过所有生物，存在中最为强大的个体，虽然没有实际交手，很难判断与她的本体谁更强一些，但那实际上也没有分辨出来的可能性。
　　因为这棵树，本质上其实是不存在的。
　　薇莉丝能感觉的出来，眼前的形象，只是【创世之树】表现出来的，一种方便被生物理解的轮廓，实际上祂与这片空间，这条【时间之河】一样，都是无法以数值和强弱之类概念评价的【不存在之物】。
　　存在又不存在的东西，祂并不属于万物，又等同于万物。
　【创世之树】——即世界。
　　或许泯尘口中的【世界意志】，便与之存在千丝万缕联系，但绝对无法划上等号。
　　因为按照那家伙的说法，当时将他们接引来此的所谓【世界意志】，是明确具备自身意识和交流能力的，但眼前这棵【创世之树】却不同，祂虽然伟岸而全能，却并不具备 「意识 」的概念。
　　祂是这个世间一切的具象化，因三神器的引导和呼唤而显现，并响应信徒的祈求。
　　所以，祂只是像千年前一样，赐予了【始源之剑】这份足以达成祈愿的力量，但究竟要如何去使用它，依旧得看祈祷者本身的行动才行。
　【……】
　　少女抬手，感受着这具身躯的情况。
　　虽然让小龙娘给艾德文娜带去了以薇莉丝 sp和自身能量凝结的，比小蓝那次等级更高的超高纯度光元素结晶，但牧师小姐其实也并不确定能否以此降临到艾德文娜身上。
　　不过好在是成功了，而且出乎意料的适配。
　　泯尘那次也是类似情况，看来神明降临的条件并不一定非得与信仰挂钩，或许还跟艾德文娜体内融入过她薇莉丝小姐的血有关吧……
　　大概能发挥出本体一半的力量。
　　虽然还有一些疑惑依旧没能得到解答，但那并不重要。
　【那就开始吧，始源之剑么……来。】
　【薇莉丝】抬手，悬于时间之河上的至高之剑响应了这份呼唤，化作流光坠落而来。
　　祂将其握入掌心。
　　「嗡 ~~~~~~~~」
　　无形波纹，仅仅在神明执掌神剑的瞬间，便已在时间之河的每个角落扩散开来。
　　薇莉丝感受到了这柄剑中传递而来的强烈意志，毫无疑问，这是一柄真正的神器，真正的始源神器，更在圣国三神器之上。
　　并未出现当初使用【仲裁圣剑】时的抗拒和阻塞感，神明与神剑的契合度，在接触的刹那便已至臻顶点，薇莉丝顷刻明白了它的全部用法。
　　在时间之外的虚无中，祂将【始源之剑】举过头顶，似轻启樱唇。
　【斩】
　　神剑，划出光辉。
　【时间之河】两侧永不停息掠过的影像，在这一刻陷入停顿，倒映着万物的光之河面被顷刻分断。
　　那超脱万事万物概念的一剑斩断了因果与时间，将历史倒转，宛若被剔除掉全部错误枝桠的树干，只留下无数，全新的可能性。
　　薇莉丝感觉到了。
　　那是存在于过去，通向未来的分叉。
　　就像曾经【启示者】梦娜对她说的那样，时间与世界是永无止境的树，每一个节点之后，都蕴藏着无尽的可能性，她在过去看到未来，并将其引导，通向最为期待的那个明天。
　　薇莉丝现在已能做到同样的事，甚至……将其倒转。
　　这是颠覆因果，颠覆历史，颠覆一切不可思议之物，将存在于过去的未来，将要发生在未来的过去改写的 ——【始源之剑】的力量，是在【创世之树】恩赐下，几乎无法再度复现的奇迹。
　　但，祂没有立刻出手。
　　历史的重量太过沉重，仅仅动摇其中分毫，都会如蝴蝶振翅般衍生出翻天覆地的改变，令物是人非，天地倾转。
　【那么，过去与未来究竟该走向何处，身处长河中的生灵们啊，做出你们的选择吧。】
　　宏伟意志，借助【始源之剑】的力量，在时间之河上扩散开来。
　　那是超脱了时间的意念，它降临在神圣帝国发生的过去 ——三百年间的每个角落，清晰传入曾经存在过的，如今存在的每个生灵脑海中。
　　只要他们抱有着应具的信仰。
　【做出你们的选择吧。】
　　御圣城，圣星城，东都西都，神圣帝国的每一座城市，世界之中的每一座神殿，女神教，拜光教会的每一个人，只要心中抱有着应具的信仰。
　　这样的伟岸之声，在时间的每一个节点荡漾。
　　那之中，亦包括了三百年前的某一天。
　　惨烈而破败的原野战场之上，已然浑身浴血，头戴明冠的金发圣女，看着前方正在渐渐消散的羊首恶魔化身，面露苦笑。
　　她的生命，已经到了即将凋零的旦夕，这在她诞生至今的七百年间，都是从未遭遇过的重大危机，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死，会将这个国度导向何种未来，因此她分外忧虑。
　　于是，羊首的恶魔送出了诱惑。
　【神器之灵，你很不错，现在这样的局面也并非本座原意，我们……合作如何？】
　　历史的车轮滚动着，将要踏上既定的轨迹。
　　「你想要怎样合……」
　　但，在此刻。
　【做出你们的选择吧。】
　　伟岸的意志，跨越时空与因果，降临于祂的信徒身边。
　　发生在过去的未来化作泡影，清晰浮现于今后将名为悠娜 ·萨默菲尔德的少女眼前，令她刚到口边的话语顿住。
　　「这是……」
　【嗯？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奇怪……等等，这是谁的力量？】
　　名为【侵蚀】的恶魔依旧试图展开诱惑，但这样的声音，已经无法再传入她耳中。
　　她理解了一切，就像无数同样被意志投以询问的信徒。
　　她脸上的苦笑，化作极致的虔诚与崇敬，拖着伤重的身子跪倒在地，向着天际送上发自内心的赞美。
　　她说。
　　他们说。
　【伟大而崇高的始源之光啊，赞美您的名……】
　【您是曙光与希望的化身……】
　【您是世间第一缕光芒，一切美好与光明的掌控者……】
　【深陷迷途的孩子，向您献上诚挚的赞美与感激。】
　【请让圣光加诸此身，驱散邪佞，明澈吾心……】
　【赞美……您的名。】
　【至高至圣的始源之光啊……】
　【请注视您的信徒，赐予我等指引。】
　　因果，化作信仰汇聚。
　　在超脱于时间的长河之上，无数时空的赞美与心愿聚集而来。
　　祂看见了无数的过去与未来，在数之不尽的可能性中，知晓了一切的信徒们给出属于自己的答案，虔诚的心愿，汇入【始源之剑】，令其绽放辉光。
　【你们的答案……我收到了。】
　　于是，祂挥剑，将一切重铸。
　　可能性延伸出崭新枝芽，将过去融为一体。
　　那将对真正【现实】带来难以预计的深远影响，衍生出祂也未曾见过的崭新未来。
　　但，新的希望，已经挣脱终将破灭的结局，化作种子生长开来。
　　在时间无法覆盖的【神明】之处。
　【……？】
　　鲜血化作的千万米巨人，被遥远之外而来的一剑分断。
　　那是无可抵挡，无可抵御，汇聚万千信仰与至高神力的终极一击，即使以神国化为血刃的杀戮之神，亦难以阻挡在这连时间都为之破碎的剑光之前。
　　祂的身躯在升向空中的血光中消散，但初的惊愕之后，祂却并未愤怒，只是恍然，满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虽有取巧，但本君就承认你作为神龙之主的资格吧。光耀之神吗，哼，这次是你赢了，但本君还会变得更强，早晚有一天会变得更强！届时，必将再来送上挑战！】
　【本君，终将屠戮万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降临现世的血光消散而去，因为祂是不属于被重铸过去与未来的【异】，但指向祂的一剑，也并非【始源之剑】斩出的全部。
　　「看来主人的计划成功了，哼……算了，这次姑且也打了个痛快，喂……」
　　漂浮于天空的龙娘少女回过头，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神，只剩下方青碧色的生命之树，依旧在散发出温和而澎湃的涟漪。
　　「那家伙……跑的还真快。」
　　下方的战争虽仍在延续，但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
　　然而谁也不知道，在遥远的海之彼岸，却有银色双眸被牵动的因果吸引，缓缓投向西方。
　【竟然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了吗，要比预计中来的更快……没时间了，曦……】

第三百二十二章：人偶之心
　　降临于远方的神念缓缓回收，薇莉丝睁开双眼。
　　「创世之树，时间之河吗……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呢。」
　　依旧是那片充满高科技风格的地下基地，端坐于机械王位之上的人偶少女 0号，向自时间之外归来的她颔首示意。
　　「看来，一切都已经有了答案。」
　　「……是啊，虽然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也无法称得上最正确，但我想，这大概是圣国人心中真正期待的未来吧，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非神明指路。」
　　0号再度颔首，起身，自那从未离开过的机械王座上站立，倒悬向天空的渐变金发垂下，电缆亦自人偶少女身上纷纷脱落，如同解开束缚，重归自由的囚犯。
　　「这样一来，我们【神网系列】的全部魔导人偶，便完成了【父亲】留下的使命，【信仰系魔法】……今后大概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察觉到人偶少女的心绪，薇莉丝面露笑意。
　　「你在迷茫？」
　　0号并未否认或试图掩饰。
　　「嗯，我是……数万台各型号姐妹中唯一拥有【情感】的异类，魔导人偶本该绝对服从创造者的命令，杜绝迟疑和犹豫，但在上一个过去中，我却总会忍不住思考……」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父亲】消失了三百年，我按照他离开前留下的命令，尽力维持着【神网】的运作，即使【母亲】也彻底消散，本该被判定为任务失败的那日之后，也依旧选择了维持下去。」
　　「因为【父亲】从没有明确下达过指令 ——如果任务失败我们该怎么做，又该去往何处。」
　　「所以我徒劳延续着原本的工作，就像那位泯尘先生欺骗自己【芝士麻薯】可以复活一样，我也在期待着【神格】孕育成型后，可以获得新的方向，摆脱这永无止境的囚笼。」
　　「但真正失去了使命和目标的现在，我的【心】又感到茫然……」
　　人偶少女将空洞的视线转向牧师小姐，眸中却泛起一丝希冀。
　　「薇莉丝小姐，作为神网记录之中最强大的生物，你能成为我新的主人吗？告诉我，【最终型 0号】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好吗？」
　　「……」
　　薇莉丝没有立刻开口。
　　这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提案。
　　但，也是一份沉重的责任。
　　浩渺一梦留下的人偶数量，达到了需要以万为计数的程度，一旦失去管控和目标，很可能造成新的动乱，但如果运用得好，也是一股格外强大和便捷的力量。
　　历史已经被改变了。
　【始源之剑】的力量，斩开了【时间之河】，将被浩渺一梦扭转的信仰拨回原来轨道。
　　所以在被修正的历史中，【信仰系魔法】并没有出现在世界上。
　　但时间的分杈是复杂而环环相扣的，如果薇莉丝将过去修改得幅度过大，现今一切，也会变成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景象，所以她只是将历史进行了些许微调。
　　在如今的历史中 ——第六代明光圣女奥蒂琳娜 ·萨默菲尔德与【侵蚀】化身在战斗中同归于尽，第三次恶魔战争依旧爆发。
　　但这次，逆转战局的却并非突然出现的【信仰系魔法】，而是几年后再度回归，继承了【无冕之冠】的第七任明光圣女。
　　因为【始源之光】来自冥冥之中的指引，明光圣女拒绝了与【侵蚀】的交易，那股来自时间之外的力量，甚至让她坚持到了【异端审判团】与天使翼的到来。
　　虽然最终仍旧死去，但【无冕之冠】却并未被恶魔夺走，以此为契机，一切都改变了。
　　第三次恶魔战争平定后，早期为了维持战争局势而出现的上层机构圣教团，再度渐渐成为了神圣帝国的新生统治阶级，但那并非靠着打压和信仰系魔法带来的优势，而是第七任明光圣女的让位。
　　三圣女，主动从神圣帝国的统治阶级退下，成为了更接近于信仰标志和实力顶点的尊贵象征。
　　一者为政，一者为神，两种截然不同，又同时立于圣国顶点的结构就此区分开来，获得了属于各自的使命。
　　因为没有出现信仰系魔法，神圣帝国的学者在第三次恶魔战争后顺应时代潮流，开始致力于纯粹光属性魔法衍生而出 ——圣光魔法的研究，并由此开枝散叶，分化出无数的应用和探索。
　　这次，不会再有人来阻碍他们对真理的探寻。
　　圣光魔法替代了原本的信仰系魔法，虽然在应用程度上无法做到每个人都能普及，需要以个体素养作为基础，但事实上，它依旧起到了强化圣国武装，并福泽千家万户的类似作用。
　　信仰系魔法……从来就并非不可或缺，无可替代的必需品，归根结底，那也只是【人】对【神】的过分依赖罢了。
　　而后，历史按照原本的轨迹缓缓向前，直至如今。
　　第四次恶魔战争，再度爆发了。
　　只不过这次，并非由继承了第八任圣女之位的悠娜暗中策划，而是【侵蚀】之君主伊罗恩，为了找回在三百年前战斗中失落的本源之一【魅惑宝珠】，也为了弥补恶魔界不断流失的能量，而联合其他两位恶魔君主发动。
　　比曾经更加团结的神圣帝国奋起反击，虽然失去了悠娜这个强有力的内应，但由于这场恶魔战争团结了三大君主的力量，空前强大，在早期依旧如历史轨迹一般，演化出了几乎完全相同的局势和进展。
　　那之后，便是一场又一场耳熟能详的战役 ——爆发在西都明光城的【假面恶魔之灾】，天之壁垒圣卑尔根山脉下的【血之灾】，萨切诺城的血战，艾德文娜率领的圣国精锐奇袭御圣城……
　　当然，存在一些微小的差异，但依旧处于历史足以修正的范畴之内。
　　直至如今，那场爆发在撒诺斯行省东部森林的战役，大概也正在进行时吧，因为第四次恶魔战争还并未结束，只是杀戮之神亲自降临这个特异点被划去了而已。
　　在【始源之剑】的力量下，这样的历史与原本历史相融合，创造出崭新的【现在】。
　　而之所以说融合却非替代，是因为那之中依旧存在一些【例外】。
　　例如曾经踏足时间之河，保留了原本记忆的三圣女，艾德文娜，又例如尤朵拉这样融合了神血的特殊个体，跳出本不该存在的原本时间线，来到了现今。
　　以及，比她们更加伟岸，超脱时间之外的存在。
　【神明】
　　作为以概念化身，超越因果的存在，祂们并不受到世界法则约束，就像当初浩渺一梦的【改写】无法影响到所有生物一样，【始源之剑】拨正历史的效果，对神明也存在大幅削减。
　　所以，薇莉丝需要亲自挥剑将降临的杀戮之神斩灭，驱逐回原本的世界。
　　而不该存在的【神网】计划遗留 ——魔导人偶们至今仍身处于这座本应在历史中消失的，圣庭之下的地城，也是由于 0号所持有的未成熟【光明】神格干涉了因果。
　　自然而言，便衍生出了需要解决的新问题。

第三百二十三章：吞噬万物的风暴
　　「0号，我需要将你的光明神格封印起来，你应该明白，这东西的存在只会带来灾祸，它不能再继续成长下去了。」
　　「……这是正确的选择。」
　　人偶少女点点头，任凭黑发少女将掌心平放在她与正常女孩一般温暖柔软的山谷之间，将代表着另一位神明的力量注入其中，构建封锁。
　　她长发上的金色也随之渐渐退去，最终变成只有大约三分之一的程度。
　　「薇莉丝小姐，这样就可以了吗？」
　　牧师小姐点点头。
　　0号的心智是靠这不完全【光明】神格来维持的，如果将其全部镇压，她本身的意志和情感或许也会随之消散吧。
　　信仰系魔法已不存在，【十字之血】无法吸收到更多信仰之力来凝结神格，这种程度的封印足够让 0号维持正常的生活了。
　　如今融合过的历史，如果让薇莉丝来描述，大概是处于一种【薛定谔的猫】之类状态，由于神明层面力量的干涉，它的一部分依旧介乎于无法准确描述的不稳定状态中。
　　如果完全遵照新的历史，浩渺一梦应该并没有与神圣帝国合作，创造出【信仰系魔法】这种曲改现实的东西。
　　但他的存在，以及芝士麻薯的灵魂，却依旧由于某些力量 ——薇莉丝怀疑很可能就是泯尘口中【世界意志】的干涉，而并未回到符合如今历史的位置。
　　因为这一部分的内容并未成为【现实】，而依旧只是被【时间之河】记录的【历史】。
　　就像梦娜曾经提到过的【启示】一样，神明作为无法被【修正】影响的例外，其相关因果过于强烈，只要是与薇莉丝，又或者其他近似存在有过接触的事件，在【时间之河】上的记录也都会变得难以观测和干涉，就像被某种无形锚点所固定，很难再受到外界力量的动摇。
　　除非像三百年前的悠娜那样，薇莉丝以【始源之剑】的力量跨越时间去强行干涉。
　　如果举一个相对形象的例子，那位与牧师小姐有过强烈因果纠缠的光族学者艾拉 ·莱特，此刻她的状态和位置比起先前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脑海中大概也会出现两份存在偏差的记忆，这是如今【历史】中艾拉本应拥有的经历，和未被修正，无法被修正的【真实】。
　　那会让她明白，她的所作所为和努力并非无用，无意义，成为了被抹去的废弃品，而是化作走向崭新未来的坚固基石。
　　这便是因果纠缠带来的影响，修正所改变的，只是本就与此番动荡毫无关联，并未被卷入事件核心，平白受到波及的因果，将信仰系魔法将要带来的祸乱摘去而已。
　　所以，薇莉丝同样没能在不影响历史走向的前提下，找回已经消亡的那二人。
　　这就是所谓的【薛定谔之猫】，将两种现实融合的现今，就像尤朵拉依然存在，但其他那些没有与薇莉丝达成因果纠缠的，被悠娜当成战争媒介诞生的恶魔化孩子，如今也已经脱去诅咒，获得了更加美好幸福的生活一样。
　　而 0号等人偶的存在，作为同样被切切实实保留下来的既定事实，也已经是违逆如今历史的本不应存在之物，所以，必须要给她们寻找一个合适的安身之处才行。
　　「对了， 0号，你知道万魔群山这个地方吗？」
　　对于牧师小姐始终未曾明确答应是否成为 「主人 」的态度，人偶少女并未表现出类似不满的情绪，只是微微颔首。
　　「【神网】之中，有 32198条关于这片地区的情报记录，共计 1857729字。」
　　「你这是神网还是互联网啊……」
　　薇莉丝无奈地摇摇头，又转言道。
　　「算了，既然知道就好办，万魔群山里有一个名为【灵偶族】族群，是浩渺一梦在早期实验中，创造出的类似于你们的生物，虽然数量不多，但她们却像你一样，拥有属于自己的情感，居住在名为【灵偶之森】的家园里。」
　　「我想，她们一定会愿意接纳同族的姐妹吧？」
　　0号空洞的眸子微微转动，似感到有些惊讶。
　　「薇莉丝小姐，你的意思难道是……」
　　「嗯，怎么样，有兴趣将灵偶族发扬光大，成为万魔群山中另一个新兴的族群吗？我可以拜托那里的一些朋友帮忙关照你们，但你也得答应我，不能让新的灵偶族，成为破坏那片群山和平安宁的入侵者。」
　　「我……」
　　「在下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提议。」
　　身穿布衣的青年与金发少女并肩自远处走来，接上了二者间的谈话。
　　不同于先前的死气沉沉，泯尘脸上虽然依旧难掩感慨与失落，却已添上几分宽慰后的释然，像是终于从心结中走出一般。
　　他与洛克妮萨一起，向黑发少女弯腰低头致意，又长舒口气。
　　「谢谢你，薇莉丝小姐，除了这三个字，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如今的心情，虽然对你所做的事，那种神鬼莫测的手段依旧只是一知半解，也没能救回浩渺与麻薯……但，至少弥补了那个蠢小子所作所为带来的恶果，这本该是……我的责任。」
　　泯尘微微一笑，又转向旁边的 0号。
　　「灵偶族的情况我有所听闻，卸下守门人的职责后，我曾顺路去那边看过她们，确实是浩渺的手笔，相比这边，虽然只是小规模的试验性创作，但却应用了更加先进的智能核心技术……」
　　「呵，说起来，这种创造真正【机械生命】的技术还是当初我们一起讨论的雏形，没想到浩渺他真的将之实现了，最后却又放弃，采取了最原始的人偶方案。」
　　「或许，这也跟他心境的变化不无关系吧。」
　　被洛克妮萨暗自捏了捏腰侧的软肉，差点又要沉浸入回忆中的布衣青年笑容微微一抽，赶忙转入正题。
　　「咳，总而言之，如果愿意去往万魔群山定居，我可以给提耶露修书一封，让她在万魔联盟中打声招呼，应该会对你们的加入有所帮助，那里的安宁环境也的确适合你们生活，如何？」
　　「生活……」
　　0号空洞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移动，最终，默默点了点头。
　　「我是肩负着任务而生的人偶，无法理解生活是什么……但如果这是新主人的命令，神网系列全号机，会尽全力去做到。」
　　「哎，我可没答应……算了，总而言之你们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其他回头再慢慢说吧。」
　　拍了拍 0号的肩膀，牧师小姐给泯尘夫妻使了个眼色，示意剩下的后续交给他们来安排，便转身向后而去。
　　「我先走了，关于曦和薇莉丝是同一人的事情，还麻烦你们保密哦 ~」
　　「了解，我会将相关情报，列入神网系列全型号 sss级最高机密分类。」
　　泯尘也点点头。
　　「薇莉丝小姐要去做什么？」
　　「啊啊，因为历史的修正，现在出现了有些麻烦的变化呢。」
　【杀戮】之斯鲁特尔。
　　在原本那个过去，这位杀戮之神便已是圣国最终要面对的敌人，而在小龙娘与西芙琳凭借生命神树的远程帮助下，靠她们已经足以应对。
　　但如今……
　　玄奥之树化作的银色短刃切开空间，连接上了遥远的另一端。
　　当初为了以防万一，薇莉丝调查【仲裁圣剑】的时候，悄悄在上面附着了一道以 sp构建的坐标，正是依靠这个坐标，她才能让艾德文娜作为后手进入【时间之河】，成为改变一切的契机。
　　虽然在融合为【始源之剑】，又再度分离的如今，那道坐标上的能量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但支撑【空痕之刃】再发动一次传送应该还勉强可以办到。
　　跨过空间的彼端，黑发少女自虚无中踏出。
　　这里并非【仲裁圣剑】如今所处的位置，而是因为传送被某些外来力量干涉，以至于偏离了预定轨迹，并且中途停止了。
　　不过，这正是薇莉丝想要的结果。
　　在无垠虚空中，她 「看 」见了一团正在迫近的风暴。
　　那是裹挟着澎湃杂乱能量，毫无规律和轨迹的恐怖漩涡，无数能量分子被拆解，扭曲，甚至混乱到已经失去了各自的属性。
　　它们糅合成混乱的集体，囊括着一切，将【物质】与【虚无】尽皆吸入其中。
　　那是一团堪比世界，扭曲万物的风暴，宛若黑洞。
　　那是 ———【混乱】。
　　恶魔界四大君主之一，以只身，凌驾于其他三位恶魔君主之上恐怖存在……的真面目。
　　吞噬万物的【混乱风暴】。
　　混乱之神 ——坎尔菲斯。
　　祂，被【创世之树】与【始源之剑】的气息所吸引，借助被【杀戮】在上一个历史 ——未被修正的【真实】中撕开的缝隙，涌向了这个世界。
　　这是悠娜也必然未曾预料到的，将要带来真正毁灭的恐怖灾难。

第三百二十四章：来找我
　【混乱】之力的降临，扭曲了空间与时间的维度，虽然祂尚未涌入真正的现实世界，也依旧影响到了薇莉丝的远距离传送。
　　这就是【混乱】的力量，吞噬一切，扰乱一切，风暴所及之处，便是【混乱之神】的神国。
　　「最强的君主……【混乱】之坎尔菲斯，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力量吧。」
　　雪色六翼自少女身后舒展，她将至高无暇的圣杖握入掌中。
　　像是听见了她的挑衅，又或者只是被这股澎湃而出的光明气息所吸引，混乱的风暴宛若黑洞，吸扯着虚空中的一切，向薇莉丝袭来。
　　她感觉到了。
　　那是【法则】。
　　混乱的真相，名为【吞噬】的法则。
　　在这个瞬间，她似有明悟。
　　「噬界之蛇耶梦加德……不，是另一种近似的东西吗，原来如此……根本不止一个啊。」
　　「这么说来，你虽然与其他三位恶魔君主并称，但实际上却处于完全相反的对立面吧？」
　　混乱并未与她交流，因为祂无法交流，无法沟通，祂是吞噬万物的终极漩涡，即使恶魔这种生物也要恐惧和逃离的可怕存在。
　　薇莉丝环顾四周。
　　「唔……」
　　在这种纯粹的空间夹缝虚无中，应该不需要再有所收敛。
　　那就试一试真正的全力，尽快解决好了。
　　「神国，降临。」
　　无尽光芒，照耀进无垠虚空之中。
　　祂，化作这片天地的主宰。
　【哦……】
　　真正展开神国之后，薇莉丝才注意到名为【混乱】的风暴，究竟有多么庞大。
　　先前所知所见，竟然只不过是【混乱】伸出的触须，祂的本体，依旧盘踞在这片虚无之外，世界与世界的无限交界中，就连那肆虐在恶魔界之中的【混乱】之君主，也只是真正的坎尔菲斯探入那个世界较为粗壮的枝条。
　　祂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世界，犹如【创世之树】，又与之截然相反，是吸纳并破坏一切的混乱黑洞，就像遨游在群星之间的寻猎者，从一个个路经的世界中汲取养分。
　　只不过，在途径恶魔界时，被另外三位恶魔君主暂时所阻挡罢了。
　　而这次，祂对上了另一位名为【光耀】的神明。
　　在虚空之中，光耀神国无限地向外延展。
　　另一股截然相反的力量迸发而来，想要吞噬那属于光的权能，祂们在虚空中展开属于神明的战斗。
　　至高的权能交织，带来无声却比任何战斗都更加激烈的厮杀。
　　那是法则的碰撞，神国的轰鸣，是凡人无法目睹，无法理解，无法接触的光景。
　　无限的光被吞噬，无限的光再度涌现。
　　混乱的黑洞吞噬了万物，总量几乎已在世界之上，但光却依旧取之不尽，源源不绝，祂的力量被无限的光不断消磨。
　　这是毫无意义与胜算的战斗，【混乱】虽无法沟通，却并非不懂得趋利避害。
　　于是在某一刻，风暴后退了。
　　在光芒的照耀下，自万物中吞噬而来的【混乱】渐渐消散，祂延伸出的触须被光耀之神国斩断，净化，混乱的风暴开始收缩。
　　祂想要回到更加无垠无际，永恒不灭的本体，但光芒却切断其后路，不给其逃窜的机会。
　　厮杀，【光】与【混乱】在厮杀，如同一场困兽之斗。
　　「xxxxxxxxxxxxxxxx」
　　「xxxxxxxxxxxxxxxxxxxx！！」
　　「xxxxxxxxxxxxxxxxxxx！！！！！」
　　那是不能被称作战斗的声音，宛若古神咆哮，烈风拍打在崎岖陡峭的嶙峋怪石之上。
　　最终，胜利者悬于虚空之上，混乱的风暴却已彻底消弭于无。
　　薇莉丝感受到了虚空之外，那更加宏伟无垠存在传来的愤怒，但外在触须被毁去，损失惨重的如今，祂已经无法再展开实质性的报复。
　【这只是个小小的教训，明白了就赶紧滚，下次再敢来的话……就没这么简单了。】
　　混乱的意志化作神格，在被击碎的神国中飞退而去。
　　薇莉丝微微仰首，感受着那无尽遥远之外沉寂下去，仿佛因创伤而陷入沉睡的混乱根源，却没有作出进一步举动。
　　神明是永恒不灭的。
　【混乱】之坎尔菲斯，祂比牧师小姐曾经所见的任何一位神都更加强大，是真正等同于至高主神的完全体。
　　光耀之神虽然能将其触须击退，却无法令其彻底毁灭。
　　就暂时到此为止吧。
　　虽然看起来只是轻飘飘的莫名其妙战斗，但方才神国之战牵扯到的能量层级之庞大，甚至超过了薇莉丝常态下 mp总量的十倍开外，如果并非掌握了神国降临的方法，恐怕牧师小姐也很难击退这团澎湃无垠的混乱风暴。
　　经过这样的打击，坎尔菲斯短时间内估计也会老实许多，如果以神明的时间观念来计算，至少几百年内都不会到处搞事了吧。
　　感受着已经逐渐从神战中平息下来的虚无空间，薇莉丝收回神国，解除了那种掌控一切的特殊状态。
　　「嗯……」
　　她想到了一个问题。
　　话说，这里到底是哪来着……？
　　来的时候只是一拍脑袋，觉得这样比较快，却忘了考虑怎么离开的事。
　　虚无夹缝空间是脱离于世界的特殊区域，这里比现实更加宏伟广阔，出口和入口也并不相同，在传送被打断的现在，并不是说简单原路折返或闷头向前就能搞定的。
　　虽然在现实世界好几个地方也都留有隐形空间转送门坐标，但这里可没办法展开空间传送门，强行使用【空痕之刃】来斩出通道的话，又会使前者破损甚至毁坏，着实有些叫人心疼。
　　毕竟薇莉丝并不擅长，或者说完全不懂空间魔法，那可是无法再生的贵重资源啊。
　　正当薇莉丝小姐思考着合适对策之时，一份完全意想不到的声音，却突然传入身处虚无空间，本该很难接受到外界消息的她感知中。
　【薇莉丝……薇莉丝！能听见吗？】
　　「嗯……？嗯？！」
　　这声音，对薇莉丝而言已经算分外久违，却一点也不让她觉得陌生。
　　明明是本不该出现，不可能出现的声音，但她的出现，却又如此合情合理而自然，让少女心中甚至浮现出久违的波澜与激动。
　　「……」
　　少女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那是她曾经最为亲密的友人，上一段人生中最信赖的伙伴，二人从初入世界之时便因缘分相识，互相扶持，共同成长。
　　薇莉丝不止一次假设过她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因某些不可言说的缘由来到了这里，不止一次期待过如果双方再度重逢，又会是怎样令人喜悦的光景。
　　但她却从没有想到，那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如此突然，如此出乎意料。
　　乃至于，她一时间甚至想不出该以何种态度来，回应这份久违的奇迹。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略带迟疑的……
　　「痕……是你吗？你在哪？」
　　但，彼方的她却并未回应这份紧张呼唤，只是像单方面传话般，将她的声音自远方送达。
　【薇莉丝，我不清楚你能否听见，但如果这声音传到了你耳中……听我说，已经没有时间了，你现在必须要尽快来找我才行。】
　【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也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愿意相信我，那就穿过大门吧，来到我的身边……找到我……只要……滋滋……登上……滋滋……灵隐仙岛……】
　　在似乎是某些干扰的波动下，痕的声音戛然而止，但一扇不可思议的银色门扉，却在黑发少女身前缓缓展开。
　　「痕…… 「
　　感受着那门扉上传来的久违而熟悉波动，薇莉丝沉默片刻，突然露出欣慰笑意。
　　「笨蛋，说什么蠢话呢，我可是……一直都相信着你啊。」
　　她踏入门扉。
　　命运的齿轮，再度转动。
　　第五卷神圣的赞美诗完

序章：拨动的命运之轮
　　「哐啷！」
　　木杯坠落在地，内中装载的浓缩着精纯生命力，普通人只要喝上一口，便能延寿至少几十年的淡绿色液体瞬间洒落满地。
　　但刚刚不慎将其打翻的身影，这间树屋之主，名为【西芙琳】的生命之女神，却完全没有余裕去在意和心疼那些珍贵的生命神树树汁，却像是受到某种剧烈惊吓般，面色变得分外难看。
　　「感应……完全消失了？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消失的这样突兀？薇莉丝……」
　　祂将手掌伸向空中，有青碧色的丝线之网缓缓浮现，女神拨弄牵引着，似乎想要在其中寻找些什么。
　　但祂失败了。
　　「难道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否则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不，还有一种可能。
　　西芙琳散去碧网，托腮沉思。
　　「如果……如果她目前正处于另一位至高主神的神国领域中，或是像这个世界一样被法则级别结界笼罩的地方，的确也有可能隔断我的感知，但究竟是谁……」
　　「不行，不能就这样干等着。」
　　似已下定某些决心，祂再度拂手，碧绿色的光幕在身前显现。
　　那之中，呈现出一片殿堂之景，有背负着雪白羽翼的少女感受到了祂的召唤，朝神明恭敬下拜。
　　「参见生命吾神。」
　　「艾丝蒂拉，有一件事要交给你们去做。」
　　「遵命 ~」
　　……
　　「你说什么？找不到了？！」
　　华丽而高贵的王室寝殿之中，联合王国年轻的现任女王 ——莉莉娅 ·梅凯兰德猛然自沙发上站起，威严而绝色的娇颜上，写满了阴晴不定和震怒。
　　这还是某位鼠人先生从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位以女子之身自王位夺权中胜出，以惊人速度成长得日趋成熟，手腕精明而果决的女王陛下表现如此失态，即便……只是在这私人场所。
　　可见它带来的消息，给对方造成了何等程度冲击。
　　因此，普拉卡卡自然也会担心受到女王小姐盛怒之下的牵连。
　　「呃，陛下，那位薇莉丝大人神出鬼没也不是第一次了，何况虽然消失了有段时日，但她之前还用不可思议手段联络过小鼠，想来应该不会有事……」
　　「你懂什么，那只是因为……」
　　女王陛下狠狠瞪了它一眼，吓得鼠人先生微微一颤，但即使少女饱满酥胸已经因过分激动而微微摇晃，却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来。
　　毕竟曦便是薇莉丝这件事，是仅有少数人才知晓的秘密，某位牧师小姐因信赖才告知的真相，莉莉娅自然不可能就这样泄露出去。
　　「让【幽影众】全力去查，一定要尽快找到曦和薇莉丝的踪迹，另外，联络神圣帝国的圣教皇奥格斯特陛下，我要知道那位白狐圣女失踪前的每一处细节！」
　　「呃，是！小鼠立刻就去办……」
　　……
　　神圣帝国，东都天使之城。
　　圣庭。
　　「有消息了吗？」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中，名为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的少女，与另外三位妙龄少女相对而坐，又头也不回地朝恭立于下位，刚刚带来第一手情报的家族亲信发出询问，
　　但后者只是有些战战兢兢地，说出那令在场四位少女同时面色微沉的答复。
　　「抱，抱歉，几位殿下，教会已经发动了全世界范围内全部 871间神殿，联合【拜光教会】一并展开搜查，但……并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白狐圣女殿下的情报……」
　　「呼……」
　　轻轻吐出一口气，艾德文娜朝着亲信挥了挥手。
　　「知道了，要继续保持严密监视和寻找，一旦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立刻汇报，这非常非常重要，明白吗？」
　　「是……是！」
　　「你下去吧。」
　　「是……」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年轻的圣职者再度行礼，转身而退。
　　也不怪他如此紧张，毕竟今日齐聚一堂这几位的份量实在太过惊人，几乎已经囊括了如今神圣帝国慕光教会全部的高层代表。
　　明光圣女悠娜 ·萨默菲尔德。
　　裁决圣女菲蕾德翠卡 ·塞西莉娅。
　　救赎圣女菲洛米娜 ·兰伯特。
　　以及……刚刚在票选和考核中以压倒性优势胜出，由圣教皇奥格斯特 ·兰伯特退位让贤，预计将在半年后圣临之日加冕的圣教团新任女教皇 ——艾德文娜 ·塞西莉娅。
　　沉默之风，环绕在这片高层齐聚的小空间内。
　　最终，还是已经渐渐成为圣国新生代领袖的圣骑士姬，发出了低沉般声音。
　　「已经一个多月了呢。」
　　「是啊，祂出现得如此突兀，将濒临毁灭的信徒在危难中拯救，又悄无声息再度消失……我们甚至没能举办一次郑重的仪式，来献上感激与赞美……」
　　艾德文娜与悠娜的接连发言，引动了另外二女的反响。
　　「会不会是当初降临【时间之河】，驾驭【始源之剑】斩断历史带来的负担太大，以至于……」
　　「菲洛米娜殿下，你的这种想法是对女神之力的莫大不敬，曦小姐的力量我曾有亲眼目睹，虽然现在想来那大概只是祂神力的冰山一角，但拥有等同于【创世之树】力量的【光耀女神】，又岂会因仅仅使用了一次神器而陷入虚弱呢？」
　　「唔……」
　　听着救赎圣女与裁决圣女之间的交谈，悠娜将视线转向在场众人中，对【曦】了解最少的粉金发少女。
　　「菲洛米娜殿下，【救世之环】现在的状态如何了？」
　　「啊？」
　　微愣片刻，救赎圣女小姐才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在场几位都是圣国之中举足轻重的核心人物，有些话题和秘密自然也没有在她们面前遮掩的必要，菲洛米娜拉开裙袍衣袖，露出手臂上那枚华光璀璨的圣环。
　　「说实话，很好，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好，原本的【救世之环】存在缺陷，不仅需要靠历任救赎圣女积累和补充力量，才能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而且积累时间极其漫长，只有最关键时刻方能动用。」
　　「启圣仪式结束，三神器再度分离后，我本以为那一连串的奇迹会耗尽【救世之环】内全部积累，令其重回原点，但拿到手之后才发现，那内中力量竟然变得前所未有般充盈，实在不可思议……」
　　明光圣女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就足够排除掉女神殿下是因为力量耗尽，才失去与我们之间联系的可能性，如果祂真的无力掌控【始源之剑】，之前斩开【时间之河】时就必然需要消耗更多神器自身蕴藏的能量，又岂会留下如此之多富余？」
　　「这……说的也有道理啊。」
　　艾德文娜也微微颔首，像是为了补充悠娜的观点般抬起单手，有圣洁而璀璨的光芒在其掌心凝聚，化为一根光铸就的长矛。
　　那是与单纯以光属性魔法脱胎而来的圣光魔法相比，更加纯粹，神圣，富含着奇异韵律和波动的力量，如今神圣帝国的许多人或许已不认识这份能力，但作为三圣女的悠娜等人，却依旧一眼便看出了真相。
　　「这是……信仰系魔法？」
　　「嗯。」
　　圣骑士姬将光矛放在桌上，交由其他三位圣女近距离观察，又沉声解释道。
　　「当初女神殿下以我的身躯降临神力，掌控【始源之剑】拨正历史，祂的少量神力也因此残留在了我体内，此后，我便能感觉到自己与那位存在的联系变得比之前更加紧密，本该消失的信仰系魔法，竟然也在我身上保留了下来。」
　　「三位应知，我被传女神钦选，拥有普通信徒无法理解和掌控的神力，因而最终以多票当选教皇……其实那神力就是这种力量。」
　　「我认为，这恐怕才是真正的信仰系魔法，是只有获得女神选定者才能驱动，又并非凭空生成，平白获赐，依旧要以自身能量催发，只是比普通圣光魔法更加神圣浩瀚的，来自信仰的加护。」
　　艾德文娜顿了顿，又道。
　　「当然，之所以说这些，不是为了夸耀自己的幸运，我只是想表示，既然女神殿下赐予的真正【信仰系魔法】依旧能够使用，就说明祂并未离我等而去。」
　　「虽然我也不清楚祂为何暂时失去了消息，但相信总有一天，始源之光会再度回到我们身边，因为……祂就是这样令人安心的存在。」
　　「……」
　　三女面面相觑，话题再次陷入了暂时的沉默。
　　最终，还是菲蕾德翠卡像为了调整气氛般，尝试着开口问道。
　　「话说小娜娜，曦小姐那几位同伴现在如何了？」
　　作为候选人脱颖而出，因即将成为下任圣教皇，而已经在着手接触圣城管理的金发少女点点头道。
　　「蕾……那两位天使小姐和另外两位女孩目前仍在圣城，我正在着手安排其中一位年幼女孩的圣学院入学事宜，她们似乎是想在这里等待曦小姐的回归，短时间内大概不会离开。」
　　「晓光小姐在曦小姐消失后没多久也很快不见了踪影，说实话，我不太清楚她去了哪。」
　　「但那位实力强横，这个世界上恐怕也没什么能威胁到她的存在，想来应该不用担心。」
　　「晓光小姐吗……」
　　悠娜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在这方面深入追究，而是主动帮助艾德文娜引开了话题。
　　「好了，女神的踪迹和情况固然至关重要，但如今恶魔战争刚刚结束，后续事宜的处理，以及治疗收拢各地流离失所的难民也是头等大事。」
　　「尤其是那批被曦小姐保护起来的【不洁】感染者，据报告近期似乎已经从预定出口回到了现世，正在分批接受隔离和治疗，这也能侧面证明祂目前并无大碍。」
　　「现在，让我们开始第一次真正的【神圣会议】吧。」
　　……
　　仿若置身于虚空的幽邃大殿之内，散发着无限爆裂气息的赤红色火焰，漂浮着 「踏 」入以圆桌和座椅组合而成的会议厅中。
　　但比起上一次祂到来时的喧闹和嘈杂，这回，会议厅内却显得安静沉凝许多，尤其某只曾高声嘲讽于祂，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和安宁下来的小丑，更已不知消失去了何处。
　　火焰来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漂浮而上，又将似乎是视线的感知撒向四周。
　【五，六，七……比上次更少啊，咱们这议会是不是快到解散的时候了？】
　　以黑袍遮住全身，仅有些许灰色气流缓缓在脸部飘动的身影淡然应道。
　【只是上次格外之多而已，弗理姆，你大概没见过总共只来了四名议员的会议吧，说到底，议会本就不是强制要求参加的，你也可以不来。】
　【哼……】
　　炽烈与爆炎之神冷哼一声，又将注意力投向那空置着的，雕刻有无数脸谱的石座之上，语气中带上几分愉悦和促狭。
　【艾克斯蒙特，听说马斯克去找那个薇莉丝没找到，反而被一只莫名其妙的狐狸把家给炸了，这事是真的吗？那小子死透了没？】
　　名为艾克斯蒙特的颠覆与逆理之神气息依旧淡漠，就像发生了这般不幸惨祸的倒霉蛋，并非祂同僚与曾经合作伙伴，而只是某些完全无关的路人一般。
　　如同手术后报告般精确而淡漠的古神语缓缓响起。
　【神躯被一击炸成粉末，眷属全灭，整个统治的世界崩裂碎解成了数块，不过本身也就只是个被废弃的殖民世界，炸碎了倒也正好回收再利用……至于马斯克自己，大概要再花上三百年才能重新复原吧，算是吃了个小亏。】
　　听着这般被形容为 「小亏 」的惨烈战绩，即使以炽烈与爆炎之神的见识，也不禁发出类似咂舌的声音，原本幸灾乐祸的态度渐渐凝重起来。
　【只有一击？什么禁咒能做到这种程度？先是那个薇莉丝，现在又冒出只奇怪的狐狸，怎么如今世道强大神灵不减反增了……？】
　　艾克斯蒙特摊了摊手，却只是肯定道。
　【不仅如此，现世那边有个以我所创术法凝结的神格，本来最近快要成熟，我都准备去出手摘取了，怎料斯鲁特尔那疯子强闯现世，不知被谁在混乱中捷足先登，如今已经失去了踪迹。】
　【前前后后加起来，那边最近已经出现至少四五位神灵级别的存在了吧，原初之地的情况，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谈话间，某道苍老而深邃的声音，已经响彻于大殿之中。
　【这是征兆，启示的结果已经逐渐清晰，神明不断出现，代表封锁正在渐渐减弱，诸位，是时候开始着手进行正式准备了。】
　　众位议员同时抬起头， 「看 」向那不知由何处而来的声音。
　　它们议论纷纷。
　【要对遗迹出手了吗？】
　【嗯……是否太早了一些？虽然世界障壁的确出现了些波动，但如今已再度修复，何况那些现世之内莫名出现的神明底细也尚未摸清呢。】
　【确实，本座也认为仍应徐徐图之，任何一位神灵都牵扯甚重，不可小觑。】
　　很快，苍老的声音便带来总结。
　【现在直接进入现世的确为时尚早，但相关准备和间接干涉亦可展开，除去恶魔四君，那几位出现于原初之地内部的疑似神灵存在，痕已前往亲自调查。】
　　此言一出，顿时在议员间激起了更明显的反应。
　【竟然连痕殿都亲自出手了？】
　【哼，看来是要动真格了啊，一千多年了……】
　【既然如此，那本座也稍事准备吧。】
　　面对因许久未见，真正与之利益密切相关话题而激烈讨论着的议员们，笼罩大殿的苍老声音静默许久，待骚动终于渐渐平息，方再度发声。
　【那么，开始本次议会的正式讨论吧。】
　【由于只是先期准备，今日议题仅有一个 ——待痕完成情报调查，我等应如何应对已被确定重生的秩序主神，前大地母神西芙，现生命女神西芙琳……扫清计划的第一步障碍？】
　【西芙？那个麻烦的家伙居然复活了？】
　【老钟头，生命女神是何意？】
　【这样说来，那个名为薇莉丝的光系神灵，似乎也是秩序侧神吧，祂们是否已然联手？】
　　光怪陆离的讨论之声渐渐远去，散落于虚无。
　　……
　　遥远之外的宫廷，深院重墙之后。
　　一身紫袍，绣三青鸟腾飞之纹的老者急步踏入外院，那里，已有至少上百名容貌各异，年龄老少不一的人们侍立等待，仰望着不远处紧闭的殿门，各自议论纷纷。
　　为首者的另外两人，同样身着相同制式的三青鸟纹紫袍，见老者赶来，便纷纷拱手以致意。
　　「太辅大人。」
　　「老师。」
　　老者回礼，又像是有些焦急般连声问道。
　　「听闻仙使突兀造访，究竟有何要事？选在这年末岁终的重要关头，莫非大世之说……」
　　那着华贵紫袍中的一人无奈摇头。
　　「老师莫虑，圣君正在与仙使秘谈，无论如何，想必很快便会有所共识。」
　　另一人接连应道。
　　「的确如此，只是不知此次仙使究竟只访了我西元灵国，亦或……」
　　「轰隆隆隆隆隆隆……」
　　话音未落，殿门已在沉凝厚重的嗡鸣声中缓缓洞开。
　　有一华袍俊朗中年，与身后紧紧相随的美貌女子接踵而出。
　　众人精神一振，连忙齐声拜倒。
　　「臣等，参见圣君，参见仙使大人！」
　　「……」
　　那被称作圣君的英俊男子沉默片刻，似发出了微不可察的叹息，但随即便摆正姿态，沉声向着聚集的百官下达诏令。
　　「仙岛将于半年后再临凡世，届时本国将与其他三国合力，再度举办【四圣选仙大典】，都去准备吧……」
　　「大世，就要到来了。」

第一章：突如其来的第二次转移
　　袅袅虫鸣，与溪谷间哗哗的水声流淌入耳间，因空间传送而受到干扰的感知渐渐恢复了正常。
　　「到了么……」
　　黑发白袍的少女抬首打量向四周，又下意识送出询问。
　　「痕，你还在吗？」
　　无人回应。
　　就连身后玄奥莫测的银色传送门，也在达成使命后光芒渐渐暗淡，最终消失在空中。
　　「哈……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啊。」
　　登上灵隐仙岛吗。
　　回忆起先前听见的，那个早已有所耳闻的熟悉称呼，千丝万缕的思绪浮上少女心头。
　　难道痕被困在了那座岛上，或是像当初泯尘一样，有某些无法离开的原因，所以才需要等待她的寻找吗？
　　……说起来，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周围的景色在思索中映入眼帘。
　　碧蓝澄澈的天空之下，明媚阳光洒落在青山绿水四方，悠扬的雀鸟啼鸣声自树梢与远方传来，青草在微风拂动下唤起沙沙轻响，有蜿蜒溪流自不远处，沿着山坡的弧度向下淌去，带来清新与自然的湿润空气。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这里应是一座山谷的向阳面，看起来环境倒是相当不错，虽有人烟踏足的痕迹和脚印留存，但明显并未被开发和破坏太多，应该是那种只有经验丰富樵夫才会造访的僻静所在。
　　当然，这种地方对普通人而言，通常也都不太安全。
　　「嗯……」
　　身处未知之地，自然首先要确认可用的资本，既来之则安之，有过一次穿越经验的薇莉丝并未急着到处晃悠，而是先花时间仔细检查了自身的能力和状态。
　　一切正常。
　【系统面板】上显示的各项数据都与先前丝毫无异，所有技能都还可以照常使用，装备和背包也都能正常开启取放。
　　「接下来就是……」
　　她闭上眼，名为 sp的力量化作波动扩散出去，很快覆盖了整座面积不菲的山谷。
　　无数景象在探索中化为光影映入少女脑海，从叶片上的青虫，树荫间的雀鸟，到盘踞于山间的野兽，天空中翱翔的猎鹰，世间百态均被薇莉丝看在眼中。
　　当然，也包括了某些更加熟悉的身影。
　　那是少数零零散散，手握工具，看起来像进山采药或捕猎小型野兽的当地居民。
　　人类，纯正的人类。
　　并没有生长着任何薇莉丝印象之外的独特器官，行为举止也相当正常，未曾出现过一下跳起十几米高，或徒手劈开巨石，劈断古木的怪异存在。
　　至少目前这里是如此。
　　而且这些人还明显被某牧师小姐突然投下的视线给吓到了，要么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一路跌跌撞撞，慌得连猎物和工具都丢在了原地;要么哆哆嗦嗦四下张望，又赶紧跪倒，像是祭拜什么一般大呼小叫个不停。
　　搞得薇莉丝有些尴尬。
　　另外，这些人类的打扮……说实话，给牧师小姐的感觉有些复古。
　　原本像之前人类联合王国，神圣帝国之类的人类或人类混合国家，就已经是尚处于蓝星中世纪左右的文化状态，服装风格与发展出高科技的后者相差甚远。
　　初见时……薇莉丝甚至有种分外强烈的高文明生物看乡下猴子之感，还是过了一阵子才完全适应的。
　　但这里的这些人，更尤有过之。
　　他们的衣着，整体都还处于布衣和蓑衣的程度，制作工艺也很是粗糙，尤其像锦缎之类穿起来更加舒适，但相对昂贵，制作繁杂的衣料，薇莉丝一连扫过了十来个人也不曾看见。
　　虽然可能跟他们都是山野村民有关，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问题了。
　　这种服饰风格，也与牧师小姐曾经所踏足的绝大部分地区不同，明显更加偏向东方文化一些。
　　真要说的话，倒是跟灵隐商会，也就是亡魂那帮家伙有点近似。
　　哎，等等……
　　灵隐商会……灵隐仙岛……
　　这样说来，既然痕的传送门是为了接引她登上灵隐仙岛，就肯定会把薇莉丝小姐往靠近仙岛的方向传，那按照目前所知的情报，那座灵隐一族所居的神秘莫测岛屿……
　　「喂喂……不会吧？」
　　牧师小姐诧异地张了张嘴，抬头望向天空中与印象似乎存在微小差异的那轮耀阳，心中已经浮现出某个才听闻不久的名字。
　　如果属实……那扇痕为她打开的传送门，恐怕是十阶魔法【跨界超距离空间传送门】。
　　薇莉丝记得很清楚，在浩渺一梦留给泯尘的影像之中，前者就曾经提及过【灵隐仙岛】这个地方。
　　当初他为了找到【灵狐巫女】，请其出手救治濒临消亡的芝士麻薯，曾建渡船横跨东海数万里，来到了名为【古灵域】的大陆，并最终登上灵隐仙岛寻求帮助。
　　很显然，想要前往所谓的灵隐仙岛，首先就得抵达东海之外的【古灵域】。
　　换言之 ——这里是【古灵域】。
　　东海之外，与神圣帝国已有至少数万里之遥的另一片大陆，甚至是……另一个世界。
　　「上来就是这样的大手笔啊……你这家伙一如既往的夸张呢……」
　　薇莉丝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散布出去已有十余公里的 sp之网收回，并未继续刺激那些周围的当地居民。
　　具体位置可以之后再想办法确定，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联系上……
　　「？」
　　本集中注意力于周围环境的薇莉丝小姐，突然察觉到了一件事。
　　基本上无论何时，都会通过契约与她保持紧密联系，并传递各种信息情报过来的某位龙娘小姐那边，貌似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这明显不太对劲。
　　她试着向另一边传达更加强烈的意念，那种正常情况下晓光一旦感受到，就会立刻给出回应的，类似于 「喂，在吗？我有事找你 」之类信息，却依旧宛若石沉大海，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变化。
　　黑发少女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契约并没有消失或出现变化，说明小龙娘的生命和灵魂至少是未曾受到威胁的，但无法与自家宠物联系这种事，还是薇莉丝穿越至今第一次遇到。
　　仔细想想的话，现在这会小光应该刚结束跟杀戮的战斗，与蕾拉蕾妮等人汇合，等待自家主人的进一步指示才对。
　　有西芙琳在，无论怎么想她都没可能遇到任何真正具备威胁的敌人，毕竟神圣帝国的情况，薇莉丝基本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
　　所以，应该并非那边出了问题。
　　有问题的是这里。

第二章：我的宠物龙娘呢！？
　　要在这里直接召唤吗？
　　薇莉丝有些迟疑。
　　如果这真的是古灵域，恐怕一时半会她是回不去的，毕竟隐形空间传送门再厉害，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跨界传送，至于空痕之刃的话，首先薇莉丝也得找到直接连向那边的通道才行。
　　换言之，如果晓光被传送过来了，她也只能暂时留在这边，直至薇莉丝找到痕，了解清楚具体情况为止。
　　而且眼下这种情况……
　　思虑再三，牧师小姐决定还是尝试看看。
　　「契约召唤:小光。」
　　瑰丽繁杂的金色法阵少女自身前浮现，散发出光芒。
　　但那道熟悉的身影，并未随着主人呼唤而自远方降临此地，就像用手机进行通话时，明明两边号码都存在，其中一方却身处无信号的屏蔽区域，虽然发出了连接申请，却并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果然。」
　　薇莉丝挥去法阵，皱了皱眉。
　　契约传念和契约召唤的原理本质其实是一样的，在之前传讯未能收到回复时，薇莉丝就已经有了隐约的预料。
　　她随即面露苦笑。
　　「痕，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但薇莉丝不可能就这样放着自家宠物不管，即使可能影响到痕的计划，她也决定动用更粗暴一些的手段，把情况弄个清楚。
　　「……神国，降临。」
　　光芒，自少女周身每一个角落涌现。
　　但祂并非将神国彻底降临于此世，而是利用那几乎无所不能的权柄，探查着周遭环境，并反向朝神国中的生物发起了呼唤。
　　有清晰的声音，很快给予回应。
　　「唳！」
　　雪白色的巨鸟自光芒中显现，降临在她的主人身畔。
　　压缩到最小范围的神国之力收束了她的光，令这轮光耀之神赐予深渊的耀日并未惊动天地，而是很快收拢光滑无暇的羽翼，收缩身体至仅有三四米长，耷下脑袋，亲昵磨蹭着黑发少女白袍外的胸口。
　　「唳 ~唳 ~」
　　看到她顺利出线，薇莉丝紧张的心情顿时好转许多，又抬手揉了揉对方柔顺的羽毛。
　　「是雪翼啊，好久没见了，你现在都已经能自由控制身体大小了吗？这就是所谓的返璞归真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 ~」
　　「唳 ~~」
　　白鸟小姐得意地扬起脑袋，像是因为考一百分而受到了家长表扬的天真孩童，发出清脆悦耳般轻鸣。
　　虽然看起来依旧不会说话，但顺着契约，薇莉丝也能感受到雪翼大致的意思，只能宠溺地再度揉了揉她主动凑上来的毛茸茸脑袋，笑道。
　　「好了，晓得我家雪翼很努力啦，对了，知不知道你姐姐她现在情况如何了？我没办法联系到她，很奇怪……家里似乎只有你在呢。」
　　「唳唳唳！唳唳唳唳！」
　　理解了自家主人意思，像是为了解释什么，缩小到只有三四米长的白鸟小姐围着薇莉丝转来转去，摇头晃脑急促鸣叫着。
　　虽然在外人听来这连语言都算不上的鸟叫就跟 「玛卡巴卡 」一样，是不明所以的无意义噪音，但通过契约帮助，薇莉丝依旧能听明白自家二号宠物的意思。
　　「嗯嗯……你是说，她没有遇到危险，只是被某种力量所隔绝，暂时无法回到家里来而已？」
　　虽然情况跟预计之中相差不大，但雪翼信誓旦旦的保证也的确让薇莉丝安心了许多，但随即，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等下，那雪翼，为什么你能过来啊？」
　　「唳？」
　　白鸟小姐眨着纯真无邪的大眼睛，同样诧异地歪起了脑袋。
　　很显然，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
　　「好吧……」
　　这个问题，恐怕一时半会是得不到解答了。
　　那之后，薇莉丝又在神国中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尝试，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除了雪翼之外，所有召唤技能，除去【光元素圣灵召唤】这种直接凭空创造元素个体的技能，其他都变得暂时无法使用了。
　　并非牧师小姐本身的能力出了问题，而是身处外界的那些召唤物，它们无法突破某种力量的阻隔来到这边，就像这片空间本身被封锁住了一样。
　　虽然薇莉丝本身就不太依赖召唤物，对她而言除了小龙娘之外，能否进行召唤其实无关紧要，而后者的定位如今也能由雪翼进行替补，所以牧师小姐并不担心自身的安全。
　　而且这种封锁也并非绝对，薇莉丝大概能感觉到，如果她不计任何代价将神国向外无限扩张，扩张到将笼罩这里的那股力量彻底撑爆，大概就能再次联系到自己的所有召唤物了。
　　但很显然，在情况完全不明的现在，做出那种蛮横之举是非常不理智的决定。
　　薇莉丝并不担心晓光的安全，她更在意的，其实还是那种依赖性很强的孩子一旦离开主人，是否会感到格外不安。
　　不过，那孩子这段时间也成长了很多很多，心智已经不再像最初穿越时那般稚嫩，有西芙琳，有蕾拉等可靠的伙伴关照，那个世界基本又没什么能够威胁到她的存在……
　　既然雪翼进一步保证了小光的安全，或许短暂与之分开，对后者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可能有些残酷，一时会让她无所适从，但薇莉丝始终认为拥有了自我意识的小龙娘，是一个独立自主的生命，而非纯粹某位牧师小姐的附庸，跟班。
　　她应该拥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渴望，而不是薇莉丝说一句，晓光动一下这种模式。
　　即使没有这次的突发情况，牧师小姐本也打算早晚找机会试一试来着，毕竟契约并没有消失，这已经足够告诉晓光很多信息了。
　　既然如此，就相信那孩子，给她一些自由成长的空间吧。
　　又摸了摸身边雪翼的脑袋，与她稍做互动后，薇莉丝没有让这孩子一直呆在身边不走，而是很快结束神国召唤，送她返回了另一边。
　　毕竟艾卜司世界还需要她来照明，每一次雪翼的突然消失，对那边恐怕都是相当可怕的景象吧。
　　雪翼，几乎已经可以说是艾卜司唯一的救赎和神明。
　　除非真需要帮助，否则还是少在白天召唤她为好。
　　扫去杂念，薇莉丝将视线再度转向周围崭新的天地。
　　「呼……好了，就让我来看看这个世界，所谓的古灵域又有什么非同寻常之处吧，灵隐仙岛么……」
　　正好，除了痕的事之外，一些其他困惑牧师小姐也早已在心中积蓄许久，想要弄个明白呢。
　　她将手掌伸入漆黑无垠的虚无，从里面取出一张仿若以白玉雕琢而成的轻薄狐狸面具。
　　沉默着端详许久，她终究没有将其戴在脸上。
　　白翼舒展，少女腾空而去，深谷之中徒留一片余香。

第三章：避邪符
　　传送出口的那片山谷居于群山之间，而依山傍水，则自然会衍生出村落。
　　事实上，之前薇莉丝用 sp调查周围环境的时候，便发现以山谷为中心，向外的人烟痕迹是明显在不断增加着的，虽然她为了避免闹出过大动静而适时收手，但也早已找好了前进方向。
　　「到啦到啦，前面就是俺们的村子啦，仙女姐姐，村里都是一帮没念过书的粗人，要是怠慢了什么礼数之类，您多多见谅哈。」
　　一边走着，身边已传来某道略显粗旷的声音。
　　薇莉丝转头望去，将说话者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一名头戴笠帽，身披淡青色蓑衣的樵夫，他看起来大约四十出头的模样，五官方方正正显得有些憨厚，不算英俊，却也谈不上有多丑陋，明显已经年份不浅的老旧蓑衣上，遍布着擦碰和雨水侵蚀后的痕迹，但这恰恰是樵夫经验老道的最有力证明。
　　少女嘴角略微抽搐，再度强调和纠正。
　　「不是姐姐，给我换个正常点的叫法。」
　　樵夫哈哈一笑，连忙拍着脑袋改口。
　　「哦哦，您看我这记性，又给忘了！仙女大人，仙女大人可以吧？」
　　「也不是仙女……算了……」
　　这个人，是薇莉丝从那片山谷出来之后，随便在山间找的引路者。
　　毕竟如今她身处异地，又孤身一人，总得寻个暂时的落脚点，接触些可以交流的对象来进一步了解当地情况。
　　嗯……当然，也不完全是随便找的。
　　由于当时薇莉丝为了节省时间，选择直接飞落在他附近，这个被吓了一跳的家伙顿时惊为天人，也是所谓 「仙女 」一称的由来了。
　　某些东西暂且不提，按照迄今为止接触下来的情况，包括 「仙女 」这个古怪的称呼，以及此人明显与之前薇莉丝所接触过迥异的语言，举止习惯，也进一步让她确认了，这里绝对是与神圣帝国等周边国家截然不同的地区。
　　而这个樵夫，名为曾庄，姓曾，名庄，这是标准的东方取名习惯。
　　之前在灵隐商会遇到的那两个门卫，也有着类似格式的名字，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顺带一提，曾庄是一个普通人。
　　彻彻底底的普通人，没有任何稀奇古怪的能力或特技，至多只是因为常年出入山林，体格较为健壮罢了。
　　用等级来进行评价的话，大概在 lv5左右吧。
　　如果他这种情况并非个例，那这个世界的底层战力，倒是与另一边相差无几的样子。
　　「话说曾庄，你最近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啊？没有吧，仙女大人咋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而已。」
　　放弃了继续深入话题的倾向，薇莉丝将视线转向已经近在咫尺的村庄轮廓。
　　坦白说，并非什么了不起或富有特点的地方。
　　建筑的样式，整体呈现出比神圣帝国村落更加朴素一些的茅草屋，混合着三三两两木头搭建起来的平房，从规模上看，大约是仅有百余户的小村子。
　　村外拉有防止野兽之类闯入所用的简易篱笆，将村庄范围大致划立出来，但村口却并不存在守卫的人员，看起来很是散漫和贫穷。
　　无论在什么地方，社会底层的风景都是大差不差啊……
　　心中暗自嘀咕着，薇莉丝看向身边樵夫，指了指空无一人的村庄入口。
　　「我们就这样直接进去吗？」
　　声音在翻译道具的帮助下，由联合王国语转化为这个国度的语言，令曾庄憨厚的脸庞上再度浮现些许困惑。
　　「呃，不然呢？」
　　「……当我没说。」
　　踏入村子之后薇莉丝才发现，这里的很多细节，跟联合王国或神圣帝国那种地方的小村庄，还是有所不同的。
　　除了建筑风格上的区别，最大差异，可能便在于这里的许多地方……或者说，每一家每一户大门，窗户之类与外界相连的地方，都贴着分外引人注目，很像那种茅山道士拿来镇妖驱邪，做工却充满了廉价气息的土黄色符纸吧。
　　符纸上以朱红色的笔墨，似乎描绘了某种蕴含有特定规律的文字，又像莫名其妙的古怪图画，薇莉丝看不太懂，但至少不属于牧师小姐目前所了解的任何一种语言文字。
　　「这是什么？」
　　见黑发少女指着路过一间木屋正门上，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感觉随时都可能脱落飞走的蜡黄色符纸发出声音，曾庄愣了愣，亦停下脚步。
　　「避邪符啊，仙女大人连这都没见过？噢，也对也对！神仙们应该是不需要用避邪符镇妖驱邪的吧，哈哈哈！」
　　呜哇……好土的名字。
　　该不会跟蓝星上许多人习惯在过年时，往门框贴对联的习俗是一个性质吧……
　　但考虑到这里只是一个风格有些类似那边，但本质上完全不同的世界，薇莉丝还是决定以假设这玩意的确有用的态度，稍微试一试。
　　她将手指轻触在那张符纸上，发动【情报侦测】。
　【一张有些陈旧的符纸，上面以兽血写有煌煌神威，妖邪退散八个字的灵文。】
　　技能给出的说明，就只有这些内容而已。
　　煌煌神威，妖邪退散吗……
　　且不论这笔墨的具体内容，按照经验，情报侦测对一件物品的描述过少，通常只会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其神秘度太高超出了探测上限，要么便是毫无特殊性和价值的普通玩意。
　　很显然，那不可能是前一种情况。
　　所以，这就是张普普通通的符纸。
　　———如果薇莉丝只是刚刚从游戏世界穿越来此，一定会做出如上判断吧。
　　但现在的她，对力量和神秘的了解，却并不仅有那种从游戏里照葫芦画瓢的程度而已。
　　少女心念一动。
　　sp化作神念，以更加难以言述的角度，触向那张很可能只是当地人自己手工制作而成，又因风吹日晒已经分外陈旧的符纸。
　　于是，她感觉到了。
　　在这张平平无奇黄纸下，隐藏着的力量。
　　那股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依旧隐约萦绕在符纸附近的斥力，渺小但不容忽视。
　　因为这股力量的境界并非并非来源于符纸本身，更像满足了某种既定条件后，响应规律和法则加护，获得的特殊权威。
　　就像游人在荒郊野岭只要点起篝火，就能驱散绝大部分危险的野兽一样，并非因为这火真能如何伤害它们，而是一种本能的，来自血脉中的天然畏惧。
　　这符纸也是一样，它代表着一种无上的意念。
　【煌煌神威，妖邪退散】

第四章：山间小村
　　「避邪符……」
　　将手自符纸上收回，黑发少女若有所思。
　　这种力量，很像法则之类的东西，有某种能够干涉因果的强大存在定下了规则，并利用这种方式，以自身力量庇佑着所有贴下如此符印的家宅。
　　看来倒并非简单的迷信或习俗呢。
　　没有在这所谓的避邪符上浪费太多时间，随着曾庄的引路，薇莉丝来到一栋在这片村庄中搭建得最为正规，即使放在城市里也已经能算得上中规中矩的木屋前。
　　「到啦到啦，仙女大人，这里就是村正大人的家，要说咱这地方有谁最见多识广，肯定非村正大人莫属啦，毕竟他是在大城市念过书的官家人员嘛。」
　　「村里的避邪符每年也都是村正大人亲手绘制，再发放给大家呢，嘿嘿，有事儿找他准没错！」
　　爽朗地大笑着，曾庄踏前几步，主动替薇莉丝敲响了木屋紧闭着的门板。
　　「村正大人，村正大人在家吗？俺在山里遇到了不得了的仙女大人嘞！您快来瞧瞧哇！」
　　这里的民风，倒是格外淳朴呢……
　　看着樵夫一个劲大声叫门的样子，牧师小姐暗自思忖。
　　明明她只是突然从天而降，对此人表示自己从远处而来，有些重要的事想找这边见多识广的人咨询下，希望他给点建议和推荐，这个曾庄却深信不疑，直接自告奋勇带着某个身份不明的外来者进了村子。
　　考虑到他的情况，原本薇莉丝还怀疑过会不会是陷阱之类，但现在看来，可能性恐怕很低。
　　这个村庄的结构格外简单，如果他们是会对孤身一人女孩展开诱骗的家伙，就肯定得在入口设置岗哨，防止有身份不明外来者闯入，揭破案底才对。
　　这是人之常情，有守卫不代表一定有问题，但如果连最基本的守卫都不存在，大概就是真的淳朴了。
　　而截至目前，薇莉丝观察到的唯一可称之为【御外】之物，大概就只有那些张贴在家家户户门窗上的避邪符了吧。
　　看来这片古灵域大陆，整体还比较和平安宁，否则也不会养出这样的生民来。
　　曾庄的大力拍门声，很快得到了回应。
　　「来了来了！拍拍拍……拍那么用力，把门敲坏了你给我重新做吗？」
　　伴随着这样的不满和吐槽，在一阵急促脚步声中，房门从内部被打开了。
　　「嗯？」
　　……这个人就是村庄的村正？
　　说实话，比薇莉丝想象中要年轻的多。
　　那是一名着粗布衣，看起来至多三十岁左右，还不能完全称之为中年的男子。
　　他将纯正的灰色长发束拢起来，像某些国家的古代书生那样立起发冠，以布条固定，五官虽称不上多么英俊，却也算得上清朗，是那种一看便能给人以好感，很容易打成一片的类型。
　　「曾庄大叔……果然是你啊，日上三竿的时间不去进山，这次又怎么了？不是说修竹篮寻野猫这种小事别随便来找我么，我是村正，不是你们的保妈好吗？」
　　青年看起来正在忙于自己的某些事，被打扰过后的他似乎并不怎么愉快，一上来就朝着大清早把房门砰砰砰敲个不停的樵夫发难。
　　不过看起来，他并没有听清楚先前曾庄的大喊大叫。
　　后者似乎也被骂习惯了，并不怎么生气，只是摘掉笠帽，憨厚地挠了挠头，傻笑道。
　　「啊哈哈……村正大人，这次可不是小事哇，仙女大人，有很远地方来的仙女大人进村拜访了啊！您看看！」
　　「什么仙不仙女，你怎的还学会扯谎……」
　　村正刚下意识又数落了他两句，却因曾庄突然侧开身，露出的身后娇小玲珑身影，而顷刻停止了声音。
　　「呃……」
　　「……你好？」
　　见对方不知为何突然像傻住一样瞪大了眼睛，只盯着这边猛敲的样子，片刻尴尬的沉默后，薇莉丝小姐也只能试着主动打声招呼。
　　这声响也像是终于惊醒对方，那年轻村正脸色一僵，连忙后退半步，抬起双手行，了个牧师小姐曾在亡魂身上见到过的标准辑礼。
　　「惭愧，惭愧！姑娘貌若天仙，气质绝尘，小生一时惊神之下失了礼数，还望姑娘莫怪……」
　　「欸……没事。」
　　等一下，他之前跟曾庄说话的时候不是蛮正常的吗，怎么突然就换成这种奇怪的的文邹邹语调了？
　　难道是所谓的待客之道？
　　还不等薇莉丝回应，那曾庄便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咋样啊村正大人，俺就说这位是仙女大人吧！您看看这容貌，这气场，这……呃，身材，总……总而言之，仙女大人可是直接从天上飞下来的嘞！」
　　「飞？竟有此事……」
　　稍微缓过神来，村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见黑发少女似乎并无如何表示的意思，便朝她再度微拘一礼，清朗面容上浮现出与对待曾庄时截然不同的谦逊和恭谨。
　　「远来是客，无论如何，姑娘且先入内一叙，喝杯温茶如何？」
　　「嗯，那就打扰啦。」
　　并没有慢悠悠地客气来客气去，薇莉丝点点头，便果断接受了村正的邀请。
　　但刚踏入内室，身后却随即传来有些叫人哭笑不得的争执。
　　「啊？村正大人，凭什么俺不能进去听啊！仙女大人可是俺带来的，又那么漂亮，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要是欺负了人家可怎么办！」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把我当成何人了……行了曾庄叔，别在这聒噪不停扰人清净，赶紧做你自己的事去吧，今夜可是重要日子，物资筹备万不能落下。」
　　「啊？」
　　「快去……」
　　「唉……行吧行吧，那仙女大人，俺晚些时候再来找你啊，今天可是好日子，嘿嘿！」
　　在曾庄逐渐远去的叫嚷声中，村正关上门，窗外明媚的天光映入屋中，将仍处早晨的朴素空间照亮，他无奈摇着头来到薇莉丝对面。
　　「乡下人未通礼数，粗言粗语，让姑娘见笑了。」
　　「没关系的，其实我并不讨厌他这样的性格，有话直说才痛快嘛。」
　　村正微微一愣，但这次却并未持续太久，见客人落座，自己也不曾立刻在放满了文册的桌案另一边坐下，而是整理好那些明显他刚才正在处理的纸张，再度拘礼。
　　「敢问姑娘，可是从京都而来？」
　　「嗯？」
　　将视线从那些看不懂的密密麻麻文字上移开，黑发少女以问作答。
　　「京都里也有我这样的人吗？」
　　这样的回应，其实就等同于在否认了。
　　这位村正大人看起来倒比曾庄机灵许多，领会薇莉丝的意思后，原本略带紧张的表情明显露出些许失望，又很快收敛。
　　牧师小姐将其清楚看在眼中，却并未作声。
　　「让姑娘见笑了，小生其实也不曾见过京都中人，只是听闻城都之中常有能人着奇装异服，可飞天遁地，降妖伏魔，飘然若仙。」
　　「我见姑娘打扮奇特，又闻曾庄言乃从天际落下，故妄自有所猜测，望莫要见怪。」
　　布衣书生笑了笑，为少女倒上茶水。
　　「小生曾贤志，不才任曾家村村正，敢问姑娘名讳？」

第五章：元脉之血、灵隐寻仙
　　一番交谈下来，薇莉丝终于对这个曾家村，以及附近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
　　这里，是西元灵国南部阳元郡的一座偏僻村庄。
　　西元灵国崇宗嗣血脉，常以同姓百十户人家为集落汇聚成村，像曾家村这种百户人口的小村小镇，以周边唯一大城阳元城为中心，大约还有至少几百之数。
　　西元灵国内的城市形态大都如此，村庄拱卫城镇，城镇拱卫城市，而那些大大小小的城市，又在更大范围内，将西元灵国的京都保护在中央。
　　曾贤志虽然是曾家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他这个村正，却也并非村人们自己推举，或世袭而来，而是有着阳元城知府大人委任，并于京都登记在册的正儿八经官职。
　　咳，小官也是官嘛……
　　虽然没有详细说明，但从对方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中，薇莉丝也能基本猜出大概是 「小时候大家筹资，让他能走出村子去城里念书，学成之后，便主动接下任命回来担任村正，报答村人助济之恩 」 ……类似情况吧。
　　若是属实，这曾贤志倒也算得上知恩图报，不贪富贵了，虽然可能因为念书染上了些许在正式场合说话文邹邹的习惯，但本质上依旧未脱淳朴，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另外，这个地方……这片大陆果然就是【古灵域】。
　　虽然曾贤志只是个小小的村正，但以他曾经在阳元城学府读书的见识，已经足以接触到这个并不算秘密的名字，并在薇莉丝的旁敲侧击中给予了肯定。
　　「薇莉丝……小姐吗？姑娘的名字着实有些奇特呢，如此纯正的黑发……您应该并非本地人士吧？」
　　「黑发？」
　　牧师小姐下意识撩起脖颈侧的一缕青丝，边侧目打量，边有些好奇道。
　　「为什么要特地强调黑发，这有什么意义吗？」
　　在方才交谈中，薇莉丝提供的人设是 ——因为从小在山中苦修，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部世界，所以对很多常识都不太了解，如今修行终于有所小成，才决定走出大山历练一番。
　　当然，并不是薇莉丝有意隐瞒真实身份，只不过曾贤志眼界在此，把事情说得太复杂也没什么意义，反正她的目的只是打听情报而已。
　　在村正大人描述中，虽然他本身接触的很少，但这片大陆显然也是存在不同于普通人那般超凡者的，如果确认了这里是亡魂等人的故乡，就可以拿灵隐商会那边的情况进行带入，推测出这边能力体系的大致情况。
　　修行者也好，修仙者也罢，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只要能用来解释她薇莉丝小姐从天而降，以及对周边几乎没什么了解这种情况的合理性就可以了。
　　「唔……薇莉丝小姐不理解黑发的意义吗？这么说，您难道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世？」
　　「硬要这样讲也没错吧……」
　　惊讶之色自曾贤志脸上一闪而过，随即无奈地微微摇头，耐心解释道。
　　「我们古灵域疆域广袤，沃土千万，共分为西元灵国，南元圣国，北元宇国和东元崎国。」
　　「古灵四国并立，占据了古灵域超过九成土地，是由传说中初代四圣所创，并赐予传承加护的福地。」
　　「四圣的力量萦绕在四国每个角落，助我们抵御妖邪和病灾的侵袭，并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印入四国人血脉，将我们化作四种分支，改变了外形和发色。」
　　曾贤志指了指自己的发冠。
　　「您看，像我们西元灵国人，便大多受到【灵圣】庇佑，发色随着演变主要呈现为灰色或偏暗色，而诸如南元圣国则因为【元圣】影响，发色偏亮，有金之质地。」
　　「据 《四国诸圣元史 》记载，千余年前四圣降临，惩灭妖邪平定乱世的更早之时，古灵域并未分四国，那时的人们均同属一族，这血脉，便被称作【元脉】，是纯正与原初的象征。」
　　「而【元脉】最明显的特征，便是黑发了。」
　　「……那这【元脉】，究竟有何奇特之处呢？」
　　「奇特之处？没有啊。」
　　「？」
　　见黑发少女歪起脑袋，露出 「你在逗我？」的古怪表情，村正大人再度无奈笑道。
　　「【元脉】就是【元脉】啊，一种称呼而已，为何必定要有奇特之处呢？拥有元脉只能说明那个人的宗嗣源远流长，是从千余年前便传承下来的悠久血脉而已……」
　　「当然，真要说的话，能够在千年时光中屹立不改，始终维持着自身原初的血脉，并传承至今……这点本身便已甚是不凡，实际上如今【元脉】已经极其稀有，尤其薇小姐这般毫无瑕疵的纯正黑发，实在是小生生平仅见。」
　　「好吧……」
　　看得出来，这位村正大人已经在尽力提供他所了解的一切情报了，对于仅仅是初次见面，身份不明的外来人而言，这种态度已经十分难得，还是不要太过为难人家吧。
　　虽然不报太大指望，薇莉丝还是决定姑且试一试。
　　「那么，你听说过【灵隐仙岛】这个地方吗？」
　　闻言，曾贤志再度微愣。
　　本以为这种程度的机密，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小村正的认知范围，薇莉丝原都已打算作罢，谁料对方又很快笑着摇摇头道。
　　「薇小姐在与我说笑吗？灵隐之名，我古灵域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哪怕曾庄叔那样的粗汉子，也是从小听着仙岛故事长大的呢。」
　　「哦……？」
　　意料之外的答案，令黑发少女眉头微挑。
　　曾贤志稍作思索，便转身，在后方书柜中找出一本有些陈旧，布满了岁月痕迹和书签的厚封古籍，摆在薇莉丝面前桌上。
　　那上面的古灵域文字薇莉丝看不懂，所以她只能装模作样抬起头，将询问的眼神投向对方。
　　「《灵隐寻仙录 》，据说这是我西元灵国数百年前，一位曾经登上仙岛的大能所著，虽不敢保证相关内容绝对属实，但想必也能有所参考，就赠予薇小姐好了。 「
　　「送给我？」
　　薇莉丝皱了皱眉，却没有伸手去拿那本书。
　　毕竟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再怎么想，对于初次见面的人，做到这种程度似乎也太过了些吧？
　　似乎看出少女的困惑，村正大人也不在意，只是在她面前重新坐下，笑道。
　　「小生今年三十有二，当村正已有十年了，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但我敢保证，即使算上在阳元城求学的那些日子，薇小姐的容貌与气质，也堪称我所见女子中毫无疑问的魁首……」
　　「君子爱美，小生不否认此举有取悦佳人之意，但更重要的原因 ——我看得出来薇小姐并非凡人，在小生眼中，您几乎从相见至今都始终保持着那份高不可攀的淡漠，宛若身居云端，拒人千里之外。」
　　「可唯独在谈及仙岛之时，姑娘神态中出现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紧张之意，我想，那里一定存在着某些对您格外重要的事物吧？」
　　曾贤志拍了拍那古书的封皮，微微叹息。
　　「小生很清楚，姑娘乃天人，今日能有此一遇便已是三生修福，这 《灵隐寻仙录 》虽在市面上甚是少见，但也算不得如何珍贵。」
　　「倒不如赠予姑娘，今后您阅起此书时，若能想起曾有遇见一名为曾贤志的村正，便已足够啦。」
　　「这样吗……」
　　这个理由，倒不算唐突。
　　点点头，跳过那有些令人尴尬的话题，薇莉丝将视线投向书生面前已经被整理整齐的桌案，佩戴在耳上的翻译道具只能转化声音，所以这古灵域中人所使用的文字，她暂时自然是没法直接看懂的。
　　但某位村正大人伏案忙碌的原因，大概就跟这些东西有关。
　　「说起来，你之前跟曾庄提到过准备工作，可以问问是在准备些什么吗？作为……这本书的回报，我或许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这似乎并非什么秘密，曾贤志点点头，张嘴欲言。
　　「其实……」
　　但，就在此刻。
　　木屋之门又一次被分外粗暴地敲响，似乎是去而复返的曾庄，那大嗓门的声音突然冲入室屋之中！
　　「村正大人！村正大人要命嘞！您快出来瞅瞅吧！二狗子他中邪了哇！！！」

第六章：消失的避邪符
　　「中邪？开什么玩笑……你确定？」
　　快步奔走在路上，曾贤志忍不住再度重复了一遍方才曾庄的说辞，满脸困惑和不解。
　　而跑在他和某位顺道凑热闹牧师小姐前方的樵夫先生，更一脸焦急地回过头来大声嚷嚷着。
　　「哎呦村正大人，俺什么时候骗过你呀，妖邪，真的有妖邪啊！不然那曾二狗子怎么会平白无故发癫呢？」
　　不及争论，三人已穿过曾家村近在咫尺的半程，来到一间茅草屋前。
　　那里，有几名同样穿着粗布麻衣的村人正在激烈争执和扭打，或者说，单方面是几人合力压制着其中一人，努力把他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都住手！」
　　面对这番景象，不需要曾庄再行多言，作为村正的曾贤志便连忙快步冲上前去，试图以语言喝止这番争斗。
　　他在这村中很显然声望颇盛，只是出声，那几名村人便纷纷转过头来，面露喜色。
　　「贤志你终于来了！我们……我们没有在欺负二狗子，他中邪了啊！」
　　「知道了，把他按紧，容我检查一番……」
　　同样察觉到了不太对劲，曾贤志来到那被七手八脚按在地上，但仍兀自挣扎扭动着，已经因打斗而显得蓬头垢面的村人身边，蹲下身，想伸手去触碰对方。
　　「嗷！」
　　谁料，那被称作二狗子的青年，竟真像狗一样，即使被按住了四肢躯干，仍张嘴欲咬，吓得村正大人连忙将手缩回，又面露凝色。
　　「举止癫乱，双目晦暗，有噬咬吼叫倾向，这是书中记载被【犬邪】依附的特征，他真的中邪了，但怎么可能呢，有避邪符在……」
　　他呢喃着下意识抬头，将视线转向大概是这位二狗子的家 ——那普普通通茅草屋近处，顿时脸色一变。
　　那里的大门和纸窗上……
　　竟然空无一物。
　　「简直胡闹！谁把二狗子家的避邪符给摘了？这种玩笑也能开得吗！？」
　　在曾贤志怒不可遏的喝骂声中，村人们面面相觑，却似乎不知该如何作答。
　　终于，有村人尴尬摇头道。
　　「村正大人，我们怎么会去摘避邪符呢，明明昨天还贴得好好的，是刚才听闻这边闹出了动静，大家才连忙赶来的，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
　　曾贤志审视般的目光扫过全场。
　　「二狗子这里的情况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谁最先赶到？」
　　话音刚落，跟某牧师小姐共同站在一旁的某位樵夫大叔，便老实巴交举起了手。
　　「呃，村正大人，是俺。」
　　说着，曾庄又赶忙解释道。
　　「俺先前不是从你跟仙女大人那离开么，本来瞧天色还早，打算进山再去转转，看能不能采些地瓜水果啥的，也好筹备庆典，但走到半路，却突然听见这边传来惨叫声……」
　　「俺赶紧跑过去，结果就看到二狗子这家伙在家门口手舞足蹈的，跟中了邪一样，叫他也不理人，还扑上来想咬俺，没办法，俺只能跟他扭打起来，又大声呼救了。」
　　正在协力按住二狗子的几名村人纷纷点头。
　　「没错，俺是听见庄叔大声叫喊才赶紧跑过来的。」
　　「俺也一样。」
　　听着村人们七嘴八舌的描述，曾贤志沉声道。
　　「那曾庄叔，你来的时候，这门上避邪符可有好好贴着，或是已被摘去？」
　　「这个……」
　　曾庄挠着脑袋想了想，只是以不太确定的语调回道。
　　「俺还真没太注意，那种时候谁顾得上这事啊，二狗子那发癫的样子都把俺吓坏了，不过好像是没瞅见吧？」
　　「嘶，那究竟会是谁摘的避邪符？奇哉怪也……」
　　曾贤志皱着眉头思忖许久，似乎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朝村人们转首道。
　　「罢了，还是先将二狗子用绳索捆缚起来关在家里，防止他暴起伤人，待今日庆典结束，我即刻动身，去阳元城请医来为他驱邪，这段时间……」
　　「先等等。」
　　突然响起的清脆如银铃般声音，令村正大人微微一愣，又突然发现某位黑发少女竟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正如法炮制方才的他，在几名村人困惑犹豫的视线中，将白皙手掌伸向被按住的青年。
　　「薇小姐！？小心！」
　　「嗷嗷！！！」
　　曾贤志连忙想要阻止，但那被【犬邪】依附的二狗子，早已癫狂般一口朝着少女手指咬去！
　　「别闹。」
　　然而，在众人惊掉了眼珠子的注视下，白袍少女只是状若随意般翻掌，便以他们甚至难以看清，对方丝毫未能反应的极速，瞬间将其脑袋迎面按在地上，令狂吼声戛然而止。
　　明明好几名身强体壮村人联手都难以彻底压制的二狗子，竟如遭到巨力裹挟般再也动弹不得，只剩下些许齿间溢出的悲鸣，和类似骨骼被剧烈压迫时发出的怪异咔擦声。
　　「呃……抱歉，稍微有点过头了。」
　　微微一愣，薇莉丝赶忙放缓手中的力道。
　　好险，差点直接把这个人的头骨按碎了……
　　最近早已习惯跟各种强敌战斗，而忘记普通人类身体究竟有多么脆弱的牧师小姐连忙反手又拍出个治疗术，才避免了出现某些少儿不宜的场景。
　　淡淡金光随着指尖渗入对方体内，将已经泛起裂痕的骨骼修复，又趁机发动了【情报侦测】。
　　「仙女大人，您这到底是在干嘛呢？难道这中邪……」
　　「嘘，别吵！」
　　不需要薇莉丝开口，读过书，眼界更加开阔也更机灵的村正曾贤志，便赶忙拉住了想要上前查看的曾庄，没有让后者打扰牧师小姐的诊察。
　　另一边，时灵时不灵的【情报侦测】这回倒是没让薇莉丝失望，不多时，她便已大致搞清了所谓的【中邪】是怎么回事。
　　这个曾二狗的确是中邪了，或者说，他的身体此刻正被另一股混乱暴躁的力量占据着。
　　情况跟当初在万魔群山，见到的那种能夺舍生命体的【上维灵】有些相似，但又并不完全相同。
　　要说最大的差异，大概便在于这里的，被曾贤志称为【犬邪】的东西，只是一团更加浑浊的虚无能量集合，并不存在上维灵那样完整的理性和思维能力，有点像是陷入狂暴的野兽，所以才会在附体后导致这家伙变得疯疯癫癫又攻击性十足。
　　见黑发少女很快重新站起，又托腮沉吟的样子，因知晓她是一位 「修行者 」 ，而大概意识到这是在做什么的村正大人才终于询问出声。
　　「如何，薇小姐可有法诊治这小子？实在不行的话也不必勉强，【犬邪】并非大邪，阳元城中的医者是可驱之的。」
　　「没关系，用不着那么麻烦，这种小问题我可以搞定，不过……」
　　牧师小姐将视线投向旁边茅草屋已经空无一物的房门上，微微挑起眉头。
　　虚无能量即精神，灵魂，通常而言，生物死去之后，灵魂很快就会汇入三途，在冥府中轮转消逝，重新归于天地，除了刻意被制成的怨灵之类东西，寻常虚无能量根本不可能形成这种古怪的结构才对。
　　是因为古灵域本身的某些原因吗？
　　这里的法则与那片大陆有所不同？
　　而且……避邪符是被谁摘掉的？这种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事儿……有点古怪啊。
　　「先把他带到房间里去吧，我随后就进行治疗，放心，保证可以治好，另外村正大人……一会能给我说说有关【妖邪】的事情吗？」

第七章：妖邪
　　妖邪，是遍布古灵域大陆四方，随处可见又甚是少见的一种存在。
　　有说法称，它们是上古时期，即千年前四圣平定灾祸时，斩杀的那些妖魔死后所留怨念，残存着生前的行为习惯，和对四圣相关一切的浓郁憎恨，因而会无差别袭击四国内的所有生人。
　【大妖留强邪，小妖遗浅祸】
　　类似说法的意思就是那些厉害的妖邪，基本都由生前同样强大的妖怪所留，而普普通通的妖邪，就是那种小妖小怪残存的怨念了。
　　但妖邪与妖是否存在必然联系，这点尚未得到一个明确结论，因为实际上大部分妖怪死去便是死去了，根本不会留下怨念之类东西。
　　与真正的妖不同，寻常人的眼睛是看不见妖邪的，但若是感知敏锐的生者，偶尔也能在妖邪靠近时感受到阴风扑面，毛骨悚然之类的不适。
　　当然，妖邪为阴生祟物，畏惧阳气，尤其小妖邪，正常情况下并不会靠近人流密集的场所或在白天四处移动，绝大部分妖邪都本能藏匿于山郊野岭，或人烟稀少的阴森僻静之处，很多人实际上一辈子都遇不着妖邪。
　　更不要说西元灵国内家家常备的避邪符，也对寻常妖邪有着相当不错的驱赶和抵抗作用。
　　「所以，小生虽然见过一些被妖邪附体或伤害的人，但那大多都是独自在山野中行走，又无避邪符傍身的游人，像二狗子这种在家里受妖邪侵袭的情况……可实在是闻所未闻。」
　　这样说着，曾贤志看了眼已经由薇莉丝出手 「拔除 」妖邪，躺在床上休息的村人，脸上尽是困惑和不解之色。
　　「何况就算他家的避邪符被谁摘了，其他人家贴着的完好无损符箓相隔也并不算远，【犬邪】怎么会平白无故侵入阳气充裕的村庄呢？」
　　桌对面，正与其探讨着这件事情始末的黑发少女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照你这么说的话，我能想到可能性就只有一种了。」
　　曾贤志面色一振。
　　「哦？薇小姐请讲。」
　　「都说了我不姓薇啦……这个名字怎么说呢……总而言之，你直接喊我薇莉丝就好。」
　　无奈地摇了摇头，听着外界已经渐渐散去的脚步声，少女将话题转回原处。
　　「大概率来说，有什么人故意把【犬邪】放进了这个二狗子屋内，又或者这妖邪实际上就是从他房里滋生出来的，而避邪符的消失……说实话，这种东西在我看来只能驱不能挡，其实有没有并不重要，反倒像一种障眼法。」
　　「这……」
　　曾贤志沉默片刻，面露凝重。
　　「薇……莉丝小姐的意思是，有人在驱使妖邪作乱？但妖邪乃不具实体的邪祟之物，又岂能为人所驱使呢？何况那人与二狗子何愁何怨，为何要害他？」
　　「方法肯定是有的啦……不过姑且先问一下，这个所谓的妖邪，究竟有没有灵智呢？」
　　「不好说，有些著名的妖邪，例如【亡骸骨妖】，【剜心邪妖】之类，据书中记载的确会展开具备逻辑的行为，设下陷阱来引诱猎物，甚至不需要依附生者也能在阳世显形……」
　　说到这里，村正大人话锋一转。
　　「但以小生的经验，【犬邪】之类依旧被归类为邪，尚未化作邪妖的小邪祟，恐怕并不具备展开这般精准行动的能力。」
　　「也就是说，无智吗……」
　　正如曾贤志所说，那团被称作【犬邪】的污浊虚无能量，虽然依附在这个二狗子身体里，但只是漫无目的地控制他四处乱转，撕咬吼叫，被牧师小姐尝试以【净化】驱逐后，也直接彻底消散掉了，以至于她甚至没能提取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说实话，按照薇莉丝的观察，这妖邪甚至……可能是直接从他体内滋生出来的，但明明都已经往哪个方向暗示了，曾贤志看起来却完全没有考虑这种可能的样子。
　　或许在这位村正大人看来，妖邪只能从外界侵袭，是一种更加独立的东西吧。
　　继续讨论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牧师小姐拍拍白袍站起来。
　　「不管怎样，你们最近还是小心一些吧，虽然我不太清楚个中原委，但卡在类似关键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呢。」
　　曾贤志面露苦笑。
　　「唉，是啊，偏偏赶在这种时候……」
　　他也站起身，拱手微拘一礼。
　　「多谢薇莉丝小姐仗义出手，助二狗子驱散妖邪，我回头便让村人们各自检查家中的避邪符，留意外界而来的生人，待二狗子醒来，也会详细询问原委……不知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呗，那我走啦，咱们有缘再见吧，对了，谢谢你的书 ~」
　　「呃，这么突……」
　　还未等对方挽留，少女便洒然挥了挥手，转身推门而去，只留下不知如何开口的村正大人。
　　……
　　半个小时后。
　　「嘿咻……这里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在正好能俯瞰整个曾家村的矮山边崖，某位刚刚来到此地的黑发少女 「掏 」出张小凳子，又取了袋自圣城买来，保存在背包里的新鲜瓜子，老神在在边嗑边等起来。
　　原本，她是不打算这么急着离开曾家村的，至少也得等到今夜过后再说。
　　从村正曾贤志口中，薇莉丝得知了他们正忙于准备的庆典 ——为了纪念四圣平定灾祸，建立安宁盛世的建国日，四圣元历 1000年整。
　　即，今日便是四圣元历 999年的最后一天。
　　如果说这种程度还不足以带来实质上大动干戈的话，那另一件事，便是真正让曾贤志近期忙碌不停的罪魁祸首了。
　　为了庆祝四圣元历 1000年的隆重时刻，从明日开始，京都西元灵女将代圣巡狩，游经西元灵国诸地，与万民共庆此佳节……
　　那路线，便会途经阳元郡。
　　灵女殿下早已出发，虽然具体行程并未公布，实际上她出现在曾家村的概率也非常之低，但谁都无法保证那绝对是零。
　　安全问题，有灵女殿下亲属的灵卫军守护，自然不成问题。
　　但为了避免山野农村之人不识礼数冲撞贵人，阳元城知府大人早已给下辖各镇，村的官员送达通令，敦促其尽心尽力筹备盛典，规划村人出行，随时做好迎接灵女驾临的准备。
　　曾贤志作为曾家村村正，自然也收到了相同的命令。
　　不过没想到，却在这样的时候出了妖邪。
　　曾贤志热情好客不假，但他也并非蠢货，要说这妖邪现身的诡异事件前后，谁的嫌疑最大，那自然并非曾家村人本身，而恰恰是突然出现在附近，又造访了村中的薇莉丝小姐。
　　即便她出手医治了被【犬邪】依附的村人，表明自身态度，但这份嫌疑也无法完全洗去。
　　多说无益，留下来也只是让曾贤志为难而已，因此，牧师小姐便索性直接离开了。

第八章：善果
　　薇莉丝承了曾家村的情，获得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和那本 《灵隐寻仙录 》，作为回礼，她也出手帮忙救了人，无论别人怎么想，至少牧师小姐自己是问心无愧的。
　　只不过这件事的确有些蹊跷，第一次接触到名为【妖邪】的东西，薇莉丝小姐也着实起了些兴趣，左右无事，她也不着急真的离开，所以就找了个能随时应变的地方暂且观察。
　　就像薇莉丝之前说的，她并不认为在这种时候发生这种事是纯粹的偶然，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在这里碰上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呢。
　　说起那位西元灵女，如果有机会的话，薇莉丝也想试着接触接触。
　　虽然还不太清楚灵女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想来估计也就跟圣国的三圣女差不多吧。
　　那种大人物，或许会了解许多有关【灵隐仙岛】的更深入情报。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真正独自一人冒险了呢……」
　　黑发少女稍显感慨地仰头望天。
　　其实薇莉丝至今也有些不太理解，如果古灵域只是一块与那边隔海相望的大陆，为什么身处此地之后，就会突然断了跟召唤物们的联系？
　　或者说得更具体一些，那种笼罩这里的空间封锁究竟是什么，又是何人为何而建？
　　嗯？这样说起来……
　　嗑着瓜子，正在百无聊赖胡思乱想的牧师小姐，突然记起了一件事。
　　她伸手探入虚空，在里面翻找摸索了一阵子，很快捧出枚古铜色的方印来。
　　那是表面光滑，除了供以抓握的凹槽处外，从上到下均如细致打磨过般透亮的大型印章，以牧师小姐相对娇小的手型，甚至需要合捧方能托举。
　　薇莉丝翻过铜印，看了眼底部以古神语镌刻的【天地山河】四字，将意念探入其中。
　　随即，微微皱起了眉头。
　　「竟然会有这种事……？」
　　这枚半神器级别的【山河印】，之前在圣国与恶魔的战争期间，曾被薇莉丝用来收纳和隔离那些遭到【不洁】疫毒感染的民众，救赎圣女菲洛米娜率军赶到后，泯尘保护起来的萨切诺城那十万军民也被转移到了这里，前前后后加起来，大概已经有接近二十万人了吧。
　　但现在，薇莉丝已经找不到那些人了。
　　当然，【山河印】创造的夹缝空间并不在这件道具内部，而是直接存在于当初开拓时的位置，只不过这件半神器拥有开启和关闭其出入口的能力罢了。
　　简单来说的话，连【山河印】与其所创夹缝空间的联系，都被两片大陆间疑似结界的力量阻断了，这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这可是痕所造的装备啊……
　　失去半神器力量的维系，那片空间或许会在一个月内渐渐瓦解，令内部生物重新出现于现世，不过圣国如今有了针对【不洁】的特效药，想来也不至于酿成难以处理的祸端就是。
　　收起方印，黑发少女再度抬头，望向远处渐渐沉下，由昏黄步入夜色的天空，心中的好奇不仅再添几分。
　　痕接引她过来的这个古灵域，似乎隐藏着很多秘密呢。
　　思索间，夜色已至。
　　牧师小姐收好瓜子，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好嘞，那种复杂的东西慢慢再研究，现在先去凑凑热闹吧 ~」
　　根据曾贤志的说法，在今天晚上，也就是四圣元历 999年的最后一天，包括他们曾家村在内，或许整个古灵域的四国人们都会举办起盛大庆典，准备迎接新纪元的到来。
　　而夜间阴盛阳衰，这个期间，大概也是某些东西最活跃和容易作乱的时候。
　　披上久未使用的【变色龙斗篷】，薇莉丝跃下山崖，很快来到了已经亮起繁星般灯火的村庄外侧。
　　村口，依旧看不见任何守卫，曾家村作为仅百户左右的小村，各方面条件都相当简陋，不仅没有村卫队或民兵之类配置，就连管理层，也只是曾贤志这唯一的村正而已。
　　或许是这西元灵国国泰安康，山野之内也甚少匪贼强盗，要说真有什么御外的设置，恐怕只剩那张贴在家家户户门口的避邪符了。
　　事实上，即使并未处于隐身状态，牧师小姐怀疑在众人都聚集于村中心的这会，也没谁会知道有外人堂而皇之闯进来了吧。
　　防备的松懈，就是到了这样一种程度，即便村里才刚发生过那种事也一样。
　　沿着白天走过一次的村道缓步而行，很快，熙攘人声与火光之色，便渐渐在薇莉丝感知中放大开来。
　　隔着老远，她就听见了曾庄的大嗓门。
　　「哎呀，俺真的遇过仙女大人哟，你们怎么都不信呢？！虽然长得幼了点，不是俺最中意的那种类型，但那气质跟脸蛋真是没得说！仙女大人可是从天上飘下来的！」
　　「二狗子，你今天也碰着仙女大人了，说说俺是不是在吹牛！」
　　「呃……俺有点记不清了，抱歉啊曾叔……」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曾大傻子，你莫不是也中邪了啊，咱们这山旮旯里，仙女哪可能屈尊降贵跑过来见你啊，别是山猫野狐化成的小妖精哟！」
　　「就是就是！哈哈哈哈！」
　　喂喂……什么叫虽然长得幼了点啊？山猫野狐就更过分了好吗？
　　听着声音，便已有些无语的薇莉丝小姐转过村路拐角，正好看见村中央的大片空地上，已经围满了数百号零零散散的村人，而曾经给她带路的那位樵夫曾庄，正在面红耳赤地与几名同龄人大声争论着白天的事。
　　「什么小妖精啊，你这可是对仙女大人不敬，要遭雷劈的哟！我跟你们说，就那种气质……嗯，又高贵，又光芒闪闪的感觉，除了仙宫里的仙人，俺根本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这是什么土味十足的描述……差不多就得了啊……
　　哭笑不得的同时，薇莉丝心中也不禁泛起隐约诧异来。
　　白天她跟曾庄来村子里的时候，并没有避讳路上行人，尤其之前救那个曾二狗子时，几名赶来压制后者的村人，包括村正曾贤志都与薇莉丝近距离接触过不少时间，目睹了所谓 「仙女大人 」的存在。
　　这个曾二狗子当时被犬邪附体，神志不清也就罢了，其余见过她的村民怎么没人出来帮腔？
　　嗯……？
　　说起来，似乎的确没看见曾贤志和那几个人，这种时候，他们都跑到哪去了？

第九章：酝酿之始
　　没有惊动村人，牧师小姐来到地势较高的一处台阶，踮起脚尖四处打量着。
　　这是曾家村内部唯一较为开阔的，类似于广场的地方，在天色已晚的如今，广场中央已经搭起了巨大篝火，火光冲霄而起，将四周照亮的同时，却并未显得多么灼热，只是散发出淡淡温暖之意。
　　这种火，似乎与那些常见的火焰存在一定差异，或许与充当燃料的木柴有关，是专门拿来在这种庆典仪式上烘托气氛和照明的。
　　凝视了那团数米之高篝火片刻，薇莉丝沉默着转开视线。
　　在映照村庄的火光下，人们正载歌载舞，或像曾庄那样与好友大声笑谈着。
　　许多已经制为成品，例如烤肉，水果，野菜之类由村人们取自大山，朴素却又丰盛的美食盛放于各处，供大家随意取用。
　　那中央的巨大篝火旁，甚至还摆放有一个大木桶，里面似乎盛满了酿好的麦酒之类饮品，时不时会有村人走来舀上一勺，端着木杯勾肩搭背边走边喝，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看来这便是庆典了。
　　「所以俺都说了，那仙女大人真的很漂亮……」
　　不远处，曾庄还在跟人争吵着某位 「仙女大人 」的存在和漂亮与否，化作汇入这熙攘热潮的声浪之一，共同涌向天空中漆黑的夜幕。
　　顺着篝火的焰尖，黑发少女抬头向上望去。
　　嗯？
　　她发现了一件之前不曾注意，但却很有意思的事实。
　　这里，这片大陆，这本该只是与另一片大陆隔海相望的同一个世界，居然……
　　没有月亮？
　　别说三月了，那浩渺无垠的夜空之中，除了给大地带来些微亮光的散落星辰，根本连半片月的痕迹都难以窥见。
　　而且薇莉丝可以确定，这并非因为云朵之类物体遮挡了月之轮廓，就是星空之中根本不存在类似物体，着实有些……诡异。
　　但白天她分明看见天空之中，悬挂着与另一边大陆类似的骄阳，为何一到了晚上就变样了呢？
　　这份疑惑，与当前牧师小姐所处的情况似乎并无太多关联，但不知怎的，薇莉丝就是忍不住分外在意和联想起来。
　　按照在另一片大陆上获得的经验，和西芙琳提供的情报来看，这边世界应该是个接近于平面的空间，许多世界与世界的边缘交叠而起，才会构成某种类似立体的形态。
　　原本薇莉丝以为，世界边缘的尽头是纯粹虚无，像极南【深渊】那样难以言述的，与另一个世界的分界线，可通过在神圣帝国的游历，她却了解到了这片被辽阔东海隔绝在另一端的，名为古灵域的大陆。
　　如果说这个古灵域，跟那边本质上属于同一个世界，那东海便不能被视作世界边界，随之而来，这个世界西方的无限荒漠，北部的无尽冰原之外，就同样可能存在着其他类似的遥远文明。
　　但那是不可能的。
　　否则曾作为大地母神，在这个世界存活了数万年的西芙琳必然会知晓。
　　反过来说，假设东方的无尽之海与其他三个方向一样，都是世界的边缘，神明所设的禁制，那么跨过遥远东海方能抵达的这里 ——古灵域。
　　只可能……是真正的另一个世界了。
　　或许这无月之夜空，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牧师小姐将思绪回转。
　　如果古灵域的本质是另一个世界，而晓光她们此刻所处的世界，已经被空间封锁和世界障壁隔绝起来，那么无法以常规手段与那边联络的原因，或许便可以得到解释。
　　但还是不对……
　　灵隐仙岛与灵隐商会很显然是存在往来的，当初那个明澜也曾以类似手段进行空间传送，如果说痕的【跨界超距离空间传送门】薇莉丝自认无法再现，但他们那帮家伙都能做到的事，牧师小姐没理由搞不定才对。
　　而且雪翼又是怎么回事？
　　算了，初来乍到，没必要考虑得那么远。
　　这么一会的功夫，之前被牧师小姐好奇不知跑哪去了的村正曾贤志，也终于姗姗来迟，此刻正在那巨大篝火前主持庆典，高声念唱着类似于祝祷词之类东西，看起来似乎是他们这边的某种传统习俗。
　　村民们高声应喝着，那欢声笑语，似乎并未被白天发生的些许意外影响，气氛掀起一阵阵的热烈轰动，在跳动着的篝火映照下，似乎夜晚的昏暗也被尽数驱散。
　　但，目睹着此景的牧师小姐，却渐渐皱起了眉头，她将始终聚焦在曾庄上的视线缓缓扫过全场。
　　不太对劲，这庆典……诡异的东西太多了。
　　而且，少了好些个人。
　　其他人薇莉丝不熟悉，也搞不清楚究竟谁没到场，但白天合力压制了被【犬邪】附身的曾二狗子，那几个与曾庄一道的村人，却一个都没有出现在这里。
　　最开始她还以为是混在人群中一时没能看见，但这么会观察下来，尤其因为曾贤志开始念诵祷词，村人们纷纷停下步伐观看的如今，薇莉丝已经可以完全确定，那几个人根本没来参加这场庆典。
　　否则，曾庄一定会拉着他们来取证所谓的 「仙女大人 」 。
　　结合之前曾贤志姗姗来迟时的情况，某种异样猜想浮上少女心头。
　　难道……
　　在【变色龙斗篷】赋予的隐身下，薇莉丝果断离开了庆典会场，朝着曾贤志来时的方向走去。
　　喧闹声渐渐在身后隐去，分外静谧的夜色之下，她站在白天刚刚造访过的村正大人家宅外，再度微微挑眉。
　　门上贴着的避邪符消失了。
　　「哼……装神弄鬼。」
　　她摘掉斗篷，径直推门而入。
　　依旧是白天见过的那般摆设，为了维持庆典氛围而刻意保持着点亮的灯烛，为房间中带来浅薄光明，黑发少女站在木屋中左右环顾一圈，已经找到了她想要的目标。
　　白天那几名村人，也就是未曾参加庆典而被薇莉丝注意到的人，正并排被捆缚在房间角落。
　　看起来他们已经失去了意识，从并无明显伤口和击打痕迹这点来判断，大概是由于药物之类东西造成的暂时性昏迷。
　　但真正让薇莉丝在意的却并非这些。
　　有某种淡淡的阴邪气息，正萦绕在他们几人身上。
　　不，准确而言，是从体内向外涌出。
　　寻常人或许只能在靠近时感觉到些许寒意，产生类似 「他们好像不太对劲 」的判断，但牧师小姐只是 sp扫过，便立刻得到了更加清晰的结果。
　　这些人， 「中邪 」了。

第十章：我一眼就看出………！
　　虽然有过之前治疗那个曾二狗子的经验，但说实话，薇莉丝对这些所谓的妖邪依旧没有清晰而明确的了解。
　　它们似乎是某种虚无能量的结合体，但又格外混沌而污浊，并不具备明确的意识。
　　这很奇怪，虚无生命，也就是所谓的精神生命体，通常几乎绝大部分都拥有相比物质生命更加清晰的思维和智慧，因为这就是它们的特点，与作为物质生命最底层基础的元素体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就算是怨灵这种东西，也得具备某些强烈执念或怨恨才能存在，否则就会无法维持自身的形体，很快在世界规则的引领下坠入冥府消散。
　　精神体没有自身意志这种说法，就好像滚烫灼热的寒冰，冰冷刺骨的烈火一样，是与世界基础规则格格不入的怪异。
　　但之前依附那个曾二狗子的【犬邪】，的确就是这样一种东西，一种照理来说完全不该存在，无法存在的东西。
　　而且……
　　薇莉丝俯下身子，在昏黄色烛光的映衬下，将手靠近其中一名被捆缚起来村人的身躯，仔细感受着。
　　不会有错。
　　这种淡淡的阴森气息，模糊又浑浊的虚无能量并非由外界侵袭而来，的的确确就是从这些村人体内渗透出来的。
　　那种感觉，就像破壳而出的蚕蛹，是某物孕育成熟后，在外界引动下自然而然显现出来的变化。
　　没有立刻出手去拔除这些依附在村人体内的【妖邪】，黑发少女只是再度站起身来左右四顾。
　　看起来，村正曾贤志之所以来的那么晚，就是因为发现这些人的情况不对劲，花时间进行了紧急处理，但……他们为什么会染上【妖邪】？
　　从这几个人白天全都与那曾二狗子激烈搏斗过的共同点来看，这之间肯定是存在某些直接联系的。
　　至少白天时，这几个人的状态还一切正常，虽然薇莉丝不曾仔细去调查，但如果散发出这样明显的阴邪气息，她绝对是能感觉到的。
　　也就是说，变化发生在那之后，或者存在一定延时性。
　　而且，有一个人也存在着与他们相同的经历，但却没有出现在这些人之中。
　　看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这时，一声带着些微惊讶的轻呼，突然自外界传入牧师小姐耳中。
　　「哎呀，门上竟然没有张贴避邪符呢，难怪周围的阴气都在向这个方向汇聚，一副要出大事的样子，这个村子的人都是笨蛋吗？」
　　「只是寻常的山野村落，普通百姓，察觉不到灵脉与阴阳二气动向才在情理之中，白儿你要知道，并非每个人都是阴阳司的好手。」
　　「啊哈哈，抱歉抱歉……但门上不贴避邪符也太奇怪了点吧，这不该是灵国中人的常识吗？须知古灵域内西元一地阴气可是最重，很容易汇聚祟念滋生妖邪呢。」
　　「的确，而且此屋装潢精致，应是村里地位显赫之人的家宅，这种大人物，对避邪符的重要性本该更加了解……事有蹊跷，白儿，谨慎一些吧。」
　　「遵命，大人 ~」
　　伴随着这样的交谈声，大约两人的脚步由远及近，很快抵达了木屋门前。
　　心念一动，薇莉丝赶在她们推门而入前，重新披上【变色龙斗篷】，隐去了身形。
　　随即，并未反锁的屋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矫健身影率先踏入其中。
　　那是身着朴素布衣长裤，不点妆容，灰色短发也只是简单梳理，看起来清秀而英气十足，腰间配有长剑的年轻少女。
　　她锐利而清亮的黑眸于烛火光芒隐约映照开来的屋内扫过，似乎并未发现隐身在旁的某牧师小姐，很快便落在那几名被捆绑起来，暂时陷入昏迷的村人身上。
　　少女眸中异芒微闪，却并没有立刻做些什么，只是保持着将手掌搭在剑柄上的警戒姿态，头也不回般轻声道。
　　「暂时没有危险，大人，您可以进来了。」
　　随着这个似乎名为白儿的女孩开口，之前与她交谈的另一名女子终于缓步走入屋内。
　　……很美。
　　虽然同样穿着平平无奇的农家布衣和素裙，但衣着的简朴，却完全无法掩盖她身上那股隐约渗透出来的高贵气质。
　　明眸皓齿，顾盼生姿，加上那柔顺且富有光泽的三千青丝，仅仅第一眼，薇莉丝便已确定此人绝对是某些养尊处优，身份显赫的大人物，却故意伪装成了平民的模样。
　　如果所料不错，那个白儿，大概率就是此女的护卫，侍从之类存在了。
　　一主一仆微服私访之类组合吗，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既视感啊……
　　或许是【变色龙斗篷】稍微给力了一次，那二女大概都没注意到房中还有另一人的存在，只纷纷将视线投向了角落处那几名显眼的，被妖邪依附的村民。
　　气质高贵的灰发少女微微拧起眉头。
　　「果然如此……极阴汇聚之地就是这里，择年末岁终，阴气极盛之夜，以生者之躯凝聚妖邪，莫非是【万妖图录】中所记载的生祭之法……」
　　白儿惊讶地转过头去，表情有异。
　　「生祭之法？那不是号称世间最残忍恶毒，但所铸妖邪也最为强大的禁忌邪术之一吗？究竟是谁在做这么残忍的事啊？」
　　少女摇了摇头，又上前几步，并无避讳地将手搭上其中一名村人腕部，似乎在感受他的脉搏。
　　「不仅仅如此，寻常生祭，只需要在年末岁终之期，采一年所汇至阴即可，但如今是四圣元历 999年的最后一日夜晚，堪称千年难得一遇的至阴之极点，如果在这种时候展开大规模生祭，最终能够形成的妖邪……」
　　「呼，千年之期将至，各路邪祟果然都开始蠢蠢欲动了吗……白儿，离子时还有多久？」
　　短发的护卫少女从怀中掏出一枚像是罗盘般，带着刻度标志的精巧玩意，打量几眼道。
　　「大约还有两个时辰，大人。」
　　「嗯……」
　　将某种白色符箓一一贴在那些村人额头上后，高贵女子站起身来，转首道。
　　「若是生祭，绝不会只有这么一点数量，千年之夜将启，子夜时分必然便是动乱的开始，走吧，我们必须要阻止这里正在酝酿的阴谋才行。」

第十一章：鬼炎
　　那两名女子很快先后离开，看她们的方向，恐怕是去了村中央正在举办庆典的广场吧。
　　隐身在一旁，将她们方才交谈尽数听在耳中的牧师小姐，暗自思忖着。
　　且不谈这两人的身份，单她们刚刚提到的那些东西，比如千年终末的极阴之夜，以及活祭之类东西，就的确是薇莉丝尚不了解的情报。
　　曾贤志虽然作为曾家村的村正，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读过书的普通人，看来对这些妖魔鬼怪，奇闻异事了解终究有限。
　　「活祭……唉，怎么刚到这边来的第一个村子，就碰上这种麻烦事啊，难道我其实有着某种灾厄体质……？」
　　无奈摇头轻叹着，既然那高贵女子已经做了某种预防的手段，看起来也很靠谱，薇莉丝也不打算画蛇添足去对这些染上妖邪的村人做什么，便转身离开了房间，重新奔着庆典广场而去。
　　村中央的庆祝仪式依旧如先前一般热闹，这么长时间过去，曾贤志似乎也已经结束了主持的流程，开始与村民们笑谈着吃吃喝喝起来。
　　薇莉丝稍微将感知发散，便已经找到了之前遇见的那两名神秘女子，她们此刻正躲在广场外侧的房屋拐角处，暗中观察着这边情况，一时半会似乎也不打算露面的样子。
　　不知道她们究竟在等待什么。
　　虽然还无法判断这二人身份，但从之前的字里行间中也能听出，这两名女子肯定是站在保护村民一方的，而且一眼看出了这里事件的本质。
　　既然作为更有经验行家的她们没有行动，薇莉丝小姐自然也不着急，便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耐心等待起来。
　　庆典的气氛愈发浓厚，那热热闹闹的氛围，和甚至在燃放某些类似烟花之物的景象，让薇莉丝不禁想起了蓝星上有关于【年兽】的传说。
　　就像蓝星上的人们热衷于在过年时用鞭炮驱赶年兽一样，这西元灵国大到城市，小至村庄纷纷在年末岁终之际举办大型庆典，或许也是为了用这种热烈的气氛，来驱散一年最后积攒到了极限的阴邪气息。
　　毕竟这庆典仪式似乎也是需要持续到子时之后，即第二个新年到来为止的。
　　年兽一说或许只是杜撰，但这个世界的【妖邪】，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呢。
　　时间渐渐在喧闹声，和村民们接踵上台，展示各种粗糙但质朴表演，引起一阵阵热烈掌声的过程中流逝。
　　应该差不多了。
　　对照游戏面板上显示的时间，以及之前那位白儿的描述，所谓四圣元历 999年最后一夜的子时，马上就要到来了。
　　盛极的阴气，已经开始在空气中缭绕，虽然普通人或许注意不到，但凭借着特殊的感知方法，薇莉丝甚至能隐约看见无月群星的夜幕之下，有丝丝缕缕的灰暗气雾在扭动流窜。
　　阴气的强盛达到如此程度，如果不是借助庆典和人们聚集起来的阳气，加上那广场中央巨型篝火驱散了大部分阴邪，普通人或许已经能感觉到一丝丝浑身发寒的不适吧。
　　那便是所谓的夜寒。
　　突然。
　　一股即使不去仔细观察也难以忽视，仿若将烧红烙铁浸入冷水时，带着刺耳爆鸣之感的怪异气息，井喷般自牧师小姐感知中爆发开来！
　　也正是在此刻，那藏匿于角落中，名为白儿的配剑少女，突然如闪电般蹿起，宝剑出鞘！
　　但她的目标，却并非广场之中的任何一位村民，而是那冲天燃起，散发着暖色光焰的巨大篝火！
　　「筝！」
　　长剑裹挟起澎湃气浪，化作迎面而去的狂风，伴有数十道夹杂其中的圆球状物体径直投向篝火，冲天火光在劲风扰动下，顿时剧烈摇晃起来！
　　这变故来得又快又急，甚至曾贤志等一众村民还没有反应过来，发出声音，那成为目标的巨大篝火却突兀展现出分外异样的光景！
　　如同深墨沉入清水，浸染出质的转化。
　　它变成了一团……恐怖的幽绿色鬼火！
　　不再如先前那般温暖而明亮，诡谲的绿色火光之中，瞬间扩散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极阴与寒意，明明是火焰，却竟已失去了其本该具备的温度，反倒令周遭空气以肉眼可见速度阴冷起来。
　　那诡异的绿色幽焰进一步膨胀开来，化作某种模糊不清，宛若张开血盆大口的恐怖形态，竟脱离其原本根基燃料，反扑着朝那持剑少女噬咬而去！
　　「呼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宛若孩童哀嚎哭丧的诡谲声浪，伴随鬼火的反扑向周遭疯狂席卷，直至此刻，因未知事物和恐怖景象而来的恐慌，才终于在原本热热闹闹庆祝的人群中彻底爆发。
　　「妈呀！妖怪啊！！！」
　　「快跑！大家快跑！！！！」
　　「不，不要慌乱！不要推搡！！」
　　在这恐怖诡谲的异变下，庆典顷刻化身为灾难的核心，村民们惊呼着向外奔逃，跌倒，孩童啼哭，妇女尖叫，拼了命想要逃离那寒意几乎笼罩整片广场中心的幽绿鬼火。
　　曾贤志虽然同样面露惧色，但村正的使命感还是驱使着他勉力朝众人大声呼喊，试图维持秩序，避免因人挤人而出现的踩踏。
　　但或许是那幽绿鬼火的确太过骇人，又或者周遭空气中的阴邪气息，在这即将临近子时的片刻已经太过浓郁，甚至形成环境，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普通人的情绪。
　　再加上异变带来的冲击，那些从未见过这般恐怖景象，见识浅薄的村民又如何还能控制得住？
　　一片混乱之中，那名为白儿的持剑少女，也已经冲到了广场中央的鬼火近前。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人未及身，她挥洒出去的强劲烈风，便已裹挟着其中那些圆球形物体，在鬼火四周展开剧烈爆炸，扩散出某种类似粉末般的深黄色雾气。
　　随即，白儿手中的长剑之上，竟突兀迸发出金红色烈焰！
　　哦，不对，并非剑上冒出了火，原来不知何时，她手中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宝剑中央，已被贴上一枚造型奇特的白色符箓，那阳气十足，刚正恢弘的赤炎，便是由此凭空生出。
　　符箓带来的烈火相比那至少数米开外的幽绿鬼炎，虽然显得过分渺小，但它却像是某种催化剂和引线，在双方终于碰撞，那剑刃接触到弥漫黄雾的瞬间，将漫天雾气尽数化作与之如出一辙的金色赤炎！
　　更加澎湃的阳火，瞬间将幽绿鬼焰所吞没。

第十二章：千年至阴，七星之夜
　　「轰轰轰！！！」
　　明明是火焰与火焰的交织，在看不清情况的内中，却传出宛若爆炸而来的大片剧烈轰鸣。
　　那位白儿似乎也没有真拿剑去砍火的意思，完成这巧妙一击后，立即抽身而退，如灵猫般在周遭跳跃闪烁着，将几名因混乱摔倒在地，即将陷入踩踏的瘦弱女子或孩童带到一旁。
　　再度现身时，她英姿飒爽的身影，已经回到了刚刚来到村正曾贤志身旁，打算协助他疏散人群的那名高贵少女之侧。
　　「你……你们是……？」
　　「你是这里的村正？」
　　「呃。」
　　高贵少女的态度虽未显得傲慢或高高在上，但或许是她常年身居高位所养成的，那股蕴藏于气质中的淡淡威严，曾贤志下意识便双手作揖，行了个看起来有些怪异，但之前并未对薇莉丝展现过的礼节，连声道。
　　「下官是曾家村村正曾贤志，敢问两位姑娘……」
　　确认了对方身份，少女点点头。
　　「子时将至，还未到寒暄的时候，你立刻去疏导村民避难，把这些符纸分发与每人一张，若村民举止怪异，或欲暴起伤人，便将这符纸径直贴于其额上，明白了吗？ 「
　　见高贵少女像是变戏法般，自布衣袖中取出一大叠白色符箓，又将其规整递来的模样，曾贤志转头看了眼依旧在剧烈轰鸣着的广场中央，似显得有些犹豫。
　　「您究竟是……」
　　「快去办，现在正是关键时刻。」
　　高贵少女使了个眼色，那位白儿立刻会意上前，将某物在曾贤志眼前晃了晃，后者顿时面色一惊，又随即变得恭敬起来。
　　「遵命！下官，下官立刻就去！」
　　见村正大人转身赶往仍显混乱的人群，高贵少女和白儿，也终于能将注意力集中向那团被金红色阳火包裹的鬼炎。
　　「子时将至，记录中千年一度的七星连珠之天象，也马上就要到来了吧，没想到这偏远山村竟然会成为阴极至点，滋生出了一只【邪焰鬼王】，若非阴阳司提前卜算天机，预知到此地有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七星连珠？
　　正在津津有味看好戏的薇莉丝小姐闻言一愣，下意识抬头望天。
　　这时她才发现，那本该无月的群星夜空中，竟然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七枚格外显眼，已经达到另一片大陆那三月中两枚伴月，约莫四分之一大小的星辰，在空中分列各处，按照某种特定规律缓慢旋转着。
　　而最为神奇，或可称诡异之处在于……
　　这七枚星辰的颜色是各不相同的。
　　它们分别呈现出红橙黄绿蓝靛紫的彩虹七色，各自散发出的光芒虽不及明月，却也让其照耀下的大地披上了一层光怪陆离般纱衣。
　　也正是在这光的照耀下……
　　那团被阳炎困于内部的幽绿色鬼火，轰然爆发！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宛若孩童啼哭般刺耳的尖叫，自吞噬驱散了阳炎的鬼火内猛烈盘旋而起！
　　虽然对某位旁观中的薇莉丝小姐而言，只是单纯觉得吵闹的程度，那两名神秘女子也仅微微皱眉，并没有产生过于激烈的反应……
　　但那些正在曾贤志指挥下慌慌张张避难的村民们，却像是听见某种幽域鬼嚎一般，立刻痛苦地捂住耳朵，他们身上刚刚由村正大人代为转交的白色符箓也散发出微光，似乎起到了某种类似庇护的特殊效果。
　　但依旧有十几名距离较远，曾贤志还未来得及过去给予符箓的村民，突然哀嚎着倒下，身上竟也随之燃起那种幽绿色的诡异火焰，眼看着就要被彻底吞噬。
　　「去！」
　　关键时刻，却是那位高贵女子一声娇喝，突然大袖扬起，打出十余枚白色符纸，精准贴在每一位被鬼火包裹，而曾贤志已经来不及救援的村民头上。
　　像是被迎头浇下一盆冷水那般，疯狂暴涨的鬼火顷刻收缩，熄灭，周围的村民也连忙将那些被灼烧后虽无外伤，却不知为何已经陷入昏迷的同伴带走，撒丫子逃离了这片战场中央之地。
　　「白儿！」
　　「是！」
　　高贵女子再度抬手，又是三张各不相同的符纸 「唰唰唰 」飘飞而出，其中两张贴在白儿所持那柄剑上，分别为其赋予光芒和火焰，最后一张，却是落在了少女持剑的手背。
　　似乎有某种力量随之迸发而出，助白儿再度迎上那团幽绿鬼火，只身与之展开激战。
　　嗯……看来这边倒是用不着操心了呢，的确蛮靠谱的嘛。
　　薇莉丝将视线自那团鬼火上移开，转去另一个方向。
　　虽然这团突然冒出来的火，和那两名女子战斗的手段都挺有意思，但说实话，还不足以真正让牧师小姐感到惊讶，倒不如说她其实对天上那所谓的七星连珠景象，以及选择在这个时机培育出鬼火，试图展开活祭的某 「人 」感兴趣一些。
　　这里交给那两名女子应该已经足够，那么，去见见他吧。
　　踏过七星映照下略显奇异诡谲的村庄小路，白袍少女来到刚刚找地方完成避难，正聚集在一起，显得有些惶惶不安的村民们附近。
　　很快，她便找到了想要的目标。
　　少女来到他身后，掀下斗篷的同时，也踮起脚尖拍了拍对方人高马大的肩膀，发出声音。
　　「喂。」
　　「哇啊！鬼呀！！！」
　　曾庄一声惊叫，吓得其他村民也赶紧纷纷朝他看来，就连站在不远处思索着什么的村正曾贤志都像惊弓之鸟一般，赶忙捏着几张符纸就往这跑，令同样被吓了一跳的某牧师小姐面露无奈。
　　「一会仙女一会鬼的……你这家伙多少有点过分了吧？」
　　「欸……哎？」
　　从略显熟悉的声音中反应过来，曾庄赶忙回头，将黑发少女的娇小身影映入眼帘，露出不似作伪的憨厚和惊喜。
　　「仙女大人？村正大人不是说您有事离开俺们村子了嘛，怎么这会又……」
　　突然，他又像是反应过来般惊呼出声！
　　「噢！俺懂了，其实您也跟那两位大人一样，是来俺们村子降妖伏魔的对吧！？」
　　薇莉丝小姐无奈扶额。
　　「你还真是有够粗神经的，难怪会被盯上呢，不过某种意义上也没有说错就是了。」
　　薇莉丝将视线转向刚刚跑来近前，表情同样惊讶，又带着些微警惕的村正大人。
　　「薇……呃，莉丝小姐，您怎么也……」
　　「薇尔莉丝小姐是谁啊……算了算了，别怪我不请自来哦，只是你们这个村子着实有些特殊，相信这点，村正大人终于也注意到了吧？」
　　「好了，叙旧的过程还是直接跳过吧，该请搞事的主人公登场，跟大家见见面了呢。」

第十三章：小样，你还太年轻～
　　「搞事的……主人公？」
　　这种带着个人习惯味道的说法，曾贤志自然只能听个似懂非懂，但薇莉丝也没有详细说明的打算，便再度拍了拍旁边曾庄的肩膀。
　　「除了他之外，你们都退开一些。」
　　「等一下薇莉丝小姐，您莫非与那两位大人一样，也是……」
　　「哎呀别啰嗦啦，马上就要到那个什么子时了哦，要是被你耽搁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会去兜底。」
　　少女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一股轻盈能量便已将仍显多疑的村正大人推开至旁。
　　虽然薇莉丝能理解自己的突兀出现，以及曾贤志产生怀疑的合理性，但她并不打算去慢慢解释。
　　倒是曾庄这个粗汉子，似乎对一切都还没有搞清楚原委，只摸了摸脑袋，困惑不解，也并不设防地发出疑问。
　　「仙女大人，俺怎么了吗？」
　　「都说了我不是仙女啦……真要讲的话，你可以称我为【牧师】。」
　　牧师小姐笑着摇了摇头。
　　「别担心，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嗯……用这边的话来形容，应该类似于【中邪】了吧，只不过这个【邪】比较高级和隐晦，平常并不会表现出来，所以连你自己也不知道罢了。」
　　「呃……」
　　见对方依旧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薇莉丝也不在意，只是将修长华丽的【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取出，轻轻搭在曾庄肩膀上。
　　轻启樱唇。
　　「圣光普照。」
　　金色光芒如薄纱般自圣杖顶端洒落，渗入这位已年过四十的普通山村樵夫体内。
　　一秒，两秒，三秒……
　　「……？」
　　正当曾庄因毫无变化的场面而暗自纳闷，已经被迫退到远处的其他村民也纷纷面露不解时。
　　异变陡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宛若承受着被烈火炙烤身体，又像是滚水径直泼上肌肤的酷刑一般，某种惨绿色的薄雾由淡转浓，自曾庄体内拼命逃逸而出，响起一连串起凄厉而惨烈的哀嚎！
　　「终于舍得出来了吗？」
　　在黑发少女略带讥讽的轻笑声中，那诡异的绿色浓雾终于彻底逃出光芒范围，化作类似人形轮廓，又发出如乌鸦啼鸣般沙哑而愤怒的吼叫！
　　「你是何人！这股力量是什么！竟能破解本尊雾隐秘术？！」
　　将牧师杖收回，又示意已经没什么剩余价值……咳，已经解除了安全隐患的曾庄退至身后，主动上前道。
　　「虽然姑且想给你留些面子，但说实话，这种程度的附身手段真的谈不上高明啊……说到底，你该不会以为我真是随便在附近选了个人，才偶然碰上曾庄的吧？」
　　「那种被异物侵袭，和他本人格格不入的怪味，我隔着老远在天上都能感觉到，话说这年头，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自称本尊，给自己三招两爪挂个秘法的名头了吗？」
　　那浓雾显然没想到某牧师小姐这样伶牙俐齿，几句话下来就把它气得一阵激烈扭曲，又偏偏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话来反驳，只能以泛用嘴硬法反唇相讥。
　　「黄，黄口小儿，也敢大言不惭！」
　　「哦？真的是大言不惭吗？我可是已经摸清了你的打算，才选择彻底摊牌的呢。」
　　唇角浮现出愈发明显的愉悦笑意，黑发少女仰头，望向那七颗似乎光芒正愈发明亮的星辰。
　　「你的生祭，应该是要卡在特定的时间点，特定环境之下才能顺利发动吧，否则也不用专程寻找机会，钻进独自行走在荒郊野岭的曾庄体内，利用他为掩护潜伏至今了。」
　　「虽然只是杂鱼，但若只是想对付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你应该会有更方便的手段才对。」
　　她单手托腮，作思索状。
　　「让我想想……你的整体计划，大概是通过在村庄的饮食或饮水里动手脚，将阴气种子之类的东西埋入这些村人体内，打算借助年末岁终，天地阴气暴涨的时机同时催发，以量变化作质变，最终形成某种特殊的效果。」
　　「看起来你准备了不少时间，在这期间，又暗中谨慎调整着每个村民体内的阴气含量，防止他们提前出现异常，或被察觉到端倪，造成意外骚动，错过千年之夜这至关重要的时刻。」
　　「但智者千虑尚有一失，我猜你并不能全天候监控曾家村和曾庄的情况，所以在临近年末，天地间阴气渐渐开始汇聚起来的今天，那个曾二狗子体内的阴气，还是在你预定之外时间提前爆发，形成了所谓【犬邪】附身的骚乱。」
　　「而且这件事，还恰巧被曾庄给碰上了。」
　　「终于发现情况有变后，为了遮掩一连串巧合背后隐藏的真正原因，你只能悄悄出手把曾二狗子家门上的避邪符摘掉，伪装成外邪入侵的假象。」
　　「但曾庄与曾二狗子的搏斗和叫喊声，吸引来了其他几位村民，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在与曾二狗子扭打的过程中，体内阴气种子同样受到那股同源外泄阴邪的引导，并在之后延迟爆发开来。」
　　「意识到计划连连出现变故的你很着急，而我这个突然出现的身份不明存在出手轻易祓除了邪气，更是让你感到警惕。」
　　「不过正好，我也想看看你这家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为了避免进一步带来刺激，干脆就顺着曾贤志的担忧直接离开了村子，留给你自由发挥的空间。」
　　「果然，我前脚刚走，你就用某些方法让曾贤志注意到了那几名村人的异常。」
　　「为了保证庆典的顺利举办，他只能暂时将这几人用药物控制住，并关在房里，估计是准备等今夜过去，就前往阳元城寻求帮助吧。」
　　薇莉丝将视线转向某正听得一愣一愣的村正大人，微微一笑。
　　「是这样吗？」
　　「呃……的确如此……」
　　从曾贤志口中印证了猜测后，牧师小姐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天空，又重新看向不远处飘荡着的人形雾气。
　　——露出八颗洁白皓齿，和礼貌又不失嘲讽的唇角弧度。
　　「那个时候，天色已经入夜，能够自由行动的你为了保证并不身处庆典，也就是预定中仪式场地的那几人，可以和这边人群同步引爆阴气，还特地脱离曾庄身体，跑去摘掉了村正家门上的避邪符，才悄悄跟在曾贤志后面重新返回和潜伏下来。」
　　「你或许觉得已经做得很隐蔽了，但很不巧，这个出来又回去的过程……可是被我看得一清二楚呢 ~」
　　话说到这种地步，即使再嘴硬的家伙，大概也很难再欺骗自己了。
　　惨绿色雾气肉眼可见地跳动几下，或许是对某位黑发少女口中与事实几乎分毫不差的描述，感到了些许动摇和难以置信。
　　但，又随即平静下来。
　　「小丫头，你是阴阳司派来的家伙？」
　　「阴阳司吗……」
　　这个名字，并未出乎薇莉丝意料之外，毕竟之前在那两位神秘女子口中，她就已经听到过类似称谓了，换言之，这绿雾的猜测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并非无的放矢，只是搞错了对象而已。
　　当然，牧师小姐可不会好心到给敌人解惑。
　　白袍少女举起手中圣洁修长的牧师杖，指向那诡谲绿雾。
　　「你猜啊 ~」
　　「你找死！」

第十四章：古灵域之月
　　无月的群星之夜中，七枚色彩各异的星辰正缓缓移动，以某种特定的规律交织，靠近，那并不算强烈却无法忽视的光，亦在大地之上投射出愈发明显之朦胧，带来难得一见的奇幻光景。
　　想必如今古灵域大陆各地的许多人们，都已目睹到名为【七星连珠】的奇特天象，觥筹交错，在欢庆旧历终末，新元开创的最后一夜与亲朋好友们举杯相庆，共相观赏此美景吧。
　　但那鲜有人知晓，在同样的七星映照下，某个平平无奇的小村落里，此刻正展开着一场光怪陆离，却注定将要被铭刻在历史之中的激烈战斗。
　　惨绿色幽雾，化作千姿百态的猛兽之形，向黑发白袍的牧师少女直冲而来。
　　她抬手，金色障壁在圣杖引导下拔地而起，那些散发着诡异与阴邪之气的幻兽，只是撞在上面便已纷纷溃灭，甚至没能发动一次像模像样的攻击。
　　呃……抱歉，这似乎并不能被称作 「激烈 」 。
　　「就这就这？牛皮吹得震天响，就不能来点有意思的招数让我瞧瞧吗？」
　　虽然故意用类似带着轻佻和嘲讽的语气来挑衅对面，但这次，那个由绿色雾气构成的 「本尊 」 ，却没有再度被薇莉丝激怒。
　　它只是用像视线般的东西，时不时侧目打量着周围把二者包裹在内，却将其他村民包括曾庄都排除在外的更大金色圆罩。
　　「这种手段……并非我古灵域大陆常见术式体系之内，加上如此奇特的装束……小丫头，你是化外民？」
　　「哦？本事不大，眼力倒还可以嘛。」
　　光就这点而言，至少比曾贤志要厉害多了。
　　淡绿色的雾气微微起伏波动着，似是在思考。
　　「若是化外民，又何必与阴阳司的走狗沆瀣一气？本尊倒也未必非得与尔争斗，大世的到来，对你们更只有好处，这样吧，我等联手如何？」
　　「……？」
　　这态度的转变是不是有点快啊？
　　薇莉丝算是看出来了。
　　这个家伙，大概也已经察觉到了广场那边两名神秘女子的到来，而这两个被其称作 「阴阳司走狗 」的人，它并没有十足把握去对付，所以才想要借助其他外来的力量。
　　若非如此，但凡稍微有点眼力，也该能看出薇莉丝小姐用的圣光魔法，与这些阴邪之物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怎么也不至于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才对。
　　果然，无论走到哪里，说到底还得靠实力啊。
　　通过战斗展现出力量之后，对面这家伙态度明显就变得不一样了，如果说之前是高高在上的倨傲，为了面子狠狠嘴硬的感觉，现在，至少更接近于平等双方的交谈了。
　　「怎么称呼？」
　　见黑发少女语气之中稍稍松缓，绿雾精神一振，立刻打蛇随棍上套起近乎来。
　　「道友请了，本尊乃七天魔尊之【雾隐】，雾生万千，大隐于市，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薇莉丝。」
　　雾隐的气息微微一滞，似乎有点不适应这样简短，接近于敷衍的自我介绍，但它终归还是耐下性子，再度好声好气道。
　　「关于之前的的提议，不知薇莉丝道友认为如何？阁下神通惊人，已经足以成为我等七天魔尊的合作伙伴，只要现在助本尊将生祭完成，事成之后，我可以引荐你……」
　　「打住啊。」
　　黑发少女抬抬手，阻止了对方滔滔不绝开空头支票的举动。
　　「姑且问一下，你说的生祭究竟是什么？这玩意完成之后，被生祭的对象又会怎样？」
　　「被生祭的对象？」
　　雾隐微微一愣，又很快回道。
　　「所谓生祭，自然要以生命为祭，三魂七魄尽数化作阴气之胎被鬼王吞噬，如此，才能达到最佳效果，薇莉丝道友有何不解吗？」
　　「嚯……听起来，你以前经常干这种事啊。」
　　虽然隐隐察觉到了少女态度的敌视，但或许是为了拉拢这位化外强者，雾隐依旧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倒也谈不上频繁，毕竟阴阳司的走狗遍布天下，有擅长卜算天机，嗅觉极其灵敏，大规模祭祀必被其提前发现，是很难成功举办的。」
　　「若非这千年之夜的至阴极点相助，想要以仅仅一小村百余生民的小规模仪式达成生祭，根本不可能，所以，本尊近百年已经很少出手了。」
　　听着对方轻描淡写的态度，牧师小姐轻轻吐出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人得道，万骨成枯……是吗？换言之，如果条件允许，你也并不避讳频繁举办大规模生祭了。」
　　幽绿色雾气深以为然。
　　「仙道无情，天机莫测，求仙之路本就是万舟竞渡，若不以万物为刍狗，我等又如何得道飞升？」
　　「哈……」
　　黑发少女重新抬起手中长杖。
　　「好了，你想拖延的子时已经到来，让我瞧瞧你费尽心机也要等到的东西，究竟有何不俗之处吧。」
　　「……看来，这就是道友的答案，难怪会与阴阳司狼狈为奸，真是愚蠢至极。」
　　雾隐沙哑的声音同样冷漠下来，但很快，又变得激昂热烈。
　　它有形无质的手掌撑向天空，高声呐喊。
　　「千年已至，大世将启！请 ——圣月！！！」
　　子时的秒钟，在这一刻抵达终末。
　　天空中七颗色彩斑斓的星辰，彻底化作唯一直线，宛若勾连而成的绳索，而其遥指天幕的远方……
　　有月，自幽暗中显现。
　　那是与另一片大陆截然不同，形单影只的独月。
　　明明那银白色的光华浩渺若仙，却有隐约凄清冷寂之意自月光撒下。
　　七星连珠带来的光辉，完全无法与那皓月相题并论，只是旦夕，大地便披上银装素裹，仿佛再回白昼，而天地间本就已弥漫开来的阴邪气息，更在此刻抵达了至高的巅峰！
　　「村，村正大人，俺怎么感觉天气变冷了？」
　　「……都不可慌乱，别给薇小姐添麻烦。」
　　顺着旁边的交谈声，薇莉丝将视线斜转向结界外围。
　　所有曾家村的村民，包括曾贤志和曾庄在内，此刻竟都有浓郁阴气自体内丝丝缕缕溢散而出。
　　他们体内的阴胎，已经在月之力的照耀下开始躁动了。
　　虽然之前那位高贵少女给予和分发的符纸，同样在再度散发光芒，形成护罩贴附于体表的护罩，尽可能隔绝了内外阴气的呼应，但在这千年之夜的至阴极点，加上雾隐提前留下的重重布置，仅凭那临时分发的符箓便想将一切隔绝，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如果没有薇莉丝，大概他们只能苦苦挣扎，等到那边二女解决掉鬼火，再来与此地的雾隐一决胜负吧。
　　在这过程中，曾家村人的性命恐怕很难得到保证，除非那二女另有底牌。
　　少女抬头望向那轮孤月。
　　「圣月吗……难怪平时都看不见呢。」
　　如果这月亮只是现身，便会令大地之上邪气强盛到如此程度，那它平时消失无踪的理由也就不难理解了。
　　它必须要消失，不得不消失。
　　至少，它的光芒，不能在此刻投向这至阴极点。
　　黑发少女举起长杖，在被困于结界之中的雾隐似愕然注视下，指向了空中的月。

第十五章：痕，我来了
　　「神圣……辉耀。」
　　片刻的停顿，是黑发少女在某个瞬间思索着这样举动可能带来的后果，但很快，她便选择了顺心而为。
　　这是她对曾贤志赠予那本 《灵隐寻仙录 》的真正回馈，也是一次尝试，更是薇莉丝对将其送来此地的，痕的回应。
　　光芒，冲上云霄，又再度落下。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有浩瀚无垠的赤金色光柱如星辰般坠落，它的光芒将曾家村，将周遭方圆数十公里的大地和群山尽皆笼罩。
　　纯净至圣的光，瞬间驱散了范围内一切邪祟与阴寒，耀眼光芒甚至盖过了空中本该千年一遇的月，与七星光辉，如同庇护着此地的圣神，令诸邪莫侵，万魔退避。
　　那之中，自然包括了被囊盖其中的雾隐。
　　几乎是在神圣辉耀降临的瞬间，它这具明显以某种术法构造的分身便已烟消云散，被净化得渣都不剩，甚至没能放出半句狠话。
　　而与之命运相同的，还有那身处广场中央，正与白儿缠斗中的【邪焰鬼王】。
　　本该成为享受生祭对象，并得到月之力大幅强化的它，瞬间被那至强的辉耀之光压制到仅剩最初三分之一大小，而在这样的环境下战斗，它的结局也就不言而喻了。
　　将探查着周围的感知缓缓收回，少女假装没有看见那正注视着此处的惊讶目光，在光耀的辉芒中散去了已经无用的【光佑之护】，转眸看向别处。
　【神圣辉耀】是一个大范围九阶净化魔法，净化效果好不好姑且不论，但它真的很亮。
　　所以，会被牧师小姐突发奇想，拿来应付现在的局面。
　　原本薇莉丝还在担心近距离接触这种高阶魔法，会不会也让曾贤志等人成为 「虔诚的拜光教徒 」 ，但仔细观察了片刻，她却发现这些人竟然依旧很是正常，并没有表现出心智被信息流污染的样子来。
　　虽然喜出望外，但这是怎么回事？
　　更让牧师小姐略感惊讶的是，即使身处如此强烈的光元素环境中，那些村民身上正在变化着的阴邪气息，依旧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冲击得白色符纸上光芒阵阵摇曳，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一般。
　　随即薇莉丝便反应过来。
　　阴气之种已经被引动了，净化虽然可以净化掉他们身处环境中的阴气，但这种由内向外而出的妖邪，却无法直接根除。
　　因为这些村民已经成为了妖邪的孕育者，而非雾隐和曾庄那样被外来之物依附的关系，如果没有那白色符纸将气息隔绝，恐怕辉耀会直接把他们本身识别为需要净化的目标吧。
　　换言之，仅仅消除了外来威胁是不够的。
　　如果换成刚从游戏中穿越而来的薇莉丝，或许会被这种情况难住，甚至不得不动用更高阶的技能来解决问题，以至于引发后续很多令人头疼的麻烦。
　　但现在的牧师小姐，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她微微合眸， sp再度化作有型无质的网，向周遭扫去。
　　以并非肉眼的视角，她看见了更多截然不同的景象。
　　更加纯粹的，元素和灵的世界。
　　即使被辉耀之光掩盖，依旧有萦绕着的光点自天际，伴随着那清幽月色洒落而下，它们飘荡在天地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构成万事万物基础的原子，但愈是下落， 「色泽 」便愈发晦暗，最终被神圣的光辉驱散。
　　薇莉丝突然理解了一件事。
　　这轮圆月，以及七星连珠带来的力量，本质上都是无属性的纯粹能量，并不需要被净化，那股能量是受到了某些外力的牵引和影响，才会化作阴气，妖邪。
　　换言之，真正有问题的是这片大地。
　　灵感一闪而逝，薇莉丝驱动 sp化作的神念，将每名曾家村村人 ——她感知中散发出比光点更加浓郁邪气的晦暗个体笼罩。
　　随即，神念在黑发少女周身聚合为漩涡，以绝对强横的力量，将周遭所有村人体内已经成型的妖异邪气强行吸引而出。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几乎是第一时间，那些不分敌我，只是单纯用来封住村民体内邪气散发的白色符纸，便化作火团燃烧殆尽。
　　这是它们在那远超极限的神力之下，能够得到的唯一结果。
　　神念的风暴，将本该化为生祭，供奉给不远处某团鬼火的庞大力量强行掠夺和聚集，空气中蕴含的浓郁神圣气息又将邪意顷刻净化，重新归于最初无暇的模样。
　　无形风暴在辉耀之光中席卷，又很快再度收歇。
　　直至少女重新睁开眼时，那些对高纬度力量一无所知的村民们脸上，仍旧写满了茫然，对天降光辉异象的震惊，和符纸损毁后的焦虑不安，却不知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
　　「呼……」
　　薇莉丝抬杖，将【神圣辉耀】的光芒散去。
　　如此一来，便是彻底两清了。
　　没有去解释，或慢慢说明什么，朝这些萍水相逢的淳朴村民隔空挥挥手，牧师小姐便已无留恋地转身而去。
　　子时已过，薇莉丝再度展翼升上天空时，那轮银月已重新归于无踪，只剩下七颗星辰以依旧不变的轨迹转过直线，盛极而衰。
　　虽然才刚来到这片大陆一日有余，但以此地的历法，如今大概便算是四圣元历 1000年了吧，没能在至阴之点达成生祭，那个雾隐的计划基本也不可能再实现。
　　虽然被干掉的大概只是它的分身，所谓的大世也不可能仅仅是有这种程度，但薇莉丝其实也没有特别在意，以后要是能再碰上，就看情况再说吧。
　　漂浮在天空中等待片刻，牧师小姐将视线投向村中央那团正在渐渐熄灭的幽绿火焰，稍作思索，便朝着远处飞去。
　　约莫数分钟后，薇莉丝重新降落在之前她嗑瓜子消磨时间的那片山崖上，此地，竟已有一名灰色长发的布衣少女俏立等待。
　　她目视着黑发少女收拢白翼，将银蓝色的眸光投来，便双手做作揖致意，又面露温和笑意。
　　「多谢前辈仗义出手，救我灵国一村之人性命。」
　　将视线扫过这位衣着朴素，却难掩高贵气质的神秘少女四周，薇莉丝不禁发出有些好奇的声音。
　　「你那个同伴呢，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少女端庄一笑。
　　「白儿还需要交代和处理一些后续事宜，防止妖邪再度滋生，需迟些才能赶来汇合，怠慢之处还望前辈见谅。」
　　「这样啊，那你胆子还挺大呢，本来以为是那种更谨慎一点的类型来着……」
　　毕竟这女子和那个白儿的关系，很明显是主子与护卫之类，从她们先前与那团鬼火战斗的情况来看，前者大概也不擅长近身作战，而是类似于魔法师这种定位。
　　所以用常规角度而论，她这样单独来见身份不明的某牧师小姐，尤其将距离靠得这么近，其实是很危险的。
　　当然，大人物肯定也有自保的压箱底手段，但这并不能成为对方如此武断的理由。
　　想必是意识到了牧师小姐的能力，想要主动释放出善意以结交吧，这种情况薇莉丝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她点点头，并没有端出什么 「前辈 」的架子，也不曾质疑对方的出现，只是直入主题道。
　　「我叫薇莉丝，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正如你所见，我不是这个大陆的人。」
　　「原来如此。」
　　高贵少女再度轻笑，抬头望向空中缓缓分离着的七颗明星。
　　「我古灵域四通八达，灵脉充盈，早年常有天外来客因此造访，其中虽多为善意，但也有些是抱着掠夺或恶念而来，以至于酿成诸多灾祸。」
　　「不过自千年前四圣降世，平定诸邪以来，天外来客的数量已大大削减，没想到今日能结识一位心地纯善的外域前辈，实在荣幸之至。」
　　她再度抬手揖礼，却并未鞠躬。
　　「小女灵枫，见过薇莉丝前辈。」
　　「你们古灵域的人怎么说话都一套一套的……」
　　牧师小姐摇摇头，直接跳过了没有太多营养的客套。
　　「既然双方的打算不谋而合，我就直说了。」
　　「看起来，你在这个国家的地位应该不低，我不在意你们究竟是什么身份，只是有些情报……想要向你打听一下，如果需要，可能还会寻求一些帮助。」
　　「啊，当然，会给出对等的酬劳。」
　　「你可以将这视为一种互惠互利的合作，灵枫小姐意下如何？」
　　闻言，灰发少女唇角的笑意明显变得更加浓郁几分，点点头，主动上前，握住了薇莉丝伸出的小手。
　　「故所愿也，不敢请尔 ~」

第十六章：阳元轶事
　　数日后，西元灵国，阳元城外的一间路边茶肆中。
　　三名女子分坐于靠窗的茶桌两侧，一边品茗着杯中算不上多么高档的温茶，一边随意打量向楼外官道，看起来甚是轻松的模样。
　　三女各有姿色，又气质迥异，加上那位白袍少女的奇特装束和纯正黑发，自然吸引了许多店内来客，甚至茶肆老板和伙计的频频侧目，但她们似乎早已习惯此景，并未在意这些性质各异的视线，只是自顾自低声交谈着。
　　「这么说，还需要足足大半年时间，仙岛才会再度出现吗？那位置呢？」
　　「无法确定，仙岛每次现世地点都各有不同，这座神秘而神奇的岛屿会频繁四处移动，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停留坐标。」
　　「而每当仙岛即将降临时，都会有仙使前往四国京都，通知当代四圣君具体的位置和信息，并由他们代为在各自国家内展开竞赛，最终合为一处，挑选出有资格登上仙岛的杰出英才。」
　　「这便是我们古灵域从古至今最为隆重和盛名的活动之一，【四圣选仙大典】了。」
　　「呜哇，总感觉画风突然就变得奇怪起来了啊……」
　　「嗯？薇莉丝前辈方才说什么了吗？ 「
　　看着高贵端庄而不失温和的灰发少女 ——灵枫在对面发出这般疑惑声音的样子，已经与她们共行数日，摸清了包括对方在内，许多这片古灵域大陆常识习俗的牧师小姐笑着摇摇头道。
　　「没什么，只是些异乡习惯的碎碎念罢了，不过说起来，灵枫小姐好像对我是奔着灵隐仙岛而来一事，并不如何惊讶呢，很容易就接受了这种说辞并爽快提供线索，这里面有什么原因吗？」
　　「~」
　　拨了拨鬓角的刘海，窗外微风拂入茶肆之内，将灵枫的灰色长发轻盈撩起，虽然只是些小动作，但配上少女高贵端庄的气质与绝美娇颜，依旧叫几名邻桌的茶客看呆了眼。
　　白儿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才止住这不带掩饰的更加尖锐视线。
　　「薇莉丝前辈有所不知，我古灵域四通八达，上古可连通诸多世界，虽然自四圣降世平定乱像，加上仙岛的管制后，天外来客数量已经大幅减少，但依旧可谓络绎不绝。」
　　「而在和平年代的如今，天外来客造访无外乎几种目的，要么修学，要么旅行，要么便是求仙拜圣，为了登上那传说中至高的仙家之地获得点拨而来，因此薇莉丝前辈这个理由，反而非常正当呢。
　　「这样啊……好吧，不过没想到还要等上大半年，那也太久了吧……」
　　一直将视线投向窗外，只是偶尔巡视茶肆，从未怎么主动开口的那位护卫白儿小姐，难得转过头来加入了二者的对话。
　　「已经不久啦，正常情况下灵隐仙岛现世的间隔期，可是会达到十年甚至几十年以上的，许多人或许一辈子也只能见一次呢，但这回明明才过了三年不到，仙使就突然再度造访，宣布了仙岛将要在近期开放的消息……」
　　「所以，你来的其实恰到好处，也很不凑巧呢。」
　　虽然白儿没有把话说的特别明白，但经历过前几日曾家村发生的那件事，薇莉丝也能大致猜到她口中的凑巧和不凑巧分别指些什么。
　　牧师小姐并未在意，倒不如说比起什么所谓的大世，新纪元，她更关注的反倒是白儿话语中透露出的某种信息。
　　「嗯？听起来……你对灵隐仙岛的情况似乎有些独到了解？」
　　灵枫微微一笑，自然而然接上了话题。
　　「实不相瞒，白儿她其实是上一届【四圣选仙大典】灵国探花，曾经登上仙岛，并获得七隐星中【武曲】大人赏识，指导一月有余呢，在我们西元灵国，她也算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了 ~」
　　「才第三名而已，没什么好吹嘘的吧……又不是总冠军，最终赛我可是直接被揍到了十名开外啊……」
　　被这样毫不吝啬地夸奖着，白儿小姐明明作为武人，却如其名一般的白嫩脸蛋上立刻飞起几抹红霞，有些尴尬地再度偏过头去。
　　但灵枫只是不置可否。
　　「最终赛乃整个古灵域强者大比，又并非单我西元灵国，其中甚至还有薇莉丝前辈这样的天外来客，何况【四圣选仙大典】不限年龄，白儿你能以桃李之年获得此优秀成绩，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殊荣了，不必妄自菲薄哦。」
　　「那还不是许多厉害家伙因为各种理由没参加么，别的不说，要是大人你愿意出手……」
　　「咳咳。」
　　被灵枫以这般声音警醒，白儿便已自知失言，只能赶紧吐了吐舌头，中断当前有些失控的话题，重新装模作样转头看向窗外。
　　原因无他，某位茶肆中的伙计已经端了壶新茶来到附近，替换掉少女们面前基本空置的壶盏，又像是为了多驻留片刻般，一边慢悠悠收拾空壶，一边笑着主动搭话道。
　　「几位姑娘看起来气度非凡的样子，莫非也是来阳元城参加知府大人招募，寻求机缘的？」
　　「嗯？」
　　原本并没有在意对方的薇莉丝小姐，顿时被这番话勾起了些微兴趣。
　　「招募，什么招募？这个城的城主……知府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见某位黑发少女竟然回应了他随口提起的内容，本已做好了被无视准备的伙计顿时精神一振，连忙停下脚步，哈哈笑道。
　　「不不不，知府大人他老人家贵为一郡父母官，哪能有什么困难呢？不过前些日子的千年岁终之夜，那场七星连珠引月奇景，三位想必也都看到了吧？」
　　「嗯，那怎么了？」
　　「嘿嘿，这个……」
　　伙计刚贼兮兮地搓了搓手，没等薇莉丝做出什么举动，另一边的白儿便像是早已熟悉这些套路般，抬袖朝他抛出一粒碎银，被后者熟练地双手捧住，态度也顿时变得更加诚恳殷勤起来。
　　「哎好好好，客官大气！大气！！」
　　「其实啊，前几日那七星连珠奇景出现，据说已有千年未见的月亮再度短暂现身的时节前后，阳元城外大约二十里左右的潮汐深谷附近，竟然有人目击到了传说中象征着祥瑞的圣兽麒麟！」
　　听着这番说辞，灵枫眉头顿时微微一皱，又再度恢复过来，虽然只是十分隐晦的转瞬变化，但却并没有瞒过薇莉丝的观察。
　　当然，二女均未有任何表示，只是默契静听着伙计的描述。
　　伙计将碎银快速塞入兜里，又神秘兮兮地笑道。
　　「这麒麟可了不得哇，据说，当年就是它与西圣并肩作战，又赋予其不灭血脉加护的力量，才助西圣大人平定乱世，建立了如今的西元灵国。」
　　「只可惜灵国建立后没多久，初代西圣大人便退隐山林，与之一道的麒麟也很快消失了踪迹，再也没人看见过它们，谁能想到，如今竟然会出现在潮汐深谷这种鬼地方呢？」
　　「三位客官，您说这麒麟现世万一是真的，岂不是我西元灵国的头等大事？因此知府大人很快发下招募令，召集能人异士共同前往寻找圣兽的踪迹，若能找到，嘿嘿……」

第十七章：祥瑞与灾祸的征兆
　　闲聊过后，如愿以偿引出话题并拿到小费的伙计，很快心满意足离去，只留下因刚刚那份情报而面面相觑，若有所思的薇莉丝三女。
　　「所以圣兽麒麟是什么？你们听说过没？」
　　灵枫小姐还在沉眉思索着什么，倒是坐在她身边的白儿立刻点点头道。
　　「域外民居然连圣兽麒麟都不知道吗？可是古灵域家喻户晓的传说啊，四圣兽与四圣君，他们之间既是伙伴，亦是师与徒之类的关系，可以说当初四圣能平定乱世，有一半功劳都要算在四圣兽的鼎力协助上。」
　　「没错……东之白泽，南之玄鸟，北之貔貅，以及我们西元灵国的圣兽麒麟，共称四圣兽。」
　　灵枫接上话题，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掌心陶瓷杯壁，盯向杯中微微摇曳的茶水，却似是有些出神。
　　「传说四圣兽拥有移山定海，化腐朽为神奇的通天伟力，如今四圣君所拥有的，传承自初代四圣的部分血脉，最初便是来源于四圣兽给予的加护。」
　　「不仅仅灵隐仙岛提前降世，连圣兽麒麟都结束千年之期再度现身了吗……如果是真的，那阳元城这边恐怕还要再生祸事。」
　　「嗯？为什么这么说？」
　　牧师小姐有些不理解。
　　「圣兽麒麟不是祥瑞的象征吗，为什么它的出现反而会代表祸端将要到来呢？」
　　灵枫轻出口气，目光悠远。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麒麟本身的确代表着祥瑞，但正因此，它每次出现的地方都会产生为了争夺这份机缘而来的灾祸，据说正是苦于此事，它才会选择与西圣一道功成身退。」
　　「何况，麒麟绝不会平白无故再度现身，它的出现，也必然代表着将要，或已经发生了某些事，潮汐深谷……难道……」
　　说到这里，少女突然停下声音，与同样察觉到端倪的薇莉丝，白儿一起，将视线转向窗外那渐渐自远方蔓起的大片烟尘。
　　「让行！让行！速速让行！！！」
　　官道上，有大片身披锦衣，腰挎长刀的骑者 ——至少数百人策马扬鞭绝尘而去，所过之处行人连忙纷纷退避，甚至不敢因这些人过于蛮横的举止而发出谩骂。
　　只是待到其离去后，才重新聚集起来，对着远处渐渐消散的烟尘指指点点，比起不满，倒似乎更像是迷茫困惑的样子。
　　而类似表情，也同样出现在了灵枫和白儿脸上。
　　「大人，他们……」
　　「嗯，灰锦服，披风鸾带，配阳春刀，脚蹬麟靴，不会错的，这是灵卫军的标准装束，他们是灵卫。」
　　灵枫将视线自窗外收回，似感到诧异不解。
　　「灵卫……怎会在此刻出现于阳元城近郊？」
　　秉承着不懂就问的优良习惯，薇莉丝小姐立刻应声道。
　　「你们说的灵卫，难道是那支专门保护西元灵女的部队吗？听说西元灵女正在代圣巡狩，既然灵卫军出现在这里，岂不代表……」
　　「绝无可能。」
　　似乎是觉得这种说法有些过分武断，灵枫停顿片刻，又补充道。
　　「西元灵女的巡狩路线是早已拟订的，不可能临时大幅更改，阴阳司麾下强者亦已沿途开道许久，此时此刻，她们离阳元城至少该有上千里路程，如何能出现在此地？」
　　因为薇莉丝小姐格外坦诚地上来就表明了天外来客身份，几日同行过程中，她也早已从这两位口中得知她们隶属西元灵国阴阳司的事，只是具体官职并未说得特别清楚。
　　既然明显是阴阳司大人物的灵枫小姐都这样表示了，牧师小姐也不反驳，只是点点头，静待着对方下文。
　　果然，稍作思索后，灵枫又道。
　　「阳元城的确在巡狩路线之上，或许是麒麟显踪之事传到了灵女耳中，她才提前派出灵卫快马加鞭赶来调查，但真正的灵卫军本部及灵女行驾……至少还要数日才能抵达附近才对。」
　　同样知晓许多内情的白儿点点头。
　　「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呢。」
　　结束了话题，灵枫将视线转向坐在对面的牧师小姐。
　　「不知薇莉丝前辈今后有何打算？」
　　「唔……我吗？」
　　黑发少女单手托腮，慢悠悠地想了想。
　　说实话，原本薇莉丝是打算尽快收集有关灵隐仙岛的情报和位置，直接过去跟痕见面，搞清楚她的情况，始末原委后，再决定接下来如何行动的。
　　但如果按照灵枫二女的说法，仙岛行踪不定，只有等大半年后主动现世才有机会上去，那火急火燎的做些什么似乎也没有太大意义。
　　或许……这也在痕的考虑之中，是为了让自己能够进一步了解这片大陆的情况吗？
　　一念至此，少女开口道。
　　「还能怎么办，随便在古灵域走走，打发些时间，等你们那个什么【四圣选仙大典】召开呗，反正仙岛我肯定是要上的，几个月时间虽然久了点，但我也还等得起。」
　　「……」
　　似乎早已料到黑发少女会给出这样的回答，灵枫与白儿对视一眼，主动由前者发出了邀请。
　　「既然如此，我二人正有行走诸地之意，灵枫虽不才，也愿为前辈提供向导，如何？」
　　「向导啊……」
　　对方目的其实已经十分清晰和明确，也并未有掩饰的意思。
　　一方面正如灵枫所说，见薇莉丝人生地不熟，想尽尽地主之谊为她引导，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此来监督，或者说监视这位陌生的天外来客。
　　如果是普通外来者也就罢了，但薇莉丝小姐的实力，在对抗那位七天魔尊之【雾隐】的时候就已展露无疑，这样强大又无法预测行为的外来者，灵枫作为西元灵国的大人物，自然会想把她纳入视线之内，以备万一。
　　不过，其实没什么所谓，只要某位牧师小姐不是什么心怀叵测，口是心非的坏家伙，这种同行就只是互惠互利而已。
　　她点点头。
　　「也行，作为提供了情报的报酬，在灵隐仙岛现世之前，我就跟你们一道行动吧，那之后如果情况有变，咱们再各奔东西两不相欠，这样没问题吧？」
　　「薇莉丝前辈真是快人快语，那就这么定了 ~」
　　见黑发少女主动伸来一只白皙娇小的手掌，明白这是某种象征性仪式的灵枫也微微一笑，抬起胳膊以回应。
　　握了握少女柔若无骨的修长玉手，牧师小姐掌心似有光华一闪而逝，便很快收回，表情倒是变得更加轻松随意几分。
　　「好啦好啦，既然决定了要一起行动，以后就不要麻烦地喊我什么前辈了，咱们明明是同龄人嘛 ~那接下来去哪，还是先进阳元城吗？」
　　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某人的某些小动作，收回手掌的灵枫同样面露笑意，又随即略显沉凝地点了点头。
　　「先去见见阳元城的知府文浮吧，当务之急是确认有关麒麟消息的来源，连一间茶肆的伙计都能知晓如此之多信息，这件事……恐怕已经在阳元郡各处引起轰动了。」

第十八章：天眼
　　西元灵国幅员辽阔，其共分七州，二十二郡。
　　比起另一片大陆的联合王国，这里的权力更加集中和统一，不仅没有所谓的贵族，一切负责治理政务的官员，也均由最高统治者【西元圣君】直接委任，并随时可以撤销，更改。
　　如此统治方式，自然就牵扯到了权力的分级。
　　除了西元圣君和京都的各部门官员外，七州各有御使统辖，而每州之中，各郡又分知府，知府之下还有负责县镇村的各级小官。
　　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哪怕只是像曾贤志那样管理百余户的小村正，也都是在京都档案中登记有名，并由西元圣君专门批奏和审理的。
　　正是因为在一定程度上摒弃了腐朽的世袭制，西元灵国才能在千年发展中欣欣向荣，开创出如今的盛世。
　　「所以，薇莉丝你不必有太多负担，知府虽为一郡之长，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从百姓中挑选出来，具备才能的工作者而已，比起普通人并无高低贵贱的差异，保持平常心即可。」
　　「呃，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因为这个在紧张，不对，我没有紧张啦……」
　　行于阳元城内的街道上，从入城开始就明显有些走神的黑发少女，如此无奈回应了灵枫小姐的好心安慰。
　　一袭布衣长裙的灰发少女也不尴尬，只是落落大方地面露好奇之色。
　　「那是如何？莫非这阳元城人烟繁华，令你感到不适了？」
　　「这就更不可能了吧……别搞得我好像个阿宅一样啊。」
　　好奇怪。
　　这些来来往往的客商居民，包括灵枫和白儿在内，他们难道都没有感觉到吗？
　　——视线。
　　某种非常强烈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注视着的异样感，自从跨过守卫，进入这座城市开始，就始终萦绕在周身各处。
　　那种周围始终传来窥伺视线般的不适，已经不止一次让牧师小姐忍不住回头探视和寻找了。
　　而实际上，并没有人在偷窥她们，否则不可能瞒过薇莉丝的扫描，更没理由从进城开始一直维持至今。
　　但，如果是某些肉眼无法察觉之物的窥视，并非 「人 」的东西，就说不准了。
　　虽然在这样熙熙攘攘的大城市中，薇莉丝不好将 sp大范围扩散出去，寻找那不明正体的偷窥者，可仅仅是小幅度延伸，也足以让牧师小姐察觉到问题所在。
　　她的上一次走神就是由此而来。
　　妖邪。
　　这座城市的半空中，竟然漂浮着许许多多感觉类似于妖邪，但又比之更加平静，气息与波动也相对稳定的虚无能量集团，就像一枚枚无形的 「眼 」 ，无时无刻窥视着这座城市中的万物。
　　靠，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说真的，薇莉丝小姐真的超想直接一个技能甩过去，给那挂满了乱七八糟东西的天空来个大清场，虽然用肉眼根本察觉不到，但一想到自己的举手投足都正被某些东西监视着，名为【不爽】的情绪就会自然而然积蓄和饱涨起来。
　　但在现在的场合下，她肯定不能干出那种事，何况三人初来乍到，这些玩意的来源和作用薇莉丝还没搞清楚，行事总得谨慎些才行。
　　终于，在某位牧师小姐煎熬无比，几乎快要按耐不住一发光炮把阳元城天空打爆的冲动时，她们抵达了招募地点门外。
　　这里，早已人山人海。
　　除了阳元城本地的居民，更有许许多多奇装异服的人士或围拢在外，或排成长队，分批进入这座宽阔庭院的外院之中。
　　大部分人很快就会一脸颓丧地再度走出，而且装束也肉眼可见变得狼狈许多，很显然是被揍了一顿，但也有些似乎在筛选中获得了通过的强者，并未与那群被淘汰者一并出现。
　　这个……应该就是招募的意义了吧。
　　三位少女互相交换过眼色，便各自站到了队列最后方，在周围议论纷纷的嘈杂声中静默等待起来。
　　虽然筛选的速度看起来并不算慢，但由于来参与招募的人实在太多，过了足足一个多小时，随着队列更迭缓缓向前移动的薇莉丝三人，才终于踏入庭院之内。
　　宽阔的外院之中有一高台方桌，几十名全身着甲，手持长棍的卫士正分列两侧维持秩序，而方桌后则坐着一位头戴方帽，身穿墨色花纹锦衣的中年男子。
　　那人五官端正，一张不苟言笑的国字脸显得威严十足，颚下留有短须，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此刻正用审察般目光，不断扫视着分批进入庭院中的人们。
　　很显然，他就是这座阳元城，阳元郡的知府大人了。
　　他的不远处，还有十名同样服装各异，但明显气息沉凝的高手并列而立，估计是此次考核的考官。
　　站在人群中，薇莉丝小姐悄悄将视线投向天空。
　　嗯……这里面倒是感觉不到太多视线，那些妖邪一样的东西只会监视公共场合吗？
　　这样倒还好，回头再慢慢研究吧。
　　审查的模式，看起来是几十人一同进入庭院，筛选完毕后再放下一批的样子，由此免去了辅佐官反复说明的过程。
　　而薇莉丝三女正好是这批征募者的最后几人，刚刚踏入庭院，便听那位站在知府方桌之前，身着类似但相对低阶官服的青年人高声道。
　　「感谢诸位参与我阳元城招募大比，缘由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便不再复述。」
　　「如今，潮汐深谷已被我阳元城城官军重重包围封锁，任何人不得轻易踏入，唯一合法进入的途径，便是通过知府大人审核，加入正式探索队伍。」
　　「除此之外……其余偷渡之举皆视为叛逆，一经发现，立刻收押天牢，不问理由！」
　　简单进行过说明和警告后，辅佐官转目看向身后的方帽国字脸中年人，让出了发言空间。
　　后者点点头，再度将视线扫过应征的几十名鱼龙混杂之人，淡然开口。
　　「本官阳元郡知府文浮，在此向各位保证，只要通过审查，并愿意加入此次探索，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每人均可得四圣金元五百枚。」
　　「但潮汐深谷凶险异常，望诸位量力而行，不要平白送了性命。」
　　大概是同样的话说过太多遍，这位文浮知府的态度虽然算不上敷衍，却明显已经有些疲惫的样子，说完，他便挥了挥手。
　　「抓紧时间开始吧。」
　　「遵命。」
　　官模官样的流程走完，第一位应征者立刻便在辅佐官示意下大步向前，将那柄大铁锤咚一声放在地上，又刻意比出短袖下坚实的肌肉。
　　「三牛！洪家锤第 11代掌门！有什么要比的，放马过来！」
　　「呜哇……」
　　看到这一幕的薇莉丝小姐不禁汗颜。
　　这种标准的初登场肌肉大汉，身上简直插满了 「淘汰 」的旗子啊。
　　祝你好运吧，老兄……

第十九章：来，打我
　　「啊呀！」
　　在响彻庭院的中气十足哀嚎中，名为三牛的某位洪家锤掌门人，连人带锤跌飞出去，抛出优美的弧线，最后狼狈栽倒在地上。
　　「承让。」
　　那十位打扮各异人士中一名白衣灰发，着宽松黑色长裤的中年人撑了撑手，面色平淡地转身走回原位。
　　辅佐官的高声宣布也恰在此刻响起。
　　「不合格！」
　　两名持棍卫士走上前来，将还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壮汉搀扶起来，见这般场景，后者哪还能不明白自己已经被淘汰的事实，只能垂头丧气地一瘸一拐转身而去。
　　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啊……
　　有些同情地看了眼正好走过身边的壮汉，但牧师小姐其实也清楚，这个叫三牛的家伙输得并不冤枉，他和那个白衣黑裤的中年男子之间存在质的实力差距。
　　首先要承认的是，这人并不弱。
　　虽然什么洪家锤掌门之类大概率是他自封，门里估计也就只有这家伙一人或最多小猫两三只，但这个三牛的力量，包括他那柄锻铁锤的重量却都是实打实的。
　　以另一片大陆的评判标准来看，这家伙至少也有相当于精金，即 lv20以上优秀战士的水准吧，但他面对那名中年人的速度和力量，却要还超出三牛 10多级以上，恐怕已经达到了天空级，甚至逼近传说的程度。
　　关键的地方还不止于此。
　　从他们那仅仅一个回合便结束的短暂交手来看，对方除了在身体素质上拥有碾压般优势外，竟然还会使用某种类似于蓝星里武术那样，像是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之类的特殊技巧。
　　那个三牛积蓄全身力量挥出的一锤，却被他徒手牵引，反推而出，才导致前者在两股力量叠加下直接跌飞出去，一合便分出了胜负。
　　如果把这方面因素也考虑进去，或许可以把他视作一名实打实的传说以上的强者。
　　以近几日薇莉丝小姐对这个世界居民的观察，并参考亡魂等人实力基准，这已经能算得上相当少见的顶尖强者了。
　　「……看起来倒是有点意思嘛。」
　　希望能跟他交手试试呢。
　　虽然一下子进来了几十个人，但由于那十名考官是轮流，甚至同时上场作战，中间并不需要任何休息的时间，基本上前一个人刚结束战斗，下一位就已经要出场迎战了。
　　因此，审核推进的速度，比薇莉丝预想中还要快。
　　仅仅不到半个小时，在场大部分应征者便都已被淘汰，只有一男一女，看起来像是情侣的两名年轻人通过而留了下来。
　　说实话，因为只是检验应征者实力的切磋，所以实际上并不需要他们真的打赢那些一看就知道武艺非凡的考官强者，就像那对情侣一样，只要能坚持个十来招不露败相，基本就会被认可了。
　　但很显然，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连这种程度都很难做到。
　　早点被淘汰其实也好，那潮汐深谷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没点本事傍身，估计也只是送死而已。
　　终于，轮到了薇莉丝三女接受考察。
　　因为已经是最后，包括她们三个在内共五人，便在辅佐官示意下一并向前，各自散开，又有另外五名休息充分的考官迎面而来。
　　看样子，大概是想一次性结束考核吧。
　　说来还真巧，走到薇莉丝面前的考官并非别人，正好便是那位曾经一招击败某洪家锤掌门的白衣男子，此刻站在庭院之中，双手背于身后，衣袖随着微风翩翩舞动，倒颇有几分武道宗师的味道。
　　「请指教。」
　　其他几处都已经直接开打，唯独牧师小姐这里，对方似乎因她只是一名瘦弱少女，还特意拱了拱手，一幅温和有礼的样子。
　　薇莉丝从背包里取出【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想了想，还是将其收回，又面露好奇。
　　「你也是什么掌门吗？我看其他人开打之前都会自报家门，似乎只有你不乐意开口呢，难道是某些隐秘的宗派？」
　　「明明……你才是这些人里面最厉害的吧？」
　　即使被这样夸赞，对方依旧只是淡然随性地笑了笑，微微摇头。
　　「闲云野鹤罢了，无门无派，都是些自己摸索出来的拳脚功夫，姑娘可称我慕容云。」
　　居然还是少见的复姓呢。
　　颔首表示知晓后，薇莉丝有样学样将双手背向身后，挺起没多少料的小小胸膛。
　　「来吧。」
　　「？」
　　这番托大举动，很明显让慕容云有些愣住了。
　　毕竟从开始考核到现在，他面对的敌人虽然各式各样，但全都是主动发起进攻以抢占先手的，这样连守势都不算，更接近于指导后辈的傲慢态度，还是第一次见到。
　　但比斗你来我往各凭本事，本就没有什么让手的说法，因为唯独这边迟迟不曾开打，那位知府文浮和许多人的视线也都已经集中过来，慕容云便不再犹豫，摆出架势，微微曲膝。
　　「嗖！」
　　一记不偏不倚的直拳！
　　或许是考虑到薇莉丝小姐身为女性，在仅仅作为切磋的战斗中，那微微鼓起的胸部并不适合被攻击，对方倒是颇有涵养地手下留情，选择打向她其中一臂的肩处。
　　毕竟再厉害的强者，一旦双臂无法灵活调动，十成本事也就去了大半，基本胜负已定。
　　本以为这小姑娘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既然敢来参与知府大人招募，加上那怪异的服装和隔空取物手段，多少也该有些战斗经验……
　　但让慕容云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像傻了一样不躲也不闪，更没有抬臂格挡，真就那么装模作样地杵在原地，眼看着他冲到近前，一拳打向肩膀！
　　莫不是没搞清情况，走错了地方的傻丫头？
　　一念及次，慕容云连忙再收几分力道，仅以只会令手臂酸麻脱臼，却不至于伤及骨骼肌肉的程度，轻轻打在那黑发少女肩处的白袍上。
　　这一击名为寸劲，是慕容云真正拿手的绝学。
　　若对方真如他所想那般，是个没什么战斗能力，只不过误入此地的笨姑娘，如此力道自然不会伤了这位如花似玉，仿佛一碰就碎的娇嫩少女……
　　但若对方另有本事，蕴藏于拳中的寸力也可以在察觉不对时，瞬间二次爆发，克敌致胜。
　　然而，慕容云预想之中的 ——对方应声倒地被他扶住，或假意示弱反戈一击的两种情况均未到来。
　　他那蕴有玄机的一拳，就这么直挺挺打在黑发少女看似纤细的肩膀上，带起 「噗 」的轻响。
　　随即，便与对方大眼瞪小眼地停在了原地。
　　尴尬的寂静过去半晌，黑发少女才似分外困惑般歪起脑袋，嘴里蹦出一句。
　　「搞什么……中午没吃饭？」

第二十章：这一拳，还有三分力
　　慕容云真有些看不懂了。
　　他行走天下十余载，见过的各式各样高手，经历的大大小小战斗少说也有上千之数，其中虽然的确有擅长炼体，可以身躯硬接他肉拳的敌人，但那无不是浑身肌肉虬结，身高八尺开外的壮汉，或身着奇甲的巨兵。
　　那种敌人，拳头打上去的感觉就像是撞上一块铁板，一堵墙壁，就算打碎了也直震得手腕生疼，又怎会像这位身材娇小的可爱女孩身体一样，只能感觉到软绵绵的些许弹力呢？
　　但，方才那一拳的前半截力道的确是打了出去，而对方似乎也硬生生接下了，说明她的确有几分真材实料，但这女孩为何要毫无防备受此一击呢，完全不合武斗常理啊……
　　正当慕容云因这几乎可称为荒诞的战斗发展而陷入茫然，举棋不定之时，某位黑发少女略显不满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喂，你倒是继续打呀？把那些花里胡哨的武技用出来啊，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吗？」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突兀，某种令慕容云毛骨悚然的危机与战栗感，轰然降临！
　　那是只有他数年前与诸多强者一道前往某处秘境空间，讨伐有着【饕餮】之名的绝世凶兽时，面对那巍峨如山恐怖身躯，浩瀚如海的澎湃威压才感受过的深邃绝望与恐惧。
　　那是慕容云所见之中最为恐怖的存在，几乎令其无法生出丝毫抗衡念头，虽然他当时只是与强者们对付饕餮座下的小妖，那只绝世凶兽自有仙圣般存在抗衡，但仅仅遥远惊鸿一睹的震撼，依旧化为烙印刻在了他内心深处。
　　而如今再度久违的，远超凡人层面之上的恐怖威压，竟再度唤醒了他内心深处那挥之不去的深邃恐惧，几乎令慕容云下意识掌心收缩，将那积蓄已久的寸劲全力以赴吐出！
　　「！？」
　　身体率先做出条件反射性应对之后，慕容云才惊觉出事！
　　这般程度的攻击，已经远远超出了切磋该有的标准，其威力甚至达到最先一拳百倍之上，莫说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算是之前那名为三牛的壮汉正面硬吃下这击，恐怕也得筋骨寸断，当场气绝身亡！
　　不及思索方才那一闪而逝的恐惧从何而来，慕容云连忙想要收手，但寸劲本身便以吐力之快，出势之疾而著称，已经打出去的攻击，又如何能收得回来？
　　「快……？」
　　他连忙回过头去，想要呼喊卫士们请来医者急救。
　　但下一个瞬间，却发现想象中这黑发小女孩骨骼尽碎，无力栽倒下去的景象并未出现……
　　反倒，有股沛然强大的反震之力，自他与对方肩膀接触点，那件古怪白袍之上轰然涌来！
　　「砰！！！！
　　像是被放在了刚刚压满力道的超强力弹簧上一般，慕容云尚未反应过来的身体突然向后迸射而出！
　　「轰！！！！！！！」
　　在庭院众人，甚至是那些其他场地正在切磋者的目瞪口呆眼神中，某位白衣中年人径直越过一众守卫，撞进百余米外庭院东侧的墙壁，带起漫天尘烟。
　　「……？」
　　包括知府文浮大人在内的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一时间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留下庭院之中的大片寂静，就连旁边还在与对手打斗的灵枫与白儿，也忍不住向一脸无辜的某牧师小姐投来诧异视线。
　　那位辅佐官甚至因过度震惊，已经连宣布结果的本职工作都暂时丢在了脑后。
　　半晌，那位知府大人才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高声下令。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
　　「呃，是……是！」
　　一堆卫士立刻七手八脚地冲过去，在漫天尘烟中，将已经完全嵌进墙体里的慕容云小心翼翼挖出来。
　　不过这家伙身板也真够硬的，接了一下【羽衣 ·格拉瑞亚】的防御反击，又那样狠狠撞上墙壁，竟然还保持着意识清醒并未昏迷，甚至很快在卫士搀扶下重新站了起来。
　　真要说比较凄惨的地方，就是那条他方才吐出寸劲的胳膊了吧。
　　神器的反击可不是那么好接的，虽然只是被动技能的自发效果，但慕容云整条手臂也已经像麻花一样扭得不成原型，掌心部分甚至变得一片血肉模糊，别说骨骼了，整条手臂恐怕都得立刻截肢以保性命吧。
　　白衣男子在卫士帮助下一瘸一拐来到原处，那位知府大人赶忙关切地主动上前，一边请早已随时待命的医修为其治疗，一边打量这慕容云明显已经废掉的右臂，微微皱起眉头。
　　「慕容先生，这究竟……」
　　看了眼同样正自不远处走来的黑发少女，慕容云竟也并未怨恨，虽有不甘，却只是苦笑着微微叹息一声。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啊，是在下以貌取人，不知天高地厚了。」
　　文浮连忙宽慰道。
　　「先生何出此言，本是切磋，对方岂能下手如此狠毒？本府这就……」
　　「哎，不可，知府大人。」
　　心晓方才一战内情的慕容云，只能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臂以阻止。
　　「从始至终，那位姑娘都没有向在下发动过攻击，反倒是我心魔作祟，动用了本不该在切磋中施展的力量，以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说到底还是学艺不精，虽然万分惭愧，但知府大人，接下来的探索行动，在下恐怕无法……」
　　「哦？你这人心态还蛮好的嘛。」
　　将二者之间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牧师小姐，来到正坐在椅上，接受身边医修紧急治疗的慕容云身边，以她的身高，这种情况倒正好可以与身材修长的对方平视。
　　「来，让我看看。」
　　说着，薇莉丝将指尖轻轻点在慕容云扭成一团的手臂上，然而仅仅是这般些微接触，剧痛便令后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喂！你这毛丫头在做甚？莫要耽误了老夫治疗！」
　　身边立刻传来那似乎是医生的白胡子老头呵斥声音，但薇莉丝小姐并没有搭理他，只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沉默了片刻。
　　见慕容云本身并未反对，那位知府文浮大人竟也选择了静观态度，似乎是想看看这将其重伤的黑发少女，究竟打算做什么。
　　很快，薇莉丝便结束了调查，笑着微微颔首。
　　「刚刚那一下还挺不错的，说实话，如果换成普普通通的攻击，可激不起这种程度的反弹呢，瞬间打出身体极限三倍以上的力道，这应该不是你嘴上那样，自己钻研出来的技巧吧……嗯，这个回头再说好了。」
　　「光辉礼赞。」
　　一点金光，自牧师小姐指尖扩散开来。

第二十一章：医仙
　　圣光之力，带来名为治愈的奇迹。
　　「这……这这这……？！」
　　扭曲错位的骨骼肌肉在光芒照耀下自动复原，以肉眼可见速度恢复为最初模样，血肉模糊的手掌也很快褪去旧皮，蠕动着生出崭新组织。
　　慕容云伤痕累累的身躯，在 lv110牧师的治疗下，仅用了不到十秒时间，便已经完全康复如初，甚至给人以刚才那惨烈姿态，只是众人幻想的不真实感。
　　但他并未与身体一同复原的那席破烂白衣，却又充分证明着方才的一切并非虚假，而是在精妙绝伦治愈之力下诞生的不可思议奇迹。
　　「医仙……医仙啊！世间竟有这般超乎人理之医术？！老夫一生行医，还从未见过如此转瞬生死人而肉白骨之妙法！若非亲眼得见……简直，简直难以置信！」
　　眼见此景，那白胡子老医修眼神中的不耐和愤怒，竟瞬间化作满腔热诚憧憬，毫不犹豫对着刚收手沉思中的某黑发少女倒头就拜，甚至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晚辈王阳林，师从骨医老者，望上仙恕晚辈方才不敬不识之罪！」
　　「……欸？」
　　牧师小姐下意识后退半步。
　　这老头……态度转变的是不是太快了啊？
　　有一说一，虽然多少想过可能会引起震惊，但这家伙也太离谱了一点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见棺材板里的祖师爷蹦出来了呢……
　　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热情过头的老头子，薇莉丝小姐决定选择假装没看见。
　　而另一边，刚刚被牧师小姐转瞬治好手臂和全部伤势的慕容云，也诧异地从椅子上站起，又下意识握了握拳，感受着那与先前无差，甚至更有精进的力量……
　　到了这种程度，他哪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连忙拱手鞠躬，向着身材娇小的黑发少女执后辈礼。
　　「多谢前辈所赐机缘，慕容云感激不尽。」
　　嗯……果然还是这家伙更好交流一些。
　　虽然还是无法接受前辈这种一听就很老称呼，但要说机缘什么的，倒也不算全错吧。
　【光辉礼赞】虽然只是个圣光系 6阶技能，本身也并非那种特别倾向于治疗的魔法，但以牧师小姐的属性加成，拿来治这种小伤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而且，这技能可以提供增益，是像某只圣骑士姬曾经接受的【光明之吻】那样，只有一次性生效但永久保持的永续魔法。
　　虽然不像后者那样可以大幅提高光属性亲和度和全属性，但对力量属性和肉体韧性也有着不错的加持，算是【幻世】里 「一次性付费强化大礼包 」中不可或缺一环，尤其适合格斗家之类的职业。
　　说实话，这个慕容云人还怪好的，给薇莉丝印象也挺不错，牧师小姐总不能因为切磋就把他作为武者的后半生给毁了，这随手而为的魔法，算是些许补偿吧。
　　出了这种事，其他几处的切磋考核自然也都已暂时中止，灵枫和白儿一脸惊讶地来到某牧师小姐身边，卫士们也赶忙在知府大人眼神示意下搀扶起那名过分激动，但是被无情忽略了的白胡子老医修，整顿现场。
　　「不是商量好了要低调内敛一点的吗……」
　　「啊哈哈……」
　　对于灵枫小姐暗自送来的不满，薇莉丝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却不好当着已经靠近的知府大人再解释些什么。
　　其实她原本的打算，只是让那个慕容云随便打上两拳，试试这家伙的武技究竟能把攻击力增幅到什么程度，再随手把对方揍趴就得了。
　　但让薇莉丝没想到的是，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他，逼出这不知为何扭扭捏捏家伙的全力，可他瞬间爆发出的劲力，竟然远远超出了牧师小姐最初预估。
　　甚至于，以天空级不到传说些许的身体素质连跳十来级，爆发出接近超越的力量，达到了【羽衣 ·格拉瑞亚】这件神器更高一层的反击阈值。
　　如果不是牧师小姐立刻压制，光那一下反伤出去的攻击力，估计直接就会把慕容云杀死，但即使如此，溢散的冲击力依旧重创了直接拿手掌跟神器硬碰硬的对方，导致后续一系列情况发生。
　　虽然有点超出计划之外，但其实也没什么所谓，薇莉丝本来就不打算过分隐藏实力，干脆便顺水推舟，直接展现出一部分力量来，免得后面还要再把精力花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浪费时间。
　　现在看来，效果其实还挺不错的。
　　经过这一番波折，那位知府大人的注意力也很快集中向了重新聚集起来的三女，确认慕容云已经无事后，便主动走来这边，朝着薇莉丝主动施以后辈之礼。
　　那张威严十足的国字脸上，也恰到好处浮起一抹不叫人反感的温和微笑。
　　「三位请了，本官阳元郡知府文浮，不知如何称呼？」
　　一番没什么营养的互相自我介绍后，文浮很快再度点头道。
　　「幸会幸会，三位刚刚的手段神通，本府皆看在眼中，这比试……倒也不必继续下去了，这样，三位请入内暂歇，待本府完成今日筛查之后，再行静谈一番如何？」
　　这种官模官样的交涉，最擅长类似场合的灵枫小姐自然立刻迎上。
　　「多谢知府大人美意，那我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文浮点点头，立刻有卫士奔跑而来，在薇莉丝等人前方引路，与她们朝内堂而去。
　　「呼……」
　　望着三名少女渐渐远去的身影，文浮轻出口气，无奈摇头。
　　「小小一个阳元城，如今却是藏龙卧虎啊，连这种高人都被麒麟现身的消息引出来了，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
　　刚刚换上新衫的慕容云，似乎与这位知府大人十分熟稔，很快便沉声道。
　　「这位薇莉丝前辈装束和名讳虽有些奇怪，来源难以判断，但她方才所用医术神通中正平和，浩然圣洁，绝无可能是心怀邪念之人，在下认为应该值得给予一定程度的信任。」
　　文浮不置可否。
　　「术法神通终归是外物，并不能完全代表一个人的品性本质，何况这三人气度不凡，来历恐怕非同一般……无妨，这种招募形式本身就是鱼龙混杂，本府会找机会再与她们接触，慕容先生，还能再战吗？」
　　「没有问题，倒不如说气血充沛，四肢轻盈，简直如同焕发新生一般，刚刚那道光芒……恐怕非同小可。」
　　「竟有此事？那这种医术简直超乎了常理啊，若是能够普及开来……」
　　知府大人挥手示意辅佐官继续主持接下来的考核，又屏退卫士，自己却并未急着回到原位，只是朝身边还有些激动未平，脚步虚浮的医修老者拱手请教。
　　「杨林老先生，您刚刚称那位薇小姐为【仙】，敢问是一时口误，亦或有真凭实据？」
　　白胡子老头颤抖着张了张嘴，喃喃道。
　　「仙……那必是上仙啊……」
　　他苍老的眸子微微投向天空，似陷入了回忆。
　　「世人只知将天下强者分作【观微】，【扛鼎】，【登峰】，【寻仙】四境，达到【寻仙】之境后，便将其视作无人可及的顶尖，但这其实只是愚昧罢了。」
　　「老夫……早年曾侍恩师骨医老者与一神秘好友茗茶闲谈时，称修行者其实共有上下两道，下为凡，上为仙，只有突破【寻仙】，达到超越人理极限，与天地同寿的【同寿】之境，才能算作真正的仙圣。
　　「而【同寿】境，也只是登仙的开始，那之后据说还有另外三境，以及破尽四境的至高之境，可惜太过神秘，老夫也无从得知了。」
　　「突破【同寿】之境难如登天，【寻仙】强者四国之内虽少，但无论哪个时代，总是能找到一些，而真正的仙圣，却只可遇而不可求。」
　　「听闻一旦抵达此境，修行者便可得享至少千载岁元，不老不朽，这位前辈拥有举手化腐朽为神奇的大神通，却又貌若二八年华，几乎与恩师那位神秘好友如出一辙，这岂合常理？」
　　「因此，老夫断定，她必是一位【同寿】境以上，至少修行了数百载的大能仙圣，文浮，兹事体大，你可万万不能怠慢啊……」
　　「竟有如此玄机……晚辈受教了。」

第二十二章：开天门
　　一段时间后，阳元城官家某处庭院，内堂休息室中。
　　「就是这样啦，我确实没想到那家伙能突然打出这种程度的力道，有些失策了呢。」
　　「原来如此……」
　　听薇莉丝大致解释了始末原委后，原本因其过分亮眼表现而稍显不满的灵枫小姐，也很快放下了芥蒂，点头表示理解。
　　「这般瞬间吐力至原本数倍的技巧，即使在西元灵国诸多宗派中也并不多见，倒是让我想起了东元崎国内，一门曾经声名显赫，但如今已没落下去的悠久传承。」
　　「那绝学名为【开天掌】，开天二字虽有些夸张之意，但据典籍中记载，的确能做到在瞬间，打出使用者全身力量数倍以上的掌力，且不需蓄势不需酝酿，旦夕吐力，几乎在方寸间开天辟地。」
　　「大人的意思是，那个慕容云是【开天掌】的继承人？但据我所知，这门传承曾遭逢大难，宗派被神秘敌人一夜所灭，门人也纷纷遭到暗杀或暴毙，已经销声匿迹至少上百个年头了，怎会……」
　　偏头看了眼发出这般疑惑的白儿，灵枫只是不置可否。
　　「世事难料，就像没人能想到盛极一时的【开天门】会被一夜灭尽，或许在我们视线之外，那个古老的传承至今也延续下了香火，只是碍于某些原因隐姓埋名罢了。」
　　「开天门被灭一直是古灵域的重大谜团之一，这件事恐怕牵扯到了很多更深层面的东西，若有机会，我们倒是可以试着与这位慕容云先生进一步接触，看看能否……」
　　「嘟嘟嘟。」
　　这般交谈着的时候，敲门声自外界响起。
　　三女对视一眼，各自整理好神态，才由灵枫朗声开口道。
　　「请进。」
　　并未上锁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以知府文浮为首，共三道身影在已入夜幕的天色中，持灯烛自外界鱼贯而入。
　　除了知府大人外，其中一人正是方才薇莉丝她们还在讨论的那位慕容云，而另一名打扮朴素的女子，牧师小姐却并没有见过。
　　她穿着一袭修身的浅色道袍，看起来似乎三十岁左右的模样，虽已算不上年轻，但依旧容貌有致，肌肤白皙，双眸亦炯炯有神，是位富有成熟韵味的美妇人。
　　……此人比慕容云更强。
　　只是看到她的第一眼，薇莉丝小姐便已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如果按照古灵域这便的评价标准，她恐怕已经抵达了真正的【寻仙】之境吧。
　　不仅仅是气血，气息之类浮于表面的东西，从这名女子身上，薇莉丝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浅淡，却接近于神念的玄奥波动，虽然完全比不上真正的神明，但能够产生这种已经玄而又玄的气息，她的实力绝对已经在普通武者之上了。
　　保险……之类的存在吗。
　　互相打量着的功夫，知府大人已经命守卫重新带上门，将灯烛放在桌上，点头致意后各自落座，微笑着主动攀谈起来。
　　「让三位久等了，我来正式介绍一番，这位慕容云先生，便是在本城西部潮汐深谷内，发现圣兽麒麟踪迹的当事人，另外，他也将负责接下来首批调查队的现场指挥一职。」
　　此言一出，薇莉丝三女顿时面露微讶。
　　居然就是这家伙？
　　原本还以为只是某知府大人请来的高级打手呢……这倒是省了不少功夫和打听的时间。
　　待慕容云拱手致意，文浮又抬手引荐向那名身穿道袍的中年美妇，神情明显变得郑重几分。
　　「这位是我阳元城阴阳司司守琴轩大人。」
　　说完这句，知府大人便再无多言，很明显，并非他不愿继续介绍，大概是本身也对此人了解有限，不好随意开口之类的原因吧。
　　这个琴轩，果然并非原定计划中会出现于此的人物。
　　不过……阴阳司吗。
　　用视线余光打量向身边的灵枫和白儿，但见她们只是面色如常，似乎并未对此人出现而感到紧张或困扰的样子，牧师小姐也就没多说什么。
　　那位美妇琴轩很快也主动颔首，不卑不亢地朝三人行了一礼，直入主题道。
　　「贫道琴轩，时任阳元郡阴阳司司守，听闻白天招募现场有【同寿】境仙修造访，不知是哪位道友？师从何门？」
　　「……？」
　　薇莉丝小姐与同伴面面相觑。
　　正常来说不应该先寒暄客套几下，再慢慢试探身份吗……
　　虽然牧师小姐并不反感跳过废话开门见山的行为，但对方这话……听起来总像是在审问犯人一样，叫人不太舒服。
　　还需要深造一下语言艺术呢。
　　好在，他们之中终究还是有人更会说话一些。
　　见某黑发少女表情有异，知府大人连忙起身上前半步，半推半掩地将琴轩挡在后方，本该威严十足的国字脸上又努力浮起几分歉意，陪笑道。
　　「呃……琴轩大人常年身居司内，不谙外事，只负责斩妖除魔，言语之处若有冒犯，还望三位见谅，她其实并无恶意的。」
　　「等等，文浮大人，贫道何时有冒犯……」
　　「嘘！」
　　明明都已经这样了，那位中年美妇看起来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样子，甚至又想再说些什么，坐在另一侧的慕容云也只能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用眼神恳请其不要继续火上浇油了。
　　噗……这三个家伙还挺有意思的。
　　薇莉丝心里也清楚，对方表现得如此紧张郑重，无非就是因为她白天展现出的 「高深修为 」 ，毕竟强者，尤其登峰造极的顶尖强者无论在哪，都是会格外受到尊敬和重视的。
　　其实白天那会文浮和那老头子的交流，牧师小姐全都听在耳中。
　【同寿】境按照他们的说法，大概就是另一片大陆的超越级强者，虽然被称为仙圣，总有凡人，比如那个白胡子老医修王阳林喜欢 「上仙上仙 」地叫，但也依旧只是凡人的一个层面罢了。
　　他们不知道，按照薇莉丝平日里的观察，灵枫恐怕也同样是一位【同寿】境的强者，只是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而已。
　【同寿】境并不是仙人，根据曾家村村正曾贤志赠予的那本 《灵隐寻仙录 》记载，只有突破上下两道共八境的强者，才能被称为真正的【仙】，而那样的真仙……
　　只存在于灵隐仙岛之上。
　　所以，世人才会趋之若鹜想要登上仙岛，求一缕仙缘。
　　虽然这样听起来没什么了不起，但实际上能够脱离凡尘，达到【同寿】境以上的修行者，在古灵域也并没有遍地都是，至少迄今为止，薇莉丝都只见过灵枫一人而已。
　　甚至这位阴阳司的琴轩大人，都还距离那个境界有些距离。
　　因为两片大陆情况不同，薇莉丝不敢假定这边更高境界的强者具体有多少，但视凡俗钱财名声如粪土的他们，大概也是很少行走于人世之中的。
　　所以，对于文浮等人展现出的格外谨慎态度，薇莉丝完全能够理解。

第二十三章：麒麟疑踪
　　虽然最开始对方那审问般生硬的语气，的确让薇莉丝感到了一丢丢不满，但牧师小姐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性格，既然并非刻意示威，她也不会揪着不放。
　　少女主动开口着缓和气氛。
　　「好了，不用那么紧张，琴轩对吧，你想找的人大概是我，叫我薇莉丝就可以了，至于门派……很遗憾，我无门无派。」
　　「原来如此，见过薇前辈。」
　　「都说了我不姓薇啊……算了，随你们高兴吧。」
　　摆烂了。
　　顺利打开话题之后，众人几番闲谈，度过刚刚见面时的尴尬期，很快有侍女送上新的茶点，又替屋内点起更加明亮的灯烛。
　　这片古灵域大陆的文化，与薇莉丝所知中蓝星古代有诸多相似之处，虽然更加 「奇幻 」一点，但这么些日子下来，牧师小姐凭借着神族的出色记忆力与适应能力，也差不多掌握了正常待人处事的方法，和大致的当地文字。
　　因此，当慕容云主动将那张写满字符和图绘的卷轴递过来时，即使不通过道具辅助，薇莉丝小姐也很快就看懂了上面的内容。
　　「潮汐深谷地势图解……你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白衣中年点点头，拱手解释道。
　　「薇前辈，还有二位姑娘，大家都是为圣兽麒麟而聚集于此，明人不说暗话，在下也就直言了。」
　　「此图乃在下花费半年时间，数度探秘深谷时，根据所见所闻绘制而成。」
　　「潮汐深谷乃我古灵域十大凶险绝地之一，其中阴气环伺，妖邪横生，且地势错综复杂，孔洞凹谷不计其数，极其危险。」
　　「此地深处直连地下河，随潮汐涨落，每月仅有三日退潮期可入，说实话，在下原本也只是抱着探索秘境，顺便为后人开路的心思前往调查，从未想过竟会偶然发现圣兽的行踪。」
　　「若非必要，在下其实是不推荐任何人前往那种地方的，寻常强者入内几乎九死一生。」
　　「听起来还蛮有意思啊……」
　　薇莉丝将卷轴张开，随手横挂在房间中央的台架上，便可以看见那密密麻麻的图绘和标注中，偏东南的一处位置被明显的鲜红色笔墨勾勒了出来。
　　这里，估计就是慕容云目击到麒麟踪迹的地方了。
　　坐在牧师小姐身边的灵枫提出了关键。
　　「慕容先生，敢问当时究竟是怎样的场景？可否详细描述一番？」
　　「嗯。」
　　慕容云的表情渐渐凝重，似乎是回忆起了过去的情况。
　　「五日前，也就是潮汐深谷每月一度落潮的时机，那是我第六次进入这片险地，地图的绘制基本成型，也大致已经晓得哪些地方危险，哪些地方可入，做好了万全准备。」
　　「原本在下想来，这大概就是最后一次进入潮汐深谷，所以特地将那些原本没有调查到的地方都查缺补漏了一遍，并悉数记录下来。」
　　「照理来说，以这种方式进行的调查，所有曾踏足之地都该被在下记录于图解中……」
　　说到这里，慕容云面色微异。
　　「但很奇怪，待在下完成那次最后的调查，准备原路而返时，却在来时路上发现了一处之前从未目击过的奇怪孔洞。」
　　他站起身，将手点在卷轴上，那处鲜红标记所在的地形格外狭长，而且正好处于整张地图的中央部分，看起来就像一条短线连起了两个不规则的大圆球。
　　「诸位请看，此地的峡道有且仅有一条，是进入潮汐深谷内谷的必经之地，在下发现那孔洞时，入口足有数丈见宽，若曾经存在过，我绝无可能视而不见。」
　　「潮汐深谷中有一奇怪特产，名为潮汐石，此石只有在内谷之中方能找到，且怪异非常，明明是石头，却会随着潮汐涨落，天象变化而出现不合常理的收缩，扩张。」
　　「若达极限，它甚至可由拳掌大小化作数丈巨石，又异常坚硬且沉重，寻常武者根本难以撼动分毫，实乃奇之又奇。
　　「因此在下推测，这孔洞入口或许便是被一块巨型潮汐石所阻，而每逢落潮之时在下进入潮汐深谷，又恰值此石膨胀之刻，因此始终不得而见那孔洞入口。」
　　听他这样说，白儿顿时面露好奇。
　　「哎？那为什么前几天这石头却收缩起来，露出了入口呢？」
　　慕容云回过头来，表情郑重。
　　「因为那日，正好是四圣元历 999年的最后一日，千年之夜的年末岁终之时，或许是当夜的七星连珠与圣月之力，改变了潮汐深谷内潮汐石的涨缩规律，才令那本该被永远淹没于水下的秘处暴露开来。」
　　「……」
　　唯一合理的推测，令众人一时缄默。
　　很快，灵枫便主动将话题向前延伸。
　　「这么说来，慕容先生选择了一探究竟。」
　　「嗯。」
　　白衣中年再度颔首。
　　「潮汐深谷内每月可供活动的底潮期共有三日，在下通常只会深入探索两日，留足时间以防不测，因此在远路回返，发现那处神秘孔洞时，仍有不少活动的余裕。」
　　「千年之夜可遇而不可求，对于在下这样喜好探索世间奥秘的人而言，实在是难以抑制心中好奇，因此考虑再三，在下还是回往地面，交代过同伴情况后，决定只身再度前往探索一番。」
　　「哦哦，这个我懂！这就是所谓的冒险精神吧，咱也一样哦！」
　　「薇前辈就别取笑我了……」
　　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慕容云继续进行说明。
　　「再次回到那处洞口时，时间已近子时，因为不晓得在天象影响下潮汐深谷的涨潮期，以及那块潮汐石是否会再生变化，我不敢继续耽误时间，便立刻进入其中。」
　　「原本，在下已做好了受到妖邪或各类异物袭击的准备，但让我惊讶的是，潮汐深谷内随处可遇的那些妖魔鬼怪，似乎却并不存在于这片被掩藏起来的孔洞之内。」
　　「而且，明明应地处潮汐谷底，那里面的土壤和岩石却非常干燥，并不像外界呈现出常年被阴水浸泡过的形态，简直叫人啧啧称奇。」
　　「可是那孔洞所连空间很大，大到简直不合常理，在下走了很久很久，都不曾遇见任何肉眼可见的生灵，因此渐渐焦躁起来。」
　　「久寻无果，算算时间，涨潮期也即将到来了……虽然心有不甘，在下却也只能原路而返。」
　　「可更让我惊讶的事发生了，在下往回走了很久，到后面甚至全力奔跑起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先前的标记和入口，就像困在了原地循环的迷障之中，竟不得而出！」
　　「就在这时，某种威严的吼叫声……伴随着令我呼吸几乎停滞的重压，猛然自通道深处席卷而来。」
　　「还未等在下有所反应，一只高大奇兽竟然突兀出现于身前不远，长尾扫来，在下只觉得周遭天地一阵奇幻莫测转动……回过神来，便已站在了潮汐深谷的入口之外。」
　　「很快，潮汐回涨，那次的探索，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第二十四章：灵女与圣兽
　　待慕容云表情复杂地讲完那段奇遇，屋内已经陷入一片寂静。
　　并非质疑其真实性，而是在场各有阅历和手段的强者们，正在以各自角度思考这段过程所代表的意义。
　　终归，还是薇莉丝率先开口。
　　「所以你觉得那只异兽，就是传说中的西圣兽麒麟？应该没有搞错吧？」
　　这次倒是知府文浮大人点头表示了肯定。
　　「本府已请画师按照慕容先生所述形象，绘制出那只异兽的姿态，并与我西元灵国所传圣兽之像进行比对，至少有七八分相像。」
　　像是从慕容云的描述中察觉到了什么，又或是本就知晓某些东西，灵枫姣好的眉头从之前开始就皱得很紧，她沉吟片刻，只以略带警示意味的语气低声道。
　　「慕容先生，知府大人，若圣兽麒麟现身之事是这样一个过程，依小女子看来，或许我们不该再前往打扰了。」
　　而对于她的这番态度，文浮似乎也并不意外。
　　「灵枫姑娘的意思是，圣兽麒麟并非有意现身于人前，而是慕容先生的偶然闯入打扰了其休息，才不得不出手将其驱逐……对吗？」
　　见灰发少女并未应答，只是不置可否的模样，知府大人一改先前的温和，郑重摇头道。
　　「最开始，本府也抱有与姑娘同样的看法，认为我等凡人不该打扰圣兽休息之地，甚至不准备将慕容先生的遭遇公之于众……」
　　「但诸位有所不知，恰恰是在前几日，本府收到了自上峰而来的八百里加急飞信，询问我阳元郡近日可有出现某些异象，或妖邪鬼怪作乱之事。」
　　「这异象自然是有的，例如年末岁终之日那夜，本郡西部不知为何冲天而起的金光，又或者几乎在同一时间，慕容先生上报的偶遇圣兽麒麟一事，虽然不解，但本官只能如实将情况回信京城，且很快就收到新的谕旨。」
　　知府大人国字脸上深邃锐利的视线扫过房间众人，尤其是初来乍到的薇莉丝三女，一字一顿道。
　　「上面命本府即刻彻查潮汐深谷一事，并发动人手寻找，确认圣兽麒麟具体情况，措辞之严肃，几乎可用斩钉截铁形容。」
　　「之所以发下招募令，又散开麒麟现身阳元郡一事，广招天下豪杰共聚此城，也是因为谕旨之中的明确指示。」
　　「本官想来，上面必然是掌握了某些更加明确的信息，才会下达如此精准无误的命令，既然如此，也只需依令行事便可。」
　　「上峰严令……」
　　微微皱着眉头，灵枫与薇莉丝交换了个眼神，又转向面前三人。
　　「知府大人，能否再问一问，这谕令究竟是由谁人下发？京都六阁，辅朝三老，亦或……当今圣君？」
　　文浮挑起眉头，有些惊讶地看了眼发出这般疑问的少女，轻抚短须。
　　「灵枫姑娘倒是对我西元灵国朝中体制格外了解，不过你还是猜错了，八百里加急飞信虽然极速，但想要与京都直接往来也非一日之功，因此，本府乃是向另一位离我阳元郡更近的大人物汇报的。」
　　稍作思索，知府大人终究还是轻叹一声。
　　「罢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诸位应知如今有一位来自京都的贵人正代圣巡狩，游历天下，庆贺我古灵域千年纪元之事吧？」
　　「你说的是……西元灵女？」
　　「正是，实不相瞒，那位大人此刻便正向着我阳元郡而来呢。」
　　……
　　结束了有关麒麟之事的讨论，或者说各方面试探后，知府大人终于带着慕容云，与那位几乎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吱声的阴阳司司守琴轩告辞离去。
　　为了应对探秘潮汐深谷，寻找圣兽麒麟一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薇莉丝三女都会暂时和其他参与招募强者一样，住在阳元城提供的专用合院里，以保证官方可以随时寻找到她们。
　　据慕容云所说，潮汐深谷的涨潮期与落潮期并不固定，有可能前一个月是月初涨，月末落，而下个月却刚好反过来了，他也没有摸清具体的规律，所以无法确定那地方下一次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但，前前后后也就最多一个月之内罢了。
　　招募仍在进行之中，听说预定将要招揽至少一百名强者以上，如果时间赶得及，或许连西元灵女的灵卫军都会派精锐参与到行动中来，但至于那位灵女大人究竟是如何考虑和看待这件事的，文浮很显然也给不出个明确的说法。
　　很快，天色渐深。
　　作为东道主，知府大人自然已经给征募来的强者各自安排了住房，薇莉丝三女的居所更尤其豪华，估计也是为了把牧师小姐这【同寿】境大高手哄得开心点，让她到时候多出些力吧。
　　「西元灵女，麒麟……」
　　这个西元灵女，一定是知道些什么，而且……灵枫也一样。
　　换上松软睡衣睡裤，呈 「大 」字型仰躺在柔软的绒被上，牧师小姐一边将只被短袜包裹的光滑小脚在空中晃来晃去，一边喃喃念叨着她目前最在意两位存在的名字。
　　虽然只是因为闲着无聊而掺合进了这件事来，但随着深入了解事情的始末，薇莉丝已经愈发觉得这一条道听途说而来圣兽现身传闻的背后，隐藏着格外复杂的秘密了。
　　这件事，麒麟的出现绝不是偶然。
　　那只圣兽……很可能是在主动吸引某些人去寻找它，甚至灵国高层早就知道麒麟藏在这里，以及某些更深层面的秘密。
　　另外。
　　「灵枫……到底是什么身份？」
　　从文浮提到西元灵女开始，灵枫的表情就明显变得有些怪异，而且她和白儿明明是来自京城阴阳司的高手，之前那位阳元郡的阴阳司司守琴轩，看起来却并不认识她们。
　　虽然薇莉丝早就看出来她俩没有全说实话，也不难理解这种做法的目的，但之前也就罢了，这样更尖锐地凸显出来以后，果然还是很难让人不去在意呢。
　　要是小光在身边就好了。
　　虽然那丫头傻乎乎的，给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建议，但至少比任何人都更值得信任，像这种时候还能拿来当话篓子，免得一个人把想法憋在心里闷得慌。
　　呜哇，糟糕，这样看起来，究竟是谁更依赖谁啊……
　　一念及此，牧师小姐从床上鲤鱼打挺猛翻起身来，又用力拍了拍光滑白嫩的脸蛋，振奋精神。
　　「好嘞！事已至此，放下无聊的烦恼，出去转悠转悠，看能不能发现有趣的事吧！」

第二十五章：糟了，有笨蛋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别院之中并不算万籁俱寂。
　　值夜的巡守卫士结成小队，提着灯笼三五成群地来回走过，窸窸窣窣的盔甲抖动声，与时不时在树荫间响起的悠扬虫鸣，给夜晚增添了不少生命律动的活力。
　　这个世界，和蓝星历史记载中的东方古代社会真的相当近似。
　　走在古香古韵的亭台廊道之中，观望着周遭夜色风景的牧师小姐，心中不禁再度生出类似感概。
　　除了语言文字是独创之外，建筑风格，行为着装，礼仪和称呼，都像是把几千年的东方文化糅合成一团，在经过某些特殊加工，最终形成了如今这种奇特现状。
　　听说古灵域千年之前的原始时期，大地景象与现今有很多不同，是另一种别样文明构成的社会，但那文明被大地之上横生的妖魔乱世所毁去，又由平定乱世的【四圣】带来新的开化，才渐渐演变成如今欣欣向荣的四国文化。
　　因此，薇莉丝其实不止一次怀疑过，那传说中的初代四圣君，是否也跟泯尘等人近似，有着相近的来历背景。
　　之所以决定参与到寻找麒麟的行动中来，也是为了通过这种方式，看看能否接触和了解更多这片文明深藏着的隐秘过往。
　　毕竟四圣兽与四圣君的亲密关系，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当然，那只是后话。
　　阳元城提供给招募人员的住所，似乎本就是官家用以招待客人的馆驿，是能够容纳至少百千人生活的广阔建筑群，通过前后院，别院的地理结构，将公与私两个部分十分融洽又泾渭分明地结合在了一起。
　　现下，除了薇莉丝三女之外，应该还有许多其他应征而来的奇人异士，也被知府大人安排居住在了别院的各处，所以这地方其实还挺热闹的。
　　比如薇莉丝小姐数百米之外的某个房顶上，此刻就倒挂着三四个打扮类似于忍者一样的家伙，好像是在搞什么特殊的夜间修炼。
　　又或者更远的一处静室中，大半夜竟然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密集打铁声。
　　虽然十分猎奇，但牧师小姐也懒得去管。
　　对于这批自五湖四海来到阳元郡的奇人异士，薇莉丝看得出来，包括她们三者在内，文浮其实都并没有给予太多信任，只是当成了可以暂时合作的对象，说得难听点就是打手，炮灰。
　　只有她这样表现出格外强大实力的，才会得到特殊关注和关照。
　　毕竟西圣兽麒麟牵扯到的利益实在太过巨大，据不知从何而来的谣言称，喝下麒麟之血可助人登仙造圣，而麒麟之骨则可铸绝世神兵，包括鳞甲和皮毛在内，几乎浑身都是万金难求的至宝。
　　更不要说如果能得到麒麟认可，获得传授和恩赐，或许便是这古灵域的下一个西圣。
　　绝对有心怀叵测之人混迹其中。
　　这点，无论作为招募方的文浮等人，亦或薇莉丝，灵枫乃至白儿都是心知肚明的。
　　从之前他们交流时，知府大人特地带来了那位阴阳司司守，就能看出他的防备之心，之所以透露那些消息，既是示好，也是一种试探和警告，并拿西元灵女为代表的灵国展开威慑。
　　薇莉丝都明白，只是没有点破，也不怎么在意罢了。
　　突然，她转过视线，纵身自两侧木质隔栏翻入庭院。
　　虽然并不是要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但牧师小姐依旧有意避开了那些巡逻的卫士，踏着别院中堆砌整齐的砖石，在阴影中迈开步子。
　　本只是打着出来随便转转的想法，可没想到，还真给她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那是一股……淡淡的铁锈气息。
　　生肉的腥味，而且还带着血。
　　对方的手法很是精妙，又或者是用了某些特殊的方式来掩盖，那血腥味实在淡到几乎无法察觉，完全被别院中随处可见的青草与植物，以及花朵绽放带来清香所遮蔽。
　　可惜那只是针对 「普通人 」而言。
　　别说某位不在此处的龙娘小姐了，就算是薇莉丝，凭借神族远超普通生物的感官，也能很容易在近距离锁定这份轻微的异样气息。
　　但追踪至半路，牧师小姐却发现了另一道让她有些惊讶的身影。
　　「喂，你这是在干啥呢？」
　　像鬼魅一般悄悄摸到正躲藏在树后，探头探脑向外张望的某短发少女身后，抱着开玩笑的心思，薇莉丝突然抬手拍了拍对方可谓毫无防备的身后。
　　「筝！」
　　寒光迸射，毫无预兆，几乎悄无声息的一剑顷刻袭来！
　　但牧师小姐却并未因此动摇，她只是抬起两根白皙如玉的细嫩手指，便将那剑刃轻而易举捏住，定在空中，令其不得寸进。
　　脸上也随之浮现出几抹无奈。
　　「不用那么紧张吧……是我啦。」
　　「薇莉丝？」
　　直至此刻，正脸依旧朝向前方，只是以不可思议角度条件反射般出剑的白儿，才终于转过身来，如临大敌的面部表情微微松弛，变回了她平日里随性开朗的样子，又轻声细语抱怨起来。
　　「真是……不要突然吓唬别人好吗？！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摸到我身边来的啊……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要完蛋了呢。」
　　「哪有人袭击之前会先打招呼的啊……所以，可以把指着我脖子的剑拿开了吗？」
　　「呃，抱歉抱歉……」
　　尴尬地吐吐舌头，白儿连忙收剑归鞘，又看了眼刚刚轻而易举拿捏住那剑刃的某人手掌，才转向前方不远的一处树荫，再度小声问道。
　　「所以，你怎么大半夜跑到这里来了？」
　　「这不是我刚刚问过的问题吗……」
　　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但黑发少女还是简单解释道。
　　「睡不着，本打算出来走走，结果感觉这边貌似有点奇怪，就来看看情况了。」
　　「原来如此。」
　　白儿略显惊讶地点点头。
　　「感知很敏锐嘛，本来还以为只有我注意到了这边异动呢。」
　　「吹捧什么就免了吧……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
　　「嗯，你看那边。」
　　顺着白儿手指的方向，薇莉丝在树干后向彼处投去视线。
　　映入眼帘的，是一团仅有几十公分直径，正在灌木丛外不断蠕动着的模糊黑影，看起来有点像绒毛形成的圆球，却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但那股微不可觉的血腥味，却正是由这团绒球扎身的灌木丛内散发出来的。
　　「……这什么玩意？」
　　一边紧盯着对方不明所以的摇晃痕迹，白儿一边头也不回地轻声道。
　　「薇莉丝前辈应该知道【妖】这种东西吧？」
　　黑发少女点点头。
　　古灵域所谓的妖，其实就是成了精，拥有各自神奇力量和高等智慧的野兽，类似于万魔群山的魔物。
　　当然，不只是野兽，虫蝶，植物，乃至岩石之类本无生命的东西，在古灵域也都能化妖。
　　用这边的说法，大概只要身处日月精华能够频繁照射到的位置，在百年千载乃至更久的时间中不断蕴养，或是身处某些灵脉灵泉附近，常年吸收其中的灵气，凡物便能开智，化作名为妖的特殊生物。
　　也就是所谓天生地养的自然生灵。
　　从这种角度上来说，妖大概才是古灵域真正的本土生命吧。
　　妖与妖邪不同，前者是实实在在的生命体，而妖邪只是一种形态不定的邪念，可能拥有实体，也可能只作为能量集团而存在，是一种更加纯粹的恶与怨。
　　另一方面，妖也更加聪明，行为更加复杂，懂得趋利避害，甚至是与人进行合作。
　　所以，妖并不被四国划分为绝对的敌人，通常只是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而已。
　　大部分妖都不会进入人类城市，主要生活在深山老林，荒郊野岭或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当然也有些会占山为王，或装神弄鬼，甚至为了利益袭击过往行人，是一种很多样化的生物。
　　「哦……原来这就是【妖】吗？」
　　理解其本质之后，薇莉丝很快就看明白那绒球是什么东西了。
　　这家伙，把头藏进灌木里，毛茸茸的屁股却露在了外面。

第二十六章：鼹鼠精
　　白儿毫不犹豫地低声肯定道。
　　「没错，薇莉丝前辈，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见过的山精鬼怪比大部分人都要多，这是一只【鼹鼠精】。」
　　「鼹鼠精？」
　　还不等牧师小姐继续详细询问，那藏在庭院角落灌木丛里，却把屁股露在外面的黑乎乎一团，已经出现了新的变化。
　　它 ——那只鼹鼠精从灌木丛里刨出了一样东西。
　　「嚯……」
　　薇莉丝算是看明白这家伙在干嘛了。
　　众所周知，许多野生动物在遇到吃不完，又无法带走的食物时，通常都会选择将其就地掩埋保存，待到时机合适再重新挖掘出来。
　　这是一种近似于本能的习性，即使有时它们自己也会忘了食物到底掩埋在哪，即使已经化妖成精，那样的习惯也不会就此消失。
　　而这只鼹鼠精，很显然就是在做类似之事。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随着那东西出土而渐渐浓郁起来。
　　薇莉丝与白儿对视一眼。
　　后者点点头，突然窜出树后，一个箭步上前，以常人肉眼难辨的极速瞬间跨过十几米距离，将剑尖指向对面露在外面的……半个屁股！
　　「别动！」
　　「噫！」
　　似乎感受到了那股几乎凝为实质般的锋锐，灌木丛另一端立刻传来有些软萌的低声悲鸣，那掩耳盗铃只藏住了身体前半部分的鼹鼠精浑身一颤，竟然真的停下了手中动作，半寸也不敢再有挪动。
　　并且求饶地十分熟练。
　　「大侠饶命！ 「
　　白儿很明显也已经干过不少类似事情了，保持着剑锋悬而不发的同时，又低声道。
　　「转过头，还有你藏在这里的那东西也一并带出来，老实点别耍花样，否则我一剑结果了你！」
　　顺带一提，这是吓唬对方的。
　　白儿虽然是个喜欢靠动手解决问题的武力派，但她对分寸一直都把握得很好，除了对那种十恶不赦的妖邪之外，其实大部分情况下很少主动伤人性命，尤其是在 「灵枫大人 」没有给她下达明确指示之前。
　　这点，薇莉丝早已经在几日同行中看出来了。
　　但很显然，那只鼹鼠精并不清楚这点，早已被吓得双股颤颤，六神无主。
　　「大大大大……大侠，上仙！小妖什么坏事都没干过啊！我是好妖怪……是是无害的，求您饶命啊！」
　　「别啰嗦！快照办！」
　　听见白儿故作不耐的催促，对方连忙哆哆嗦嗦从灌木丛里把脑袋拔出来，转过身，以类似鸭子坐般的姿势在剑下瑟瑟发抖着。
　　小鼹鼠精抬起怯生生的目光，小心翼翼打量向那面无表情的短发少女，手里还捧着一块用帆布包裹起来，散发出淡淡血腥味的人头大小不明物体。
　　「无害的？无害的妖怪会半夜三更偷溜进官家重地？你手里这又是什么东西，如此浓郁的腥气，莫不是被你所害无辜者的一部分遗体？」
　　故意绷着张脸，用一本正经的严厉语气拷问着对方，白儿又似有意无意般晃了晃搭在小妖怪脖子上的剑锋，顿时吓得那只鼹鼠精再次发出 「呜噫！」的软弱哀鸣声。
　　「上上上仙明鉴！我只是不小心把地道挖错了方向，这块……这块肉是小妖捡到的啊！而且这并不是人肉……」
　　原本负责望风，刚刚从后方走来的薇莉丝小姐拍了拍白儿肩膀。
　　「好了，你别吓唬她啦。」
　　否则这小家伙真要被吓得应激了，闹出动静来也挺麻烦的。
　　薇莉丝将视线投向那只瘫坐在地，瑟瑟发抖的鼹鼠精。
　　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古灵域的【妖】，虽然看起来只是小妖，但这模样却着实挺有意思。
　　古灵域的主要智慧种族只有一类，那就是人族，而成精的妖会化形，变化成与人接近的模样，据说修为愈是高深的妖，其姿态便会与成人愈发相像，甚至达到肉眼都难以区分的程度。
　　那就是所谓的 「大妖 」 。
　　从这点上来看，的确非常近似于魔人之类的生物。
　　而这只鼹鼠精，她看起来只是像尤朵拉那样的孩童一般幼小，如今坐在地上，甚至连身材本就娇小的薇莉丝腰部都难以企及。
　　虽然整体已经呈现出人的形态，但棕黑色的头发上却长着两只不易察觉的圆圆耳朵，脸蛋也毫无仪态地沾着许多黑乎乎泥土，身上的服装像是毛裘，又更接近于直接生长在体表的软糯毛发，那就是之前薇莉丝看见的漆黑一团真相了。
　　她手指上延伸出的指甲很长，里面同样沾满了挖掘泥土带来的痕迹，再配上脏兮兮的脸蛋，看起来就像个从贫民窟里跑出来的不修边幅野丫头。
　　而且是未成年的那种。
　　「巡逻的守卫马上就要过来了，先把她带回房间里去吧。」
　　当然，薇莉丝小姐也可以选择直接把这只小鼹鼠精扭送给卫士，但那样的话，这家伙恐怕就真难逃一死了。
　　妖就是妖，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大部分情况下会与人类保持井水不犯河水，但万一出现冲突，互相下起手来也总比同族间更狠。
　　而且妖作为天生地养的精怪，身体各个部位剥下来的素材通常都很有价值，内丹更是大补的炼药之宝。
　　白儿很明显也是抱着同样的打算，或者说，大概率是那位灵枫小姐指示她这么做的，当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又拿剑背敲了敲小鼹鼠精的肩膀，以更接近胁迫般的语气道。
　　「带着这玩意跟我们走吧，老实点，别想耍滑头啊，在这种地方暴露你会有什么下场，不用我来提醒了吧？」
　　「呜呜……知……知道了，两位上仙……」
　　带着那只灰头土脸又垂头丧气的小鼹鼠精避开别院中巡逻的守卫，二女回到了知府大人安排给她和灵枫的房间之中，某位身份不凡的高贵少女自然并未入睡，而是早已坐在书案边等待着了。
　　「大人。」
　　「回来了，嗯？薇莉丝也在？」
　　「怎么啦，还要瞒着我啊 ~」
　　在微微摇曳的橘黄色灯烛下，灵枫搁起手中很像是毛笔的木杆子，转过身来，有些惊讶地看了二者一眼，又很快笑着微微摇头。
　　「这是说的哪里话……罢了，倒也无妨，本准备调查清楚再待明日商榷，你的嗅觉倒是亦不输白儿，请坐吧。」
　　少女朝自家护卫使了个眼色，后者便立刻会意地关上门，又在墙上挂起一枚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白色铃铛，才回到灵枫身边，与她，以及早就一屁股坐到床上的某牧师小姐一起，将视线投向手捧布包，惴惴不安的小鼹鼠精。
　　「不必如此惊惶，我们并不欲伤你性命，或取你内丹炼药，老实回答几个问题，你就可以离开了。」
　　灵枫小姐微微一笑，即使面对妖怪这种东西，她的态度似乎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小妖，你手中之物是从何而来？」

第二十七章：潜伏的卑劣者
　　时光飞逝，一眨眼，薇莉丝三女便已在阳元城内居住了近十日。
　　圣兽麒麟之事在阳元郡乃至周边不断传开，从西元灵国各地赶来打听消息，应征的人员也并无遏止之势，反而愈演愈烈，往来络绎不绝，令招募现场几乎门庭若市。
　　招募一共持续了七日有余，招满预定人员并宣布结束的时候，甚至还引起许多千里迢迢赶来，但已经错过最佳时机江湖人士的不满，只不过碍于官家盛威，最终也只能悻悻离去。
　　据知府文浮提供的消息，西元灵女带领的灵卫军和巡狩团主力移动缓慢，依旧离阳元城有些距离，恐怕还需要至少数日才能赶到，但潮汐深谷这片身处事件中心的险地，似乎却已经等不及要邀请客人们前来造访。
　　「已经开始退潮了？这么快？」
　　别院石亭中，正在明媚阳光下与灵枫相对而坐，饮茶闲谈的黑发少女转过头，看向刚刚带来最新消息的白儿，不禁发出略显讶异的声音。
　　如今距离四圣元历 999年最后一日，慕容云上次进入潮汐深谷目击圣兽麒麟的时间，才过去约莫半月，虽然按照前者的说法，这个退潮期不会严格遵守一月间隔……
　　但这未免也太早了一些。
　　她与坐在对面的灵枫小姐交换了个眼神，后者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白儿来到她的身边，微微拱手。
　　「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自然是前往一探究竟，且不论潮汐深谷之内究竟出现了何种异变，但此事牵扯甚广，既然如此大张旗鼓的探索已无法阻止，至少我们得身处其中以防万一。」
　　笑着看了眼面露凝重的灵枫，薇莉丝小姐倒是没显得有多么紧张。
　　「你好像很担心呢，是因为前几天那件事吗？」
　　初来乍到时当晚，牧师小姐和白儿逮到的那只鬼鬼祟祟小鼹鼠精，并非什么穷凶极恶之妖。
　　正如她自己求饶时说的一样，这小妖道行才不过一两百年，连化形都还是半生不熟，放在妖的标准里，只能算初出茅庐的新手。
　　真正有问题的，是她不小心挖错地道跑来阳元城这处别院时，在地下偶然发现的那块 「肉 」 。
　　那是一块 「灵肉 」 。
　　所谓灵肉，通俗来说就是蕴含有灵气的肉，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实际上这种肉，寻常人或妖都是万万无法产出的，只有从那种修为达到了上四境的仙圣，或已经脱出妖之范畴，天生有祥瑞傍身的圣兽身上，才能获得这种东西。
　　比如她们正打算去寻找的麒麟，它的肉便是灵肉。
　　灵肉受灵气滋养，不腐不烂，本身就堪比仙丹妙药，人还好一些，但对妖来说，几乎有着天生难以抵抗的极强诱惑力。
　　所以，当那只小鼹鼠精 ——因为没有名字，所以薇莉丝决定直接喊她小鼹，小鼹在前几日偶然发现这块不知为何埋藏于地下的灵肉时，着实又惊又喜。
　　作为妖的本能，她自然是想要立刻独吞这块灵肉，但奈何小鼹的道行实在太浅了，俗话说过犹不及，虚不受补，一口气把这么大块灵肉全吃下肚的话，她那稚嫩的小内丹直接就会被澎湃灵气给撑炸。
　　无奈之下，小鼹只能耐着流口水的冲动，先吃掉灵肉的一小部分，又把剩余部分包好藏起来，努力将肚子里的那些消化后，才于前几日晚上再度悄悄潜入这片地区之中，打算继续享用这份捡来的灵气充裕美食。
　　结果，就被嗅到腥味的某二女直接抓获了。
　　至于要说小鼹为什么傻乎乎的不选择将灵肉直接带走，而是吃过之后就地掩埋，其实原因也很简单。
　　灵肉是对妖而言等同于天材地宝的妙物，阳元郡的鼹鼠精也不只小鼹一只，如果把肉带出去，埋在其他地方，估计有很大概率被其他那些地行性的妖怪找到，并偷走。
　　至于带在身边就更不用说了，那对小鼹这种小小小妖而言，几乎就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所以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初发现灵肉这片戒备森严，高手林立，寻常妖怪不敢造次的地方最适合埋藏，那肉能够这么久都没被发现，估计也是因为被特意埋在了这里。
　　当然，为了防止前一任埋肉者突然来将其取走，或抓到她这偷肉小贼，鼹鼠精小姐还努力开动了她那不算太聪明的小脑瓜，特意把灵肉埋藏点换成了另一个地方。
　　情况大概就是这么个样子，问清详情后，灵枫就按照承诺，把老实交代完的小鼹放走了。
　　但那块灵肉，却没有一并交还给小鼹鼠精。
　　并非她们想要独吞宝物，而在于……那东西本身就有问题。
　　灵肉的确是灵肉不假，但这块肉，其实是被动过手脚的。
　　古灵域宗派林立，百花齐放，奇人异士，精妙法术数不胜数，其中既有那些行事光明磊落，志在匡扶正道的名门正派，也有一切以利益为先，不计名声不择手段的魔宗，邪派。
　　那之中，便存在着一个名为【御妖宗】的大规模修行宗派。
　　御妖御妖，顾名思义，就是以驱使和操纵妖怪为主要修行方向，将各式各样妖兽纳入麾下，令其代为战斗。
　　但这个御妖宗，其实名声并不算太好，或者可以说很烂。
　　因为他们操纵妖怪的方式并非如牧师小姐所知中，玩家与宠物之类的关系，而是更加强硬蛮横，以逼迫甚至直接将妖怪炼成傀儡的方式，甚至还会抢夺其他修行者的灵宠和伙伴，可谓毫无底线。
　　他们不仅在妖怪界被深恶痛绝，人类中的绝大部分修行者也很厌恶这些家伙。
　　而那块灵肉……其实就是御妖宗用来捕捉妖怪的，一种类似于诱饵的上等消耗品，不仅放大了其中灵性对妖怪的诱惑力，还加了些特别的 「佐料 」 。
　　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引诱小鼹这种道行浅薄的小妖，灵肉本身的调配也尚未完成，更像是原料制作到一半，就被某鼹鼠精小姐凑巧提前挖出来吃掉了，所以她才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症状。
　　小鼹的事虽是意外，但这种东西会出现在阳元城官家准备的馆驿别院中，就已经是某种明确信号。
　　有【御妖宗】的强者混入了探索队伍之中，伺机而动，而作为这种宗派，他们的目标自然也只会有一个。
　　那便是潮汐深谷中的圣兽【麒麟】。

第二十八章：风雨将至
　　那之后，又过了一日，已经准备万全但鱼龙混杂的探索队伍也终于正式出发，前往阳元城几十里外的【潮汐深谷】。
　　作为古灵域闻名遐迩的十大绝地之一，潮汐深谷的危险性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虽然阳元城城卫军早已在知府大人命令下，将周遭封锁得水泄不通，但那终究只是军队，以许多江湖中人和修行者的不可思议手段，未必就没法偷渡进入。
　　之所以广招五湖四海人士前来，一方面是为了筹集足够的力量展开探索，另一方面，估计也是让这部分最不可控的人员置于官家视线之下。
　　而对于那些有歪念的人来说，加入官府组建的探索队，也无疑能极大程度方便进入潮汐深谷的过程，这样的诱饵他们不可能不接。
　　至于各自达成目的后的进一步博弈，那就要看双方的准备和手段了。
　　上午八时许，包括牧师小姐三人在内，超过上百人的探索队伍在卫士，一众官家人员随同下，来到了被军队封锁的潮汐深谷地区附近。
　　知府文浮和阴阳司司守琴轩等灵国官员悉数到场，但除去他们，薇莉丝还在现场见到了另一批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群体。
　　这批人守卫在潮汐深谷封锁线的最内侧，虽然只有约莫百余之数，却穿有与当地军队制式锁子甲截然不同的灰色锦绣袍服，身后挂着有点小帅又不会影响行动的短披风，腰系鸾带，脚蹬长靴，佩戴纹有太阳标志的弯刀，举止简明，气度不凡中，一眼便可看出其训练有素的事实。
　　「果然是灵卫军……」
　　不仅是灵枫小姐发出了这般若有所思的喃喃声音，许多其他随行而来的探索队员在注意到这批人时，也纷纷展现出了肉眼可见的骚乱，或紧张，或兴奋，或有些心虚……
　　这都被混迹于人群中的薇莉丝看在眼里，只是懒得揭穿罢了，寻找并对付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并非她牧师小姐的工作。
　　负责带队的文浮上前，与看起来像是灵卫军领袖的锦袍男子交谈几句，后者便点点头，将带着审视甚至是警告般的视线扫过探索队全体，又抬手命部下搬开路障让行。
　　潮汐深谷的入口全貌，也终于展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片低矮的盆地，其中遍布着大大小小多达上百处的不规则凹陷孔洞，有些仅仅两三尺见宽，有些却达到数丈开外，十分显眼的水波纹路在其中微微摇曳着，明明已经落下了丈余高的嶙峋石壁，却依旧深不见底。
　　很显然，这种水位下落的趋势，便是慕容云口中的落潮期，而待这些地下河水彻底褪去，露出可供行动的空间时，探索行动便可正式展开了。
　　薇莉丝看得很清楚，城防军和灵卫军的封锁线，只是环绕在围拢着盆地的坡峰外侧，却并没有进入盆地内部，也就是潮汐深谷真正的范围之内。
　　虽然不太明白这般举动的用意，但无非也就是有所忌讳或危险罢了，很显然，这谷内并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来去的好地方。
　　独自站在盆地外的坡道上，趁着周围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动员，只待水位落至谷底便开始行动的短暂空荡，薇莉丝尝试将一丝 sp向下方探去。
　　「……」
　　好浓烈的阴气。
　　那些大大小小孔洞之内的水里，似乎蕴含着非常浓郁的阴邪之气，别说喝了，就算只是寻常人以肢体接触，或长时间呆在其附近，恐怕都会对身体造成很大影响。
　　难怪这些军队都只是在外层展开防线呢。
　　「薇莉丝？你看到什么了吗？」
　　注意到某黑发少女似乎正凝神向下眺望的举动，灵枫不知何时已与白儿一并来到身边，有些好奇地送出询问。
　　探查一触即收，牧师小姐恰到好处地散去 sp，摇了摇头。
　　「没什么，话说这落潮究竟还要多久？这下面深度相当夸张，总如果只是以这样的速度……」
　　然而，少女话音未落，下方盆地那上百处孔洞内的地下水，却突然开始剧烈摇曳起来。
　　「哗啦……哗啦……」
　　漩涡般自地下河水内流转而起，原本只是缓缓下降的水位开始被迅速抽离，不断跌落，跌落，露出更深处的内部景象。
　　「欸……」
　　薇莉丝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说实话，虽然这上百处坑洞内同时转起漩涡退潮的景象挺是壮观，但配上那多为圆型的边缘弧度和这哗啦啦声音，却不禁令她想起蓝星上一种耳熟能详的便捷家具来。
　　「落潮已启！各位，请按照预先分组集合，准备进入潮汐深谷！」
　　知府文浮的高声呼喊在不远处回荡开来，共计上百人的探索队伍也随即三三两两开始分散，又形成一支支各约十人左右的小队。
　　当然，其实并没有什么严格的分组标准，这只是将在同一天或参与招募时间接近的人员简单聚集，再由当初那十名考官之一的强者统一指挥罢了。
　　据慕容云描述，潮汐深谷内阴气浓郁，妖邪横行，许多难以捉摸的怪异邪祟都会被浓郁阳气所吸引，主动向生者发动袭击。
　　阳气聚集的越是旺盛，吸引来的妖邪就越强大，所以并非人越多越好，维持在十数左右规模，从不同方向进入，最后集合才是最好的选择。
　　另外，如果用更悲观一些的角度来揣测，以这种划分开来的模式，即使其中某几组遇到了过分强大的妖物邪祟，也不至于所有人全军覆没，大概是抱着将鸡蛋装在不同篮子里的想法吧。
　　而牧师小姐所在的这一组，除了她和灵枫，白儿外，还有当初恰巧一同参与招募的那对年轻情侣，另外三名似乎是来自同一宗派的年轻人，以及作为队长的慕容云。
　　让慕容云来配合薇莉丝小姐这位 「同寿境大高手 」 ，估计也是官家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见黑发少女很快来到身边，白衣男子连忙恭恭敬敬地微微鞠躬揖手，执后辈礼。
　　「薇前辈，潮汐深谷之内危机四伏，虽然您修为高深，但也请多加小心……我们的敌人，未必只有妖邪。」
　　顺着他的眼神暗示，薇莉丝用不易察觉的目光瞥了眼周围形貌各异的众人，便已暗自了然。
　　这一趟结束后，能够再度回到地面上的人，恐怕不会超过如今一半吧。
　　「谢谢你的提醒啦，我会注意的。」
　　慕容云点点头，便将视线重新转向下方随着水位退去而愈发深邃的孔洞，深吸口气。
　　「诸位，准备入谷吧。」

第二十九章：主打的就是一个乱！
　　潮汐深谷之下。
　　松开绳索，抬头看了眼上方只剩下微微明亮的出口，黑发少女在心中稍作计算，便已得出了结论。
　　「嗯，这下面离盆地地表都足有三十多米高呢，岩壁上虽然有不少凸起，但太过潮湿光滑了，普通人恐怕下来就没可能再上去了吧。」
　　趁着退潮跌至谷底的时机，薇莉丝所在的这支探索小队共 9人，已经全部抵达了潮汐深谷下方的内部空间，准备开始着手调查工作。
　　顺带一提，她们是利用官家提供的，绑在外面巨石上的绳索一点点滑下来的，据说这也是包括慕容云在内，大部分主动进入潮汐深谷之人的常用方法。
　　届时若想返回，便可利用垂挂至底部绳索向上攀爬，有人在外界辅助的话则更加方便一些。
　　毕竟这个世界虽有修行者，但说到底，绝大部分江湖人士都远没有达到能够飞天遁地的程度，据说最次最次，也得达到下四境的【寻仙】境，并获得更高境界前辈赐予的飞梭，仙剑之类宝物，修行者才能在一定程度上御空飞行。
　　而按照灵枫的说法，想要真正足踏虚空，以肉身遨游天地，更是得超越【同寿】，抵达更高一层的【游霞】境才能做到，那对绝大部分修行者而言几乎是可望不可及的。
　　飞行对薇莉丝而言自然不算什么难题，灵枫在初见之时，也展示过她凭宝物御空而行的能力，但这种时候并没有托大和炫耀的必要，所以她们都是老老实实滑绳子下来的。
　　这也是种新奇的体验呢。
　　拽了拽挂在墙边的牢固绳索，慕容云十分熟练地将一张符纸贴在其近侧，又给队里每个人各自分发了同样的白色符箓。
　　薇莉丝小姐接过，拿在手中瞧了瞧。
　　她之前并没有见过这种图案的灵符，但根据其散发的波动来看，应该是避邪符的某些上位替代品吧，至少原理是一样的。
　　「诸位请随身保管此符，在下再强调一遍，潮汐深谷中阴邪横行，尤其喜欢袭击阳气充盈的生者，无论何时都不可让镇邪符脱离身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慕容先生提醒。」
　　「啧……这种程度的符，又能奈何得了谁？」
　　对于这位名义上队长先生的叮嘱，众人表现也各不相同。
　　薇莉丝三女自然是老老实实颔首表示知晓，而那三名来自同一宗派的为首青衣则显得有些不屑，也不知是否有所倚仗。
　　但那两名暂时看不出来历的年轻情侣，尤其其中女孩却像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般，依旧在好奇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似乎完全没听慕容云说了些什么，还是另一名手持长棍，面相略显憨厚的男子将符接过，塞给了她。
　　将所有人反应看在眼中，慕容云没有继续多说什么，便再度点头，转身走在了最前方。
　　众人自然随后跟上。
　　潮汐深谷内的地面，墙壁上都分外潮湿，摸起来有种浸入心扉的寒意，空气中也充满了令人不适的阴邪之气，只是走在这里，便有种淡淡的毛骨悚然之意浮现。
　　这是必然的，毕竟地下河水刚刚才随着落潮退去，众人所处的此地，前不久还被水所没。
　　而地下河本就是阴气汇聚下沉之地，在古灵域中素有【地河可通三途】之称，根据前人学者的考察，潮汐深谷内阴邪横生，大概主要就与这里的水有关。
　　只不过寻常地下河的阴气并不会浓郁到这般程度，所以潮汐深谷阴邪来源的更深层面原因，至今其实也尚未得到明确解答。
　　对照着手中自己绘制的图录，慕容云在最前方谨慎行进着，时不时还会回头清点人数，询问众人是否感觉身体有恙，这般过于专业的样子，搞得本打算看好戏的薇莉丝小姐都有些无聊起来了。
　　虽然已经进入这片地下深谷一个多个小时，但由于慕容云的准确规避，截至目前，他们倒是还没有遇见任何足以被称得上怪异的事件，和值得一提的敌人。
　　当然，准确来说，周围的一直都有很多妖邪存在，但那实在太弱了，甚至还不如薇莉丝初来乍到时，在曾家村遇到那个曾二狗子身上的【犬邪】，更不要说后来的【邪焰鬼王】了。
　　但这才是古灵域常见的大部分妖邪应有现状，流勇散寇，不成体系，就像元素一样漫无目的地四处游离着，别说慕容云提供的特制品，即使是最普通的避邪符也足以将其驱逐和退治。
　　因此，其中一名身着青衣，似乎是来自某个宗派修行者的表情，开始变得愈发不屑起来。
　　「传说中的潮汐深谷就只有这种水准？哼，我看不过泛泛尔，与平素历练时退治普通妖邪的深山野林也没什么区别。」
　　「谣言可畏啊，居然传着传着就变成所谓的十大凶险绝地了。」
　　慕容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说话的三名青衣其中一人，虽然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认真解释道。
　　「这只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深谷内部错综复杂，洞穴横生，我们是因为有地图指引才能尽量避开那些强大妖魔的。」
　　「即使如此，也不能太过大意，许多妖邪的形态和能力都变幻莫测，而且会四处移动，必须要时刻谨慎观察周围情况才行。」
　　刚刚说话的那青衣修行者立刻不满抱怨起来。
　　「笑话，我【归元阁】最擅降妖伏魔，所制灵盘几乎可以侦测到方圆数百米内的风吹草动，要是真有强大妖魔靠近岂会毫无察觉？」
　　说着，他自袖中取出一枚铜制罗盘，展示在众人面前，正如其所说，这罗盘上的勺状指针依旧稳稳停在原点的位置，并未向周围波动丝毫。
　　「看见没？你就放心大胆赶路吧。」
　　打量了对方几眼，黑发少女暗自了然。
　　虽然不太明白这种古灵域特产道具的结构，但这么些日子过去，如今的薇莉丝小姐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不少猪跑了，结合那家伙的说法，倒是多少能猜出这玩意的原理。
　　无非就是对一定范围内的邪气，妖气之类东西进行判定，并在感应到超过某个阈值的妖邪气息后进行单纯的定位指向而已，虽然算不上多么复杂，但拿来进行预防也倒足够了。
　　果然，敢下到这里面来的人多少都有几分本事，至少也拥有对抗妖魔鬼怪的经验才对。
　　但……
　　「牛皮吹得太响，小心被打脸哦。」
　　某牧师小姐像是自言自语般发出声音。
　　很简单的道理，他这道具检测不出来，并不代表就真的没有，除了妖邪太过弱小，远低于其显示阈值外，自然还存在着另一种……更加致命的可能性。
　　当然，这位归元门大高手，肯定是没有想到那一层的。
　　「你什么意思？！」
　　「呃，我想薇前辈只是善意的提醒，的确有些妖邪擅长……」
　　那三名青衣人的为首者，还在与帮忙解释的慕容云争论个不停，但薇莉丝已经懒得再去搭理这被见识局限了视野的小杂鱼，而是转头看向谷地通道尽头的昏暗，银蓝色眸中有光芒微闪。
　　事实，永远胜于雄辩。
　　她与身边的默契灵枫对视一眼。
　　「怎么说，要出手搞定那些玩意吗？」
　　「……不，且看看他们会如何应对吧。」
　　「也是呢 ~」

第三十章：亡骸骨妖
　　「什么擅长潜伏和隐匿的妖邪，要真有那种玩意，灵盘怎么可能毫无显示？你小子该不会看她是个漂亮姑娘就帮衬着说话吧？」
　　「……」
　　「哎哲哥，算了算了，慕容先生也是为了大伙安全着想，谨慎点总没错嘛，他再怎么说也独自在下面走了好几个来回不是……」
　　「对对对！慕容先生千万别在意啊，哲哥只是心直口快，其实还是很敬佩您实力的。」
　　见争论和冲突愈发激烈，已经上升到了人身攻击的程度，另外两名归元门弟子见势不妙，赶忙上前相劝，又联手把那为首者拉开。
　　白袍中年人无奈地摇摇头道。
　　「在下并没有生气，只是这位杜哲兄台实在太过小觑此地了，如此心态很容易……嗯？」
　　话音未落，慕容云突然止住声音，猛地转过身去，瞳孔瞬间收缩！
　　因为，他身上那张用来预知危险的灵符，竟然毫无缘由地突兀化作了一团绿炎！
　　「大家小心！！！」
　　「咔咔咔咔咔咔！！！」
　　慕容云一把扯掉报废的符纸，发出高声示警之时，那青衣修士杜哲手中的灵盘之上，悬浮的勺柄也终于诡异而突兀疯狂波动起来。
　　那并非明确指向某个特定的位置，而是漫无目的地如圆环般极速转动，如同遭到了某种强大磁场干扰的指南针，又像是受惊的狼狈雀鸟，再无法以任何常见规律进行判断。
　　不，还有另一种缘由可以解释。
　　他们已经被敌人包围了。
　　「哲，哲哥，灵盘……」
　　「废话，我看见了！」
　　如此异样光景，哪怕是再迟钝之人，恐怕也已经明白将要发生的情况，那青衣修士杜哲虽然傲慢，但反应却丝毫不差，顾不上说些什么，立刻扬手一抬！
　　一柄铜剑在他掌中旋转着快速放大，头也不回地高喝出声！
　　「结三气归元阵！」
　　「噢！」
　　「好！」
　　另外两名青衣人很显然也已与他配合良久，默契十足，杜哲一声令下，当即顺势来到其身后，三人各踏一位结成阵势，三柄铜剑同时指向天空，简单而完整的阵路立刻在其脚下成型。
　　「三气归元！」
　　青色光晕自三人所踏阵路中扩散开来，化作某种类似于结界，又似乎有所不同，会随着他们移动而移动的法阵将空间笼罩在内。
　　但让薇莉丝有些意外的是，明明之前那样大吵大闹，一副看不起其他那些临时小队成员的样子，可迎战的现在，那家伙竟然依旧用法阵将所有人都保护在了里面。
　　这可比只罩他们自己消耗要大得多了，牧师小姐原本以为这家伙会更自私一些呢。
　　嗯，看来这三个人至少没有打什么歪点子。
　　随即，阴风袭来。
　　「呼呼呼呼呼……」
　　「噫！」
　　阴寒而泠冽的劲风在怪石嶙峋的地下深谷中席卷激荡，划过空洞与裂隙，带来宛若鬼哭魔嚎般异样之声，那对年轻情侣中的女孩子，更是被吓得直接缩起了身子，毫不犹豫藏在少年背后。
　　既已无可躲避，慕容云也摆开架势，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变化，想要寻找出来袭者的位置和真面目。
　　但就在此刻，灵枫突然急喝一声。
　　「慕容先生！左闪！」
　　「！？」
　　得其提醒，慕容云立刻不假思索地侧身一滚，而下一刻，已经有枯朽的白骨之爪，宛若融为一体般自其身后凸起的岩石内猛然钻出，抓在本该是前者心脏所在之处的空中。
　　「咔嚓！」
　　惨白的骨节空握交击，发出令人牙酸的怪声，虽然灵枫并未行动，但白儿却立刻闪电般出鞘一剑，将那白骨自石面斩断。
　　后者跌落在地，宛若脱离了身体的断尾，抽搐几下很快便再无动静。
　　「喂喂，这什么凶悍妖邪？竟然敢强闯我归元门的三气归元阵？！」
　　青衣修士杜哲与同伴维持着脚下的阵法，将周围猛烈袭来的阴气与无形邪祟尽可能隔绝，又相当震惊地看了眼掉在不远处的那截骨爪，似乎显得分外难以置信。
　　「是【亡骸骨妖】，一种格外擅长偷袭的诡异妖邪，这群骨妖好生厉害，竟能将妖气隐藏至此程度……多谢灵枫小姐提醒，诸位小心，千万不要太靠近墙壁和凸起的岩石。」
　　感激地朝灵枫拱了拱手，慕容云快速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便再度将视线转向四周，提防着敌人的再一次袭击。
　　亡骸骨妖么……
　　薇莉丝的确听过这种东西的名字，其实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是放在古灵域这边……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这种妖邪，通常会出现在曾有大量生命消逝的战场，尸坑之类地方，是尸体死去后所化骸骨在怨气与阴邪之气滋养下，再度拥有了活动能力的诡异之物。
　　讲得通俗点，就是所谓的骷髅怪。
　　只不过另一片大陆的骷髅，多由亡灵魔法或类似于那种力量的环境所造就，例如联合王国已经被某龙娘小姐夷为深坑的遗忘之地。
　　而骷髅这种东西，绝大部分都是处于亡灵生物最底层的杂鱼般存在，只会被操纵或凭借本能行动。
　　但古灵域的骨妖，却完全不一样。
　　关键，就在于那导致了【妖】出现的天地精华之力。
　　这种游离于天地之间，类似于某种特殊能量分子的东西不仅可以滋养万物，将本无生命，灵智的东西在经年累月中开化，绝大部分人类修行者的提升，其实也是通过特定功法吸收这种能量来做到的。
　　说得离谱一点，天地精华几乎可以哺育万物。
　　而这种天地精华，经过存在于古灵域的某种力量转换，形成了会导致更加扭曲之物 ——妖邪诞生的恶性能量，才会令亡骸骨妖这般类似于骷髅，又更加强大危险，甚至是诡计多端的怪物出现。
　　这个过程，与当初圣月显现导致大地之上阴邪暴涨的原因应该是一致的，但薇莉丝至今也没有搞清楚，那种令天地精华变得错乱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看来应该是这潮汐深谷下那些经年累月坠落，溺亡而死之人尸身，在阴气孕育下形成的妖邪，这骨妖群恐怕数量不菲。」
　　听着灵枫自不远处传来的低语，薇莉丝点了点头，却没有给出明确回应。
　　下一刻。
　　「呀啊！护，护驾！！！」
　　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急促惊惶的尖叫。
　　即使不回头，牧师小姐也知道是那两名年轻情侣中，躲在最后方的女孩发出的。
　　明明慕容云已经警告过避开岩石和墙壁，这家伙却跟个傻子一样充耳不闻，依旧直挺挺靠在墙边上，结果直接被伸出的骨爪抓住了腿，吃痛之下，甚至都吓得口不择言了。
　　喂喂，你到底是从哪里跑来的千金大小姐啊？

第三十一章：这就叫战略性撤退
　　这对年轻情侣，牧师小姐已经观察他们很久了。
　　他们看起来并非某些宗派弟子，而是自己琢磨门路和收集资源的，像慕容云这样的散修，这种类型的修行者在古灵域并不少，反倒可以说占据了整体相当一部分比例，至少在半数以上。
　　判断的方式很简单，毕竟正规宗派的弟子，比如以杜哲为首，那三名来自什么归元门的家伙，都是统一穿着相同格式衣装，甚至佩戴某些代表身份之用纹章的。
　　除了衣着风格五花八门外，散修本身的质量也可以说参差不齐，虽然大部分都是实力平平，每天都要为了获取资源而头疼的野路子，但也同样存在着深藏不露，甚至实力达到【寻仙】乃至【同寿】的强者。
　　这个分类的范围很广，实际上在场这几人除去归元门那三个，包括灵枫和白儿在内，都可以算作散修，毕竟阴阳司虽然会发工资，但并不负责指导内部人员修行，跟真正的宗派有很大区别。
　　——至少灵枫小姐是这样说的。
　　但这对看起来像是小情侣一样的年轻人……怎么讲呢，他们总让薇莉丝觉得有点奇怪。
　　从这二人不加掩饰的华贵的衣着来看，他们应该不缺钱财，不太可能是奔着官家赏赐来的。
　　剩下的可能性，也就只有寻求圣兽麒麟代表的机缘了，但……
　　这个名为沅芷的女孩，她的无知和笨拙不是装出来的，身上散发的气息也是的的确确的弱，这点薇莉丝经过反复观察，已经可以确定。
　　要说这种笨蛋杂鱼是心怀鬼胎的家伙，那也太小看天底下那些兢兢业业的反派了。
　　但很奇怪，那位知府文浮依旧允许了她参与这场探索，还把其分到存在着薇莉丝小姐这样大高手的队伍中，如此举动，已经完全可以称得上偏袒。
　　至于这个叫袁鸿的青年，他的水平倒是还算不错，也很有眼力与经验，虽然沉默寡言，倒的确有资格参与此次行动。
　　当初招募考核之时，也是文浮不知为何允许这二者联手出战，袁鸿一打二强行拖着沅芷通过的。
　　而且明明双方有着如此巨大的差距，但根据薇莉丝的暗中观察，这对 「情侣 」之间，却显然是以那女孩沅芷为主导，袁鸿只是负责保护她。
　　这种略显怪异的关系与其说情侣，倒更像……
　　「公……小芷！」
　　见沅芷的小腿被骨爪抓住，听着她高声呼救，袁鸿明显也有些急了，赶忙一棍将那惨白骨爪捣碎的同时，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低呼，自然也随着深谷之中的冷风，被听力敏锐的牧师小姐所捕捉。
　　公……？
　　公什么？
　　能是什么呢？
　　呼呼呼……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难怪蠢得不像样呢。
　　捕获到关键信息，黑发少女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如果她现在脑袋上还顶着那对狐狸耳朵，想必此刻也已经愉悦地上下扑棱起来了吧。
　　当然，如今能有这般闲情逸致来关注琐事的，恐怕也就只剩某位牧师小姐了。
　　亡骸骨妖的攻击，可不仅仅是针对某一两个人。
　　惨白骨爪不断自依旧潮湿阴寒的墙壁，地面乃至周围突起的诡异岩石角度内冒出，虽然只是白骨，却凌厉而极速，无不裹挟着穿心夺魄，摄魂取命的杀意，招招直奔要害而来。
　　慕容云等人虽然实力非凡，但受限于场地和难以找到对方本体，一时间也只能仓促闪躲，却无法施以有效反击。
　　毕竟那些骨爪，很显然只不过是骨妖的可有可无肢节，即便在掌力，铜剑和长棍下不停折断碎裂，也并不会给其本体带来真正有效的打击。
　　「嗖！」
　　微微侧身，装模作样避开从身后突然 ——其实早就被薇莉丝小姐发现的袭击，黑发少女随手捏住那骨爪腕部，在其还来不及回缩，甚至是挣扎的顷刻间 「咯嘣 」一声掰断开来。
　　又立刻一个帅气的回旋踢，踹在刚刚缩回骨爪的墙壁之上。
　　「砰！！！」
　　随着墙体的剧烈摇晃和一阵 「嘎啦啦 」的破碎般奇怪声响，内侧很快便安静下来。
　　虽然没有动用什么特别强大的能力，但震烂那只不知死活向某牧师发动攻击的骨妖，却已经完全足够了。
　　「啧，脏死了……」
　　重新站定，薇莉丝把已经不再动弹，沾满了淤泥和各种不明所以污物的白骨爪子放在眼前打量片刻，便随手丢在地上，一脚踩碎。
　　又偏过头，看向那居然在这种场合直接蹲在地上，在袁鸿保护中，哭哭啼啼给自己被骨爪抓破的小腿处抹药的傻狍子，微微皱眉。
　　喂喂，这也太离谱了吧？薇莉丝小姐可不是来给某些人当保姆的啊。
　　思索间，慕容云已经又一掌拍碎袭来的骨爪，朝着身后队友大声发出指示。
　　「不可恋战！久战不下只会引来更多妖邪，得尽快摆脱这群亡骸骨妖！」
　　道理大家自然都懂，但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现在这支临时组成的小团体总共分成了四个部分，分别是代表官方作为队长的慕容云，薇莉丝和灵枫，白儿一伙，那三名来自归元门的青衣修士，以及最后的袁鸿和沅芷这对 「情侣 」 。
　　想要脱离骨妖的纠缠继续向前，无非就是边打边跑，慕容云和薇莉丝等人倒没问题，但剩下两方的五人，尤其那个跟花瓶一样莫名其妙的沅芷……
　　不过慕容云也的确是果决之人，没有犹犹豫豫在原地继续浪费时间。
　　大声高喝后，他又朝某位黑发少女投来询问般视线，见其无动于衷似乎并不打算出手的样子，便迅速投入实际行动，一马当先在前方开路。
　　「快走！都跟上！！！」
　　白衣中年双掌化作残影，同时拍在数支如路障般突兀伸出石壁的骨爪之上，寸劲瞬间迸发，将其击作齑粉，又大步而去。
　　薇莉丝自然是毫不犹豫搭上了这班顺风车，灵枫和白儿也紧随其后，以杜哲为首的三名归元门修士虽然有所迟疑，但也分得清好歹，赶忙一边以铜剑斩开邪骨，一边小跑着跟在后面。
　　「欸？欸！你你你你你你们……」
　　而那位跟郊游一样，还蹲在地上哭兮兮揉着被骨爪划破娇嫩肌肤的沅芷果然反应最慢，似乎根本没想到这帮人会毫不犹豫抛下她跑路，一时间又惊又气，却只是蹲在原地高声叫喊，依旧没有做出足够正确的应对和举动。
　　「糟……小芷，得罪了！」
　　好在那面相木纳的青年袁鸿还看得清局势，见前方众人越走越远，只能咬咬牙，一把将沅芷扛在肩上，另一手挥舞着长棍扫开骨爪，在后者更加高亢的惊叫声中快步追了上去。
　　众人在慕容云带领下，自阴暗潮湿的通道里快速奔行着，但愈是向下，周围反而愈发广阔，直至他们冲出这片坑道口，来到豁然开朗的一处地下湖洞边缘，那始终纠缠不休的大片骨爪才终于戛然而止，渐渐缩回了通道内侧。
　　「嗯……？」
　　随着众人一道，薇莉丝不急不缓地停下脚步，将视线投向前方。
　　这地方倒是有点意思呢。
　　她能感觉到，一直在后面追个不停的那些骸骨们并非不想继续攻击，而是被此地的另一种强盛气息所慑，才无奈退去的。
　　那是妖邪的克星，与避邪符中所蕴藏力量近似，但更加强大而恢弘的威严之力。
　　少女银蓝色的眸光，最终落在了那片面积有限，像是人工开凿而成的地下湖中。
　　在……这下面吗。

第三十二章：分崩离析！
　　「呼，好险，大家都没事吧？」
　　类似程度的奔跑，对慕容云这种气脉悠长的武道宗师而言算不上多大负担，脱离了骨妖覆盖范围后，他立刻将视线回转，投向身后的众人。
　　薇莉丝与灵枫，白儿三女自然无妨，那来自归元门的杜哲三人倒也有几分真本事，并未因此便面露疲态，只是看着身后依旧密密麻麻不甘扭动的 「白骨林 」 ，仍有些心有余悸的样子。
　　唯独被袁鸿刚刚从肩上放下来，面色苍白的少女沅芷，满脸愤怒地一瘸一拐来到白衣中年身前，居然抬手便想一巴掌扇去！
　　「哎呦！」
　　很可惜，慕容云并不傻，只是随意立掌，便将其挡在了外面，反倒令细皮嫩肉的少女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沅姑娘这是何意？」
　　慕容云的平淡态度，像是彻底引爆了对方的愤怒，她似乎也终于揭开了那漏洞百出的伪装，高声怒斥！
　　「放肆！真是放肆！要造反啦！！你这刁民居然还敢还手！信不信本殿一句话，叫你满门抄斩！！！」
　　「……」
　　沅芷的话似乎戳中了慕容云某些痛处，后者原本只是不甚在意的表情渐渐阴沉下来，场面氛围也顿时急转直下。
　　「姓沅……原来如此，那大人，不知小民所犯何罪，要落得个满门尽灭的下场？」
　　但那傻狍子明显没有察觉到气氛的紧张，和慕容云言语的些许差异，竟然还在继续火上浇油。
　　「所犯何罪？你刚刚带人抛下本殿不管，差点害我死掉，这谋害……」
　　「呃，小芷别这样，慕容先生的决定……」
　　见情况有异，顾不得身上被骨妖划出的好几道入肉伤口，袁鸿连忙上前想要劝阻，却被沅芷用力反手挥开。
　　「你给我闭嘴！」
　　慕容云倒也真是好脾气，短暂失态之后，居然很快就平复了原本的情绪，也没有表现得过于气愤或在意，只是摇了摇头，淡然应道。
　　「沅芷姑娘，在下不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圣君灵女，我们是来探索秘境，而非郊外闲游的。」
　　「在下已经反复反复强调过潮汐深谷之中的危险性，既然你执意要加入，就是默许了自己探索者的身份，大家都是赌上性命来以身涉险，自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更不要说牺牲人去保全另一人。」
　　「若是因战斗受伤也就罢了，而你呢？」
　　「反应迟钝，意志孱弱，仅仅因为一点小磕小碰就哭哭啼啼，不仅展现不出自我价值，甚至需要他人援手保护，事情结束不思悔改，不知道谢，反倒埋怨队友，推卸责任，大吼大叫……敢问你存在的意义究竟为何？」
　　「你，你你你你！你是在讽刺我毫无价值吗？！放肆！！！放肆！！！！我爹都没这样……」
　　那青衣修士杜哲不耐烦的声音亦在此刻传来。
　　「我说，有完没完啊，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大小姐，但我们可没工夫在这种地方陪你玩什么主仆家家酒，能走就走，不能走便一拍两散，带着你的忠犬赶紧滚滚回地面上去好吗？」
　　哦哟？这家伙……居然难得说了句中听的话啊。
　　很好，给你加一分。
　　讲道理，这个杜哲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也有些以自我为中心的刚愎自用，但的确是有几分真才实学和实战经验的。
　　无论临场反应的速度或刚刚对待同伴的态度，其实都可圈可点，刚才逃离亡骸骨妖追击的过程中，如果不是他与他两名同门驱动的法阵压制了范围内妖邪气息，众人需要面对的骨爪数量估计还得再翻三倍吧。
　　那样一来，只靠一个袁鸿还真未必能保着某累赘成功逃离。
　　虽然有缺点，但勉强算个合格的队友，目前看来也没有什么背刺的意思，应该是奔着找到麒麟建功立业的心思来的，至少比纯粹作为拖油瓶的沅芷有用多了。
　　「你，你什么态度？！」
　　看得出来，这个沅芷很明显就是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虽然搞不懂她跑来这究竟是干嘛的，那个沅姓又是什么意思，但天高地远，就算她是西元圣君，在这里也不顶用。
　　见众人各自表态，薇莉丝三女虽然并未落井下石，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疏离态度，沅芷气得几乎娇躯都不断颤抖起来。
　　「好，好！这份屈辱，本殿记下了！你们所有人都给我等着吧！！！」
　　「袁鸿，我们走！」
　　「啊？小芷，这里可是……啊等等……」
　　手持长棍的木纳青年连忙想要阻止，可沅芷已经自顾自一瘸一拐地，向着地下湖洞的另一个出口跑去，仓促之下，前者也只能苦涩朝众人拱手致歉，便连忙只身追了上去。
　　「嘁，莫名其妙的蠢货。」
　　杜哲不屑地咂了咂嘴，根本没有去搭理那一男一女的意思，而慕容云虽然微微皱眉，却也只是选择了目视他们离去，并未出声阻止。
　　大概就像他说的那样，在潮汐深谷这种随时可能险象环生的地方，与其带着从一开始就心有芥蒂，只会拖后腿的队友，还不如选择分开，凭各自的实力探索。
　　慕容云虽然好脾气，却也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软蛋。
　　只有薇莉丝小姐，用胳膊肘戳了戳同样皱着眉头看向那二人背影的灵枫，悄声道。
　　「喂，真的没问题吗？你不是阴阳司的么，那家伙好像身份不凡呢，要是死在这下面又被人知道你无所作为，会不会扣工资啊？」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灵枫只是无奈摇头。
　　「无妨，他们不会出事的，我们只管前进就是了。」
　　「是嘛 ~」
　　没有听见某二女间的悄悄话，慕容云看了眼只剩下六人的小队成员，轻轻吐出口浊气，沉声道。
　　「好了，我们休息一会，也准备继续前进吧，虽然为了躲避亡骸骨妖的袭击绕了些远路，但此地也同样在图录记载之内，对路线稍作调整即可。」
　　经过方才那一番经历，杜哲自然也明白了慕容云先前所言并非危言恐吓，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种节骨眼上，他肯定不会再继续跟后者唱反调，只是点点头，便回到另外两名归元门同伴身边，静坐调息起来。
　　众人各自暂歇，慕容云也找了块凸起的岩石坐下，从行囊中取出干饼，就饮水慢慢咀嚼着。
　　左右无事，因为不需要休息而闲着无聊的薇莉丝小姐来到白衣中年身边，有些好奇道。
　　「话说慕容云，你之前不是还提醒过在这下面不能随便吃东西，可能会有毒虫邪祟之类玩意趁机侵入体内吗……这片空间特殊一点？」
　　习武之人食量不俗，咽下转瞬间已经消失近半的干饼，慕容云喝了口水，微笑着点点头道。
　　「薇前辈好眼力，潮汐深谷内我已往来多次，这下面虽危机四伏，却也有几处位置不知为何妖邪莫犯，是可供以稍事休息的安全点。」
　　他将摆在身边的图录卷轴铺开，指了指上面零零星星分布的几处绿色标注范围之一。
　　「前辈请看，这里就是我们目前所处之处，这里的地下湖很是特殊，明明处在阴邪横生的环境之中，水体却很干净，也并未受到邪气污染。」
　　慕容云用手在身边的石块上摸了摸。
　　「您看，这岩石是干燥的，说明大部分时间与外界的地下水并不连通，空间内游荡的阴气强度也远逊于外部。」
　　「在下怀疑那湖的内部，可能藏有某种阳气充裕的宝物或灵植，灵兽，正是其镇住了周边的环境，才令这片地下湖区域相对安全舒适，可供生灵暂歇，只是不知究竟如何形成的。」
　　「嗯……」
　　少女又看了眼远处平静无波的湖面。
　　这里的空间虽无光照，但墙壁和洞穴顶部却生长着许多类似于荧光草的植物，正是它们散发出的清幽光芒，令这片地下湖不至于昏暗到伸手难见五指，反倒有些飘渺若仙之意。
　　以至于，他们携带的火把也变得略显多余起来。
　　「你刚刚说怀疑……意思是也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什么吗？难道之前没有深入调查过？」

第三十三章：出局者
　　闻言，慕容云不禁面露苦笑。
　　「薇前辈，在下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并无您这般御空化海之能，岂敢以肉身入水探寻未知？须知人在水中，一身功夫能发挥出三成便已颇为不易，在下若是通水性，也不必每回都只能待到退潮时，才入谷探索了。」
　　「说的也是呢 ~」
　　拍拍屁股站起，薇莉丝回到灵枫二女身边，以只有她们能听见的音量悄声道。
　　「怎么样，搞清楚情况了吗？」
　　将手中正在隐隐发出光亮的符纸收起，灵枫小姐点点头，面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这里是一道镇妖印的基点，但……已经出现不稳定的迹象了。」
　　「镇妖印？」
　　「对，镇妖印。」
　　灰色长发的少女捋了捋袖子，轻声解释道。
　　「所谓镇妖印，便是大能以自身神通，辅以灵器灵宝或阵法，构建的大型封镇之术，即使再普通的镇妖印，也得数名【同寿】境强者合力方能建成，【妖王】以下邪祟一旦入内，便绝无挣脱的可能。」
　　「原本，镇妖印多是用来镇压那些喜欢作恶大妖的，但自从古灵域出现妖邪，这种术法的用途便发生了一定程度改变。」
　　「古往今来，凡镇妖印所在之处，无不是防守森严之地，或封于京都深墙，或藏身名门大派的山中禁地，寻常人根本难以触及分毫。」
　　听着灵枫小姐毫无迟滞的详细解释，薇莉丝并不意外地瞧了她一眼。
　　「看起来，你早就知道这下面有镇妖印了？」
　　「……嗯，但我没想到情况已经恶化至这种程度，难怪灵女要强令文浮派人干涉，可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虽然话题只聊到这里，但无论薇莉丝或灵枫本人，都没有再继续深入探讨下去。
　　有些东西，如果想说自然早就说了，既然有意避开，那也没必要强行提及惹得双方尴尬。
　　半柱香后，众人继续启程。
　　这地下湖所在的洞穴四通八达，明明与潮汐深谷中的水流相隔，此刻却不知为何连接了足足十几条向着各处的通道，换成常人第一次来此，难免会因过分错综复杂的道路而迷惘吧。
　　但好在慕容云已经来下面摸点探索过多次，对照着手中的地图，他很轻松便带着众人回到了前往圣兽麒麟目击区域的道路。
　　经过之前亡骸骨妖的袭击，和沅芷，袁鸿二人的出走，这支临时小队倒是变得比初时团结了不少，至少最刺头的那个杜哲，也没有再对慕容云发出的指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了。
　　就这样，他们一边避开周围游荡的强大妖邪，一边在迷宫般崎岖繁复，又高低起伏的深谷中不断前进着，很快便又是数个小时过去。
　　说来也真是不可思议，随着不断向下，潮汐深谷内部的空间竟然还在继续扩大，这种占地规模，恐怕早就已经超出入口处的那块盆地面积，向着阳元郡更远的各个方向散发出去了吧。
　　不过，在慕容云这个经验老道的先行者指挥下，虽然路径变得愈发错综复杂，却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大规模遭遇战或减员。
　　已经越来越近了。
　　突兀。
　　「等等！」
　　走在最前方的白衣中年人猛然抬手，后方众人也立刻停下脚步，尤其以杜哲为首的三名归元门弟子连忙招出铜剑，警惕地四下打量起来。
　　「怎么了，又有妖邪靠近？」
　　「……不，有死者的气息。」
　　「哈？所以什么叫死者的气息啊，你是渡魂人吗？」
　　正当慕容云打算解释的功夫，某位黑发少女早已经有所察觉地主动走上前，如灵猫般轻盈一跃，便登上了距离他们此刻位置足有十米见高的另一片平台。
　　很快，她的声音便在那看不见的上方响起。
　　「哎呀哎呀……还真是惨烈呢。」
　　「靠，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还有你是兔子精吗？！」
　　因为无法像某牧师小姐一样平地飞檐走壁，众人也只能从侧边慢慢绕上平台。
　　「喂，你……这是……」
　　看着依旧立于原地的黑发少女背影，杜哲刚想说些什么，便立刻因映入眼帘的凄惨景象而陷入了短暂沉默。
　　很显然，这里前不久还曾是战场。
　　七八道装束各异的身影或躺或卧地倒在地上，明明并没有太多血腥气息弥漫，但他们明显都已毫无声息。
　　慕容云等人各自分开检查一番，便得出了已经明确的答案。
　　「全都死了，这些人……是探索队的成员。」
　　他轻轻合上身旁一名壮汉瞪大的不甘双眸，沉声道。
　　「此人名为徐涟，是与我一样被知府大人委任带领探索小队的高手，擅使狼牙巨棒，天生神力，即使我也很难接住他全力挥来的攻击。在所有调查队队长里，徐涟的实力已经可以排入前三了，没想到他竟然会死在这里……」
　　将刚刚刺入一具尸身的发黑银针重新收起，灵枫也给出了属于她的判断。
　　「七窍流血，唇紫，瞳孔剧烈收缩，口中有白涎，无明显致命伤，标准的身中剧毒症状，这些人全都是被毒死的。」
　　「大人，莫非他们遭遇了类似之前那些亡骸骨妖，但藏有猛毒的邪物吗？」
　　对于白儿的好奇，灵枫只是摇了摇头。
　　「妖邪很少带毒，即使存在，通常也不会快速致命，毒这种手段更多还是活用于我们人类或妖怪之间，我认为……」
　　「不用猜了，是黑曼蛇毒，啧，有恶心的家伙混进来了啊。」
　　杜哲一脸烦燥地咂了咂嘴，又见众人纷纷投来询问般视线，只能随口解释道。
　　「别搞错了啊，我只是恰巧认识这种情况罢了。」
　　「在我老家附近，生活着一种比较罕见，性格温顺，但毒性却极强的黑蛇，名为黑曼蛇。那蛇通灵性，是天生上好的灵药素材，我小时候见过一些不知死活去捕捉黑曼蛇，却被其反过来毒死的家伙，那死状与这些人几乎一模一样。」
　　「此蛇并非水蛇，喜食雀鸟和水果，常年生活在高处，只有那种格外茂密葱郁的树荫中方可找到，是决不可能出现于潮汐深谷这种阴暗潮湿之地的。」
　　闻言，慕容云蹲下身，试着掀开那壮汉徐涟的裤腿，果真在上面发现了一道流着黑血的蛇牙痕迹，顿时面露惊讶。
　　「哲兄的意思是，有人把这种蛇带了下来，并驱使其暗中袭击了探索队员？」
　　「哼，不然你还能想到其他可能性吗？」
　　「确实有道理，但这里所有人都死于同一种剧毒，应该是同时遭到袭击才对，正常的蛇类怎么能做到这种事？」
　　慕容云似乎显得有些无法理解，倒是灵枫沉吟着给出了推测。
　　「妖……是蛇妖。」
　　她与薇莉丝对视一眼，不需要开口，已经联想到同一方势力的二女立刻达成了默契。
　　黑曼蛇性格温顺，更不要说化成精怪之后，特地跑到这种地方来袭击探索队员，阳元城官方也不可能蠢到让妖怪混进队伍之中。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御妖宗。
　　这些因鼹鼠精小鼹意外挖到那块灵肉，而出现在牧师小姐视线中的臭名昭著家伙，果然出手了啊。
　　这批人，大概是先遭遇了某种不算太强的妖邪，与其战斗的时候被同队伍的御妖宗中人暗中驱蛇袭击，两面受敌，最后毒发身亡的。
　　其他一些队伍中，或许同样有他们的人手混进去吧，如此看来，薇莉丝小姐这支小队虽然成分乱七八糟，但至少还算干净。
　　这场为了争夺圣兽麒麟所代表利益的大乱斗，已经彻底展开了呢。

第三十四章：蛇妖！
　　简单处理掉了那批疑似被御妖宗暗算而死的尸体，众人顾不上停歇，继续开足马力赶路。
　　御妖宗的事，薇莉丝姑且也简单和另外不明所以的几个人分享了，看起来无论慕容云或归元门的杜哲三人，都是听说过这个臭名昭著门派的，了解情况后，表情也变得凝重不少。
　　说到底，御妖宗这样大费周章混进来，又毫不留情排除掉相同探索队伍的成员，他们的目的几乎已经可以说是昭然若揭了。
　　如果他们真的是为了抓住麒麟，那也绝不可能毫无准备，说实话，薇莉丝小姐还挺好奇，这帮人打算如何对付那只明显实力非凡的圣兽来着。
　　不过既然灵枫表示了这里存在着一座正在松动的庞大镇妖印，或许御妖宗那群人的倚仗，也跟这方面有所关系吧。
　　嘿嘿……总感觉会很热闹呢。
　　加速赶路的同时，慕容云也用某种奇怪纸人之类的方法，向外面的知府大人汇报了情况，或许这种事本就在他们预料之内吧。
　　但说实话，薇莉丝不觉得外面现在再派人下来，能比那帮御妖宗的人来得更快，不过那并不是牧师小姐需要操心的事，或许文浮等人的确有办法送来奇兵，又或者这里的局势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分晓也说不定。
　　所以，薇莉丝打算拭目以待。
　　又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看来……我们是第一批赶到的。」
　　在慕容云观察四周，得出的低沉判断声中，出现于薇莉丝等人面前的是一道峡谷峭壁。
　　地下也有峡谷，听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但事实上，那就是只能以如此描述形容的奇异之景。
　　形成潮汐深谷光怪陆离地下结构的石壁，在这里奇迹般融为一体，汇聚成仅有丈余见宽，无论如何绕路都不可能避开的几十米长狭窄通道。
　　两侧石壁向上，直没入深谷漆黑深邃的顶端，如果不是众人手持的火把，寻常人在这黑暗中环境中，大概基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吧。
　　根据慕容云的说法，顶部大大小小入口虽然足有上百，所连空间也各不相同，但无论从哪里下来，想要进入谷内的更深处，都必然得通过这条狭长走道。
　　因此，探索队才会约定在这里汇合。
　　而慕容云当初发现圣兽麒麟的地方，就是这条地下峡道的半途某处石壁侧面，那时此地不知为何打开了一道两三米宽的向下孔洞，令其暂时得以进入。
　　「……」
　　站在峡道入口，薇莉丝遥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出口，和两侧一览无余的狭窄走道，微微挑起眉来。
　　作为神族，这种程度的黑暗自然无法蒙蔽牧师小姐的视觉，但她并没有在这条路上看见所谓的孔洞，窄道是完全单向出入的。
　　换言之，如果慕容云没有撒谎，那他描述中的那块潮汐石，果然依旧封堵着孔洞的入口，七星连珠之景所带来的奇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再度展现。
　　嗯……这倒不完全是一件坏事，毕竟这边进不去的话，某些家伙大概也同样会被阻拦吧，至少在这里，大家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
　　「啪哒，啪哒……」
　　没过多久，密集脚步声开始渐渐传入牧师小姐听觉之中。
　　她转过头，周围几人虽然没有少女那般灵敏的感知力，也被这份突如其来的举动所吸引，下意识将视线投向薇莉丝正在观察的方向。
　　约莫半分钟后，被众人手中火把光芒隐约驱散的阴影中，渗出新的存在。
　　一，二，三……九，十一。
　　足足十一人，看起来基本满编的队伍，在其中一名相士打扮的男子带领下，来到了这片峡谷的入口处。
　　「承业兄……？是承业兄吗？！你没事就好，路上可有遇到袭击？」
　　慕容云立刻便认出了对方身份，面色微喜之下，主动与那名看起来像是会忽悠别人算卦的家伙打起了招呼。
　　「哈哈……果然是云兄率先抵达啊，承蒙关心，虽有遇到邪祟，但整体还算顺利，嗯……你们的队伍……？」
　　相士将视线随意扫过慕容云小队几人，便微笑拱手还礼，主动率队员迎上前来。
　　「出了些小插曲，暂时与一部分人分开行动而已，他们能照顾好自己，承业兄勿虑。」
　　呜哇，好轻描淡写的说法！
　　不过这么讲似乎也没什么毛病，总不能说双方大吵了一架，某个脾气欠佳的疑似公主殿下带着她小跟班跑了吧。
　　至于这个领头的相士，薇莉丝对他同样有点印象。
　　朱承业，也是当初考核应征者的那十名强者之一，但与作为武者的慕容云不同，他与灵枫，归元门杜哲三人一样，是专精玄术的……魔法师？
　　总之，他和慕容云一文一武，基本上算是那十人中的最强两者了。
　　目前薇莉丝所见类似强者中，除了灵枫和那位阳元郡阴阳司司守琴轩大人，大概就数这个朱承业道行最深，虽然还没达到寻仙境，但也相差不远。
　　慕容云和朱承业看起来交情不浅，汇合之后很快便凑在一起低声攀谈着。
　　他们声音压得很低，但薇莉丝还是能听见是在讨论诸如 「徐涟 」 ， 「黑曼蛇妖 」 ， 「御妖宗 」之类的内容，那布衣相士朱某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那之后，众人又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等来两支在妖邪手下有所损失，但整体还算完好的队伍，凑至大约三十多人的样子。
　　可那之后，便已迟迟再没有新的队伍赶来汇合，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慕容云和朱承业，包括另外两支队伍的队长脸色也明显有些难看起来。
　　十支小队虽然各自分头行动，但其实距离这片汇合地点的路程基本都是一致的，既然到现在还没能赶到，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和徐涟带领的队伍一样，他们……恐怕再也没可能出现了。
　　几名队长稍作商讨，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
　　「不等了，我们现在就进入峡谷，想办法打开封印入口的潮汐石……」
　　然而，还未等白衣中年把话说完，一份更加急促的惊呼，却已在这被火把隐约照亮的幽暗空间中猛然响起。
　　「蛇！有蛇啊！！」
　　「嘶嘶……嘶嘶……」
　　令人毛孔生寒的吐信之声，伴随着众人皆连拔出兵刃的哐啷作响，渐渐在周遭清晰起来。
　　慕容云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将手中火把向前方掷去，那抛洒的橘红色光芒，立刻将至少十余条在地面上匍匐前进着的，与同色地面几乎融为一体的漆黑身影照亮。
　　「大家小心！是黑曼蛇，千万不要被咬到！」
　　在队长先生的高声示警中，薇莉丝将视线向四周环绕。
　　终于行动起来了吗……
　　拥有出色视力的她，看得比所有人都更清晰，那些黑曼蛇并不仅仅是从地面上爬来，这片地下空间的顶部，四周坑坑洼洼墙壁和石缝中，也都有类似生物不断冒出，向着这边前进。
　　但除了某道隐匿起来的怪异气息，先前，薇莉丝并没有感觉到如此之多的生命潜藏在附近。
　　——现在也一样。
　　这恐怕是一种她不曾见过，只属于古灵域的独特手段，类似于撒豆成兵的召唤之术。
　　所谓的【妖术】吗……这跟慕容云的【开天掌】一样，也是蛮新奇的东西呢

第三十五章：我的功德点已经爆表啦
　　当然，蛇虽然是假的，但它们口中携带的毒却肯定是真货。
　　那种黑曼蛇毒牧师小姐之前就检查过，虽然算不上什么惊世骇俗的无解猛毒，但以这帮人目前的条件和手段，真被咬上一口恐怕也是九死无生了。
　　周围 「嘶嘶……」的诡异声响愈发密集，仿佛正在不断迫近，到来，却始终未曾发动实质性的攻击，众人目前手持的火把也只能照亮大约数米开外范围，在这种阴暗密闭环境中，如此情况，其实是很容易带来强烈心理压力的。
　　很显然，这是对方故意施展出来的攻心之计，也就是说，它其实并没有把握，靠自己攻破这边接近四十名强者联手组建的防御，只是在制造压力和拖延时间。
　　但薇莉丝能想到，不代表所有人都有同样的心理素质和临危不乱实力。
　　很快，便有人被愈发堆叠的精神压力引爆了心中恐慌。
　　「xxx！什么鬼东西，通通给洒家去死吧！！」
　　「喂，别……
　　还不等那相士打扮的朱承业出声阻止，他队伍中一名披甲光头便已怒吼着冲出人群，一手持火把照亮黑暗，一手挥舞着斩马刀，想要将那些地面上蜿蜒扭动的黑影剁成肉泥。
　　他的确做到了，那铡刀般的凶器只是几次落下，便已将至少七八条黑曼蛇切作数截，再无动静。
　　然而还未等其感到振奋，却立刻震惊地发现，那些黑曼蛇尸体竟然渐渐化作黑烟与粉末消散而去，又有更多密密麻麻的黑影从天而降，噼里啪啦落在他的铠甲与光头之上！
　　「唔！滚开！滚开！！！」
　　光头立刻想要反击，但那落下的黑影实在太过密集，即使其中一部分被他胡乱挥舞的斩马刀切开，却也有更多落在身上，向着其铠甲缝隙扭动而去，又张开狰狞的毒牙朝毫无防御的肉体狠狠咬下。
　　「滚！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光头的怒吼，很快便化作凄厉惨叫，重重倒在地上，疯狂而无用地挣扎着。
　　就在此刻，灵枫突兀一声急喝！
　　「大胆蛇妖，岂敢在此造次！还不速速显形！」
　　明明只是少女清脆悦耳的银铃般声音，威严娇喝却顷刻化作海浪与波涛，宛若轰鸣的晨钟暮鼓，在深谷之中回荡开来！
　　那喝声如九霄之上降下的恢弘圣谕，又似镇压万兽的蛮荒之首，即使作为她队友的其余众人听在耳中，也不禁心头一震，顿觉心念空明，诸般杂念尽去。
　　而周遭密密麻麻的灵蛇舞动和吐信之声，更是在这扩散开来的强威中瞬间溃退，无论匍匐地面，或藏身于墙壁，岩石，隐没在谷顶昏暗之中，但凡声浪扫过，便尽数化作黑烟飘散而去。
　　不仅如此，灵枫小姐那白皙光滑的眉心之中，竟随着某种纹路的扩张，顷刻张开一只金红色竖瞳，那神瞳扫射出大片辉光，宛若扩散开来的网，顷刻将周遭映照透亮！
　　随即，一道明显的近人型轮廓，在众人约莫几十米外拐角处被瞳光勾勒而出。
　　对方很明显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便想抽身飞退，但与灵枫配合默契的白儿速度更快，几乎是在前者以神通映照出敌人位置的瞬间，一柄飞剑便已被闪电般投射出手！
　　「噗嗤！」
　　毫无反抗之力，那勾勒出的身影被径直一剑贯穿肩部，倒飞着钉在潮汐深谷的岩壁之上，隐藏身形的术法也因此彻底失效，露出了对方真正的样貌。
　　「那，那是……」
　　人群之中，立刻有人随着照亮周遭的光芒发出惊呼。
　　那是明显并非人类的存在。
　　她的上半部分，是与寻常女子一般无二的形态，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虽然一身褴褛布片只能勉强将关键部位遮掩，但在那黑灰交杂的长发映衬下，倒也算是个姿色不俗的美人。
　　但而这美人的下半身，却是一条正在拼命扭动挣扎着，足有两三米开外的黑色蛇尾。
　　蛇妖。
　　她的身份，早已在灵枫小姐方才那一声蕴含有澎湃威严的高喝中昭然若揭。
　　「去！」
　　似乎不甘落于人后，见灵枫与白儿接连出手，那相士朱承业也很快抬掌，便有一方玉尺飘飞而出，滴溜溜旋转着将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光头带回，又连忙去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但……」
　　他与慕容云对视一眼，面色微沉。
　　正如薇莉丝所想，那些蛇虽然只是蛇妖以法术凝结而成的虚物，但其携带的黑曼蛇毒却并不会因此减弱多少，被那样咬过之后，就算靠着强健体魄暂时留了口气，毙命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那位对黑曼蛇毒明显有所了解的归元门杜哲皱了皱眉，却只能摇头道。
　　「没办法了，黑曼蛇虽然并非无解剧毒，但也不是寻常百毒丸可以化解的，何况这蠢货被那样咬遍全身，毒素早已攻入肺腑，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不……在下认为神仙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几乎是下意识般，慕容云将视线悄悄投向某一直划水摸鱼的牧师小姐。
　　「干，干嘛？你说的是神仙，跟我有什么关系……好吧好吧，事先声明只此一次啊……」
　　某人一脸不愿意地排众而出。
　　本意上，薇莉丝是不打算轻易出手的，恩惠如果施以得太随便而毫无代价，就容易让人得意忘形，擅自将其视作理所当然之物。
　　开了这个头的话，后面要是再碰到这种脑袋空空的家伙随随便便跑出去把自己送了，她到底救还是不救呢？
　　但……明明说好了要一起摆烂，刚才灵枫和白儿却出手制服了那只蛇妖，这样算起来，似乎也就只有某牧师小姐从头到尾都在当混子……
　　薇莉丝终归也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好胜心的。
　　取出牧师杖，黑发少女将顶端随意搭在那气若游丝，口吐白沫的光头铠甲胸口，绽放出温暖而圣洁的金色光芒。
　　黑曼蛇毒听起来很厉害，但说到底也只是一种比较剧烈的蛇毒而已，比起另一片大陆薇莉丝曾经见过的【幽影皇蛇】都相差甚远，更别说那些真正诡异的奇毒了。
　　只是接连施展出【净化】和【治疗术】两个圣光系的低阶魔法，【情报侦测】中这光头身上的蛇毒就已经被彻底驱散。
　　当然，为了避免这似乎脑袋不太灵光的家伙继续出去送，以及尽量不要过分惊世骇俗，薇莉丝并没有把他的状态补满，只是故意维持在了恢复健康，但又略显虚弱的程度。
　　即使如此，当那光头揉着脑袋一脸茫然爬起来的时候，周围传来的倒吸凉气和震惊之声，以及某归元门修行者 「这……这不可能！」的惊呼，依旧填满了薇莉丝小姐的听觉。
　　算了，就当是积攒功德吧……

第三十六章：久违的厌恶
　　挥开心中对小麻烦的隐约预感，薇莉丝小姐不再考虑那些可能出现的破事，径直转身走向那条被灵枫和白儿联手制服的蛇妖。
　　她们二人，早已在牧师小姐治疗光头的时候就已来到蛇妖身边，似乎正尝试与之交流些什么。
　　看起来，在某种意义上还是卓有成效的。
　　「怎么样，是御妖宗在捣鬼吗？那帮家伙跑哪去了？」
　　至少在薇莉丝感知范围之内，鬼鬼祟祟的家伙从头到尾就只有这条蛇妖而已。
　　灵枫点点头。
　　「已经确定了，操控这条蛇妖之人，与当初在馆驿内埋下灵肉的势力同出一源，你看。」
　　她抬手撩开已经不再挣扎，但表情木纳，似乎失去了对外界反应的蛇妖小姐破破烂烂衣料，在只有女孩子才能看的，其人身与蛇尾的隐私交界处，有一道刚刚因涂抹上特制药液而显露出来的清晰纹路。
　　那看起来是一种类似于符箓的文字，又像某些勾连起来的特殊图案，虽然薇莉丝没有见过这玩意，但从那上面传出的隐约气息，她也能判断出大概是种带着奴役和操控方面效果的魔纹。
　　「这是【御妖符】，最开始只是贴在身上，但随着时间推移，符箓效果渐渐深入妖体，便会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形态。」
　　「被御妖宗彻底控制的妖怪，身上基本都会带有类似标志性的印记，这既是一种证明，也是他们御使妖怪的惯用手段，十分卑劣，素来为修行界所不齿。」
　　「总感觉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家伙呢……」
　　小声嘀咕着，薇莉丝将圣杖搭在那条蛇妖肩膀上，发动了【情报侦测】。
　　很快，对方的详细情况便以更直观方式展现在她面前。
　　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条蛇妖已经死了。
　　对方的情况，有点像以前作为血奴被当成储备食物的蕾拉和蕾妮，又或者说的更贴切一些，可以形容为傀儡炼成之类的东西。
　　作为妖的灵性和神志，也就是最根源的灵魂早已消失，只是这具妖体本身的灵力和战斗本能，被御妖宗以某种特殊的手段炼制保留了下来，制作成现在这样方便掌控的兵器。
　　真是下作的手段。
　　少女心中泛起些许久违的厌恶。
　　薇莉丝并不反感正常的战斗和厮杀，御使灵兽作战也是种合情合理的手段，又或者更强硬一些，用武力或蛮力来驯服它们，薇莉丝虽然不会去做，但也没有无聊到去管这管那。
　　但她不能接受将一种有灵性的生物抹去意志，扭曲本质，彻底魔改成另一种东西这样侮辱生命本身的行为，这已经不能辩解为战斗的方式，而是完全以侮辱，掠夺和凌虐为乐，毫无底线的下作手段。
　　如果那个【御妖宗】手中的妖，都是以类似方式来掌控和操纵，这种宗派不如早点灭了为好。
　　如果古灵域的人做不到，牧师小姐也不介意当一次正义使者。
　　「薇莉丝，这条蛇妖……还有救吗？」
　　与灵枫微微闪烁的美眸对视一眼，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薇莉丝却立刻意识到，那之中大概蕴含着许多隐藏的信息吧。
　　硬要说能不能救……当然是可以的。
　　虽然灵魂已经消散有点麻烦，但这只蛇妖肉身还在，并非芝士麻薯那种灵魂散尽，身躯无存，乃至浩渺一梦这样连存在都被抹去的情况，只要使用【时光回溯】之类高阶的复活魔法，应该就能够令其变回原本的样子。
　　但这种做法太过骇人听闻了，甚至比普通的复活魔法都更加不可思议，如果此刻只有她与这条蛇妖独处，或许薇莉丝会因为怜悯心出手尝试，现在，显然是不合适的。
　　「灵魂方面的事，大概也只有真正的仙神才能做到这种起死回生吧。」
　　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令少女有一瞬间皱起了眉头，但又很快点点头，无奈叹息道。
　　「是啊，唯真仙一人尔……抱歉，我有些强人所难了，只是这般境遇总会令我想起一些往事……忘了吧。」
　　「大人……」
　　拍了拍面露担忧的白儿肩膀，灵枫微微一笑。
　　「我没事，说到底那并非毫无机会，虽然她现在音讯无存，但我还有很多时间……只要继续等下去，终有一日是能等到的，别担心了。」
　　灵枫取出一块宝匣般器物，掀开盒盖，那被钉在墙上的黑曼蛇妖便迅速缩小，滴溜溜被吸入其中，又在薇莉丝眉头微挑的视线中重新收起。
　　「走吧，必须即刻行动起来了，既然御妖宗以这蛇妖拖延我们，又迟迟不肯现身，恐怕早已找到了接近圣兽麒麟的其他方法……时不我待。」
　　三女回往众人身边，大致描述了目前的情况，几名队长也很快做出决定，开始带领众人进入正前方的峡道。
　　「就是此处了，当时孔洞便是突然于此出现，而那片空间，大概在我们脚下深处吧。」
　　在大约峡谷中央的位置，慕容云停住脚步，蹲下身，拍了拍某处与其他地方看起来别无二致的坚硬石壁。
　　因为峡谷的地形限制，这地方根本没办法将众人聚在一起，因此走在慕容云前后，能与他即时交流的只有朱承业等几名队长，薇莉丝和展现了出众实力的灵枫二女。
　　布衣相士用那杆玉尺敲了敲石壁，带起一阵沉闷的 「叮叮 」之声，微微皱起眉头。
　　「不对啊云兄，这地方是实的，听声音至少也有一丈开外的厚度，怎会是通道入口呢？ 「
　　「不，这下面的确有东西。」
　　黑发少女格外确定般的发言顿时令众人精神一振，毕竟作为 「同寿境强者 」 ，她刚刚那抬手便救回身中剧毒者的神通，早已得到一致认可和尊敬，说出的话自然是分量极重的。
　　「薇前辈……」
　　「服了，都说了一万遍别叫我薇前辈……算了，总而言之如果你们想下去，就得想办法打开，或者直接击穿这块封堵路口的潮汐石。」
　　牧师小姐坏笑一声。
　　「顺带一提，它至少有五米以上的厚度哦。」
　　「五，五米厚的……潮汐石？」
　　朱承业嘴角一抽，其他人也纷纷面露难色。
　　潮汐石质地坚硬，单论强度恐怕可以堪比另一片大陆最著名的强韧金属墨钢，虽然薇莉丝通过 sp渗透察觉到了另一边的情况，但说实话，想要强行打穿这种厚度的石头……
　　至少得动用七，乃至八阶的攻击魔法才行吧。
　　「但若如此，御妖宗又是如何下去的？如果他们其实还没有抵达此处，那蛇妖的存在便无法解释了吧？」
　　「嗯，我认为或许是地……」
　　灵枫刚打算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众人脚下的地面却突兀剧烈摇晃起来！
　　「轰隆隆隆隆隆隆！！！！！！！！」
　　伴随着这样的巨响与震动，峡谷两侧的漆黑无垠顶端，竟然也开始有大小不一的岩石向下轰然坠落，重重砸在身处仅有一丈见宽缝隙之中的众人身边。
　　「怎么回事！？莫非又是御妖宗的陷阱？」
　　「不对！承业兄，这是地龙翻身！！！」
　　来不及梳理前因后果，慕容云出色的野外求生经验发挥了作用，他几乎毫不犹豫抬起头，向身后发出声嘶力竭般呐喊。
　　「所有人，快退至峡谷之外！！！！！！」
　　「来，来不及了啊！」
　　「诸位小心，地面裂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轰鸣的巨响与强震，伴随着滚落满地的碎石，仅仅十余秒内便将连接潮汐深谷内外区的唯一峡道掩埋，最终，只剩满地废墟。
　　那些身处其中的人们，也就此消失无踪。

第三十七章：众所周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潮汐深谷上方，官军营地。
　　来自大地之下的剧烈轰鸣和摇晃，自然也惊动了这批守卫在外侧，将事发地牢牢封锁，并充当着最后防线的大部队。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镇定！！！」
　　帐篷倾塌，搭建起来的拒木和墙桩也纷纷在剧烈摇晃下溃散，那过于强烈的震动，甚至令灵卫军这种程度的精锐战士都一时难以保持平衡，像不倒翁一样摇摇晃晃跌撞着。
　　虽然文浮在阴阳司那位美妇琴轩大人帮助下勉强站立，又高声呐喊着试图维持秩序，但自然之怒带来的恐慌和骚乱，也并不是他能够只身遏止的。
　　恐怖的大地震足足持续了半柱香时间，待剧烈晃动终于止息之时，已经有些头晕眼花的知府大人才维持住身形，连忙左右眺望。
　　还不等他说些什么，一片混乱的军中，又突然暴起接连惊呼！
　　「你们快看！下……下面！！！」
　　文浮下意识循声望去，顿时瞳孔微缩。
　　原来，潮汐深谷那上百道连接向内层的孔洞，竟已有超过九成都在先前地龙翻身之中倾塌殆尽。
　　碎石和尘土堆积而起，将出口彻底掩埋，少数尚未被封堵的孔洞也因地壳动摇而大幅改变了形态。
　　与此针锋相对的是，盆地中央却因此裂开了足足十丈开外的巨大凹陷，数道狰狞裂痕自深不见底的洞穴向外弥漫而出，一直延伸到盆地边缘的坡谷之处。
　　那般景象，就像是整个潮汐深谷，乃至更大范围内的地面都即将坍塌下去，而某种极致恐怖的存在将要冲出地面，化作喷涌开来的毁灭，将周遭一切化作虚无。
　　「这……」
　　站在高坡之上，文浮俯瞰着下方已经翻天覆地的盆地深谷，心中的震骇，几乎要溢于言表。
　　但又像是想起什么，他连忙回身。
　　「糟糕！快派人去阳元城内确认地龙翻身带来的影响，如此强烈的震动……不，我亲自前去！琴轩大人，这里就交给你了，援兵很快就会赶到，请务必要按计划行事！」
　　「嗯。」
　　知府大人与一众随从护卫匆匆离去，身披道袍的美妇目送着他们身影一直消失在远方，才将视线重新转向已经天翻地覆的下方盆地，带起几声叹息。
　　「大世的征兆，已经愈发明显了啊……」
　　……
　　深谷之下。
　　「哗啦 ~」
　　堆积横陈的碎石堆中，突然暴涨的金色光罩如同开枝发芽的树种，缓缓撑开周遭动辄百千斤的巨石，又黑发少女自其中漫步而出。
　　「这还真是有够离谱的啊，其他那些家伙不会全都嗝屁了吧……」
　　站在碎石堆旁，薇莉丝左右环顾着。
　　已经落到很深的地方来了。
　　在这一片幽暗的洞穴之中，除了坍塌堆积而起的石块，周围根本什么都不存在，那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不仅令当时众人所处之处的地面塌陷坠落下去，恐怕还彻底改变了这片潮汐深谷的地形吧。
　　换言之，慕容云提供的地图已经不再具备参考价值了。
　　但是很奇怪。
　　刚刚从石堆里钻出来的时候，薇莉丝就已经有意在用 sp向周围探查，却并没有发现灵枫等人的踪迹。
　　如果只是因为坠落和地形改变而分散，不应该拉开那么远距离才对。
　　这样说起来的话……
　　牧师小姐突然想到一件事。
　　有关慕容云之前提起的，他遭遇那只圣兽麒麟时的某些不可思议情况。
　　按照他的描述，麒麟出现后并未发动实质性攻击，只是象征性扫了扫尾巴，前者便觉得周围一阵天翻地覆，很快回到了潮汐深谷的谷面之上……
　　如果那家伙没有在吹嘘，这种情况就绝不是能用简单物理位移来进行解释的，很可能，还牵扯到了一些玄奥的空间力量。
　　而且灵枫之前那样信誓旦旦保证沅芷二人不会有事这点……也有些叫人在意。
　　「这地方果然另有玄机吗……」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往周围走走看吧，刚刚原因不明的大地震虽然把队伍打散了，但那对牧师小姐而言其实并无太大影响，何况经过这么一震，或许他们正好跳过开启那块潮汐石的步骤，直接进入这片深谷的真正关键区域了。
　　打定主意，少女沿着因地震垮塌的岩洞向前而行。
　　她走了很久，周围却尽是一片静谧，别说灵枫等人，就连先前萦绕在这片地下区域的浓郁阴邪气息，竟然也不知为何荡然无存。
　　但，取而代之的却是某种更加难以捉摸，寻常人察觉不到，却渗透出隐隐约约诡异气息的淡薄力量。
　　这里并不安全，反而比外面任何地方都更加危险。
　　意识到这点，薇莉丝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身侧某块岩壁。
　　果然……墙壁和地面都是干燥的，并没有之前那种常年被地下河水浸润后的潮湿感。
　　这地方，一定就是慕容云当初遇到麒麟的区域，但恐怕连他都没有察觉到这股真正可怕的隐晦力量。
　　牧师小姐继续沿着眼前唯一的道路迈开步子。
　　又走了大约十余分钟，薇莉丝再度停步，眉头微微皱起。
　　不对，这明显不对。
　　别看牧师小姐只是慢悠悠走路，但她的速度可不能以寻常人概念进行比较，从最开始的位置到现在，至少已经移动了至少近十公里，加上扩散出去的 sp覆盖范围……
　　潮汐深谷下方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广袤的中空地带？
　　这根本不符合空间结构。
　　更何况只是因为地震跌落的暂时分离，灵枫等人就算也在同时移动，这么长时间过去，只要不是相背而行也早该出现在探查范围之内了。
　　至少至少，也该遇到其中数人才对。
　　但实际上，从头到尾，薇莉丝哪怕连一条掘地蚯蚓都不曾感知到，这静谧而死寂的空间中似乎除了气流很那异样气息外，其他什么都不存在。
　　「……」
　　她抬手，玄奥之树化作精巧的银色短刃，被黑发少女握于掌中。
　　随即，银刃散发出微光。
　　那光芒像是某种特殊的指向标，由薇莉丝向周围进行的尝试性移动，色泽与强弱也随之发生了规律性变化，似指引着少女向某处而去。
　　「果然啊。」
　　这里的空间有问题。
　　具体是什么情况还不好判断，但既然【拟似卡巴拉生命之树】拟态的【空痕之刃】给出了特定反应，就说明这里的空间环境必然处于某种不稳定的异常状态，存在着连向另外区域的通道。
　　这在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出现的。
　　放弃了毫无意义的继续前进，薇莉丝干脆闭上眼，选择直接跟随【空痕之刃】的指引来进行直线移动。
　　「光佑。」
　　反正周围也都是些死物，她干脆在身畔展开【光佑之护】屏障，并将其加固，无视了物理体积的阻碍和石壁碰撞，化作攻城锤一般的金色战车强行前进。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耳畔不断传来墙壁倾塌，大量重物坠落在地和剧烈撞击的声响，但薇莉丝小姐充耳不闻，只管蒙着眼睛一路横冲直撞。
　　前方无路可走，就以蛮力狠狠撞开。
　　石块坠落而下，就用屏障直接顶住。
　　哪怕地面二度垮塌，地形改变，也无法阻止少女朝着既定方向移动的脚步。
　　终于，掌中空痕之刃的波动达到极限，预示着空间的交织点已经近在咫尺。
　　薇莉丝再度睁开眼。
　　她……又回到了最初坠落时的起点。

第三十八章：急急急！让我看戏！
　　「……」
　　打量着周围似曾相识的景象，少女没有多做犹豫，直接以掌中银刃向空无一物的身前划下。
　　「滋啦！」
　　伴随着利刃划开布料的破帛般声响，她面前的空气中，立刻裂开一道银光闪烁的米长划痕。
　　但让薇莉丝略感惊讶的是，那划痕并未像以往一样显现出门扉的形状，却如同散开枝桠的树梢，竟勾勒出千丝万缕，数之不尽的分叉和节点来。
　　「嗯？这是……」
　　最初的错愕之后，牧师小姐突然反应过来了。
　　这种情况，她其实是见过类似之物的。
　　时间或许有些久远，但当初在人类联合王国首都勇气之城里，那座由【守罪者】和王国先祖伊迪丝 ·梅凯兰德管理的 「天牢 」三层，结构也和这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同一位置的空间被复制和分割成了无数份并列存在，就像一个个并列的平行世界，相同却又互不干涉，这里的情况与那边虽不完全相同，但设计概念却是近似的。
　　唔，这样说起来……
　　薇莉丝当初其实怀疑过这种空间技术是某人从【幻世】带来，随后才应用在勇气之城那边的，毕竟以联合王国的空间魔法研究水平，还远远没达到能够制造出如此精密并列空间的水准。
　　但既然连古灵域也出现了类似空间，莫非当初那个建造天牢的人……
　　不，换个角度考虑，如果痕的确也身在古灵域，这种手笔会不会与她有所关联呢？
　　得想办法搞清楚才行。
　　薇莉丝没有将注意力投向那些分开的无数支点，因为那每个支点，都是此地设计者以真实空间为模版创造出来的 「囚笼 」 ，其中绝大部分恐怕都与她如今所处之处一样，是空无一人的死寂之地吧。
　　大概这就是牧师小姐始终找不到其他人的原因，只是那种萦绕在这些并列空间里的怪异气息究竟是什么？妖邪的一种表现形式吗？
　　算了，还是先出去再说。
　　她将手指轻轻触向那无数分裂开来节点的最下方。
　　这便是多重空间的基点，被遮掩在无数复制品后的真正现实领域。
　　如果说圣兽麒麟最可能会在哪，无疑便是此地了。
　　指尖触碰到那空间坐标的瞬间，银光响应了黑发少女的意愿，化作漩涡将其吸入，薇莉丝的身影夜由此消失无踪。
　　……
　　「啪哒 ~」
　　在几乎同一个瞬间，相同的场景之中，牧师小姐的身影再度浮现，轻盈踏在残留着水份的石质地面上。
　　她环顾四周。
　　依旧是与空间传送前基本相同的景象，但旁边明明应该被【光佑之护】顶开的那些碎石堆，此刻却依旧完整，先前薇莉丝蛮横撞破石壁冲进来时留下的痕迹也已不见踪影。
　　一切，都诡异地像是不曾发生过一样。
　　但这正好印证了薇莉丝的猜想。
　　她看了眼手中的【空痕之刃】，那上面不稳定跳动的银光已经平静下来，虽然依旧光芒闪烁，表明周围存在着可以进行切割的空间通道，但却变得十分规律。
　　这说明薇莉丝已经回到了更加稳定的现实空间，而不再是先前那样以特殊方法复制出来的临时小位面了。
　　大量由环境带来的变化，不断渗入她感知之中，也进一步做实了这样的推测。
　　与复制空间而成的囚牢不同，这里的地面和墙壁是湿润的，而且……阴邪气息非常浓郁，浓郁到几乎超过了潮汐深谷中，薇莉丝等人曾经走过的任何一处地方，几乎可用扑面而来形容。
　　这种阴气浓度，大概可以堪比当初千年之末，七星连珠唤出古灵域之月时，被打造成至阴极点的曾家村吧，那是即使普通人也会感到毛骨悚然，浑身不适的可怕环境。
　　但更奇怪的是……这种条件下，周围竟然没有滋生出妖邪。
　　或许是这里格外隐秘，几乎没有生物能抵达此处，无法满足妖邪形成的条件，但真要薇莉丝说的话，她倒觉得更像是什么东西镇压住了这里的邪气，使之凝而不聚，无法形成更加完整的个体。
　　「嗯……应该相当接近了吧。」
　　薇莉丝将拟态而成的【空痕之刃】收起，换上主武器【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视线却投向了她曾经在复制空间中走过一遍的通道深处，很快迈开步子。
　　不多时，某种除脚步之外的声音，隐约传入少女听觉之中。
　　「哗啦 ~哗啦 ~」
　　那是近似于水浪拍打在岸边，激起翻卷的声音，并且随着愈发前进，空气中的阴邪与湿气竟然也还在不断加重，如果薇莉丝穿着的不是【羽衣 ·格拉瑞亚】，而是其他普通衣物，恐怕已经变得有些湿漉漉了。
　　突然。
　　「轰隆！！！」
　　一道更加剧烈的爆炸声在通道尽头猛然响起，直震得周遭石壁摇摇晃晃，几乎要发生二次垮塌一般。
　　牧师小姐眉头微皱，又很快挑起，身影却突兀消失于原地。
　　下一刻，竟有米长的尖锐地刺从下方升起，猛然贯穿了她先前所处之空间。
　　向前疾踏数步避开那诡异攻击，薇莉丝不慌不忙，顺势挥起手中纤细修长的洁白圣杖，将本该用来发射魔法的尖端宝石，狠狠抡向她迈步尽头处一块格外巨大的漆黑岩石！
　　「砰！！！！」
　　沉闷刺耳的爆鸣声在通道中轰然回荡，那看起来不过数公分粗细的长杖毫发无损，但原本似乎固定在地面上的石块却立刻四分五裂，抛飞而出，噼里啪啦撞在另一侧的墙壁上！
　　捏了捏手中的杖柄，回味着先前那貌似许久未曾品味过的爽快敲击感，薇莉丝偏头瞥了眼那一地破烂碎石。
　　这玩意是活的。
　　这是一只妖，道行不浅的妖。
　　都说石头成精石头成精，今天却是见到真货了。
　　——岩石精。
　　别看对方现在被砸得支离破碎，一副已经死透了的模样，但既然它能将身体融入地面，分离出那样的地刺攻击，仅仅拆成碎块是肯定不会要了它命的。
　　事实上，那些碎石块的确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聚集和融合，想必很快就能恢复原状，继续投入战斗吧。
　　但薇莉丝可不打算继续跟它纠缠。
　　这很大概率是一只被御妖宗操纵，负责在这里守门的妖怪，加上刚才传来的爆炸声，那帮家伙的主力恐怕已经进入内部，跟什么人打起来了。
　　得赶紧过去看热闹才行啊。

第三十九章：悬空之地，孤岛麒麟
　　打定主意，趁着那只岩石精还在自我恢复的时候，薇莉丝小姐即刻转身而去。
　　经过最后一段几乎近在咫尺的路程，她顺利来到了复制空间中并不存在的通道最深处。
　　迎面而来的景象，令她面露恍然与些许惊叹。
　　「这就是潮汐深谷之中地下水的真正来源了吧，真是惊人啊……」
　　难以置信，她所站这片通道的尽头，竟是一片面积超过先前镇妖印基点所在湖泊百千倍，几乎可谓广袤无垠的地下内海！
　　陆地之下有海，任谁听起来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但那样的现实，如今已真真切切展现在了牧师小姐面前，而这片内海的面积，恐怕甚至更在整个阳元郡之上。
　　换言之，阳元郡附近这片陆地的下方……是中空的。
　　但这样的奇景，必定不可能自然形成。
　　站在内海边缘的石台上，听着微微起伏海浪拍打在岸边的哗啦声响，薇莉丝抬起头，将视线转向高处。
　　那遍布于这片空间穹顶石壁上，几乎涵盖了每一个角落的璀璨银色纹路，已经令真相昭然若揭。
　　「好大的手笔。」
　　应该是有人用某种方式强行掘空地下，又开凿出暗河，令这片空间与遥远之外的西海相连，将海水引入此地，再以类似于结界的手段撑起整个地下内海空间，最终才形成了如今这样的奇特景观。
　　若真如此，当初做成这件事的人……手段几乎可谓通天啊，那可不是普普通通一群凡人努力几下就能办到的。
　　而之前那宛若地龙翻身般的大地震来源……
　　毫无疑问，只会是因为这里的结界出现了动摇。
　　薇莉丝的注意力很快被那撑起地下空间，甚至可以说撑起了整个阳元郡的银色结界上，某处足有百丈见宽的漆黑痕迹所吸引。
　　那并非被某种强大攻击轰炸后形成的焦黑，而是由更加污秽，类似于邪祟极度凝聚化作的能量所形成，就像是覆盖在结界表层，并不断向内侵蚀的附骨之疽，正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蔓延，扩张开来。
　　很显然，就是这种能量将撑起阳元郡的庞大结界侵蚀，使之逐渐减弱，开始无法承受大地之上万物的重量，最终导致了先前地震的出现。
　　从那些污秽蔓延的速度和如今规模来看，这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之内形成的结果，但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果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
　　最终的结果，恐怕会是整个阳元郡甚至更大范围内陆地彻底向下塌陷，如同基层垮塌的高楼那般，彻底沉入这片辽阔地下海中。
　　届时，这大地之上至少超过九成的生灵，都将随着栖身之处一并毁灭吧。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很多人都无法接受的，所以，已经有 「勇者 」挺身而出，试图阻止那样可怕灾祸的到来。
　　雪色白翼自黑发少女身后伸展而出，将她带向空中。
　　哦，别误会，薇莉丝小姐可并非那位 「勇者 」 ，至少现在还不是。
　　这地下内海之上并非完全空无一物，在大约是中央的位置，还存在着一片仅仅方圆数公里的孤岛，而那些侵蚀结界的漆黑痕迹，也刚好处于这座岛屿的正上方。
　　漂浮在孤岛上空顶端，薇莉丝用扩散出去的 sp稍微探查了一下那种漆黑能量，以及整片结界目前的状态，顺带将下方的景象尽收眼底。
　　嗯……这种感觉，倒是有点像那些重叠空间里游离的隐晦破灭气息，但更浓郁也更杂驳，虽然能量更加庞大，但在牧师小姐看来其实完全不如前者，更像某种衍生物一样的东西。
　　至少这大片乌黑，并不会让她心中浮现出某种淡淡的危险感。
　　至于那结界，虽然之前狠狠震了几下，但一时半会肯定是塌不了的，倒不用急着去处理。
　　薇莉丝将注意力又投向下方孤岛。
　　嗯，看起来一共有三方的势力呢。
　　其中人数最多的一方，正是以慕容云为首的那批官家探索队员，而另有大约十余人和十余只妖怪组成的团体，此刻正分出一部分牵制着慕容云他们，更多主力，却正向那孤岛中心区域的屏障不断狂轰滥炸。
　　如果说这两批人都在薇莉丝意料之内，但剩下的第三方，却着实有些引人注目了。
　　那是一只耷着脑袋趴卧在地，但仅仅如此也已有三米之高，长约数丈的华丽异兽。
　　那大概是薇莉丝穿越至今，见到过最漂亮的生物之一了。
　　其首近狮形，长着一双有点像是麋鹿的角，浑身披挂着光滑而瑰丽的赤红色鳞甲，有蹄，尾细而长，虽然只是半合着眸，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但那股将威严与华丽完美融合在一起的高贵气质，却叫人一眼难以忘却。
　　「这就是代表祥瑞的圣兽，麒麟吗……」
　　虽然因其绚丽多姿的外形而暗自惊叹，但薇莉丝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只麒麟的状态并不怎么好，或者说很差。
　　那保护它的结界，很显然是由麒麟自身释放出来的，但其光芒却非常暗淡，时不时还会肉眼可见地波动摇曳几下，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另外，它很强。
　　不是普普通通的强，而是那种凌驾于周围每一名人，妖，碾压般的绝对强大，这点从它已经衰弱到如此程度，还能以屏障正面承受全部敌人攻击而不倒就能看出来。
　　如果状态万全的话，这麒麟恐怕轻轻松松就能把周围那些杂鱼全拍成肉饼吧。
　　事实上它展开屏障也并不完全为了保护自己，在那屏障之内，竟然还有另外两道身影。
　　有趣的是，薇莉丝同样见过他们。
　　并非别人，正是袁鸿，和他负责保护的那位本事不大，架子和脾气却是不小的，名为沅芷的莫名其妙大小姐。
　　而那趴卧着的麒麟身边，则摆放着一尊明显为人类定制，比起前者略显渺小的石棺，冠盖紧紧封闭着，上面却贴满了用途未明的符纸，也看不见里面究竟收殓着何人。
　　但与那石棺相对的另一侧，沅芷正双眸闭合，仰躺在另一座同样贴满符箓的石台之上，两处的灵符交相辉映，某种淡淡的光芒正不断从石棺中升起，汇聚成线流向前者体内。
　　很显然，这是一种特殊的仪式，而且得到了双方同时认可，否则那个袁鸿就不会仅是站在旁边满脸严肃地守护着，与麒麟一致对外了。
　　「嗯嗯……虽然很热闹也很有意思，但总感觉没我什么事的样子？」
　　那些疑似御妖宗的人，和他们役使的妖怪虽然攻势猛烈，令守护屏障看起来一副岌岌可危的样子，但实际上这屏障摇曳的绝大部分原因，都只是麒麟自身状态不够稳定，加上主持那仪式牵扯了精力，导致输出能量时强时弱而已。
　　双方的实力层面跨度太大了，就算让这帮人在外面砸上一整天，估计也很难破开结界，而他们的作用大概也只是牵扯麒麟的注意力而已。
　　哎等等……灵枫和她的小跟班跑哪去了？难道也不小心掉进那些重叠空间了？
　　但。
　　像是要印证牧师小姐刚刚自心中冒出的疑惑，原本只是微微波澜的海面之上，突然翻涌起超过数百米直径的巨大漩涡！
　　一道漆黑色的惊天虹光，骤然自漩涡中喷射而出，竟瞬间击穿了叫御妖宗等人奈何不得的守护屏障，直奔祭台上的沅芷而去！

第四十章：阴海
　　那黑光来得又快又疾，正身处另一侧战场的慕容云等人根本来不及，大概也没那个能力救援，袁鸿更是已经面色凝重地握紧手中长棍，似乎准备拼死也要阻挡这束他绝对挡不住的恐怖魔光。
　　但，那始终只是匍匐在地，微合着眼眸的麒麟，却第一次展现出了它作为圣兽，远超在场众人的强大力量。
　　那其中一只蹄状前足抬起，竟有与之完全相同的放大虚影横扫而出，看似缓慢，却又比那黑芒更早一步挡在袁鸿与沅芷身前。
　　「砰！！！」
　　「轰隆隆隆隆！！！！！！」
　　足影凝而不散，正面硬撼那漆黑魔光，两股强横力量在空中猛然对撞，扩散而出的余波，甚至令在场所有人和妖怪不受控制向后跌退，整个地下内海的空间也随之再度剧烈摇晃起来。
　　哦……
　　原来如此，这就是刚刚那种剧烈爆炸声的来源了吧，难怪麒麟只是任由这些入侵者在面前跳脚而毫无作为，看来另有强敌环伺，必须要时刻集中精力才行呢。
　　状态不好还要同时做这么多事，真是难为它了。
　　但这样下去的话，麒麟恐怕会倒下。
　　刚刚那一击对撞看似平分秋色，但一边情况未明，麒麟这边却已是强弩之末，只要这种程度的攻击再多来几次，它早晚会挡不住的。
　　牧师小姐低头，看了眼漩涡正在渐渐散去的海面。
　　一昧坐视事态恶化似乎也不太好，那就先去看看这水下究竟藏着何方神圣吧。
　　白翼舞动，调转方向，少女顺着刚才出现漩涡位置俯冲而下，还未等那些岛上之人看清痕迹，便已噗通一声钻入海中。
　　「咕噜噜噜噜噜……」
　　身体排开海水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神之羽】遇水而不湿，带来的强劲推动力，帮助牧师小姐快速向下移动着。
　　虽然某人并不会游泳，甚至可以说水性很差，但那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羽衣 ·格拉瑞亚】作为神器，自然可以轻松将海水与身体隔绝，而薇莉丝作为神族，也并不是特别需要呼吸，不能以普通人的角度来进行看待。
　　除了那种无处不在的漂浮感有些不太适应外，整体倒是跟飞在天上没太大差别。
　　入水入湖这种事，薇莉丝之前在另一片大陆旅行的时候也偶尔干过几次，但这里的地下海水……怎么说呢，给她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阴冷，极致的阴冷。
　　入海的第一时间，她便感觉到了。
　　这里的水比普通河水或海水更冷，却并非那种纯粹的温度变化，而是某种会令人不自觉毛骨悚然，宛若正在向着深渊下潜时油然而生的心底发寒。
　　真要拿出一个形容词的话，薇莉丝愿称之为 「阴寒之水 」 ，而这种水，大概也正是潮汐深谷下妖邪横生的真正罪魁祸首。
　　当然，说得通俗易懂点，其实就是水里的阴气浓度超标了。
　　超标，而且远远超出了正常人能够承受的范围，别说喝下肚去，就算只是长时间浸泡其中，甚至生活在这种湖海的周边，都会对身体造成很大影响。
　　至于具体是什么影响……
　　虽然只是猜测，但薇莉丝怀疑当初曾家村人体内之所以会孕育出妖邪，可能就是那个啥七天魔尊之类的家伙，在他们饮食和饮水中动了手脚，变成了类似这样的东西。
　　妖邪这种东西，似乎只要所谓的阴邪之气足够强烈，就会无条件出现在任何地方，就像是一种特殊的世界规则……对生物很不友好的规则。
　　而这片地下海同样如此。
　　海中并非没有生物，虽然准确来说大概不能划入 「生物 」的范畴，但它们的确存在，而且很不友好。
　　「唰！」
　　圣杖顶端延伸出的近百米长光剑横扫而过，将某只纯粹由惨白骨架拼接而成，裹挟着大片海藻和烂泥，但明显不属于任何薇莉丝已知生物形态的怪鱼切成两半，向来接受不了过分丑陋之物的牧师小姐不禁汗颜扶额。
　　「呜哇……受不了啦！这玩意该不会也是妖邪吧？！」
　　一边吐槽着，薇莉丝漂浮在愈发幽深的海中，环顾四周。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怪东西被战斗所吸引，向这边靠过来了。
　　那之中，既有先前那样被她一剑切开，崩溃为碎屑的，由骨骼拼接而成怪鱼，也有浑身腐朽不堪，手握破烂鱼叉的僵尸般人形，甚至是一些长出了鱼鳍，身体轮廓却类似于陆地走兽的东西。
　　看起来，这都是千百年中由那些不慎跌入潮汐深谷，溺毙或被其中妖邪啃杀撕咬而亡的生灵残骸，在周围浓郁阴邪环境下演化而来的东西。
　　似乎薇莉丝因为羡慕某圣骑士姬惯用的酷炫招式，照葫芦画瓢模仿来的这柄百米光剑所散发光辉，对这些常年徘徊于阴暗海中的邪祟而言，是某种既接近于克星，又格外仇视之物的天敌，会吸引它们像飞蛾扑火般不断发起攻击。
　　虽然算不上什么强敌，但继续纠缠下去就没完没了了呢。
　　心中打定主意，少女身后又是两对白翼舒展开来。
　　「砰！！！！！！」
　　澎湃推动力产生的反作用，甚至直接在已有数千米远的海面之上炸开百米高浪花，下个瞬间，薇莉丝的身体已如离弦之箭俯冲而下，抵消浮力带来的阻碍，极速潜向更深的海底！
　　但，更多诡异妖邪却自内海深处疯狂涌现，向她啃咬厮杀而来！
　　「净化之雨。」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无数璀璨光剑自高速下潜的少女周身忽然浮现，化作游曳于深海的金色蜂鸟，以更快速度猛扑而下，如光雨坠落，将试图阻挡在牧师小姐身前的妖邪魔怪尽数切割为齑粉。
　　虽然妖邪大概并无畏惧之类的情感，依旧不计代价地一波又一波涌上，但那在绝对的碾压性力量面前并无任何意义，偶尔出现体积格外巨大的妖邪，也会被黑发少女手中随意挥出的百米长 「激光笔 」瞬间切开。
　　以光之剑雨开路，辅以动力拉满的【神之羽】，前进自然再无阻碍，仅仅半分钟过去，她便已脚踏实地踩在了这片内海的最底层。
　　「……」
　　牧师小姐抬头看了眼上方。
　　明明之前被砍成那样还在穷追猛打，可当她真正进入地下深海的最底层后，那些妖邪就再也没有继续追击了。
　　并非它们不想，而是不敢。
　　这里，似乎存在着某种身为近似之物，但境界与位格远远凌驾于其上的可怕存在，甚至薇莉丝有理由怀疑，这片内海之中阴气格外浓郁的原因，或许正是其在经年累月中散发出的气息影响吧。
　　已经近在咫尺了。
　　薇莉丝将视线转向脚踏实地的前方，在这片深海底部的礁石与怪异珊瑚环绕之中，海面那座孤岛的正下方……
　　竟然有一座华丽的水晶宫。

第四十一章：龙之九子与不可思议的名字
　　将圣杖上延伸出的光芒暂时收回，驱散【净化之雨】的威能，薇莉丝踏步向前。
　　如琉璃打造而成水晶宫殿，在深海中散发着浅淡光华，那是并不同于日月，灯火，更接近夜明珠一般至宝在黑暗中自然绽放的光辉。
　　以夜明珠，夜明石充当灯光已经是颇为奢华的豪举，但那至少还在合情合理范畴之内，可要说直接以其为原材料，打造出一座美轮美奂的海中宫殿，恐怕也就只有传说中的【龙宫】才能达到此等规格了吧。
　　平安无事地来到那 「龙宫 」之前，看了眼大开的宫门，薇莉丝抬步便打算踏入其中。
　　「喂！等等啊！」
　　突然，有些耳熟的低声惊呼突兀在少女身旁海水中响起，修长洁白又分外有力的小手从附近珊瑚中探出，一把抓住黑发少女白袍的衣摆，制止了她的动作。
　　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会发生这一幕，薇莉丝并未挣脱对方或发动反击，只是微微侧眸，露出略显促狭的笑意。
　　「哎呀，居然在这里也能碰到你们，好巧好巧呢 ~」
　　「你还能更假一点吗……」
　　在分外无语的白儿身后，灵枫也探出身来，一脸郑重地朝牧师小姐摇头示意。
　　「薇莉丝，不能就这样直接进去，那太危险了。」
　　「好好好，战前会议是吧，我懂的 ~」
　　对于未知事物，薇莉丝小姐向来是保持着足够谨慎和警惕态度的，虽然她对自己的实力有些信心，但既然作为东道主的灵枫都这样说了，听听她的意见也并无不可。
　　至少能和白儿深入内海来到这里，就已经足够证明她俩的能力了。
　　三女一起来到珊瑚后方，还未等额头上贴着张符纸，似乎是以此获得了在水中呼吸和说话能力的白儿小姐讲些什么，薇莉丝就抢先拿下了关键话题。
　　「所以这宫殿，还有这片地下内海究竟是怎么回事？别跟我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既然都到了这里，也该揭开谜底了吧？」
　　额头同样贴着符箓的灵枫微微颔首。
　　「薇莉丝，不知你可听过龙之九子的传说？」
　　「龙之……九子么。」
　　黑发少女面露思索。
　　以普遍理性而论，作为初来乍到的异乡人，牧师小姐自然不可能了解这些本地传说，但凑巧的是，曾贤志送给她的那本 《灵隐寻仙录 》上，却恰好记载有相关内容。
　　《灵隐寻仙录 》是本很有意思的自传，那上面并不仅仅记录着有关灵隐仙岛的情报，而囊括了大约四百多年前某人自家乡启程，在诸地游历，又前往寻找灵隐仙岛，最终成就一代宗师的毕生之旅。
　　只不过灵隐仙岛作为给他带来最重要影响和转折的关键点，所占篇幅尤其之多，故取名为 《灵隐寻仙录 》。
　　仙岛姑且不论，而有关龙之九子的内容，却是那人在找到灵隐前一次年轻时奇遇所接触的。
　　这个世界，古灵域的龙，与晓光这类龙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那似乎并非一个种族，而是指代某个独立存在的唯一个体。
　【祖龙】
　　据说，【祖龙】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存在之一，拥有移山填海，逆转乾坤，凌驾于凡人想象之上，足以称之为至圣的伟岸力量，几乎是与灵隐仙岛一并，在久远前便出现于这个世上，却不知为何于千年前消失无踪。
　　祖龙有后，共九子，但九子各不相同，它们分别继承了来自龙的一部分力量，或者说权能，因此每一只，都是足以被称之为圣兽的强大存在。
　　就像北元崎国的圣兽貔貅，虽然并不存在绝对依据，但有一种说法便倾向于它也是龙之九子其一。
　　但说到底就跟祖龙本身一样，龙之九子也很少很少出现于古灵域之人的视野内，有关它们的内容大多都只是传说，或没有真凭实据的臆测，版本很多，难以拿来作为参考。
　　而 《灵隐寻仙录 》中所记载的，则是九子之一中相对广为人知的长子囚牛。
　　囚牛好乐，是代表着艺术与美好的圣兽，性格温厚，不喜杀伐。
　　当时此书撰写者偶然误入一处深山空谷，谷中不知为何有仙音萦绕盈盈，他好奇前往，在谷口的石碑上看见了有关此地，以及囚牛的部分的记载，却仿佛被某种力量所阻隔，怎么也无法深入其中。
　　最终只能遗憾离去。
　　根据石碑描述，此地名为仙音谷，而当作者准备充分，打算再次前往造访时，那原本存在着仙音谷的地方竟然却已经天翻地覆，变成了一片平地。
　　直至写下这本 《灵隐寻仙录 》时，他也没能搞明白仙音谷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如此，足可见龙之九子的神秘与强大。
　　「所以，这片内海以及水晶宫，也是龙之九子其一创造的吗？」
　　灵枫摇了摇头，犹豫片刻又点点头，沉声道。
　　「也……可以这么说，被关于此地的，是龙之九子中最为凶暴，嗜战和危险的睚眦。」
　　「薇莉丝还记得吧，我说过……这潮汐深谷之下有一处镇妖印，其实镇的就是这被封于海下的凶蛮之兽。」
　　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去，黑发少女将高处那隐隐约约的模糊黑影映入眼中。
　　「镇妖印的本体就是那座孤岛？」
　　「虽不中，亦不远矣。」
　　「……」
　　虽然话说得有些不明不白，但联想起那尊石棺，和正在麒麟保护下进行某些仪式的沅芷，薇莉丝已经隐约猜到了大致的情况。
　　「这个睚眦很厉害吗？有多厉害？」
　　「不好说，但至少当年初代西圣与麒麟合力，也只是选择了将其封于此地而非斩杀，我认为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样啊……」
　　没有继续接下已经谈到尽头的话题，一身布衣素裙却依旧难掩高贵气质的少女沉默片刻，些许来自她唇间的声音，在水中掀起波纹。
　　「薇莉丝，我能……相信你吗？」
　　牧师小姐摊了摊手。
　　「谁知道呢，就算我说能或不能，你也早就有到了自己心中的答案，不是么。」
　　「呵……也是。」
　　苦笑着摇了摇头，灵枫将一枚玉牌递出。
　　「辟邪宝玉，流传此世所有避邪符的最上品之物，整个古灵域也仅有不到十枚，贴身佩戴此物，便可承受睚眦凶邪之气的侵袭，这并非私有物品，所以事情结束还请记得交还于我。」
　　「就不能直接送给我嘛……」
　　随口开了个玩笑，少女接过灵枫小姐手中的白色玉牌，明明身处水下，触摸之际，一股淡淡暖意却依旧立刻自玉身弥漫而出，化作某种无形保护，将薇莉丝周围海水中的阴邪之意自然隔绝开来。
　　嗯，看起来倒的确是个不错的东西呢。
　　她低头打量了几眼手中的玉牌，又下意识发动【情报侦测】，却突然不着痕迹地微微一僵。
　　有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情报浮现于眼前。
　【由西元灵女痕取千年阳元古玉，亲手所铸之辟邪宝玉，佩戴时自有阳元庇体，抵御诸邪。初共分十枚，其中三枚因某次变故已经损毁，剩余则由西元圣君与西元灵女各自保管部分。】
　　这短短一行话，却在牧师小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什么？西元灵女……是痕？！

第四十二章：睚眦
　　短暂震惊，或者说惊喜之后，薇莉丝又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可能啊，怎么可能呢？
　　这简直荒诞。
　　薇莉丝设想了无数种痕在这古灵域中可能扮演的身份，但却唯独没想过，她会是那位几乎可以说已经近在咫尺的灵女大人。
　　要知道，当初痕在传信中，可是明确表示让薇莉丝登上灵隐仙岛去寻找她的，这几乎就已经明示了前者此刻正身处仙岛之上，而牧师小姐也一直是这样理解的。
　　痕绝不会无的放矢，或信口开河，如果她就是西元灵女，且不谈为何会得到这么个身份，那薇莉丝还有什么登上灵隐仙岛的必要吗？
　　这显然是不符合逻辑的。
　　甚至截止发动情报侦测，获得这意料之外信息的前一刻，薇莉丝都更倾向于灵枫才是那位周游各地，代圣巡狩的灵女大人，毕竟微服私访这种事古往今来也不算少见了。
　　而无论是那种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非凡见识，至少同寿境以上的超绝实力，包括白儿的存在，几乎都明示了她的身份。
　　但现在看起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嘶，等等，难道这破技能又犯病了？
　　在眼前二女略带疑惑的视线中，薇莉丝小姐不信邪地又调查了一遍手中玉牌，但很可惜，得到的结果与之前并没有任何区别。
　　「薇莉丝，有何不妥吗？莫非辟邪宝玉也会对天外来客造成排斥？你的脸色……看起来略显异样。」
　　「啊，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只是被它的功效吓了一跳而已，这是个好宝贝呢。」
　　真是见鬼了……到底怎么回事？
　　心知此刻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薇莉丝强压下向灵枫详细打探那位西元灵女情报的冲动，随手将辟邪宝玉揣入怀中。
　　「这样就算准备充分了吧？」
　　疑惑之色自少女的高贵面容上一闪而过，但灵枫同样很有分寸地并未追问不停，只是微微颔首。
　　「我们一起进去，务必要小心，白儿。」
　　「是！」
　　白儿抽出宝剑，主动上前打起头阵，薇莉丝和灵枫则稍稍靠后，并肩而行。
　　但，就薇莉丝刚将左脚迈入宫殿覆盖范围之内的瞬间，却突兀微微皱起眉头来。
　　某种被异样能量扫过的不爽感立刻涌上心头，她下意识以余光转向身边的灵枫和白儿，却发现二者面色如常，只是依旧警惕地将视线投至前方，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刚才那种无形气息的存在。
　　这就是她们提到的所谓凶邪之气？
　　不像。
　　很简单，灵枫之前交给薇莉丝的那枚避邪符，并未对这种异样能量作出反应，就像是阳光穿透了密不透风的玻璃，明明防护的效果仍在，却没有起到任何实质作用。
　　那是某种视线，被注视感，就像在阳元城里，那些天上飘来飘去的古怪玩意一样，只不过更加隐晦，也更加危险。
　　看来有脏东西啊……
　　没有将这份心思表现出来，她只是随着另外二女一并向前。
　　穿过水晶宫内华丽的走道，在寂静无人的诺大空间中，少女们抵达了宫殿中央。
　　此地之主的身影，映入眼帘。
　　水晶宫正中之处露天，七根数丈直径的华纹巨柱冲过穹顶，以某种奇特规律环绕组合而起，又有粗壮的银色锁链盘绕在每根巨柱之上，向外延伸，共同将内中唯一的生物刺穿，并牢牢禁锢。
　　那是一只体型庞大，不亚于麒麟的异兽。
　　它的头颅与麒麟整体十分相似，但更加尖锐而菱角分明，显得有些狰狞，也分外霸气，头上的独角向后倒弯着，并不圆融，更接近于锋锐的形态。
　　它生有四足，足底无蹄，取而代之的则是极富攻击力的锐爪，身躯修长，末端生有与独角形态近似的长刀般尾部，坚实鳞甲披覆着它的全身上下，比麒麟更加厚重几分，看起来极具威势的样子。
　　睚眦，毫无疑问，这便是睚眦，龙之九子中作为凶暴的存在。
　　嗯……顺带一提，它的样子让薇莉丝想起了某位虽然被打回老家，但整天都喜欢喊着杀杀杀杀杀的恶魔君主大人。
　　听说那家伙正在找一个合适的坐骑，这俩看起来倒是蛮般配的……
　　睚眦匍匐在水晶宫的中央，它的四足，胸膛和尾部都各自被一根来自七柱的锁链刺穿，就连头顶的弯曲刀状独角，也遭到了最后一根锁链捆缚。
　　那不知由何种材料制成的，类似金属的银色锁链将它整个庞大身躯牢牢钉在地面上，几乎除了稍微转一转脑袋之外，其他部分全都动弹不得的样子。
　　但它蕴藏着凶威与蛮荒气息的暗红色双瞳，却已经盯向来者。
　【一千年未见生人了，你们，是来替她履行诺言的吗？】
　　睚眦的声音，并非由那遍布尖锐利齿的巨口中发出，而是化作某种更加恢弘的意志，在宫殿内回荡，传入在场三女的心念之中。
　　这般似曾相识的手段令薇莉丝略感惊讶，也暗自将对眼前生物的评价上调了些许，却依旧不露声色，毕竟这里有比她更适合进行对话的人。
　　灵枫缓步上前，面对着异兽硕大的头颅，夷然不惧。
　　「睚眦，为何要冲击封印？」
　　凶兽暗红色的瞳眸微微下垂，落在对它而言分外渺小的少女身上，又咧了咧利齿，似是在嘲讽。
　【当然是为了自由，千年之约已至，她却迟迟未曾现身，既然如此，吾制造些动静稍作警示有何不可？】
　　灵枫面色郑重道。
　　「我不清楚你与初代西圣缔结了怎样的契约，但她也绝不可能允许你像现在这样冲击封印，制造大地震动，你可知道仅仅先前那一次地震，就为上方的生灵带来了怎样的生灵涂炭吗？」
　　「如果你心有不满我们可以商量，岂能……」
　　「吼！！！」
　　突兀，睚眦一声咆哮，迸发出如雷般轰鸣的声浪，打断了灵枫小姐的话语。
　【商量，又是商量！当初尔等花言巧语骗吾入此海自封，以密法散去凶邪之气，所谓杜绝妖邪造福世人之时，可有考虑过吾之感受！】
　【她骗了我！凶邪之力乃吾身天成，根本就无法消失！既然如此，吾为何还要屈居于这深海之下？因为不合尔等所立规则，因为会给所谓的世间带来危害，就必须要像囚犯一样被禁锢于此！？】
　【你们解决不掉【毁灭】的因子，便要封禁，抹除那些本该无罪的东西，这是何道理？！】
　【吾乃龙之子，为何要因蝼蚁般的凡人便委曲求全！！！】
　　澎湃凶煞之力，伴随着睚眦的愤怒狂涌而出，几乎化作肉眼可见般狂风扑面而来。
　　「嗡 ~」
　　灵枫之前交予的辟邪宝玉也终于在此时散发出暖意，自动将那股足以令凡人肝胆俱裂而死的凶邪之力隔绝，保护着三女安全。
　　「睚眦，你冷静一点……唔……」
　【花言巧语！都是欺骗！！！】

第四十三章：鳞血
　　这大块头看起来满肚子委屈啊……
　　不过也是，按照它和灵枫交谈时流露的信息判断，恐怕睚眦并非被击败后关押于此，而是与西元灵国的初代西圣达成了某些协议，主动自封在这阳元郡地下的内海之中。
　　但看起来，当初那份协议里西圣使了些小手段，没有将全部情况悉数告诉睚眦，只是为了避免其影响扩散，用画大饼之类的忽悠说法将它拘禁至今。
　　被关了一千多年，加上这家伙看起来脾气本身就不太好，会表现出现在这幅态度也完全在情理之中呢。
　　伴随着睚眦的暴怒，原本还算能够交流的氛围也顿时急转直下，虽然灵枫的辟邪宝玉阻挡了绝大部分溢散而来的凶气，但那也只是气息而已，凶兽真正的力量 ——睚眦的本体，此刻才将要展露出峥嵘。
　　它咆哮挣扎着，银色锁链迸发出哐啷啷的剧烈声响，那七根环绕睚眦而建的巨柱上也随之浮现出光芒与魔纹，似乎正全力镇压着躁动不安的凶兽。
　　「吼！！！吼！！！！！」
　　睚眦放弃了交流，取而代之的，只剩下它环绕于大殿之中的似龙非兽般怒吼，整座水晶宫，整片地下内海似乎都随着凶兽的狂躁而不断震颤着，引起脚下大地一阵阵剧烈晃动。
　　灵枫快速后退几步，回到二女身边，神情已变得前所未有般严肃。
　　「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睚眦怎会变得如此暴躁？看来只能采取紧急措施了。」
　　「紧急措施？那是什么？」
　　似是回应着黑发少女的好奇，灵枫转过头来。
　　「就是加固封印强行阻挡它，避免此地崩溃的武力手段，薇莉丝，当初在曾家村那道暂时阻挡了灵月光辉的神通，你还能再次使用吗？」
　　「哦……你指的是【神圣辉耀】吧，倒是可以啦，不过那玩意除了亮就只有净化效果，真能让这看起来单纯只是生气大块头冷静下来吗？要我说的话，这边推荐用【净化之雨】之类更方便快捷的真净化……」
　　没有听出某人这番 「好心 」提议里蕴含的本质，灵枫小姐只是快速摇了摇头，选择了她心中更稳妥的方案。
　　「可用就行！接下来我将会展开法事，通过一些手段来获得暂时压制睚眦，并加固封印的力量，但这能力并不稳定，如果我表现出力有未逮的迹象，届时请你在关键时刻，以此神通为我助力，可以吗？」
　　「呃……好吧，你说了算。」
　　得到某人略显遗憾的同意，灵枫立刻微微颔首，又朝另一边的白儿以眼神示意。
　　后者似乎了解她接下来将会使用的能力，表情略带担忧。
　　「大人，你真的要这么做吗？那可是只有关键时候才能动用……」
　　「现在便是关键时刻！睚眦若冲破封锁，镇妖印将彻底崩塌，整个阳元郡及周边数郡都将陷入毁灭！无须多言，吾意已决！」
　　「是……遵命！白儿，必誓死为您护法。」
　　快速与同伴谈妥，灵枫深吸口气，伸手入怀，将藏在胸前规模可观丰盈内的一串奇特项链取出，将其抛给白儿。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变化在其周身浮现。
　　她的灰色长发之中，竟渐渐渗透出星星点点般金红，那宛若滴入清水中的红墨，又像是熊熊起的烈火，立刻蔓延，侵蚀向周遭，仅仅几秒之内，少女三千青丝下半部分，便已尽数化作刚正热烈的渐变之红！
　　如同解开了某种束缚，强横而霸道的气息登时自灵枫周身喷薄而出，鼓动起少女的朴素衣裙，在这深海之内的水晶宫中激起翻涌水浪。
　　但她的变化并未就此停止。
　　「以吾麟血，煌煌神威，请入此身！！！」
　　伴随着少女的高声娇喝，灵枫后背顷刻亮起一连串似魔纹，又像是字符般闪烁的光华，那是连衣衫都难以掩盖，蕴含有玄奥力量的神秘华纹，赐予了后者更加不可思议的转变。
　　她的肌肤表面，竟然快速生出了光滑而小巧的轻薄赤红鳞片，头顶也随之延伸起螺纹状独角，明眸中泛起如火之光，化作竖瞳，熊熊烈焰在深海下自周身燃起，竟连那阴邪之水，也无法奈何其分毫！
　　这是完全无法被称之为人，而更接近妖的姿态，但白儿似乎却对自家大人的这般转变早有预料，依旧只是手持宝剑，肃立守护在气息不断喷涌开来的灵枫身边。
　　就连那暴躁不已的睚眦，也被这股仿若来自洪荒远古的气息所吸引，变得更加愤怒起来。
　【你是她的后人！除了上面之外，竟然还有一个！该死！你们都该死！！！】
　　「吼吼吼！！！！！！！！」
　　在似龙非兽的狂吼声中，捆缚着睚眦的银色锁链摇晃得更加剧烈，就连那七根粗壮的镇妖巨柱也随之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嗡鸣，上面浮现的魔纹光泽明灭闪烁着，似乎已经快到了能够承受的极限。
　　就在此刻，似乎已经完成变化的灵枫，突然咬破自己的手指，混合着燃作烈火的鲜血，抬手打出一道光芒！
　　她的脚下，也立刻浮现出几乎将其自身与远处七柱尽数笼罩的庞大光印。
　　「七星镇邪大印，启！」
　　那金红之光掠空而出，注入其中一根晃动最为剧烈的石柱之中，原本明灭闪烁的魔纹似乎得到滋养，竟瞬间华光大放，沉凝厚重的古老气息立刻扩散而出，变得更加稳定，任凭睚眦再如何拉扯，也已纹丝不动。
　　「吼！！！吼！！！！！！」
　　凶兽更加愤怒地咆哮着，但灵枫充耳不闻，又有更多殷红如火的热血自指尖洒出，汇聚成光芒投向第二根石柱，将其稳定，加固。
　　虽然看起来卓有成效，但很显然，这种做法对灵枫而言并非毫无代价。
　　第一次之时还好，到了再度洒出光芒的此刻，她的脸色几乎肉眼可见变得苍白起来，这不仅是因为能量的亏空，恐怕更在于血气不断流失造成的影响。
　　那大概是她将血脉精华凝聚而成的纯粹精血，才能达到这般立竿见影的效果。
　　而且对着这种做法推进，她体内那种来自传承的血脉也会变得非常不稳定，随时可能带来强烈的反噬，因此灵枫绝无可能以一人之力将七柱全部加固，除非她今天想死在这里。
　　最为经验老道的牧师，薇莉丝立刻就做出了这般判断。
　　片刻间，激活了异兽血脉的少女又是抬手，打出第三道光芒，将其中一根巨柱稳定，但她原本周身充盈的气势和火光也明显开始跌落，身形微微摇晃起来。
　　「已经可以了吧大人！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
　　没有理会白儿焦急的劝阻声，灵枫甚至分不出精力来转头解释，只是深吸口气，第四次抬起玉手，指向前方的七根镇邪之柱。

第四十四章：致命杀机
　　原来如此……
　　薇莉丝好像明白，为什么之前灵枫要请她在关键时刻使用【神圣辉耀】了。
　　并不是指望她靠这个光属性魔法来压制，或驱散睚眦身上的什么东西，而是给灵枫自己使用的。
　【神圣辉耀】虽然是个净化魔法，但说到底也属于圣光系，它之所以会那么亮，其实是因为在展开时巨幅提升了笼罩范围内的光元素浓度，高阶圣光系魔法基本都存在着类似情况。
　　但灵枫并不清楚这点，她所知之中薇莉丝展现出来的最强大能力就是【神圣辉耀】，而使用了那种类似变身的能力后，前者展现出来的阳与火属性也跟圣光十分接近，可以说是半种同源的力量。
　　说到底，无论哪种能力，又有着怎样的表现形态，仙术，魔法，超能力，殊途同归，基本都是利用空气中魔力元素来进行驱动的。
　　如此一来，灵枫就可以利用【神圣辉耀】聚拢而来的浓郁光元素，来弥补自身亏空，减少消耗，达到完成封镇全部七柱的最终目的。
　　这家伙……眼力和见识果然都很出色啊，明明只是接触了一次而已，竟然就能把来自外界的其他体系力量理解到这种程度，并充分活用。
　　既然并非西元灵女，那她到底是什么人？难道……
　　一边思索着，薇莉丝也已经取出【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开始调动自身魔力。
　　无论如何，还是先把当下的问题解决再说吧，灵枫也该到需要支援的时候了。
　　但，正当她准备发动魔法之时，那种自从进入这片海底水晶宫起，便隐约萦绕在薇莉丝心头的异样感，却猛然达到了极限！
　　她手中光芒一变，立刻化作巨型光矛爆射而出，猛刺向前方少女的身旁！
　　「灵枫！躲开！！！」
　　听见牧师小姐突兀变调的警告，虽然不太理解，但信任和那股源自血脉中的直觉依旧令灵枫毫不犹豫侧开身子，向外避去！
　　而伴随着她的身体离开脚下阵法，失去了少女供给力量，刚刚被点亮不久的法阵也立刻暗淡下去。
　　但，这并非错误的选择。
　　因为下一瞬，已有漆黑裂痕，自她方才所处胸膛处悄无声息浮现。
　　那是连空间都为之碎裂的恐怖刺杀一击，无踪无影，无处可寻，甚至在其真正发动之前，连某位不曾仔细探查的牧师小姐都只是隐约察觉到怪异，而未能找到这异样感的真正来源。
　　不过，好在还是薇莉丝技高一筹，提前发现了对方的举动。
　　「砰！！！！！」
　　光矛刺破虚空，重重撞在水晶宫的墙壁之上，直没入柄，而那股薇莉丝察觉到的异物感也瞬间烟消云散。
　　「大人！」
　　就连身经百战的白儿，也是直至此刻才终于从突然出现的刺杀中反应过来，在光矛掠空而过之后，赶忙一剑向裂痕身后的空气中斩去。
　　但很可惜，那里正如目之所见半空无一物，白儿的宝剑只是划过虚无，却什么都没能触碰到。
　　她没有恋战或执着于寻找刺杀者，只是连忙上前搀扶住被打断了术法的少女，一边警惕观察着四周，一边焦急询问。
　　「大人，你没事吧？！」
　　那种激活血脉而来的形态变化，已经随着突如其来的中断反噬快速消退，鳞片重新化作白皙肌肤，头顶的螺旋状独角亦向内收缩，烈焰渐渐消弭。
　　摆了摆手，灵枫勉强抑制住吐出鲜血的冲动，转头看向同样正快步向这边走来的黑发少女。
　　「并无大碍……多亏薇莉丝提醒，否则就真难说了，没想到这里也潜伏着七天魔尊的爪牙，难怪事态会恶化到这般程度……」
　　「七天魔尊？」
　　牧师小姐环顾四周，对这个似曾相识的称谓生出了兴趣。
　　原本隐约笼罩在水晶宫内的异样能量，已经随着那一记刺杀的失败而彻底散去，薇莉丝也不太清楚她的反击有没有伤到对方，因为对方跑得实在太快了。
　　看起来，应该是动用了某些空间方面的能力，消失得干净果断，可谓将 「一击不成，远遁千里 」的刺客信条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甚至没有出来露个面或放上半句狠话。
　　这可比普拉卡卡那种刺客要高明太多了。
　　而很不巧，薇莉丝小姐现在并没有时间去陪对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嗯，应是七天魔尊中的【掠空】，即使在那些怪物中也最为神秘和可怕的存在之一，刚刚那个瞬间，我察觉到了它的气息，也只有它才能通过藏身亚空间实现潜伏与快速移动，刺杀，令我也难以提防……真是个绝妙的时机。」
　　简单做出了猜测，灵枫挺直身板，拍拍身边短发少女的肩膀，并未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深入探讨。
　　「好了白儿，不必如此紧张，【掠空】有一铁则，虽然原因不明，但短时间内，它绝不会对刺杀失败的对象出手第二次，此刻恐怕已经离开，暂时不会再行出现了。」
　　「可恶……便宜那混蛋了。」
　　顺着她的视线，三女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向睚眦所在的封印中央位置。
　　虽然在薇莉丝提醒下躲开了突如其来的袭击，但很显然，那名为【掠空】的七天魔尊带来的刺杀，依旧强行打断了灵枫主持的封印加固仪式，而以她目前的状态，恐怕也很难做到重新展开术式了。
　　旁观这么久，薇莉丝小姐基本也算看明白了，这七根封印之柱分别对应的，估计就是潮汐深谷中她们曾经见到过的那种基点空间，而封印着睚眦的镇妖印想要完美运作，自然是七柱缺一不可。
　　仅仅加固其中三根并不足以完全封锁住这头绝世凶兽，那四根并未得到修复的巨柱，其上光芒与花纹已经在睚眦拉扯中闪烁得越来越频繁，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一般。
　　「那现在怎么搞，是不是只能准备跟这家伙干架了？事先声明啊，咱只是个牧师，打打杀杀的事我可不打头阵，除非你喵喵叫求我……」
　　「……？」
　　表情略显古怪地看了某提出莫名要求的牧师小姐一眼，灵枫无奈摇摇头道。
　　「睚眦是祖龙之子，古灵域仅次于那几位至高存在的凶兽，哪怕全盛时期的麒麟也很不敢说能单打独斗胜过它，仅凭我们是几乎不可能正面战胜睚眦的。」
　　「即使能做到，睚眦一旦冲破封锁，此地崩塌所带来的连锁影响也会直接令大地倾覆，成千上万生灵因坠落而陨灭，那之后再将其镇压或击败也已经无法挽回局面了。」
　　「好啦好啦……不用跟我反复强调严重性。」
　　薇莉丝颔首表示知晓，又转言道。
　　「不过你们心还真大呢，明明下面有这么个不得了的威胁，还敢在地面大兴土木建造城市？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啊。」
　　「那是先辈的决定，我无法评价，何况这七星镇邪印照理来说，本不该崩溃得如此之快，恐怕是以七天魔尊为首的势力动了什么手脚，事已至此，剩余部分也只能仰仗……」
　　「吼吼吼吼！！！！！！」
　　睚眦的突然暴动的狂吼打断了灵枫解释之声，原来在这短暂片刻，它竟已崩断那跟独角上所缠银色锁链，再度张开巨口，向着宫殿中空的顶端喷射出漆黑魔光！
　　它凶暴的意志，也随之冲霄而起！
　【沅千秋！！！滚出来见吾！！！！！！】

第四十五章：西圣沅千秋
　　在狂暴的怒吼声中，那充斥着凶蛮之力的光束穿越深海，直奔宫殿上方唯一漂浮着的孤岛而去。
　　不同于先前被囚锁之时，脱困一处几乎令睚眦能够发挥的力量凭空翻倍，它似乎也不再满足于原本目标，而竟是打算将那岛屿径直击沉！
　　「……」
　　见灵枫与白儿抬头望去，却并无动作，似乎也已经做不了什么的样子，薇莉丝小姐皱了皱眉，手中的牧师杖微微抬起，似有金色光芒在顶端隐约跳动。
　　玩笑归玩笑，既然看到了，总不能……
　　但就在此刻，一道澎湃金红色烈焰，却自外界冲入海面之下，直奔向那轰击岛屿的魔光，将其在半道硬生生拦截！
　　「轰轰轰轰轰轰轰！！！！！！」
　　两股强横之力轰然碰撞，整片内海也剧烈翻涌而起，无数海中妖邪被那强流搅得四散纷飞，明明水能克火，那金红之炎却反而在水中燃烧得愈发强盛，又顷刻便将试图向其展开攻击的妖邪化作灰烬。
　　「麒麟真炎……真的是她……」
　　伴随灵枫带着感慨的轻声呢喃，被至阳之火所包裹着的身影，也终于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名女子。
　　名为沅芷，曾与薇莉丝等人短暂同行，却因不合而分道扬镳的少女。
　　但此刻，她那在西元灵国中分外普遍的灰色长发，却已被如火般烈焰的金红色填满，眸中的任性和刁蛮化作沉稳内敛的沧桑，又宛若夜空之中闪烁的熠熠星辰，威严而不失气度。
　　比起在场众人，睚眦似乎更了解与熟悉她的身份。
　【灵圣沅千秋，你这阴魂不散的欺骗者！终于肯现身了吗！！！】
　　「……」
　　被烈焰笼罩的少女在海中缓缓沉落，所过之处妖邪尽灭，邪气无存，她自上方降临于水晶宫之中，精准落在了薇莉丝三女身前，代替后者承受着来自睚眦的蛮荒凶气与滔天愤怒。
　　语气，却依旧平淡。
　　「睚眦，我并未欺骗。」
　　「当初我与你约定，共伴自封于这深谷之下，以保一方安宁，待到千年之后便可再归尘世，此约，如今依旧有效。」
　【谎言！既是如此，为何你不来将吾释放，为何你之子嗣仍要阻拦于吾身前？！】
　　借助沅芷身躯再度醒来的灵圣，或者说初代西圣摇了摇头，只是轻笑。
　　「子嗣有子嗣的职责，你想以蛮力冲破这锁印，令大地之上生灵涂炭，她们自然要来阻止，这与你我之间的约定并不冲突，睚眦，莫要被奸人挑拨与利用了。」
　　很显然，睚眦虽然凶蛮，却并不愚蠢，而西圣话语中的意指也已经暗示得十分明显。
　　前者冲击周遭封印的动作暂且停息，思索片刻，又送出沉凝般意志。
　【你的意思是，这世间竟有保持封印完好，又可令吾脱困之妙法？】
　　西圣微微颔首。
　　「自然是有的。」
　　她仰头望向周遭与身后三女，轻出口气，似感慨万千。
　　「千年前，我为求平定祸乱，除去古灵域妖邪大灾之法，与其他三位圣君共同登上仙岛。那时，我们均获得了一次求见至圣御狐尊神的资格，并分别进入【御狐神庙】参拜。」
　　「其他三位圣君的情况我并不清楚，但我沅千秋，却的的确确得到了那位存在的回应。」
　　「御狐尊神以大神通传我【七星镇邪印法】，用来平定万邪，并暂时压制你身上与生俱来，以至于在那之后，无法正常与其他生物接触的凶蛮邪气，将影响尽可能削弱到最低，避免了我们不得不与你殊死一战的最坏局面。」
　　「祂曾言，七星镇邪印法需以万千生灵之力合镇，但崩毁之时，其反噬也将祸及众生，此乃代价，本应无法规避……」
　　「但尊神又言，千年之后，纪元再入大世之时，将有一女自天外而来。」
　　「她身负元脉初血，白衣黑发，有诸圣加身，乃大神通者，若能得其相助，便可彻底化解你身上的邪力，且令【七星镇邪印法】解而不崩，保两全其美。」
　　「在御狐尊神的预言中，她将在必要的时刻来到这里，但如何取得其帮助，却需要我们自己寻找方法……」
　　说着，西圣将视线转向后方，那灿若星辰又沧桑威严的眸划过三名少女，最终落在某位本准备吃瓜看戏的牧师小姐身上。
　　「如今看来，御狐尊神的预言已然落成，不是吗？」
　　顺着她的眼神，灵枫，白儿，甚至封印中央的睚眦都下意识纷纷看向某薇莉丝小姐。
　　「……欸？」
　　「薇莉丝，难道……你就是预言中的天命之人吗？！」
　　看见灵枫小姐突然露出一副 「大神竟在我身边 」的惊讶和恍然之色，莫名其妙成为了事件核心人物的牧师小姐赶忙大声反对。
　　「喂喂喂！什么鬼啊，我只是到这边找人而已，又不是来拯救世界的，别擅自给我揽上一堆奇怪的麻烦事啊！」
　　「呃，其实我也觉得她这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不像是那种……」
　　没等白儿吐槽完毕，顶着沅芷身体的西圣便已再度开口。
　　「姑娘可是从原初之地而来？」
　　「……？」
　　薇莉丝很清楚，所谓原初之地，其实就是指她之前所在的，那片被世界障壁隔绝起来的大陆，虽然并不存在官方上的叫法，但包括西芙琳在内，那些真正见多识广的神明或古老存在都是如此称呼的。
　　所以，至少这点上西圣并没有猜错。
　　而睚眦虽然嘴上看起来不依不饶，一副要找某人算账的样子，但自从西圣真的出现之后，却明显变得老实了许多，并没有再继续冲击周围的封印，因此，场面也渐渐变成了以西圣为主导的谈判和交流。
　　意识到对方恐怕是认真的，薇莉丝也收敛了轻佻的态度，无奈摇头道。
　　「是又如何，先不提那个莫名其妙的预言究竟怎么回事，就算我真是御狐神所指的人，也的确有那个能力，但就像祂说的，又有什么理由非得帮你解决问题呢？」
　　「说得势利一点，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难不成是想用【你不做就会生灵涂炭】之类的道德来绑架我么？」
　　西圣微微一笑，竟揖手致意，行后辈之礼。
　　「不知您如今如何称呼？」
　　「嗯……？哦，叫我薇莉丝就好。」
　　「薇莉丝……呵呵，确是个符合您如今形象的名字呢，您说的很对，无功不受禄，无利不起早，任何人包括至圣御狐尊神在内，都不会平白无故赠予他者好处。」
　　「因此，我早已准备好了请您出手相助的对应酬劳。」
　　金红长发如火焰般燃烧着的少女再度轻笑，却显出几分狡黠之意。
　　「不知您可否有兴趣，收下一代步所用的坐骑呢？」

第四十六章：你在教我做事？
　　「……？」 x4
　　西圣此言一出，别说薇莉丝，就连灵枫和白儿都纷纷困惑地歪起了脑袋，远处封印中的睚眦更是立刻大声吼叫起来！
　【沅千秋！你这诡诈女人又想耍什么把戏！？吾身为龙子，岂能屈居人下！若要受此屈辱方可脱困，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能请你暂时保持安静吗？」
　　红发少女回头瞥了睚眦一眼，那毫无保留，骤然展开的冰冷威严，竟然连凶兽都被吓得微微一缩，浑身鳞片炸起，一时间还真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喝住躁动不安的当事兽，西圣重新微笑着看向同样有点被吓到，只是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的某牧师小姐。
　　明明依旧是那副威严十足的模样，不知为何，薇莉丝却突然生出她其实面对的，是一位正在与其洽谈生意的狡诈商人般错觉。
　　「如何，只要您愿意出手，在不损伤此地镇印根基的前提下将睚眦释放，我可以替它做主，让睚眦随侍身边守护您一千年，以契约为证。」
　　「唔……一千年吗。」
　　虽然有些突兀，但缓过来之后，薇莉丝也渐渐摸清了这位借躯还魂的西圣大人意图。
　　初见睚眦之时，对方就曾经表示过，镇压它的【七星镇邪印法】无法将其体内凶邪之气尽数散去，因为那就是睚眦与生俱来的根源之力，如果全部消失，它也会就此失去力量甚至殒命。
　　换言之，御狐神传授的这个方法只能治标，而无法治本。
　　或许那家伙当初在教西圣沅千秋这个法子的时候，就没打算靠类似方式彻底解决问题，只是暂时把威胁压制下去，直到千年之后的如今，再让祂预言中的所谓天命之人来想办法。
　　对沅千秋而言，如果薇莉丝愿意出手，也有能力解决问题的话，此举不仅能够保住上面阳元郡万千生灵的性命，也可以达成她与睚眦的千年之约，将其释放。
　　至于牧师小姐能否处理好睚眦体内凶气的问题，只能说即使无法根除，有这样一位能够从御狐神所传密法下取兽的强者傍身，也能大幅减少睚眦带来的祸乱和威胁性，总比现在这样像随时有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要好。
　　而对薇莉丝来说，有睚眦这样的绝世凶兽随侍左右，只要能够驾驭得了，其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她如今很多可靠伙伴都被隔绝在了古灵域之外，有个厉害的打手的确会在特定场合方便许多。
　　理解了其中玄机后，薇莉丝了然颔首。
　　「原来如此，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合作，我似乎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正当西圣大人面上笑容渐渐轻松之时，牧师小姐突然话锋一转。
　　「但是，我拒绝。」
　　「什……？！」
　　表情骤然一僵，从现身至今都仿佛智珠在握的沅千秋，终于露出惊讶和些微焦急之色来。
　　「为何？您应该没有理由……」
　　「呵，这就是我拒绝的理由。」
　　在灵枫与白儿同样讶异的视线中，薇莉丝没什么所谓地摊了摊手。
　　「我这个人啊，最讨厌的就是麻烦，和被逼迫着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了，说实话吧，如果换做灵枫诚恳地拜托我帮忙，再喵喵叫两声，虽然有些麻烦，但我也不是不能想办法搞定这事。」
　　「但我和你并没有交情，也不欠你人情，你选择用利益之类的东西来捆绑我做事，这看似互惠互利，没有拒绝的余地，但在我看来，本身便是一种强迫。」
　　「表面上摆出一副尊敬态度，可你实际上又把我当成什么了？所谓的天命之人，还是解决问题的工具人？」
　　被这样当面直言讽刺，西圣大人的面色自然渐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但牧师小姐并未在意。
　　她指了指封印中央沉默着，不知在思索什么的凶兽。
　　「何况，这对睚眦真的公平吗？既然你当初与它约定了一千年，时至今日，就该履行约定毫无条件地放它离开，而不是自以为是地擅自替它再续上另一个千年之约。」
　　「可这也是为了它好……」
　　抬手打断沅千秋的辩解，薇莉丝摇头道。
　　「我不否认你的初衷或许是为了它好，但既然如此，千年前你就该把详情和具体计划向睚眦和盘托出，让它自己来决定，而不是等到如今才慢悠悠地借尸还魂，搞出什么不为人知的后半段。」
　　「如果是迫于无奈才选择与我签下契约，那与又一个千年囚狱有何区别？」
　　即使说到这里，红发少女依旧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什么。
　　「您有所不知，按照睚眦的性格……」
　　「你是想说，它性格自负傲慢，如果当初把全部原委都告诉它，睚眦就不会乖乖接受这个计划了对吧，那么，你的行为与【欺骗】又有何差异？只不过是在玩文字游戏罢了。」
　　「这……」
　　被毫不留情地接连驳斥，沅千秋一时竟也无言以对起来。
　　反倒是那始终沉默，旁听着双方交流的凶兽本身，突然发出一声与愤怒迥异，似乎蕴含着愉悦之意的沉闷吼叫，将它的意志扩散开来。
　【有趣，有趣！！说得好！！！】
　【小女孩，你这番话倒是让吾甚为满意！本该如此，吾等存于天地就应落落大方，将话说得一清二楚，而非巧言令色以欺诈！】
　【沅千秋是卑鄙的小人，吾已不再信任她，但若是你……】
　【吾愿再给这苍生一次机会。】
　　凶兽抬起被锁链缠绕刺穿的巨爪，向前方伸出。
　【吾名睚眦，乃【祖龙】之后，龙之次子，天命之人啊……若汝真是天命者，便踏上前来，用力量，让吾知晓如何！！！】
　　「……哈。」
　　与对方隔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的初代西圣，沉默片刻，已经成为全场焦点的少女笑了。
　　「薇莉丝，不要勉强……」
　　「没关系，既然它都这样发出挑战了，再推诿搪塞反倒显得我心虚呢。」
　　摇摇头，示意灵枫二女稍安勿躁，又将怀中的辟邪宝玉取出，重新抛还给前者，黑发少女收起法杖，迈开步子。
　　凶蛮狂气，在下意识让出道路的西圣身前，在水晶宫内化作风暴，向失去宝玉隔绝的少女席卷而来。
　　她不以为意。
　　装点有羽状纹路的雪白长袍泛起莹润色彩，化作更加坚实而柔韧，几乎紧贴于肌肤的宝光，将她看似纤弱的身躯庇护其中。
　　狂涌的邪意与蛮荒之气吹鼓在她身上，却宛若清风拂向巨石，海浪拍打巨堤，只是怡然不动。
　　少女独身分开那冲天狂气，缓慢而随意地向前走去，如同闲庭信步。
　　那殿中道路似漫长，而又短暂，还不等身后再传出如何声音，薇莉丝已经来到匍匐于七柱中央的巨兽身前。
　　「吼……」
　　它凶厉的暗红色竖瞳与少女银蓝色眸光在空中交织，发出似期待又略显亢奋的低沉咆哮，伸向前方的巨爪却并未动摇。
　　于是，少女白皙娇小的手掌，搭上了它爪间绒毛。
　　「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真正的力量。」

第四十七章：伏凶
　　天地倾转。
　　薇莉丝睁开眸子，将前方傲然伫立于虚无云海之上的魁梧身影映入眼帘。
　【精神世界的战斗吗，你果然也掌握着 sp……神念的运用方法呢。】
　　睚眦很明显没有达到真正的神明领域。
　　包括它在内，上面的那只麒麟，以及西圣沅千秋都还停留在神明之下的伪神层次，具体或许各有差异，但上限绝对在这之内。
　　因为他们都没有神格。
　　但既然如此，睚眦又是如何掌握并驱动本该达到那个层面之上，才能使用的这股力量呢？
　　真要说的话，难道跟它【祖龙】之子的身份有关？
　　双方神念交织而成的虚幻世界中，传来凶兽狂傲汹涌的意念。
　【真不可思议！汝之神识浩瀚如海，几乎可谓吾生平所见之极！但天命之人啊，莫要以为这样便可令吾惧怕了，来一战吧！】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和开场白，话音刚落，睚眦已张开血盆巨口，向着少女吐出漆黑澎湃的恐怖魔光！
　　「吼！！！！」
　　果然是个战斗狂呢。
　　这样想着，牧师小姐抬起单掌，掌心向外。
　　那咆哮而来，甚至比薇莉丝身躯还要粗壮的黑色光束，径直撞上她外推的掌心，却宛若被某种坚不可摧之物分断一般，立刻碎裂至两侧，擦着少女的衣襟向后方飞掠而去。
　　毫发无伤。
　　若是换做现实世界，她或许还要考虑下，以肉身硬接至少伪神巅峰级别一击是否妥当……
　　但这里是精神空间，双方都是以各自神念凝聚而成的身躯，在这里，肉体的强度只取决于 sp的强弱。
　　因此，牧师小姐才能做到这样轻描淡写，直接以肉掌劈开光束的举动。
　【睚眦，以这种方式是不可能打赢我的，用出你的全力吧，不必担心后果。】
　　「吼！！！吼！！！！！！！」
　　或许是薇莉丝轻飘飘的态度让凶兽觉得受到了蔑视，又或者它其实是因这前所未见强敌的绝望般力量，反而亢奋到了极致，并未再回以任何交流，却径直于怒吼声中迎面狂奔而来！
　　它头顶弯刀状的独角光芒大放，又再度延伸近半之长，竟真的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绝命尖刀，直奔黑发少女胸前撞去！
　　「啪！」
　　但薇莉丝闪电般抬手，以更迅之速握住它独角的锋尖，锋锐爆发，却未能伤到少女看似稚嫩的手掌分毫，反而将凶兽已经达到顶峰的冲势硬生生遏止，甚至半步未退。
　　明明她的身躯相比睚眦而言，几乎渺小得如同人类之与猫咪，但却就是这样简简单单抵住对方，便已令其再也寸进不得。
　【我说过吧，寻常攻击手段是无用的，亦或者……作为龙之九子其一的睚眦，竭尽全力也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吼！！！！！！！！！」
　　几番挣脱不开，在似龙非兽的愤怒咆哮中，睚眦身后似镰刀般的长尾骤然伸长，化作锁链横扫而来！
　　少女处变不惊，单掌抵住巨兽独角的同时，另一只手也同时抬起，将那尾端刀锋接下，直接握在掌中。
　　随即，猛然发力。
　　「吼……吼？」
　　睚眦的咆哮声中突兀带上几分困惑，因为它的四足，突然离开了能够脚踏实地的精神空间云端，飞扬而起。
　　下一刻，它才意识到这般光景代表的含义。
　　那与它对抗着的少女，竟单手挥舞起前者长而有力的巨尾，如同拉着溜溜球的绳索末端，将其整个身躯向空中猛然抛出！
　　又重重砸下！
　　「轰！！！！！！！！！！！」
　　被拽着尾巴的巨兽在空中划出一整道平滑圆弧，狠狠砸落在看似虚无缥缈的云端，带起惊天动地的巨响。
　　云雾激荡，烈风以撞击点为中心猛然席卷开来，几乎要将精神空间内自然形成的白云尽数掀碎。
　　虽然只是神念形成的精神体，但这般剧烈坠地，依旧给睚眦带来了一阵难以避免的震荡和晕眩，可还没等它缓过神来重整旗鼓，整个身体便已再度以末端为始凭空飞起。
　　「轰！！！！！！！！！！！！！！」
　　更加剧烈的撞击，在划过圆弧之后爆发开来。
　　居然还挺爽的……
　　一边揪着睚眦的尾巴，把它在地上抡来抡去，薇莉丝一边如此暗自腹诽着。
　　这里是精神空间，只要不把精神本源之类的东西给打烂，就算再怎么揍也不会造成真正实质上的损伤，所以薇莉丝才能放心大胆地爽砸对面。
　　说实话，她跟睚眦之间虽然有些实力差距，但如果放在外面，至少无论如何是做不到以这种方式完虐对面的，毕竟薇莉丝小姐只是一位人畜无害的牧师，并没有太多攻击手段。
　　但这种直接以神念交织，以 sp为武器展开泥头车冲撞的对抗方式，牧师小姐还真没怕过谁。
　　轰轰轰轰的震鸣不断在精神空间中连绵响起，最开始睚眦似乎还对这种屈辱的完虐方式感到愤怒，试图用利爪，或喷射魔光之类的方式进行抵抗。
　　但很快，它就发现那完全是无意义的徒劳，无论任何形式的攻击，都几乎难以对少女造成任何伤害，光束之类流于体外的能量更是随手就可拍散。
　　双方的神念强度差距实在太大了，几乎相当于刚牙牙学语的幼儿和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如果不是薇莉丝只以打击和展示实力之类目的为主，而想要速战速决的话，恐怕早已分出胜负。
　　「轰！！！！！！！」
　　又一次被捏着尾巴抡在云上，但这回，睚眦的庞大身躯却直接化作光点消散而去，只剩它的意念依旧在精神空间中回荡。
　【已经够了。】
　【哦？意思是要展开第二战了吗？来来来，你应该还有不少余力吧。】
　　牧师小姐略显期待地搓了搓手，但睚眦却只是沉声道。
　【不必了……汝很强，比吾预料中还要强上太多，这般绝对凌驾的恐怖神识，恐怕只有当初将吾等创造的【祖龙】，和【至圣御狐尊神】这般不可思议存在，才能与汝相提并论吧，不愧是天命之人，吾心服口服。】
　【吾……认输了。】
　【欸，好吧……】
　　略显遗憾地摇摇头，牧师小姐很快从那爽砸的畅快感中脱离出来，看向正在缓缓再度凝聚，但已经要比之前缩小许多的凶兽形体。
　【那你的意思是？】
　【哼，吾睚眦一诺万钧，可不是沅千秋那样的狡诈者，既然已经证明了力量，吾愿遵照约定臣服于汝，供以驱驰。】
　　重新凝聚成型的异兽不再咆哮，而是径直上前，匍匐于少女身际，低下了那生着弯刀状独角的头颅。
　【就在这精神交汇之地签下契约，自今日起，龙之次子睚眦便是您的坐骑，天命之人啊，带吾走向新的荣光……共同开创未来吧。】
　【嗯，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呢。】
　　微微颔首，少女抬手抚上异兽头颅。
　　光芒在二者间交相辉映，一切水到渠成。
　【契约已立……吾主。】

第四十八章：最后的烟火
　　天地再转。
　　薇莉丝的意识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
　　虽然先前在精神空间内与睚眦激战，但牧师小姐并未完全放松警惕，依旧留下了一部分神念驻守本体，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变化乃至袭击。
　　不过好在这期间一切如常，虽然被那样狠狠驳斥甚至可谓嘲讽了一番，但西圣沅千秋似乎并未耿耿于怀，乃至于试图展开报复。
　　在薇莉丝与睚眦精神交战的时候，她只是转身，与后方的灵枫白儿二女低声交流着些什么，虽然由于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战场，没仔细听她们说的具体内容，但看那样子，这边相处得倒还算融洽。
　　说起来，灵枫和这个西圣沅千秋之间……有很多共同点呢，后裔……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算了，这件事可以回头再慢慢研究。
　　见后方三女注意到情况，匆忙结束谈话靠近的样子，薇莉丝小姐也重新将视线转回身前。
　　那七根银色锁链和巨柱之间，已经空无一兽了。
　　这就是薇莉丝想到的，在不摧毁此地七星镇邪印法的前提下，帮睚眦脱困的最便捷方法。
　　——和它签订宠物契约。
　　原理其实很简单，简单到甚至不值一提，就是在签订契约后，把睚眦收进宠物空间，即所谓神国之中，再重新召唤，如此一来，枷锁自然就随着它的消失而脱落了。
　　当然，并非任何空间转移之法都能生效，七星镇邪印法，或者说大部分封印类能力在建立之初，肯定都会考虑到类似取巧的手段，并进行针对。
　　这招能够成功的关键，其实在于牧师小姐亲自签订宠物契约的牢固程度，和神国几近于无所不能的特性，是只有达到名为【神之领域】以上的存在，方能实现的奇迹。
　　感受着意念之中传来的崭新连接，黑发少女抬手轻唤。
　　「契约召唤:小牙。」
　　咳！请不要吐槽这个一听就十分生草的名字。
　　毕竟睚眦读起来太拗口了，而且也不那么好听，虽然这种昵称相对简陋一些，但明显更加亲昵，也更像宠物之类的感觉不是吗。
　　这可是薇莉丝小姐苦思冥想许久才决定的，反驳无效。
　　光芒在熟悉的金色召唤法阵中绽放，与受到空间封锁阻隔而暂时无法前来的小光不同，作为古灵域本土生物的睚眦，顺利自其中央浮现。
　　「吼……」
　　它发出低沉而温顺的咆哮，已经不再被锁链捆缚的前两足屈折趴卧在少女身前，以展示出自身的臣服与友善。
　【吾主，感谢您将吾自千年囚狱中解放，睚眦在此立下誓言，直至您生命抵达终末的那一刻，无论多久，吾愿倾尽全力，效犬马之劳。】
　　薇莉丝摸了摸巨兽主动垂下的头顶绒毛，微笑点头。
　　「嗯嗯 ~以后多多指教啦，不过平时出去的话，要记得自称小牙哦，你也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是凶绝天下的睚眦，走到哪都被围观吧？」
　　「吼……？」
　　没有在意凶兽发出的困惑低吼声，牧师小姐转过头，看向已经来到身边的灵枫二女和西圣。
　　「这样一来，事情就算基本解决了呢，虽然原本并不打算接受你的条件，但既然小牙愿意凭自身意愿追随，我也不会无情到拒绝，那么接下来我会带它立刻这里，没意见吧？」
　　「是的，这自然是最好不过，呃，但那个称呼究竟……？」
　　「咳！」
　　刻意无视了西圣大人对某宠物昵称表现出的近似困惑，薇莉丝小姐强行将话题向下推动。
　　「这边的问题解决，我现在打算去见见上面那只麒麟，你们要一起吗？」
　　将一直盯视着睚眦的视线缓缓收回，灵枫摇了摇头。
　　「还有一个更严肃的问题……」
　　「轰隆隆隆隆！！！」
　　话音未落，又是一震剧烈晃动自四面八方而来，就连这深海海底的水晶宫中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那令牧师小姐微微皱眉。
　　「等等，难道睚眦真正的作用其实是……」
　　似乎早已经明白将要发生什么，沅千秋将带着温和与善意的视线，自三名少女和凶兽身上扫过，微微一笑。
　　「能够亲眼目睹一直以来牵挂着的最大心愿了结，又得知灵国如今依旧繁荣昌盛的好消息，已经完全足够了。」
　　「你们上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了，放心，待到一切尘埃落定，这名为沅芷的女孩也自会平安回返，我不会让她有事。」
　　「先祖大人？您……」
　　「去吧，如今已是你们的时代，守护好灵国，守护好古灵域，我等这些老家伙……也会在三途之下替你们守望未来。」
　　沉默片刻，灵枫深吸口气，郑重点头。
　　「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与薇莉丝交换过眼神，后者自然会意，又眸含深意般朝着沅千秋颔首，便将同样沉凝盯视着西圣的睚眦重新收入宠物空间，与二女并肩而出。
　　注视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已经空无一兽的水晶宫外，以后裔之身降临的初代西圣再度面露笑意。
　　「呵呵……还真是与您所预测的情况别无二致啊，至圣御狐尊神……」
　　「如此一来，我沅千秋故事也终于能彻底划上最后句号，睚眦啊睚眦，你看，我的确并未欺骗……你已经如约得到了自由，不是吗？」
　　自言自语着，金红色烈焰自其周身燃起，燃烧得比先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烈，璀璨。
　　但那火光却并未伤害到这具临时借来的肉身，却仿佛……是以某些更加虚无缥缈的沧桑之物为燃料。
　　那阳火咆哮着，化作七道光芒注入独立在宫殿中央的巨柱，它们再度膨胀，升起，彻底冲破水晶宫的穹顶，在浸满阴邪的深海中升空，升空，向着天空升腾而去。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大地在震颤，屹立千年的囚牢轰然倒塌。
　　但化身为烈焰的少女却与七柱一并腾空，她孤独漂浮在深海之中，代替了原本凶兽所承载的位置，以自身一切的过往，心愿与灵魂为柴薪，令七根擎天之柱愈发璀璨！
　　「煌煌神威！焚尽妖邪！！！！」
　　那至阳之炎在深海中席卷开来，化作热浪，化作与海水交织的烈焰，化作最后的烟火，为一代圣君的落幕送上终末挽歌。
　　千年以来被睚眦凶邪之气哺育而生的无数妖邪，在此刻尽皆点燃，极致而炽烈的阳炎所过，瞬间便将它们浸润在海水之中的邪躯化作一道道火团，如同绽放在深海中的满天繁星，烧尽。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七根巨柱冲出海面，撞上那承载着地上万物生灵的银色结界，将其加固，支撑。
　　这便是七星镇邪印法最后，最终，终将抵达的形态。
　　「……」
　　在七柱环绕的深海中央，红发如火的少女抬起头来，凝望向那已经升上海面的三道身影。
　　她眼中的星光正在渐渐暗淡，以密法留存至今的魂灵与力量，也终于要到了消散的尽头。
　　但她只是愉悦地笑着。
　　「没想到，没想到啊，无数人倾尽一生苦苦追寻的灵隐圣仙，灵狐巫女竟是如此存在，能在最后得见真仙之容，我沅千秋也算死而无憾了吧。」
　　「呵……大世，大世，人们敬畏它，期待它，恐惧它，却又有几人知道这大世的真意……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佑灵国……天佑我古灵域啊……」
　　烟火散尽，凋落无息。

第四十九章：早已注定的结局
　　再度飞出水面，薇莉丝与靠着那柄宝剑御空的白儿，和已经重新带回项链将发色遮掩，以灵符在海水中移动的灵枫一起落在了孤岛上。
　　转目四顾，她们将周围以孤岛为中心升空而起的七根擎天巨柱，和下方几乎化作金红色火海的景象映入眼帘。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沅千秋，看来有些小觑你了呢。」
　　「先祖大人……」
　　感知着海中那将自身一切都化作柴薪燃烧，正在迅速衰落下去的气息，灵枫不禁面露哀伤。
　　白儿在后面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安慰。
　　「您别这样，灵圣大人求仁得仁，这是她自己选择的结局，我们该为她达成心愿而高兴才是。」
　　「欸？没看出来你居然还会说这种话啊，白儿，你好温柔！」
　　护卫小姐面色一红，连忙羞恼般瞪了眼某突生怪话的牧师小姐。
　　「什么场合了还在说风凉话，我这不是在安慰灵枫大人吗？你这家伙也太没心没肺了吧！」
　　薇莉丝小姐分外无辜地摊了摊手。
　　「不是你说她求仁得仁，不要伤心的吗，难道我现在选择哭鼻子效果会更好一点？
　　「你你你……」
　　「噗……」
　　「好了好了，看不出来薇莉丝是在故意逗弄你，活跃气氛吗？」
　　无奈笑笑，灵枫渐渐收敛了哀伤之色，又颔首道。
　　「不过白儿你说的确有道理，先祖求仁得仁，除去了我西元灵国千年以来的一大隐患，也将自身解放，我们该为她祝福，愿她的魂灵在三途之下得享安宁才是。」
　　「如今，还是将精力着重于眼前之事吧。」
　　顺着她的视线，三女再度看向孤岛周遭。
　　与薇莉丝刚刚到来时的景象不同，这里已经多了许多人。
　　或者说，出现了与先前不同的第四股势力。
　　他们穿着清一色的灰色锦服，身后挂有披风，腰佩长刀，行走起来步履生风，又气度沉凝，一看就知道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强者。
　　这种打扮，薇莉丝自然是见过的。
　　——专门负责保护西元灵女的灵卫军。
　　之前抵达潮汐深谷之时，她们就在这片地区最内层的山坡上见到了由灵卫组织起来的防线，但当时那只不过百余人出头，是听闻此地消息后快马加鞭赶来的先头部队。
　　但此刻出现在这里的灵卫，却达到了足足近千百人，几乎超过了探索队和那批御妖宗中人的十倍不止。
　　因此，战斗自然也早已毫无悬念地宣告结束。
　　他们有的在孤岛外侧构成警戒线，提防着那熊熊燃烧内海之下可能出现的威胁，有的则打扫着已经尘埃落定的战场，押送少量被俘虏的御妖宗门人来来去去，或为慕容云等战斗至今的探索队成员治疗。
　　话说这么多灵卫……究竟是怎么下来的？
　　算了，好像也没什么所谓，问题解决了就行。
　　薇莉丝三女的突然出现，自然吸引了这群灵卫军的注意，但或许是为首将领本就识得她们长相，知道这是首批进入深谷的探索队成员之一，加上慕容云等人的存在，灵卫们只是围拢上来，却并未采取敌对态度或拔刀相向。
　　其中，自然包括了作为调查队队长的慕容云本人。
　　「薇前辈！还有灵枫和白儿小姐，海下究竟……」
　　也难怪他如此焦急和好奇，毕竟某慕容先生之前就一直在带人守护麒麟，阻止侵入此地的御妖宗等人打断仪式，自然而然，也应该看见了沅千秋借沅芷之躯复苏，只身冲进海中的景象。
　　慕容云或许不清楚她初代西圣的身份，但从由麒麟主持的仪式中醒来，并展现出那般强大力量几点之中，也很容易就能判断出那已经并非沅芷，且来历非凡的事实。
　　可如今对方并未与不知何时进入海中的薇莉丝三女一并现身，周遭又显现出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尤其之前灵枫一闪而逝的片刻哀恸之色，已经能说明许多问题了。
　　特别那与沅芷一并来到此地，明显负责保护前者的青年袁弘，更表现得尤为激动。
　　当然，他担心的大概是真正沅芷的安危吧。
　　但薇莉丝并没有那个闲情逸致跟这么多人和稀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由灵枫把握便好，她只是拍拍后者的肩膀示意，便独自向趴卧在孤岛中央石棺边，已经解除了防御屏障的麒麟走去。
　　「站住，不得靠近此地！」
　　有负责保护麒麟的灵卫抬手拦住了她，又面露警惕。
　　这并不奇怪，毕竟薇莉丝虽然加入了探索队，但就像御妖宗可以混入其中，伺机而动一样，其他探索队员也未必就能百分百信任，说到底，也只是自五湖四海招募而来的外人而已。
　　牧师小姐眉头微皱，正打算说些什么，一道沉凝沧桑，却略显虚弱的意志已经自不远处响起。
　【让她过来吧。】
　　「这……」
　　灵卫们回过头，看向麒麟微微抬起的脑袋，面面相觑之下，也只能先后向两侧散开，让出了道路。
　　很快，薇莉丝顺利来到这只被称作圣兽的奇异生物近前。
　　麒麟的身躯与睚眦一样高大而威猛，虽然仅仅只是蜷缩着四肢卧倒在地，但薇莉丝依旧需要仰起脑袋才能与之对视。
　　比起后者，这只异兽整体显得更加柔和俊美，如果将睚眦形容为一柄叫人望而生畏的亡命绝刀，那麒麟便更接近于浑圆光滑的珍贵宝玉，令人爱不释手。
　　顺带一提，如果硬要让薇莉丝小姐从这二者中选一个来当宠物的话，她其实还是更倾向于帅气优美的麒麟来着……
　　咳，这话可不能让小牙听见。
　　麒麟华美却略显黯淡的朱红色瞳眸向少女投来，以只有二者能听见的回路传达出意念。
　【我已经感知不到睚眦的封印了，取而代之，它的气息萦绕在了你身上，沅千秋也展开了这最后的变阵……小女孩，你便是她等候至今的天命之人吗？】
　　薇莉丝点点头，又微微摇头。
　　「天命之人什么的……那只是你们擅自安排的头衔而已，对我而言，我就是我，是名为薇莉丝的存在，而非其他什么东西。」
　　「但小牙如今的确已经被我解放，并带在身边，你想见见它吗？」
　【小牙……？】
　　麒麟眸中闪过片刻诧异光华，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还是罢了，它与我向来不对付，见了面也无非冷嘲热讽而已，何况这里还有许多外人旁观。】
　【既然沅千秋做出了判断，我不会再行干涉，只愿你能规束好睚眦，不要让它的凶邪之气再祸害世间，便足够了。】
　【你刚刚说你叫薇莉丝，这是你的真名吗？】
　　牧师小姐微微颔首，只是等待着对方下文。
　【薇莉丝，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第五十章：这是我们的家
　　麒麟动了动蜷缩着的腹部，薇莉丝这才注意到，它身下貌似藏着些什么东西。
　　难怪这只异兽从始至终都只是匍匐在地，几乎没有在人前站起来或挪动位置过。
　　「怎么搞得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事？」
　　说着，少女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该不会是你自觉大限将至，准备把孩子什么的托付给我吧？喂喂，这种老掉牙的情节就别旧活新整了行不行？有娃自己养，我可不当奶妈啊。」
　【……？】
　　麒麟正在露出身下掩藏之物的动作微滞片刻，又抬起头来，虽然作为异兽的表情薇莉丝看不明白，但它很显然是在无语。
　【还真是跳脱而不拘小节的性格，或许正因此，才能得到睚眦那般性格的认可吧……薇莉丝，你可以放心，麒麟乃天生地养之灵，并无子嗣后代，我想要托付于你的是另一件事物。】
　　随着圣兽大人的表态，它保护之物的真容终于展露在薇莉丝面前。
　　那是……一片羽毛。
　　一片仅有成年人手掌大小，却如同锲子般直插入孤岛土地之中的无色羽毛。
　　无色，听起来很奇怪而难以理解吧，但那就是如此形貌之物，仿佛收摄着万千光线一般的诡异。
　　但羽毛之上，却并未散发出任何气息，似乎实际只是毫无特殊之处的普通事物。
　　可既然能被西圣兽麒麟这样珍而重之地贴身保管着，它便绝无可能是真的平凡。
　　「所以，这是什么？」
　　麒麟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思索该如何开口。
　【薇莉丝，你可听说过 「神之灾变 」 ？】
　　「嗯？」
　　少女眉头微微一皱，但只是不露声色道。
　　「如果你说的是一千多年前不知发生在何处的那场战争，我的确有所耳闻，但那应该是属于原初之地神明的战争才对吧，连古灵域生物都知道这件事？」
　【如何能不知啊……】
　　麒麟无奈摇头，又叹息一声。
　【你觉得那是原初之地神明的战争，仅仅因你来自原初之地，主要以彼处视角了解此事，加之唯独原初之地的诸神拥有联合对抗毁灭的力量，而成为了那场惨烈战争的主力。】
　【但实际上，其他许多世界，尤其是被无情毁灭掉家园的一些强大存在，也在当时参与到了那场战争之中，例如我古灵域的【祖龙】，【至圣大御狐尊神】等等。】
　【造访古灵域这些时日，你应该也见到此地几乎无处不在的妖邪，耳闻过千年前 「四圣定灾 」的故事了吧？但薇莉丝，你可有想过，这灾究竟从何而来，为何偏偏发生在千年前？】
　　「你的意思是……？」
　　少女下意识将视线投向麒麟身下的无色羽毛，面露惊讶之色。
　【不错，那场神战虽发生在遥远之外的某地，但其影响，却依旧波及到了我古灵域。】
　　麒麟由意念化作的密谈变得低沉几分。
　【毁灭之羽。】
　　牧师小姐微微一愣，对方却已继续向下说去。
　【当年，古灵域最古之祖龙，曾经的世界守护者在那场战争中因毁灭而陨落，或许是为了报复敢于向其发起抗争的此世，毁灭的神之羽顺着因果牵绊自天际落下，带来令万物倾覆的灾难。】
　【那不可思议的力量扭曲了古灵域的法则，诞生出名为妖邪，只为毁灭生命而来的混乱存在，令原本圆融如意的循环体系渐渐陷入崩溃，大地之上妖邪横生，灾祸不断，彻底摧毁了这个世界原本的秩序。】
　【我等圣兽虽不及最古之龙那般强大，但同样作为古灵域天地孕育而成的生灵，秩序的守护者，又岂能坐视家园陷入毁灭？】
　【在灵隐仙岛的号召下，我们挑选出了各自满意的英杰，将自身一部分血脉与力量赋予，共同对抗着因毁灭的神之羽而错乱爆发开来的灾祸，并最终将那股可怕力量尽可能封印，收拢，镇入印法之中。】
　　「原来如此……」
　　薇莉丝面露恍然，又看向麒麟身下隐约露出，锲入地面的那枚无色之羽。
　　「难怪我觉得这个世界的法则格外诡异，会像污染一样改写原本纯净的力量，莫非就是这片小小的羽毛孕育出了古灵域的妖邪？」
　　麒麟微微摇头。
　【妖邪是由古灵域被错乱的法则而生，与毁灭之羽并无直接关联，就像睚眦的凶邪之气一样，那股力量原本并不会诞生出邪祟，但环境改变了，所以结果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我们无力抹去毁灭的因子，为保万千生灵，只能退而求其次……】
　　沉默片刻，圣兽正式提出了请求。
　【薇莉丝，我想把这枚毁灭之羽交给你保管。】
　【千年以来，我与沅千秋利用封禁睚眦的七星镇邪印法之能，将它的影响力分散至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重叠空间之中，再亲自镇于这孤岛之上。】
　【但即使如此，毁灭之羽的力量依旧侵蚀了我的存在，那是连法则都能够改变的纯粹湮灭……我已经无力继续镇压下去了。】
　【但毁灭事关重大，绝不能就这样失去控制，因此，必须要有一位继任者才行。】
　　「……为什么是我？」
　　麒麟眼含深意。
　【因为至圣大御狐尊神说过，只有天命之人才能真正抵挡和消除毁灭之羽的影响，而我的职责，就是尽一切可能压制着它，等待你的到来。】
　　「呼……」
　　说实话，薇莉丝很想拒绝。
　　但她也清楚，这件事和睚眦那时比起来，重要性完全不在同一个量级，麒麟也没有以利益或其他手段来胁迫牧师小姐答应，真要说的话，倒是更接近于恳求吧。
　　对方目前的情况，即使不发动【情报侦测】，薇莉丝也能清楚地感受到。
　　这只圣兽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并非气血亏空或寿命走到了尽头，而是另一种……接近于存在上的直接消逝，虽然不至于像浩渺一梦那样，令世人遗忘掉它的存在，但也并非普通手段能够治疗。
　　或许这就是它所说的，【毁灭之羽】带来的纯粹湮灭。
　　如果当初与诸神战斗的存在正是拥有近似，但远比这一枚羽毛更加强大权能的存在，对方能够杀死近乎永恒不灭的神明这份疑惑，或许也就能够得到解答了。
　【薇莉丝，我能感觉到你很强，也对世俗之物不存在期盼之念，虽然这里还留有一些收藏，但那对你恐怕并无太大意义。】
　【为了搭建七星镇邪印法，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多了，时至如今，我已经想不到有什么能够与这份重任匹配的酬劳。】
　【但……如果你不嫌弃，待我死后，这具身体的毛皮，骨骼与鲜血，尤其我的角，都是很不错的材料，你可以随意取用……】
　　「……够了。」
　　少女突然开口，止住了圣 **代遗言般，倾尽一切也想说服她接受这片毁灭之羽的举动。
　　她银蓝色的眸中闪烁着难以言说的光芒，与麒麟朱红色的暗淡之眸在空中交汇，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或判断对方是否在故作姿态。
　　但她失败了。
　　这只异兽……麒麟，是认真的。
　　「为了这个世界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值得吗？」
　【……值得。】
　　麒麟微微合拢眼睑，散发出些许哀伤与更多的决意。
　【因为，古灵域是我们的家。】

第五十一章：镜中倒影
　　得到那简短而有力的答复之后，少女许久都未再发出声音。
　　少顷，她无奈一笑。
　　「受不了……你跟那个沅千秋还真是如出一辙啊，难怪当初能凑到一起呢。」
　　薇莉丝向前伸出手去。
　　「拿来吧。」
　【啊？呃，抱歉……我这具残躯或许还能苟存些许时日，无法现在就交予阁下，但如果只是血和鳞甲之类的材料……】
　　牧师小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谁要你的身体部件啊，我又不是分尸狂魔，把毁灭之羽拿来，你的委托我接下了，至于酬劳……」
　　向周围左顾右盼几圈，少女随手在地上拾起一枚光泽奇异的石子，便重新看向麒麟。
　　「喏，这岛是你家的，那这样就算拿过你的东西了吧，咱们两清了。」
　【薇莉丝……】
　　这回，换成麒麟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但很快，它便晃动脑袋，自见面起首次抬起四肢，从地上缓缓站起。
　【你准备好了吗？以我现在的状态，毁灭之羽一旦脱离封镇，便再无法复原了。】
　　「唰 ~」
　　修长莹白的牧师杖凭空落入少女掌心，她给予麒麟的回复，也只有简单一个字。
　　「来。」
　　「吼……」
　　异兽点点头，发出清亮而沉稳的低鸣之声，之前曾用来保护沅芷和袁弘的结界再度自其周身释放而出，但在真正的全力以赴之下，却比那更加坚实，璀璨而华丽。
　　「嗡 ~~~~~~~」
　　见这边突生异动，本纷纷想要赶来查看的灵卫和众人立刻被强行推开，丝毫不得寸进，内部，却只留下了黑发少女和异兽，以及二者身边那大概是承殓着西圣沅千秋真正遗体的石棺。
　　「发生何事了？薇莉丝！？」
　　远处很快传来灵枫的惊呼之声，但牧师小姐只是转头向她和白儿投去稍安勿躁的眼神，便再度将视线集中在了麒麟脚下那正渐渐抖动，将要与这片孤岛 ——七星镇邪印法真正核心脱离开来的无色之羽。
　　深吸口气，握紧了手中武器。
　　这是薇莉丝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接触到那曾经导致诸神黄昏降临的相关之物，面对着连神明都难以抗衡存在的遗留，她已经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
　　毁灭之羽脱离地面，缓缓向天空升起。
　　没有光芒万丈的闪耀，没有天崩地裂的异象，就像是一片真正平平无奇的羽毛。
　　「咔咔……咔咔咔咔……」
　　但，那令御妖宗和其役使妖怪拼尽全力也难以撼动分毫的屏障，却在这过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崩裂。
　　甚至那支撑着内海之上银色结界的七根巨柱，都发出轰隆隆的嗡鸣声，孤岛正上方那大片仿佛被污染的漆黑痕迹也迅速扩张开来。
　　「果然，那玩意是因为这东西才会出现的啊……」
　【薇莉丝！是……时候了！！！】
　　麒麟低沉吼叫着，传来的意念甚至已经带上几分颤抖，在不依靠七星镇邪印法的情况下，强行抵挡脱离了封印的毁灭之羽，对衰弱至今的它而言似乎已经太过勉强。
　　因此，牧师小姐不再犹豫，将【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点上了那正好升至面前的无色之羽。
　　「嗡 ~~~~~~~~~~~」
　　无声的鸣响，在刹那传遍整片内海上空。
　　神念倾涌而出，将带来毁灭的源头包裹，令其无法再对外界造成影响，但两股截然不同的【法则】，却也在这个瞬间轰然交织！
　　薇莉丝感受到了。
　　那是空洞的死寂，凌驾于死亡，凋零和破灭之上的，绝对的【无】。
　　真正虚无，仿佛宇宙大爆炸之前，万物尽数归于一点，连空间和时间都不存在的绝对的【无】。
　　那只是些微的边角，连尘埃都算不上的一缕薄力，但却化作了这片天地之中向内坍缩的奇点，任何试图填补，消去或阻挡【无】的力量，都会被这份绝对概念本身抹杀。
　　但它终归太少了，所以才能够以近乎飞蛾扑火的方式，被暂时封印与镇压。
　　而更让薇莉丝在意的，是这份【无】背后所蕴藏的事物。
　　顺着那若隐若现又清晰可见的无形牵引，少女将一缕神念探入其中。
　　「这里……？」
　　在空旷无垠的天地之中，薇莉丝看见了一面镜子。
　　那是横梗与天地之间，仿佛分隔了两个世界的镜面，除此之外，此间再无他物。
　　虚空站在镜前，少女的倒影浮现开来。
　　那是与薇莉丝相似又迥异的存在。
　　波光嶙峋的流霞在黑发间明灭闪烁，如同被微风卷起波纹的湖面，装点着羽状纹路的圣洁白袍与代表牧师身份的长杖被握于手中，毫无差异的精致容颜间，仅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印证着祂的不同。
　　「……是你。」
　　祂在镜中转过身，仿若蕴含着世间至理的玄奥金眸之下，勾起令少女分外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轻笑。
　【我说过吧，我们还会相见。】
　　牧师小姐微微皱起眉头。
　　「你到底是谁？神之灾变的幕后真凶？为什么要用我的形象出现？」
　　祂轻笑着摇头。
　【我是薇莉丝。】
　　祂说。
　【我是过去你，我是现今你，我是将来你。】
　　这般轻松惬意的态度和高度重复性回答，令黑发少女一如当初般略感烦躁。
　　她喜欢偶尔在别人面前故作深奥，但若是这样的关系调转过来，却会令好奇心旺盛的薇莉丝小姐抓耳挠腮且十分生气。
　　「喂喂，有完没完啊？有什么话不能一次说个清楚吗？别以为长得跟一样我就不敢揍你了啊！」
　　但金眸少女不以为意，只是仰头望天，似乎已经堪破迷障，望见了因果勾连而成的蛛网。
　【齿轮开始旋转了，但不必担心……薇莉丝，不要有负担和迷茫，去做你想做的，你认为正确的事吧，你是正义，你是规章，你之所行之举便是救赎之路……只要牢记你的名字就够了。】
　　「喂……别说谜语啊混蛋！！」
　　不等薇莉丝小姐开口阻止，或反应过来一拳敲在那片镜面之上，祂的身影已渐渐化作光芒淡去，镜中空无一物，只留天地之间的余响。
　【下次我们还会再见吗？呵呵……就留待时间，来揭开这份答案吧。】
　　「等一下，我还有几个问题……」
　　然而，祂已无回应。
　　镜面破碎开来，将少女的意识送回了现实。
　　眼前，依旧是熟悉的孤岛。
　　「什么乱七八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让人不爽的家伙！下次要是还敢出现，绝对要揍她！」
　　虽然嘴上这样抱怨着，但那简短的奇妙会面，的确带给了薇莉丝很多信息。
　　别的不说，至少她已经可以确定当初那场梦的真实性，以及……薇莉丝正在与祂越来越近。
　　证据就在于，对方的形象已经发生了改变，这恐怕并非偶然或毫无逻辑的变化。
　　至于为什么要挑在这个节骨眼上现身……
　　来自麒麟的欣慰和欣喜意念，将少女从沉思中唤醒。
　【看来你成功了。】
　　「嗯？」
　　重新回过神来，薇莉丝才惊讶地发现，那片由【无】之力汇聚而成的毁灭之羽，竟然已经凭空消失无踪。
　　周遭正不断破裂着的结界也停止了变化，就连孤岛上方那大片乌黑的痕迹也已不再蔓延，反倒像是失去了根源般渐渐向内收缩着，令这片空间变得前所未有般稳定。
　　麒麟收回结界，如释重负地再度卧倒。
　【果然，至圣御狐尊神是对的，只有天命之人才能对抗和消去带来毁灭的神之羽，谢谢你……薇莉丝。】
　【我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了将这股威胁从源头上抹去，你付出了很大努力吧，即使只是其中一部分，也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太好了，这个世界，我们的家园终于迎来了希望。】
　　「欸？？？」
　　下意识挠了挠头，牧师小姐脑袋上浮起三串问号。
　　所以……有没有谁来告诉一下当事人，刚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第五十二章：所图为何
　　那之后，麒麟替薇莉丝向灵卫高层解释了刚刚发生的大致情况。
　　虽然只是避重就轻的地说成帮它解决了某个，可能会导致阳元郡毁灭的大麻烦，而没有提及神之灾变等相关内容，但仅仅这种程度，也足以令所有人对牧师小姐感激万分，奉为英雄了。
　　毕竟，这可是【圣兽麒麟】亲口承认的事实。
　　如此一来，潮汐深谷之下发生的诸多问题终于告一段落，灵卫们和以慕容云为首的探索队员在岛上停留了一夜，确定已经再无威胁后，便准备押着御妖宗俘虏返回地面。
　　虽然也有问过麒麟要不要一起去外界走走，但薇莉丝的这番提议还是被前者委婉拒绝了。
　　它大概，是想留在这里继续陪伴着先一步而去的西圣沅千秋，静静等待大限之日的到来吧。
　　薇莉丝有考虑过帮它解决一下被毁灭之羽侵蚀带来的问题，但少女也看得出来，在伙伴彻底逝去，又满足了心中最大执念的如今，麒麟已经对这个世间并无太多眷恋了。
　　肩负千年重担，这位圣兽大人很累了。
　　比起身体上的问题，它如今更需要的是真正的，放下全部责任后的静休。
　　没关系，反正根据薇莉丝小姐的简单探查，麒麟虽然已经走到了生命即将落幕的尽头，但那也只是相对它这样寿命悠久的异兽而已，实际上不出意外的话，它至少也还能活个大概十来年左右吧。
　　正好如今牧师小姐对这种可怕而莫测神秘的【无】之法则还涉猎尚浅，之前能解决毁灭之羽的问题，貌似也是在那个金瞳薇莉丝干涉下凑巧办到的。
　　既然如此，不如继续在古灵域这片土地上走一走，等到对这种力量有更深入了解的时候，再来看看麒麟的态度也不迟。
　　时间……还有不少呢。
　　回程比来时要顺利许多。
　　不仅是因为多了灵卫这样强有力的援手，潮汐深谷内的妖邪经过先前那场大地震，以及睚眦消失，沅千秋燃烧自身的净化和毁灭之羽被消去等一系列因素影响，已经比起先前被削弱非常了非常之多，大部分都已消失无踪。
　　虽然还有小猫三两只的残余，但也无法对这批经验丰富的探索者和军队带来威胁。
　　不久后，众人顺着灵卫军入谷时的，潮汐深谷中央随大地震出现的巨型空洞处绳索而出，回到了地面。
　　「呼，真是感慨呢，明明就没过多久……恍若隔世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
　　仰望着天空中已然再度洒下的阳光，白儿放松地伸了个懒腰，灵枫一直以来沉重的表情也变得轻快许多，微微颔首。
　　毕竟，最大的问题的确是解决了。
　　从昨日到现在，他们这批首先进入潮汐深谷的探索队员几乎都没能得到多少休息，连番战斗和变故更是消耗了众人许多精力，除去薇莉丝小姐这种不能以常理判断的家伙，就连达到了【同寿】境的灵枫，也在放松之后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态。
　　顺带一提，之前她强行使用密术加固七星镇邪印法时受到的反噬，似乎已经基本自愈了，而且那其中并没有任何薇莉丝的干涉。
　　这种不合常理的自我恢复能力，除了她本身实力高强之外，与之前展现出来的那种血脉之力肯定也不无关系，甚至让薇莉丝忍不住想起了某个叫做【亡魂】，同样来自古灵域且灰色头发的家伙。
　　哦，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并未被疲惫打倒，似乎仍精神奕奕的家伙。
　　「这，潮汐深谷之外……竟然变成了这番景象？原来如此，难怪大军能长驱直入，莫非是因为之前的地龙翻身……？」
　　一边自言自语，慕容云面带惊讶地环顾着周遭景象。
　　不同于那些多多少少带着伤势，甚至已经深埋于地下的探索队员，他竟然看起来也神圆气足，还能再大战三百回合的样子。
　　怪胎，十足的怪胎。
　　除了薇莉丝曾经释放的【光辉礼赞】加持，这家伙本身体质肯定也有问题。
　　难怪当初能只身在危机四伏的潮汐深谷里探索来去，甚至挨了一下神器的反击还活蹦乱跳呢，这个慕容云……也隐藏着不少秘密啊。
　　地面之上，那位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阴阳司司守，名为琴轩的道袍美妇依旧在焦急等候着，见终于有人自深谷之下出现，连忙率众迎上前来。
　　「诸位！下面……」
　　灵卫自成体系，自然不需要特地向她报告情况，倒是慕容云回头看了眼只剩下一半不到的队伍，露出几分苦笑来。
　　「说来话长，回头再慢慢解释吧，文浮大人呢？」
　　琴弦面色沉凝地点点头。
　　「先前那场可怕的地龙翻身，摧毁了阳元城包括周边村镇超过三成以上房屋，百姓死伤惨重，无数灾民流离失所，阳元郡如今已是一片混乱。」
　　「更麻烦的是，那场剧烈震动令关押着大量重犯的阳元城灵狱出现了缺口，里面的穷凶极恶犯人，妖魔趁机杀死守卫，聚众冲出囚牢，借着地动带来的大混乱一哄而散，如今多已逃出城去不见踪影。」
　　「城卫，阴阳司已经在文浮指示下全部行动起来，赈灾济民，捕捉逃犯，一时根本无暇分身，所以只能留我在此主持大局。」
　　「竟然如此严重……」
　　听着慕容云和琴轩的低声交谈，本来还在思考之前那些事情始末关节的薇莉丝，很快被吸引了注意，毫不留情吐槽道。
　　「喂喂，你们这灵狱是不是有点太豆腐渣了啊，随便晃几下就能破的吗？该不会是有谁在款项上偷工减料了吧……」
　　见某牧师小姐靠近，二者连忙转过头来，或许是之前那次之后被好好说道了几句，琴轩表情明显变得拘谨许多，又带着几分无奈解释道。
　　「薇前辈，灵狱是用来关押那些身怀异术强者的特制牢狱，设计时就是以【寻仙】境强者也无法击破的程度建造，兹事体大，也绝无人敢在这种事上克扣款项，本身强度是肯定没问题的。」
　　「之所以会令囚犯大量出逃，一方面是因为此次震动实在太过强烈，另一方面，据说有歹人预先乔装潜伏进了灵狱内部，趁着地龙翻身令法阵出现缺口之时突然发难，杀死守卫里应外合，才导致情况恶化到如今的程度。」
　　「那些歹人似乎提前就预知到了地龙翻身的到来，实在是叫人防不胜防……」
　　慕容云颔首补充道。
　　「如此看来，恐怕是早有预谋的行动吧，或许包括那些御妖宗贼子混入探索队在内，全都是他们计划的一环……来势汹汹啊。」
　　「灵狱……难道又是它们在搞鬼？」
　　同样来到几人近侧的灵枫略作沉吟，又与薇莉丝对视一眼，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和共识。
　　七天魔尊。
　　从出现在那片内海之下水晶宫中，试图袭击并杀死灵枫的【掠空】来看，这整件事背后，恐怕从始至终都有更加庞大的势力在干涉着。
　　挑唆并激怒睚眦，令其主动冲击封印，造成大地震动，而后又利用这一突变带来的影响散播混乱，开灵狱，吸引官家注意，令其疲于奔命。
　　虽然麒麟这边因为薇莉丝等人的干涉，以及沅千秋留下的后手和牺牲，避免了封印垮塌导致的真正大灾，但并不代表对方的意图就完全失败了。
　　如果说它们的目标并不是让阳元郡彻底毁灭，那么，这一番接连动乱制造的混乱掩盖之下，对方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思索着，薇莉丝转头，将大片大片正在从深谷内涌出的灵卫军映入眼帘。
　　灵卫军……这次能够快速制服御妖宗那帮家伙，多亏了他们的及时赶到，但现在看来，这群人很可能只是诱饵罢了。
　　诱饵……等等！
　　少女心中突然猛然一跳！
　　「喂，如果灵卫军都赶来了这里，那西元灵女呢！？」

第五十三章：西元惊变
　　两日之后，阳元城内。
　　「什么！灵女殿下不见了？！你再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知府府院内堂，刚刚处理完手头事务，还没来得及休息便听见如此噩耗的文浮瞪大了眼，看着面前几名风尘仆仆，面色羞惭的灵卫，差点气得没把手里才端起的茶盏砸在地上。
　　因为连日操劳，这位知府大人面色明显变得有些憔悴，那张威严的国字脸上也浮现起两圈不健康的淡黑，但他显然还无法顺应已经发出警报的身体机能，好好享受一下安宁的睡眠。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恐怕都睡不着了。
　　为首灵卫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用几乎可谓细若蚊蝇的声音解释道。
　　「大人，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袭击，灵女殿下为了保证圣兽的安全，接连派出了数波精锐灵卫赶往潮汐深谷支援，在遭到攻击时，我们的防卫力量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而且敌人非常狡诈，并没有选择正面向我方发动冲击，而是利用风向驱使毒雾扩散，令我们不得不分散队伍，进入更加复杂的山林地带。」
　　「而后，对方又提前在那里设下埋伏，暂时分割了灵卫与灵女殿下的行驾，等我们解决敌人赶到时……」
　　「你！你你……！」
　　「呼……」
　　文浮深吸几口气，努力压抑着近两日积攒下来的海量压力压力，以及随之而来怒骂对方的冲动。
　　作为一郡之首，知府大人自然也明白在这种时候发火没有任何意义，灵卫军不可能不尽力保护灵女，虽然难逃责任，但也无法把所有过错都一股脑推到他们身上。
　　如今说什么都是白搭，当务之急，一方面得封锁消息避免恐慌，另一方面，必须要尽最快速度找回那位灵女殿下才行。
　　「罢了，此事我会立刻奏禀京都，寻求进一步指示和援助，灵女失踪之事你们难逃责任，务必敦促灵卫军守口如瓶，懂吗？」
　　「遵命……文浮大人。」
　　「先去休息吧，若有变，本府会再行通知。」
　　「卑职等告退。」
　　几名快马赶来报信的灵卫将领转身而去，文浮看了眼始终站在他身后的亲信辅佐官，烦恼地揉揉额头，沉声道。
　　「潮汐深谷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禀大人，琴轩大人前不久刚带队返回，据说已经找到圣兽麒麟，并解决了深谷内的危机，但具体情况，她表示需要与您面谈。」
　　「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去请她过来吧，另外，让阴阳司准备好【天眼】，发生这种大事……已经不能再有所保留了。」
　　「是，卑职这就去办。」
　　辅佐官深揖一礼，刚准备告退，文浮又像是想到什么般突然抬手制止了他。
　　「等等，慕容先生平安否？还有那位修为高深的薇前辈，如今可还在城内？现阳元郡大乱，若他们愿意出手相助……」
　　身穿浅色官服的青年人顿了顿，表情似乎略显尴尬。
　　「知府大人，慕容先生据说一切安好，但他包括那位薇前辈，以及薇前辈的两名好友在内，都并未与琴弦大人一同返回。」
　　闻言，文浮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走了？怎么如此匆忙？本府还未分发承诺中的奖赏呢，可知他们是急着做什么去了？」
　　「呃……」
　　辅佐官脸上的表情更添起几分怪异，但职责所在，只是如实转述着曾经听到的消息。
　　「好像是……和灵卫一道去寻灵女殿下了。」
　　……
　　「就是这里吗？」
　　在被暂时封锁起来的官道一角，黑发少女放眼打量着周边环境，又抬手敲了敲身旁倒下的高大车架残骸，面露思索之色。
　　这地方，一看就知道经历过一场大战。
　　散乱的车辙与奔跑痕迹，从花岗岩铺筑的官道一直延伸向远处林荫至深，地面上洒落着大片鲜血和断裂的刀兵，死去灵卫和袭击者的尸体已经由其他灵卫军收殓起来，但战斗的痕迹和那些破裂倒下的车架之类重物，却还未及整理。
　　薇莉丝来得并不算晚，从潮汐深谷出来后，判断出对方的目的很有可能是疑似痕的西元灵女，她便从灵卫口中打听到了那位灵女殿下的大大概位置，与灵枫等人第一时间向这边移动。
　　但即使如此，等她们赶到的时候，事情也早已尘埃落定，只留下一地战后的破败景象，正在打扫战场的灵卫，以及灵女的一众随同官员，女侍等巡狩团成员。
　　她们各自的身份，已经由一并赶来的灵卫将领进行解释，强者无论在哪都会受到尊重，更不要说薇莉丝这种 「得到了本国圣兽承认 」的贵人。
　　面对如此情形，当地灵卫自然果断选择了许可她们协助调查，合作寻找在纷乱中失踪的灵女殿下。
　　听见黑发少女开口，她旁边一名装束比普通灵卫更加复杂华丽，所佩武器也由刀变成了剑的魁梧男子点点头，表情凝重道。
　　「不错，当时我等护送殿下行驾在官道上前进，却突然有大片绿色毒雾自远处山林间顺风弥漫而来，前军躲闪不及，立即便被笼罩其中。」
　　「说实话，那毒当真是厉害至极，竟然连我灵卫精挑细选的军士体魄都难以抵挡，不到数秒便纷纷栽倒在地，七窍流血而亡。」
　　「趁着突然出现的变故，很快有大量衣着散乱，但却穷凶极恶，不知为何能在毒雾中随意行动的敌人自林内冲出，与负责保护殿下的中军展开激战。 「
　　「事发仓促，灵女殿下察觉到那毒雾似乎是由人为控制，为了避免其继续蔓延，波及到远处无辜的行人，便决定率少量精锐灵卫向侧绕行，引开敌人注意。」
　　「我本想跟随保护殿下，但她却说敌人情况不明，命卑职留在官道上保护巡狩团本部，提防变故。」
　　「等等。」
　　听对方说明情况的薇莉丝小姐皱了皱眉。
　　「让真正需要保护的人充当诱饵涉险，反而把护卫和部属留在相对安全的地方？你们这是在搞什么呢？」
　　见黑发少女毫不留情地出声质疑，那位据说是灵卫军大将，名为纪逊的中年将领也只能面露苦笑。
　　「的确如此，卑职当时也无法理解这条命令的用意，但灵女殿下态度坚决，作为下属我也只能遵命行事。」
　　「而那些来袭的歹人虽然气势汹汹，一副竭斯底里之相，但实际上只是各自为战的一盘散沙，武装配置也十分简陋，在其中部分敌人和大量毒雾都追向灵女殿下之后，卑职很快便带领灵卫将其击溃。」
　　「确认了巡狩团本部安全无虞，我便急忙派人追着殿下脚步前往支援，但包括他们在内不知为何，却迟迟都未能回返。」

第五十四章：灵女疑踪
　　「卑职留在官道之上苦等许久，越想越不对劲，本打算强行违背殿下命令亲自前往寻找，但就在此时，之前随灵女而去，负责保护她的灵卫们匆匆回返，带回了殿下失踪的坏消息。」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了。」
　　「唔……」
　　见薇莉丝沉吟不语，同样认真旁听着的灵枫，白儿和慕容云等人也面面相觑，一时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的样子。
　　但很快，牧师小姐便主动打破了这份沉默。
　　「所以，你并不清楚西元灵女失踪时的具体情况对吧，那巡狩团是什么时候遇到袭击的？时间具体一点。」
　　纪逊毫不犹豫道。
　　「是今日辰时，因为昨日午时阳元郡发生的那场剧烈地龙翻身，灵女殿下心忧百姓，曾经反复询问卑职时间，以及距离阳元城的路程还有多远，因此我可以十分确定这点。」
　　「辰时……那就是今天清早了。」
　　薇莉丝暗自推演着几件事情发生的时间节点。
　　她们一行是昨天清晨进入的潮汐深谷，昨天中午，七星镇邪印法因睚眦冲击封印出现动摇，导致了大地震的降临，阳元郡受灾，灵狱也为之破损，令大批罪犯逃出城外。
　　而在那之后大约半日左右，今天早上，灵女所在的行驾便遭到了袭击。
　　那个时候，她们还不曾离开潮汐深谷，得知外界发生的一系列情况，换言之，对方恐怕是有意赶在薇莉丝等人，包括她们身边这批灵卫军这边做出反应之前，抢先展开的行动。
　　至于要说那批胆大包天，敢公然袭击灵女行驾的狂徒从何而来……
　　答案也已经昭然若揭了。
　　大概率，就是之前被关押在灵狱之中，因大地震侥幸逃脱的那批罪犯。
　　这些人本就身犯重罪，与这个国家矛盾深刻，又无法无天，只要某些有心人稍做组织和引导，自然就会形成一股难以忽视的可观力量，
　　果然就像她和灵枫最初预想的那样……这一连串行动全都是提前计划好的，一环扣一环，最终目标其实是为了劫持这位格外重要的灵女殿下。
　　而且这灵卫军或巡狩团中恐怕也有敌人内应，否则对方没理由能如此精准把握到灵女的实时位置才对。
　　这些，都不难推测。
　　但薇莉丝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除了这些图谋不轨，疑似是七天魔尊在暗中引导的不法分子外，那已经被薇莉丝确定名为痕，但具体情况依旧不明的神秘灵女大人，其本身的行动也很不合理，给人一种分外强烈的违和感。
　　首先一切的开始，是她提前掌握了某些特殊情报，强行命令阳元城知府文浮公开麒麟现身的消息，并广招天下奇人异士组建调查队。
　　说实话，在如今了解具体情况后的薇莉丝看来，那跟引狼入室几乎没什么两样，这种招募方式根本不可能杜绝心怀不轨者混入其中，结果只是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而已。
　　她既然派了灵卫军来，大可以直接让这批更加训练有素的队伍进入潮汐深谷探索，虽然落潮期波动是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但迟上些时日其实影响也不会太大。
　　可那位灵女殿下并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了将话题和影响主动扩大。
　　毕竟真要说此举有什么作用和目的的话，牧师小姐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让消息传播得足够广这一点了。
　　正是因此，薇莉丝才能得知麒麟现身的事，并最终参与进来。
　　如果说这就是对方的目的，那她又是怎么知道某牧师小姐正好在附近，并以此引动薇莉丝好奇的呢？
　　如果西元灵女就是薇莉丝认知中的那个痕，那她的确能够做到这点，但以牧师小姐目前了解到的各种情报结合来看，对方不可能是身为穿越者和玩家的痕才对。
　　这两种逻辑出现了截然相反的冲突，以至于薇莉丝至今都百思不得其解。
　　再接下来，就更不对劲了。
　　说真的，哪怕为了支援潮汐深谷和镇压局势接连派出精锐，留守灵女身边的军力不算巡狩团官员和侍者，也还有足足上千，要知道这可并非普普通通的军队，而是灵卫军。
　　一群刚刚从灵狱里逃出来的流勇散寇，甚至连正规武装和半点配合都没有，数量上也并不占优势，就算有点实力，但如果不是凭借着那种所谓的毒雾帮助，他们来冲击灵女行驾根本就等同于自寻死路，自投罗网。
　　而根据那个灵卫军大将纪逊的说法，他们的确在整顿军势后，很快将敌人击溃和击退了。
　　那么，西元灵女所谓引开敌人的举动，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那毒雾？
　　笑话，这里可是古灵域，区区几片毒雾，想要针对的方法实在太多了。
　　灵枫也说过阴阳司一直有高手随同保护灵女，在这种存在修行者的世界，哪怕是直接把毒雾吹回去，薇莉丝都觉得完全在情理之中。
　　对方的行动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可仔细一推敲却漏洞百出。
　　这场袭击，倒更像是那位灵女殿下用来与大部队脱离的某种借口，而事实上结果也的确如此，她离开之后，很快便消失在了人们视野中。
　　她为什么要特意脱离巡狩团呢？
　　可能性有很多种，但薇莉丝现在还无法妄下定论。
　　「走吧，我们去灵女真正失踪的地方看看。」
　　……
　　这片地区已经被灵卫军重重封锁，虽然为了暂时掩盖灵女失踪，这一会对国家造成巨大影响的消息，他们将官道也暂时封锁，并对外宣称正在搜捕某些逃犯，但其实山林之中，才是灵卫军真正着重搜索的核心地段。
　　在那位纪逊将军带领下，薇莉丝，灵枫，白儿，以及一个擅自多管闲事跟上来的慕容云，很快来到了由精锐灵卫守护着的特殊区域。
　　隔着老远，便有 「哗啦啦 」的水声自前方传来。
　　那是一条不算太过宽阔，但水流分外湍急的长河，河岸以石桥相连，但如今那桥已从中硬生生断裂近半，将几十米长的两岸分隔开来。
　　很显然，这桥并不是自然断裂的。
　　此刻，灵卫们已经在那断桥旁，又临时搭建了一座至少可供人行走的木桥，纪逊带着众人自桥上而过，很快来到对岸树林之中。
　　终于，在林荫间不算宽阔的小道上，他们看见了一辆同样倒伏在地，但装饰格外豪华且精致的车架，车内自然也是空无一人。
　　「的确，这便是灵女的专属行驾。」
　　还未等将军大人开口，走在一旁的灵枫便已给出了格外肯定的判断。
　　虽然寻常人不可能会了解这些，但纪逊之前已经通过令牌，确认了她和白儿京都阴阳司高层的身份，自然不会怀疑什么，只是颔首道。
　　「卑职率人赶到时，行驾就已是这般模样了，据保护殿下的灵卫说，当时行驾刚刚通过石桥，桥身不知为何便突然发生了剧烈爆炸，以至于被从中截断，令他们无法继续跟进，只能眼睁睁看着车架被受惊的马匹拉扯着驶入密林。」
　　「灵卫虽然骁勇，却终归无法御空飞行，阴阳司而来的强者们也被殿下留在了卑职这边应对敌人，当时跟在殿下身边的，就只剩下两名侍女和车夫，以及最后数名灵卫了。」
　　「等到大部队击退身后追击而来的敌人，搭木桥重新渡河，找到此地时，却只发现了灵卫们的和车夫的尸体，连马匹也跑得不见踪影，而灵女殿下则已经……消失无踪。」

第五十五章：幸存者
　　「……」
　　与身边的灵枫小姐交换过片刻视线，薇莉丝围着那辆倒地的豪华车架转了几圈，仔细观察着周边痕迹。
　　灵枫也适时替她问出了一些心中疑惑。
　　「那除了灵女殿下外，这些相关人员难道全都不幸遇难了吗？」
　　「不，的确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哦？」
　　见黑发少女停下脚步，眉头微挑，纪逊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当即向部下挥挥手，很快便有灵卫带着一名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孩来到近前。
　　「她是灵女的贴身近侍，当时就坐在车内，但我们是事发点不远处一片灌木丛中发现她的，当时她已经因头部受到撞击而昏迷过去，但性命却是保住了。」
　　纪逊威严十足的眸子扫过那女孩全身，不用说，薇莉丝也能猜到他是在怀疑后者。
　　这很正常，毕竟在灵女失踪，其他人全都死了的情况下，却只留下她一个，比起幸运，用某种阴谋论来解释倒更合理许多。
　　而且纪逊先前也的确提到过，这支队伍中很可能有对方的内应。
　　「给这几位大人说明一下你所知的情况，不得扯谎，明白吗？」
　　「是，是……」
　　那小丫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留着灵国人标准的浅灰色短发，长相虽然算不上多么倾国倾城，却清秀得很，就是精神看起来略显萎靡，表情也带着惶恐，似乎很是害怕的样子。
　　将落在倒地车架的视线投向她身上，薇莉丝上下打量了这小丫鬟几眼，微微挑眉。
　　「你在怕什么？」
　　「奴，奴婢没有害怕，只是忧心殿下安危……」
　　听着对方明显言不由衷的怯生生回答，牧师小姐不置可否，又悄悄贴向身边的灵枫，将樱唇凑到对方耳边吹气如兰。
　　「话说，灵女出事的话，她们这些下人也会受到牵连吗？」
　　「……按照规定是要问责的，尤其这种贴身丫鬟，如果灵女真的在她陪同时遭遇不测，而丫鬟本身却活了下来，最严重的情况下甚至得陪葬。」
　　「还有，薇莉丝你靠得太近了……」
　　「呜哇……都是女孩子，不用这么嫌弃吧，伤心了姐妹！」
　　「并非嫌弃……」
　　然而，某人只是嘻嘻一笑，在达成了缓和气氛的目的之后便再度投入讯问之中。
　　灵枫的答案，在薇莉丝意料之中。
　　这种规定听起来有些蛮横无理，但代入到古灵域这边的社会结构上来看，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丫鬟的作用可不仅仅是服侍照顾大人物，以灵女对西元灵国的重要性，关键时刻她们几乎可以被看作是后者身边的最后一面盾牌。
　　而且这种一损俱损的规定，也能很大程度上杜绝侍女护卫之类人员被利益诱惑，做出背叛主子的行为来，变相保护了西元灵女的安全。
　　薇莉丝又看了眼面前满腹心事，坐立不安的少女。
　　「你不用太过担心，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那位灵女殿下此刻大概率是生命无忧的，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就能找到她。」
　　「我问你，当时灵女的车架过桥，被截断之后，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有敌人袭击了你们吗？」
　　虽然安慰得有些敷衍，但黑发少女的保证似乎的确让这小丫鬟安心了一些，至少已经可以给出相对清晰的回答。
　　「禀大人……奴婢其实也不太清楚，当时我正在车内陪伴着灵女殿下，只感觉车架一直在快速移动，并不晓得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见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周围骑马的灵卫们喊着什么桥断了桥断了，拉紧缰绳之类的话……」
　　「紧接着，突然又有一道低吼和砰的撞击声自外面传来，移动着的车架直接向侧倒翻过去，天旋地转，我控制不住身体撞上车壁，立刻晕了过去，而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灵卫军营地中了。」
　　「低吼……什么东西的低吼？」
　　这次，倒是那位纪逊大将军接上了话题，他显然也早就听过一模一样的说辞了。
　　「具卑职等人推测应该是鼠妖，道行很深的鼠妖，大人您看这里。」
　　他蹲下身，用腰间剑鞘点了点车架侧面的泥土，那里有着大片自下向上被挖开的痕迹，虽然已经被重新填上，但那种曾经动过土的色泽却怎么也无法掩盖。
　　「众所周知，鼠类擅长掘洞，而鼠化作的精怪则在这方面更加出类拔萃……」
　　「根据车架倒翻的姿态以及发现此地时的环境，卑职与一些擅长降妖伏魔的阴阳司高手一致认为，当时此地恐怕是潜伏了一只道行高深的鼠妖，趁着车架行至预定位置时突然从地下发难，从底部直接将其掀翻。」
　　「但灵女的车架经过虞衡司特殊加工，稳定性和抗震性都极为优秀，寻常情况下绝不会翻倒，能够将其硬生生从下方掀翻，那恐怕至少也是一只大妖。」
　　「大妖么……」
　　如果按照这边的说法，大妖，应该就是寻仙境的妖怪，那已经算非常稀少和强大了。
　　换言之，很容易锁定目标。
　　牧师小姐点点头。
　　「总体来看，这是比较合理的推测，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展开追踪。」
　　「薇莉丝，你的意思是……」
　　「嗯，妖怪懂得趋利避害，我不认为能达到大妖级别的妖会没头没脑跑来袭击灵女，那几乎等同于成为整个西元灵国的公敌，但如果是被某些人胁迫甚至操控的话，就很难说了。」
　　灵枫微微皱起眉来。
　　「……又是御妖宗？」
　　「只能说，这种可能性比较高吧。」
　　可惜之前出发的匆忙，没来得及审问一下那些被俘虏的御妖宗中人，否则或许还能得到些有价值的信息。
　　正当大家准备结束这边的调查，动身正式展开寻找时，空气中，却突然响起一道温和却略显低沉的声音。
　　「诸位且慢。」
　　「？」
　　众人循声望去，才发现竟然是某位不知为何一路跟来，被灵枫小姐形容成身世成疑，但实际上存在感并不强的白衣男子。
　　「慕容先生？有何问题吗？」
　　微微颔首以回应，慕容云却只是盯视着那位刚准备在灵卫陪同下离开的丫鬟，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
　　「这位姑娘，有什么话想说？」
　　「……」
　　见对方只是缄口，慕容云摇了摇头，又问了些薇莉丝之前并未关注的小细节。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地？」
　　这次，女孩倒没有再保持沉默。
　　「禀告大人，奴婢名叫合珠，家住……伊源郡兴湖村。」
　　「嗯？」
　　听她这样一说，灵枫也像是发现什么般，再度挑起了眉头。
　　只有依旧搞不明白情况的某薇莉丝小姐，一脸问号般歪起脑袋来。
　　「呃，这个名字和家庭地址有什么问题吗？」
　　似乎连白儿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怕某人尴尬，连忙悄悄上前附耳道。
　　「笨蛋，伊源郡兴湖村……那就是本代西元灵女的出生地啊，这小丫鬟和灵女居然是来自同一个村子的。」
　　「同一个村子？那又……等等，说起来……」
　　薇莉丝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从最开始，她就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西元灵女本身与痕的联系，以及这件失踪案上，却没怎么考虑过这个职位究竟在西元灵国代表了什么，又是如何诞生的。
　　而且随着慕容云的点醒，薇莉丝也终于注意到了那名小丫鬟表情中的些微异样。
　　那是……欲言又止，掺杂着些许难以察觉犹豫的开口冲动。
　　她在害怕，从一开始就在害怕。
　　薇莉丝本以为是这个合珠担心灵女出事而导致自己受到牵连，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完全是那么回事。
　　「你……认识曾经的痕？西元灵女这个身份究竟是做什么的？」

第五十六章：天坠的星之痕
　　灵女，是古灵域渊源已久的传承。
　　这个身份并非只存在于西元灵国之中，东元崎国，南元圣国和北元宇国也都有灵女。
　　这个【灵】字，亦并非指灵国，而是整个古灵域。
　　灵女，是那些得到了古灵域庇佑和加护的高贵存在，她们清一色诞生于女性之中，拥有被称作【先天灵身】的独特体质。
　　这体质十分特殊，虽然不会增加灵女的寿元，而且导致灵女无法吸收任何外界能量进行修炼，永远无法成为强者，但却也能助其在耗尽寿岁前青春不老，百病无侵……可谓有利有弊。
　　而更加重要的是，它赋予了灵女与这片大地沟通和交流，并 「治疗 」它的力量。
　　毁灭的因子。
　　据麒麟所说，那是导致古灵域妖邪频生的罪魁祸首，而灵女却正好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个问题。
　　自四圣降世，平定妖邪祸乱之后，灵女便开始规律性地出现于古灵域中，她们的出现没有任何源迹可循，会以完全随机的形式诞生在古灵域大陆任何一户人家，可能是圣候将相之子，也可能只是山间小村内偶然呱呱坠地的婴儿。
　　在每个国家，灵女都最多仅有一位，在上一代灵女逝去前，下一代灵女是绝对不会出现的，而且通常存在很长时间的断档。
　　正因如此，灵女才极其珍贵，一旦发现有灵女降生，四国便会第一时间派人将其接来京都，享受最高规格的待遇和专门教育。
　　而具体要说灵女如何 「治疗 」大地……
　　古灵域之下有灵脉，灵脉是这个世界的精华与精粹所在，能够滋养万物，予精赋灵。
　　但灵脉是中正平和的力量，它会平等赐予大地之上任何事物以滋养，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名为【妖邪】的存在。
　　千年前的那场灾难发生时，无数妖邪凭空自大地上涌现，不仅给古灵域生灵们带来了可怕的灾祸，其毫无节制的增生和索取，也大量消耗了灵脉之力。
　　灵脉虽浩瀚，却并非绝对的无限，一旦其失去循环平衡彻底枯竭，会导致整个古灵域都渐渐失去生机，化作绝望的死寂之地。
　　因此，灵女的能力就是感知那些出现了问题的灵脉根系，并从某种更加遥远而浩瀚的力量源泉中，以自身为媒介将能量转化而来，弥补古灵域地脉的亏空。
　　至于这更加浩瀚的源泉究竟是什么，那就没人知道了，但就算来路不明，也总好过世界就此慢性死亡不是吗？
　　官道边的树荫下，听灵枫详细讲述了有关灵女的情况后，薇莉丝若有所思。
　　「灵脉么……在我之前呆的那个世界里，也存在着类似东西，虽然叫法和一些细节上有所差异，但看来作用却都差不多呢。」
　　不仅如此，灵枫提到的灵脉，地脉之类东西一旦枯竭之后，将会导致的恶性变化，甚至让薇莉丝忍不住突然想起了那个名为艾卜司的世界。
　　即使是现在，她也不太清楚那个俗称【深渊】的世界，究竟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几乎将要彻底凋零的凄惨景象，大地破败，死寂横生，甚至连光源这种东西都被无情剥夺。
　　但如果……她是说如果……
　　艾卜司，也曾经面对过类似于古灵域的妖邪之乱，但他们的最终结局却是失败呢？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末日炮这种超规格兵器被制造出来，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以及 ——因为【混乱】的缘故，如果恶魔界没有那另外三位君主存在，并且不断向外界发起掠夺，收集能源，那个世界如今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这些看似零零散散的东西，却在逐渐深入了解古灵域的如今，勾连起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共同点。
　　名为【毁灭】的最终归宿。
　　黑发少女抬头，望向天空中那如血的残阳。
　　……痕，是你在指引我接触这些信息吗，你究竟需要我做帮忙什么？
　　罢了，当前的主要目标，还是得先找到那位与她同名的灵女殿下才行。
　　牧师小姐转头看向同样被带来此地的，名为合珠的灵女贴身丫鬟。
　　「你之前说过，跟痕……本代西元灵女是来自同一个村子，对吧？」
　　面相清秀的小丫头略显畏怯般点了点头。
　　「回大人，是的……」
　　「那么，你想要告诉我们的究竟是什么？不用害怕，放心大胆说出来，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
　　见对方依旧犹豫不决的样子，牧师小姐干脆朝身边其他人都使了个眼色，灵枫会意地点点头，便与白儿，慕容云和那位不知为何也凑过来的纪逊将军一道转身离开，暂时去了远处。
　　「好啦，现在只剩你和我，我并非真正西元灵国官家的人，你应该听他们提到过我跟麒麟的关系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上下打量了面露轻笑的黑发少女一眼，又悄悄看向远处走来走去的灵卫们，像是终于下定决心那般，小丫鬟的语调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大人，痕，灵女……灵女她肯定是被人掉包了！现在的灵女，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哦……居然有这种事？」
　　薇莉丝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突然理解了对方的犹豫和害怕。
　　这种话，也难怪对方不敢在大庭广众说出口来，简直就像联合王国的某个侍卫突然在王宫里大喊 「咱们女王是假的！」一样大不敬。
　　毕竟灵女的身份与寻常官职不同，不仅更加重要，也很容易检查和验证，根本没可能被调包，这种发言与几乎造谣无异，还是最恶劣的那种造谣，掉脑袋都算很轻的惩罚了。
　　但，这个合珠与灵女是从同一个村子里走出来的，既然能够担任后者的贴身侍女，说明这二者之间肯定也交情不浅，她的话，或许的确具备某些参考价值。
　　薇莉丝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顺手给面色苍白，异常激动的小丫头丢了个镇静魔法。
　　「不要着急，从你注意到不对劲的时候开始，把前后始末都说给我听听。」
　　「是……大人。」
　　……
　　合珠与本代西元灵女，原本都只是西元灵国伊源郡兴湖村的一名普普通通村人，她们虽然作为亲密无间的姐妹，却并不存在血缘关系。
　　她的妹妹 ——痕，是十几年前合珠的父母在山上捡到的。
　　据其所说，当时爱好天象的他们正趁着夜色在山坡上赏星，却发现天空之中，竟然有一道银色星辰在朝着这边极速坠落，很快便砸在不远处的低谷之中。
　　合珠的父母很是惊讶，又因这未知景象有些害怕，但好奇心终究还是驱使着他们向那边靠近，想看看这毕生难得一见的景象，那高悬于夜幕中的星辰究竟是何物。
　　但等他们真正抵达坠落点时，才发现那里并不存在什么陨星残骸，只有一团轻盈漂浮在半空中的银色光芒，而光芒之中，竟然是名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犹豫许久，这对年轻夫妻还是走上前去，小心翼翼抱出了里面的女婴，而那银色光团也随即收敛，散去，消失无踪。
　　他们把那孩子带回家中。
　　因为是天空中划落星辰所留的痕迹，加上那女婴与灵国人不同的独特银发，那孩子被视作天之子，在冥冥的某种感悟中，合珠的父母决定不冠以自身姓氏，而是直接称她为【痕】。

第五十七章：不可思议的天之子
　　那之后，痕在夫妻俩的抚养下渐渐长大。
　　不过，这个过程……稍显迅速了一些。
　　在很小的时候，痕就展现出了她与常人不同的奇特之处。
　　父母捡到痕的时候，合珠已经九岁了，但仅仅三四年的功夫，前者便后来居上，成长到了并不比她稚嫩的青春年华之貌。
　　除此之外，痕的聪颖也分外叫人惊讶，明明没有接受任何系统教育，她却能够仅通过家里那几本零零散散的破书，就学会如何识字，写字，甚至与偶然路过村中的游者，探讨一些连合珠父母都无法理解的深奥话题。
　　虽然并未有意宣扬，但兴湖村神童的传说，还是在痕仅花几年便成长至少女年华后，在周遭不胫而走，进入了越来越多人的耳中。
　　很快，便有更厉害的强者发现了比这份不可思议才华，更加震撼人心的关键。
　【先天灵身】
　　这女孩，便是古灵域赐予西元灵国的新一代灵女，而在那之前，西元灵女已经足有一百一十年未曾出现了。
　　虽然与历史记载的灵女情况有所差异，自星辰中降生这点也充满了奇幻色彩，但先天灵身就是先天灵身，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很快，痕便被闻讯而来的阴阳司送往京都，接受更加专业的教育和指导。
　　而合珠，也因为不放心自己虽然不同于凡人，略显沉默寡言但其实很好相处的血亲之外妹妹，而选择暂时辞别父母，陪伴她一同出发，作为侍女继续照顾这位新任【西元灵女】殿下。
　　虽然实际年龄要小很多，但由于痕的迅速成长和相貌固定，只有十六岁的合珠看起来反而比前者更加稚嫩几分，加上她们间并无血缘关系，除了知根知底的少数人，几乎没谁晓得她竟然是那位灵女殿下的姐姐。
　　痕是在大约三年前成为的西元灵女，三年以来，她展现出了极强的适应和学习能力，很快掌握了这个身份应具的素养，并培养出一批属于自己的班底，活跃于修理灵脉，惩治妖邪的本职工作中。
　　说实话，合珠虽然时常有些羡慕这位义妹的卓越才能，但并不嫉妒她。
　　痕是天之子，天生就要成为灵女的肩负重任之人，古灵域赐予西元灵国的至宝，能够成为这样高贵存在的姐姐，她其实非常荣幸，而在公事之外，姐妹俩私下里的关系也依旧亲密。
　　原本，合珠以为这样的情况会继续下去，直到痕成为西元灵国历史中最出色的那位灵女，留下千古传唱的一段佳话……
　　但，那位灵女殿下有一天却变了。
　　具体是哪里变了合珠也说不上来，但原本的痕虽然沉默寡言，却并不算冷漠，也经常会做出一些令少女心中暖暖的关怀之举，将其视作至亲。
　　可渐渐的不知为何，痕开始拒绝与亲如姐妹的合珠在私下里交流，变得不在意，不关注对方，不断拉开双方之间的距离。
　　虽然看起来一切依旧如常，但合珠明显能感觉到痕在渐渐疏远她，而且时不时，她还能从对方身上偶尔感觉到一丝发自内心恐惧的陌生威压，那绝不是实际年龄仅有几岁的自家妹妹能够散发出来的厚重与沉凝。
　　同时，这位西元灵女殿下的行为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神秘，不仅经常与身份不明的陌生存在书信往来，各种举止也变得很有目的性。
　　但表面上，痕依旧维持着原本那副滴水不露的姿态，灵脉相关本职工作也从未有懈怠，除了对她最了解的合珠之外，甚至没人察觉到这位灵女大人的丝毫异样。
　　合珠对此感到茫然和不安，也试着询问了对方几次，但每回都只是被含糊其辞推脱过去。
　　说到底，她只是个普普通通村人出身的小丫鬟，今年甚至才刚刚 16岁，遇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继续观望。
　　而很快，时间临近了四圣元历 999年的年末岁终之日。
　　痕作为西元灵女，主动向西元圣君提出了代圣巡狩天下，察查各郡，与万民共庆的建议，并得到许可。
　　那之后，便是紧随而来的一系列变故，直至现在。
　　「性情突然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吗……」
　　合珠的说法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直接认为对方是被调包的想法也过于天真，但作为眼界和见识更加开阔的穿越者，薇莉丝却并非无法理解这种情况，倒不如说这样……反而更能解释一些那位灵女大人的怪异举动。
　【痕】这个名字，牧师小姐可不认为会是单纯的偶然。
　　虽然她不太可能是薇莉丝认识的那个痕，但要说二者间绝对没有任何关联，却也未必。
　　具体的可能性有很多种，但在没有找到对方的之前，牧师小姐不打算妄下定论。
　　「所以，你觉得那位灵女殿下早就预先知晓这场袭击将要到来了？理由呢？」
　　合珠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依旧在远处巡逻的一众灵卫，悄声开口道。
　　「其实……在那座石桥断掉，我们遭遇袭击的前不久，我明显看见坐在对面的灵女殿下，有某个瞬间突然笑了笑，像是在自言自语什么。」
　　「那是痕的一种习惯，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我太熟悉她了，即使通过口型，也能大致判断出她说的内容……」
　　少女微微正色，表情严肃道。
　　「她当时说的应该是 ——【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吗】。」
　　「嚯……？」
　　这可真是有意思起来了。
　　合珠描述中的类似习惯，薇莉丝认识的那个痕也同样拥有。
　　痕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沉默寡言，喜欢安静，半天都憋不出两句话，但她的内心情感其实非常丰富，而如果憋得实在难受了，就会用这种无声自言自语的方式来宣泄一部分。
　　即使薇莉丝，也是通过常年累月与她相处合作之后，才发现的这些小细节。
　　那么，按照目前收集到的情报，至少可以得出情况发展依旧在那位西元灵女计划之中，她的安全应该不需担心这条结论。
　　甚至，她还有余力在袭击到来时，保住合珠这个义姐的性命，乃至于……
　　「对了大人，还有一点……我认为有必要告诉您。」
　　「嗯？」
　　牧师小姐暂停思索，转头看向面前这位原以为只是路人甲乙丙，却频频爆出猛料的小丫鬟。
　　「是什么？」
　　似乎已经豁出去了，这次合珠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开口道。
　　「虽然我不清楚灵女殿下如今身在何处，但之前……就是从她像中邪一样突然变得奇怪之后，我曾经壮着胆子偷看过她写到一半的信件，虽然被立刻盖住了大半，但还是看见其中的收信人前面，隐约露出了【苍云山桃花峰】这几个字。」
　　「这个地方很可能藏着什么不一般的线索，或许会对大人的寻找有所帮助……」
　　「唔，苍云山桃花峰……等等，你刚刚说苍云山？」

第五十八章：苍云山到底是什么山？
　　「苍云山？」
　　是夜，在灵卫军临时搭建的营帐里，听完牧师小姐说明的灵枫面露惊讶。
　　「你确定是苍云山吗？但苍云山离此地可是……不，不不不，如果是灵女的话，的确有可能与苍云山达成合作，但她借助苍云山的力量究竟想做什么？为何不直接与本国商量呢？」
　　不同于陷入思索的灵枫，坐在另一侧的慕容云听见这个名字后，倒是略显感慨地微微摇起头来。
　　「真没想到，兜来转去又回到了那个地方啊，看来这就是宿命，避不得也逃不开。」
　　牧师小姐脑袋上冒出了三个问号。
　　「什么情况，这种好像只有我啥都不知道的氛围……所以苍云山到底是什么山啊喂？！」
　　「呵呵……苍云山可是个了不得的地方，那里被称作古灵域第一奇山，据说也是曾经最古之龙，世界守护者【祖龙】的居住地。」
　　「你们看，这是前人所绘的古灵域大陆地图。」
　　灵枫自袖中取出一张卷轴，在围拢着的几人面前铺开。
　　只是看到第一眼，慕容云便立刻双眼放光。
　　「了不得啊！竟然会有精度如此之高的世界地图，简直就像绘图者亲自踏遍千山万水，一笔一画绘制而成那般，灵枫姑娘果真深藏不露！」
　　「如今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吧……」
　　无奈摇了摇头，没有在意这位资深探险家的灼热视线，灰发少女手指各自在地图东南西北四块色泽分明的不规则图案上点过，解释道。
　　「这是包括我西元灵国在内的古灵域四国，我们古灵域东南西北都是海，总面积明确，因此各国疆域都划立得十分清晰，整体也是相差无几的，基本上已经囊括了这片大陆的全境。」
　　「那之中，只有不到一成的土地由于各种原因并未被四国纳入统治，而最具有象征性和标志性的地区，便是这里。」
　　灵枫将白嫩纤细的玉指点向地图之上，被四国版图同时夹在中央的小块区域。
　　「苍云山，古灵域最为壮阔，海拔最高的奇山，以【祖龙】为首，麒麟在内的诸多圣兽据说皆在此诞生，隐藏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秘密。」
　　「不错。」
　　某白衣中年人点了点头，接口道。
　　「几年前，在下应桃花圣尊号召，与诸多强者共同前往讨伐即将复活的绝世凶兽【饕餮】时，就是从自苍云山上进入的那片秘境，此山虽未被列为古灵域十大凶险绝地之一，但若真正深入接触，危险性恐怕更在任一前者之上。」
　　「呃，那个……」
　　白儿小姐举起一只手，发出了有些弱弱的提问。
　　「话说，我们不是在找西元灵女吗，怎么突然扯到苍云山那边去了？」
　　无奈摇头笑着，但灵枫还是很快向自家小护卫解释道。
　　「白儿，灵女已经不在阳元郡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阳元郡知府文浮一旦得知消息，必然会立刻命阴阳司以【天眼】展开调查，无论灵女她是被裹挟着离开，亦或像薇莉丝猜测的那样是有意避开人群，另行打算，都不可能还留在这片区域等着阴阳司找上门。」
　　「灵卫军今日大幅搜山未果，也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这点。」
　　「既然如此，想要找到灵女踪迹，我们的视角也不能再被局限于小小阳元郡了，而今大世到来，扑朔迷离的阴谋算计一个接一个展开，如果还在用寻常的逻辑来思考问题，只会被人带入彀中。」
　　「欸，是……是这样吗？」
　　沉吟着微微颔首，灵枫小姐又再度面露思索之色。
　　「这件事恐怕比想象中还要复杂，本代灵女的情况本就十分特殊，又正好赶上大世的多事之秋，情况便更加难以预测了……」
　　「哎呀好啦好啦，想那么多自找烦恼干嘛呢，这么明显的线索摆在眼前，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嘛。」
　　听着牧师小姐的安慰，少女不禁失笑摇头。
　　「薇莉丝你倒是豁达，苍云山可不比潮汐深谷，就算是你也未必能在那里行走自如了。」
　　「不过说的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正好无事，收拾残局的工作交给灵卫军与文浮已经足够，是该离开这里去更加遥远的地方走走了。」
　　二女先后明确表态，白儿向来是唯灵枫马首是瞻，自然也不用多说，于是，少女们将视线转向与她们一并自潮汐深谷而来，已经在先前多有合作的某白衣中年人。
　　「不知慕容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旁听至今的慕容云颔首道。
　　「在下云游四方，本就居无定所，原是打算在潮汐深谷一事了结后，留阳元城稍作整顿便继续出发探险，既然如今出了这种事……」
　　「苍云山……那对在下而言也是意义非凡的地方，或许这就是天意吧，想要消解心魔，终究还是得亲自去面对它才行。」
　　白衣中年揖手致意。
　　「三位姑娘若不嫌弃我这粗人，慕容云愿暂与诸位共行一程，不敢说保驾护航，至少也能应付些宵小，如何？」
　　灵枫面露微笑。
　　「那自然最好不过，薇莉丝的意思呢？」
　　「我倒是无所谓啦。」
　　「好，那就暂定四人同行吧，不过阳元郡离苍云山足有数千里之隔，路途遥远，我们还是得规划一下具体的行程才行。」
　　灰发少女将手点在面前的地图上，缓缓划出弧度。
　　「首先，由此向东而行……」
　　……
　　数日后。
　　阳元郡东部，与临区武嘉郡的交界之地。
　　撩开遮阳所用的帷帽，留着灰色长发的少女打量了眼周边环境，看着远处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宽阔长河，与河面上来来往往的诸多大小船只，微微颔首。
　　「就是此地了，从这里开始，我们便要乘船而行，沿着灵国境内最大的运河【开元河】一路远渡，便可直达我国最东部的极州祥兽郡，由那里登上苍云山。」
　　一行四人中，唯一并未以帷帽遮脸的男子点点头表示同意，又顺口应道。
　　「灵枫姑娘似乎对西元灵国的南北地治，郡州分域和路径，河流都格外了解呢，莫非以前也经常这样游历天下？」
　　少女微微一滞，表情却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咳，不……实不相瞒，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熟悉具体的搭乘客船流程，之所以了解那些内容，只是因为经常在……书上见到而已。」
　　似乎是生怕这种说法引起误会，灵枫赶忙拍了拍身边短发少女的肩膀。
　　「不过不必担心！白儿她行走江湖多年，对这些颇有经验，肯定没问题的……吧？」
　　然而，护卫小姐只是翻了个白眼。
　　「大人，你知道的，我以前都生活在深山老林里，老头子带我出山参加了【四圣选仙大典】之后，就直接在京都阴阳司干活啦，所以咱也没有坐过几次客船哦。」
　　「……？」
　　一主一护卫面面相觑，又下意识将视线投向另一位还在左顾右盼的黑发少女，引得后者在注意到之后连连摆手。
　　「干嘛干嘛？到底谁才是本地人啊喂？」
　　「哈……」
　　看着眼前三位似乎很靠谱，又并不怎么靠谱的 「前辈大能 」 ，某慕容先生重重地叹了口气，面露无奈。
　　「三位莫虑，这等杂事就交给在下吧。」

第五十九章：乐仙船
　　大运河 ——【开元】。
　　这条引自西海，几乎贯穿西元灵国东西全境，全长上万里的壮阔人工运河，建成至今已有近千年了。
　　平定妖邪之乱后，初代西圣沅千秋为了打通因战乱而淤堵阻塞的交通，将物资分配到灵国各州各郡，便倾举国之力，又辅以自身通天大能，花费十余年时间终于将此绝世奇观建成。
　　为了纪念开创四圣元历的太平盛世，此河被名为【开元】。
　　虽然在历史记载中，开元河建造初期受到了很多人的大力反对，认为此举是劳民伤财，甚至暗中诟病沅千秋得意忘形，通路是假，以此向后人炫耀其功绩与伟业才是真正意图。
　　但灵圣沅千秋压下了那些流言蜚语，在麒麟帮助下引来西海之水，开山掘道，排除万难，终令【开元河】落成。
　　而今千年岁月过去，这条旷古烁今，几乎将整个西元灵国连为一体，在整个古灵域历史中也罕有媲美的人工大运河价值，也在时间中一次又一次得到了充分证实，于各种天灾人祸下拯救了灵国千千万万的生命，带来繁荣与安定。
　　时至今日，【开元河】已经成为了西元灵国最为著名和自豪的传承奇景，甚至被评价为初代西圣在平定妖邪这伟大功绩之外，最具远见卓识的决策之一。
　　薇莉丝等人自阳元郡出发三日后，运河之上。
　　「开元河……之所以不计代价也要完成这条运河的建造，恐怕，也是为了潮汐深谷之下的那片内海和【七星镇邪印法】吧。」
　　独立在甲板边缘，双手搭在冰冷的护栏内侧，感受着运河之上吹拂而来的夜风，将远处如繁星般闪耀的千帆齐渡之景尽收眼底，黑发少女轻声感慨着。
　　「沅千秋啊沅千秋，虽然初见时的印象不怎么好，但随着渐渐了解你的过去，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名副其实的一代圣君呢，若能看到如今这般繁盛景象，你在三途河畔也可宽慰了吧。」
　　其实，当初在潮汐深谷之下，那位西圣大人选择燃烧自己一切，来涤除睚眦凶邪之气千百年来滋生的妖邪之时，薇莉丝是可以阻止和救下她的。
　　同样的事，牧师小姐也可以办到，而且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但她并没有那么做。
　　并非因为利益或什么更深奥的缘由，只是，她认为这样才是正确的。
　　沅千秋是早已死去之人，只不过靠着密法将残魂维系在那座石棺之内，虽然还不太清楚她作为甚是少见的人类伪神级强者，为何会那么快耗尽寿元，但那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她为古灵域和西元灵国奉献出了一切，即使死后，也心心念念着未能解决的问题，选择以这种方法来暂时归阳……
　　那么，便理应尊重她的决定，让这位西圣大人亲手解决自己的执念，得到真正的安宁和永眠。
　　永生，并不是绝对的福荫。
　　对某些人而言，安详地逝去并非痛苦，反而是最大的宽慰，薇莉丝虽然掌握着逆转生死与干涉冥府的力量，但正是因此，才更要万分谨慎地去使用它。
　　为了让本该死去之人强行留驻于常世带来的错乱扭曲，诸如【永生御座】，又或者浩渺一梦和芝士麻薯那样的情况，牧师小姐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
　　呼……触景生情，一不小心就想了些沉重的东西呢。
　　吹着清爽的河风，牧师小姐将千丝万缕杂念暂且抛却。
　　如今她们搭乘的这条客船，名为【乐仙】，是慕容云靠自己关系找到的，据说在西元灵国也相当有名，会像公共汽车一样常年在开元河上来回往返，搭载过往的旅人和乘客。
　　而【乐仙】之名，则来源于这条船上声名远扬的一种节目。
　【乐仙花场】。
　　据说，这艘船便是为了让世人能够更多地参与和享受这种节目，便于【乐仙】之名的传播才被建造出来，并常年在运河上巡游的。
　　虽然薇莉丝还不清楚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表演，但想来估计也就跟蓝星上的巡回演唱会差不多吧。
　　当然，【乐仙花场】并不是每天都会出演的，按照慕容云的说法，大概也就一月两至三次的频率，所以初来乍到的薇莉丝小姐等人，自然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接触过。
　　但，看起来她们运气还不错。
　　细微的交谈声，顺着河间微风自船舱内传入黑发少女耳廓。
　　「喂，听说了吗，今晚船上会有那个！」
　　「哪个？」
　　「哎呀还能是哪个，【乐仙花场】啊！」
　　「欸？真的假的？！这么快就又要举办了吗，但是距离上次才刚刚一周吧？」
　　「瞧你这话说的，办得勤还不好啊？多少人花大价钱每天跟着这船来回漂泊，不就为了多参加几次【乐仙花场】吗？要不是手头确实有急事，我也想多留几天再下船呢，没想到离开之前还能参加一次，嘿，真是撞上大运了。」
　　「话是这么说，但上次之后我还没缓过来呢……」
　　「啥意思啊，你就说去不去吧？」
　　「嘿嘿……去，当然要去！走走走！！」
　　凭借着优秀听觉将那二人的对话尽收耳中，薇莉丝微微偏过头去，面露思索之色。
　　乐仙花场吗……
　　这名字刚听见的时候，她就感觉有点不太正经的样子，而从那两名明显熟客刚刚谈话时透露的信息来看，似乎也确实有那么点味道……
　　莫非是那种节目？
　　好家伙，慕容云那家伙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居然好这口？
　　不过也无所谓，就是要不正经……才有意思嘛 ~
　　少女转身，奔着脚步声渐渐嘈杂起来的船舱而去。
　　乐仙船的体积，虽然比不上薇莉丝手中作为传说中海船而建的【诺亚方舟】，但在这开元河上，却也已经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体量了，而【乐仙花场】作为这里最著名的节目，自然是举办在地方最大的中央船舱。
　　在灯火通明的船身内部，薇莉丝沿着已经提前贴好的指示标语一路而行，周围的人流也渐渐变得密集起来。
　　越来越多来自五湖四海，或专程为了参与乐仙花场而驻留，或像薇莉丝等人一样，只是凑巧赶上了乐仙船的路过客商，旅人们汇聚在船舱最中央的演出场地之外，其口中，自然也多正讨论着这场即将举办的盛大节目。
　　混迹在人群中，默默倾听着他们的交流，薇莉丝很快就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信息。
　　这批人十分显著地分成了 「曾经参加过乐仙花场 」 ，和 「第一次登上乐仙船 」的两个部分，而前者则多为年轻男性，即使有女子也都打扮得衣冠楚楚，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样。
　　这些墨客，不知为何都对即将到来的节目推崇备至，却又在具体内容上支支吾吾，始终不愿意展开过分详细的描述，只是说着 「开始你就知道了 」之类的话。
　　如此怪异的举动，自然引起了那些并未参与过乐仙花场之人，包括薇莉丝在内的好奇乃至不解。
　　喂喂……该不会真是那种节目吧？

第六十章：天涯无觅处，唯有红尘叹
　　随意在人群中扫视了几圈，薇莉丝倒是并未发现慕容云和灵枫白儿的身影。
　　不过这种隆重的招牌节目，他们肯定也已经听闻消息，此刻大概正在赶来或其实已经抵达，只不过分散在了其他角落，只是牧师小姐身材相对娇小，在这种人挤人的场合视野较差而已。
　　没必要急着去找他们，先看看这乐仙花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说吧。
　　等待了大约十余分钟后，周围不断增加的人流已经渐渐达到饱和，据薇莉丝估计，大约有将近一千人的样子，看来是这艘船上绝大部分的船客的总和了。
　　正当薇莉丝在心中计算着数量之时，一阵袅袅乐声，终于自前方飘荡而起。
　　眼前遮掩着主舞台的幕布缓缓拉开，有身披粉纱的少女端坐于台上，青葱般十指轻盈跃动，拨弄着横放于大腿之上的典雅琴弦，那如清泉缭绕的叮咚悦耳之声，正是由此而来。
　　「千帆开来无处觅，一席雅音唯乐仙 ~」
　　清唱着似乎是惯例开场白的诗词，那粉纱少女大大方方地抬起头来，向场下众人微笑致意。
　　「晚上好，感谢诸位贵客在今夜登上乐仙船，参与我们举办的乐仙花场，我是梦蕊。」
　　「居然是梦蕊姑娘！」
　　「没想到梦蕊姑娘今日竟会亲自抚琴，实在是荣幸之至！」
　　见她出现，人群之中立刻便爆发出大片欢呼与应和之声，似乎这名为梦蕊的粉纱少女本就极具人气，是乐仙船上数一数二的人物。
　　事实上，她的确是。
　　这名为梦蕊的少女便是乐仙船船主。
　　早在当初登船之时，慕容云就已经介绍过她的身份。
　　虽然这位船主小姐平素深居简出，很少在外抛头露面，但据说早在十余年前乐仙船出现时，她便已是这般容貌，十余载光阴没能给她留下丝毫岁月的痕迹，其真实身份，自然便分外耐人寻味了。
　　而这位神秘的船主小姐，也与寻常西元灵国人截然不同，除去婀娜多姿的玲珑身段，与倾国倾城般绝色容颜外，还拥有一袭如天山雪莲般纯净的莹润白发，那是不同于苍老之人，富含着充盈生机与活力的柔顺长发。
　　此刻，在这万众瞩目的舞台之上抚琴而坐，更添几分飘然化仙般无垢空灵气质。
　　听闻众人欢呼，梦蕊明显也早已习惯这般场合，只是保持着温和而不失典雅的纯净笑意，抬手轻招。
　　「良宵苦短，梦蕊不才，愿先献上一曲独奏，请诸位贵客静听。」
　　伴随着少女轻盈悦耳的声音，立刻有无数飘零的粉色花瓣自天空纷纷扬扬洒落，带来如梦似幻般奇异氛围，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她低头，白玉般修长的十指再度拨动琴弦，清唱。
　　「千古河山 ~圣途至道 ~不若歌一曲 ~」
　　「一曲仙音启 ~梦回千载失琉璃 ~」
　　「嫣然一笑似锦簇，卿如三春醉暖风 ~」
　　「河上行 ~河上行 ~流年远去失刹那 ~万千繁花……又为谁开 ~」
　　「你我红尘遇，别离天际间 ~」
　　「叹，再回首……已是千年外。」
　　悠扬琴声，与少女歌唱之音共化作仙乐，在古船之上袅袅升空。
　　「这首曲子……」
　　「此曲名为 《红尘叹 》，据说是梦蕊姑娘自创的曲目，薇前辈觉得如何？」
　　压低到几乎极致的男子之声接上了牧师小姐的自言自语，原来是慕容云不知何时来到薇莉丝身边，与她一道望向舞台上拨琴诉曲的粉纱少女，面露微笑。
　　「自创……吗。」
　　这般意境的曲子，可非常人所能创出呢。
　　虽然只有些许，但却已经带上了名为【法则】的力量。
　　薇莉丝偏头看了白衣男子一眼，又面露些许促狭。
　　「话说，你好像也对这里的表演推崇备至呢，平时那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原来却喜欢这种风格的演出？该不会带我们选择这条船……也是因为夹带私货吧 ~」
　　「咳咳……」
　　像是被口水呛到一般，慕容云发出略显尴尬的古怪声音，勉力辩解道。
　　「薇前辈误会了，在下欣赏梦蕊姑娘不假，也的确想借此机会让几位品鉴一番【乐仙花场】的表演，但选择乐仙船这件事的确是出于合适角度考虑的。」
　　「开元河在下已来来往往过多次，说实话，无论舒适度，安全性或效率，经济实惠性等方面，其他船只都很难与【乐仙】媲美，既然碰巧遇上……」
　　「好啦好啦，我都懂的 ~」
　　黑发少女踮脚拍了拍对方肩膀，露出 「你不用再说了 」的表情，又很快比了比自己看似毫无威慑力的小拳头。
　　「另外我最后再强调一遍，不 —准 —叫 —我 —薇 —前 —辈！！懂了吗？！」
　　「呃……在下谨记于心，薇前……小姐。」
　　「薇前小姐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啊……」
　　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薇莉丝也懒得再继续进行麻烦的纠正，便与慕容云默契地再度安静下来，默默品味着台上仍在进行之中的琴曲独奏。
　　不久，一曲唱罢，梦蕊双手抚琴而止，向台下众人微微低头致意，周遭才终于响起热烈而喧闹的掌声。
　　「好！梦姑娘琴艺又有精进！」
　　「这一曲 《红尘叹 》，简直酣畅淋漓，叫人浑身颤栗，既喜且悲，妙极，妙极啊！」
　　确实不错。
　　即使是薇莉丝，也不得不承认这梦蕊的琴艺相当高超，虽然她对乐器基本没什么研究，但好歹总也是听得出来的。
　　称一句【大国手】，毫无问题。
　　但……
　　要说被评为【乐仙】，却还是差了一些。
　　她的技艺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却还缺了几分更加深刻的东西……发自内心的感悟，身临其境的灵魂，她并不能理解这首 《红尘叹 》的真谛，无法真正全身心地代入其中，因此只能发挥出乐曲所蕴含的法则分毫。
　　她只差了一步，却是天差地远。
　　这首琴曲，绝不是梦蕊自创的，她只是一个学习者和继承者。
　　而类似想法，显然并不只出现于薇莉丝一人心中，她向周围扫去视线，很快便发现少量大概同样是第一次登上乐仙船的乘客，尤其那些装束高雅，气质尊贵之人在暗自面露不屑。
　　这些真正的大人物，或者像薇莉丝一样走遍天下，见多识广的阅历丰富之人，眼界自然要比普通市井小民更加开阔，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发的。
　【仙】这个字，无论前缀是什么，在古灵域都是至极尊贵的象征，只有凌驾于一切凡俗之上，唯一的至圣者方能匹配，若胡乱自诩为仙，却没有与之对应能力的话，必遭反噬。
　　正当牧师小姐心中这样思索着的时候，那台上的粉纱少女梦蕊却面露微笑，缓缓起身。
　　「献丑了，一曲红尘叹，天涯何处觅知音，接下来，便请诸位入红尘一叙……开！」
　　「哗啦 ~~~~」
　　仿佛被突然盖上一层朦胧的粉色纱衣，那些随着梦蕊奏曲而纷纷扬扬落下的花瓣，却在此刻徐徐旋转飘荡而起，化作席卷开来的清香与微不可察雾霭！
　　「嗡！！！！！」
　　本该身居船舱之中的周遭突兀翻天覆地，竟在眨眼间化作一片清幽山谷之景。
　　又有袅袅乐声，自谷内回荡开来。
　　「嚯？」
　　挑了挑眉头，薇莉丝向四周环顾。
　　毫无疑问，这是幻像。
　　作为拥有比普通视觉听觉更加直观感知力 ——sp的神族，牧师小姐很轻松便判断出了眼前景象的本质。
　　虽然看起来她如今只是独自身处这片空谷之中，但实际上薇莉丝小姐真正的位置并没有发生改变，依旧还在乐仙船的那片船舱内，甚至慕容云也还好好站在她身边，并未移动。
　　但，也不完全是幻像。
　　踩着柔软的青草地，黑发少女尝试向周边移动了几步。
　　而神念带来的回馈中，她的实际位置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因此这更像某种由精神与意识构成的虚境空间，类似于睚眦当初与薇莉丝战斗时的那片虚无缥缈云端。
　　说得通俗点，就是白日做梦。
　　原来如此……
　　真正的乐仙，在这里吗。

第六十一章：一梦红尘
　　嗯……不过，有仙音缭绕的山谷，怎么总感觉类似描述在哪里听过的样子呢？
　　将一部分神念留在这片似真非虚的幻境之中充当锚点，薇莉丝将主要意识暂时转回现实。
　　她重新睁开眼。
　　周围，已经变得分外寂静，甚至针落可闻，与方才那热烈喧闹气氛形成极度了鲜明的对比。
　　薇莉丝左右环顾。
　　所有人都依旧站在原本的位置，只是已经闭上了眼，像是睡着般沉寂下去，就连她身边的慕容云，和舞台上那位抱琴而坐的梦蕊姑娘也不例外。
　　只不过，后者如今身上正散发出些微朦胧的粉光，与周遭飘零的粉色花瓣遥相呼应着。
　　红尘叹……入梦吗。
　　没有去触碰某白衣中年的身体，薇莉丝只身在偌大船舱内四处转了转，很快便找到了并肩站在边缘角落并不引人注目之处，但同样陷入了沉眠的灵枫和白儿。
　　这俩人警惕性倒还挺足，即使被催眠陷入了梦境，身上依旧粘贴着几张正在微微发光的奇异符箓，虽然薇莉丝对这边的术式没什么研究，不太懂具体是用来干嘛的，但想来无非也就是防止本体受到攻击，或稳固，增幅梦境之中精神的类似效果吧。
　　看来她们是在察觉到有异后，主动做好准备，才松开抵抗进入的梦境。
　　也罢，就去看看这所谓的乐仙，究竟有何不凡之处吧。
　　回到原本的位置，薇莉丝闭上眼，再度将意识沉入留驻有神念的梦境之中。
　　「哗 ~」
　　那仙音缭绕之谷的景象，重新浮现于眼前。
　　上一次入梦时，薇莉丝就已经观察过了周围景象，这片山谷仅有唯一一处入口，而其他方向，都是类似于空气墙般不可通行的隔膜，因此也杜绝了入梦之人在里面随意乱闯的可能。
　　薇莉丝并不打算钻牛角尖，硬要敲碎那层阻碍去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再度审视过周围情况后，便十分干脆地抬步朝着入口而去。
　　很快，在谷口处，她发现了一块立在地上的石碑，那上面以古灵域通用语写着小段文字。
　　「唯雅客与知音方可入仙音谷，若要入谷，请先证资格？」
　　牧师小姐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
　　「啥玩意？」
　　有一说一，明明是这边硬要把她拉进来梦境的，真到门口了，却又让人证明什么资格，是不是有点强行霸道了啊？
　　嗯……不过这样说起来，之前看到那些乐仙船的常客，的确基本都是一群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书生或贵人，也许正是因为他们通过了这里的验证进入谷中，见识到了里面真正的光景，才会流连忘返，频频光顾吧，
　　慕容云虽然作为武人，但说到底也是差不多的家伙，对那些丝竹管弦之道还挺有研究的。
　　但就算如此，这上面说验证资格，到底要怎么验证啊，总不至于是让薇莉丝小姐在这里现场高歌一曲吧，虽然她的确会唱歌来着……
　　就在此刻，一道光幕突然自那石碑上浮现，投射在半空之中。
　　「靠……」
　　薇莉丝看了看那上面的新内容，顿时眼前一黑，甚至少见地爆了句粗口。
　　那光幕一共提出了三个问题。
　【一:请根据自身感悟，简单论述五弦琴与七弦琴之间的区别。】
　【二:请问古灵域传承至今最著名的十大名曲是哪十首？】
　【三:请问古灵域迄今为止，对乐界做出了最大贡献的三位奇才分别是谁？】
　　搞毛啊！她怎么可能知道这种偏门的理论知识和历史啊喂！！！
　　好吧，好吧好吧。
　　抛开事实不谈，其实薇莉丝也能注意到，这三个问题并不算多么深奥，只要是对音乐稍有涉猎和了解的文人雅士，应该都能答得上来才对，并没有特别故意地刁难答题者。
　　但很可惜，某人才刚来古灵域一个月左右，根本没时间去深入了解这些东西呢。
　　这可怎么办……
　　「吼！！！」
　　就在牧师小姐犹豫地举棋不定之时，一声似龙非兽的低吼，却突兀自她身边响起，浑厚霸气的意念汹涌而来。
　【吾主啊，看来您遇到了一些困难。】
　　薇莉丝略显惊讶地偏过头去，将对方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身高数米开外，头生弯刀状独角，身披坚硬鳞甲，四肢末端利爪与刃状长尾处寒光闪烁的魁梧异兽。
　　「哦，原来是小牙啊。」
　　对方能出现在这里其实并不奇怪，作为与牧师小姐签订了宠物契约的伙伴，睚眦如今已与薇莉丝达成精神上的直接联系，而梦境本身就是精神意志的某种具像化。
　　别看睚眦表面上一副魁梧高大的武力派模样，实际上它在精神方面的造诣也非常不错，甚至可以称得上优秀，竟然以不到神级的实力，在没有神格的情况下，掌握了本应无法掌握的神念之力。
　　因此，顺着精神联系来到这片并不算严密的梦境空间，对它而言其实并非什么难题。
　　摸了摸对方主动垂下的脑袋，薇莉丝打量着眼前真正意义上，第一只从异世界收服的原生态宠物，微微一笑。
　　嗯，果然拉风归拉风，要是能再可爱一点就好了啊。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说出口来的却是另一番话。
　　「怎么样，最近过得还好吗，在那片空间的生活会不会很无聊单调？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一定要主动提出来哦，既然缔结了契约，我们就是伙伴，别太拘束了。」
　【呃……】
　　不知为何，睚眦那张威严十足的大脸突然僵硬了片刻，暗红色的凶眸中尴尬之色一闪而逝，又很快摇头道。
　【很，很好，虽然没太多生物可以交流，但比起曾经被封在深海之下的千年岁月，却要舒适和自由太多了，那里的浓郁光能量对吾恢复大有裨益，雪翼前辈也很关照吾……并无不满。】
　　「噗，雪翼前辈……」
　　牧师小姐顿时忍俊不禁。
　　没想到那小家伙也有被喊前辈的一天啊，不过真要算起来的话，她撑死也才刚刚两三岁左右吧，比起光是封印里就过了足足一千年的睚眦，可还是只小雏鸟呢。
　　不过宠物之间的关系，让她们自己去处理就好了，不到万不得已薇莉丝不打算亲自干涉，就像她也从不会过问雪翼和晓光平时如何相处一样。
　　虽然是宠物，但也是伙伴，要给予充分的自由才行。
　【吾主，怎么了，您为何发笑？】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说回正题吧，你怎么突然跑来这里了……欸等等，莫非你其实对音乐也颇有造诣，能帮我解决这三个问题吗？」
　　唔……也不对啊，古灵域千年前的文明已经在妖邪之乱中几乎被摧毁殆尽，如今的文明，是在灵隐仙岛帮助下，由初代四圣重新建立起来的。
　　能够留存至今的大部分文化，基本都是这千年内出现的东西了，小牙在地底下呆了那么久，根本没可能知道吧。
　　收敛了面上的些许尴尬和局促，睚眦重新抬头，将暗红色凶眸望向仙音缭绕的深谷之中。
　【吾只是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主可知这是何地？】
　　像是自问自答一般，凶兽很快再度送出带着感慨的意念。
　【真是怀念……千年过去了，没想到会以这般形式再度重逢，哪怕只是一场幻梦……吾之兄长，乐音之兽囚牛，它就在这里啊。】

第六十二章：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
　　「囚牛……？」
　　微微一愣，牧师小姐突然想起来了。
　　对啊，仙音缭绕又不得而入的深谷，这这样的描述……她是在那本 《灵隐寻仙录 》里见到的。
　　仙音谷这个名字，那上面也的确提到过。
　　当时撰写这本书的强者，虽然机缘巧合找到了仙音谷的入口，却被某种力量阻挡，怎么也无法进入其中，而当他做足准备，去而复返的时候，却已经再也找不到这片玄妙之地了。
　　当然，那是存在于现实的仙音谷，或许因此情况才与如今稍显不同。
　　当时，谷口的石碑上记载内容并非审核条件，而是有关于龙之九子，尤其那之中长子囚牛的相关信息。
　　囚牛是【祖龙】的第一个孩子，继承了后者对文艺和音乐的卓越才能，天生好乐，据说总会出没于有绝妙仙音留驻的地方。
　　虽然不好争斗，但囚牛同样拥有源自祖龙的强大力量，被视作艺术的守护圣兽。
　　它也是睚眦唯一的兄长。
　　「你的意思是，囚牛在这里？」
　　凶兽低垂下血眸，打量向谷口的那块石碑，身躯也渐渐缩小，直至与薇莉丝正好可以平视，约莫老虎般大小后，语出惊人。
　【囚牛已死。】
　　「……？」
　【呵，千年前的妖邪之乱，将整个古灵域大陆席卷在内，我等龙之九子更成为了那群怪物的首要攻击目标，当时的妖邪，可远非那片内海中以吾凶邪之气滋生而来的程度，其中甚至不乏实力与吾相提并论的妖圣存在。】
　【吾等乃祖龙之后，生而高傲，向来不屑于像其他灵兽一样结伴同行或招揽部下，吾兄囚牛亦是如此。】
　【彼时，三只圣级妖邪联手向其所在的仙音谷发动袭击，双方在此爆发了惨烈鏖战，那三邪在大战中一死二重伤，但囚牛亦为了保护此谷不被破坏而陨落。】
　【吾等九子性格不同，素少往来，此事还是后来吾从沅千秋口中听闻，实在叹惋。】
　　「这样啊……」
　　薇莉丝点了点头，却没有出言安慰。
　　睚眦与囚牛虽然同样出自祖龙，但关系似乎却比正常兄弟间要淡薄许多，连大哥被人杀掉的事都隔了很久才知道，看样子，估计那之后也从没来这片仙音谷吊唁过吧。
　　不过他们自己兄弟间的事，还是别多嘴多舌好了。
　　「所以，这上面的三个问题，你能想个办法解决吗？」
　【当然，吾主稍候。】
　　「哦哦！」
　　见小牙同学摆出一副 「不成问题 」的自信态度，牧师小姐顿时精神一振，连忙向后退去，留开对方发挥的空间，可让她大跌眼镜的是，前者偏头打量了几眼那光幕后……
　　竟然果断抬起爪子，一巴掌向那石碑拍去！
　　「砰！！！」
　　如同被重锤正面砸中的玻璃一般，石碑瞬间在巨爪下四分五裂，而那标注着问题的光幕也应声而碎，化作光点消散无踪。
　　「……欸？！」
　　睚眦回过头来，表情依旧平淡。
　【吾主，您是伟大的天命之人，万千气运加诸于一身，古灵域的命运亦系于您掌中，能够造访这穷乡僻壤已经是对方莫大荣幸，它没有夹道欢迎也就罢了，岂敢以什么狗屁问题刁难与您？】
　【不过是以真正仙音谷为基点所创的一段虚幻梦境，就算是囚牛仍在，面对您 ——吾睚眦之主的到来也得老老实实低下头颅，何况现在这种东西？】
　　「呃，你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但毕竟我们是外来者，太粗暴总不好吧……」
　【您不明白，花妖这种东西就是典型的沽名钓誉，欺善怕恶，她们将您拉入此地之前，又可有询问过任何意见？】
　　凶兽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主动迈开步子，踏过那面已彻底化作碎屑的石碑。
　【请随吾来吧，就让睚眦来为您开路。】
　　「好，好吧。」
　　果然是凶名在外，被无数人敬畏和恐惧的凶兽睚眦呢。
　　虽然实力差了小龙娘一些，但这份霸气和强硬，倒是一点也不逊色。
　　跟在新宠物的身后，少女向谷内而行。
　　虽说之前那样蛮横地拍碎了谷口用来检验资格的石碑，但或许正像睚眦表示的，对方只是喜欢欺软怕硬，刁难习惯于遵守规则的循规蹈矩者，而对于某凶兽这样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大家伙，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并没有任何生物或谷中的机制跳出来，阻拦薇莉丝和睚眦向内前进。
　　那萦绕耳边的仙乐之声，随着一人一兽不断深入而愈发清晰，谷内的景象，也渐渐展现在薇莉丝面前。
　　繁花锦簇，人间仙境。
　　五颜六色，芬芳各异的奇花在此地争相盛开，愈是向内，周遭花朵便愈发独具特色，有的秀丽典雅，沉稳内敛，有的华贵大方，鲜艳欲滴，也有的清纯无暇，独立群芳，宛若一位位各擅胜场的绝色佳人俏立谷中，叫人赏心悦目。
　　这仙音谷，原来是一座花谷。
　　走着走着，薇莉丝却突然看见了一道眼熟的身影。
　　「慕容云？」
　　注意到对方的时候，这位白衣男子正坐在路边的一方石台之上，与旁边某株浅白色，散发着清新自然淡香的六瓣奇花轻声交流些什么，看他面带微笑的样子，似乎心情还挺不错。
　　这家伙在干嘛呢？
　　本准备上去打个招呼，但牧师小姐微微一愣，又看了眼那朵明显拥有非凡灵气的白花，心中突然浮现出某种猜想来。
　　等等，该不会……
　【吾主，是花妖。】
　　走在身边的睚眦揭晓了答案。
　【这是花妖的引梦之术，利用自身花瓣，花粉和香气等媒介，远隔千万里将生灵引入梦中，并以此吸收其精气神蕴养自身，在这个人眼中，此花大概是一位妙龄女子的形象吧。】
　　「欸……」
　　还真是这样啊……
　　所以说，慕容云其实相当于是在梦里和这朵花化作的少女聊天，绝大部分乐仙船上被送入梦境之人的现状，应该都相差无 **。
　　这或许就是所谓【乐仙花场】的真相了。
　　乐仙，花场……还真是相当贴切的取名方式呢。
　　如今这场幻梦，应该是在场所有人的精神与引梦之术糅合在一起，形成的融合梦境，而这种主观性强烈的真实之梦，自然也存在一名梦主。
　　「……」
　　结合之前现实中那个梦蕊引人入梦，又同样闭目沉睡的景象，这梦主，大概率就是她了。
　　薇莉丝虽然因为拥有更加强大的神念而看破了迷雾，但换做慕容云的角度，他大概是注意不到某些东西的。
　　否则，此刻早该起身与薇莉丝打招呼了才对。
　　嗯……感觉有点像单机和联机的味道呢。
　　「睚眦，这种花妖的引梦之术，会对汲取养分的生物带来很大损伤吗？」
　　凶兽摇了摇头。
　【那得看花妖本身的意愿，以及入梦者的沉溺深度才行，这种术法强制力有限，通常而言如果入梦者感受到较为强烈的危机，并且自身意志尚可的话，都能自行摆脱出来，所以大部分花妖只会在给予其美妙梦境的同时，适当吸收一部分精华。】
　【以此人的精神强度，最多有些轻微疲惫，数日便可恢复如初了吧。】

第六十三章：乐圣绮兰
　　嗯……也就是说，基本你情我愿的交易吗。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强行把这家伙从幻境里拉出来，慕容云不是蠢货，看他之前对乐仙花场的那种态度，说不定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些许线索，只是没有计较罢了。
　　把某人留在原地继续陪那朵白花聊天，薇莉丝小姐不再管他，与睚眦继续向谷内深处而去。
　　花妖只是花妖，它们虽然可以拟态成女子的形貌，却并没有拨弄乐曲的能力，那是需要后天练习和培养的，因此这仙音谷中缭绕不散的乐声，也必然另有来源才对。
　　这片山谷虽然繁花万千，但整体面积却并不算太大，一路看着那些在梦境中与花妖所化女子促膝相谈，甚至抚琴弄乐的文人墨客千姿百态，薇莉丝只是不露声色地维持着前进脚步。
　　没过多久，她的眼前豁然开朗。
　　仙音谷的最深处，反倒已再无鲜花盛放。
　　唯有一真正的女子，盘膝坐于青翠草地之上，闭目抚琴。
　　悠扬仙音绕梁而起，绽放在这片空旷宁静的深谷之中。
　　「繁花尽，朱颜改……」
　　「一生一世一佳人，千年万载无觅时。」
　　「三途远，天地缈缈……」
　　「唯有……红尘叹。」
　　一曲唱罢，任由那绝美之音缭绕不散，身着罗裳，黑发披肩的绝美女子抬起头来，望向抵达青草之上的一人一兽，面露微笑。
　　「没想到今夜竟会这般热闹，已是许久未有贵客来到此处了，不知二位又如何称呼？」
　　没有让对方把控住话题的走向，薇莉丝反问道。
　　「那你呢，你又是谁？」
　　「呵呵，连问题都如此相近呢。」
　　少女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抱琴微施一礼，如牧师小姐一般纯净的黑色长发随举手投足而微微摇曳着，态度优雅而自然。
　　「我名绮兰，只是略通乐音之道的一介凡人罢了，不足挂齿。」
　　话音刚落，她突然转头看向身边某处，面露笑意。
　　「好手段。」
　　「绮兰？你是千年前横空出世，创下十大绝世名曲之首 《逍遥行 》的乐圣绮兰？千年过去，乐圣竟仍存于世？！」
　　发出这般惊呼的自然并非薇莉丝小姐，而是在绮兰视线所汇处，宛若破空而出般，突然自草地之上空间中浮现的灵枫小姐。
　　她的到来，似乎也并未令这自称绮兰的少女意外，只是赞赏般点了点头。
　　「能这么快从 《十方空谷 》营造的幻局中脱身而出，姑娘的乐感与直觉都十分出色呢，想必在如今现世，也是天下无几的英杰吧？」
　　「乐圣之名不敢当，但 《逍遥行 》的确是我年少无知之时所创，让世人见笑了。」
　　薇莉丝悄眯眯来到灵枫身边，撞了撞她胳膊，好奇般小声道。
　　「喂喂，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刚刚跑哪去了？」
　　「薇莉丝，你果然也来了，是这样……」
　　并未隐瞒，灵枫点点头，尽可能简要地说明了她们之前的遭遇。
　　正如牧师小姐猜测的那样，她和白儿同样在得到通知后，前来参加了乐仙船举办的【乐仙花场】，但那位梦蕊姑娘一曲 《红尘叹 》时，灵枫就敏锐察觉到了琴曲和那些花瓣中蕴含的特异力量，并提前做出了应对准备。
　　而后，她与白儿进入花妖的幻梦之中，打算查清楚这其中究竟有何端倪。
　　古灵域的妖怪千奇百怪，其中并不乏害人性命以修炼的恶妖，所以，灵枫二女最初是尽可能以最糟糕的假设，来选择应对当前局面的。
　　通过答题进入谷内之后，她们和薇莉丝一样，也没有选择惊动那些沉入梦境与花妖寻欢的路人，而是一路深入，来到这片最深处的仙音来源之地。
　　遇见了眼前这位神秘的女子。
　　但由于……嗯……某位现在还没出来的白儿小姐的小冲动，这位据说是乐圣的女子只能略施手段，把她送去一个更安静的地方稍作休息。
　　那个过程中，灵枫自然不可能置若罔闻，所以她就和白儿落到了同一个下场。
　　当然，据其所说那其实是迷阵空间，并没有任何危险性，所以灵枫重新破局而出，尤其是得知了对方姓名后，便未再继续展开实质性的举动。
　　至于所谓的乐圣究竟是谁……
　　睚眦回答了这个问题。
　【千年前，吾听沅千秋提起过，囚牛在寻觅佳音之时，曾找到一位名为绮兰的乐理奇才，相处之下深怀感动，便引为知己，授毕生所学，又立誓必护得其周全。】
　【当初在仙音谷外，它本可与敌人避而不战，却为了保全某些东西，与那三只妖邪两败俱伤……】
　　凶兽暗红色的眸盯视着那怀抱古琴的女子，嘴角勾勒出几抹嗤笑与惋惜。
　【痴情于音，最终也因此而亡，吾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执拗。】
　　绮兰面露惊讶。
　　「阁下是……」
　【睚眦。】
　　「！？」
　　似乎被这凶名所代表的含义所惊，乐圣娇躯微微一颤，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又很快反应过来，面露凄然。
　　「原来是囚牛的孪亲，你是来找我复仇的吗，因为我害死了你的长兄……」
　　「吼……」
　　睚眦吐出一声似龙非兽的低吼，不屑道。
　【若真想复仇，吾千年前早便已行动，囚牛死于敌手是它自己实力不济，与他人又有何关系？区区人类，莫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如今，吾已有所奉之主，若是吾主有意，吾自然不会拒绝将此地毁灭，但庆幸吧人类，这只是一场幻梦，而吾主也心怀广阔，并未与尔等的无知冒犯计较……哼。】
　　「睚眦……之主？」
　　顺着凶兽的意指，绮兰将带着惊讶的视线转向某黑发少女。
　　「嗯，我们现在是伙伴的关系哦。」
　　牧师小姐大大方方地承认着。
　　「这还真是匪夷所思，那位传说中桀骜不驯的睚眦竟然也会向人类垂下头颅……看来时代变了啊。」
　　过了许久，绮兰似乎才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一富有冲击性的事实，沉默片刻，又点头道。
　　「我明白了，诸位应是被梦蕊那孩子带来的吧。」
　　她轻轻抬手，青草自然生长而起，化作柔软座椅，各自落座后，三女一兽前方又浮现出圆桌与茶具，由绮兰亲手斟满。
　　薇莉丝并未惊讶，在这梦境之中，即使再匪夷所思一些的事也是不无可能发生的。
　　简单各自自我介绍后，手捧着茶杯的乐圣解释道。
　　「梦蕊那孩子自小被我捡到，在一众花灵的陪伴下成长起来，我虽已心死，自封于这深谷之中，但那孩子还很年轻，有着无限的未来，因此，我将自身所学传授于她，抚养着梦蕊一点点长大。」
　　「虽然我并不是想要挟恩图报，但她却总是口口声声说想替大家做些什么，说这仙音谷之名，不能就此绝于尘世。」
　　「十余年前，蕊儿琴艺大成，决定外出游历，临行前她利用自身天赋与花灵们联手造梦，创造出这方只有沉眠之时方可进入的梦中谷，又时常将外界之人引入梦中造访此地，以这种方式向世人展现仙音谷之景。」

第六十四章：教练，我想学这个！
　　「这件事虽是蕊儿所为，但我想着她一番好意，此举对入梦之人亦无太多损伤，谷内的大家也能由此排解寂寞，便未出手阻止……」
　　绮兰无奈摇头。
　　「……没想到，今日却是唤来了不得了的人物。」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
　　对于牧师小姐的评价，乐圣只是不置可否，与桌前两位少女各自对视片刻，稍作思索道。
　　「仙音谷虽隐世不出，但并无任何恶意，如果几位认为此举于世有害，是为了解决此事而来，绮兰愿替那孩子承担后果进行补偿，并承诺今后再不举办【乐仙花场】，不知可否？」
　　若有所思地看了身边并未应声的灵枫一眼，薇莉丝又将视线重新投向身着罗裳的乐圣大人。
　　「你的头发是黑色的，千年前的人，都是你这样的发色吗？」
　　「……？」
　　似乎有些不适应某人的话题转换速度，绮兰微微一愣，才终于应道。
　　「在我那个年代，黑发的确是世之正统，除了妖之外，大部分人类都是如此，薇莉丝小姐也拥有很纯正的黑发呢，莫非您是千年前遗留至今的大能？」
　　「咳咳……这个问题无可奉告哦。」
　　「欸？」
　　为了尽快脱离自己给自己挖的坑，薇莉丝小姐连忙转移话题。
　　「话说，如果今天我和睚眦没有过来，你还会这么爽快地提出刚才那种提议吗？」
　　果然，涉及到关键，乐圣大人的表情立刻也变得郑重起来，无奈摇头道。
　　「还真是敏锐的洞察力呢……」
　　她并未推脱，只是很快颔首坦言道。
　　「无论前一个纪元亦或现在，古灵域从古至今都是以强者为尊，如果只是普通的入梦之人，是根本无法走到这里，或让我改变原有的想法的，毕竟自从蕊儿造出此梦后，谷内大家的欢声笑语也增添了许多。」
　　「我作为仙音谷如今的主人，自然要为谷中生灵考虑，甚至说得难听一些，会偏袒我的家人，之前将两位姑娘送去 《十方空谷 》，也是抱着让她们知难而退的想法，但既然睚眦与睚眦之主都已亲自到访，情况当然又有所不同了。」
　　「你还真敢说啊……」
　　乐圣大人面露微笑。
　　「如果做不到心如空明，坦然若镜，音乐之中也会掺上杂质，即使这样会让您不悦，我也必须说出真正的想法才行。」
　　薇莉丝不置可否，又看了眼身边的睚眦，想要征询下它的意见。
　　但后者并未开口，只是保持了沉默。
　　或许它是认为在这种做出决定的关键场合，应该由身为主人的薇莉丝随心而行，而非顾虑坐骑的面子吧。
　　回忆起之前慕容云的那番表现，稍作思忖，牧师小姐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囚牛的遗体如今还在吗？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闻言，绮兰不禁面露惊讶，但很快又微微合拢眼睑。
　　「他的一切，都已化作了这片仙音谷万物，守护着我等安宁，如果没有乐音之兽的庇护，这里也不会诞生出万千繁花之灵和美妙仙音了。」
　　「如果您想找他，就放眼望向这片天地吧。」
　　……
　　薇莉丝再度回到船舱之中。
　　那漫天飘零的飞花已经消失无踪，周遭众人也纷纷睁开眼，如梦初醒般看向四周，虽有些许疲惫，但更多似乎还是不舍与回味之色。
　　「呼，回来了啊……下次再见小清，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慕容云略带惋惜的轻叹在少女耳边响起，见牧师小姐偏过头去，他也微笑应道。
　　「如何，薇前……小姐觉得这乐仙花场可有一观的价值？」
　　「还行吧。」
　　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暗中把差点因称呼错误而挥出去的小拳头收回，薇莉丝并未向慕容云解释太多，只是与他一道看向前方台上。
　　那抚琴弄弦的白发少女梦蕊已经收起古琴，温和有礼地向众人微微鞠躬示意。
　　「感谢各位的大力捧场，天色已晚，本次【乐仙花场】便到此为止了，祝各位今夜能有一场好梦，我们下回有缘再见 ~」
　　言罢，她再度轻施一礼，转身而去。
　　「哎，不管去了几次，都会觉得恍若隔世，回味无穷啊。」
　　「正是，可惜只是仙音化梦，若能真正一睹现实之中那群芳风采，在下真是死也无憾了。」
　　「群芳倒是其次，小生以为那谷中仙音才是最为殊胜至绝之境啊，梦蕊姑娘的琴艺已是一代宗师水准，但犹逊于那美妙绝伦仙乐几筹，乐仙之名，当真名符其实，也不知究竟是谁人所奏。」
　　「走吧走吧，下次乐仙花场再举办说不得又得等到何时了，那仙谷之景诸位还记得保密，不要让粗俗之人坏了这一方净土啊。」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
　　节目散场，乐仙船上的乘客们也纷纷或闲谈，或感慨，或回味着各自散去，诺大船舱中很快就变得渐渐安静冷清下来。
　　「薇莉丝。」
　　不远处，灵枫二女身影出现在依旧驻留于原地的牧师小姐视线中，又向她快步走来。
　　梦境解除，她们自然也已经随众人一起回到了现实，倒是某个从头被关到尾的倒霉蛋，现在还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嗯，走吧，我们去见见她。」
　　虽然慕容云看起来也有些不理解这突兀举动，但薇莉丝并未解释太多，或阻止他跟在后面，很快，四人便顺着走道穿入舞台后侧，抵达了似乎是休息室的地方。
　　某位粉纱白发的纯净少女，已经在那里静默等候着了。
　　她的古琴就摆放于身前桌案上，鎏金装饰的云纹在灯火照耀下反射出淡淡光泽，调试着七根琴弦的光滑白皙的指尖下，带出一阵阵呜咽般黯淡低鸣。
　　看起来，梦蕊早已提前屏退了侍者和护卫，只留下自己一人等待，见薇莉丝等人到来，少女秋波般的明眸缓缓自她们身上扫过，又站起身，轻垂脑袋。
　　「欢迎，如果不是老师提醒，我还没发现乐仙船上竟然到访了各位这样尊贵的客人，快请坐。」
　　薇莉丝摇了摇头。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只是来随便看看，顺道确认一些事情，很快就走，主持梦境相当耗费精力，不多打扰你休息了。」
　　「原来如此，看来前辈很温柔呢 ~」
　　「喂不是，你们这地方怎么每个人都喜欢喊前辈啊……薇莉丝，叫我薇莉丝就可以了，懂吗？」
　　「好，薇莉丝 ~」
　　梦蕊轻笑颔首，看着黑发少女的眸中，不知为何却带上了几分淡淡好奇。
　　没有在意这点，跳过了无意义寒暄的牧师小姐直入主题。
　　「之前在梦境里，绮兰说为了表示歉意，会让你满足我的一个要求，这点你认可吗？」
　　梦蕊再度颔首，依旧保持着优雅而不失涵养的温和笑意。
　　「老师的话便是梦蕊的意思，虽然我并没有分外强大的力量或数之不尽钱财，更不觉得乐仙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错误存在，但既然绮兰老师吩咐了，我便会尽己所能去做……无论什么要求都可以，您请说吧。」
　　虽然嘴上这样轻描淡写地表示着，但梦蕊那双秋波般柔软的美眸深处，却明显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其他三人也纷纷屏住了呼吸，似乎在好奇这位从不按常理出牌的薇莉丝小姐，今次又会提出怎样的古怪要求。
　　片刻沉默，似乎是在思索与犹豫之后，牧师小姐终于开口了。
　　她说。
　　「很简单，这件事之后我突然对乐器有了点兴趣，接下来在船上的日子里，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就教教我琴艺如何？」
　　「呃……哈？」

第六十五章：品乐
　　时光飞逝，眨眼间，薇莉丝一行已经在开元大运河上漂泊了半月有余。
　　虽然她们此行的目的，是顺着线索前往苍云山寻找西元灵女的踪迹，但说实话，薇莉丝其实并不着急。
　　她太了解痕了，如果那个西元灵女真的与痕有关，甚至就是其本人，御妖宗这种程度的敌人对那家伙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只会被耍的团团转而已，哪怕痕在这里只是个普通人也同样如此。
　　而如果只是单纯的重名，或其他一些情况，自然就更不必焦虑了。
　　说到底，牧师小姐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就是登上灵隐仙岛去找到痕留下的线索，既然她那样提示了，就一定不会有错。
　　所以，实际上薇莉丝只是抱着打发时间和进一步了解这片古灵域大陆的目的，在进行类似旅行的登岛前期准备而已。
　　否则她早就直接只身飞往苍云山，又怎么可能慢悠悠地在运河上飘荡？
　　当然，说是慢悠悠，这些日子牧师小姐其实还挺忙碌的。
　　「嗡 ~」
　　指尖轻拨，将最后一缕余韵散去，薇莉丝双手离开古琴琴弦，轻轻吐出浊气。
　　「啪啪啪啪啪啪……」
　　静室之中，始终在身旁默默倾听着的梦蕊鼓起掌来。
　　「厉害，薇莉丝你真是我所见之人中悟性最为超绝者，竟然在短短不到一月之内，便从对琴艺几乎一窍不通的生手，达到了如今可以几乎完美奏成这支 《红尘叹 》的程度。」
　　「要知道，当初我可是花了足足数年才做到相同之事，正式学琴前还从小熏陶乐音之道，打下了坚实基础，即使如此也已被老师称作资质不亚于她的天资卓越之才……」
　　白发少女摇头轻笑，面露无奈。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说的还真是一点不错，薇小姐，你的琴艺已经可以出师，除了一些曲目乐谱，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剩下的那些……就只能靠个人钻研。」
　　「嗯……这段日子多谢了，这小小的七根琴弦，里面门道还真是不少。」
　　黑发少女站起身来，随手打开船舱窗户，看向远方平静无垠的运河河面。
　　虽然梦蕊说她悟性超绝，但薇莉丝能这么快掌握古琴的运用方法，却并不仅仅是因为神族的优秀素质和记忆力。
　　先前还没什么感觉，但摸上古琴，并且听对方讲解那些琴理之后，牧师小姐心中总会生出某些熟悉之感，就好像很久之前曾经在哪里接触过类似事物一般。
　　真是奇怪……
　　明媚阳光照射在少女一席纤尘不染的白袍之上，羽状纹路柔顺黑发交相辉映，反射出淡淡的莹润光泽，飘然出尘。
　　「……」
　　看着她，不知为何，梦蕊突然生出了这位认识已有近月，本以为是难以招架的前辈高人，实际却很好相处的黑发少女，即将化作谪仙升空而去的错觉。
　　以至于，少女忍不住出声挽留。
　　「薇莉丝……要离开了吗？」
　　牧师小姐并未回头，只是依旧眺望着河面，轻笑以问代答。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梦蕊小姐，乐仙船如今应该已经进入极州境内，很快就要抵达祥兽郡了吧？」
　　粉纱少女微微颔首。
　　「嗯，大约还有三天的船程，祥兽郡也是开元大运河与乐仙船的终点，我们会在那里停泊，休整一阵后再反向开回西边，继续进行游船表演。」
　　「三天吗……」
　　这段日子，倒是难得轻松自在了许多。
　　音乐能够陶冶情操，此话不假。
　　自从穿越开始，薇莉丝就始终认真提防着异世界可能出现的威胁，又不断进行着各式各样的探索，试图了解隐藏于世界之后的那些深邃奥秘，她身上的诸多谜团。
　　这样的过程固然有趣，但时间久了，也会偶尔感到些许精神上的疲惫，尤其在和小龙娘这位心中最为可靠与重要伙伴暂时分离后的如今，那种感觉也变得更加明显。
　　这具神族的身体固然带来了无数好处和便利，但随之而来的淡漠心态，也让薇莉丝越来越对一些小事提不起兴趣，或者说懒得去管，无法放入眼中。
　　不会害怕，不会兴奋，不会担忧，不会期待。
　　旧事重提，这种情况并非最近才出现，而是自始至终都伴随着薇莉丝存在的，只是被她提前意识到，并有意在克制而已。
　　当初在潮汐深谷接触那枚【毁灭之羽】，第二次见到了某个身份不明的金瞳薇莉丝后，对方那看似有意无意，毫无营养的谜语，也再度令牧师小姐感到警惕。
　　她依旧在变化，变得更像某些东西，又越来越不像某些东西。
　　所以在登上乐仙船，见识到【乐仙花场】后，薇莉丝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尝试学习，或者说感悟，享受一些与实力无关的东西。
　　她想用音乐这种方式，来维持心中已经很少再泛起的波澜。
　　而目前看来，效果还是有一些的。
　　至少她现在对即将到来的分别感到了些许惋惜，这种情感虽然并不甜蜜，但却是薇莉丝已许久未能感受过的了。
　　她转头微笑。
　　「还有三天的话，临行前再举办一次乐仙花场如何？」
　　「这首红尘叹，再加上一些场景布置，就能是进入那场梦境的钥匙对吧，这次我想亲自试试，不知道梦蕊小姐愿不愿意给这个机会？」
　　那抚琴弄乐后残留的优雅气息，与少女本就身俱的光芒般纯净感，在此刻随着浅笑融为一体，伴随着身后朝阳的映衬，宛若浑然天成。
　　那是名为魅力的气息。
　　「唔……」
　　再加上那断章取义下略显歧义的话语，竟令梦蕊心中不知为何怦然鼓动起来，白嫩的脸蛋也不禁泛起些微红晕，连忙为了掩饰般低下头去。
　　「既……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倒也并无不可，乐仙船的乐怜并非只有我一人，成为梦境主体极耗精力，大部分时候乐仙花场都是由其他姐妹分摊主持的，这么久过去，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呵呵，那就好，到时候还烦请您这位老师替徒弟掠阵啦，毕竟是我的第一次出场嘛。」
　　「第，第一次……」
　　注意到对方神态的局促，黑发少女诧异地歪了歪脑袋。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话说你为什么要一直低着头？」
　　「咳咳……没事没事！刚有虫子飞过去而已啦！」
　　「……？」
　　这么长时间过去，梦蕊也算很了解这位黑发少女了，心知对方不可能故意用一些隐晦暗示来开什么荤段子，只是她自己被那股气质所吸引，加上平时的一些胡思乱想，以至于魂不守舍丢了颜面，梦蕊连忙摇摇脑袋，很快抬起头来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那【乐仙花场】的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吧，正好可以留够准备时间，也不会因为即将停泊靠岸而手忙脚乱，另外，如果想要以 《红尘叹 》打开梦境，在细节上还需要做出一些改动……我现在就教你吧。」
　　梦蕊上前几步，坐在还残留着少女体温的木凳上。
　　「我先弹一遍，薇莉丝，听仔细哦。」
　　「好 ~」

第六十六章：再回首，已是千年外
　　是夜。
　　乐仙船内，人声鼎沸。
　【乐仙花场】的再度召开，自然成为了船上一大盛事，期待已久的人们纷至沓来，在船舱中央的主舞台前汇聚，议论纷纷，或面露好奇地等待着，正如曾经每一次即将召开前那样。
　　只不过这次，却又有所不同。
　　「听说了吗？这回登台的乐怜是新人哎，记得乐仙船已经很久没有招新了吧？」
　　「没办法，上次招新应聘的人太多了，记得本打算只招一人，最后却因为过于热情，不得已连收了三人呢，肯定已经满足需求了。」
　　「是啊，毕竟这里的待遇那么好，除了主持【乐仙花场】基本没什么其他工作内容，通常也要每隔一两月才会出场一次，平时甚至还能得到梦蕊小姐的亲自指导，这种美差……我要是女子又生得几分姿色，肯定也想尽力争取啊。」
　　「待遇？还谈什么待遇？俗不可及！【乐仙花场】可是乐界公认的权威盛事，能够多聆听几次那谷中仙音，感悟乐之至道，哪怕倒贴钱我都愿意！」
　　「兄台莫要激动嘛……我等只是站在常人角度考虑而已，毕竟乐仙船的乐怜挑选也是出了名的严格啊，不仅需要音律方面的卓越才能，听说还得身具一定实力才行，也不知是做何考量。」
　　嘈杂议论声不断顺着空气传入黑发少女耳中，她抬起头，看向梳妆镜中宜嗔宜喜的吹弹可破娇颜，在乐曲熏陶下添上几分感性的心中，突然生出些许怅然与感慨。
　　「不知不觉……已经完全习惯了啊。」
　　「嗯？习惯什么？」
　　将最后一根摇簪轻轻插入少女难得梳拢起来的长发之中，梦蕊没有过多在意对方刚才的自言自语，只是后退半步，满意地上下打量着为了登台表演而仔细打扮的牧师小姐，笑着点了点头。
　　「搞定，嗯嗯……也太美了吧！先不说容貌气质，这发质和皮肤到底是如何保养的啊？薇莉丝，听说你常年都是四海为家在外奔波，风吹日晒的，究竟怎么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同为女孩子，这可真是叫人羡慕的紧呢 ~」
　　「呵呵，可能是运气好吧。」
　　薇莉丝不禁心生遐思。
　　类似问题，以前倒是经常在蕾拉和蕾妮口中听见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俩丫头现在如何……有些怀念啊。
　　不过神圣帝国大局已定，且不提艾德文娜的存在，就算是看在曦的面子上，那三位圣女也绝对会将她们几个奉为上宾，更别说那姐妹俩本身就拥有超越级实力，还带着自己给予的保命装备，加上晓光的存在……
　　虽然怀念，倒也不必担心。
　　「这样就可以了吗？」
　　梦蕊再度颔首。
　　「嗯，薇莉丝你本就天生丽质，即使不做任何打扮也已经是倾国倾城之姿了，过分容妆反而会掩盖掉你自身那股绝佳的气质，只需要像这样稍稍妆点一番，便已完全足够。」
　　她笑着打趣道。
　　「嘿嘿，即使在我这以姿容冠绝开元河的乐仙船上，薇莉丝你也可算独一档呢，虽然整体稍显稚嫩了一些，但瑕不掩瑜，甚至很多人反而都好这口。」
　　「我已经可以想到你就这样走出去时，台下那帮年轻才俊，文人雅士们惊掉大牙，乃至直呼天人的景象了呢。」
　　「什么叫稍显稚嫩了一些啊……那个倒无所谓啦，反正我也不是特意打扮给他们看的……」
　　薇莉丝站起身，又试着旋转两圈，将铜镜中倒映出的景象尽收眼底。
　　已经分外熟悉的娇颜打上了淡雅粉妆，更添几分本不具备的明媚与成熟气质，原本只是自然垂下的黑色长发梳拢在脑后，盘绕起如蝴蝶般优美的姿态，又以金银交加的簪饰装点，华贵而不失纯净。
　　素雅白袍已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与当初梦蕊在台上独奏时近似的粉色华丽罗裳，细腻而白嫩的肌肤自淡色裙中隐约透露出痕迹，却又没有任何暴露之感，柔美天成而引人遐思。
　　玲珑有致的轻浅山峰在胸前勾勒出可爱弧度，再向上，便是少女珠圆玉润的光滑粉颈，【圣祈之愈项链】的十字状挂坠与瑰丽宝石长链在灯光下焕发着淡淡莹润，透露出几份圣洁和纯净之美。
　　少女低下头去，打量了几眼完美嵌套在小巧足间的绣花短鞋，粉嫩脚趾的轮廓虽已藏匿在鞋中，但由于布鞋为了美观设计的奇特造型，小半个白皙足背在她的角度都依旧清晰可见，白玉般光滑的脚踝弧度一直向上延伸，最终隐没于罗裳裙下。
　　薇莉丝小姐还是第一次穿这种富有古灵域特色的乐怜短鞋，说实话，一时间的确有些不太适应这种将大量肌肤暴露出来的感觉，只能试着晃了晃小脚，稍显无奈道。
　　「虽然我是没关系啦，但大冬天的时候还要穿这种鞋子登台表演，应该会很冷吧，你们乐怜也不容易呢……」
　　「啊？确，确实呢……」
　　不知为何，梦蕊小姐稍显尴尬地微微偏过头去，又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一般，赶紧转身抱来早已备好的古琴，打气似的拍了拍黑发少女肩膀，最后用一抹粉纱轻轻遮住她半张香嫩脸蛋。
　　「时候差不多啦，准备登台吧！」
　　没有在意对方的这些小细节，薇莉丝点了点头，抱琴自内室向外走去。
　　在遮掩的幕布后，少女端坐下来，将梦蕊借用给她的专属古琴平放在大腿上，朝在侧面偷偷好奇打量着她的其他几位乐怜小姐点了点头。
　　「哗啦 ~」
　　随即，幕布拉开。
　　「呵呵，只是新人而已，诸位不必太过苛刻，哦，开……」
　　「这……这这这！？」
　　「世间竟有如此如此天人……？」
　　原本纷闹嘈杂的台下突兀陷入了寂静。
　　似乎梦蕊先前的预测，并非空穴来风。
　　少女抬起头来，如宝石般银蓝色的美眸划过全场，对上面露震撼，或被其如仙灵空谷般圣洁气息所惊艳而一时无言的众人千姿百态，看见了某白衣中年带着赞赏的颔首，和一主一卫两名少女各不相同的笑意。
　　她没有开口，说出任何自我介绍或开场白之类的话语，即便真容被掩盖在了那一袭粉纱之下，如清泉流响般空灵的歌声，依旧在指尖拨弄的琴音环绕下，自舞台之中，在这开元河上回荡升空。
　　「千古河山，圣途至道，不若歌一曲。」
　　「一曲仙音启，梦回千载失琉璃。」
　　「嫣然一笑似锦簇，卿如三春醉暖风。」
　　「河上行，河上行，流年远去失刹那，万千繁花……又为谁开？」
　　「你我红尘遇，别离天际间。」
　　「叹，再回首……已是千年外。」
　　叹，再相见，已是千年外。

第六十七章：极州、祥兽
　　一日后，乐仙船顺利靠岸，抵达了极州祥兽郡的运河码头。
　　踏板降下，最后一班乘客井然有序地离船而去。
　　「那么，我等也就此告辞了梦蕊姑娘，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会，在下孑然一身，也只能祝各位的乐仙船和乐仙花场办的越来越好。」
　　慕容云微笑着朝前来送行的白发少女揖手告别，后者同样优雅地欠身还礼，尽显大家闺秀之范。
　　「多谢慕容先生，也祝您旅途平安，诸事顺利。」
　　与某白衣中年站在一道的牧师小姐摆了摆手，随意笑道。
　　「哎呀好啦好啦，大家都是熟人，就别整那些客套的玩意了，等从苍云山回来，说不定还要坐【乐仙】去别的地方呢。」
　　「嗯……但愿能够顺利吧。」
　　似乎是想到些什么，慕容云摇了摇头不再言语，让出说话空间，梦蕊也主动上前几步，将背后背着的长条状布裹之物递给薇莉丝。
　　「薇莉丝，这是你平时练习所用的那方古琴，名为【云梦】，是我在老师指导下亲手完成的第一件作品……算不上什么千古名琴，但平时用用也完全足够了。」
　　「咱们授业一场，虽然谈不上师徒的关系，交情却也不浅了吧，这【云梦琴】送给你，当做纪念好了。」
　　「……？」
　　牧师小姐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梦蕊，却没有抬手去接。
　　「这不是你的专属配琴吗，把它送给我，你用什么？」
　　一袭粉纱，长发及腰的典雅少女反过来白了她一眼，面露娇嗔。
　　「乐仙船在开元河上漂泊多年，我作为一船之主，怎么可能没有其他备用乐器？只不过是【云梦】用得比较习惯，才一直没有更换罢了，不打紧的。」
　　她将双手托着的古琴又向前递了递。
　　「拿去拿去，这么推脱，难道是瞧不上我这份薄礼，觉得【云梦琴】配不上你的身份？」
　　「欸……那好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薇莉丝本身也不是那种喜欢推脱和客气的性格，便点点头，随手将琴收入了背包里。
　　稍作思索，她又从漆黑一片的虚无中，掏出根末端挂着小巧金色宝石的项链，递给梦蕊。
　　「总不能单方面拿你东西，这个就作为回礼吧，正好，它也是我自己捣鼓出来的，虽然有点简陋，但带在身上应该还挺有好处，你有时间再自己慢慢摸索它的用法吧。」
　　少女眼前一亮，又有些羞涩般连忙伸手接过，直接戴在了自己光滑如玉的脖颈上。
　　「咱……咱们之间这算是互换礼物了吗？」
　　牧师小姐诧异地歪了歪头。
　　「不然呢？啊对了，这玩意记得别随便露出来给人看啊，容易遭惦记。」
　　见梦蕊微微颔首，薇莉丝等人也不再拖延，便纷纷告别，接连转身下船，远行而去。
　　良久。
　　「薇莉丝，薇莉丝……真是神秘又不可思议，却有着令人着迷般魅力的女孩呢。」
　　看着视线尽头渐渐远去，终于已经看不见的那道身影，粉纱少女抚摸着脖颈之上正散发出清淡熟悉气息与光芒的金色宝石，笑容渐渐化作些微苦涩。
　　「只可惜像我族这般喜好的群体终究只是少数，她……大概并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吧，这样出色的佳人，又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倾心追求呢，终究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但很快，梦蕊脸上又再度焕发出笑容。
　　「没关系，没关系的薇莉丝，我们的缘分绝不会到此为止，就算最终无法达成那般关系，乐仙船也永远欢迎你的到来……」
　　「我会期待着咱们的下一次见面 ~」
　　……
　　「说起来，薇莉丝，你在自己的家乡有婚配或心上人之类吗？」
　　走在祥兽郡临河码头的路上，不知为何，灵枫突然回过头，有意无意般这样问了一句。
　　「啊？」
　　白儿和慕容云也各自好奇地转过头来，那略显怪异的眼神直看得某牧师小姐一脸问号。
　　「应该没有吧，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应该？」
　　灵枫小姐微微皱起眉头，像是老爸老妈教育孩子那样沉声道。
　　「这等人生大事，岂能用应该来形容？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万万马虎不得，更是不可三心二意啊。」
　　「欸……」
　　「这样说来，其实在下也有些好奇呢。」
　　犹豫片刻，某白衣中年选择接口道。
　　「薇小姐莫非并未寄心情爱过吗？在下似乎从未见到您与人往来得过分亲密，虽然男女有别，适当保持距离的确在情理之中，但……」
　　「喂喂，干嘛干嘛！查户口吗？事先声明我可对你没有那方面兴趣啊，一丢丢都没有，想泡我的话现在就可以直接死心了。」
　　似乎是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某牧师小姐稍作思索，又很快高声宣布道。
　　「首先，咱只能接受比自己更强或者实力相当的对象！想泡我，你小子还是再去练上八百年吧！」
　　「呃……哈？」
　　众人突兀陷入了无言之中。
　　走过一段不算太平静的路程后，众人出了码头，正式进入倚运河而建的祥兽郡郡首祥兽城内。
　　祥兽郡之名，来源于这里种类繁多，丰富多彩的灵兽生态。
　　此郡虽然占地面积居于西元灵国所有州郡中的前三甲，但开化程度却堪称倒数，绝大部分区域都是人迹罕至的灵谷，湖泊和原始森林。
　　又因为靠近古灵域中央的灵地根源苍云山影响，祥兽郡的灵宠饲养和交易行业格外发达，几乎占据了全部市场行业金融流通的半数以上，是构成此地人文的最重要根基，甚至没有之一。
　　「因此，祥兽郡也算是我国最晚形成的一郡了，此地在很长时间内都被划分入苍云山辐射范围区域，当地只有少量零星村镇，并不属于西元灵国或任何四国之一，是自给自足的未开化之民，或者说千年前纪元的遗民。」
　　一边走着，灵枫也在发挥她几乎堪称无所不知的渊博知识储备，给众人进行科普。
　　「后来，记得是四圣元历 617年吧，时任第五代西元圣君的沅天衡……陛下做出决定，挥巨资历时数年，将开元大运河向东继续扩展，又延伸了近三分之一左右长度，覆盖向周边几座相对偏远的郡区。」
　　「那其中，就包括了如今的祥兽郡。」
　　「开元大运河的流通带来了经济，人脉与新潮，原本因交通阻塞而甚少与外界往来的当地居民，开始渐渐与更多新鲜事物接触，打开了交易的渠道和文化交流路径。」
　　「经过一百余年的不断变迁，此地发展得愈发繁盛，但随之而来的，因双方规制体系不同生出的麻烦也愈发明显。」
　　「为了达成互惠互利关系，当地领导者与已经过度到了第七代的当时圣君数度磋商，最终决定整体并入西元灵国体系，形成属于我国，但享有自治权力的特殊一郡。」
　　「至今，已有二百余年了。」

第六十八章：又闻灵隐
　　「原来如此……」
　　慕容云深感赞叹般颔首道。
　　「虽然已经来过祥兽郡很多次了，但在下还是第一次正面了解到这些数百年前的旧事呢，恐怕除了少量年岁悠长的大能大妖和官方档案，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能把这件事说得如此详细了吧。」
　　「灵枫姑娘，难道阴阳司的高手都像你一样通读史学？
　　「这，呵呵……」
　　似乎有所避讳，少女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白儿也很有默契地适时将话题引开。
　　「话说，咱们现在就直接往苍云山那边去吗？」
　　对于这点，薇莉丝和灵枫倒是早有讨论。
　　「不着急嘛，咱们先在这座城市转转，打听过消息再说吧，说到底，目前也只是猜测那位西元灵女可能与苍云山桃花峰有所联系，她具体在不在这里，以及其他相关线索我们几乎都毫无了解，贸然登山其实跟无头苍蝇也没什么两样。」
　　「正是如此，欲速则不达。」
　　并未在意先前灵枫和白儿的某些举动，慕容云点点头，稍作思索后，提出了一条建议。
　　「既然这样，我带三位去个地方吧，正好时间差不多，他这会应该还在，如果想打听什么消息，整个祥兽郡恐怕也没有比那里更加合适的了。」
　　「哦？难得见慕容先生措辞如此直接呢，既然如此，走上一遭到也无妨，薇莉丝认为呢？」
　　「嗯，走吧。」
　　交换过看法，四人便随即改变方向，在慕容云带领下朝城内某处而去。
　　祥兽城作为祥兽郡的郡首，自然也是整个郡内最为繁华，人流密集的地区之一，虽然比不上阳元城那样的偏内地的城市人口密集，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里的街道上，最常见和普遍的生意，大概就是与灵宠相关的各行各业了。
　　从饲养贩卖，到医疗，培育，救助，乃至于灵宠死后的正规丧葬业，几乎涵盖了薇莉丝想象之中和想象外的方方面面。
　　灵宠这种东西说白了其实就是妖怪，或者妖诞下的具有灵性的后代，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就类似于大圆包小圆，妖不一定是灵宠，但灵宠一定可以归类到妖的范畴。
　　毕竟古灵域并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智慧种族，除了人就是妖，而妖自天地精华中汲取来的灵性，也最多只能传承三四代，到了后面就会渐渐落回凡兽，也没可能繁衍出真正成规模的族群。
　　这就是两片大陆间最明显的区别之一。
　　当然，妖的种类很多很多，其实讲得笼统点，像圣兽麒麟，凶兽睚眦这种生物也都是妖，只不过它们更强大又或者更凶暴，拥有让人敬畏的力量，因此才被冠以圣，凶之类的名头罢了。
　　灵宠也是同样的道理。
　　不过比起西元灵国大部分地方，祥兽郡之人对待灵宠的态度也格外友好，融洽，如果说前者是井水不犯河水地各自生活，那祥兽郡这里，便是人与妖，或者说与灵宠互相帮助和扶持的关系了。
　　虽然存在着贩卖行业，但那是正规的商业结构，比起联合王国那些盗猎者集团手中的奴隶，这里的灵宠不但居住环境更加舒适，神情之中也没有任何被强迫式的不愿和恐惧，大部分薇莉丝在街上看见的，反倒像是用挑选般的眼光看待着那些来来往往客人。
　　甚至薇莉丝还注意到，买卖双方在达成交易前，还需要用某些特殊方法来过问灵宠本身的意愿，如果那些灵宠不愿意被对方买下，那即使客人出的价格再高，贩卖者似乎也无法强迫前者。
　　「呵，这倒是个挺有意思的地方呢……」
　　边走边看，牧师小姐低声评价着周围景象的同时，也不忘转头瞧向某据说来过此地好几次的家伙。
　　「慕容云，你知道这些灵宠都是从哪来的吗，难道是在祥兽郡那些灵谷深山中捕捉到，或者专门从小饲养起来的吗？但妖这种生物很难人工培养出来吧？」
　　就目前而言，薇莉丝看到的这些被称作灵宠的妖怪，大部分道行都很浅，或者说还处于幼年期，其中至少八成以上都还没有化作哪怕最基础人形的能力，而是呈现出小猫小狗小狐狸，或者更加稀奇古怪，但也很明显是弱鸡的形态。
　　而那些更加成熟一些，已经能够变化为大致人身的妖怪，则几乎很少很少出现在售卖席上，即便有，上门的客人也相对稀少许多，却是不知这其中究竟藏着什么门道。
　　对于牧师小姐提出的疑惑，慕容云似乎并不感到奇怪，立刻温声解释道。
　　「当然不会是捉来的，祥兽郡乃至极州境内都严格禁止灵宠捕捉，一旦被发现刑罚会非常严厉，只能是人们主动去野外寻找能对上眼的机缘之类。」
　　「至于薇小姐如今看到这些拿出来交易和贩卖的，一部分是由于各种原因失去父母后，被专门机构保护起来的灵宠后代。」
　　「它们虽然并非天地生养的妖，但由于血脉延续次数不多，也具备相当程度的灵性，可以培养出和正常灵宠近似的玄妙神通，并陪伴主人成长。」
　　「通常来说，只有那些自己也年纪不大的孩童，少年，或是实力有限，但经济富足的贵胄子弟，才会选择来市场上挑选从零开始培养的伙伴灵宠。」
　　「而另一部分，则是那些真正的小妖怪，在通灵之后为了能够获得更多修炼资源，或是庇护，伙伴一类的东西，主动来到这里与市场主人谈妥，由后者帮忙寻找适合的主人。」
　　白衣中年微微一笑。
　　「当然，说是主人，但在它们眼中应该更像伴侣之类存在吧，虽然契约一旦达成就不容轻易更改，但如果灵宠真的实在不愿意再和原主合作下去，也可以付出一定代价重归自由。」
　　「您看那些已经化作人形的大妖怪，它们就基本是由于各种原因离开或失去伙伴后，重新来到这边寻找新主人的。」
　　「好家伙……门道还挺多啊。」
　　嘴上这样点评着，但薇莉丝其实倒还挺认可这种相处关系的，她和晓光之间也是如此，虽然那小丫头一天到晚主人主人地念叨个不停，可其实牧师小姐心里并没有真把小龙娘视作隶属关系，而是最亲近的家人，就像女儿一样。
　　哪怕是后来的雪翼，乃至于睚眦，如果它们不愿意再维持契约，薇莉丝也不打算单方面地去强迫。
　　这里的人们和灵宠之间，应该也差不多如此吧。
　　一路观赏着路边风景，很快，慕容云带着她们抵达了目的地。
　　古香古色的高大建筑门前，映入眼帘的四个大字，让刚刚还沉浸在奇妙文化中的薇莉丝小姐面露诧异。
　　「灵隐……商场？」
　　明白某牧师小姐正在追寻目标为何的灵枫立刻解释道。
　　「薇莉丝，灵隐商场这个机构，是古灵域本土居民在仙岛授权后，联合创办的大型金融组织，不仅这里，我西元灵国其他一些大城市，乃至另外三个国家也都是存在同名机构的。」
　　「灵隐商场虽然影响力巨大，富可敌国又遍布五湖四海，即便官家也得给他们三分薄面，但本质上与仙岛并没有直接联系，即使你找到了商场的大老板，他也没办法带你上去，同样只能是等仙岛自行开启的时候才行。」
　　黑发少女点点头。
　　「嗯，我倒并不是想通过这个商场达成目的啦，只不过以前……算了没什么，话说这边的灵隐商场平时都卖些啥，奇珍异宝吗？」
　　虽然下意识问出口了，但其实这样的推测肯定是不准确的。
　　此地的灵隐商场，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不可能是照搬另一片大陆那边只卖重宝的营业模式，否则绝没理由出现眼前这样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热闹景象。
　　换言之，这里的购买门槛其实很低。
　　果然，灵枫很快摇了摇头，微笑道。
　　「卖什么……有些难以概括呢，比起描述，我们还是亲自进去看看吧。」

第六十九章：没有人、比我、更懂营销！
　　顺着往来的人流，四人踏入【灵隐商场】之中。
　　虽然从外面看起来门面并没有多大，可真正走进内部，薇莉丝才发现这里面倒是比想象中要广阔不少，目测仅仅一层的话，便有至少数千平米了吧。
　　熙熙攘攘的人流在货架边来去走动，明明没有太多监督和引导的人员，那些琳琅满目商品却大片摆放在各处，任凭顾客随意挑选后，放入提着的货篮之中带走。
　　每一片同类商品的附近都摆放着显眼木牌，上面用古灵域的通用文字写着些许内容，薇莉丝随便凑近看了看，便理解了这是在简单介绍商品的功用和特点。
　　比想象中还要稀松平常呢，也不知道更上面又如何。
　　一层大厅虽然面积已经非常广阔，但这座【灵隐商场】中央区域依然存在着连向高层的楼梯，很显然，此地售卖的商品并不只有这么一点而已。
　　而且说实话，这地方给薇莉丝感觉……其实有点像蓝星上的百货商场。
　　一层卖的商品基本都是普及千家万户的那些实用品，像生食熟食，各种各样的家常工具和素材，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用处的小玩意，价格基本都很便宜，即使普通家庭也完全能够自由购买。
　　二层及以上她虽然还没有去看，但从刚进商会时门口的那些指示牌上的内容判断，越往上，售卖的东西应该就越昂贵，稀有，形成将目标群体清晰划分开来的分层结构。
　　在商场中随便闲逛着，牧师小姐边走边看，时不时也会挑选一些感觉能派上用场的小玩意，放进慕容云不知从哪拿来的竹篮里，很快，薇莉丝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一个虽然在蓝星上算不得麻烦，但放在这边却显然不太合理的问题。
　　「话说，这地方买东西是怎么结账的啊？把商品就这么摆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不怕被偷走吗，古灵域的人均素质有这么高？」
　　灵枫微微一笑道。
　　「呵呵，我就猜薇莉丝会疑惑这点了，据说很多域外民在初次接触灵隐商场时，也都会产生与你一样的好奇，其实是这样的……」
　　她随手拿起身边一块包装精致的方形糖酥，示意黑发少女来看。
　　「灵隐商场的每件商品，都会在上架之时打上特定的标记，只用通过与之匹配的仪器才能进行清除，若直接将尚未除去标记的物品带出商场，哪怕是藏在储物空间内，也会令门口的检测台发出示警，是很难难很难偷盗的。」
　　「这是灵隐仙岛授予的独特技术，也是灵隐商场能够运作起来的基础。」
　　「你瞧。」
　　灵枫将那块方糖转到背面，果然，光滑的封皮上存在着明显以朱红色墨渍勾勒而成，类似于某种符箓纹样的简短字迹。
　　薇莉丝又拿起另一块不同种类的糖果观察了片刻，上面的确也有完全一致的标签存在。
　　这玩意……是灵隐仙岛的技术？
　　当然，虽然心中忍不住想要吐槽，但薇莉丝小姐嘴上还是得装模作样吹捧几番，以继续打探情报的。
　　「的确是很有意思的设计呢，难道这样的销售思路也是仙岛提供的？」
　　灵枫将手中糖果放回原处，笑道。
　　「此地既名为【灵隐商场】，那自然许多方面都脱不开灵隐仙岛的影响，另外据我所知，虽然仙岛本身并不会干涉古灵域内各商场的运作，但每隔前者再度现世之时，灵隐商场都会将历年运作利润的很大一部分主动拿出来，当作协办四圣选仙大典和缴纳的贡税献上。」
　　「这就是二者之间的大致关系了。」
　　「欸……」
　　心中的怪异感不禁再添几分。薇莉丝决定继续试探试探。
　　「这样的话，那灵隐商场岂不是很吃亏吗？他们每年兢兢业业地经营和运作，却要将劳动成果分出大半给什么事都不用干的灵隐仙岛，也太不公平了吧？」
　　这次，连慕容云都很快微笑着反驳起来。
　　「并非如此薇小姐，其实恰恰相反，完全可以说是灵隐商场借了仙岛的光呢。」
　　「您作为域外民，可能还不理解灵隐二字对我们古灵域究竟意味着什么，虽然古灵域分作四国，灵隐仙岛也很少主动干涉凡间世俗，但那却是几乎所有古灵域生灵心中的绝对圣地，至高无上的所在。」
　　「如果没有仙岛，古灵域恐怕早就在千年前的妖邪之乱中毁于一旦，化作一片死地，四圣也不可能有横空出世力挽狂澜的机会了。」
　　「我们如今这个世界，完全是在仙岛教诲和庇护下渐渐发展起来的。」
　　「所以只要是被仙岛认可的势力，譬如这挂名【灵隐】二字的商场，便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四国和万民的全力支持，信任，那能够带来的利润几乎是有无的十倍以上。」
　　「当然，冠名灵隐的组织也必须严格保证自身产品的质量，否则若出现了很大的问题，甚至传到天听之上，待下一次仙岛现世，可能就会将其【灵隐】之名直接剥夺甚至施以惩罚，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监督。」
　　「而如果能够长期维持良好的运转，即使最终需要将大半收益贡献给仙岛，剩下的这部分，也足以达到正常营业的数倍开外了，您仔细想想这个中关系，还会觉得是商场吃亏吗？」
　　「呜哇……」
　　居然真是这样啊。
　　时至此刻，薇莉丝小姐的心中只剩下了一句话。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好深的套路哇！
　　稍微在商场一层逛了几圈，随便买些东西，主要是让初来乍到的薇莉丝小姐看看周遭景象后，四人便不多驻留，在慕容云带领下径直往楼上而去。
　　灵隐商场的一层是面向广大民众的，虽然质量能得到保证，但终究都只是些常见之物，而那些真正有意思的东西，以及慕容云想去的地方，显然还在更上方。
　　那之后，四人很快连过三层，来到了这栋建筑的四楼。
　　如果说前三层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商场，无非售卖内容和价格有所偏差，那到了这里，眼前景象却骤然一变，显得格外有趣起来。
　　「嚯，灵隐商会……」
　　若有所思地品读着重新变得古香古色，甚至被悬挂在精致匾额之上的四个大字，牧师小姐微露笑意。
　　一字之差，这代表的意义可截然不同呢。
　　也正是到了这里，门前终于出现了能称得上 「有点实力 」的守卫。
　　「几位留步，请出示身份证明，如果是第一次来到四层，烦请在前台办理手续，并提供至少一万枚四圣金元的购买力凭证才可入内，感谢您的配合。」
　　顺着那位拦路的带刀护卫手势指引，薇莉丝将视线投向离此地不远的几张柜台处。
　　那里已有身穿典雅旗袍，明显是商会职员的清秀少女们正在替其他客人办理手续。
　　很显然，这是规定好的流程，而目的则是为了避免没有购买力的普通人大量涌入内部，造成混乱和无意义事故。
　　虽然有点歧视穷人的味道，但这种做法设身处地去想想，其实也无可厚非。

第七十章：兄弟，你瞅瞅这个？
　　「怎么说？咱们要去办一张吗？」
　　某黑发少女这样说着。
　　看慕容云那副驾轻就熟的样子，显然早就不是第一次光顾这种地方了，而灵枫和白儿，以她俩隐约展现出来的身份地位，薇莉丝也不觉得会连一张入场证明都拿不出来。
　　所以牧师小姐的这番话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讲更像在暗示。
　　——赶紧把你们藏着的什么黑金黑钻超超超级 vip卡之类玩意掏出来啊，这种最基本的套路怎么还要我催呢！？
　　大概就是这样。
　　但让某人大跌眼镜的是，灵枫小姐竟然还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赞同道。
　　「既然来了，自然该遵守当地的规则，一万金元的押金倒也不算太多，就稍微麻烦些办理一下好了。」
　　「怎么了薇莉丝？为何要这样看着我？」
　　黑发少女面露古怪。
　　「咱就是说啊，明明之前讲解得那么头头是道，该不会……其实你以前根本没来过灵隐商会之类的地方吧？」
　　「呃……」
　　灵枫小姐高贵的绝色娇颜上划过一抹不易察觉尴尬，又连忙解释道。
　　「自，自然是去过的！只不过场合不同，这个……有些东西不适合拿出来罢了。」
　　见她投来些许意有所指的视线，虽然心中无奈，但大概能理解对方在避讳什么的薇莉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她向白儿和慕容云投去视线，但前者只是摆出 「你别看我，我只是穷鬼 」的表情，两手一摊，而后者虽然掏出了一张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白色贵宾卡，但很显然也无法同时带四个人一起进去。
　　「哈啊……」
　　受不了。
　　一个个的平时那么能装，到了关键时刻，敢情没一个靠谱的？
　　盯着慕容云手中那张金属卡端详片刻，稍作思考，薇莉丝将手伸进背包，从里面翻出一张样式近似的卡片，尝试着递给守卫。
　　「你瞧瞧，这个能用吗？」
　　「嗯……这是什么？奇怪，烦请您稍等。」
　　将那张以某种魔晶石制成的烫金黑卡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守卫翻过反面，又看见那上面雕刻着的精巧小狐狸图案，顿时面露困扰之色。
　　他带着卡片转头就跑，还不等其他人面面相觑说些什么，便又已领着一名气息更加沉凝，身穿华服，似乎是领袖身份的男子回到了门口。
　　「大主管，就是这位，这张贵宾卡的样式卑职并未见过，但看起来的确是本会之物，只能请您来定夺了。」
　　「嗯……」
　　那被称为主管的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开外，和慕容云年纪相差无几，眼神带着几分商人的锐利和狡猾，但周身气势之沉凝浑厚，却犹在后者之上，恐怕是一位真正达到了【寻仙境】，放在外面已经可以开宗立派的超级强者。
　　这样的人，居然会在灵隐商会里当一名主管？
　　他再度打量了几眼手中的烫金黑卡，又抬头看向淡定站在原地与其对视的某黑发少女，视线尤其在后者空无一物的脑袋上方停留了很久。
　　虽然看起来有些疑惑，但那位大主管还是很快恭恭敬敬将卡片双手托着递还给薇莉丝，又只身在前方引路。
　　「几位，请随我来吧。」
　　见某牧师小姐没什么迟疑地迈开步子，灵枫等人虽然稍显不解，但也很快选择了紧随其后，一同在那位大主管带领下，走进就设在距门口不远处的一间静室之中。
　　关上门，那位寻仙境大主管的眼神脱去锐利，顿时变得更加恭谨几分，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一行四人。
　　「失礼了，卑职极州灵隐商场大主管沈齐，不知诸位之中，哪位大人是自仙岛而来的仙使？」
　　嚯……？
　　薇莉丝小姐虽然表情不变，心中却忍不住暗自腹诽起来。
　　喂喂，【卜者】那老东西，到底给她弄了张什么卡啊……
　　不是说好了这比明澜给的那枚坠子低层次很多吗？怎么上来就是仙使了？
　　但好在之前看这家伙的怪异表情变化时，经历过很多次类似情况的牧师小姐就已经预感到不对，提前在心中准备好了说辞，这会倒是不至于手忙脚乱。
　　她坦然开口。
　　「那张卡是我的。」
　　彻底确认了目标，沈齐表情一振，连忙再度点头哈腰地行了一礼。
　　「卑职参见仙使！但……您似乎并非灵隐族人吧，莫非是停留仙岛的古灵域之民？」
　　「……这是你需要管的事吗？」
　　虽然薇莉丝只是这样随口反顶了对方一句，但那位寻仙境大高手却像是受到某些巨大打击和惊吓般，竟然面色一僵，直接就顺势跪倒，连连磕头起来？！
　　「仙使恕罪，仙使恕罪！卑职绝无探听仙岛机密之意啊！！！只是，只是一时心直口快……望仙使高抬贵手，从轻责罚！」
　　「啊……？」
　　这下，薇莉丝小姐真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要知道，这个沈齐可是寻仙境强者啊。
　　换成另一片大陆的标准，那就是类似于传说级高手，哪怕是在联合王国这样大国的君主面前都可以得到三分礼让，居然……居然直接就在一个陌生人，一个女孩子面前毫不犹豫跪下求饶了？
　　何况薇莉丝只是拿出了一张卡片，还没有展现出任何实力或其他身份证明呢，灵隐仙岛的权威，在此地竟然能达到这种程度吗？
　　她突然有些意识到，之前慕容云对灵隐仙岛之于古灵域，以及灵隐商场关系的描述，恐怕还算相对客观了。
　　没有在意其他三人投来的各自诧异和惊讶视线，薇莉丝只是抬手，以一些小技巧强行撑起对方身体，在沈齐因这份冰山一角实力而面露震撼和信服的同时，道出了早已思索许久的说辞。
　　「咳，下不为例吧，听着，本使此次来到古灵域是为了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其中牵涉之广，事态之重可以说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
　　随口吓唬了对方几句，本着唱戏唱全套的想法，薇莉丝又道。
　　「沈齐是吧，除了你之外还有人注意到了本使身份吗？」
　　大主管神情严肃地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应该没有，此类格式的贵宾卡并未在外界流通过，卑职也是因为地位较高，以前有幸接触过其他仙岛仙使才认识的，寻常职员根本没可能看懂，不愧是仙使大人，竟然能想到利用这种方式传达身份，卑职实在敬佩万分。」
　　「行了行了，拍马屁就免了吧。」
　　少女挥挥手。
　　难怪之前那守卫大叔一脸 「这什么玩意？」的表情呢，薇莉丝本还以为产自不同大陆灵隐商会的卡片无法通用，原来这玩意是灵隐族专用的。
　　装模作样地轻咳几声，薇莉丝小姐继续忽悠起来。
　　「不知道就好，此次行动是绝对机密，除了需要你鼎力配合之外，本使的真实身份也绝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哪怕其他仙岛而来的仙使都不行，除非已经得到本使许可，明白吗？」
　　「这……」
　　「嗯？」
　　「是，是！」
　　「嗯，很好，既然你是这里的大主管，那么正好，我们有些事想咨询你一下。」
　　牧师小姐偏过头去，向某白衣中年使了个眼色，后者虽然表情略显古怪，但还是立刻会意上前，利用薇莉丝争取来的机会出声询问道。
　　「沈主管，敢问【独眼神相】可还在此地？」
　　这个名字虽然薇莉丝没听过，但对于沈齐似乎却并不陌生，他立即点点头，又露出了然之色。
　　「原来仙使是为他而来，难怪了……那老独眼就在商会最西角摆摊，几位直接过去就能见到他了，不过那家伙有些……怪，想让他出手可不容易啊，是否需要卑职前往协助？」
　　见慕容云不露声色地摇了摇头，薇莉丝便同样默契配合道。
　　「不必了，我们自己去见他就好，沈主管，可别忘了本使之前的叮嘱。」
　　「是……卑职定守口如瓶！」
　　搞定了因为一些意料之外变故搭上的线，又打发那位沈齐主管离开后，薇莉丝等人也出了静室，开始向之前对方提供的位置移动。
　　没走几步，趁着周围无人经过的空档，最没心机的白儿小姐便忍不住心中好奇，出声询问起来。
　　「薇莉丝，你居然是仙岛的仙使啊？那为什么还要……」
　　某仙使小姐翻了个白眼，将始终捏在手里的万恶之源重新丢进背包。
　　「别人说啥你信啥是吧，那我说我是灵隐圣仙灵狐巫女你信不信啊？」
　　「靠，你把我当傻子吗！」

第七十一章：原来你真是云梦啊
　　虽然在沈齐面前装得像模像样，但其实只要稍稍思考一下，因为同行经历而更加了解薇莉丝的三人也很容易便可明白，她不可能是什么所谓的【仙使】。
　　稍微解释了这张卡的来由，和另一片大陆上也存在着近似的【灵隐商会】之后，灵枫等人虽然啧啧称奇，却也没有再深入探究，便将精力投入到了更加重要的原本目标中。
　　薇莉丝小姐也很快将此事抛在脑后，集中注意力观察起了商会之内景象。
　　之前在神圣帝国时，她也曾不止一次参观过由浩渺一梦创立的灵隐商会，虽然与这里相隔浩瀚海洋甚至可能是两个世界的障壁，但其中摆设的风格和销售模式倒的确是格外近似，让薇莉丝偶尔也会生出某种回家一般的淡淡熟悉感。
　　而真要说有哪里不同，可能便是其中 「奇珍异宝 」的种类了吧。
　　很快，四人在一架展柜前停下了脚步。
　　倒不是说这里卖的东西有多么独特，只不过那里面保存着的展品，不知为何让薇莉丝小姐略感熟悉，才忍不住驻足观望。
　　那是被密封保存在水晶柜中，似乎以某种方法调节着内部温度，又以柔软棉垫承托起来的莹白色球体。
　　毫无疑问，这是一枚蛋。
　　「好家伙……什么蛋居然要卖到一千万金元？这也太宰人了吧？」
　　看到上面的一口价标注，牧师小姐忍不住吐槽起来。
　　依稀记得当初在碧空之国，斯普瑞斯之岛上的沁香拍卖会中，那枚据说成年必定能达到五阶的大地魔龙蛋作为压轴拍卖品，最后也只是拍到了两千万金币而已呢。
　　而且碧空之国那边的金币价值，与古灵域的金元并不相等，另一片大陆更加辽阔，资源与矿藏格外丰饶，稀有金属的购买力自然也会随之下降许多。
　　虽然没有一个准确的汇率，但这枚蛋的一口价，恐怕比那边竞拍后的最终成交价还要高上许多。
　　难道……这是一只成年后能达到超越级以上的宠物蛋？可若真如此，能这样随随便便拿出来售卖吗？
　　还没等薇莉丝小姐心中的疑惑持续太久，便已有负责推销和接待的旗袍少女注意到她们的驻足，主动走上前来，脸上浮现出标准的专业性微笑，柔声解释道。
　　「几位客人，此乃云梦之蛋。」
　　「云梦是古之异兽，传承已有数千年，与如今绝大部分常见灵宠都存在着很大区别，随着时光流逝，云梦一脉如今已经是非常稀有了，即使在我祥兽郡和苍云山附近，也几乎很难再找到这种异兽活动的痕迹。」
　　等待了片刻，见几人没有什么开口的意思，导购小姐便一鼓作气继续介绍道。
　　「几位，云梦虽然并非什么特别强大的异兽，但性格温顺，心思细腻，尤识音律，拥有很多种非常独特的精神与乐音方面神通，如果好好培养，今后无论在战斗或生活中都是能够带来相当不错帮助的。」
　　「另外坦白和各位说吧，一千万金元的定价已经是非常便宜了，这枚云梦蛋情况特殊，它即将破壳，如果想要按照灵宠方向培养，就必须得令其出生第一时间看见自己的主人才行。」
　　「云梦忠贞，只要确定了对象，一生就只会有一位伴侣，主人亦是如此，正因时间紧迫，所以商会才只能这样低价出售。」
　　「几位来的也巧，这是昨日刚刚定下的新价，如果换成正常情况，或在其他远离苍云山的地方，这一枚蛋的价格再翻个数倍都是十分合理的。」
　　「……？」
　　连珠炮一般把各方面优点都叽叽喳喳讲了一遍，又疯狂暗示了半天 「不买吃亏 」的意思，这位负责销售的少女见四人仍旧毫无反应，只能咬咬牙，又添油加醋，送出了给某人带来更加强烈即视感的套餐大礼包。
　　「几位的运气真的很好！我们商会正在举办促销活动，如果现在购买的话，可以给您再提供最低 9折的优惠，并且附送绝版的云梦全阶段培养指南一本，相关配套孵化器材一套，育宠丹十枚，能够让您的灵宠直接跳过最脆弱的初生阶段，达到足以缔结契约的……」
　　「停停停停！！！！」
　　见这位已经为了销售额拼尽全力的少女越说越来劲，完全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薇莉丝小姐实在忍不住，只能赶忙抬手将其制止，又道。
　　「你刚刚说，这枚蛋里的异兽叫做云梦？云梦是它正式的名字吗？」
　　「正是，客人还有什么需要咨询吗，如果您感兴趣，我们可以免费提供更加详细的云梦各方面情报手册，以助于您更加直观理解这只灵宠的特点。」
　　悄悄避开少女实在过分殷切的视线，黑发少女只是转眸喃喃自语道。
　　「云梦琴，云梦……原来那家伙的真身是这个啊，难怪弹得一手好琴呢……」
　　又看了眼蛋下方那白白胖胖，像毛球兔兔一样可爱的云梦兽图示后，薇莉丝笑着摇了摇头，在那位销售少女略带遗憾的视线中温声道。
　　「谢谢你的介绍，我们还是先逛逛再做决定吧。」
　　「好吧……那，如果几位客人有购买云梦蛋意愿，请一定要来找我办理手续哦！」
　　「嗯，一定一定。」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那位热情的导购小姐，待其终于转身走远，始终在静默旁观着的灵枫才出声道。
　　「薇莉丝若是对云梦感兴趣的话，的确可以试着入手，它应该很适合你。」
　　「至于金元的话，有那张卡在并不成问题，实在不行，我先借你亦可，云梦乃上古异兽，与麒麟，睚眦等同属一个时代，如今确实已经极其稀有，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啊。」
　　但薇莉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我已经有不止一只宠物啦，养得太多也挺麻烦的，还是让这小家伙继续等待更适合它的主人好了，或者你们几个谁有意向吗？」
　　慕容云和白儿纷纷摇头，灵枫也无奈道。
　　「云梦乃乐之奇兽，非才艺超绝之乐怜不能驾驭，我们与它可不契合啊。」
　　「罢了罢了，既然你无意抚养，我们走吧。」
　　简单交流之后，四人便继续沿商会内道而行，边走边看。
　　作为开设在祥兽郡和苍云山脚下的灵隐商会，除了最直接的幼崽，灵蛋，这里出售的奇珍异宝自然很多也与灵宠有关。
　　比如那些帮助灵宠成长的消耗类灵药灵丹，又或者专门为灵宠打造的特殊辅助宝物，分类五花八门，价格也是一个比一个离谱，其中不乏更超过那枚云梦蛋的东西。
　　不过说实话，这才是灵隐商会的感觉嘛。
　　当然，慕容云带她们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挥金如土去买那些奢侈品的，虽然的确物有所值，但对于慕容云，灵枫白儿这种本就底蕴深厚，战斗体系成型的强者，从头培养灵宠意义其实已经不算太大，薇莉丝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另外……正如灵枫所说，牧师小姐没有钱。
　　至少她没有多到足以购买这些贵死人不偿命玩意的古灵域现金，以物易物或者白嫖也挺麻烦的，所以干脆就充分发挥穷逛战术好了。
　　过了许久，四人终于来到商会廊道尽头。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商品展示，唯独摆放着一张方桌，旁边挂有写着【独眼神相】四字幢幡，桌面则铺着阴阳鱼图案的盖布。
　　目之所及，只能看到一位戴着独眼布罩的中年方士懒洋洋靠在桌后躺椅上，翘起二郎腿，嘴里则叼着根细竹签，似乎正在午睡的样子。
　　这番景象，与灵隐商会精致古典的摆设风格简直可以说格格不入，倒更像那种街边摊头随处可见的江湖行骗，一看就给人感觉贼不靠谱。
　　但，能够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灵隐商会的最深处，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看起来，他就是慕容云要找的那位【独眼神相】了。

第七十二章：独眼神相
　　既然开设在商会之中，那自然就是来做生意的。
　　不过说实话，这位独眼神相先生的生意看起来却并不算太好，或者……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会更合适一些吧。
　　除了刚刚抵达的薇莉丝四人外，桌前就只有另外一名同样穿着类似方士布衣，头戴矮帽，感觉像是前者弟子之类的灰发女孩端端正正坐着，低头钻研手中几枚写满了文字的竹片。
　　「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此为，呃……此为什么来着？」
　　慕容云带着三女来到近前时，那相士打扮的少女还在对着古籍研究手中竹片上的内容，慕容云稍等片刻，见对方似乎仍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出现，只能抬手，轻轻敲了敲桌子。
　　「小伊，还在做功课呢？」
　　「咿！来来来者何人！？」
　　突然出现的声音和高大阴影似乎将少女吓了一跳，她发出相当高分贝的尖叫声，又像弹簧一样从凳子上蹦起，顺手从桌底超起一柄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的木剑，护在了自己初见规模的小山谷前方，面色惊疑不定。
　　但白衣中年很显然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这般举动，只是无奈地摇摇头道。
　　「是我，慕容云，大半年没见，你倒还是老样子呢。」
　　「欸……云叔，是云叔吗？你居然还活着啊！？」
　　「什么叫我还活着啊……」
　　看清来者面容和装束后，那个被称作小伊的少女才赶忙放下手中意义不明，感觉更像玩具一样的木剑，又分外尴尬地挠了挠脸蛋。
　　「阿哈哈哈，我的意思是……好久不见啊云叔，你的气色比上次见面时更好了呢。」
　　说着说着，少女就下意识开始卜起相来。
　　「天庭生光，祥瑞二气冲门而起，这是遇见贵人的征兆呢，莫非你最近碰到过什么极富祥瑞的生灵，并且得到了对方的善意吗？」
　　偏头看了眼面露微讶的薇莉丝三女，慕容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
　　「不愧是老独眼的得意弟子，你的观相之术倒是越来越炉火纯青，颇有他的味道了。好了，我今天可并非专程来叙旧的……有生意。」
　　顺着他的视线，小伊这才注意到慕容云身旁的其他三人，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连忙捣蒜似的猛猛点起头来。
　　「哦哦！你瞧我，就顾着看相了！」
　　她快步绕到桌案后方，用力摇晃着那位从始至终都在闷头打鼾，即使方才那般巨大动静似乎也没能令其惊醒的独眼相士。
　　「老爹老爹，快起来啦，有客人上门了！云叔也来了哦！」
　　然而，即使是这样推搡，对方却像老僧入定了一样，依旧靠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做着美梦，理也不理少女。
　　小伊苦恼地挠了挠头，思索片刻，只能从桌案底下取出一枚香囊，放在那相士鼻尖晃了晃。
　　这玩意倒是效果显著。
　　「阿……阿嚏！！！」
　　一个大喷嚏，那家伙终于很不耐烦地睁开眼来。
　　「吵死了……才什么时辰啊，就这般扰人清静，不是说过闲杂人等直接赶走就行了吗？」
　　「老爹，是云叔来啦。」
　　「云叔？」
　　小声嘀咕着，顺着实际上貌似是女儿的少女手指，中年相士懒洋洋地将视线投向四人。
　　薇莉丝自然也同样在观察着对方。
　　这个独眼神相和他女儿一样，都是西元灵国最普遍的灰发种，但比起面容清秀的小伊，长得却不怎么好看，腮骨横长，印堂窄小，嘴唇细薄，给人第一印象就很是奸诈难处。
　　说实话，牧师小姐一开始根本没想到小伊会是他女儿，可能继承了比较多的母方优点吧。
　　而且……这家伙居然是个普通人，至少薇莉丝自问是无法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能量流动的，就算慕容云这样的炼体武者，也该有类似于内力一般的东西才对。
　　不知是何门道。
　　视线一扫而过，对方很快便收敛了不耐之色，主动开口道。
　　「原来是你小子……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明明之前那场九死一生的大劫，只靠你是根本渡不过的，看来给你小子走狗屎运遇到贵人了啊。」
　　呜哇，说话真的很像啊，看来他们的确是父女。
　　慕容云坦然点头道。
　　「在下能够活着回到这里，的确是相当幸运的结果了，但老独眼，当初可是你对我说此劫避无可避，唯有去往阳元城下的潮汐深谷，解明彼处奥秘方能争一线生机的，你该不会忘了吧？」
　　独眼相士微微撇嘴。
　　「切……知天易，逆天难啊，老夫也就那么随口一说罢了，是你小子自己命不该绝，好了好了，所以这次回来找我又有什么事？」
　　「嗯，一方面是报个平安，另一方面，我们想请你帮忙找个人。」
　　「我们……？嗯，找人啊……」
　　摸索着下巴上那几簇稀疏的胡须，老独眼看起来略显奸诈的眼珠子，却只是在慕容云身边三名少女身上来回移动，似乎在观察什么的样子。
　　少顷，他面露微讶，又主动开口道。
　　「你的新朋友？不给老夫介绍一下？」
　　慕容云微微颔首。
　　「这位是灵枫姑娘，这位是白儿姑娘，还有这位薇莉丝小姐，她们三位都是在下经阳元城一行所识的朋友，如今一道来祥兽郡寻人的。」
　　「寻人？呵，你们所寻的这个人，可不简单啊。」
　　注意到了白衣中年在称呼上的细微差异，独眼相士轻轻眯起本就细长的眼睛，低声笑道。
　　「原来如此，看来那位助你渡过劫难的贵人，就是这个黑发小丫头了吧，难得能见到如此纯血的元脉……不过你小子还真是命犯桃花，连消灾解难的贵人都是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嘿嘿……」
　　白衣中年面色一肃，沉声道。
　　「老独眼，事关少女清白岂可妄言，小心祸从口出，在下与这三位只是正常的友人关系。」
　　「嘿嘿，晓得晓得，你慕容云可攀不起这么贵的桃花呢，这不是开个玩笑嘛，臭小子还是那样一本正经，真没意思。」
　　说着，老独眼又淡然一笑。
　　「何况祸从口出什么的，我等卜天算易之人，本就是偷窥天机，逆天而行，将生死置之度外，老夫连天都不怕，又岂会怕人？」
　　「好啦，闲话就到此为止吧，不管你们是想找人，找物，还是找那虚无缥缈的机缘，规矩不可破，想让我出手……」
　　他抬手，比出一根食指。
　　「先付一千万金元，再视具体情况加价。」
　　「多，多少？！」
　　几乎是下意识的，白儿第一时间高声惊呼起来。
　　「只是算个卦而已，你要收一千万金元？！哪怕请一整个道馆几百号人，共同出山做大法事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啊！你是认真的吗？」
　　老独眼仅剩的那只独眼微微挑起，瞥了她一眼。
　　「哦，小丫头倒是对咱们这一行的市价很熟悉嘛，不错，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但一分价格一分货，我【独眼神相】的卜卦独步天下，价钱自然也要如此。」
　　相士摇晃着脑袋，似乎根本不怕得罪她们，只悠哉悠哉道。
　　「一千万金元，少一个铜子都不行，如若拿不出来，就请转身拜拜吧。」
　　「好家伙……」
　　薇莉丝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摊位能直接开设在灵隐商会内部，却又无人问津了。
　　嗯，至少他的价格，的确可以与那一众奇珍异宝媲美不是吗？
　　上古异兽云梦的蛋，一口价也只卖到了一千万金元，那已经是接近购买灵器级别装备的理论价格了，说一句天价并不为过。
　　虽然薇莉丝一行实际上无论哪个都并不缺钱，但也没理由平白无故被这样恶宰吧……
　　自然而然，她们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投向了某负责领路的白衣中年身上。

第七十三章：三次卜卦
　　感受到同伴投来的疑惑视线，慕容云无奈苦笑一声。
　　「好了老独眼，她们是在下的朋友，人品和能力也都值得信赖，给我个面子，你那一套拿来拒客的说辞就别搬出来了，还是赶紧提出真正的条件吧。」
　　「啧，就你话多，你那破面子能值几个金元？」
　　独眼相士不爽地咂了咂嘴，沉吟片刻，却终究还是松了口。
　　「行吧，看在慕容云这小子的份上，你们可以不用支付一千万金元，但我独眼神相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出手的，想让老夫帮忙找人，得先替我做一件事。」
　　灵枫排众而出，主动应道。
　　「不知是何事？」
　　「这个嘛……嘿嘿，其实对你们而言非常简单。」
　　老独眼指了指桌边扬起的幢幡，以及上面的【独眼神相】四字，贼笑道。
　　「不瞒各位说，老夫一辈子替人逆天改命，见过太多太多奇人异士，人生冷暖，寻常钱财早就已经多到用不完了。如今能够吸引我的，也只有那些更加深邃玄奇的天理奥妙……」
　　「我观三位面相不凡，都是拥有大气运的天命者，这样的人可是千万无一啊。」
　　「凡一世大气运者，必然与天机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深刻联系，只要你们配合我各自卜上一卦，让老夫有机会瞧瞧个中玄机，满足了好奇心，我独眼神相就帮你们找到那人，如何？」
　　「卜卦……就这么简单？」
　　「呵呵 ~」
　　对于白儿的疑惑，老独眼只是笑而不语，倒是他身边那位叫小伊的相士女孩赶忙解释道。
　　「三位可一定要考虑清楚啊，老爹的卜易之术已经达到了神鬼莫测的程度，绝大部分常人他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判断出其大致生平，也只有那些大气运加身的不凡者，才需要专门进行卜算了。」
　　「如果你们主动配合老爹算卦，就等于是把自身绝大部分的秘密都展露在了他眼中，几乎无所遁形，这可比寻常的金元财宝要珍贵太多太多了……」
　　慕容云也微微皱起眉头，尝试劝说道。
　　「老独眼，这条件是否有些太过分了，三位都是女孩子，你一个男人去窥人隐私……」
　　然而，这次对方却并没有再向他让步，只是摇头道。
　　「男人女人什么的……小子，你也太瞧不起老夫了。」
　　「我独眼神相混迹天下多年，这点职业操守难道还没有？老夫在意的只有命理，天机，至于那些女孩子私底下家家酒之类的琐事，根本就毫无兴趣，更不会去窥探。」
　　「这是我的底线，如果连这种要求都无法满足，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
　　很显然，慕容云也是熟知对方性格的，见此言一出，虽然表情有些难看，但也识趣地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将带着询问的视线投向三女。
　　灵枫二女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又看向身边的牧师小姐。
　　「薇莉丝，你认为呢？」
　　黑发少女笑着微微点头。
　　「有点意思，那就让他算好了，我倒要看看仅凭一次卜卦，这家伙究竟能偷窥到多少秘密，正好有些事，连我自己都分外好奇呢。」
　　见薇莉丝已经如此表态，灵枫虽然仍有些犹豫，但思索片刻，最终还是颔首道。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说定了，但独眼先生，我也有一个要求 ——无论你届时算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不可在未经当事人允许的情况下随意泄露，如何？」
　　「嗯……可以，老夫答应了。」
　　见生意谈妥，老独眼终于不再掩饰自己那双细眸中浓郁的好奇和求知之色，立刻正襟危坐，期待地搓了搓手。
　　「谁先来？」
　　「那就我先吧。」
　　作为护卫，白儿自然不可能让灵枫第一个打头阵，她主动上前几步，来到方桌对面坐下，看少女一脸淡然的样子，显然也是不相信对方那些玄乎其玄说法的。
　　二者相对而坐，众人自然纷纷围上前来，白儿将双手搭在桌上，表情自然。
　　「说吧，想要我怎么配合你？」
　　「呵呵，很简单。」
　　老独眼自桌案底下捧出一块至少有脸盆大小的龟壳，又招呼小伊取来笔墨，共同搁放在白儿身前。
　　「请姑娘在这上面随意写上几个字，任何内容都可以，但不要多做思考，想到什么写什么即可，若是想得多了，这卦可也就不灵了。」
　　「写字？」
　　虽然看起来有些疑惑，但既然答应了要配合对方，白儿也不会多做推脱，便起笔，沾了些小伊刚刚研好的墨，随意在龟壳上挥舞片刻，又推还给老独眼。
　　相士对着龟壳上的字迹端详片刻，突然笑道。
　　「姑娘以前没怎么念过书吧？」
　　「欸？这么快就算出来了吗？！」
　　老独眼无奈摇头。
　　「哈哈，怎么可能呢，卜术并非妖术，还是要讲道理的。」
　　「只不过正常念过书的人，通常第一反应都不会是【虎鹿兔雀虫】这种富有野性的词汇，何况我观姑娘落笔潦草且锐利，与其说写字，倒更像拿木棍在地上刻画一般……」
　　「如果老夫猜得不错，你小时候应该是在山中长大的，对不对？」
　　「嘶，有点门道嘛……没错，是又如何？」
　　没有继续接下话题，老独眼将手伸向那龟壳的内部，居然从反面取出了一张写着不少字的白纸来。
　　「嗯？哦……」
　　薇莉丝立刻就看明白了。
　　这张纸，是预先就贴在那面龟壳内侧的，这龟壳应该是经过了某些特殊加工，在看不见的反面镌刻了大量文字图案，并且与壳表面相连通。
　　当有人提笔墨在正面写下文字后，墨渍就会顺着壳身渗透下去，像印刷一样在反面的纸上显现出特定文字。
　　是通过这种方法来获得真正的卜算线索吗？
　　牧师小姐不太懂占卜术之类的东西，但这样一来，的确是通过当事人获得了与之密切相关，在因果上达成联系的某些信息，旁人看不懂，可老独眼这种专业相士，或许却能利用类似于解码一般的方式来获得提示。
　　「嗯……」
　　对着手中白纸上密密麻麻，却只浮现于特定位置的文字端详了许久，老独眼脸上渐渐浮现出豁然开朗之色。
　　「原来如此，小姑娘果然来历不凡嘛，那么关于接下来的内容，你是想要一定程度保密，或者就这样由我直接说出来呢？」
　　白儿洒然挥手。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白儿生平至今行的正坐得端，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尽管开口！」
　　「哈哈，好！」
　　大笑着点了点头，老独眼话锋一转。
　　「首先，白儿只是你的小名，你姓黎，真名叫黎白，早年丧母，由父亲一手抚养长大，家住西元灵国北颍郡南部的一座深山之中。」
　　「十五岁那年，你的父亲带你离开老家，前往京都报名参加了【四圣选仙大典】，二人共同参赛，但最终却只有你成功晋级，获得了参与四国总决赛的资格。」

第七十四章：她和她和她
　　在白儿乃至灵枫渐渐惊讶的视线中，老独眼继续悠哉道。
　　「而后，你经历一番艰难苦战，最终获得了登上灵隐仙岛的资格，人生也由此产生巨大转变，从闲云野鹤一跃成为官家中人，并在离岛后担负起了某些格外重要的任务。」
　　「你的人生共将有三次转折点，其中第一次，就是当年的那场四圣选仙大典，在那里，你遇见了一生中最为重要的存在，而第二次转折点并非属于你个人，且正将要到来。」
　　「至于第三次，老夫也很难预测具体的时间，只能看你自己的决心与勇气了。」
　　他抖了抖手中的纸页，又将其撕得粉碎揉成一团，丢入身旁的木桶，才轻轻抚摸着稀疏的胡须笑道。
　　「小姑娘，送你一句话，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真的假的……」
　　从最开始的平淡和质疑，白儿的表情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乍，与些许若有所思。
　　虽然老独眼说的很多具体内容都模棱两可，但的确跟她曾经偶然与薇莉丝闲聊时提起的那些过往，几乎如出一辙。
　　在双方第一次见面，过去互不相识的前提下，能够仅凭写在龟壳上的几个字便推算出如此之多内容，甚至一定程度上预测了对方的未来，这已经不能不说是神乎其技了。
　　薇莉丝有种感觉，这老相士大概并不是没法卜算出更多内容，只不过凡事都有代价，卜算之术固然神奇，但如果过分窥视和干涉一位大气运者的命途，恐怕也会遭到不小的反噬，老独眼大概是认为没有做到这种程度的必要吧。
　　何况即使真看见了，出于女孩子的隐私角度考虑，他也没可能说得太过细致，毕竟对老独眼而言，己方是客户而非仇敌。
　　带着老独眼那句意味深长的提醒，白儿默默起身让出了空间，又与灵枫对视一眼，避开视线，面露复杂之色。
　　后者拍了拍她的肩膀，主动向前，来到老独眼对面坐下。
　　「接下来该轮到我了，先生请。」
　　「嘿嘿，好说好说。」
　　瞧了瞧这明显关系不一般的二者，老独眼并未多嘴，只是吩咐打下手的小伊将龟壳洗净，又重新在内侧贴上白纸，便递到灵枫面前。
　　有过前面一次旁观的经历，少女也不需要对方提醒，便径直提笔，在上面洋洋洒洒挥墨起来。
　　片刻，老独眼取回龟壳，照例依旧先端详着上面由灵枫写下的字迹，低声喃喃道。
　　「我看看啊……命由天定，运当己生……哦？姑娘这八个字倒是深意十足啊。」
　　「只是随性几笔罢了，并无暗指之意，独眼先生请开始卜卦吧。」
　　「嗯嗯，容老夫一观。」
　　老独眼再度从龟壳中取出白纸，那上面果然已经又一次被刷上了特定的字迹，他并未多说什么，便埋头仔细钻研起来。
　　这一次，相士沉吟的时间似乎比上回要久得多，表情也在那过程中数度变幻，时而惊讶时而疑惑，有时还抬头看看正坐在对面表情平淡的少女，似乎发现了某些不可思议之物，正在反复确定一般。
　　良久，他才将手中白纸倒盖着放下，面露凝重。
　　「这……这还真是不得了的秘密啊，难怪那位黎白姑娘会如此犹豫……」
　　灵枫和善地微微一笑。
　　「先生看到什么了？但说无妨。」
　　「呃……」
　　不知为何，明明先前还是一副劳资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看过灵枫的卦象之后，老独眼却肉眼可见地犹豫了起来，甚至像是小心翼翼般再度确认道。
　　「当真但说无妨？」
　　「当然 ~」
　　似乎在心中权衡了许久，半晌，他才微微点头，摇头晃脑着开口道。
　　「你……出生在一个大富大贵的人家，天资卓著，万众瞩目，自小享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优渥条件，但随之而来的，也有更多烦恼和沉重责任。」
　　「你的家族，是传承遥久，身负重任的庞大势力，他们需要一个足够强大而勇武的族长，来带领其践行自身的使命，但你作为当代唯一的继承人却是女儿之身，在某些原则和偏见上难以担当大任。」
　　「虽然你勤奋苦学，展现出了比以往任何一任族长都毫不逊色的才能，但性别的劣势仍如鸿沟般阻挡在眼前，而不凑巧的是，你的父亲也由于某些原因已无法再带来新的子嗣，只能由你继承族长之位。」
　　「于是，为了让家族传承能够延续，前人维持至今的重任不至于崩溃，你迫于无奈改头换面，以男儿身现于人前，藏下少女的心思，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家族事业中去。」
　　「由于你的出色，从小到大夸赞和尊敬之声几乎可谓不绝于耳，但满足之余，却让你感到了更多空虚和茫然，因为这些赞美的目标并非你，而是你杜撰出来的那个虚假存在。」
　　「你很不理解，明明并不比任何男人逊色，明明家族前代也有着女性的杰出族长，为何自己还要委曲求全，整天以假面貌示人呢？」
　　「这样的命运，真的合理吗？」
　　「压力和焦虑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堆积，你察觉到了这点，认为必须要想个办法进行疏解，否则必将酿成大患。」
　　「于是，在成为族长的第三年，你趁着较为空闲的档期，将手头工作暂时交给助手处理，自己则悄悄恢复了不为人知的女儿身，独自外出散心。」
　　「在这段经历中，你结识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伙伴，并因此获得改变和救赎，不再怨恨过往，决定以更加积极的态度来履行责任。」
　　「然而，你二者命中注定生有一劫，那劫难避无可避，导致你们如今再度分离。」
　　说到这里，老独眼口中的话题戛然而止，再度小心翼翼看了眼面前少女的表情，试探道。
　　「到此……可否？」
　　「……」
　　轻吸口气，灵枫眼带深意地回以视线，微微颔首。
　　「不愧是慕容先生举荐的人才，独眼先生的卜术果然独步天下，没错，你说的很对，也很聪明，这正是我过去的一部分经历。」
　　不等老独眼放松下来，少女又道。
　　「既然如此，我有一惑想求先生解答。」
　　「呃，不敢当，您请说。」
　　点点头，灵枫也不客气，径直开口。
　　「之前先生似乎在卜测白儿过去的同时，也一定程度上预知了她的未来，既然如此，那么请问，我与那位最为重要同伴之间的劫数，未来是否也存在着转机呢？」
　　「这……」
　　见老独眼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灵枫渐渐面露凝重。
　　「没有希望吗？亦或者无法卜测呢？这对我非常重要，无论答案如何我都不会怪罪，还望先生明言。」
　　迟疑了很久，独眼相士摇摇头，最终只是无奈道。
　　「此劫的关键牵涉到了某些格外神秘的存在，虽然老夫的确有窥见一二，但天机不可泄露，这般机密一旦讲出口来恐立遭反噬，因此，我只能同样送您一句话，以作提示。」
　　稍作沉吟，他道。
　　「无人知是逢春处，一抹暗香……天外来。」

第七十五章：无相
　　「是吗。」
　　沉吟许久，灵枫诚恳地朝着老独眼微微低头。
　　「无论如何，只要有希望就再好不过了，多谢先生指点，灵枫日后必有回报。」
　　「不敢，不敢……」
　　在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分外拘束的相士回礼中，少女起身，让出了方桌前的空间。
　　众人视线，也随之自然而然集中在了最后那名黑发少女的身上。
　　「嘿，看来终于到我了啊。」
　　牧师小姐踏上前去。
　　从白儿和灵枫的两次占卜上看，这个一只眼的确还挺有两把刷子，他刚刚测出来的部分内容中，很多连薇莉丝都不太清楚的细节，应该是属于前面二者各自的秘密吧。
　　虽然尽可能说得模棱两可，保障了她们的隐私，但从二女各自的表现中，也能看出老独眼的的确确说进了其心坎里。
　　这又怎能不叫牧师小姐提起兴趣。
　　刚坐下的时候，对面的独眼相士还显得有些走神，似乎仍未从上一次卜卦的内容中脱离出来，但注意到某黑发少女正与其向其投来的银蓝色眸光，老独眼便很快振作精神，摆正身姿。
　　表情，亦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趁小伊帮忙清洗着龟壳的空闲，老独眼第一次主动在占卜之前提出了疑问。
　　「可否先问一问姑娘的姓名？我是说，真正的全名。」
　　牧师小姐微微一愣，又笑道。
　　「如果觉得我之前报的是假名，你不是能掐会算吗？这种事自己算算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特地问我？」
　　摇了摇头，老独眼坦然解释道。
　　「卜卦易算之术的本质是偷窥天机，无论形式如何，原理都是一样的，说得好听些叫相士，难听点其实就是窃贼，老夫虽然自诩卜相之术独步天下，但也同样存在着我打不开的锁。」
　　「寻常之人，我最多看上几眼，通过面相便可大致判断出对方的凶吉征兆，过去未来……就算那【锁】更加精巧繁杂，只需要仔细琢磨，也总能瞧出个大概。」
　　他指了指已经站到旁边的灵枫和白儿。
　　「像这两位，包括慕容云那小子在内都是如此，他们气运强盛远超凡人，通过面相我只能看出其身份不凡，命途曲折，需要拿到更加直观的线索，才能推演出有关这类人的部分天机……」
　　「但，你不同。」
　　相士紧盯着黑发少女精致的面容，也不怕是否冒犯，直言不讳道。
　　「从你的面相上，我竟然什么都看不出来，既非富贵相，亦非仕途相，也并未显现出任何奇遇或劫难的征兆，就像脸上带着一层厚厚的面具，形成某种无形光膜遮蔽了所有信息，这般景象，在老夫几十年行卜生涯中简直闻所未闻。」
　　「但老夫曾在古书上见到过有关这类人的记载，据其描述，像你这般存在，恐怕是与那些凌驾于因果之上的真正仙神存在某种密切联系，因而得到其无形庇护，阻碍了外人的窥探。」
　　「换言之，你身上恐怕牵涉着……关乎整个古灵域的大气运。」
　　「实不相瞒，其实我之前提出给三位卜卦的条件，主要便是为了你，虽然那两位的身份也的确非同凡响，甚至细察之下可谓叫我震惊不已，但若论神秘，却是拍马也及不上你半程了。」
　　牧师小姐轻笑道。
　　「那我该说荣幸之至吗？」
　　老独眼再度摇头，面色凝重。
　　「不，应该是能卜上此卦的我走了大运，这恐怕会是老夫毕生以来最为艰辛的一卦，我会倾尽全力，拿出毕生所学。」
　　「这样啊。」
　　黑发少女微微颔首。
　　「我叫薇莉丝，这就是我的真名。」
　　「薇莉丝……」
　　然而，老独眼却是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份回答有所不解的样子。
　　但他并未揪着不放，只是抬手伸向女儿。
　　「拿卜器来。」
　　「老爹……」
　　对上女儿略显担忧的眼神，相士拍拍她尚且稚嫩的肩膀，接过已经洗净，贴好白纸的龟壳。
　　「无妨，老爹还没有那么脆弱。」
　　他转手，将其递给等待占卜的黑发少女。
　　「冒犯了，请。」
　　薇莉丝暗自点头。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副奸诈的样子，实际却是个醉心于所求之道的专注之人呢，难怪能够将卜相之术钻研到这种程度。
　　思索着，薇莉丝提笔，随意在那面龟壳上点了一字。
　　笔墨落下，渗入硬壳之内，又勾勒出更多玄奥难测的字迹。
　　老独眼取回龟壳，看着牧师小姐题在龟壳上的那枚形单影只字眼，微微皱起了眉头。
　　「【曦】？这是何意？」
　　「没多少意思，想到什么便写什么而已，难道一个字太少了吗？」
　　「不，老夫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
　　他取出龟壳内被印出字迹的白纸，以无人能看见的角度，双手持握端详着。
　　「嘶……这……？」
　　不知为何，老独眼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像是无法理解那般，反复将那薄薄的纸页在面前三百六十度转动着，似乎想从中找到些什么。
　　这般异样的态度和景象，似乎只有作为他女儿，且同样对卜卦之术有所钻研的小伊才能理解，表情顿时变得更加担忧且紧张起来。
　　「老爹，莫非这是……？」
　　「噤声！请法器！」
　　「啊，好，是的！！」
　　同样一身相士打扮的少女麻利蹲下身，从桌子底下捧出个包裹，又小心翼翼揭开，自里面拿出了一尊巴掌大小的铜像和三根红香。
　　那铜像看起来是某个人形，穿着一身类似父女二人相服的道袍，手持浮尘，头戴金冠，颇有种飘然若仙的出尘感。
　　小伊将铜像恭恭敬敬摆在老独眼正前方，不知为何，正面却是对向了薇莉丝这边，又快手快脚点燃那三根香，各自插在方桌早已设计好的孔洞中。
　　徐徐青烟飘荡而起，带来难以忽视却并不刺鼻的檀香，隐约将老独眼研读纸张内容的身影笼罩在内。
　　「……？」
　　虽然薇莉丝并不清楚此举有何意义，但也能大致猜到现在不适合去打扰对方，偏头与身后同样困惑的几人对视一眼后，便干脆老神在在地坐着等了起来。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数秒时间，那原本只是缓慢落下的三根香，却突然开始急速燃烧！
　　「砰砰砰！」
　　它们同时如木柴般，涌起了肉眼可见的火焰！
　　「啊！！」
　　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一般，小伊刚勉强安定下来的娇颜再度变得惊骇且难以置信，甚至瞪大了清澈的美眸，连忙转向依旧在解读卜卦内容的老独眼。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怕打扰到对方般完全不敢开口，只能看着那三根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下落，甚至发出 「哧哧哧 」的极速燃烧声，仅仅十余秒，便已烧掉大半！
　　「老独眼……」
　　这般过分异样的景象，哪怕是在场的几位外行人，此刻也已经能看出情况很不对劲了，慕容云本想抬手做些什么，但灵枫却立刻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其不要轻举妄动。
　　无论她或薇莉丝都能猜出来，这大概是卜卦时为了逃避天机侦查而采取的一种取巧方法，利用铜像和香来代替本人承担那种无形的反噬。
　　现在，大概只有老独眼本人能够完全掌握情况，并决定何时停止，外人擅自干涉很可能会适得其反，却是害了他。
　　但不管他究竟窥视到了怎样的天机，以香的异常消耗速度来看，那恐怕都是某种分外可怕的大秘密。
　　而且，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第七十六章：天机难测，可意而不可言
　　三根香越燃越快，就像是某人妄图盗取秘密的行动开始被其管理者意识到那般，天机带来的反噬竟然也在迅速暴涨。
　　最初点起之时，那三根香至少还坚持了近十秒才开始加速燃烧，又过了十秒才烧掉一半，可这剩下的近半，却突然像是被点着的引信那般，火光暴涨三倍不止，直接开始 「哗哗哗 」地往下猛窜！
　　三秒！
　　仅仅三秒，檀香便彻底燃烧殆尽，连同底杆一道化作飞灰，而随即，更加恐怖的景象展现在众人眼前。
　　「咔……咔咔咔咔咔咔……」
　　那尊由精铜所铸的，正在注视着薇莉丝小姐的人像，竟然在三香燃尽的刹那，由内而外渐渐浮现出龟裂，又迅速蔓延，扩大，最终猛然炸开！
　　「砰！！！！！！」
　　「呀啊！！」
　　能令铜块自内部炸裂，可想而知那力道何等之大，小伊失声惊呼的同时，薇莉丝也已经果断出手构建出光幕，将那如同破片手雷般爆开的碎片阻挡包裹，以防其伤到旁人。
　　但她的注意力，依旧是落在老独眼身上。
　　「轰！！！！」
　　就在三根檀香化作灰烬，铜像不堪重负爆开的刹那，相士手中那张刻印着一个【曦】字代表内容的白纸，竟然也瞬间燃起，化作熊熊烈火！
　　「轰隆……轰隆隆……！！」
　　几道连绵惊雷自灵隐商会外界交错响起，原本晴朗的天色瞬间乌云密布，雷霆在云层间愤怒咆哮着，似乎在疯狂寻找妄图窥探天机的宵小之徒，令祥兽郡目睹此景之人纷纷色变，也不知这异象究竟代表了何事。
　　「噗！」
　　老独眼一口逆血吐出，毫不犹豫将手中的火团丢向地面，即使如此，也被突如其来的烈焰卷光了本就稀疏的胡须和几缕灰发，那身相士服更是被烧出好几个黑洞，看起来分外狼狈的样子。
　　至于那张白纸，则是在空中就已彻底燃烧殆尽，连灰烬都不曾留下半分。
　　「老爹！你没事吧！！」
　　顾不上惊慌，小伊连忙搀扶住椅上摇摇晃晃的前者，灵枫也立刻大步上前，取出储备的清水，就着一枚小瓷瓶递给对方。
　　「这是培元固本，疏络活血的养神丸，快给他服下！」
　　「谢……谢谢大姐姐。」
　　因为慕容云的存在，小伊自然不会怀疑药有问题，而灵枫亲手拿出来的东西，则更不可能是什么凡品了。
　　几枚灵药下肚，又休息片刻，老独眼原本苍白的面色已经好转许多，薇莉丝随手甩掉那堆包裹起来的铜像碎片，又给他丢了个治疗术后，前者便基本可以正常说话了。
　　「老爹……」
　　拍了拍自家女儿的小手，又看了眼同样已经关切围上前来，似乎欲言又止的慕容云，老独眼靠在躺椅上，略显虚弱地摇摇头道。
　　「咳咳……都说了无妨，老夫探听了那么多次天机都安然无恙，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只可惜时间有限，没能看见更多的东西，天道已有防范，这样的机会以后恐怕再也不会出现了。」
　　「老爹，祖师留下的法器和避天香……都没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没了便没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本就是物尽其用，能助老夫卜出这一卦，它们的价值已经完全体现出来了，莫要惋惜！」
　　安慰过面带沮丧的自家女儿，老独眼直起身板，重新坐回卜桌前，看向只是静静打量着他的黑发少女。
　　「让您久等了，呵呵，这一卦着实厉害，若非取巧避开了反噬，老夫如今恐怕已身死道消了吧。」
　　「没事就好，所以看到什么结果了吗？」
　　「嗯……」
　　老独眼迟疑了片刻，顺着他的视线，薇莉丝偏头扫向身后旁观的一男二女，很快淡然道。
　　「没关系，还是像前两次一样，你看到什么说什么就好了。」
　　「不，您误会了，老夫只是在思考如何描述那过于光怪陆离的卦象，且不会引来天机再度反噬，有些东西就算我想说，也未必能说得出口……也罢，那就先试着推演一番吧。」
　　沉吟着，老独眼低声道。
　　「首先，您并非古灵域之人，您的根并不在这里。」
　　「嗯，不错。」
　　得到黑发少女的肯定，相士振奋精神，接踵探道。
　　「而正如之前猜的那样，【薇莉丝】这三字也不是你真正的名讳，或者说，这更接近于小名，不带姓氏的别名，薇字并非你的姓，这点……老夫可有说错？」
　　「……？」
　　牧师小姐打量着他似乎也并不太确定的表情，有些好奇道。
　　「我的确不姓薇，但姓氏这东西……怎么说呢，我并没有姓氏，这种取名方式跟我曾经所处的世界风俗有关，与古灵域这边不同，并不是每个人都一定要有姓的。」
　　「嘶……是这样么？可先前卦象……」
　　「怎么了？」
　　不知为何，老独眼摇了摇头，转眸看向外界依旧乌云密布，雷鸣不断的天空，收敛了欲言又止的神色，无奈道。
　　「那就权当如此吧，薇莉丝小姐身上的天机实在太过玄奥，老夫虽已倾尽全力，却也只看见了三条分外模糊的信息，这第一条就是方才所说内容，而第二条……」
　　「您此来古灵域，是为了找一好友，对否？」
　　「没错，所以你有看见她在哪吗？我指的是真正想要寻找的那个她。」
　　老独眼微微颔首。
　　「仙隐之地。」
　　「仙隐……」
　　皱着眉头，薇莉丝仔细揣度着这四个字中可能代表的含义。
　　古灵域虽大，但能与真正的 「仙 」扯上关系的地方实在太少太少了，哪怕仙音谷那种所在也只是一种夸张的取名方式，而仙隐……
　　只可能是【灵隐仙岛】。
　　这点，也与痕之前传达给她的信息不谋而合。
　　「没办法更详细一点了吗？」
　　相士再度苦笑。
　　「还是那句话，天机不可泄露啊，能说这么多便已是极限了。」
　　「好吧……」
　　薇莉丝也不逼迫对方，又转言道。
　　「那第三条信息呢？」
　　「嗯……请您稍等。」
　　不知为何，这次老独眼并没有继续开口说明，只是提起笔墨，在一张崭新的白纸上作起画来。
　　他落笔很快，没过多久，便将已经完工的画作，与之前薇莉丝写字的那面龟壳一并推向黑发少女。
　　只不过，曾经贴在龟壳内部的白纸，这次却是盖在了其表面。
　　灵枫等人就在身后，见薇莉丝并无遮掩的意思，自然也立刻上前观望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啊，一只小狐狸？」
　　「狐狸……莫非是代表某种灵宠吗？」
　　白儿和慕容云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很显然都不太能理解这一图画指代的意义，就连一向表现得见多识广的灵枫也面露困惑。
　　可唯独薇莉丝自己，却第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惊讶。
　　她抬头与面带深意的独眼相士对视一眼，又再度将视线落回纸面。
　　那张纸上，画着一只拥有三角状尖尖耳朵的可爱小狐狸，却勾勒出类似于面具的形状。
　　而由于其本身纸页质地并不算太厚，紧贴在龟壳上之后，下方尚未洗去的那个单字，也自然隐隐约约在小狐狸面具的中央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 ——【曦】字。

第七十七章：苍云十二峰
　　微微侧过视线，与老独眼略显敬畏又意有所指的单眼对视一眼，少女银蓝色的眸光中渗出些许深意，却突然轻笑起来。
　　「有趣，真是有趣 ~好好好，能有这番造诣，你倒的确担得上【独眼神相】之名了。」
　　见她并未计较，老独眼才终于松了口气，赶忙低头揖手道。
　　「哪里哪里，只是些不入流的偷窥天机之术，几十年微末修行，让您见笑了……」
　　「不是，薇莉丝，所以这只狐狸到底什么意思啊，你已经看明白了吗？」
　　「嘿……小白儿，天机不可泄露呀。」
　　「喂喂，你怎么也玩这一套啊，还有不许加上个小的前缀！你看起来还没我大呢！」
　　……
　　那之后，老独眼遵照约定，替四人找到了那位西元灵女所在的位置。
　　当然，由于在薇莉丝那次占卜中伤势不轻，牧师小姐等人也并没有硬让他真的出手去卜算。
　　这位独眼神相，从一开始就已经掌握对方的情报了。
　　因为就在前两天，才刚有一批人上门来请他做了同样的事，即 ——寻找当代西元灵女所在的位置，只不过那群人可没有慕容云这般门路，是硬生生付了上千万金元的巨资，才换来老独眼勉强出手的。
　　薇莉丝等人的方向并没有偏差，那位与痕同名的西元灵女殿下，此刻的确就在苍云山上，而且据卦象显示，至少一个月内她都不会离开那片区域，恐怕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得去做吧。
　　至于那群试图寻找她的人是谁……
　　虽说按照职业操守，老独眼本不该随意透露客人的相关信息，但或许是薇莉丝等人身份太大，又有慕容云的关系在，加上那帮客人本身也不是什么好鸟，前者稍作考虑后，终于还是提供了一定程度的信息。
　　对方是【御妖宗】的门人。
　　当然，肯定没有表现在明面上，但这种程度的信息，老独眼只要瞧瞧对方的面相便已足够判断了。
　　顺带一提，根据灵枫手中掌握的情报，御妖宗的大本营其实就藏在祥兽郡，因为这里比邻苍云山区域，各种灵兽奇妖最为密集，方便他们随时随地进行捕捉和调教。
　　或者换种说法，正是因为祥兽郡周边优渥的资源条件和文化，才会渐渐演化出御妖宗这样以控制妖，兽为发展方向的宗派，并不断壮大，直至达到今天这样的程度。
　　那样的组织并不为公众承认，在祥兽郡自然是如同过街老鼠般被大部分人厌恶的存在，虽然势力的确庞大，甚至算得上深不可测，却依旧不敢建立任何公开在明面上的据点，否则一经发现，就立刻会遭到当地众多势力的全力围剿。
　　老独眼也不喜欢御妖宗，但他是相士，又明码标价摆开了生意，既然对方拿出诚意来求卦，他也总不好跟那些人翻脸。
　　相士的原则就是游离俗外，不问世事，正是身上缠绕的因果分外稀疏，才能避开天机的反噬和侦测，所以他不会站队任何一方。
　　至于此刻，那些人应该已经着手前往苍云山，去寻找那位情况未明的灵女殿下了。
　　转眼，时间便到了入夜时分。
　　祥兽郡全境面积不菲，其倚运河而建的郡首祥兽城虽然本就偏向东侧，但距离并不属于西元灵国疆域的大陆中心 ——苍云山区域仍有段可观路程。
　　从老独眼那里得到消息之后，四人并未停歇，径直离开了祥兽城，租车沿官道前往苍云山脚下，但即使如此，直至夜幕降临的现在，他们也并未走出西元灵国境内，距离目的地仍有些许行程。
　　欲速则不达，虽然薇莉丝无所谓，但其他三人终究还没能达到不吃不喝不睡也可以精神百倍的程度，因此，他们决定在附近找个地方先休息一晚，明日再继续动身。
　　而这样的任务，自然又落在了熟悉当地情况的某位 「导游 」先生身上。
　　「就是这里了，此地名为苍云镇，据说在数百年近千前就已经存在，最初是当地人与苍云山上灵兽们交流时，为了方便住宿而临时搭建的营地。」
　　站在矮坡上，慕容云指着前方已经在夜色中亮起灯火的建筑群，像个过来人般温声解释道。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那营地规模因为人来人往而不断扩大，渐渐演变成村，镇，最终形成了如今这样的规模，被正式命名为苍云镇，形成了类似于苍云山脚下交易中心的繁华地段。」
　　「绝大部分想攀登苍云山旅游，或寻求机缘，寻找中意灵宠之人，都会在这里补充物资，进行各方面的预先准备，购买情报甚至是向导，这里也同样有很多专门做灵宠相关生意的人，质量并不比祥兽城那边差。」
　　「嗯……那就是类似于旅游小镇之类的地方吧。」
　　等等，慕容云那家伙刚刚说……旅游？
　　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虽说是镇，但规模却已经远远超出寻常水准的建筑群落，薇莉丝歪过头，面色略显古怪。
　　「听起来，这个苍云山对当地人来说并没有那么难登啊，不是说很高也很危险吗？」
　　「哦，薇小姐有所不知，其实是这样的……」
　　一边示意先向动身，慕容云一边主动解释道。
　　「苍云山的确是我古灵域的第一奇山，隐藏着许多至今都未能解明的秘密和奥妙，但也并非全然如此。」
　　「虽然名为山，但苍云共有一十二峰，顶端尽数没入云海之上，高不可攀。」
　　「苍云山的每座峰头，都存在着一位峰主，它们身份各不相同，甚为神秘，脾性，喜好，能力更无人得知，但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统帅和保护着各自峰中的生灵，是苍云十二峰的守护者。」
　　「这些峰主对待外来者的态度差异很大，其中一部分非常敌视，会坚决排除任何敢于登上其守护之峰的入侵者，一部分则采取听之任之，只要不是主动生事就不会去处理的态度。」
　　「而也有一部分，却分外开明，支持麾下灵兽妖怪与人类交流，交换各自所需之物，甚至是达成互相帮助的伙伴关系。」
　　「如今祥兽郡内流通的绝大部分非饲养灵宠，就是来自于这批峰主麾下，而诸峰峰主各司其职，虽然偶有交流，但据说也很少去干涉别峰的内务。」
　　「所以，苍云山既危险也安全，其中关键，只取决于你登上的是哪一座峰而已。」

第七十八章：意料之外的再遇
　　「十二峰……」
　　牧师小姐若有所思而行，又很快抬头道。
　　「那这十二峰中，具体有多少是可以攀登的？我记得和那位西元灵女有联系的地方……应该是叫桃花峰吧？」
　　灵枫微笑着点了点头，补充说明道。
　　「据我所知，苍云山十二峰中，对外友好的峰主仅有三位，而剩下的则都是持中立或敌视态度，恰巧，这位桃花峰之主便属于前者。」
　　「正是，桃花峰可以算得上是苍云山地区最为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了，在下数年前曾有幸前往过一次，那里的确很美。」
　　谈话间，几人终于走进庞大到不能被称为镇的小镇之中，在即使夜幕降临也依旧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沿路行走着。
　　「大人，看起来这里的货品很齐全，咱们需要去购买些物资，稍作准备吗？说实话，虽然我从小在山里长大，但苍云山这种传说中的地方肯定又有所差异，而且高山之上的环境与地面也完全不同，咱们最好还是……」
　　对于白儿的询问，灵枫小姐不出意料展现出了 「理论高手，实战菜鸟 」的标准形态，微微一愣，又像是传接力棒一样立刻转头看向某白衣中年。
　　「咳，慕容先生认为呢？」
　　在场唯一有过实际经验的慕容云点点头。
　　「自然是需要准备的，而且这点很重要，否则山脚下的镇落也就不会发展到如今这般程度了。」
　　「但在那之前，我们首先得确定具体目标，再进行针对性筹备，毕竟十二峰虽然同属苍云山，但内部情况由于各自峰主强大力量的影响，却截然不同……」
　　稍作思索，他继续道。
　　「这件事并不简单，依在下的意思，咱们还是先找个旅店住下，再细致探讨一番为好，毕竟……」
　　白衣中年的视线意有所指般环顾四周，不再开口，三女也微微颔首，各自缄默下来。
　　打定主意，四人便在路边找了间名为【迎宾居】，看起来规格还不错的旅舍，开了四个房间。
　　没过多久，薇莉丝小姐一个人踏出了【迎宾居】的大门。
　　沿着小镇的街道而行，少女却并没有光顾那些路边贩卖各类生食熟食，随身工具或看起来花里胡哨，但实际上作用有限，只能坑一坑那些啥都不懂的一次性旅客之物的摊位，也不曾进入更加严谨的固定店铺购物，对于那些热情兜售着向导手册，百科指南之类的家伙更完全视而不见。
　　她只是闷头向前而行，越走越快，没多久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小镇的范围，来到更加偏僻，已经接近苍云山周边区域的山脚密林之中。
　　直至周围已再无人烟痕迹，她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
　　「差不多可以了吧，跟了这么久……还不打算现身？」
　　「……」
　　黑发少女的声音随着夜风渗入深林之中，周遭却依旧一片静谧，除了微风拂过树梢与灌木带来的些许莎莎轻响，便再无任何其他动静。
　　见此，薇莉丝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喂喂，你不会以为我迟钝到连被跟踪都无法发现，又或者大晚上专门跑到这里来，是为了跟森林说悄悄话吧？」
　　她终于转过头，银蓝色的清澈美眸中投出光芒，却并未落至任何一片树荫或灌木之后，而是点在不远的某处平坦地面上。
　　「好了，我时间有限，没工夫陪你慢慢玩捉迷藏，最后给你五秒。」
　　「五……」
　　然而，才刚刚开始倒数，薇莉丝目光汇聚之处的森林土壤却突然一阵耸动，又有某个黑乎乎身影连忙从里面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
　　「别别别！上仙别动手！我，我不是坏妖！！！ 「
　　来者的身影随着惊呼映入眼帘，令牧师小姐微微颔首。
　　「……果然是你。」
　　那是一名看起来分外娇小，至多只有十岁左右孩童身高的小女孩，她黑灰色的发梢顶端生有两只半圆形兽耳，身上穿着如野兽毛皮般简陋的的连身大衣，下半截腿部和小脚却光秃秃地露在外面，一根仅有成年人小臂长的短尾掩藏于身后，十根指甲尖锐且细长，上面还布满了挖掘泥土后留下的漆黑痕迹。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妖怪，如果与人类签订了契约，则可以称为灵宠。
　　这小妖怪的道行并不深，无论是她尚未消去的兽耳和短尾，亦或由毛发化作的外衣形态，都可以充分证明这点。
　　而且，薇莉丝其实是认识她的。
　　看着对方战战兢兢又有点想要靠近的样子，牧师小姐笑了笑，并未对这名跟踪者发动攻击。
　　「小鼹……这么喊你应该没问题吧，没想到会在这里又一次遇见你，咱们还挺有缘呢。」
　　闻言，那小女孩微微一愣，又很快变得欣喜起来。
　　「原来上仙还记得小妖！」
　　「我记性倒是没差到那种程度啦……」
　　若非如此，薇莉丝也不会任由对方从进入小镇开始没多久就跟在他们后面，之后又主动独自外出，找这个机会来跟她见面了。
　　她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偷偷摸摸藏在地底下的窥伺者身份，只不过还无法确定其跟踪的目的，另外，会在这里碰见曾经于阳元城有过些许交际的小鼹鼠精，也的确出乎牧师小姐意料之外。
　　「所以，你怎么会跑到祥兽郡和苍云山这边来的，找我又有什么事？」
　　如果只是单纯的熟人叙旧，在这种人与妖鱼龙混杂的地界，小鼹根本没必要悄悄摸摸，藏头露尾地躲起来跟踪，直接现身与薇莉丝等人见面就好了，除了牧师小姐以外，灵枫和白儿也都是认识她的，自然不会有太多敌意。
　　但既然对方这样做了，也就说明小鼹不想，或者不敢让人发现她与薇莉丝等人的接触，有着某种难言之隐的苦衷。
　　虽然预料到了这点，但小妖怪的举动却依旧有些超出了薇莉丝预料。
　　低着头思索，或者说犹豫片刻之后，她似乎咬咬牙，下定了某种决心，竟然噗通一下直接跪倒在地，哭着朝薇莉丝叩拜起来？！
　　「上仙！上仙开恩！求您救救我们吧！！」
　　「……？」
　　最初的些许惊讶之后，黑发少女很快平静下来，眉头微挑着用余光瞥了眼身边某个方向，淡然道。
　　「你先别激动，把想说的来龙去脉都跟我解释清楚，我才能考虑要不要出手帮忙。」
　　「是……上仙，其实是这样的……」
　　被扶着站起身，小鼹用有些脏兮兮的手掌抹了抹眼角泪水，委屈巴巴解释起来。
　　原来，小鼹其实本就是一只居住在苍云山附近的妖怪。
　　妖怪的种类各式各样，五花八门，虽然没有太多族群的概念，但在一些情况下也会按照生活习性等方面的共同点，组成类似于帮派或团伙之类的势力。
　　大妖怪庇护小妖怪，而小妖怪则缴纳部分获得的食物，物资或替大妖怪办事，各取所需。
　　小鼹也是如此。
　　她所在的帮派名为【地鼠帮】，是一个由数百只地行性鼠妖或类似妖怪组成的团体。
　　其老大则号称【掘地大王】，据说是只已有数百年道行的大妖，妖力高深，【地鼠帮】一向唯其马首是瞻，在整个祥兽郡妖界，也算得上小有名号。

第七十九章：平凡而不平凡的小妖
　　正如先前所说，无论小鼹或地鼠帮大部分成员，都是本就生活在苍云山附近的妖怪，虽然它们并不属于苍云山任何一峰，只是山脚下周边区域的闲散团体，但这样的妖怪并不算少，反而其实才是祥兽郡内的真正主流。
　　也就是所谓的普通妖怪，或者叫 「无编制散妖 」 。
　　没有与人类合作成为灵宠，借助他们的势力和资源修行，也没有门路归入苍云十二峰，只是靠自身努力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为了那微薄的资源终日奔波。
　　虽然生活很艰难，但地鼠帮其实还算团结，加上有掘地大王这位大妖的庇护，周围那些寻常散妖灵兽倒也不敢太过欺负小鼹，而且地行性妖怪相对孤僻，本身也少与外界接触，成精后近百年来的生活忙碌艰辛之余，倒也还算安定。
　　但就在近几个月，奇怪的事开始出现了。
　　最开始，不知为何掘地大王突然在前段时间召集起手下帮众，表示要带它们前往西元灵国内地的阳元郡去处理一件事。
　　阳元郡位居灵国南部，与地处大陆中央的祥兽郡远隔千山万水，至少有近月行程，众妖自然不愿意离开家园去往人生地不熟的彼处，因此纷纷反对，或询问此行的具体目的。
　　但，掘地大王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态度却格外强硬，也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甚至说出了如果有谁不愿意，可以脱离地鼠帮自行离开之类的话来。
　　碍于其积攒下来的威望与实力，地鼠帮众妖最终也只能勉为其难同意，一同跋山涉水来到了阳元郡内。
　　抵达那边之后，掘地大王和它手下的几名厉害鼠妖便显得更加神秘。
　　不仅经常整日不见踪影，根本不晓得究竟在做些什么，对于接下来的任务，也只是吩咐地鼠棒的帮众们散布开来，利用地行性的优势收集整个阳元郡内方方面面的重要情报，再定期向它们回馈，却并未言明究竟想做什么事。
　　而小鼹作为地鼠帮的帮众之一，自然也被交予了同样的任务。
　　正是因此，她才会在一次打探消息的过程中误入阳元城官家馆驿，找到那块被藏在地下的灵肉，又机缘巧合被白儿和薇莉丝逮了个正着。
　　那天晚上之后，小鼹重新回到帮里，却没敢把这件事告诉其他妖怪，只是暗自埋在了心中。
　　在阳元郡那场地龙翻身爆发后不久，不知从何处回来的掘地大王，就再度召集起了散落在周边各处的地鼠帮妖怪，表示此间事已了，要立刻返回祥兽郡老巢。
　　如此，众妖便莫名其妙地走完一个来回，于前些日子重新回到了这附近。
　　小鼹搞不懂那些大人物们究竟做了些什么，她只是个小妖怪，但回家却是好事，自然因此万分欣喜。
　　她本以为此事到此便告一段落了，可谁料更加怪异的事，却在那之后继续接踵而至。
　　回到老巢后没过多久，地鼠帮的帮地内，突然来了一个人。
　　没错，是人，而非妖。
　　这对纯粹由妖怪构成，并不常与人类来往的地鼠帮来说，无异是件非常奇怪的事，虽然它们并不敌视人类，偶尔也的确会与之合作，但帮派老巢这种至关重要的场所，又怎么能随随便便让外人进来呢？
　　但对方是地鼠帮老大掘地大王带来的人，几名帮派骨干不知为何也并未提出反对意见，众妖虽然不解，但此事终究还是没有掀起太大波澜，那人最终便在老巢暂时住了下来。
　　那个人的长相很奇特，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角色，而按照掘地大王的说法，此人是它考虑到帮众们在上次行动中操劳奔波实在辛苦，而特地请来帮大家调养身体，恢复元气的有名炼药师。
　　虽然部分帮众觉得有些可疑，但掘地大王统领地鼠帮已有百余年，帮众包括小鼹在内自然不会过分质疑它的说法，加上几名帮派骨干的带头，便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多次服下了由那人提供的所谓 「固本培元丹药 」 。
　　这元气究竟有没有培固不好说，但没过多久，小鼹就遇到了其他问题。
　　须知，她之前是吃过一部分灵肉，并借此积攒了不少灵力在体内，本打算找个合适时机修炼一番，看能不能提升到下个阶段的，自然在近期闭关修炼了许多次。
　　而潜修，最重要的便讲究一个心境空明，平神静气。
　　可不知为何，她每次在到达最后突破时刻的重要关头，却总会感到一阵阵没由来的晕眩，本该专注的灵识也像是染上些异物般阻塞迟滞，令其功亏一篑。
　　几次尝试失败后，小鼹意识到了不对劲。
　　如果换成原本，这只心思单纯的小妖怪肯定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可能修炼出了什么岔子或不小心吃进什么脏东西了，绝不会往其他方向联想。
　　可当初在阳元城馆驿之中，交代那块灵肉来源时，小妖怪亲耳听灵枫与薇莉丝等人谈论起了有关【御妖宗】，以及它们控制妖怪的那些手段。
　　其中，尤其就提到过渗透某些妖怪小团体时，通常会先掌控其中某些骨干，再利用它们扩大影响之类的具体方针。
　　这件事给小鼹留下了很深印象，以至于她在屡次冲阶异常失败后，不由自主以此怀疑起了自身所处的情况。
　　而且之前在表示那块灵肉其实是御妖宗制作，只不过尚未完成的饵料时，灵枫还详细询问过小鼹近期是否出现了异常症状，其描述，竟然与她后来感受到的几乎如出一辙！
　　一念及此，她自然立刻就联想到了地鼠帮老大掘地大王近期以来的怪异，越想越不对劲，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
　　小鼹有点害怕，但又不敢在帮派里过分声张，因为她只是地鼠帮的底层妖怪，而这件事可能牵扯到了可怕的御妖宗，也不清楚究竟还有多少同伴能够信任，只能旁敲侧击去询问一些平时走得较近的朋友。
　　果不其然，大家或多或少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是最近修炼走了岔子，打算缓一缓稍作休息再说。
　　这下可把小鼹鼠精吓得够呛。
　　她小心翼翼地暗中观察起了那个住在老巢里的人类，发现对方不仅深居简出，还会时不时以帮助调养身体为名，与老巢里的某只妖怪单独见面，而那些，基本都是在地鼠帮中地位较高，实力强劲的存在。
　　如此一来，她几乎可以板上钉钉断定，那个人类就是导致掘地老大等妖变奇怪的幕后元凶。
　　可是，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小鼹的实力太弱了，她地鼠帮里的朋友也都是差不多情况的小妖，别说反抗了，就算只是逃走恐怕都会被很快察觉甚至追杀。
　　她有想过向祥兽郡的大人物，或苍云山的峰主求救，可那种存在又岂是小鼹能随便接触的？
　　小妖怪的交际圈自然也只有小妖怪，而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地鼠帮高层真的已经被蚕食大半，轻举妄动随时都可能为小鼹招来灭顶之灾，所以她一直在犹豫，犹豫该如何求救，向谁求救。
　　而就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她偶然发现了来到苍云山脚下这片苍云镇的薇莉丝等人。
　　说实话，小鼹并不清楚她们的底细，但这几个人很强，非常非常强，这是她作为妖怪最本能直觉回馈而来的信息，不会有错。
　　而且从当初谈论起御妖宗时的语气中，就能看出薇莉丝等人绝对是与这个组织站在敌对立场的，仅凭这两点，其实就已经足够成为小鼹求助的目标了。
　　但薇莉丝她们毕竟是外来人，初来乍到，小鼹也摸不清底细和和来此目的，本打算跟在后面多观察些时间再做决定……
　　谁料，却又一次被轻轻松松捉住了。

第八十章：攻守之势异也
　　「原来是这么回事……」
　　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薇莉丝看了眼已经在她示意下小心翼翼站起来，似乎却又不知该如何继续开口的小鼹鼠精。
　　「意思大致明白了，但小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其实是在担心拿不出可以让我们满意的报酬，以至于事成之后，会反过来向你们出手，对不对？」
　　牧师小姐的判断并非没有依据。
　　妖的世界是很纯粹的，比人类社会更加简单，不仅越强大的妖怪地位越高，互相之间如果没有交情，那请求帮忙就得拿出对应酬劳，这些都是几乎可被称作妖间共识的东西。
　　所以薇莉丝如果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帮忙，反而会更令小鼹心惊胆战，担心她是否有所图谋。
　　果然，对方闻言一惊，又连忙竖起两只圆圆的耳朵，摇头晃脑辩解起来。
　　「不不不！上仙……虽然我只是个穷酸的小妖怪，但如果是掘地大王的话……」
　　薇莉丝抬抬手，制止了小鼹鼠精咬牙试图开空头支票的举动，摇头道。
　　「不必如此，且不说掘地大王目前情况未明，也不晓得与对方是处于何种关系，未必就是受到胁迫或控制，就算它真的需要我们帮助，这件事，我也不打算收取报酬。」
　　「坦白说吧小鼹，这是一次互相帮助的合作，正如你想的那样，我们和御妖宗关系很差，而且此行也正好在追查对方的某些行动……」
　　「这样吧，我们无偿替你处理这件事，尽量圆满地解决问题，但这期间你也得无条件协助我方，直至整件事告一段落，大家各取所需，如何？」
　　「真，真的吗上仙！？」
　　「当然是真的，你过来。」
　　止住小鼹鼠精几乎要兴奋到手舞足蹈的冲动，少女向她招了招手。
　　小鼹不敢违逆，连忙老实巴交地凑上前来，又像是生怕冒犯了高贵存在般，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有些畏畏缩缩地抬起头，看向似乎正认真打量着她瘦弱脸蛋的白袍少女。
　　「怎么了？上仙？」
　　「嗯……应该会有点疼，稍微忍一忍哦。」
　　这样自顾自说着，薇莉丝蹲下，撩开小鼹鼠精以毛发化作的简陋皮衣，白嫩指尖轻轻点在其刚刚露出的小腹之上。
　　「唔咿！」
　　在小鼹突然的怪叫声中，被吓了一跳的牧师小姐无奈摇头道。
　　「你干嘛……我还没开始呢。」
　　「对不起上仙，有点痒，而且怪不好意思的……」
　　「真的嘛，明明只是个小丫头而已 ~」
　　「呼呼呼！！！！」
　　话音刚落，金色光芒已在少女指尖闪现激荡而起，裹挟着吹拂开夜间林荫的阵阵激风，那金芒快速渗入女孩光滑平坦的小腹之内，给她带来一阵难以言述的强烈刺痛！
　　「上，上仙！！」
　　不理解对方究竟在做什么的小妖怪顾不上隐蔽，因痛苦而下意识惊呼起来，但投入到正事中的薇莉丝不再搭理她，只是静心调整着指尖魔力的强度，令金光如呼吸般轻盈律动着。
　　很快，有某种诡谲复杂的图案，开始渐渐自小鼹腹间肌肤，薇莉丝手指点处的中央浮现。
　　那图案似符箓上的文字，又组合成某种怪异的圆弧状形态，边缘附有尖锐倒刺，简直如同嵌套在野兽脖颈之上的牢固项圈。
　　此刻，正是那尖锐的倒刺般图案散发出阵阵光芒，反抗着薇莉丝的净化，才给小妖怪带来了难以言述的痛苦。
　　「果然……」
　　薇莉丝见过这种被称为 「御妖符 」的玩意，虽然外形跟上次那条黑曼蛇妖有所差异，但本质上是一样的东西。
　　按照灵枫的说法，这是绝大部分被御妖宗控制的妖怪身上都会拥有的印记，通常隐藏在较为私密的位置，不会随便被外人看到。
　　之前小鼹在描述中提起，她经常会在突破关头感到莫名其妙的晕眩和滞涩，这说明其体内某些重要位置受到了异种能量的侵蚀。
　　而薇莉丝按的地方，其实就是妖怪最重要的内丹凝结之处，上次那条蛇妖的御妖符便藏在类似位置，小鼹同为妖怪，情况恐怕也相差无几。
　　果然，经过外力刺激后，这种尚未完全成型的术法痕迹暴露了出来。
　　这张御妖符尚未成熟，还只是潜藏在小妖怪的体内，暗中扩张着自身的影响力，但如果遇到了可能导致其被彻底抹除的危机，依旧会爆发出来，展开临死反扑般抵抗。
　　嗯……看来小鼹并没有说谎，她目前的身体情况与之前描述的完全吻合，确认了这点，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很简单了。
　　「上仙……可……可以了吗……好疼……真的好疼啊……」
　　虽然因那具备强制效力的印记疼得一阵阵倒吸冷气，瘦弱的小身板也在微微颤抖着，但小鼹依旧选择了相信和配合薇莉丝，并未做出任何抵抗，这点让牧师小姐相当满意。
　　黑发少女微微颔首，结束了试探和调查。
　　「天降甘霖。」
　　光芒汇聚，一滴甘霖在少女指尖凝聚，顺着小鼹腹部肌肤自然渗入。
　　随即，后者焕发出金光。
　　那带来不详与奴役力量的项圈状纹路在光芒下毫无抵抗之力，如同被清水洗去的污渍，淡化，消融，最终归于无形。
　　「欸……这？」
　　合上对方衣服，薇莉丝站起身来，笑着拍了拍面露惊讶的小鼹鼠精脑袋。
　　「你很不错，没有对我撒谎，也懂得怎样做才是正确的选择，现在感觉如何了？ 「
　　下意识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女孩老老实实回道。
　　「肚子暖洋洋的……倒是不疼了，上仙，刚刚那究竟是什么啊？」
　　「是你吃进去的脏东西，我已经将其抹掉了，好在那玩意还没有完全成型，否则，你就没机会向我求助了。」
　　「好了，接下来处理另一件事。」
　　说着，薇莉丝突然抬手，光芒在其掌心喷吐出数尺之长，化作几乎完全以少女手掌为模版凝聚而成的巨大光体，五指微屈。
　　「呼！！！！！」
　　空气中的能量分子剧烈压缩之下，再度裹挟起激荡劲风，将周遭大片树木吹得簌簌作响，还不等小鼹疑惑这位 「上仙 」究竟在做什么，却有一道黑影骤然自灌木丛中抛飞而来，精准落入那光之手掌的控制之中，被稳稳扼住咽喉。
　　「咕！呜呜呜呜呜……！！」
　　黑影剧烈挣扎扭动着，但又无力与薇莉丝强大的掌控力相抗衡，只能不断进行着徒劳的挣扎而已。
　　「呵呵，看来你已经被盯上了呢。」
　　「上，上仙，它是……？」
　　控制着光元素化作的手掌保持悬空，薇莉丝向前几步，带着被吓了一跳，显得有些战战兢兢的小妖怪靠向对方。
　　「还用说吗，是对方派出来跟踪并观察你情况的。」
　　来到对方身边，黑发少女随手用浮现出来的圣杖撩开黑影头上兜帽。
　　「我说过吧，你很不错，正是因为你足够谨慎，没有轻举妄动，才为自己带来了生机。」
　　「这家伙恐怕已经跟了你有些时日，如果你表现出发现了异常，想向外人告密或求助之类的举动，它大概就会出手把你擒下，甚至是直接杀死。」
　　牧师小姐回过头去，看向已经因理解了这番发言而渐渐面色苍白的小鼹鼠精。
　　「差一点，你就完蛋了呢。」

第八十一章：行动前夕
　　御妖宗作为一个规模庞大而影响力深厚的组织，尤其在不为世俗所容的情况下还能发展到如今这种程度，其行事必然是存在着十分谨慎规则的。
　　就像捕猎一样，没有猎物会心甘情愿被捕捉和任人宰割，妖怪作为智慧不亚于人类的灵物，自然也有可能提前察觉，并尝试各种方法来反抗御妖宗的奴役。
　　因此，小鼹这种情况绝不会是首例。
　　既然早有先例，御妖宗肯定会有所防范，其实薇莉丝早就猜到了会有黄雀在后的可能性，之所以特地将小鼹引来这里，除去先前说的原因外，也是为了能够更方便和清晰地确定跟踪者位置。
　　毕竟，她虽然无法分辨出谁才是御妖宗的人，但这大晚上的，正常人可不会闲着没事跑到荒无人烟的密林里来呢。
　　随着掀开的兜帽，那浑身都被与夜色融为一体般黑袍包裹的家伙，真实面貌也终于展现在了薇莉丝与小鼹面前。
　　这被扼住咽喉动弹不得，先前暗中监视着小鼹的妖怪，居然也是一只鼠精。
　　只不过这只鼠精的道行就明显要比前者深厚许多，虽然同样身材矮小，但拟人程度却更高，除了嘴角那几根略显贼兮兮的鼠须外，几乎已经看不出任何妖怪原身的痕迹。
　　虽然离完全化人的大妖还有些距离，但如果按照修行者的等级来判断，恐怕已经有【登峰】境的水准了吧，也就是另一片大陆俗称的大地级以上。
　　比起小鼹这样连 lv20都还差上一些的小妖怪，几乎已经可以称作碾压般的实力差距。
　　派出这种强者跟踪一只小妖怪，对方倒是很谨慎呢，不过既然是鼠妖……
　　「小鼹，你仔细看看，认识它吗？」
　　说着，薇莉丝掌心浮现出一团光球，在夜晚昏暗的密林内照亮了对方相貌。
　　「这……」
　　盯着那只被扼住咽喉，只能像脱水鳊鱼一样抽搐扑棱，却半句话也说不出口的鼠妖仔细打量几眼，小鼹鼠精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失去了几分血色。
　　「他……他是我们地鼠帮的干部之一，叫做田老三，是一只田鼠精，实力在帮里基本能排进前五，威望也不低。」
　　「可是，可是田老三跟那个人类几乎没什么来往啊，当初掘地大王打算带我们去阳元郡的时候，他还带头反对过。」
　　「怎么连田老三也……本来我还考虑过向他求助的……」
　　薇莉丝小姐摊了摊手。
　　「这就是所谓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吧，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不正代表了它们这么做有其意义吗，看来地鼠帮被蚕食的程度，比你认识中还要严重许多啊。」
　　见薇莉丝小姐若有所思地托腮沉吟着，小鼹也像是失去了主见般，面露茫然之色。
　　「上仙，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放心放心，小问题，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吧。」
　　……
　　时光流逝，转眼，已是第二日。
　　「嘟嘟嘟。」
　　在分外轻微，似乎生怕打扰了房中之人的敲击声中，薇莉丝自内部打开房门。
　　牧师小姐打量着眼前仅有一米出头，黑灰色短发的稚嫩女孩，笑了笑，又拍拍她新换上的干净整洁素裙，微微点头。
　　小鼹其实并非那种纯粹的萝莉，她虽然个子矮，但一定程度上却是因为鼠类妖怪本身的特点，真要说面相，反倒比身高更在她之上几分的尤朵拉成熟不少，倒有点像故事中的小矮人之类感觉。
　　「早上好，看起来你适应得很快，以前也在人类城镇的旅店中住宿过吗？」
　　「早上好，上仙……」
　　居高临下地拍了拍对方肩膀，牧师小姐再度纠正道。
　　「都说了别喊我上仙，昨晚刚叮嘱过的话，这么快又忘了？」
　　下意识捂住嘴唇，小妖怪认真清洗并简单打扮后，显露出几分清秀的脸上慌乱一闪而过，又赶忙改口。
　　「薇莉丝小姐，那个……我平时很少在人类的居住区活动，其实是有点不太习惯人类那种软绵绵床铺的，但硬要睡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以前的确有过几次经验啦……」
　　「是嘛，那你平时都是睡在什么地方的？」
　　对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略显尴尬般笑道。
　　「哈哈……地洞，或者干草堆之类的地方吧，我比较喜欢在休息时钻进能够将身体完全遮蔽的地方，那会让我有安全感一些。」
　　「这样啊。」
　　难怪上次看到她的时候，大半个身子都藏在灌木丛里，却只掩耳盗铃地露了个屁股出来呢。
　　点点头，没有继续深入讨论这个令妖尴尬的话题，薇莉丝带着临时加入她们的小鼹下了楼梯，来到【迎宾居】一楼的大堂。
　　古灵域的文化和流行装饰品，比起另一片大陆要显得更加古典且倾向实用性，因为没有魔法和一系列魔法的衍生物，照明也通常采取的是更为简单快捷的烛火，行走于此间，总是会让薇莉丝生出仿佛置身于蓝星古代社会般错觉。
　　就像现在这样。
　　然而实际上，牧师小姐身边正跟着一只真正的小妖怪呢，这在蓝星上可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的奇景。
　　一想到这点，薇莉丝便不由感到分外奇妙。
　　虽然只是清晨，旅店大堂也早已变的喧嚣起来，借宿在【迎宾居】的人们准备出行，又或者是来来往往的客人进门吃着早点，鳞次栉比，络绎不绝，其中亦不乏带着各式各样自家灵宠之人，甚至是只身行走来去的人型妖怪。
　　在这名为苍云镇的地方，人类与妖怪似乎相处得格外融洽。
　　明媚阳光自窗外和正门照进大堂，刚出炉包子的腾起的大片白雾与客人笑谈声，伙计的大声吆喝，以及乒乒乓乓瓷具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尽是一片喧哗热闹之景，却又并不叫人觉得吵闹。
　　向来起得更早的灵枫二女与慕容云早已在此等候，带着小鼹，薇莉丝大大方方来到他们所处的桌前，在提前留好的位置坐下。
　　那位置自然留有两个。
　　「来，你也坐吧。」
　　「上……薇莉丝小姐，小妖不敢。」
　　「让你坐就坐，哪有那么多啰啰嗦嗦？信不信我发飙啊。」
　　「呜……遵，遵命……」
　　见小鼹像是屁股冒火般战战兢兢坐在身边，薇莉丝不禁暗自诧异。
　　这小家伙未免也太拘束了，所以她到底在害怕什么？明明昨晚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吧？
　　似乎看出了牧师小姐的心思，坐在对面的灵枫优雅咽下稀粥，抬头微笑道。
　　「薇莉丝，妖的世界可是很纯粹的，它们会自然而然将实力与地位划上等号，你想想，如果让一位随处可见的百姓与当国圣君同桌而席，大部分人也都会下意识感到诚惶诚恐吧？」
　　「这可不是对方说一句【无妨，恕尔无罪】就能完全解决的问题呢。」
　　「怎么感觉你深有体会啊……」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探讨，薇莉丝小姐随手向路过的伙计要了两碗阳春面，趁着等待的时间，便直入主题。
　　「那么，情况如何了？」
　　她说的情况，自然是指昨夜与小鼹见面时，顺手逮到的地鼠帮干部田老三。
　　牧师小姐并不擅长审问之类的事，既然有灵枫等人在，这种麻烦，自然是直接丢给明显更熟练的她们来处理更好，无论如何，总不能什么事都由薇莉丝小姐一手包办吧。
　　而且这个田老三，跟上次在潮汐深谷里遇见的那只黑曼蛇妖明显是不同的，它虽然也跟御妖宗存在密不可分的关系，却并没有像后者一样被抹去意识，制作成纯粹的战斗傀儡，而明显留有甚至是完全保留着原本心智。
　　否则，绝不会被派出来执行监视之类需要灵活应变的复杂任务。

第八十二章：话说、你们老巢在哪？
　　见黑发少女提起正事，众人表情也变得稍显凝重起来，又像是避讳周遭般微微压低声音。
　　「首先可以确定，那的确是被御妖宗控制着的妖怪，御妖宗掌控妖怪有两种主流方法，一是以生命或其他某些重要东西为筹码进行胁迫;二，才是更加复杂且麻烦，将对方彻底炼制成无意志傀儡的手段。」
　　「而这个田老三，很明显是第一种，或者说大部分时候御妖宗都不会特地去采取第二种费力不讨好的手段，我想那个地鼠帮内部也多为此种情况。」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并没有那么难解决。」
　　说到这里，灵枫顿了顿，似想起什么般面露阴霾，又很快接踵开口。
　　「昨晚讨论结束之后，我在与白儿审讯对方的同时，也请慕容先生专门去打听过有关这个地鼠帮的消息，发现了一些问题。」
　　二者以眼神稍作交流，慕容云点点头，主动接下了话题。
　　「小鼹姑娘，你在地鼠帮里应是那种比较外围的成员吧？」
　　端端正正坐在黑发少女身边的小妖怪点头道。
　　「嗯……因为我很弱，而且鼹鼠精在地行性妖怪中，相对来说并不擅长战斗，是更专精于掘地与逃跑的类型。」
　　「但正如灵枫大人所说，妖都是习惯于以纯粹的实力来划分地位的，所以，虽然我已经加入地鼠帮快一百年了，到现在也没能混上个小干部的位置，抱歉……」
　　白衣中年摇了摇头，微笑安慰道。
　　「姑娘误会了，在下并非那个意思，只不过想确认些情况而已。」
　　「昨晚，在下通过一些在这边的渠道，打听到了某种小道消息，而这则情报，很可能与我们正在调查的两件事都有关系。」
　　停顿片刻，慕容云再度压低了些许声音。
　　「——苍云山十二峰中，桃花峰的峰主桃花圣尊，或许与地鼠帮老大掘地大王存在一些微妙的关系，仅仅是这几十年内，后者便曾频频登上桃花峰，次数多达近百。」
　　「如此频率，已经完全超出合理的范畴，而桃花圣尊又是本次事件当之无愧的核心人物之一，依在下看来，那二者之间关系必然不简单。」
　　「桃花圣尊……」
　　牧师小姐偏头，看了眼若有所思的灵枫。
　　「看来我们追踪的线索是对的，关于这个桃花圣尊，你有什么了解吗？」
　　灰发少女微微摇头道。
　　「我并未接触过桃花圣尊，苍云山自成一域，十二峰峰主都甚为神秘，通常很少与外界尤其是古灵域四国的高层往来，但这位桃花圣尊，我曾在一些……古籍上见过少量信息。」
　　「其名为桃沐，本体大概率是一只桃花妖，但存在时间已经极其久远，早在四圣降世之前便已担任桃花峰峰主，甚至桃花峰这个名字，都是因为桃花圣尊的存在而来。」
　　「从古至今，苍云山十二峰峰主也并非没有过更迭，但桃花圣尊却始终稳坐其位，从无任何挑战者能够撼动，实力可谓深不可测，甚至可能掌握着某些苍云山深处的真正奥秘。」
　　「嗯……」
　　薇莉丝喝了口面汤，不置可否。
　　「大致了解了，那么先说回地鼠帮吧，有没有从那个田老三口中问出什么关键情报？」
　　点了点头，灵枫没有详细描述过程，而是直接给出了结果。
　　「御妖宗之所以要向地鼠帮下手，其实是想让它们帮忙做一件事，这个计划早从数月之前便开始筹备，具体是什么田老三也不得而知，但它却接触过其中几个十分关键的节点。」
　　「比如……」
　　「等等。」
　　向刚欲开口的灵枫使了个眼色，薇莉丝突然打断话题，放下手中的空碗，主动站起身来。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边走边说。」
　　「？」
　　灰发少女微微皱眉，又下意识以余光打量向周遭，便了然颔首道。
　　「也好，白儿，慕容先生，走吧。」
　　拉着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小鼹一并起身，薇莉丝等人在桌上留下了饭钱与住宿费，便径直出门而去。
　　直至走到阳光明媚的街道上，将旅店的喧嚣晨景抛在身后，牧师小姐才再度打开话题。
　　「到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它们的行动倒是很快，看来对方在这片地区的力量比想象中还要密集得多。」
　　亦步亦趋走在她身边的小鼹鼠精面露不解。
　　「什么找上门来了？薇莉丝小姐，您说的是……？」
　　回头瞥了眼正在渐渐远去的【迎宾居】大门，黑发少女面露微笑。
　　「可能是你们地鼠帮的妖怪，也可能是一些其他在御妖宗掌控下的家伙，这我无法确定，但应该是由于昨晚那个田老三没有按时回去，引起了对方警惕，所以才派出了新的眼线吧。」
　　「它们不太可能知道是我抓了田老三，但由于你的存在，刚才那些明里暗里的眼睛已经渐渐聚集过来了，而大堂人员密集，很难分辨出谁是谁，所以有必要换到更空旷的场地来。」
　　小鼹面色一惊。
　　「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这是毫无疑问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御妖宗这种阴沟里的老鼠绝不会允许自身暴露，它们的嗅觉可相当敏锐，一旦发现问题，必然会选择先下手为强或跑路，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薇莉丝，你的意思是……」
　　「嗯，正如你想的那样，小鼹，你们地鼠帮的老巢在哪？」
　　……
　　地鼠帮的老巢，其实就在这座名为苍云镇，但实际范围已经远远超出镇甸许多的地区近郊。
　　虽然看起来有些难以理解，但小鼹终归还是遵照薇莉丝的吩咐，带着一行人来到了那片区域附近。
　　那是一座已经破败的灵祠。
　　古灵域各地有很多很多这样被废弃的灵祠，灵庙，薇莉丝在这段日子已经见过不少了。
　　其中大部分供奉着的，都是牧师小姐闻所未闻的仙圣，异兽，有些曾经立过铜像的，她还能通过那已经破破烂烂的雕塑勉强辨认其形貌，但更多，则是只剩下了一块摇摇欲坠的匾额，乃至于倒在地上无人问津的灵牌。
　　这里的人们，并没有像另一片大陆神圣帝国那样存在着明确而统一的信仰。
　　其所拜之物五花八门，除了最为正统的四圣君与四圣兽外，像一些山野精怪，无名之妖，只要曾经为当地人做出过巨大贡献，无论有心或无意，或本身愿意与否，都有可能因此受到感激，立碑立庙受香火祭拜。
　　而这些什么什么圣，什么什么仙的，如果后续没有继续 「显灵 」 ，香火通常也不会在人世中维持很久。
　　人的寿命相比妖精鬼怪是很短暂的，最多两到三代之后，曾经那些贡献带来的感激就会在时光中渐渐流逝，后人逐渐淡忘了历史，只留下虚无缥缈的传说，不再有人打理庙堂，令其渐渐荒废，最终剩下的，就是这样一座座破败灵祠。
　　就像薇莉丝等人面前这座【九纹地灵大圣庙】一样。

第八十三章：「嗷呜！」（超凶的）
　　抬头打量着那块悬挂在灵祠正门之上的破旧牌匾，薇莉丝有些好奇般看向身边小妖怪。
　　「话说小鼹，你们地鼠帮为什么会想到选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当老巢啊，或者，你对这个【九纹地灵大圣】有什么了解吗？」
　　似乎正忧心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女孩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但她还是定了定神，思索着解释道。
　　「老巢位置听说是掘地大王亲自选的，我刚加入地鼠帮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而且咱们地行性妖怪没那么多讲究，大部分时候也都是打洞住在地下，所以地面上是什么样子其实都无所谓的。」
　　「至于这位【九纹地灵大圣】，听朋友说似乎是几百年前一位德高望重，修为高深的鼠妖前辈，在这一带很有名气。但后来不知为何遭了劫难，就此渺无音讯，它留下的灵祠也渐渐荒废了。」
　　「我想，掘地大王或许是念在大家同为鼠妖，不忍心看着这里彻底破败，才在此定下老巢吧，这里里外外平时也是专门有帮众打理的，不然可比现在要破落多啦。」
　　「哦……」
　　听着黑发少女似是而非的简短回应，小鼹又忍不住开口道。
　　「薇莉丝小姐，咱们就这样直接闯进老巢真的没问题吗？需不需要再多观察……」
　　牧师小姐微微一笑。
　　「谨慎也是要分场合的，过分犹豫不决可是会落于人后呢，既然对方已经行动起来，为了保证先发制人，他们的整体计划肯定也提前展开，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尽量抓紧时间了。」
　　踏入灵祠内步的同时，她也不忘抽空转向身旁的另外三人。
　　「话说回来，那个田老三呢？」
　　同样正观察着周遭景象的灵枫小姐应声道。
　　「御妖宗可以靠御妖符追查妖怪的位置，为保万全，我用隔绝类宝物暂时将它关押起来了，是要把放出来询问情报吗？」
　　「那倒不用，只是好奇问一问而已……话说回来，灵枫你跟这个御妖宗是不是有过深入接触啊，似乎对他们格外了解呢？」
　　「……」
　　少女脸上的淡然之色微微一凝，白儿也连忙出声制止道。
　　「薇莉丝，别再说这个……」
　　「无妨，到了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灵枫抬手打断自家护卫，很快恢复了原本端庄淡定的态度，又微微颔首。
　　「不错，我确实与这个组织有一段恩怨，也始终在致力于打击，乃至于毁灭对方。」
　　「之前灵隐商会中独眼先生的卜卦内容你们都听见了，那的确就是我的一部分过去。」
　　「当时独眼先生并没有把话说得太过详细，其实那位在偶然的因缘际会中改变了我，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存在之一的友人……」
　　灵枫低垂下眼睑，默然开口。
　　「她是一只妖，我的灵宠，挚友和伙伴，但御妖宗，该死的御妖宗竟敢趁我不在其身边的时候暗下毒手！」
　　「那段时间，我几乎要陷入疯狂，拼了命的寻找，毁灭着任何与那个肮脏宗派有关的一切，调查他们的信息，将其一个个据点连根拔起，想要找到她，救回她。」
　　「我成功了，但也失败了，御妖宗的根系在古灵域中蔓延得异常深厚，即使是我，也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找到她所在的地方……可已经迟了，一切，都已经无法再挽回。」
　　「那一日，我将她只剩空壳的身体保管起来，对天立下毒誓，只要此身一息尚存，我与御妖宗贼子，任何与御妖宗狼狈为奸之徒……」
　　微微停顿，少女黑白分明的眸中，露出几抹从未展现过的深邃寒意，一字一顿。
　　「不计代价，不死不休。」
　　些微的寂静笼罩在灵祠院中，几乎针落可闻。
　　少顷，唯一没被那一闪而逝恐怖杀意，与裹挟着盛威压迫感震慑的黑发少女点了点头。
　　「这样啊……那我也能放心去做了呢。」
　　站在灵祠的外院之中，黑发少女抬手轻吟。
　　「契约召唤:小牙。」
　　「呼呼呼呼呼！！！！！」
　　繁杂而瑰丽的金色法阵在其身前显现，澎湃烈风裹挟起地上堆积的落叶，化作剧烈旋转的龙卷，宛若诞生自洪荒远古的汹涌狂意，自勾勒而起的连接中疯涌而出，几乎要将天地吞没！
　　「唔咿！！！！」
　　那股来自血脉与灵魂深处的绝对上位压迫感，几乎令小鼹不受控制地发出丢妖哀鸣声，无力瘫软下来，只能以双手撑地，维持着鸭子坐一般软弱的姿态，惊恐仰望着渐渐浮现在法阵之中的那道高傲身影。
　　就连慕容云和灵枫，白儿等人，也纷纷重整心情，面色肃穆，紧张盯视着正在被召唤的那位存在，他们知道那是谁，正因如此，才更加理解对方的可怕与恐怖力量。
　　那便是……
　　「吼！！！！！」
　　在似龙非兽的昂扬怒吼中，被封禁于海中千年之久的凶兽，终于再度降临尘世，带起大片惊呼！
　　「……？」
　　「哈？」
　　「……欸？」
　　「薇莉丝……这是哪位？」
　　异样的片刻沉默之后，灵枫小姐指向那道刚刚从法阵中浮现，傲立于某黑发少女身边的身影，代替同样发出奇怪声音的另外三者提出了疑问。
　　「嗯？它是小牙啊，你俩之前不是见过吗，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嘴角微微抽搐着，灵枫强忍住大声吐槽的冲动，再度指正道。
　　「如果你口中的小牙说的是凶兽睚眦，我的确目睹过它的尊荣，但……你想告诉我它就是睚眦？」
　　「不然还能是谁啊……」
　　一边承认着，薇莉丝小姐一边向身侧比两个她还要高的帅气金毛伸出皓腕。
　　「来小牙，握个手，证明一下你能听懂的。」
　　「吼……？」
　　虽然看起来有点困惑和不情愿，但那仅仅四肢着地趴下便足有两米之高的巨型金毛，还是抬起毛茸茸的爪子，应付般拍了下薇莉丝小姐的手掌。
　　「啪！！！」
　　「呜哇，犯得着这么用力嘛！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怎么一点都不理解主人的良苦用心……」
　　单手接下那足以令普通人粉碎性骨折地强力拍击，牧师小姐装模作样般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在其他几人愈发怪异的视线中，重新看向那只憨态可掬，除了比例与叫声外几乎与正常金毛毫无差异的大狗狗。
　　这当然就是睚眦，不过稍微调整了下外形而已。
　　并非薇莉丝有意恶搞，篡改对方的形象，只不过以崭新姿态在外界行走，对于作为凶兽的睚眦而言是十分有必要的。
　　首先，睚眦作为龙之九子其一，凶名在外，或许普通人不一定认识它，但那些真正有能力的，隐藏的大能仙圣肯定能辨认出来，并且理解它的威胁性。
　　这些家伙也恰恰是最容易带来麻烦的群体。
　　薇莉丝小姐可不想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就被不认识的谁谁谁隔着老远来几下呢。
　　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自然就是睚眦本身的问题。
　　经过【毁灭】因子的污染，古灵域大陆本身的法则已经发生了扭曲，或许由于这份力量乃是顺着【祖龙】的因果侵袭而来，作为其子嗣或者说创造物的睚眦，受到的影响也尤其严重。
　　它在这片土地上，几乎就等同于是行走的灾祸之源。
　　那股继承自祖龙的凶邪之气，会自然而然在周围催生出数之不尽的妖邪，令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即使那并非睚眦的本意。
　　因此，当初它才会接受沅千秋的建议，选择自封在深海之下，尝试以七星镇邪印法除去那股邪气。
　　虽然事实证明那只能治标而无法治本，但好在薇莉丝小姐经过实验，发现她还是能更进一步解决这个问题的。

第八十四章：我的意思是，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之前在乐仙船上的那段闲暇时间，薇莉丝学习琴乐之时，也抽空仔细研究过了睚眦的这股凶邪之气，并得出几个结论。
　　就像当初惊鸿一瞥的那轮古灵域之月一样，凶邪之气本身并不具备滋生妖邪的能力，只是一种用来威慑敌人的特殊属性而已，因为这片大地本身出现了异变，所以最终才会形成那种结果。
　　而【凶邪】这种概念，就是睚眦代表的本源，是它继承自【祖龙】的一种并非神格，却在形态上十分接近的 「规则 」 。
　　若单论能量层面和等级，其实睚眦还逊色于已经抵达伪神巅峰，半神之境的泯尘几分，但正是由于自身代表的这种接近于法则般概念，它反而能够做到后者正常情况下无法做到的事，掌握名为【神念】的，这种神明境界以上的力量。
　　如果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来形容，龙之九子……其实更像【祖龙】的分身，身外化身之类存在，只不过拥有完全独立的意识而已，
　　再神奇的手段，也不可能改变，抹去睚眦的凶邪之气，因为那就是它存在的本源和本质，但……如果只是掩盖呢？
　　就像给携带有瘟疫的患者穿上一身密封隔离服，既不会让其影响到其他人，也能够不必再被关押封禁，而可以自由行动一样。
　　那需要欺骗古灵域无处不在的法则，令其将睚眦判定成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物。
　　说起来，这种灵感还是薇莉丝当初在万魔群山那会，从唤魔者席尔维娜那张【欺天】面具上得到的，通过解析其原理，几经实验和尝试后，才终于在睚眦身上成功再现。
　　在宠物空间的这段日子，睚眦每天都会食用大量薇莉丝投喂的光元素结晶，一方面是为了补充能量，弥补这千年封印而来的亏空，另一方面，也是让它体内这种元素的比例不断增加，达到更超过原本属性的程度。
　　而后，只要再利用【幻世】中的道具对外形进行拟态，通过薇莉丝灌输的一定量 sp覆盖，就能将睚眦伪装成一只拥有原本力量，但不再被判定为【祖龙】之子的光属性生物。
　　虽然这些外来能量是无根浮萍，很快就会随着循环自然散去，但只要保持补充的频率，就能时常让睚眦正常在外界活动了。
　　当然，那种拟态道具的原理，其实是按照使用者潜意识里最喜欢，且与对方基本身体结构较为吻合的形象来变化的，所以要说睚眦现在这种样子与薇莉丝主观意愿完全无关……肯定是骗人的。
　　但牧师小姐肯定不会说出来。
　　事关太多机密，薇莉丝没有给众人详细解释，只是简单说明，并通过契约直接向睚眦传达了她的意思，后者便点点头，主动来到众人前方开路。
　　穿过似乎空无人烟的庭院，多了一只大金毛的众人正式进入灵祠内堂。
　　虽然被称作地鼠帮的老巢，但这屋内却依旧难掩破败之景，陈旧的房梁和角落处结着几张白色蛛网，散开的稻草扔得满地都是，正前方摆着几个肮脏蒲团，再向前，便是一尊被供在台上的成人高铜像了。
　　唯独这铜像，倒是被打理得还不错，虽然已经沾染上了不少岁月痕迹，但依旧光滑整洁，显然经常有人擦拭乃至防蚀才对。
　　众人视线投向高处，黑发少女笑道。
　　「看来，这就是那位【九纹地灵大圣】的尊荣了。」
　　那是一只打扮得体，神态庄严的鼠精。
　　它穿着基本遮蔽全身的华丽道袍，顶着不知为何毫无变化的老鼠脑袋，手足却呈现出类似于人类的标准形态，双臂摆出某种奇特的造型，看起来原本应该是手持有某种细而长的条状物，但却不知何已经消失，难觅去向。
　　盯着那尊铜像看了几眼，薇莉丝并未在原地驻留太久，而是很快重新偏头，望向祠堂之外的庭院，又拍了拍小鼹细弱的肩膀。
　　「记住，一会不要离开我身边，也不要随意行动，一切交给我们，明白了吗？」
　　「是，是的。」
　　「哗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话音刚落，灵祠庭院之中，那些内堂视线难以触及的阴暗角落乃至地下，突然便涌现出足足上百号妖怪，手持兵刃将站在内堂中央的几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很显然，它们早就发现了闯入老巢的薇莉丝等人，只是故意没有张扬，等到后者抵达深处，落入包围之中后才突然发难。
　　这就是地形性妖怪的优势所在了。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地鼠帮地盘！」
　　为首者，是一名同样留有几寸鼠须，酷似人类，整体却比田老三更加健壮而高大的妖怪，它长得跟后者分外相像，手持两根刺状短器，站在那里倒还有几分气势。
　　但薇莉丝小姐并没有搭理对方。
　　「这家伙是谁？」
　　「是……帮里的二把手，副帮主田老二。」
　　注意到正在老老实实提供情报的某小妖怪，田老二立刻瞪了她一眼，怒声呵斥道。
　　「小鼹！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敢把外人带到咱们地鼠帮的老巢来？！老子就觉得你最近奇奇怪怪，整天一副不对劲的样子……说！田老三去哪了，快把它交出来！」
　　「我，我没有吃里扒外……」
　　又按了按身边女孩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浪费口水去做无意义的辩解，薇莉丝瞥了眼虽然摆出一副凶狠姿态，但视线却时不时瞥向她身边某只大金毛，总感觉有些心虚的鼠精，淡然道。
　　「废话和试探就免了吧，那个田老三确实在我们手里，至于为什么要对它出手，我们又为什么要到这来，相信你心里也早已明白……」
　　「说实话，我现在并不清楚你们这帮妖怪里有多少是御妖宗的爪牙，又有多少是小鼹这样被牵连进来的无辜者，所以才没有立刻出手，但那不代表不敢，不能，所以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点，这也是为了你们自己。」
　　少女针锋相对的话语落入妖群之中，立刻掀起了不小骚乱，却并非因为某人那足以称得上傲慢目中无妖的态度，而是她刚刚提到的某个关键词。
　　「等等！你刚刚说御妖宗！？咱们帮派里有御妖宗的家伙混进来了吗！」
　　「他奶奶的，哪个混蛋投靠了御妖宗！给老子自觉滚出来！！！」
　　「兄弟们，兄弟们！不要自乱阵脚！这是对方在离间我们，说不定他们才是御妖宗的贼人呢！」
　　看着地鼠帮众妖议论纷纷，和几只妖怪努力安抚秩序的样子，薇莉丝眯了眯眼，视线在其中稍作游离，却并未多做解释，反而火上浇油起来。
　　「看起来你们之中的确有很多是不知情者……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些时间，与此事无关，或者只是被胁迫者，立刻放下武器退到殿侧等候，我可以保证你们性命安全，其余的……则统统视作御妖宗帮凶，生死不论。」
　　「对了，不要想着逃跑，逃跑的，也与后者一概论处。」
　　说着，黑发少女手中已经变戏法般多出一盒火柴，她慢悠悠取出其一，将其横置在身前。
　　「唰。」
　　划着的橘红色火光摇曳着，在微风中缓慢而颤抖般向下晃动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熄灭。
　　「那么现在，开始计时了哦 ~」

第八十五章：凶对凶
　　薇莉丝小姐这番宛若审判般的态度，自然成功激怒了一众地鼠帮妖怪，这群本就是山精野怪，桀骜不驯的家伙立刻大声叫嚷起来。
　　「你丫谁啊！带着几个人闯进咱们老巢不说，刚见面就敢大言不惭要我们放下武器投降，把地鼠帮兄弟都当成孬货了吗！？你刚刚说咱们里面混进了御妖宗的奸细，有什么证据！」
　　「就是就是，狂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十二峰峰主亲自驾临了呢，就这么几号人，兄弟们一妖一口唾沫都能把你们淹了！对不对啊！？」
　　指尖捏着那根正在缓缓燃烧，这么会功夫便已经燃去近半的木柴，黑发少女冷眼旁观着地鼠帮众妖里以田老二为首，带头起哄的那几只妖怪，以及被其鼓动义愤填膺，或正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的妖群。
　　「对啊，就算是御妖宗，也得拿出证据吧。」
　　「嘶，不过说起来，最近是我的确老感觉帮里的气氛怪怪的，掘地大王也整天神秘兮兮，不知道在搞什么的样子，这都好几天不见踪影了。之前还带咱们大老远跑去阳元郡，回来也没个半句解释，很难不叫妖怀疑吧？」
　　「既然小鼹站在他们那边，甚至不惜做到这种程度，难道真的……」
　　「不一定吧，也可能是像田老二说的……」
　　见双方僵持不下，而某牧师小姐手中木柴越燃越快，其他几人似乎也没有开口干涉的意思，站在薇莉丝身边的小妖怪几番犹豫，终于咬咬牙，壮着胆子大声呐喊起来！
　　「大家，大家听我说！帮里真的有御妖宗的坏蛋！之前掘地大王带来的那个人类就是他们的手下！那种药也是毒药，吃了会让妖怪肚子疼的！」
　　「田老三也投靠了那些坏蛋，昨天要不是这位上仙救命，我就被它杀掉灭口了！」
　　「我不会说话……但是，小鼹真的不希望大家被蒙在鼓里，被坏蛋当成武器一样随意使唤！我们地鼠帮最大的宗旨不就是自由吗？可大家想想最近的日子，哪还有多少自由可言？」
　　「别听她瞎说！她肯定是被这帮人胁迫或者控制了，御妖宗最擅长的就是类似手段！」
　　听着田老二分毫不让的高喝，小鼹心中顿急，竟然冲出了牧师小姐保护范围，站在两方人马中央高喊出声！
　　「我愿以本源灵识发誓，刚才所言句句属实，全都出自于本心！如若有假，叫我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轮回，请上苍见证！」
　　「见证 nm！老子先宰了你这妖言惑众的贱畜！」
　　还不等小鼹咬破手指，想要以血勾勒出某种图案，妖群之中却突兀冲出一道黑影，闪烁着无匹寒意的锐爪直奔小妖胸膛而去！
　　而这一刻……
　　也正好是牧师小姐指尖那根细柴彻底燃尽，化作飞灰的瞬间。
　　「唰！ 「
　　修长莹润的洁白法杖在光芒中浮现于黑发少女掌心，她闪电般上前，一把将因对方狠辣杀意而直接吓呆的小鼹拉到身后，又反手一棍扫去！
　　「砰！！！」
　　结结实实的命中感传回掌心，那道黑影顿时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出，狠狠撞在祠堂粗壮的梁柱上，在整间内堂的不住震颤中鲜血飞溅，缓缓滑落在地，已是没了声息。
　　「竟敢杀我们兄弟！给我上！杀了这帮御妖宗贼子！！！」
　　「杀！！！！！」
　　不知为何，毫无悬念的秒杀不仅没有令敌人怯懦，反而像是在绝境之中激起凶意的狂徒，借着战斗的强烈冲击感与血腥味，田老二一声高喝，它身后不少妖怪也立刻红着眼睛大声响应，高举手中武器便向几人乱刀砍来！
　　但，小鼹之前那番诚恳发言和举动终归还是起了作用，在场之中第一时间向薇莉丝等人发动攻击的妖怪，其实也只占据了整个地鼠帮在场者的半数不到，剩下那些则面露犹豫，面面相觑着，反而开始有意向侧边退开。
　　畏惧也好，心生怀疑也罢，如今他们在想着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事实上，只要做出这种明确的表态差异，哪怕仅仅是犹豫了，都已经足够她区分出目标。
　　「铛！」
　　保护着并未出手的灵枫，白儿一剑荡开对方袭来的利刃，几道寒光闪过，便已令敌人纷纷喷血而退。
　　另一边，慕容云掌力吞吐，也在同一时间击飞了距离最近的几只妖怪，地鼠帮这种基本属于流勇散寇的敌人，对他们已经逼近或达到【寻仙境】的实力而言，并不算太难对付。
　　只要给他们足够时间，其实光凭这两位，便已足够搞定局势。
　　但，薇莉丝小姐并不打算在这里陪对方慢慢耗时间。
　　「吼！！！！！」
　　在似龙非兽的傲然怒吼中，某只浑身毛茸茸，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大金毛，已经悍然挡在了黑发少女前方。
　　利爪弹出，带着劲风横扫而过。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冲在最前方的十几只妖怪，当场被那隔空而至的爪气拦腰撕碎，殷红鲜血在灵祠中飞溅开来，脚步戛然而止，残碎尸身如破烂人偶般大片倒下，竟毫无招架之力。
　　但即使如此，那些红了眼的妖怪也并未有任何迟疑，仍旧踩着同伴的尸体向前奋力冲锋，来到凶兽身前，斩下复仇之刃！
　　「叮叮叮叮叮铛铛铛铛铛铛铛！！！！！」
　　十几柄形态各异的长刀短剑，尖矛利爪同时劈斩在睚眦背上，可那看似柔软光滑的金色毛皮，却如同上古玄铁打造的精钢铠甲一般，刀剑竟难伤其分毫，反而在宛若金属碰撞的交鸣声中，令刀刃反卷，利爪崩断！
　　「噗！！！」
　　又一爪，那几只胆敢向凶兽挥动刀兵的妖怪便同时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不要，不要！上仙，求您手下留情啊！」
　　见睚眦反扑而上，如砍瓜切菜般屠杀着那些看似凶狠的地鼠帮帮众，小鼹因这份血腥景象片刻震撼和惊恐之后，连忙顾不上称呼，跪地替那些同僚们求情起来。
　　很显然，她并不能接受以杀戮来结束这场因御妖宗而生的内乱，或许这小妖怪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亲手杀生过吧。
　　那些并未发起攻击，而是选择犹豫观望的地鼠帮妖怪很显然也被这一幕吓破了胆，意识到对方之前并非虚言恐吓后，也连忙七手八脚有样学样般跪倒，头也不敢抬地连声求饶着。
　　「求上仙开恩！饶小妖们一命啊！！！」
　　「嗯……？」
　　原本并未在意这种单纯碾压般战斗，只是等待睚眦处理局面，并思考着接下来行动计划的黑发少女皱了皱眉，偏头看向砰砰砰将额角磕出了血痕，面色凄然的小妖怪，又与已经无事可做，但同样扯了扯她衣角的灵枫对视一眼。
　　不着痕迹地轻叹口气。
　　「算了，小牙，让它们失去抵抗之力就好。」
　　「吼……？」
　　仅仅几个回合就将敌人歼灭近半，正踩着一地碎尸，准备一鼓作气，料理掉剩下那些面露骇然或疯狂残余的大金毛闻言，回头看了自家主人一眼，任凭又是七八把兵刃叮叮当当砍在身上，透露着凶意的眸中却露出几分困惑来。
　　薇莉丝知道它在不解什么。
　　对于丛林法则而言，战斗便意味着生死相搏，生命只有一次，对敌人留手便等同于对自己残忍，所以睚眦出手之时从来都是招招致命，哪怕当初在精神空间与薇莉丝战斗时同样如此。
　　这是正确的态度，没理由要为了可怜敌人而将自己置于危险，何况薇莉丝早就给过了对方机会，是它们自己选择的死路。
　　但……
　　「好了……按我说的做吧。」
　　正确的选择，有时也未必就等同于最合适的选择，不是吗？

第八十六章：灵活与不存在的道德标准
　　「哼……」
　　尽管分外人性化般打了个不爽的响鼻，但睚眦再度回过头去时，终究没有继续向对方挥出那裹挟着致命锋锐的利爪，而是以暂时并无锋刃的长尾横扫，将那些惊恐逃窜或悍不畏死发动反噬的妖怪一个个敲晕过去。
　　从薇莉丝亲自出手救下小鼹，到地鼠帮众妖或降或晕或死，尽数失去战意，这场战斗的持续时间，甚至还没超过先前那根火柴燃尽的片刻。
　　数量优势，对真正的强者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解决了所有敌人后，睚眦并未就此打住，而是飞身冲出灵祠内堂，没过多久，便将某只吓得战战兢兢，面色惨白的鼠妖叼了回来。
　　不是趁着手下拖延时间逃跑的田老二，还能有谁呢？
　　「呸。」
　　将大半个身体都被口水打湿的鼠妖吐在地上，某只能打又能 rua的大金毛重新回到薇莉丝身边，就像刚刚只是简单散了个步般，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假寐起来。
　　让白儿和慕容云陪着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小鼹，去检查并处理那些剩余地鼠帮成员，牧师小姐与灵枫一并来到田老二身前，面露微笑。
　　「怎么样，我说了别想着逃跑来着吧？」
　　「你……你你你你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知道自己在跟谁做对吗！你们这是找死，找死！没人能在得罪了他们之后落得好下场的！」
　　见田老二即使怕成这样，也依旧在狐假虎威，危言恐吓的样子，灵枫面色一沉，竟渗漏出几分如山如岳的恐怖威严来。
　　「岂有此理，区区一个御妖宗，也敢在圣化之地放下这般海口？你以为他们是谁，灵隐仙岛，十二圣峰吗？」
　　「一群藏头露尾的贼子，要是真那么有能耐，为何不敢公然建立宗派，规下驻地，而要像如今这般偷偷摸摸地背光而行？真是天大的笑话！」
　　「蠢货，你你你懂什么！就是因为他们无处可寻，才更可怕，更恐怖！没有人能找到他们，但他们却能随时来到你身边，要了你的命！」
　　似乎被灵枫一闪而逝的盛威吓得不轻，田老二害怕得浑身都忍不住哆嗦起来，可嘴上却依旧不露下风。
　　「不要以为你们有点实力就能跟那些人叫板了，就算你不在意，敢跟他们拼个死活，你还有家人，还有灵宠，还有在意的朋友吧，你敢保证他们也都有能力逃出对方的魔掌吗！」
　　撇了撇嘴，薇莉丝开口打断了这已经从身心都被刻下恐惧烙印，无条件臣服于恶势力的鼠妖，淡然道。
　　「你害怕的东西，不等于别人也会害怕，我的亲朋好友就不劳你费心了……说说吧，御妖宗的人现在在哪，他们到底有什么计划，你们的帮主掘地大王呢？」
　　鼠妖浑身一颤，连忙微微低下头去。
　　「我……我不能说，说了我会死得很惨的，我身上有他们留下的印记，他们，他们随时都能找到我，弄死我啊。」
　　「不说的话，你现在就会死得很惨哦，而且那个田老三是你弟弟吧，作为有些道行的妖怪，你应该能感觉到它现在还活着，但如果你不配合，嘿嘿……」
　　田老二猛抬起头来，怒瞪着作出那般威胁的黑发少女。
　　「你这种行径，也算是匡扶正义吗！」
　　牧师小姐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喂喂，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正义使者了？都四圣元历 1000年了，还流行这套说呢，只许坏蛋无恶不作，其他人就必须得循规蹈矩是吧？」
　　「坦白告诉你好了，其实我有的是让你开口的强硬办法，只不过看在你还会担心弟弟，稍微留了点良知的份上才决定给个机会的，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哦。」
　　「你，你这个女人……」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听着某黑发少女表面俏皮，实则与先前点燃火柴时一般无二的淡漠语气，自知这次是真撞上了铁板的鼠妖深吸口气，犹豫许久，只能心灰意冷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我认栽就是了，横竖都是死，如果可以的话，谁又不想给那群奴役妖怪的王八蛋使点绊子呢？」
　　「不过其实我了解的有价值信息也不算太多，地鼠帮里只有掘地大王才真正参与到了事件核心里去，我们只是单纯有利用价值的劳动力罢了。」
　　「没关系，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如果表现得好，我可以保你无事。」
　　似乎并不太相信黑发少女的这番说辞，田老二只是无奈地再度叹了口气，沉声开口。
　　「这件事，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
　　「数月前的某一天，帮主掘地大王突然召集起了帮派中几名最核心的骨干，说要与我们介绍一个人……」
　　……
　　「就是这样了，我们地鼠帮主要做的其实就只有这件事，其他的基本都无关痛痒而已。」
　　「你说……你们在桃花峰上开掘了地道？」
　　与同样惊讶的灵枫对视一眼，薇莉丝继续问道。
　　「多长的地道，通向哪里？」
　　田老二摇头道。
　　「抱歉，这些我都一概不知，我们只负责挑选并协助御妖宗之人控制住那些挖掘地道的兄弟，而后面除了掘地大王，它们就都再也没回来过，这种事……想想也不敢开口去问吧？」
　　「在桃花峰上挖掘地道……」
　　瞥了眼高立在这间灵祠中央的【九纹地灵大圣】像，薇莉丝思索着没有立刻开口，倒是灵枫很快接上了先前的问题。
　　「那么，曾来到你们老巢的那名御妖宗之人是何身份？他如今又身在何处？」
　　听闻此人，田老二顿时苦起一张脸。
　　「其实小妖也不确定他是否来自御妖宗，当初掘地大王只是将那人带来，胁迫我等种下印记，并全力配合他的行动。」
　　「姓名，年龄和来路我们是一概不知的，但那个人很诡异，他的头发，眉毛都像快要死掉的老家伙一样苍白，但脸和露在外面的皮肤又很粉嫩，嫩得简直不像正常人，简直就是个怪物。」
　　「至于平时，我们则一般以【药师】称呼他，这是那家伙自己给出的名字。」
　　「你说……【药师】？」
　　听出灵枫声音有异，刚刚结束思索的薇莉丝偏头向她看去。
　　「怎么了？你认识这个家伙？」
　　少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又面色微肃，以只有她们二者能听见的音量悄声回道。
　　「【药师】位列七天魔尊之一，是其中最诡谲可怕而神秘的存在，也可以说是最难对付的一名魔尊。」
　　「此人来源成迷，已经活跃至少数百年了，在七天魔尊中，他是公开露面次数最少的一者，几乎永远都只是活动在幕后，也基本不会亲自上阵与人战斗，但他的影响力，造成的灾祸却又是那些怪物中最为严重而难以处理的。」
　　「饶使【掠空】那般神出鬼没的超绝刺杀者，也无非就是对少量高层带来威胁，犹在可控和提防范围之内，但【药师】则不同，他对杀戮并不感兴趣，只是热衷于钻研各式各样闻所未闻的药物。」
　　「救人的药，杀人的药，令人快乐的药，令人痛苦的药，令人疯狂的药，只要是能想到，能做到，【药师】都会去尝试。」
　　「然而，【药师】并不拥有正常人的价值观和医者伦理，研究药物脱不开受药者，他每走到一处，便会以当地随处可见的生灵百姓为引，实验自己刚刚研制出的新药，却毫不顾及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而当他将药物的作用，变化，等等数据悉数验证完毕，便会很快离开当地，消失无踪，只留下那些因古怪药物陷入各种各样惨象的无辜之人，轻则带动一场骚乱，重则令可怕的瘟疫就此传播开来，令无数人为之丧生。」
　　「最令人发指的是，【药师】曾经亲口承认，他并非没有解决这些问题的能力，只是他不愿管，认为没必要管，他从不主动害人性命，却也从未把生命视作生命。」
　　「他是堪称世间最为恶劣，无底线而可怕的……邪医。」

第八十七章：各自展开的行动
　　「古往今来，天下间各大名门正派，国家府台和阴阳司已经不止一次召集强者，寻找并试图诛杀【药师】。」
　　「可他行踪不定，即使偶尔几次巧合下被围住，哪怕身受重伤，万箭穿心或坠入深谷，甚至被烈火焚为灰烬，也会在不久后再度安然现身，似乎无论怎样的手段都不可能杀死他一样。」
　　「因此，药师也被一些敬畏他的人称作……【不死药圣】。」
　　看着灵枫深感忌惮的表情，薇莉丝暗自颔首。
　　杀不死的【药师】吗。
　　简直就像某些都市传说一样呢。
　　可惜，看起来那家伙早就已经离开了，否则还真想会会对方呢。
　　「那么接下来……」
　　「呃……」
　　薇莉丝刚打算继续开口，灵祠之中，却突兀响起一声沉重闷哼。
　　她与灵枫转过头去，却发现田老二不知为何已经瞪大了眼睛，捂着脖子痛苦地向后倒去，他伸出手来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漏风般 「嗬嗬 」的怪异声响，四肢也随着瞳孔翻白而渐渐抽搐起来，给人感觉随时都可能断过气去一样。
　　「不好，一定是【药师】留下的后手！」
　　惊呼一声，灵枫毫不犹豫冲上前去，拽开鼠妖紧紧捏住自己脖子的双掌，才发现那里竟然不知何时，悄然浮现出了完美嵌套其上的，类似于小鼹当时腹部的项圈状纹路。
　　那纹路光芒闪烁地收缩着，竟宛若真正的绞索，令田老二难以呼吸，一时三刻便已濒临死亡！
　　「啊！」
　　「怎么……回事？！」
　　「呃呃呃呃……救命……」
　　如同点燃了一连串鞭炮的导火索，那些已经放弃抵抗的地鼠帮众妖，包括被敲晕过去，还无知觉躺在地上的在内，至少有超过七成以上，脖颈处都渐渐浮现出了类似的项圈状纹路，如同死神的催命绳索，扼紧了它们的咽喉，令其一个个痛苦跌倒在地，哀鸣不断。
　　「这，这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就让本在努力安抚众妖的小鼹慌了手脚，虽然她自身由于已经被牧师小姐提前清除了隐毒而安然无恙，但她在地鼠帮的那些亲朋好友，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将第一时间搭在田老二脖子上的符箓收回，灵枫与同样已经蹲下来查看情况的黑发少女对视一眼，面色凝重。
　　「【药师】不愧是【药师】，居然把【御妖符】再做修改，调整成了这样一种全新的诡异形态。」
　　「就像埋设在妖怪体内的预定陷阱，平时相安无事，可一旦对方做出某种预先设置好的举动，就会立刻爆发出来取其性命，乃至引起一整串的连锁反应，疯子……」
　　「他还真是把【不主动杀生】这个宗旨贯彻到底啊。」
　　牧师小姐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
　　「看来，关键的扳机就是【药师】这两个字吧，不得不说他是个天才呢 ~」
　　「天才与疯魔之间……从来都只有一线之隔啊，这下麻烦了，如果只是一两个人我还可以处理，但如此数量同时爆发开来……薇莉丝，你有什么办法应急吗？
　　「怎么感觉你把我当成多啦 x梦了呢……」
　　再度无奈地摇了摇头，黑发少女抬手一招，【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便已落入掌中。
　　「好吧好吧，虽然感觉动静会闹得比较大，但既然答应了小鼹要圆满解决这件事，我总不能食言而肥。」
　　她将圣杖指向天际。
　　「降落吧，神圣辉耀。」
　　……
　　苍云山，桃花峰。
　　在已然浮于天际的云海上，山顶灵池中央某座精致石亭之内。
　　银发华服的少女放下手中刚刚举至半空的茶盏，将视线自眼前阵盘移向远处，古井无波的美眸中，闪过了些许异样光华。
　　那云海之下，有金光冲天而起，哪怕身处这海拔数千近万米之上的桃花峰顶，也依旧能看得一清二楚，感受到那几欲弥漫而来的光芒。
　　「这是……」
　　坐在她对面的，另一位身穿宫装礼裙的粉发美少妇同样偏过头去，温润如水般眼角勾起带着趣味的美妙弧度，面露微笑。
　　「好纯净的光，如此惊人手段，这至少也是一位【化极】境以上的大能吧，但十二峰峰主中并无这样一者存在，也不知来者何意呢。」
　　「……」
　　迟疑片刻，银发少女摇了摇头，沉吟道。
　　「冲天而起的金色光芒……这是第二次了。」
　　少妇笑道。
　　「你觉得是那位吗？」
　　「殊难预料，但无论如何，接下来的计划照旧，我即刻出发，后面就拜托你了。」
　　「这样啊……」
　　一边点着头，少妇拾起一枚棋子，思索着放入二者中央的阵盘之中，带起些微光芒流转的涟漪，再度微笑。
　　「放心吧，本尊会替你好好迎接那些即将到来的客人，其他人那边也已经通知过了，现在……便只等对方行动。」
　　……
　　「到了，这里就是桃花峰。」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后，在一眼望不见顶端的连绵奇峰之间，走在最前方的白衣中年停下脚步，看向身后高矮不一的几道身影，再度检查了随身行囊，面色郑重道。
　　「向前而行，我们便要进入桃花峰的山道了，这里虽然是苍云山十二峰中相对开放和安全的区域，但也远非寻常山脉可以比拟，既然作为相对有过经验的先行者，在下姑且便唠叨几句，还望各位谨记。」
　　「第一，请不要故意破坏山中的花草树木。」
　　「第二，如果遇到了互相中意的灵兽，可以在对方同意的情况下将其带走，但切忌强迫和伤害，一旦被发现，后果会非常严重。」
　　「第三，尽量不要随意离开山道范围，否则可能会遇到意料之外的危险。」
　　顿了顿，慕容云补充道。
　　「以上三条，便是正常游客必须要了解并遵守的桃花峰游览事项了，我们的情况虽稍有不同，但也还是注意些为好。」
　　「嗯嗯，知道知道啦，慕容先生总是像老大妈一样啰啰嗦嗦呢 ~话说回来，附近的游客貌似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嘛，看那座小镇的规模，我还以为山中人流会更加密集一些呢。」
　　吐槽过某白衣中年的例行叮嘱，看着周围偶尔三三两两通过 「检票处 」进入山道的行人，薇莉丝小姐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左右张望着。
　　「薇小姐就不要取笑在下了……至于游客的事，如今作为旅游淡季，刚过年末，气候还甚是寒冷，高山之上则更加如此，很多灵兽也正在冬眠，加上苍云山本身位置的特殊性，旅人数量相对稀少是很正常的。」
　　灵枫顺口补充道。
　　「或许正是因此，御妖宗贼子才会挑选这个时候图谋不轨吧，毕竟人多眼杂，旺季总容易出现各种意外。」
　　「有道理呢，不过我想他们总不至于老老实实从这里进山吧，记得之前田老二提到过地道，哎你们说……这地道会不会是往上挖的啊？」
　　随意闲聊着，众人来到山道前的检票处。
　　当然，所谓的 「检票处 」 ，其实是薇莉丝按照自己在蓝星上记忆给出的个人称呼，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哨口罢了。
　　至于其职责，便是查验来者游客的身份籍册，确认没有问题后收取一定费用，叮嘱过某些注意事项，再给予其遇到意外时呼唤救援的应急道具，每人一个。
　　封存在某种类似玻璃器皿中的一朵桃花。
　　据说只要在桃花峰范围内将此物摔碎，负责守护秩序的桃花卫便能够得到消息，赶来提供救助。
　　不过那样的话，这个人也就失去继续待在山上的资格了，所以说只是应急道具而已。
　　这种保障措施，其实也在侧面上反映出了桃花峰本身存在的一定程度危险性。

第八十八章：桃花峰、桃花圣尊
　　薇莉丝虽然是无籍无地的域外生灵，但以灵枫展现出来的神通广大，为她临时制作一个也并不困难。
　　毕竟阴阳司嘛，估计就跟以前那种什么大内密探差不多，仿造个身份籍册还不是轻轻松松？
　　甚至当时某人还拿出了似乎是专门用来仿制类似籍册的大印，盖上印记，令成品更加惟妙惟肖，几可乱真。
　　借用被杜撰成灵国京都某千金的身份，薇莉丝，灵枫，白儿，慕容云，再加个专门被带上用来以防万一的小鼹，很快顺利通过了检查，进入桃花峰内部。
　　踏入山道，眼前景象豁然开朗，随即，满山遍野的桃花树与芬芳香气，便大片涌入众人感知之中。
　　此时古灵域正值冬末，乃是一年四季中最为寒冷的那段时间，但在这座苍云十二峰的桃花峰上，本应只会在暖春盛开的桃花却违逆了时节，依旧纷纷扬扬地绚烂绽放着。
　　游人们边走边望，或驻足欣赏，甚至薇莉丝沿途还看见了少量画家专门在此立地绘画，以笔墨勾勒和传递着这份外界难得一见的美景。
　　当然，薇莉丝小姐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话说……这里的妖怪和灵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啊，不是讲苍云山作为天下妖与灵的发源地，拥有数之不尽的奇珍异兽吗？」
　　一边与众人沿山道向上攀登，黑发少女的视线在周遭左顾右盼着，但除了那些偶尔在林间，树荫边跃过，或藏在树梢上，石壁后，眨着清澈大眼睛好奇打量她们的小型灵兽外，她并没有看见太多足以与这座天下第一奇峰称号媲美的景象。
　　四季不败的桃花固然神奇，但也就仅仅只是神奇而已了，苍云山的价值主要可不是体现在旅游景点上的。
　　「哪有这么快……薇小姐，两千米海拔以下基本都属于桃花峰的游客活跃区域，除了一些格外主动想要与外人接触的灵兽妖精会出现于此，大部分真正的苍云山生灵都是居住在高处的，运气好的话，再向上走一走就能看见了。」
　　听着慕容云先生像导游一样耐心的解释，牧师小姐只能略显遗憾地点了点头。
　　「好吧，说的也有道理呢。」
　　见黑发少女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一样只是左顾右盼，毫无防备的样子，灵枫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薇莉丝，还是小心一些吧，我们此行可不是来玩的，御妖宗的贼人很可能也已经进入桃花峰中了，别忘了那之中或许有【药师】的存在。」
　　「放心放心，我有数的 ~」
　　说着，黑发少女抬手拍了拍身边的小妖怪肩膀。
　　「小鼹，有发现吗？」
　　被专门询问，女孩连忙抖了抖尖尖的小鼻子，半圆形的毛茸茸耳朵也随之努力扑棱几下，但很快便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去。
　　「对不起上仙，小妖暂时还没有闻到掘地大王的味道，它短时间内恐怕没来过这里。」
　　「你怎么又开始喊我上仙了啊……都说了别那么拘束嘛，放松一点。」
　　「是……抱歉，是我太没用了……」
　　见小鼹这副略显低落的模样，薇莉丝无奈摇了摇头，却也不再说些什么。
　　事实上，小鼹虽然是鼹鼠精，但肯定没法像某龙娘小姐那样，仅靠嗅觉便远隔几十乃至上百里寻人寻物，又或者精准地从成百数千种味道中分辨出具备价值的部分。
　　她刚刚只是习惯性问了一句而已，没想到却被这小妖怪当真了，看来之前那场战斗还是在小鼹心里留下了很浓的阴影啊。
　　其实找不到也没什么。
　　毕竟桃花峰的山道只有一条，御妖宗无论具体想做什么，根据已经收集到的情报，估计早晚也会跟桃花圣尊打上照面，所以往上走绝对是没错的。
　　两千米说矮不矮，说高也算不上太高，在众人开足了马力的前进下，很快便度过人流最为密集的区域，正式进入了桃花峰中部。
　　而随着不断攀登，海拔的提升，周围温度也开始渐渐降低，或许是由于此地环境或桃花树品种的问题，那遍布视野的桃花芬芳并未因此改变，但这一变化也的确令周遭游客的数量进一步削减，几乎已经十不存一。
　　冬季高山之上的寒冷和气压，确实并非普通人能够长时间承受，即使小鼹这样道行相对浅薄的小妖怪，前不久也新添了件暖和的绒毛大衣，才勉强抵御住不断降低的温度。
　　然而奇怪的是，原本在慕容云说法中会渐渐变多起来的灵兽数量，却在这里同样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削减，放眼望去除了少量游客和满眼桃林，几乎已经看不见任何活动的生灵。
　　这让众人感到不解，虽然能够勉强以 「冬季太过寒冷，灵兽也不愿随意外出 」之类理由解释，但她们心中却已经意识到了些许异样。
　　无论那是因为什么，至少，事出反常必有妖。
　　很快，几人来到了 4000米之上的半峰区域。
　　环境急转直下，风雪交加，迎面而来的罡风几乎如刀刃般拍打在人身上，仿佛一瞬间步入了极寒的冰天雪地。
　　到了这里，周围来来往往的游客已经几乎尽数消失，偶尔看见的些许身影也尽是一身厚实棉衣，背着许多薇莉丝看不太懂，但大概是用来保护安全的奇怪器械，比起旅游，倒更像是来高山上探险寻秘，挑战自我的专业登山者。
　　这里的温度，恐怕已经达到了零下三四十度开外，是几乎开水只要泼在地上，都会快速冻结成冰的可怕寒冷。
　　即使慕容云和白儿这样寻仙境左右的强者，也由灵枫分发了用以隔寒保暖的灵符，才能维持着原本那一身单薄行装，小鼹更是直接被冻得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原来如此……」
　　唯一没被这份寒意影响的薇莉丝若有所思。
　　如此气温的变化幅度，已经明显超出正常海拔变迁的规律了，很显然并非完全自然因素，而是有某种外力在干涉和影响着这里。
　　看来，虽然表面上说许可外来者入山游玩，但这座桃花峰真正对外开放的区域也只有下半部分而已。
　　这寒冷就像是一种无形的屏障，将桃花峰上下两部分隔绝开来，也不知究竟是何用意。
　　又一次，少女将银蓝色的眸光投向周遭几乎无处不在，即使立于这般寒冷风雪中，也依旧丝毫未受影响，甚至没有堆起积雪的桃花林，面露思索。
　　「光佑。」
　　她抬手，金色屏障自周遭拔地而起，将一行共计五人笼罩在内，隔绝了高山上侵袭而来的风雪与寒意，周围温度也立刻原地回升起来。
　　「薇莉丝？」
　　这番举动，自然引来了其他人的惊讶，灵枫停下脚步，疑惑地转头看了牧师小姐一眼，白儿也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怎么了？有敌人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没必要为了这种环境因素平白耗费太多体力罢了。」
　　牧师小姐顾左右而言他。
　　「话说慕容云，记得你之前提到过，前几年跟桃花圣尊讨伐【饕餮】的时候，就是从这座桃花峰进入那片秘境的吧？当时你们也是这样顶着寒风一直走到山顶的吗？」
　　「不，我们其实并未抵达桃花峰顶。」
　　白衣中年微微摇头。
　　「记得当年圣尊连同其他几位峰主联手设下考验，最终只要能抵达六千米高的终点，就足以被判定为合格了，那里的气温比现在更低，而且多了不少额外的阻挠，即使是在下有所准备，都差点没能挺过去呢……」
　　「那时候，应召前来的天下强者足有千余，但最终能够跨越重重险阻，参与到讨伐的人不过近百。即使如此，我们也并未见到任何一位峰主尊荣，只是在与饕餮苏醒滋生的妖邪战斗中，远远见到了那几位圣尊与其战斗的惊天动地景象而已。」
　　站在【光佑之护】的屏障里，薇莉丝扫了眼外界，不置可否。
　　「正常，那种一听就很厉害的家伙，实力不够也只是去送死而已。不过你的意思是，其实并没有登上山顶，也并未近距离接触过桃花圣尊吗？那她当时是怎么带你们进入秘境的？」
　　「这……很难描述。」
　　慕容云沉吟道。
　　「以在下的角度来看，桃花圣尊以大神通隔空交代完我等任务后，便有银色光芒从天而降，随即周围便天翻地覆，只叫人脚步虚浮，再度稳定下来后，便已抵达秘境之中了。」
　　「若要说的话，倒是与当初潮汐深谷下麒麟前辈第一次突然现身，将我送出谷下的感觉分外相似。」
　　「嗯？」
　　牧师小姐微微挑起眉头。
　　「……空间系能力？」

第八十九章：白猫
　　「那你们当时登山的时候，也都是走的山道吗？有没有谁另辟蹊径抄小路之类的？」
　　「嗯……」
　　慕容云皱着眉头托腮沉吟片刻。
　　「应该没有，记得在试炼开始前，圣尊的信使便严令我等不得随意离开山道，进入桃花林所在的内部范围，一经发现立刻驱逐出山，至少那些成功抵达终点的强者，应该都有牢牢遵守这一规定才对。」
　　「这样啊，那你上次来桃花峰的时候，现在这种位置有没有灵兽出没？」
　　「没有，但当时为了空出考核场地，整座桃花峰都暂时关闭了旅游服务，灵兽也纷纷藏进了深山里，所以在下认为并不能用以视作参考。」
　　「……先走吧。」
　　若有所思般将视线在远处迎寒盛开的桃花树中环顾片刻，薇莉丝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解释太多，便继续以【光佑之护】抵挡着风雪，与众人一道向上攀登。
　　高山上的严寒并非虚假，虽然不知为何那些桃花树不受影响，但对当地生物而言似乎也同样是很大的麻烦，以至于它们的踪影几乎在此地绝迹，放眼望去尽是一片雪白寂寥之景。
　　旅客愈发稀少，泠冽劲风不住拍打在金色屏障的帷幕上，甚至带起一阵阵如同利刃切割玻璃的尖锐摩擦声，若非那仿佛永无止境的桃花林依旧陪伴在身边，恐怕会令行者生出其实这里与先前所行山道相比，已是另一片天地的怪异错觉来。
　　突然。
　　「等一下，前面好像有东西！」
　　眼尖的白儿小姐突然止住脚步，又见灵枫点头表示许可，她立刻小跑着奔出屏障，在不远处已经堆积而起的雪地中，俯身抱回了某团白色事物来。
　　「大人，薇莉丝，你们看……」
　　众人围拢上前，面面相觑。
　　那在白儿怀抱中瑟瑟发抖的事物，居然是一只不过成年人臂膀宽大的小白猫。
　　「这是……灵宠吗？」
　　「它应该是冻僵了。」
　　薇莉丝将手搭在对方微微起伏的胸口上感受着。
　　这只白猫虽然看起来虚弱又无力，很明显已经奄奄一息，但其毛发似乎却格外柔软顺滑，干净而整洁，一看就知道经常进行细致保养，是宠物而非野生。
　　而且它的脖颈上，还挂着一串显然价值不菲的宝石项链，上面的铭牌用标准古灵域文字写着【妙妙】二字，估计是它的名字。
　　「妙妙……喵喵？」
　　薇莉丝小姐不禁汗颜。
　　这只猫的主人，在取名方面真的很会省事和敷衍呢……
　　「奇怪，既然是有主的灵宠，怎么会独自被遗落在这种风雪交加的山道上呢？它的主人到哪去了？」
　　怀抱着已经动弹不得的小猫，白儿一边用身体为其提供热量，一边从随身保温水壶里倒了点水，小心翼翼替其喂下，灵枫也悄悄取出【辟邪宝玉】贴在白猫柔软的皮毛上，利用阳元之力来为它驱寒。
　　「目前还无法断定，但它恐怕是遭到了袭击，伤重之下被迫逃到这里的，你们看。」
　　灵枫轻轻抬起小猫蜷缩着的一只后腿，那上面的殷红痕迹已经被冻成冰渣，但依旧不难辨认出这里曾经受到创伤的事实。
　　「好可怜……」
　　始终在妖界底层摸爬滚打，最能感同身受的小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白猫的脑袋，但后者已经因寒冻陷入半昏迷，虽然在白儿和灵枫帮助下，胸口起伏的痕迹变得明显许多，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的迹象。
　　「现在该怎么办？」
　　看着白儿怀中的小猫，慕容云显得有些犹豫。
　　以这只猫目前的状态，如果继续单独留在天寒地冻的桃花峰上，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一命呜呼吧，但问题在于，目前众人也不清楚它的主人在哪，没办法选择将其送回。
　　而且白猫腿上的伤口明显是被刀剑之类利刃切割导致的，这在作为灵兽家园的桃花峰上，已经能说明不少问题了。
　　「……暂时先带着吧，一只猫而已，也不会有太多负担，等见到了桃花圣尊，再请她帮忙想办法寻找失主，几位认为如何？」
　　「在下没有意见。」
　　「随你们呗 ~」
　　「啊……？欸！上仙们是在问我吗？小，小妖也赞同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于是，统一过意见后，众人便带着那只路上偶然捡到的白猫继续启程了。
　　薇莉丝对其进行了简单的调查。
　　这只猫受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是流了很多血，加上在极寒中冻僵的缘故，一时间休克过去了而已。
　　随着白儿的一系列急救，辅以【光佑之护】内部明显高上许多的温度，只是十来分钟时间，它便已经在前者怀中渐渐缓了过来。
　　「喵 ~喵 ~」
　　似乎意识到是薇莉丝等人救了它，醒来后的白猫既不闹也没吵，只是乖乖躺在白儿怀中，用清澈又好奇的墨色竖瞳打量向周围几人的身影，和笼罩着方圆十几米空间的金色光罩，不住轻声喵叫着。
　　「恢复的很快啊，果然是一只有灵性的猫呢，妙妙……这是你的名字吧？可惜看来你还没有成精，学会如何说话，要不然我们就能知道发生什么事，带你去找到主人了，可怜的小家伙……」
　　灰色短发的护卫少女轻轻抚摸着白猫的柔软毛发，妙妙也温顺地用舌头舔舐着白儿手指，又接连喵喵了几声。
　　突然，已经恢复许多体力，并且由白儿包扎好了腿部伤口的它自少女怀中一跃而下，冲出【光佑之护】，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径直奔跑起来！
　　「等等，你要去哪！？」
　　灵枫当机立断。
　　「这是……在指路吗？它想带我们去某个地方，跟上它！」
　　在场除了小鼹之外，都是临变经验丰富的强者，自然立刻反应过来，调转方向跟在了白猫身后。
　　明明后腿受创，奔跑起来有些一瘸一拐的样子，但小白猫的速度却丝毫不慢。
　　它带着众人在脱离山道的桃花林中七拐八绕，如同穿梭于错综复杂的迷宫一般，甚至小鼹都有些跟不上对方的速度，还是身材高大的慕容云干脆将她扛在肩上快步奔跑起来，才避免小妖怪掉队的风险。
　　而随着小猫的不断引路，周遭景象也渐渐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转变。
　　呼啸的风雪在减弱，不再有那种拍打在屏障上宛若利刃切割般的摩擦声，而原本仿佛无处不在的密密麻麻桃花树，却变得越来越稀疏，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最后，风雪止歇，呈现在终于停下脚步众人面前的，已经是已与先前山道上截然不同的景象。

第九十章：【空】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比起山道上风雪交加的泠冽寒境，这片倚山溪而建，整体以简陋木屋构成的山中小村，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世外桃源。
　　「喵 ~喵喵 ~」
　　白猫妙妙回过头来，向着众人非常人性化地挥了挥爪子，又指指笼罩着她们的金色结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在白儿带着诧异的喃喃自语声中，薇莉丝解除了屏障，让外界暖洋洋的微风拂向众人身躯。
　　「果然没错了，这里才是真正的桃花峰，或者说，桃花峰内真正供生灵居住的地方吧。」
　　她偏头看向身后如守卫般重重叠叠伫立在远处，将这片山中小村包围起来的桃花林，似笑非笑般解释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些桃木并非只是单纯四季不凋的植物而已，这里的峰主桃花圣尊，大概是利用这些桃花树搭建了一座笼罩着整座山峰的空间大阵，以此操控气候天象，营造出外面那种不合常理的酷寒天气。」
　　「而这些桃花树组成的桃林，本身又形成了某种类似于迷阵的结构，自内向外将山道封锁，营造出一片完全与外界隔绝开来的空间。」
　　闻言，慕容云不禁面露诧异。
　　「可是……桃花圣尊为何要做这种事呢？她不应该是崇尚苍云山生灵与外界交流，并主动开放的桃花峰旅游通道吗？」
　　「嗯，她应该是崇尚麾下生灵的自由交流，但这个范围，似乎却不包括桃花圣尊自己。」
　　薇莉丝沉吟道。
　　「你们应该都注意到了，在刚刚登山乃至很长一段路程中，山道上的气候都是十分适宜的，直至我们来到半山腰，环境才突然急剧恶化。」
　　「很显然，她的意思就是到此为止，以某种相对委婉的方式阻止来客继续向上攀登，换言之，那位桃花圣尊并不想让人真正登上峰顶，你当时前来参与讨伐的时候，不也没亲眼见到她吗？」
　　「除此之外，这种手段应该也是对此地生灵的一种保护，愿意与外人交流的那些可以主动前往山脚区域，挑选自己中意的伙伴，而只想安静生活的灵兽妖怪们，则居住在这片被隔绝开来的舒适环境中，与世无争。」
　　「至于为何要这样做……我暂时就不太清楚了，小猫猫，你其实能听懂我们说话吧，是不是这样 ~？」
　　「喵 ~」
　　白猫妙妙回过身来，清澈如宝石般的墨色竖瞳中，划过一缕格外人性化的惊讶，又微微点头，晃了晃尾巴，似乎是在示意众人继续跟上。
　　在小白猫的带领下，一行五人继续沿着那条自更高处流淌下来的清泉而行。
　　她们好奇打量着周遭纯净自然山中小村的同时，远处，也时不时有衣着朴素，还未完全摆脱兽体痕迹的小妖怪跑过，或灵兽雀鸟嬉戏着自远处振翼而起，尽是一片祥和之景。
　　即使看见了这几名面孔陌生的外来者，那些当地生灵似乎也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害怕，只是瞪大了好奇的眼珠子在远处观望，一些胆大点的小动物，甚至敢凑上前来用身体试探性地蹭蹭少女们裤脚，表达自己的友善和亲近。
　　这只白猫，很明显在村落中具有类似领袖的地位，即使体型比它大得多，具备真正战斗力的灵兽也对其表现得分外尊敬，更不曾试图盘问或攻击它带来的这几名人类，只是在更远处静静观望着而已。
　　虽然看起来一副武力派的模样，但白儿对这些毛茸茸似乎是最没有抵抗力的，很快便忍不住蹲下身，抱起了某只在她脚边蹭来蹭去的，像兔兔一样的可爱白团子，边眯着眼睛分外满足般抚摸着后者的身体，带起 「呼噜呼噜 」的奇特叫声，边有些好奇般问道。
　　「话说，如果有这样的地方，那妙妙为什么会独自一只猫出现在山道上，还受了那样的伤呢？」
　　盯着少女怀中的白团子看了几眼，灵枫沉默片刻，不知为何偏开视线，摇摇头道。
　　「关于这点，恐怕得等抵达它真正想带我们所去之处，才能知晓了。」
　　很快，小白猫带着众人来到溪流的尽头，在那里，清泉化作瀑布坠落而下，汇集成了清澈水潭。
　　潭中有一巨石，而石头之上，则闭目盘坐着一名黑色短发，头顶两只银色猫耳的妙龄少女。
　　很奇怪的女孩子，从各个角度都是如此。
　　她很美，那是某种优雅华贵，又充斥着些许野性的异样美感，四肢修长而匀称，却仅穿着如同蓝星上猫猫 cosplay那般可爱的毛茸茸抹胸与短裤，暴露出了大片大片白嫩的肌肤。
　　更加离奇的是，这女孩手臂和腿部末端竟然穿戴着像是猫咪肉掌一样蓬松的爪套，身后却并无猫类生物应有的尾巴。
　　虽然的确萌萌哒，如果再比个姿势，喵喵叫两声，恐怕会直戳某牧师小姐好球区，却实在是……很难用猫娘这个名词来称呼她。
　　「喵喵 ~」
　　这不是她在叫，而是真正的猫。
　　妙妙灵活跃过足有数米之遥的水潭，来到巨石上的猫娘少女身边，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对方手指，又发出轻盈叫声。
　　至此，那少女这才睁开一双宝石般通透，又同样是竖瞳的银色眸子，低头看向来到身边的白猫。
　　「这么快就回来了？妙妙，今天有发现……」
　　猫娘少女的感知似乎十分敏锐，几乎在说话的同时，便立刻注意到了站在水潭边的几名外来者，带着锐利的眸子本只是下意识向其扫过，却又在那之中的某个瞬间突然顿住，剧烈收缩！
　　「喵？」
　　察觉到猫娘少女的僵硬动摇，妙妙不解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用脸蛋蹭了蹭其手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感受到这番动静，那位拥有异样美感的短发少女才收敛了片刻的失态，将白猫抱入虽然并不算丰满，却恰到好处的玲珑有致圆润之中，站起身来。
　　「咳……原来有客人到访，是妙妙带你们来的吧，能得到她的认可，看来你们是本性善良的人，很高兴见到各位。」
　　话音刚落，猫娘少女突然原地消失，几乎是下个瞬间，便已凭空站在了薇莉丝等人身前，微微颔首致意。
　　「我叫……空，喊我小空就好，姑且算是这里的守护者吧，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前辈请了，在下慕容云。」
　　「好神通……我叫灵枫。」
　　「白儿。」
　　「呃……小鼹，应该算名字吧？」
　　正当众人因猫娘少女鬼魅般出现于身边的手段而震惊，好奇，或各自自我介绍时，薇莉丝却暗自皱了皱眉。
　　这只没有尾巴也不会喵喵叫的猫娘……怎么在一直在盯着她看？
　　对方或许以为自己的视线已经足够隐晦，但薇莉丝对这种被关注感可是格外敏锐的，哪怕并非以视线，而是某些更加玄奥的手段，也很难瞒过牧师小姐的感知。
　　何况，之前她目睹己方众人时那瞬间的动摇之色，也早已被薇莉丝看得一清二楚。
　　除此之外……
　　「我叫薇莉丝，话说，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
　　既视感。
　　强烈的即视感，驱使着黑发少女提出了这样的问题，这并非是那种老套的搭讪，又或者牧师小姐看上了对方萌萌的可爱打扮……
　　咳，虽然不否认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心动，但更多的……
　　她确实，在对上眼的那个瞬间，心中难以抑制地生出了某种强烈似曾相识之感。
　　这对于可谓过目不忘的神族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怪异。
　　然而，那名为【空】的少女只是笑着，笑着摇了摇头。
　　「不，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呢……薇莉丝，薇莉丝吗，真是个很适合你的名字 ~」
　　「各位，欢迎你们来到桃花峰。」

第九十一章：古灵域之心
　　从自称小空的猫娘少女口中，众人终于得知了会在山道上发现妙妙的原因。
　　桃花峰的主人虽然是桃花圣尊，但与凡间的帝王不同，那位圣尊在绝大部分情况下并不会干涉山上一众灵兽灵妖的生活，甚至很少露面，出现在大家面前。
　　即使全部苍云十二峰的峰主中，桃花圣尊也可以算是最为神秘的存在之一了。
　　在桃花峰上，像小空所在之地这样的村落总共足有几十个，基本与外界单向隔绝开来，只有互相之间才能以桃花圣尊提供的通道进行快速移动。
　　除了少量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承认的外来者，诸如薇莉丝等人这样的情况外，绝大部分游客都是无法进入其中的。
　　前些日子，桃花峰上来了个贵客，峰主桃花圣尊传下声来，让各个村落的管理者都约束好大家，近些日子不要随意外出，尤其避免在人烟稀少的山腰区域活动，以防不测。
　　小空猜想，恐怕是有什么强敌尾随了那位贵客而来，因此桃花圣尊才会专门如此叮嘱，她封闭好村落入口，专门坐镇此处，而妙妙则负责在各个村落间巡逻，如果发现什么情况再回来向她汇报。
　　谁料想这次出去，却真的遭遇了意外。
　　听着小白猫在怀中 「喵喵喵 」地挥舞着毛茸茸爪子，用似乎只有她们间才能理解的猫语说明情况，小空若有所思颔首道。
　　「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前些时候山下金光冲天，我就该意识到问题，多做提防的。」
　　小潭边，听小空一边抚摸着白猫背脊安抚情绪，一边发出如此感慨，薇莉丝不免好奇。
　　「所以，这只猫究竟遇到什么情况了？」
　　「听妙妙的意思，她是在另一个村庄不远处感受到了大量恶意的气息，本打算跑回来向我求助，却不小心被那些人发现，打伤了腿。」
　　「她担心把坏人引进那座村子里，殃及到大家，因此只能一个劲地往外跑，冲进被封锁起来的山道后，才终于甩开了那些追杀她的人。」
　　「当时，妙妙失血过多，加上山道上的环境太过严酷，她支撑不住，最终倒在了村子外边附近，幸亏你们救了这孩子。」
　　「恶意的气息……所以，妙妙是什么时候遇上那些人的？」
　　抬头看了黑发少女一眼，又低头与小声喵喵的白猫对视片刻，小空并未隐瞒。
　　「大约一个时辰前吧。」
　　「原来如此，看来，对方的确只是提前了我等一步而已。」
　　猫娘少女惊讶地望向灵枫。
　　「你们知道袭击妙妙的混蛋是谁吗？」
　　与薇莉丝暗中交换了个视线，灵枫小姐微微颔首道。
　　「不瞒姑娘，其实我们此次上山，主要原因便是追着这群恶徒而来，之前在山下时……」
　　花了些时间，灵枫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一遍己方掌握到的情报，尤其是御妖宗和七天魔尊中【药师】勾结，并很可能已经登山桃花峰，冲着峰主桃花圣尊和隐藏于此的西元灵女而来之事。
　　结束时，小空便似乎已经理解了什么。
　　「御妖宗，还有七天魔尊吗，这些名字我倒听一些从外面回来的孩子提起过，至于西元灵女……」
　　她似乎避开了某些话题，抬起头来，扫视一圈在场众人，沉吟道。
　　「你们救了妙妙，我就直说了，根据目前的各种蛛丝马迹来看，那些家伙真正的目的，恐怕是通过桃花峰进入【混沌大秘境】吧。」
　　「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还未等小空继续开口，某位白衣中年却已像是受到剧烈惊吓般，少见地发出了奇怪声音，也不知这五个字在他心中到底代表了什么。
　　「慕容先生，请冷静一些。」
　　灵枫微微皱起眉头，却并非因为慕容云的失态，而似乎是同样因小空方才所提的内容想起了什么，少顷，无奈摇头道。
　　「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疯狂至此，但如今看来，也只有这种解释才最为合理……混沌大秘境，这可比阳元郡那时更加恶劣啊。」
　　「灵枫姑娘，那可是混沌之兽！就算御妖宗也是古灵域生灵，他们难道就没考虑过这样做会给整个世界带来的可怕灾祸吗？！」
　　灰发少女再度摇头，气息却渐渐凝重下来。
　　「呵呵，对方当初做出破坏潮汐深谷，制造地动，劫持灵狱，袭击灵女行驾这桩桩恶事之时，又可曾考虑过将给天下苍生带来的祸患？彼时如此，而今依旧，无非程度不同罢了。」
　　「慕容先生，不要总用单一的心态来看待别人，为了利益，为了欲望，为了执念，人之恶所能抵达的卑劣与肮脏，是常人永远无法想象的黑暗，这样的渣滓，我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
　　「……」
　　见慕容云稍稍平静下来，只是眉头紧锁思考着什么的样子，灵枫继续道。
　　「小空小姐的猜测很有道理，事实上，在得知对方的主要目的是抓住灵女，以及这件事又与苍云山搭起联系的时候，我就隐隐有过类似的感觉了。」
　　「哦？什么意思啊？」
　　少女转过头，向着不知真好奇还是故作疑惑，也完全没有表现出紧迫感的某牧师小姐解释道。
　　「本代西元灵女我有过一些接触和了解，无论合珠所说的情况是否存在，是怎么回事，至少她灵女的身份是无法作假的。」
　　「薇莉丝，你应该还记得我之前提到过，灵女【先天灵身】体质的最重要作用吧？」
　　「嗯……沟通灵脉，修补世界伤痕？」
　　灵枫微微颔首。
　　「其实准确来说，【先天灵身】的真相是吸收和引导灵气，她可以将灵气从外界注入灵脉进行修补，自然，也能将灵脉中的灵力反过来抽走。」
　　「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话音刚落，那位有着一对毛茸茸银色猫耳的小空小姐便主动接口道。
　　「代表拥有这种体质的人，也可以轻易毁灭掉古灵域任何一条地脉，令其彻底枯竭。」
　　「意思是双刃剑？」
　　牧师小姐诧异地歪了歪头。
　　「可就算这样，跟那个混沌大秘境又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可太大了……」
　　苦笑着摇了摇头，灵枫直言不讳。
　　「你要知道，混沌大秘境之下也存在着灵脉，而且是整个古灵域最大，最重要的一条主脉，全世界接近一半的地脉灵气都会经由此地进行运转，就像古灵域的心脏一样重要，正因此，才能够封印住【混沌之兽】。」
　　「如果，我是说如果，灵女用她的力量将这条灵脉毁灭，哪怕只是大幅削弱，你认为届时又将会发生什么事呢？」

第九十二章：新的同行者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对方的计划其实环环相扣，第一步是制造混乱抓住灵女，第二步则通过桃花峰带着她进入混沌大秘境，最后才是利用她的力量毁灭掉那里的地脉……」
　　理清了前因后果，薇莉丝小姐微微颔首。
　　「所以，对方的核心目标是释放那只名为【饕餮】的混沌之兽，利用它的力量来达成某些更深一层目的，是这样吗？」
　　「目前来看，这种解释是最合理的，但整体环节依旧出了一些变数，比如我们的干涉，又比如当初在阳元郡，对方并没有成功抓获灵女，反而被她设巧计逃跑，只身来到了此地与桃花圣尊汇合，得到后者的保护。」
　　「以至于御妖宗不得不正面向那位圣尊发起挑战，以同时达成第一和第二两个目标，换言之，他们如今其实才是被动的一方。」
　　闻言，白儿顿时不解道。
　　「可是大人，如果灵女并没有被对方抓住，她又为什么要主动来到桃花峰呢，这种时候不应该藏起来，至少尽可能远离这片区域才对吗？」
　　灵枫微微一笑。
　　「躲藏只是逃避而已，以我对那位灵女的了解，她恐怕是想要以自己的方式，来主动解决这个问题吧。」
　　「我还是不太理解……她明明可以直接向……圣君求助啊，灵卫军也是很好的助力，为什么要主动放弃这部分力量，选择寄人篱下呢？」
　　「哎呀，白儿你真是笨捏 ~」
　　薇莉丝小姐忍不住插嘴道。
　　「军队太笨重了，又很容易遭到外人渗透，带着他们就等于将自己的一切行动都暴露在了敌人眼中，勾心斗角可不是单纯比大小，占据先机才是最重要的，而另一方面……」
　　少女咧嘴一笑，露出几枚洁白如玉的皓齿，又带出个听起来略显奇怪的问题。
　　「小白儿啊，你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打多少灵卫？」
　　「啊？」
　　护卫小姐愣了愣，又低头看向腰间从不离身的配剑，还是下意识应道。
　　「如果是准备齐全的情况下，普通灵卫军体制，我有自信正面解决一支不超过三百人的部队，再多的话……就有点难了，不跑路会被抓住会杀死吧。」
　　「毕竟人的体力和身上能够携带的道具有限，而灵卫军本身就已经是灵国最精锐的部队之一，每个人都几乎能以一当十呢。」
　　灵枫也适时补充道。
　　「灵卫军的建立，本身就是以保护灵女，面对【寻仙】境以上强者为假设的，白儿的说法基本中肯。」
　　「嗯。」
　　微微颔首，牧师小姐又道。
　　「那灵枫，你能对付多少灵卫军？」
　　「这，呵呵……」
　　灰发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对这个问题上给出明确回答，而薇莉丝也不在意，只是看向已经若有所思的白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那……我又能消灭多少灵卫军呢？」
　　这下，就连向来没有太多心机的小鼹都明白过来了。
　　「哦！上仙的意思是说，在绝对强者面前，普通军队的存在并没有意义，只是单纯送命而已，那位灵女是为了避免无意义伤亡，才要主动离开保护她的部队吗？！」
　　「没错，看来她是个完美主义者呢。」
　　笑着捏了捏小鼹鼠精的鼻子，薇莉丝话音一转，指尖微微用力。
　　「但是，你刚刚喊我什么来着？」
　　「唔！对对对不起薇莉丝小姐，鼻子鼻子鼻子……」
　　这时，始终抱着妙妙，静静旁听着众人交流的那位猫娘空小姐突然开口道。
　　「薇莉丝也是来找那位西元灵女的吗？」
　　「……？」
　　松开泪眼婆娑的小妖怪红彤彤鼻尖，黑发少女转过头去，与对方如宝石般黑白分明的竖瞳对视一眼，并未避讳这个话题。
　　「算是吧，不过并非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只是对某些东西稍感兴趣，加上暂时闲来无事，才决定过来看看而已，怎么了吗？」
　　视线在空中微微交错，不知为何，小空很快偏过脑袋，躲开了牧师小姐银蓝色的眸光，头顶淡银色的可爱猫耳朵也微微耷拉下去。
　　「不，没什么，那你们现在……」
　　灵枫走上前来，代替薇莉丝回答了这个问题。
　　「还是尽快前往山顶，找到桃花圣尊为好，既然已经确定了有歹人侵入此地，而且目标很可能是开启【混沌大秘境】，无论灵女有何准备，那位圣尊能否阻止对方，我们也都该尽己所能以全人事，毕竟大秘境一旦出现问题……」
　　「嗯，你们倒是颇有觉悟。」
　　将怀中的妙妙放下，在后者疑惑的 「喵喵 」叫声中，小空深吸口气，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跟你们一起去。」
　　「喵！？」
　　不知为何，自始至终都温顺安静的白猫妙妙，却在听见这句话后突然炸了毛，毫不犹豫咬紧了小空脚上的爪套，怎么也不肯松口，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喵喵直叫，一副分外焦急的样子。
　　「……别担心妙妙，不会有事的，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在众人困惑不解的视线中，猫娘小姐轻轻挣开白猫。
　　「等候的时刻已然到来，无论是为了这个世界，亦或我自己，都不能再继续沉寂下去了。」
　　「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
　　「唰 ~」
　　银光闪烁，在扭曲的玄妙光纹中，几道身影接连平稳落在地上。
　　「真不可思议，这便是传说中的空间挪移之术吗？姑娘与桃花圣尊……」
　　慕容云转过头去，面色惊异地看着不远处的猫娘小姐，但后者神态依旧平静，似乎这壮举并未耗费她多少精力一般。
　　「算是吧，只不过一些粗浅的小技巧而已，不足挂齿。」
　　就在方才，决定了要与众人同行之后，这自称小空的猫娘小姐将妙妙安顿好，竟然便状若随意地徒手撕开空间通道，在短短数秒内直接将他们传送到了此处。
　　那信手拈来的熟练姿态，就连薇莉丝都感到了些许惊讶，这还是从她来到古灵域至今，第一次见当地生灵展现出真正意义上的空间系能力。
　　这个小空很强，甚至可以说强到离谱。
　　她绝对不是桃花圣尊手下一个普普通通的村落守护者那么简单，哪怕对方现在开口表示她其实就是桃花圣尊本人，薇莉丝都是完全能够接受的。
　　而且……
　　很快，灵枫替牧师小姐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小空小姐，恕我冒昧，你身上……可是留有隐伤？」

第九十三章：纷争前兆
　　猫娘少女回过头，视线却并未落在提出问题的灵枫身上，而是自某牧师小姐身畔一扫而过，微微摇头道。
　　「此事说来复杂，你们的确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伤势，事实上由于某些原因，我并不能在外界全力出手，动用的力量越是强大，就越有可能招致更可怕的反噬。」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会尽量避免与人动手，虽然不需要各位保护，但建议还是别把我归入主要战力体系比较好。」
　　「可怕的反噬？那是什么意思啊……」
　　好奇心旺盛的白儿小姐还想继续追问，但灵枫却已经先一步抬手制止了她。
　　如果对方愿意说明，自然早在刚才就顺带解释清楚了，强行去问也只是让双方难堪而已。
　　「明白了，那么小空姑娘，接下来烦请你带我们去见桃花圣尊吧。」
　　「嗯，你是聪明人呢……跟我来。」
　　小空的空间传送，很显然已经跨过山道和桃花峰数千米高海拔，将众人直接送到了接近峰顶之处的云海之上。
　　虽然此地海拔已逼近万米，但周遭却并不显得有多么寒冷，比起山道上那被刻意营造出来的泠冽刺骨，反倒可以称得上温暖如春，气候宜人，是十分适合生灵居住的环境。
　　很显然，这也违背了正常的冬季高山之上的气候规律，恐怕是以笼罩此峰结界调整后的结果吧。
　　即使是这里，桃花也依旧遍地可见，因为已经来到接近峰顶的所在，不再有继续向上的山道，桃树们便在此平铺开来，形成了宛若桃林的秀美之景。
　　走着走着，处于最前方的小空脚步一顿，皱眉望向侧处的某个方向，似喃喃自语。
　　「已经来晚了吗？但这里的防御怎么会变得如此薄弱，桃花卫们都去哪了……？」
　　「怎么了？」
　　闻声，走在她身边的白儿顿时警惕般将手搭上了腰间剑柄，但小空却只是摇了摇头，突然迈开步子奔跑起来！
　　「跟上，在这边！」
　　众人连忙加快速度紧随其后，绕过几片郁郁葱葱的桃林，周围的景象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那是明显的入侵痕迹。
　　大量桃树的枝叉被折断跌落在地上，娇嫩的花儿遭到无情踩踏，变得破碎且肮脏，一些体型较小的桃木甚至整个都被推倒在地，或从中扭曲开来，尽是一片破败凄惨之景。
　　而且，这里的土地也不知为何，像是被犁过般大片大片翻卷起来，令最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鼹忍不住低声惊呼。
　　「天呐……」
　　越是向前，桃林被破坏的的痕迹就变得愈发明显，渐渐的，甚至由单纯蛮力转变成了战斗时刀兵留下的切痕与灼烧焦黑。
　　直至最后，小空的脚步停在了几棵格外秀气，但同样已经折断倒伏在地的桃花树边。
　　这几棵桃树上，散发着明显不同于普通树木的灵气，但也已经非常微弱了。
　　「是桃花妖，或者说桃花卫，数年前那场讨伐【饕餮】的战斗，就有圣尊麾下桃花妖一道参战，这是它们重伤或死去后显露的原型。」
　　见慕容云面色严肃地俯身查看着情况，小空点点头，同样蹲下身，将手搭在其中一棵桃树焦黑的枝干上，光芒微微闪烁，似乎注入了某种特殊能量。
　　很快，那棵桃树便被光芒笼罩，竟渐渐化作一名身着轻纱的粉发少女模样。
　　「咳咳……是，是谁？」
　　「是我。」
　　那在小空帮助下重新化作人形的桃花妖接连咳嗽着，下意识躺在前者大腿上，勉强抬起虚弱的美眸看向某银耳猫娘小姐，却立刻像是受到某种恐怖惊吓般，直接一个轱辘弹了起来！
　　「空殿？！您，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圣尊她……」
　　小空摇头道。
　　「桃沐并未出事，至少暂时没有，我出山另有原因，这你就不用管了，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这里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守护，其他桃花卫都去哪了？」
　　「另有原因？可……」
　　似乎隶属于桃花卫的粉发少女坐在地上诧异呢喃着，视线却隐隐投向小空身后的众人，似有所迟疑。
　　理解了对方的犹豫，猫娘小姐淡然道。
　　「他们都是自己人，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唔……既然空殿都这样说了……好吧。」
　　桃花妖转头看向其他几位同样被打回了原形的同伴，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是袭击，我们遭到了人类和妖怪的联手袭击，对方出现的很突兀，避开了外围的岗哨和桃花阵直接出现在内部，加上正好这段时间桃花卫主力都被圣尊调遣离开，我方寡不敌众……」
　　「调遣离开？」
　　小空皱了皱眉。
　　「这种紧要关头，桃沐把桃花卫都调去哪了？难道还有比守护桃花峰更重要的任务吗？」
　　「空殿，听说是……那里面又出问题了。」
　　听着桃花卫少女意有所指的语气，前者也很快明白过来。
　　「混沌大秘境？」
　　「恐怕……是的。」
　　沉默片刻，猫娘小姐微微颔首。
　　「我明白了，袭击你们的敌人有多少？」
　　「至少也有数百，而且其中不乏好手，根据对方指挥妖怪战斗的那种方式，姐妹们推测对方恐怕是【御妖宗】的门人，他们已经冲过内侧防线，直奔圣尊去了。」
　　「……嗯，别担心，你好好休息吧。」
　　再度点点头，小空站起身来，白儿和慕容云等人也会意出手，将那只虚弱的桃花妖扶着离开，又替其他几名同样重伤化回原形的桃花卫简单检查和治疗起来。
　　趁着这片刻功夫，薇莉丝和灵枫已经来到猫娘小姐身边，在后者若有所思的表情中开口道。
　　「看来和预想中的情况完全一样呢。」
　　「是啊，没想到混沌大秘境内部竟然也出了问题，最近还真是多事之秋，或许对方正是奔着这个机会而来的吧……但我不太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桃林内部的呢？这座桃花峰上应该已经将外人的空间传送封锁住了才对。」
　　很快，灵枫便给出了答案。
　　「恐怕是掘地吧。」
　　「什么？」
　　灰发少女指了指脚下的林地，沉吟道。
　　「来时的路上，我们见到了好几处土壤被挖开大洞，桃木连根拔起的景象，但是照理来说，对方并没有理由特地做这种事才对。」
　　「他们很可能是利用地行性妖怪的掘地能力，自下向上挖掘通道，慢慢向前推进，避开山道上酷寒的阻碍，出其不意，最后一举出现在峰顶桃林处，达成这次奇袭的目的。」
　　「妙妙之前就是因为发现了他们的行动，才会被追杀而不得不逃向山道内避难吧。」
　　她与薇莉丝对视一眼，默契地微微颔首。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御妖宗之所以特地对地鼠帮出手，恐怕就是为了让它们做这件事。」
　　「嗯，跟那个田老二交代的情况也很吻合呢。」
　　小空也很聪明，听二女这样一说，顿时便反应过来，面露惊讶。
　　「居然还有这样朴实无华的偷渡方法？不过的确有些道理……鼠妖吗……」
　　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这位神秘的少女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重新转头看向桃林深处。
　　「尽快动身吧，桃沐大概已经跟对方打上照面了。」

第九十四章：围圣
　　留下一只光元素圣灵保护那些桃花卫，以防万一后，薇莉丝等人便继续向着桃林深处而去。
　　很快，一切在眼前豁然开朗。
　　登上最后低坡，众人来到了云海之上的峰顶平台。
　　再没有任何桃木遮掩视线，朦胧白云与清雾缭绕于空，几乎将此地与天际融为一体，宛若置身仙境。
　　方圆不过百米直径的平台，其三分之二面积都被中央那眼清澈灵泉与池水所占据，不知从何而来的泉水缓缓顺着山凹向下流淌而去，灵泉中央，却伫立着一方精巧石亭。
　　那亭中，身着华贵宫装长裙的粉发美少妇正独自端坐着，低头摆弄手中的棋子，令桌上用途未明的奇异阵盘散发出阵阵清浅银光，而石亭之外的泉边……
　　却已被清一色的蓝衣人团团包围。
　　躲在平台边缘处的入口后方，薇莉丝等人将此景尽收眼底。
　　「似乎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小空表情稍显放松，却没有急着带众人现身。
　　「看来对方也是刚刚才突破到此地，先看看桃沐打算如何应对这番局面吧。」
　　「喂……是不是少了个最关键的人啊，那位灵女殿下不会又卡在节骨眼上跑路了吧？」
　　见牧师小姐分外无语地低声吐槽着，灵枫刚准备应声，远处石亭边，却已响起另一道清朗而温和的男性声线。
　　「如何，圣尊考虑好了吗？」
　　说话者踏众而出，其姿态也正好在这个角度，从侧面展现在薇莉丝等人眼中。
　　他很白。
　　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白。
　　白衣白裤，白发白眉，甚至连肌肤都如初生婴儿般分外白嫩，肩上却挂着一个大大的药箱，面若冠玉，五官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站在那里也没有任何强势威压散发出来，初看之下完全不会给人带来丝毫威胁感。
　　虽然很白，但他的头发却并非那种纯粹的白，而是苍白，苍老，宛若垂垂暮年的老者一般，可抛却那诡异的肌肤不谈，这青年看起来却最多二十岁左右的面相，实在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石亭中的宫装少妇并未起身，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漠。
　　「药师……七天魔尊的老鼠还真有胆出现在本尊面前啊，就不怕本尊在此亲手将尔格杀？还是说，你觉得本尊做不到？」
　　白发青年微微颔首，面色却同样淡然。
　　「桃花圣尊盛名在外已有千年，一身神通已至臻化境，整个古灵域恐怕都没几位存在能与您相提并论，在下自然也不会狂妄到敢与您叫板。」
　　「我等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寻找一人而已，只不过桃花峰警备森严，圣尊又素来不见外人，实在难以普通方式登门拜访，冒犯之处，还望圣尊见谅 ~」
　　「呵……」
　　桃花圣尊轻笑着，又将一子落入阵盘之中，带起涟漪般微光。
　　「能把上门闹事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不该叫【药师】，而更适合【诡辩师】之类的称号呢。」
　　「本尊知道你们是为何而来，不错，西元灵女就在本尊这里做客，却不知你们找她所为何事？」
　　像是没有听懂对方的直戳戳讽刺般，药师脸上笑容不改。
　　「只是想请那位灵女殿下帮个小忙而已，圣尊也知道，如今大世将启，这古灵域中的许多东西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我们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聚集起来，想要建下一番功绩，因此找到了作为古灵域钦选的那位灵女殿下，而灵女是注定将要辅佐天命者的引路人，她本就该与我们共行一事才对。」
　　「只不过，那位殿下似乎对我们有些误会，竟然悄悄逃走来到了这里，我等无奈，才只能不辞千里赶来追寻啊。」
　　「哦……听起来，你们觉得自己是应古灵域命运而生的天命之人？觉得这大世，是为你们而降临的？」
　　药师微微一笑。
　　「大世为谁而降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够抓住和把握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莫非以圣尊通天般修为和造诣，还参不透这简单道理吗？命运无常，人定胜天啊。」
　　「呵，好一个人定胜天。」
　　一声讥讽，桃花圣尊似乎已经厌烦了这般虚以委蛇的试探，态度瞬间变得不善起来。
　　「药师，你这疯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叫人恶心呢，连御妖宗之流垃圾中的垃圾都能合作，就你们这种狗屎联盟聚在一团，也有脸谈什么人定胜天，自诩命运之子？」
　　「真是本尊近千年来听见最好笑的笑话！」
　　「一群蛇虫鼠辈也敢闯我桃花峰，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奶奶的，都只剩孤家寡人了还在这装尼马呢！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砍了她！」
　　桃花圣尊的正式表态，瞬间成为了压倒矛盾的最后一根稻草，人群中炸起一声暴躁高喝，顿时有十余名蓝衣人急跃而起，挥舞着兵刃向石亭杀来！
　　与此同时，那亭边清泉的水下，也 「砰砰砰砰 」冲出四五道早已潜伏起来的阴影，向亭中唯一的宫装美妇喷出数枚凌厉水箭！
　　「没教养的小鱼仔，别弄湿了我的亭子。」
　　淡然训斥着，桃花圣尊随意抬手，拨动阵盘上一枚已经落下的棋子。
　　「砰砰砰砰砰！！！」
　　宛若被无形的气墙反弹，那喷射出的水箭同时倒卷而归，四五只刚刚探出头来的鱼妖也顿时如炮弹般疾驰而出，径直飞过山顶平台的最边缘，向着云端坠落而下，消失了踪影。
　　「至于你们这些渣滓，还是尽早投胎去吧。」
　　阵盘再动。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那十余名向石亭冲来的御妖宗精锐，身躯包括武器在内，竟然同时在空中诡异地四分五裂，化作漫天崩解的碎块，但那残尸与喷洒开来的鲜血却并未能落入灵泉之中，而是径直被某种无形力量扭曲揉成一团，最后落入不知通向何处的奇点之中，再无踪迹。
　　从他们联合所掌控的妖怪发起攻击，到桃花圣尊将其抹于无形，前后也不过总共数秒时间，其中大部分，甚至只是花在了那位圣尊说话的功夫上。
　　而她真正所做的，就只是轻轻拨了两下眼前阵盘上的棋子而已。
　　「这……这……？」
　　一众蓝衣人面面相觑，本打算接踵跟上的第二波攻击也僵在了原地。
　　一招，力压全场。
　　很显然，御妖宗也没有料到桃花圣尊会强悍到如此程度，杀死那些强者的过程，甚至还没有拍死几只蚊子来的麻烦，一时间自然陷入了难以抑制的动摇和慌乱之中。
　　毕竟，只要是正常人，就没有完全不怕死的，再凶悍的亡命之徒，也会在必死无疑的绞肉机前迟疑，更不要说他们甚至没能理解桃花圣尊方才展现出来的神通真相。
　　除了……不正常的人。

第九十五章：染血
　　十几名御妖宗门人的死，似乎没有给为首者带来任何感触，药师只是深感敬叹般鼓起掌来。
　　「厉害厉害，不愧是苍云十二峰中为数不多自千年前便留存至今的峰主，圣尊这一手【翻掌天地】神通几乎已经登峰造极，您离突破【化极】，直抵【隐仙】恐怕也只差最后一步了吧？」
　　粉发美妇依旧面色平淡，甚至不曾从那张石椅上站起身来。
　　「本尊有必要告诉你吗？」
　　被冲了几句，药师倒是不以为意，只招招手，头也不回地向御妖宗众人示意。
　　「第二套方案。」
　　「是！」
　　话音刚落，人群之中又有十几只形貌各异的妖怪突然窜出，向着石亭猛扑过去！
　　「哼，雕虫小技，就算来再多也只是……嗯？」
　　刚准备拨动身前阵盘，桃花圣尊却突兀微微皱眉，抬头看向那些已经抵达灵泉上空的身影。
　　它们的身躯，竟然正在绽放出光芒，并且剧烈膨胀开来！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还未到达石亭之处，那些妖怪便纷纷如缠满了烈性炸药的活体爆弹般猛然炸开，澎湃冲击力与破坏性的气浪，裹挟着血肉席卷而至，顷刻将桃花圣尊所在的石亭笼罩！
　　「这帮畜生……」
　　即使以灵枫的好脾气，看到眼前这般景象时也不禁面露愠色，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白儿和慕容云等人更是眉头紧皱起来。
　　薇莉丝和那位小空小姐虽然相对淡定一些，但表情也算不上太好看，毕竟，对方这种所作所为实在是过分恶劣了一些。
　　以药师为首的这些御妖宗之人，竟然在指挥被他们操控的妖怪自爆内丹，以生命为代价发动袭击。
　　所谓内丹，其实就是妖怪一身修为的精华，既珍贵，也脆弱，就像人类的心脏，魔兽的魔核一样，其中蕴含的浓缩能量如果被主动引爆开来，甚至能造成妖怪本身境界数倍以上的破坏力。
　　说得抽象点，就是给每个妖怪都装上了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开天掌】。
　　就像昙花一现的烟火那样，这是妖怪在最后时刻，只有赌上生命的决意也要守护和消灭某物时，才有可能发动的终极杀招。
　　古往今来，古灵域中也不乏妖怪为了守护伴侣或孩子，或为了苍生，对抗强敌时自爆内丹的可歌可泣传说，被传为一段段佳话。
　　可如今御妖宗这些操控妖怪去自爆的行为，简直就像将那些前妖伟迹与决心踩在脚底肆意践踏一般，是低劣至极，连底线都已彻底抛弃，令人发自内心厌恶的下作之举。
　　「大人，我们还等什么？上吧！」
　　「……」
　　但灵枫看起来有些迟疑，或者说，她正在思考和观察着什么，并没有立刻回应白儿的请战。
　　薇莉丝大概能猜到她在犹豫什么。
　　如今己方几人所处的位置，正好是桃花峰峰顶平台的唯一出入口，而除了少量被安排把守外围的敌人外，御妖宗如今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围攻桃花圣尊的作战中，如果能够从后方展开突袭，前后夹击，肯定能获得相当不错的战果。
　　但前提是，桃花圣尊的确能将这些敌人击溃，并且形势已经明朗开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明眼人肯定也都看出来了，桃花圣尊目前所需要面对的敌人……并不仅仅只有表面上这些御妖宗而已。
　　就像之前在潮汐深谷下的麒麟那样，她明明拥有碾压般强于眼前绝大部分敌人的实力，却始终都只是坐在那方石亭里，似乎一步也不肯迈出，这很奇怪。
　　之前桃花圣尊抹去第一波攻势的神通固然神妙，但其实也侧面反映出了一个问题。
　　她似乎……没办法攻击到那些身处灵潭范围之外的目标？
　　若否，这位圣尊大人完全可以直接以那种神通将所有敌人同时抹杀，为什么还要干坐在亭子里等着对方攻上来呢？
　　御妖宗的人不傻，他们既然敢这样出现在桃花圣尊面前，肯定是有所倚仗的，而先前那名被打倒的桃花卫的确也提到过诸如 「主力被调走 」 ， 「秘境出现了问题 」之类的情况。
　　加上那神秘的【药师】存在，如果不考虑某牧师小姐因素，就目前灵枫等人的战力如果轻易现身，在得不到桃花圣尊支援的情况下，其实是需要承担相当一定程度风险的。
　　而为什么要说不考虑薇莉丝的因素……也简单，如果这家伙已经打算停止旁观加入战局，根本就不会请示灵枫的意见了。
　　很显然，她想要看到双方真正的底牌，而不仅仅只是目前展露出来的这种程度而已。
　　片刻功夫，御妖宗等人便已接连发动了三四波自杀式的亡命攻击，虽然每次连环爆炸带来的冲击力，都会被桃花圣尊以类似于空间扭曲的方式抹去，并未波及到石亭和内部，但也成功和她达成暂时僵持，以至于连旁观的众人都看出了问题。
　　「诸位发现了吗……桃花圣尊在有意保护那阵盘，这似乎并不仅仅是一种攻敌神通，或许还牵涉到了桃花峰上的某些机密。」
　　小空点点头，低声接上了慕容云的推测。
　　「你的眼力倒是很好，不错，那就是桃花峰上整座大阵的阵眼与核心，只有通过这件东西，桃沐才能实时干涉桃花峰以及【混沌大秘境】内部的情况。」
　　「苍云十二峰中，唯独这座桃花峰才是真正关系着大秘境安危的重地，因此才由实力最强的桃沐亲自镇守，但看起来，桃沐正隔空在混沌大秘境里做些什么，否则也不至于这般处处受制了。」
　　「不过只有这种程度的话……」
　　话音未落，石亭之中再生变故！
　　「砰！！！！」
　　亭内地面突兀自下方猛然炸开，一道黑影如闪电般蹿出，化作急电直刺桃花圣尊！
　　「哼。」
　　在清淡的冷哼中，宫装少妇撇了撇嘴，似是对这般袭击有些不屑。
　　她掌中阵盘再转，刚欲将那来袭者如先前敌人般无情击杀，却像是发现什么般美眸微瞪，竟突然停手僵在了原地？
　　「噗呲！」
　　锐物划过衣襟，割裂布帛与肌肤，带着纯正的殷红鲜血喷涌而出。
　　「嗡 ~~！」
　　澎湃气浪自桃花圣尊周身奔涌而出，将那袭击者震得急退而去，重新落回灵潭边缘，似乎却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对方的模样，也随之清晰展现在众人眼中。
　　那是身披宽袍，身材高大，却唯有脑袋是一只灰色大老鼠形态的身影。
　　其手中紧握一柄泛出诡异光泽，仍沾着些许鲜血的匕首，带着浓郁且复杂情感的眸光，却仍旧落在石亭中央的美妇身上。
　　咦？这只鼠妖……
　　薇莉丝立刻就注意到了。
　　它跟那座山下灵祠里的【九纹地灵大圣】铜塑，至少有七分相像呢 ~
　　下一刻，小鼹的低声惊呼也随之传来。
　　「掘地大王！它就是掘地大王啊！」

第九十六章：镇杀
　　低头看了眼左臂上被划开的伤口，桃花圣尊终于站起身，抬头望向掘地大王与站在它身旁的药师，高贵娇颜之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深切的愤怒与杀意。
　　「你们……竟敢对它下手！御妖宗，药师！本尊要将尔等挫骨扬灰！！！」
　　药师笑而不语，回应桃花圣尊的，却是那疑似被御妖宗控制的掘地大王本身。
　　「您错了，我是自愿与他们合作的……母亲。」
　　「……什么？」
　　「欸欸欸？！」
　　在小鼹几乎要抑制不住，暴露了众人存在的惊呼声，与美妇满面不解中，那只袭击并割伤了桃花圣尊的鼠妖 ——掘地大王踏前一步。
　　「母亲，还记得此物吗？」
　　它自宽大袍袖中取出一根树枝，那上面，几朵粉色桃花正娇艳盛开着，似乎是从某个主体上被直接折断开来的一部分。
　　「你……」
　　掘地大王没有在意圣尊的迟疑，只是沉声道。
　　「我知道，您一直都很轻视父亲，将曾经那段关系视为不堪启齿的错误，所以才将父亲逐出桃花峰，又设下禁制，阻止他去而复返……」
　　「我能理解您作为桃花峰主这么做的必要性，父亲也从没有因此埋怨过什么，他当初意外身陨，临死之时，还反复告诫我不要寻仇，不要责怪您，您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这些我都懂。」
　　说到这里，掘地大王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可是！可是您为何如此绝情！为何要派桃花卫来毁了父亲的灵祠，意图夺走您留给我们父子的最后一份羁绊？您是觉得父亲百千年的行善积德，助人济世，也担不上一声【九纹地灵大圣】吗！！！」
　　「如果您是想收回它，可以，我亲自带着此物登山求见，只要您当面一句话，我自然物归原主，再不提双方关系，这有何难？」
　　「可是，可是三百多年啊，为了得到一个答复，我无数次无数次地顶着酷寒登上桃花峰，在风雪中苦等您的召见……」
　　「您呢，您却从来没有见过我，从来不愿意见我！哪怕只是一个答案都不愿给予！」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们！！我和父亲究竟做错了什么啊！！？」
　　面对着情绪激动的掘地大王，桃花圣尊面露难色，像是欲言又止。
　　「孩子，你不明白，我……」
　　「我的确不明白！所以，我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既然无论如何不愿意见我，那我就自己想办法！软的不行，我就来硬的！」
　　「可您是高高在上的桃花圣尊，伸手通天，我一只小小鼠妖如何能冒犯？既然如此，也就只能与外人合作了不是吗？」
　　「这都是您逼我的！您做的太绝了，穷鼠亦可噬人啊！！」
　　「……」
　　桃花圣尊沉默了，片刻，却又仰头望天，面露苦笑。
　　「呵呵，呵呵呵……命由天定，殊难逆也……我殚精竭虑斩情断爱，到头来，还是走向了这样的结局啊，是本尊错了。」
　　来自御妖宗的蓝衣人们步步紧逼，向灵泉中央亭中的孤单身影走去。
　　作为真正杀手锏出现的掘地大王，其手中匕首自然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哪怕是猜，也能猜出那上面绝对涂抹着【药师】亲手调配的药物，是专为对付桃花圣尊这般强者而来。
　　作为七天魔尊之一，【药师】的药，本就是他最强的能力，即使是达到了所谓【化极境】巅峰的桃花圣尊也未必能够抵挡。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敌人们踏过灵潭中错落的石路，抵达亭外。
　　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桃花圣尊再未拨动身边的阵盘，却只是摇头。
　　「真是全被你说中了……痕小姐，本尊欠你一条命啊。」
　　「现身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突兀！宛若无数惊雷在水下炸开一般，平静无波的灵潭中猛然掀起冲天骇浪，重压滔天袭来，峰顶更高处的云层之上，竟冲出一条长达几十米的漆黑色蛟龙！
　　它狂傲而汹涌的意念亦随之响彻云霄。
　【哈哈哈哈哈！桃沐啊桃沐，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你太想要完美了！】
　　「吼！！！」
　　蛟龙绕着石亭盘旋而下，又张开巨口，喷吐出如海啸般汹涌的吐息！
　　「呃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这，这是什么东西！！」
　　那吐息所过之处，无论御妖宗众人亦或其所控之妖，尽皆化作飞灰溃散而去，余者也纷纷惊退，眨眼间，离石亭最近的十余道身影便已被灭杀一空！
　　而异变，并不仅仅如此。
　　「御妖宗奸佞，给本尊受死！！！」
　　「咔啦！咔啦咔啦！！！」
　　天空中，突然传来如钟鸣巨鼎般浑厚的怒喝，数道惊雷在霹雳声中轰然落地，将御妖宗众人最为密集的几处地面，连带着其上一切化作焦炭！
　　「不好，有埋伏！撤！快撤！！！！」
　　突如其来的强大攻击令蓝衣人们方寸大乱，连忙慌不择路地向后退去，想要逃离这片山顶平台过于空旷的场地，避开那黑蛟与天罚般雷鸣的轰炸。
　　人潮涌向了薇莉丝等人所在的唯一出口。
　　而灵枫，自然不会放过这前后夹攻的绝佳时机。
　　「就是现在，白儿！慕容先生！」
　　「是！」
　　「久候了！」
　　飞剑凌空而出，瞬间斩下数名毫无防备的御妖宗贼人头颅，慕容云也已化作疾影，几掌挥动，那足以开天般巨力便叫最前方的数人如炮弹般抛飞而出，撞倒了大片后方人群。
　　「草！这边也有埋伏！不管了，兄弟们给我杀！跟他们拼了！杀啊啊啊！！！」
　　「杀！！！」
　　喊杀与乒乒乓乓的兵刃交响之声大作，白儿与慕容云毫无惧色，直冲入混乱的敌群之中，与且战且退的御妖宗贼寇战成一团。
　　「薇莉丝，我去看看桃花圣尊的情况，这边就交给你了！」
　　「哦！」
　　装作很有干劲般高声应和了灵枫小姐一句，看着她驾灵符升空而去，某牧师小姐的目光，却是投向了身边跟小鼹一样被划入无战力单位的猫娘小姐。
　　「话说，那俩家伙是谁啊，看起来不像桃花峰的人呢？」
　　小空点点头，站起身，用可爱的猫咪爪套拨了拨因久蹲而略显散乱的漆黑发丝。
　　「是黑云峰的峰主黑云圣尊与惊雷峰峰主鸣雷圣尊，它们与桃沐向来交好，前几年对付饕餮之影的那场战斗就曾经并肩合作过，看来桃沐早就知晓会有敌人来袭，提前请这两位来压阵了……真是的，白叫人担心。」
　　「哦……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引蛇出洞吧。」
　　光芒一闪，修长洁白的圣杖已经浮现于黑发少女掌握，在小空略显好奇的视线中随手轻挥，便有金色帷幕轰然降临，将那道仅仅数米之宽的平台唯一出口牢牢封锁。
　　「好嘞，戏看爽了，接下来就干点正事吧 ~」

第九十七章：既来之、休走之！
　　「砰砰砰砰砰！！！」
　　见去路被阻挡，那些御妖宗蓝衣人们自然毫不犹豫便朝着【光佑之护】变化形成的屏障，发动了狂风暴雨般猛烈的攻击，乃至于穷途末路下，又强行控制几只被制成傀儡的妖怪轰然炸开，试图打碎光壁。
　　然而，屏障巍然不动。
　　感受着自身技能传来的伤害反馈，薇莉丝小姐微微挑眉。
　　「原来如此，用某种方式令妖怪内丹的能量陷入了狂暴状态吗，难怪能造成这样连翻数倍的杀伤力，即使不拿来自爆，这些妖怪也很快就会死掉吧……把鲜活的生命做成傀儡，炸弹，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叫人恶心呢。」
　　召唤法阵在少女身前绽放，巨兽闪现而出。
　　「小牙，宰了他们……一个不留。」
　　「吼！！！」
　　金色巨犬冲入人群之中，只是旋身，便带起一片腥风血雨。
　　如同虎入羊群，作为龙之九子其一的睚眦在主人放开约束之下，终于展现出与其凶兽之名匹配的恐怖力量。
　　无论敌人投来的何种攻击或诡异术法，它统统不闪不避，只以与生俱来的强悍防御与超绝抗性尽皆扛下，沐浴在海浪般密集的猛攻中，犹浑然未觉，举爪甩尾间，便是一名名御妖宗敌人的身躯四分五裂。
　　「这，这又是什么怪物！？」
　　「救命！救……啊啊啊啊！！！」
　　「药师大人呢？药师大人去哪了！」
　　「杀了它！杀了这只怪物！不然我们都得死！！！」
　　「喂喂，别急啊，说不定我们可以……」
　　说来好笑，即使到了这种时候，那些天性贪婪的家伙竟然还敢心存侥幸，偷偷尝试用御妖宗的控制法术来窃取睚眦的契约关系，将其化作自身力量。
　　这样的举动，无疑完全激怒了高傲狂蛮的凶兽。
　【人类！尔等这是在藐视吾与吾主尊严！】
　　「吼！！！！！」
　　见巨犬袭来，那些用惯了卑鄙手段的贼人连忙试图控制着的妖怪为肉盾，让明显同属妖之一方的巨兽畏手畏脚创造机会，但睚眦却根本不予理睬，无论冲上来的是什么东西，只要确定了敌人的身份便是一爪扫去，将其硬生生撕为碎块！
　　正所谓强怕横，横怕凶，面对真正毫无仁慈可言的凶兽，即使是恶惯了的这些御妖宗之人，也终于在它无情的大肆杀戮中面露胆寒，彻底丧失斗志，怪叫着四散奔逃。
　　可山顶唯一的出口已经被薇莉丝亲手封锁，这片他们主动踏足的绝命之地，也终于化作困兽般死斗的囚牢。
　　「不行啊！法术根本不起作用！」
　　「别跑了！都别跑了！！一起杀了这条臭狗，不然大家今天都得死！！！」
　　「畜生，我跟你拼了！！」
　　「不要！不要过来，我不想死！！！」
　　狩猎者与被害者的关系在这一刻调转，他们终于懂得哭嚎，哀求，咆哮，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即便是神明，仁慈与救济也永远只会给予与有资格获得拯救的对象，咎由自取，说得大概便是这种情况了吧。
　　不知何时，白儿与慕容云已经脱出战团，穿过对他们而言并无阻碍的屏障，重新回到了薇莉丝身边，看着表面上憨态可掬，却正在人群中肆意屠杀的绝世凶兽，面色复杂。
　　并非他们已经力竭或无法应对敌人汹涌如潮的攻势，只不过在这种碾压般的杀戮之中，实力不对等的友方存在反而会限制睚眦发挥，与其留在里面碍手碍脚，还不如把体力保存下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我终于能明白大人和初代西圣君当初为什么不惜做到那种程度，也要阻止它脱离封印了，这样强大的存在如果失去控制，恐怕普天之下也没有多少人能制住完全状疯狂的睚眦吧……」
　　「的确，凶兽不愧是凶兽啊。」
　　「你这算在夸奖小牙吗？」
　　听着黑发少女满不在乎般的轻佻语气，护卫小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觉得呢？」
　　「嘿嘿，那就当是好了 ~毕竟是咱的宠物嘛，能打是最基本要求呢。」
　　话虽如此，其实白儿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沅千秋之所以要封印睚眦，主要原因并不在于它的凶性与暴力，而是那在【毁灭】因子影响下，会自然而然催生出无数妖邪的凶邪气息。
　　如果不是那力量已经被薇莉丝用特殊方法隐藏，即便睚眦没有出手斩杀他们，这些御妖宗之人只要长时间受到其本源气息的冲击，也会很快发生变异，自体内诞生出诡异妖邪，化作不伦不类的怪物，生不如死。
　　这才是睚眦真正可怕的地方。
　　「啊啊……别，别过来，啊啊啊啊！！」
　　「噗！」
　　利爪劈斩而下，将最后一名面色惊恐的蓝衣人从中分作两段，惊恐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傲立在尸山血海中的金色巨兽甩了甩染血的利爪，迈开步子，表情平淡地回到黑发少女身边。
　【吾主，如您所愿，一个不剩，那些妖怪吾也给了它们尽可能完整的死法。】
　　「嗯嗯，做得很好，辛苦你啦。」
　　御妖宗带来围攻桃花圣尊的这些妖怪，除去那位掘地大王外，剩下都是如当初潮汐深谷黑曼蛇妖般纯粹的傀儡，除了动用复活魔法，它们已经完全没救了。
　　因此，与其畏手畏脚区别对待，倒不如给它们一个干脆利落的解脱。
　　摸了摸再度缩小化后低垂下来的 「大金毛 」脑袋，薇莉丝没有继续下达指令，只是解除了被鲜血染红的【光佑之护】，将视线投向远处石亭方向。
　　那里，这批入侵者的最后两道身影之一，地鼠帮老大掘地大王已经被那条黑蛟单爪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它虽然拥有被称作【寻仙境】的大妖级实力，但在苍云十二峰的峰主，这个世界真正的最顶尖强者面前，依旧还是太过渺小了。
　　而另一边更高处的云层之中，雷电轰鸣的交响声也已渐渐平息下来，一名身着金甲，人身鹰首的高大身影振翼缓缓落下，来到了灵泉之上，石亭中的桃花圣尊附近。
　　方才，就是它在天空中降下惊雷，灭杀了大批御妖宗贼寇，又与敌方首领，那位七天魔尊之一的【药师】在云端酣战许久。
　　「……跑了吗？」
　　薇莉丝转头望向峰顶云层之外的另一处，那里，某种气息正在迅速远遁而去，即将消失于无踪。
　　像是同样注意到什么般，小空点了点头。
　　「应该是提前在远处留下了坐标，一旦事情不对，就立刻将其激活以远遁，这个人身上大概带着某种品质不错的空间系宝物，之所以要到天空中去战斗，其实也是为了能脱离桃花峰大阵的空间封锁效果吧。」
　　「药师……哼，七天魔尊实力不怎么样，逃命倒是一个比一个在行呢，不过就算是只猴子，也该懂得举一反三了吧。」
　　不置可否般嘲讽几句，薇莉丝抬起手来，炽金之光在掌心汇聚为璀璨长矛，有白金色激电自矛尖噼啪作响，仿佛已经拉满弓弦的利箭，蓄势待发。
　　「不死药圣吗……那就让我看看，你这家伙究竟是不是真的杀不死好了。」
　　「蓬蓬蓬！！！」
　　三对雪白而华丽的神之羽同时自身后扬起，黑发少女脚下光纹绽放，如泉涌般注入其掌心金矛，令其蕴含着的气息如井喷般膨胀开来！
　【惩戒之矛】，这种牧师小姐平时最惯用的圣光系攻击魔法虽然只有六阶，但却是光之化身那柄圣枪最初的雏形。
　　因此即使不将后者召唤出来，在薇莉丝有意强化之下，也足以令单发达到 8，乃至 9阶魔法的恐怖威力。
　　那是足以被称作【神之力】的神之一击。
　　「嗖！！！」
　　没有做出任何投掷的动作，少女只是轻轻松开持握光矛的右手，那光便已化作一道急电，裂空而去，在剧烈音爆的轰鸣中，将天际与云层撕开笔直长痕。
　　直至，消失无踪。
　　「薇莉丝……」
　　「哦，只是有点不爽那家伙之前的所作所为而已，不用管他，我们去跟灵枫汇合吧。」
　　看了眼不知为何有些呆愣的小空，黑发少女身后六翼收敛，没什么所谓地甩了甩手，便在白儿与慕容云的面面相觑中，扫开一地的残肢碎尸，带着几人朝石亭而去。

第九十八章：不死药圣
　　众人来到石亭之外的时候，这边也已经完全结束了争斗，那只疑似桃花圣尊子嗣，被称作掘地大王的鼠妖被捆缚在石亭廊柱上，却并未如何愤怒，只是耷拉着老鼠脑袋，顶端贴着用以封禁灵力的符箓，一看就知道是灵枫的手笔。
　　那黑蛟已经化作一名黑色短发，面相带着些邪气的青年，坐在石亭边椅子上，挑着眉头地看向天际外那光矛留下的破空之痕，而披挂金甲的人身鹰首存在，鸣雷圣尊则是站在桃花圣尊身边，默默守护着正在替后者检查和治疗的灰发少女。
　　见众人到来，粉发美妇睁开略显虚弱的眸子，视线一一扫过几道陌生身影，最后落在了某位带着猫咪爪套，奇装异服的短发少女身上，面露惊讶。
　　「空殿？您怎么会亲自到这里来，难道出什么大事了？」
　　平淡地摇了摇头，小空不置可否道。
　　「你这样难道还是小事吗？这个之后再解释吧，现在感觉如何？」
　　桃花圣尊面露苦笑。
　　「药师的毒的确厉害，他对药物的研究，恐怕已经超出了寻常药理范畴，这几日之内我都很难再与人交手了，但保住性命倒是没问题，多亏早有准备。」
　　说着，她以眼神稍稍示意眼生的众人。」
　　「这几位又是？」
　　「从外面来帮忙的客人，她们也是来寻找那位西元灵女的，你可以信任。」
　　「这……」
　　讶异般抬起头，桃花圣尊与面含深意的小空对视一眼，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若有所思般微微颔首。
　　「明白了，既然是空殿亲自带来的人，我自然愿意信任，痕小姐确实就在这里，只不过她暂时进了混沌大秘境，带领桃花卫去修补里面的地下灵脉了，我也不清楚她何时才能回返，您看……」
　　没有立刻回答，小空只是将询问般视线转向薇莉丝，后者则有些好奇地开口道。
　　「话说，【混沌大秘境】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我只知道里面封印着那个叫【饕餮】的混沌之兽，而且有一条对古灵域很很重要的地脉，可是古灵域的地脉怎么会藏在秘境这种亚空间里呢？」
　　那坐在石亭边缘长椅上，由黑蛟所化的青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小丫头，空有这一身实力，却连混沌大秘境都不知道，嘿嘿嘿，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
　　「那可是祖龙的诞生之地，古灵域曾经的核心啊，居然说是什么亚空间？不只祖龙，当今天下那些年岁久远的初代圣兽也都是从这里面出来的，可以说是整个古灵域最古老的发源地之一了！」
　　「祖龙的诞生之地？」
　　没有在意黑云圣尊的粗鲁和嘲笑，薇莉丝抬头看了眼周遭云海，若有所思。
　　「哦……也就是说，这混沌大秘境，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苍云山了？」
　　小空接口道。
　　「是这样薇莉丝，你所有不知，其实曾经的古灵域比现在更大，面积更加广阔，也没有所谓的苍云山一说。」
　　「当时这个世界分成【内域】和【外域】两个部分，面积基本在一比二左右，前者是以祖龙为首一众灵兽生活的地区，而【外域】，便是曾经那些古人族的居住区了。」
　　「千年前【毁灭】降临，首当其冲的便是众灵兽所在的【内域】，大战之后，为了能够彻底封印作为妖邪之首的混沌之兽【饕餮】，【至圣御狐尊神】才出手将内域从古灵域中剥离出来，形成了如今被称作【混沌大秘境】的空间。」
　　「外域内缩，互相撞击，苍云十二峰自大地中央隆起，因此，这里才会是【混沌大秘境】的入口。」
　　「原来是这样……」
　　这么说来，那个御狐神倒是比想象中还厉害啊，竟然能以一己之力，将整个世界三分之一硬生生剥离到另一片空间中去，也不知道祂和西芙琳，以及当初的大地母神比谁更强一些。
　　牧师小姐点点头，重新将视线投向那片摆放在石亭中央，被保护完好的阵盘，和依旧坐在其前方的粉发少妇，微笑道。
　　「桃花圣尊，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
　　同一时刻，距离桃花峰足有二百余里的远郊。
　　「噗啪……」
　　一道身影自天空中极速坠落而下，砸在林荫间空地之上，带起分外狼狈的声音。
　　那是白衣白裤，连头发与眉毛都清一色苍白如老人，肌肤却又稚嫩到宛若初生婴孩的男子，名为【药师】的存在。
　　他的胸膛心脏之处，精准无误插着一根足有丈长的金色光矛，矛尖向下，将其死死钉在了地面之上，金色激电依旧在矛身闪烁，散发出一阵阵恐怖的澎湃气息。
　　他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去。
　　片刻，几名蓝衣人自树荫之中探出身来，落至他身边，小心翼翼地俯身检查了几番，为首者才连忙转头，吩咐身边的同伴。
　　「快，去请大人来。」
　　「呵呵，不必麻烦了。」
　　然而，还未等那人点头动身，便已有新的身影拨开灌木，缓缓迈步而来。
　　那是一袭白袍，发须皆白若八旬老者，肌肤却仿若初生婴孩般娇嫩的英俊青年。
　　不可思议，但，他的确出现了。
　　御妖宗众人连忙低头行礼。
　　「参见药师大人！」
　　「嗯，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交给我处理就好。」
　　虽然语气温和，但知晓这位大人古怪脾气的蓝衣人们不敢怠慢，只能面色古怪地看了眼身边景象，赶忙再度拘礼，便纷纷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他与那地上相貌几乎一致，只是打扮略有差异的 「死人 」 。
　　药师半蹲下身，取出一根似乎是医用的金属钳，试探着敲了敲那刺穿另一个他身体的金色光矛，在 「铛铛铛 」的轻响声中面露笑意。
　　「好厉害的神通，竟然能将纯粹的无形灵气，凝结为比神兵玄铁还要坚硬的武器……一击毙命，简直神乎其技，苍云十二峰中何时有了这样一名强者？」
　　他没敢去触碰那柄散发着澎湃光属性气息的金矛，只是简单检查了俯面朝下的另一名【药师】尸体，无奈摇头。
　　「死透了呢。」
　　突然，又一道似虚无缥缈，仿佛从另一片空间传来的低沉声音在周遭响起。
　　「失败了？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对于这道声音的出现，药师似乎并不意外，只是依旧翻检着已经断气的尸骸，头也不抬道。
　　「谁知道呢，如你所见，【我】已经死了。」
　　隐藏在另一片空间的虚无声音再度响起。
　　「那怎么办？如果桃花圣尊状态完好，需要担负的风险就太大了，之前那些人死了就死了，混沌大秘境那边可经不起这样的损失。」
　　笑着摇了摇头，药师重新站起身来。
　　「不必担忧，【醉魂涎】已经在发挥效果了，【同寿】，【明霞】，【化极】，【仙隐】……桃沐虽然达到了化极境巅峰，但终究不是真正的隐仙，我的药对她仍有效果。」
　　「至少三日之内，她绝无可能再对秘境内部进行干涉，时间完全足够。」
　　「你怎么知道？」
　　「呵呵，当然知道，我可是【药师】啊。」

第九十九章：六行阵宫
　　「唔……这就是混沌大秘境吗，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稀奇的地方嘛……」
　　站在空旷无垠的大平原上，眺望着一直延伸到最远方的草地，仿若来自蛮荒的古老与沧桑之息，便已自四面八方向薇莉丝袭来。
　　她的身边仅有二人，那便是一袭白衣黑裤，气质沉稳的中年武者慕容云，和在桃花峰上意外结识，不知为何穿着类似于猫猫 cosplay服装的神秘少女小空。
　　就在方才，他们通过以桃花峰上那座石亭内阵盘打开的通道，与其他人暂时分离，进入了这片被称作 「内域 」的秘境空间，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原本，在桃花圣尊暂时失去力量的情况下，她所掌管的这片秘境空间本该是无法进入的，或许这就是对方花了这么大代价，也要以药物毒伤她的目的吧。
　　薇莉丝亲自检查过那位圣尊的情况，她中的毒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混合毒素，是用至少上百种药物，以特定比例融合调配而成。
　　放在普通人，哪怕普通强者身上，只要有分毫渗入血液，大概就会立刻睡死过去，在毫无知觉的状态下渐渐衰退掉一切身体机能，最终死去吧，可以说是一种仁慈又恶毒的药物。
　　虽然桃花圣尊拥有堪称十二峰最强的神明之下极致修为，能够抵抗住那汹涌袭来的困倦不至于昏迷，但也需要至少数日才能将其影响彻底化解，而且外力干涉只会激化那些混合毒素的结构，令其变得更加麻烦，几乎无法可除。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薇莉丝是 lv110的超级牧师。
　　她提出了以立刻治好桃花圣尊为条件，换取进入混沌大秘境，探索内部奥妙并寻找那位灵女殿下的资格。
　　在小空表示也会一并进入其中后，那位圣尊同意了。
　　而治疗的过程，也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药师的药固然精妙，但那只是放在【药物】的角度来看，归根结底，并未上升到【法则】层面。
　　8阶以上的高阶圣光系魔法，已经有或多或少法则力量蕴含其中，这正是它们会带来信息流污染之类影响的关键原因，虽然薇莉丝还不太清楚为何在古灵域这边并未有明显体现，但高阶魔法本身的力量并不会因此被削弱。
　　因为感觉用普通方法会很麻烦，牧师小姐干脆要求与桃花圣尊独处，并使用连复活都可以做到的【时光回溯】，直接跳过治疗，重置了桃花圣尊的身体状态。
　　如此一来，她体内的毒素自然也就消失啦。
　　那之后，恢复健康并深感惊讶的桃花圣尊履行了约定，将其送入秘境之中。
　　不过，灵枫，白儿似乎因为西元灵国阴阳司的身份有些不方便进入此地，而小鼹则是因为实力不济，薇莉丝干脆让她也留在了外界桃花峰上，与其他人一并收拾残局。
　　至于那另外两位圣尊，它们还有各自的峰头要守护，加上得留下来防备御妖宗和七天魔尊卷土重来，自然没可能一并进入秘境探险。
　　但它们也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暂时留在了桃花峰上，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至于那个地鼠帮的掘地大王，虽然看起来它是在凭自我意愿行动，但谁也说不好有没有被药师暗中动过手脚，要怎么处理薇莉丝也不打算去干涉，还是让桃花圣尊自己决定吧。
　　时间回到现在。
　　打量着荒无人烟的辽阔大草原，猫娘小姐似乎显得有些感慨。
　　「现在的混沌大秘境不比曾经了，当初这里更加美丽，四处都充满了活跃的生机，多姿多彩的植物和灵兽，名字也不叫【混沌大秘境】……」
　　「可惜祖龙身殒之后，此地也受到牵连，天外而来的混沌之兽【饕餮】摧毁了这里的一切，灵兽们死伤惨重，只能在御狐神帮助下想方设法将饕餮封于秘境，再群体迁往外界，以至于此地渐渐荒废，最终演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唉，物是人非啊。」
　　薇莉丝不无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你好像对这里的过往很熟悉，怎么，以前也是生活在内域的吗？话说回来小空，你应该是妖怪吧，从最开始我很好奇了，你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猫，为啥还要穿着这种画蛇添足一样的爪套啊？虽然还挺萌的……」
　　不知为何，在听闻此言后，小空立刻用某种分外奇怪，感觉像是无语，又带着几分幽怨味道的眼神顶了回来，沉默片刻，才无奈笑道。
　　「妖怪……嗯，某种意义上倒也不算错吧，但我可从没说过自己的本体是猫哦，至于那究竟是什么……」
　　卖了个关子，少女口中的话题在另外二人好奇视线中戛然而止，笑眯眯地单指抵唇道。
　　「这个嘛，暂时保密。」
　　「欸……怎么这样啊？」
　　慕容云也笑着劝道。
　　「呵呵，薇小姐，真身对于很多妖怪而言，可都是相当高程度的隐私呢，虽然并非命门那样的大忌，但通常也得非常亲密的友人才能知晓，您就不要为难小空姑娘了。」
　　「好吧好吧，真没意思……」
　　见对方一口封死了这方面内容，薇莉丝倒也不打算逼迫，便自然而然调转话题道。
　　「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搞？你俩都是这里的回头客，总比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有经验吧？」
　　「这说法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不过倒也没错，混沌大秘境虽然幅员辽阔，但绝大部分区域都早已荒废，已经不剩多少探索价值了，现在也不是之前饕餮之影肆虐的时候，所以，我们要去的地方其实很明确。」
　　小空抬起带着猫咪爪套的手臂，指向远处。
　　「在这片大草原最中央的位置，曾经的古灵域中心，有一座当初众灵兽合力搭建起来的【六行阵宫】，混沌之兽饕餮就被封印在那里。」
　　「这座【六行阵宫】，可以由桃花峰峰主桃沐所掌握的机关阵盘进行一定程度调整，并实时监测其运转的情况，甚至是借助阵盘隔空压制饕餮的力量，这也是干涉【六行阵宫】的唯一方法，所以那座阵盘绝不能被破坏。」
　　「所以，之前桃花圣尊其实是在忙着修这个什么六行阵宫，才没功夫搭理那些御妖宗的家伙吗？」
　　「……可能吧，桃沐已经是个成熟的守护者，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既然选择了以这边为优点，那肯定就是有其必要的。」
　　说着，小空瞥了眼站在另一侧的慕容云。
　　「小家伙，听说你前段时间协助桃沐，进入这片秘境对抗饕餮之影，你当时负责的是哪个方向？」
　　白衣中年面色微肃，似乎小空这番说法让他真正意识到了后者身份的不简单，连忙微微拘礼道。
　　「禀前辈，是【万兽门】中泄露出来的敌人。」
　　「嗯……倒也符合你的实力水准，那当时你遇到了什么情况？或者说，有多少被饕餮气息催生的妖邪泄露了出来？」
　　「是，当时晚辈刚入此地，便有万兽奔涌而来，我等陷入一片乱战，敌人源源不绝，无论怎么杀都杀不干净，那场酣战一直持续了近半日，替正在封印【饕餮】的几位圣尊争取了足够时间后，精疲力竭的我们才终于被送出秘境。」
　　「不是饕餮，是饕餮之影，要是真的饕餮破封而出，十倍的桃沐加上你们全部，都不够它吃的呢。」
　　指正了慕容云的说法，小空略作思索，颔首道。
　　「或许是那次饕餮之影的动乱消耗了地下灵脉太多力量，以至于六行阵宫和封印开始出现问题，所以才需要灵女进行修复吧，她来得倒正是时候……」
　　「走吧，我们现在就出发。」
　　少女抬掌，戴着猫咪爪套的手臂轻挥，便再度撕裂开浮现于三人身前的银色通道。
　　牧师小姐忍不住大声吐槽起来。
　　「喂喂，不是说不能随便在外面乱用力量的吗，怎么又开始把人传来传去了？」
　　然而，小空脸上只是浮现出几分带着促狭的笑容，唇角勾起些许弧度。
　　「呵呵 ~薇莉丝，你觉得现在这里，算里面还是外面呢？而且……仅仅这种程度而已，可完全谈不上【力量】哦。」
　　……
　　「唰 ~」
　　空间在某处突兀裂开狭长的孔洞，一行数道身影，像是被某种庞然大物吐出般落在地上。
　　他们的身前不远，伫立着一座俯视如六芒星般高大巍峨的灰黑色建筑，如山岳版厚重沉凝的气息，仅仅只是站在此地便已扑面而来，叫人心生无限敬畏与肃穆感。
　　宛若供奉着神明的庄严殿堂。
　　那位一袭白袍，须发皆白，肌肤却如婴儿般细嫩的青年拍了拍衣袖，淡然转目四顾。
　　「嗯，看来很顺利，按照记载中的描述，这里应该就是混沌大秘境内部的六行阵宫了。」
　　他身旁，一位身穿破烂短衣，面容枯槁，头上只有几许零零散散短毛的丑陋老者皱了皱眉，用手中连着好几面各色旗帜的奇怪骨杖在地上顿了顿，发出沉稳威严的质疑声。
　　「药师，你确定桃花圣尊真的暂时被废了吗？如果她通过阵盘察觉到我等的暗渡，召来其他十二峰主围剿，届时可就难以成事了，脱身或许不难，但这样的手段最多也只能用一次而已。」
　　药师只是自信地微微一笑。
　　「呵呵，放心吧，唯独药理方面，在下可自信不输天下任何一人呢……万无一失。」

第一百章：天地六道之门
　　跨过小空打开的通道，薇莉丝三人很快穿过茫茫无尽的大草原，来到了六行阵宫之外。
　　「嗯？奇怪……」
　　刚刚现身，自称并非猫娘的猫娘小姐便发出了疑惑般声音。
　　「哎哎？怎么了怎么了，不是说雕虫小技没问题吗？难道是逞强又出岔子了？真逊呐 ~」
　　「……？」
　　听见耳边传来某种以奇怪语调发出的这般嘲笑，或者说调侃之声，小空瞳孔突兀微微收缩，猛然转过头来。
　　她对上的那双银蓝色美眸主人也微微一愣，不禁面露尴尬。
　　「呃……哈哈，我……我的意思是说，你没事吧？什么很奇怪？」
　　真的好奇怪啊……
　　虽然在尽力补救着刚才的一时失言，但牧师小姐心中也暗自困惑着。
　　那种……宛若行云流水般脱口而出的即视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己跟对方的关系明显还没达到这种亲密程度吧，怎么会下意识说出那样的话来呢？
　　说实话，自从在桃花峰的半山腰，因为偶然救下那只白猫妙妙，而认识这自称小空的奇怪少女后，薇莉丝就始终感觉有些怪异。
　　并非害怕，担忧或其他之类的负面情绪，只是和这个小空呆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让她生出某些莫名其妙的，像刚才那样怪异的熟悉既视感，似乎其中一些场景曾经在哪里见到过似的。
　　乃至于刚刚一时失口，不小心说出了那其中奇怪的话来。
　　「薇莉丝……」
　　不知为何，小空似乎也没有计较某人方才的失言，反而用像是惊讶，又带着几分复杂的眼神与之对视一眼，摇头解释道。
　　「我只不过在附近感觉到了一股异常的空间波动残留，好像有谁曾经在这里开启过空间通道，这在被封锁起来的混沌大秘境中，正常情况下是几乎没可能出现的。」
　　「异常的空间波动残留？」
　　对方的这种说法，倒是让薇莉丝从那些杂念中脱离出来，很快联想到了她经常用【拟似卡巴拉生命之树】变化而来的【空痕之刃】效果。
　　不过稍作思索，她终究没有将那玩意拿出来尝试验证，一方面那很麻烦，另一方面，这种接近于底牌的东西，不到必要关头还是尽可能少显露为好。
　　毕竟慕容云也好，小空也罢，薇莉丝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摸清这二人的底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终归不可无，牧师小姐可不是容易被感性支配的人。
　　所以，她选择把问题丢回给发现者。
　　「那现在怎么办，你能反向追溯到源头吗？」
　　虽然只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小空还真很快点了点头，又微微摇头。
　　「可以，但是没有必要，对方恐怕还不知道我的存在，敌明我暗。既然不在这里，他们大概已经进入六行阵宫之内了，我们直接在里面等着就好。」
　　说着，少女自信一笑。
　　「这世上，能从外界突破混沌大秘境空间封锁而入的存在可相当有限，加上这种痕迹的留存，我已经能猜到对方大概是谁，以及他们的目的了，唔，那话怎么说来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嘛。」
　　「随我来吧。」
　　在小空带领下，三人来到了有着奇异造型的宫殿正前方。
　　这座被称为【六行阵宫】的建筑，是完全以正六芒星的形态建造的，整体面积恐怕已经达到了数万平米，虽然内部情况完全不明，但即使只看表面，在科技文明相对落后的古灵域中，无疑也已经是相当宏伟而不可思议的工程。
　　估计也只有像麒麟，一众苍云山峰主，以及它们那样拥有移山填海之力的圣兽们，才能够建造起这样一座壮观宫殿了。
　　在六芒星正对着的其中一颗尖角锋芒处，伫立有古老的门扉，那上面以古灵域通用文字写着一行话。
　【凡入此门者，必受世间诸般苦难，行万千杀伐，唯一人可出。】
　　「这是……」
　　打量着那行看起来很吓人的文字，薇莉丝小姐还没来得及提出疑惑，慕容云便已未卜先知般给出了答案。
　　「应该是【修罗门】，六行阵宫的六门之一，对应着古灵域流传世间的天地六道。」
　　「没错，天道，人道，修罗道，冥道，鬼道，万兽道，这便是古灵域天地六道，其中前三者为善，后三者为恶，互相制衡互相对立，又共同构成了一个圆融整体，无懈可击，这也是六行阵宫运转利用的核心原理。」
　　小空接口道。
　　「如果没有阵盘接引，外人想要突破六行阵宫，进入封印着饕餮的内宫，就得至少六人同时进入其中一门，破解里面的机关与考验才能做到。」
　　「而且只要其中任何一人失败，其余人也会受困其中，像饕餮一样永世不得而出，直至完成全部考验为止。」
　　「欸，真的假的啊……用空间魔法也出不来吗？」
　　猫娘小姐笑着摇了摇头。
　　「世事无绝对，虽然六行阵宫是运转起来之后足以将隐仙都封印其中的奇巧天工，但所承亦有其上限，例如饕餮这只混沌之兽，如果把它放在外面无止境地吞噬和变强，那早晚有一天会达到六行阵宫也关不住的程度，其他生物也是同理。」
　　「当然话虽如此，这上限可太高太高了，如果有生物能以蛮力强行突破六行阵宫的封印，基本就代表其能够直接在字面意义上毁灭整个内域，乃至于整个古灵域。」
　　「因此，至少目前而言饕餮还不足突破它，那些以空间术法偷渡进入混沌大秘境的贼人，也得老老实实走六门破解机关才行。」
　　少女面露愉悦，似挑衅般看了某牧师小姐一眼。
　　「如何，薇莉丝想试试吗？」
　　「你这话说的……我的确很感兴趣啦。」
　　某人话锋一转，指出了在场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但是，我们这貌似只有三个人吧，要怎么进六个门啊？」
　　小空笑着摇了摇头。
　　「你忘了吗，在我们之前，可是刚有另一批人进入六行阵宫呢，这岂不是现成的打工仔？六门虽然要求同步攻克，却也没规定破门者必须要是同一阵营吧？」
　　「欸……还能这样的？」
　　「哎呀我说行就行啦，快快快，选一个选一个，咱们进哪扇门？」
　　像是想起什么，她又连忙补充道。
　　「哦，只有修罗门不能选，因为这扇门通常都是单人进入的，里面不得使用任何外物，借助任何外力，必须以肉身战斗的方式杀死除了自己之外，其他肉眼所见的一切生物，达成修罗之道后才能出去，你也不想跟同伴在里面打起来吧？」
　　「哦……嗯？怎么感觉……这种规定似乎在哪见过呢？」

第一百零一章：贪迷、惊惧
　　最终，薇莉丝小姐还是在绕了一圈之后，选择了其中的【人之门】。
　　虽然小空似乎有点想让她选【天门】的意思，但态度倒也不算强硬，见牧师小姐已经做出了决定，也就不再多嘴干涉了。
　　根据她的介绍，【人之门】在六行阵宫六门中是最中庸平和的一门，作为代表六道中人道的空间，这里的考验很少会致人于死地，却会在另一种很麻烦的意义上刁难你。
　　至于什么叫所谓的刁难……
　　踏入那题写着【入此门者，当历经人间百态，阅贪惧堕恨爱恶欲，方可而出。】的大门后，薇莉丝小姐很快便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只是迈过大门的瞬间，周围景象便已突兀骤转，原本站在左右两侧的小空与慕容云身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大殿。
　　这里摆放，堆积着如山般玲琅满目的财物，那数之不尽的珍宝之多，甚至堆到了接近大殿穹顶的高峰，金碧辉煌的五光十色在肉眼所及任何一处瑰丽闪烁着，几乎要晃花人的眼睛！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
　　牧师小姐靠近那堪称无穷无尽的珍宝之山，俯下身子，拾起一枚刚刚滚落到脚边的半透明宝钻，放在眼前打量着。
　　并非那种简简单单的幻像，如今摆在薇莉丝面前这富可敌国，用数字几乎难以评估量级的财富，全都是真切存在着的实物。
　　至少她拿在手里的如今，通过【情报侦测】调查反馈得到的内容，并没有任何问题。
　　换言之，只要牧师小姐想做的话，现在就可以直将手中这枚，估计至少相当于数百万四圣金元的极钻收入背包带走。
　　这是真正的诱惑，唾手可及的财富。
　　正因此，才更加致命。
　　「哼……」
　　随手将那价值连城的宝钻抛回财宝堆上，少女环顾周遭光芒璀璨的至宝，心中却依旧波澜不惊，没有生出将其中哪怕分毫据为己有的想法。
　　这些宝物并没有问题，也足够逼真，更不曾抹毒或动过其他手脚，但若是因此动了贪心之念，恐怕就很难再以正常途径通过此关了吧。
　　她微微合眸，将那璀璨宝光隔绝在视线之外。
　　心魔。
　　这是来到古灵域之后，薇莉丝便不止一次听闻过的词汇。
　　心魔是一种很玄乎的东西，它存在，也可以说根本不存在。
　　若从广义角度上来解释，它可被视作灵魂的另一面，因此，修为愈是高深的强者，便越有可能催生出强烈的心魔来。
　　而如果详细解释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但凡有 「心 」的智慧生灵，都必将衍生出七情六欲，恐惧，憎恨，爱慕，贪迷，等等等等数之不尽。
　　不断增长的实力和修为需要更加强大的精神来驾驭，如果只是痴迷于练体而不修心，不具备与自身力量匹配的心理素质，心魔便会在阴暗的角落中滋生成长，并经由某个契机爆发开来。
　　心魔并不是一个完全的贬义词。
　　在古灵域的普遍看法中，没有人能彻底摒除自身心魔，因为心魔正代表着你的欲望，人如果失去一切情感和欲望，那其本质也就跟行尸走肉没有太多区别了。
　　所以，灵枫会有心魔，白儿也有心魔，慕容云更不止一次提到过他最大的心魔所在，包括桃花圣尊这样的强者亦不外如是。
　　薇莉丝自然也有。
　　至少……她是这样希望的。
　　而这六行阵宫中的【人之门】，便会无数倍地放大人心中那潜藏着的心魔，通过各种各样的场景来激发，引爆记忆深处最隐秘的伤口，来达成阻碍通关的目的。
　　但很可惜，薇莉丝小姐对财富，或者说单纯的【贪迷】这一情绪并没有过多追求，别说这些俗物了，就是在她面前摆上一百件神器，某人估计也只是单纯好奇哪件属性更好，又藏着什么有意思的特效之类吧……
　　就像当初接触过【始源之剑】后，她也从没萌生出将这柄强大神器据为己有的想法一样。
　　虽然表面上总是一副斤斤计较，不肯吃亏的样子，但她其实对身外之物看得很轻。
　　再度睁开眼时，那目之所及无穷无尽的财宝已经消失一空，周遭场景也天翻地覆。
　　浓浓雾霭，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目之所及的一切掩盖。
　　薇莉丝试着抬起手，却发现只靠视觉的话，她甚至连自己近在咫尺的五指都难以辨别，放眼所及更是已经什么都看不见。
　　淡淡的腐朽气息弥漫在鼻腔，那是只属于尸体和腐败之物的臭气。
　　「……这又是什么？」
　　皱着眉头动了动鼻子，少女手中浮现出修长圣杖，下意识向侧边迈了两步。
　　「嗖！！！」
　　一阵尖锐阴风擦着她脖颈飞掠而过，带来些微渗入骨髓的寒意，令其脚步顿停，
　　「嘻嘻嘻嘻嘻嘻……」
　　仿若来自九幽深处的阴冷笑声自耳畔回荡开来，那阴笑声并不洪亮，甚至难以辨清，可却如附骨之蛆般萦绕不散，令人无论如何刻意都难以忽略。
　　就仿佛背后正有一双阴恻恻的眼，正在视线的死角暗中注视着你，伺机而动。
　　「咔擦……咔擦……」
　　不远处，某种类似于枯骨踩踏在枯树叶上的怪异声响缓缓迫近着，但若是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视线却尽被浓郁雾霭所阻挡，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
　　薇莉丝转头四顾，又发现那阴沉雾气的深处，几抹仿若饿狼般凶邪的惨绿之眸正在隐约闪烁，如同野兽涎液滴落在地的轻微声响顺阴风而来，只叫人浑身寒毛炸起，毛骨悚然。
　　若是换做常人，陷入这般视觉受限，耳边又传来各种正体不明怪异之声，触觉，嗅觉，感觉全都被未知恐怖支配的环境，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精神失守，不管不顾地发足狂奔起来了吧。
　　若更脆弱一些，被直接吓疯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不过幸好，牧师小姐并不在此列。
　　「嗯，原来如此，贪念之后是恐惧啊，这种氛围营造得倒是不错，比那些什么全投入 3d恐怖游戏要逼真太多了呢，可惜……」
　　黑发少女微微一笑。
　　「我的确有点怕鬼，但前提是 ——手上没有武器啊。」
　　一点金芒，自【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顶端宝石绽放开来。
　　那光化作驱散浓雾的耀日，迎风扩张，所过之处雾霭皆瞬间消散无踪，只是旦夕，笼罩着这片空间的诡雾便已彻底散去，露出了周遭真正的景象。
　　不过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森林罢了，雾中也根本什么怪物都没有，所谓尸臭，阴风和视线，包括那些稀奇古怪声音，光亮，都只不过是凭空捏造出来的无根浮萍般幻影，早已随着浓雾一并退去。
　　在这个世界上，神秘便是最大的恐怖，许多看似可怕之物的真面目一旦被揭开，其实只会比想象中更加简单而无聊。
　　说到底，不过是心魔作祟，自己吓自己罢了。
　　在黑发少女无奈的摇头轻笑中，周围景象再度变迁。

第一百零二章：无堕、无恨、唯爱尔
　　「贪惧堕恨爱恶欲……嗯，如果一共七关的话，接下来应该就是对应那个【堕】字了吧，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不过这关卡设计的倒是挺有意思，有点好奇是什么原理呢。」
　　毕竟每个人的经历和心思各不相同，渴求的，恐惧的，爱慕的东西自然也存在很大差异，如果只是设计出七个一成不变的关卡，那实际效果肯定也会大打折扣。
　　但先前那两关则不然，虽然薇莉丝不爱财，但也谈不上完全视若粪土，比起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直观的财富的确相对能吸引她一些。
　　而后面【惧】之一关也是如此，牧师小姐一直都对那些从不明所以处投来的视线很敏感，也比普通人更加在意未知之物。
　　说得好听叫谨慎，难听点其实就是胆小。
　　所以当时那种环境对她而言，的确已经算得上专业特攻了。
　　只不过某人的优势，要远远远远大于弱点而已。
　　虽然只是猜测，但这些关卡很可能是针对不同目标而实时形成的，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事呢，其中或许已经牵涉到了法则层面力量。
　　在这般暗自思索之中，新的景象自薇莉丝周遭渐渐浮现。
　　「嗯？这……又是啥啊？」
　　如寰宇般空旷无垠的幽暗中，牧师小姐看见了一团正在缓缓收缩，舒张，如心脏般跳动的黑色光芒。
　　黑色的光，听起来似乎很奇怪，但那的确是有别与普通夜幕的奇异姿态，就像诸如 「五彩斑斓的黑，五颜六色的白 」一样，是本不应存在，又确确实实存在的不可思议景象。
　　这也是目前薇莉丝放眼所及之中，唯一可以观测到的事物。
　　然而，还没等她凑近去仔细看看那究竟是什么，那光却突然爆发开来！
　　如黑洞般吞噬了天地间的一切！
　　「唰！」
　　周遭景象一片模糊，再度清晰起来时，已经换成了另一副新的场面。
　　「……？」
　　「什么乱七八糟的？」
　　嘴上这样诧异地喃喃自语着，但薇莉丝却隐约意识到了一件事实。
　　她大概已经通过，或者说……是跳过了第三关的【堕】，虽然原因不明，但如今展现在眼前的，恐怕是第四关【恨】了。
　　判定的原理很简单。
　　因为薇莉丝心中基本不存在【恨】这种情绪，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值得她将心情上升到恨的层面，少女也从来不会把错误一昧归咎到他人身上，有冤报冤，不爽就揍，从不拖延。
　　除了唯一的例外。
　　在这一刻，她确定了，这里的关卡绝对是按照每个人不同心境与过往定制的，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借鉴了当事人的记忆，否则，绝不会出现如今这般场景。
　　「滴滴……滴滴……」
　　在整体由白色构成的明亮房间之中，机械仪器和表盘的滴答作响声清晰可闻，薇莉丝站在床边，看见了正躺在上面静静酣睡的，那还在襁褓中呼吸的婴儿。
　　「……」
　　像是察觉到什么那般，少女偏过头去，将被称作【病房】大门处的两道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一男一女的两道虚无之影，他们背朝着这边，薇莉丝看不见对方的长相，但这样的场景，她却分外熟悉。
　　「呜哇！呜哇啊！！！」
　　突然，那床上刚出生不久的孩童大声啼哭起来。
　　门外的两道身影微微回过头，似是在不舍，又像是犹豫着什么，但很快，他们还是打开了病房大门，在 「啪嗒 」的门锁闭合声中，远行而去。
　　「呵……恨吗，的确是恨呢。 「
　　床上婴儿，是曾经的薇莉丝，尚未成为薇莉丝的他。
　　而那一男一女，自然便是他那打从出生起便素未谋面的父母。
　　上一世，或者说蓝星上的薇莉丝是孤儿。
　　打从记事的时候开始，他的父母就已经消失了，薇莉丝不知道自己的双亲是谁，甚至不清楚自己是谁，按照能够接触到的资料记载，他从小到大，都是在医院和孤儿院照料中成长起来的。
　　他的身体患有某种先天性病症，那种怪病导致他根本无法像正常人一样随意在外界行走，只能常年呆在病房和孤儿院的房间之中，如同一只笼中之鸟。
　　虽然由于某些好心人资助，他的生活可以算得上衣食无忧，甚至能第一时间享受到【幻世】这种最新开发出来的划时代网游……
　　但那并不能弥补曾经的他，和她对自由的渴望。
　　所以，薇莉丝酷爱冒险，不愿意被拘束在某个固定的城市或地点。
　　所以，他恨过那不知为何抛弃了他的父母。
　　这样的场景并不存在于真实之中，而是曾经还没有成为薇莉丝的时候，他无数次在心中，睡梦中想象，哭泣，憎恨时的景象。
　　父母，那是他唯二憎恨的存在，即使根本不了解对方的任何信息，也不清楚对方是否还存在。
　　或许，这就是他最大的心魔吧。
　　「但，我已经不是他了。」
　　少女抬起头来，银蓝色的双眸如同倒映开来的澄澈明镜，波澜不惊。
　　「现在的我，是名为薇莉丝的存在，这是真实的世界，崭新的人生，我并无任何不满。既然如此，又何必拘泥于过往，沉迷执念不可自拔呢？往昔种种……呵，还是散去吧。」
　　她抬手轻拂，眼前的景象便如同被搅动而起的湖面，荡漾开徐徐波澜，化作无形。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恨】之一阻，已在身后。
　　场景再度于眼前重组，已经渐渐习惯了这般变化的少女干脆双手负于身后，老神在在地等待起来。
　　接下来，就该是【爱】了吧。
　　说实话，连薇莉丝自己都有些想象不到，有关这方面的内容心魔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毕竟这种黏腻的词汇，离她实在是太遥远了一些。
　　很快，新的景象渐渐浮现。
　　她来到了一座清幽的古堡，或者说高层别墅之中。
　　熟悉而久违的三月在夜空之中洒下光辉，少女身上披起淡淡的银色纱衣，几棵修剪齐整的树木在窗外随着夜风莎莎作响，一切都是如此静谧而美好。
　　薇莉丝很快便想起了这是哪。
　　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倒是勉强能算她在这边世界的半个 「家 」吧。
　　这是神圣帝国圣都天使之城，艾德文娜以个人名义出资购买和翻修后，转让到薇莉丝名下的那栋高档别墅。
　　也是牧师小姐在这边唯一实质性拥有的 「房产 」 。
　　牧师小姐暗自思忖着。
　　如果说这里的每个场景都是按照当事人记忆中某些印象为模版，在一定程度上修改后制作出来的，那么既然身处神圣帝国，古灵域这边的人肯定就没理由出现，那么……
　　突然，一道分外耳熟的声音在夜风中掀起波澜。
　　「主人 ~」
　　少女微微一愣，将投向窗外的视线回转。
　　来者身影，自然而然映入她的眼帘。
　　那是有着绚烂金色长发，头生两只俊俏龙角，鳞甲化作野性而干练的热裤短衣，裸足着地，身后白金色长尾微微翘起，在空中灵活摇曳着的少女。
　　「……小光？」

第一百零三章：何为爱、何为恶
　　少女身材修长，轻便短衣勾勒起胸前饱满而不失圆润的美好弧度，英姿飒爽的俊俏身姿给人以满满安全与信任之感，她单膝跪倒，仅被奇特绸缎包裹些许的白皙裸足平搭于洁净地面，又微合美眸，向窗边呆愣的黑发少女温顺垂下头颅。
　　「主人，我好想你。」
　　「小光……」
　　听着龙娘少女如被遗弃小狗般呜咽的声音，即使牧师小姐平静无波的心中，也不禁泛起些许名为 「疼惜 」的涟漪，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也时常会想念你。」
　　闻言，金发少女抬起头来，如耀日般璀璨的金色竖瞳之中，却带上几分从未有过的哀伤。
　　「为什么主人要一言不发地离开呢？是小光哪里做得不好，惹您生气了吗？您不要我了吗？」
　　牧师小姐银蓝色的眸子并未躲避对方，只是无奈道。
　　「傻丫头，首先你要记住，无论做了什么，想要做什么，哪怕是与整个世界为敌，我都绝不会抛弃你的，你……可是我最最重要的家人和伙伴啊。」
　　「主人只是觉得，如果真正为了你好，就不能永远成为你依赖的对象和饲主，你在身为我薇莉丝宠物的同时，也是一条尊贵而强大的神圣水晶龙，你该有自己的追求，期待和生活，而不是仅仅作为我的附庸存在。」
　　「我希望有朝一日，能从旁人口中听见【你就是那条白龙大人的契约者？】，而并非【薇莉丝，这是你的宠物吗？】之类话语，这是主人对你的期待。」
　　「正因为很爱你，所以，我才必须要这么做，小光……你能理解吗？如果真的是你，一定能理解的吧？」
　　「主人……」
　　龙娘少女璀璨的金眸之中光华流转，哀怨之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纯粹的思念和渴望。
　　她再度低下脑袋，将柔顺的金色长发和一对俊俏龙角中央，龙族最隐私的部位展现在薇莉丝眼前，如同乖乖露出肚皮的小狗。
　　「您……能像以前一样摸摸我的头吗？」
　　「……」
　　黑发少女没有开口，只是像曾经无数次那样，抬掌，轻轻搭在自家宠物光滑如绸缎的长发之上，给予她久违的温暖。
　　这一刻安宁，似乎格外久远而绵长。
　　光影如泡沫般渐渐淡去，熟悉的景象在荡漾中化作虚无，最后，只余下两位少女交织的身影。
　　结束了亲密而纯粹的互动，龙娘少女抬起头来，白金色长尾似添起活力般再度摇晃着，释然微笑。
　　「主人，我会等您回来，无论多久，我都会一直等下去的，请您不用顾虑，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晓光……永远不会成为您的负担。」
　　「放心，不会太久的。」
　　点了点头，最后的光影升空而去，龙娘少女亦化作光点消散无踪。
　　抬起手来，感受着掌心残留的温暖和淡淡思念，与心中那从未体验过的些微苦涩，黑发少女若有所悟。
　　「这就是……爱吗。」
　　……
　　奥斯特帝国北部，兰纳斯行省。
　　装饰精美的辽阔山洞之中，盘缩圈绕起来的白金色巨龙结束了睡梦，缓缓醒来。
　　听着洞外远处来来往往的嘈杂脚步，轻嗅那些已经有些熟悉的 「供奉者 」味道，巨龙在光芒中化作已经许久未曾转变的人形。
　　她白皙如玉的五指下意识自眼角抚过，带起些微湿润，如耀日般璀璨的金瞳之中，却浮现出绝不会让任何外人看见的温馨与释然。
　　「主人，我会等你的，一切……都如您所愿。」
　　她再度化作龙影，起身向着洞外而去，带起不久后山崩海啸的欢呼之声。
　　……
　　另一边。
　　七情已过其五，这场【人之门】所赋予的考验，也将要走到尽头。
　　接下来，应该就是【恶】了。
　　空间在微微扭曲，少女收拾心绪，静默等待着。
　　突兀，破空之声自其背后猛然袭来！
　　薇莉丝毫不犹豫，头也不回地将手中同一时间浮现出的修长圣杖横扫而出，带起 「叮 」的激烈交响之声！
　　「……」
　　入手沉重，来者恐怕实力非凡。
　　一击而过，牧师小姐终于转过身去，将对方的身姿映入眼帘。
　　随即面露恍然。
　　「原来如此，这就是我心中认为的【恶】吗。」
　　并非永生御座，御妖宗之流那样虽然叫她厌恶，却并未太过放在心上的杂鱼蝼蚁，伫立在少女身前的，是一道身着璀璨光之铠甲，身后有光轮映照开来的伟岸身影。
　　祂淡金色的眸被盔甲掩藏其中，渲染起另类颜色的灰金长发在翻涌的光元素中微微飘荡，手握宛若流光化作的华美长刀，与黑发少女相对而立。
　【……】
　　祂没有开口，说话的，依旧只是薇莉丝。
　　「你说……为了一两个自己的至亲之人而牺牲千万无辜生灵，和为了顾全大局选择让身边同伴遭受苦难，这二者究竟哪种才是正确的呢？」
　　祂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缓缓抬起手中长刀。
　　少女笑了，又很快轻声叹息。
　　「哈，也是呢，既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光明之神】而非守门人泯尘，就证明我内心深处其实更偏向于前者吧。」
　　「换言之，如果在完全相同的情况下，我或许也会做出与你一样的选择，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至亲，而任性走向将会危害苍生的路。」
　　「这样看来，我或许也的确称得上【恶人】二字。」
　　光明之神的刀锋，在少女眼前展露峥嵘，这是她的心魔，是她自己斩向自己的一刀。
　　但，少女并未迷惘。
　　「即使如此，即使再来一次，我依旧会阻止你，双标也好，自以为是也罢，我只是做了自己当时该做的事。」
　　「泯尘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踏上了与你同样的道路，那也必是因为在我心中，她的分量比这方天地更重吧。」
　　黑发少女抬起手中长杖，金色的光，在她身后汇聚。
　　「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我并不否认这点，我也不想失去这份自私，因为这份【恶】，恰恰是我依旧为【人】的证明啊。」
　　「所以……」
　　「光。」
　　「筝！！！」
　　圣洁伟岸的光之化身挥出圣枪，将斩来惩戒之刃的心魔连同刀身分断。
　　「此身并无迷茫，我会做我该做的，在我心中正确的事。」
　　「砰！！！！！！」
　　光明之神的身影崩碎为漫天光点，那光却凝而不散，如纷纷扬扬的星火涌向少女。
　　名为【薇莉丝】的存在抬手将其握入掌心，光芒融入身躯。
　　「这份【恶】，我甘之如饴。」

第一百零四章：我想成为你的伙伴
　　天地化作虚影，昭示着少女已然又一次跨过了心魔。
　　贪惧堕恨爱恶欲。
　【人之门】的考验虽不危险，却次次直击心灵最深处，这的确是非常有意义的一次经历。
　　为了搭建起这【六行阵宫】，恐怕混沌大秘境中曾经那些生灵们付出的代价，远比薇莉丝最初想象中更多得多。
　　接下来，大概就是最后一关了。
　【欲】这个字代表的意义十分宽泛，从最基础的生物三大欲望，到更加复杂，根据个人经历和性格形成的各种欲念都可以囊括其中。
　　说实话，在如今作为神族的情况下，薇莉丝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足够强烈的欲望了。
　　毕竟这具身体的各种需求都已经非常淡薄，不需要进食，不需要睡眠，也拥有足以做到大部分事情的力量，比起物质上的需求和欲望，或许还是精神方面可能性更高一些。
　　比如求知欲，探索欲之类……
　　「哗啦 ~」
　　荡漾开来的水声与浸润肌肤的熟悉温暖令少女微微一愣，薇莉丝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才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再度完成构建，而这里，同样是她记忆中分外熟悉的场所之一。
　　「薇莉丝？你在发什么呆呢？」
　　同样熟悉的清脆娇嗔自耳畔传来，还未等少女做出反应，一只湿漉漉的光滑小手便已毫无避讳贴上了她的脸蛋，带来些许美妙触感。
　　「唔……也没有很烫啊，应该不是泡晕了，而且你这样厉害的家伙，真的会出现那种情况吗？」
　　对方自水中起身，在遮掩着下半身的荡漾波纹中，来到牧师小姐身侧另一边坐下，几缕天蓝色的湿润发丝轻拂过少女鼻尖，带来些微酥痒和只属于长发主人的清淡香气，在浴场缓缓腾起的白雾映衬下，宛若一场朦胧的美妙幻梦。
　　「莉，莉莉娅？」
　　被喊出名字的蓝发少女偏过头来，面露笑意。
　　「怎么了？今晚的你有点奇怪呢，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难道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吗？」
　　名为莉莉娅 ·梅凯兰德的少女，或者说女王陛下拍了拍自己只有小半漂浮在水面上，如羊脂白玉般光滑的饱满圆润中央，带起一阵波涛摇曳，又再度笑道。
　　「真拿你没办法，说吧，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哦，再怎么讲我现在也是一国之主了，肯定是多少能帮到你的，薇莉丝小姐 ~」
　　「不……啊，我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是啊……有些意外呢。
　　没想到，在代表着【欲】的最后关卡中，展现在眼前的竟然会是这样一番景象。
　　将落在对方几乎可谓身无寸缕，又因池水温度而泛起微微暖红的白玉般娇躯之上视线收回，薇莉丝深吸了口夹杂着些微药香，与某女王小姐独有气息的湿润空气，平复下因方才那少女光滑肌肤和温度而泛起涟漪的躁动。
　　好吧，不得不承认，当初在联合王国结束纷争，即将启程前往碧空之国的一个多月摸鱼生活，的确是她穿越至今，甚至可以说人生至今体验过的最惬意时日了。
　　偶尔和莉莉娅一起睡着舒舒服服的女王大床，一起喝下午茶，享用甜点，品尝各种各样上贡而来的珍馐美食，逗逗鸟，养养猫狗，每晚还能泡上比泳池都大，却仅供两人享受的私人药浴，几乎可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虽然牧师小姐对这样的生活并没有依赖或强求之意，但有好日子过的话，她也没理由特意去风餐露宿不是？
　　何况那些好吃的两个人根本解决不掉，时不时还能带回去跟小龙娘分享呢。
　　在某女王小姐极尽所能的精心投喂和照料下，薇莉丝甚至偶尔会在心中生出 —— 「或许就这样留下来似乎也不错 」之类的想法。
　　但……
　　牧师小姐感到了好奇。
　　她内心深处属于【人】的那一部分，究竟在贪求和留恋这段过往中的什么呢？
　　是这里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以无忧无虑摆烂的怠惰，亦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思索之时，与牧师小姐一样赤裸着滑嫩娇躯浸泡于池水中，懒洋洋靠在身后软垫上的她再度开口道。
　　「呐，薇莉丝，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开心和放松吗？ 「
　　黑发少女转过头去，与已经成为一国之主的少女对上视线，那明眸之中的柔软和温馨，是她从未在莉莉娅面对任何其他人时目睹过的稀世珍宝。
　　不知何时，她似乎有些不同了。
　　见少女只是点点头，莉莉娅也颔首轻笑。
　　「我也一样，记得母后曾经告诉过我，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生出了这样的感觉，就代表她们之间缔结起了牢固的羁绊和信任，呵呵……好高兴，薇莉丝也同样信任着我呢 ~」
　　牧师小姐依旧没有开口，蓝发少女也仿佛早已习惯她的这般态度，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薇莉丝，还记得我当初给你讲的……那个有关于月神露娜和三月的传说吗？」
　　「哦，记得。」
　　话音刚落，黑发少女突然感觉到一份光滑柔软的触感在水下悄然交织而来，她下意识想要躲避，但对方却已更加强硬地撞入其掌心，用力扣住她的五指不肯松手。
　　「莉莉娅？」
　　直视着少女银蓝色的局促美眸，女王小姐唇间呼出的甜美香风拂过牧师少女脸颊，温柔而坚定。
　　「薇莉丝，我想成为你的伙伴，真正意义上的伙伴。」
　　「我知道的，你很快又要离开了对吧，你是天上皓洁无瑕的明月，美好，又那样难以触及，即使拼尽全力，我也无法走到你的身边。」
　　「是你在我人生中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就像一颗散发出无尽光芒的耀日，无所不能，力挽狂澜，以最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帮助，拯救和改变了我，又在我已经不再需要帮助的时候悄然离开……」
　　「说实话，我经常会自我怀疑，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资格承受你的恩赐，是不是随便换成另一个人，换成班，换成德维特，乃至于帕特里克，只要有你在，他们也能做到相同的事？」
　　「因此，我时常感到自卑和茫然，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坦然站在你的身边……」
　　「是的，我没有能力将你留在身边，因为我是卑微的凡人，而你是真正的神明。」
　　「但……仅仅一次也好，仅仅是在这样虚无缥缈的梦中也好……我……我真心希望和你更进一步，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哪怕只是我荒诞的妄想。」
　　蓝发少女微微垂下脑袋，似是在掩饰她的羞涩，但很快又再度抬头，面露坚定。
　　「上一次你没有回应我，那暗示太过隐晦，我也始终放不开王族的架子，无法正视我们的关系，顾虑重重，最后让你逃走了。」
　　「后来我想了很久……很久很久，知道吗，尤其是在得知你失踪的那一刻，浓郁的悔恨和不甘几乎要将我的心彻底淹没！」
　　「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从此之后再也听不见你的消息，看不到你的容颜，怕你就此消失在我的人生之中，我简直不敢想象那样未来的光景……」
　　「所以这次，我一定要抓住你……薇莉丝！」
　　「唔……？」
　　香风扑面，带着湿润水汽的滑腻肌肤在些微颤栗中贴覆而来，温软而甜腻的唇与另一双略显茫然的樱桃交织重叠，那是极致的美好和欲望，少女从未感受过的火热。
　　「……」
　　应该推开她吗，亦或者以蛮力驱散这香艳而美好的夜晚？
　　这一刻，薇莉丝的心中回忆起了很多，思考了很多，但蓝发少女方才眼眸余光中的那一抹无助，终究让她放弃了先前的打算。
　　她只是微微苦笑着放松了身体，又在某个片刻，自心中浮现出一缕念头。
　　这……当真还能算作【欲】的考验吗？
　　「哗啦 ~哗啦 ~」
　　水波荡漾。

第一百零五章：破阵
　　再度回过神来时，薇莉丝已经重新站在了密闭的寂静空间之中。
　　回忆起先前那番难以言述的甜蜜触感，少女不禁露出几分带着复杂意味的苦笑来。
　　说实话，虽然是逼真到几乎无法与现实区分的考验，但实际上一开始，牧师小姐的神念就早已扩散开来，找到了她本体所在的真实空间，即使真的无法克服心魔，她也可以用更蛮横些的手段来脱身。
　　她只是想亲眼看看，内心深处究竟潜藏着哪些连自己都不完全清楚的情与念，就像方才那样。
　　「伙伴……那真的仅仅是根据我内心想法虚构出来的幻影吗？究竟只是我的心魔作祟，自以为是，亦或……」
　　罢了，等回到那片大陆，再去找莉莉娅好好谈一谈吧，这次不告而别恐怕确实让许多人感到了担心，今后得更替他人着想一些才行。
　　收起摇曳的心思，神族出色的身体素质很快发挥了作用，将薇莉丝的精神重新平复至波澜不惊之境。
　　她举目望向四周。
　　这里，是一片空旷无垠的大厅内部。
　　墙壁，地面和天花板都是清一色的黑灰状，并非以砖石堆砌而成，而是宛若熔铸之后金属那般浑然一体，就像将人放进了大大的三角形方盒之中，连窗户都没有开启半扇。
　　唯二与外界相连的地方，便只有她身后不远处，那先前踏进房间所见的尖锥状入口，和与其对应，设置在 「方盒 」最内侧的一扇小门。
　　「人世中的千千万万，到最后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吗……倒是看得很透彻呢，【人之门】名符其实，也不知道这【六行阵宫】究竟是哪位大能设计出来的。」
　　薇莉丝再度环顾着空无一人的空间，若有所思。
　　这里，应该是【六行阵宫】的外侧，对应六门之一的空间，每个进入【人之门】的生物都会在此接受考验，先前无论环境和场景怎样变化，实际上她的本体始终都站在此处一动未动。
　　这一点，其实薇莉丝在刚开始过那七关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本质运用的，应该是跟乐仙船上梦蕊与花妖们引梦之术近似的，将生物意识导入梦境的原理，只不过更加深奥复杂罢了。
　　这是将梦化作真正【现实】的力量。
　　不过，既然这里就是【人之门】内部的真正空间……
　　且不提那位西元灵女和桃花卫们是否有进入此门，先前小空感知到的那批外来者，包括她本人和慕容云在内，至少后者应该也在此接受考验才对，毕竟她们是一起进来的。
　　奇怪……其他人都到哪去了？
　　虽然心中疑惑，但牧师小姐的行动并不会因此改变，既然已经通过了【人之门】的测试，就没理由继续呆在这里浪费时间。
　　正前方那扇小门，已经在最后一场幻境破碎的同时悄然打开了。
　　既然那扇作为出口的门户开启，就表示她已经能够离开这里，但记得小空明明说过，只有六行阵宫全部通关之后，内部人员才能够脱离这片空间才对。
　　换言之……
　　意识到了什么，她踏前而去。
　　穿过门扉，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番更加奇幻而光怪陆离之景，但这次，已经不再是幻象了。
　　四周豁然开朗，并非密闭阻塞的室内，而是宛若置身于某片上古战场的遗址之中。
　　异兽的骸骨四散遍野，其中既有堪比巨龙的庞然大物，也有不过人类般体型的精巧留存，但它们早已尽皆死去，在岁月和时光的冲刷下，曾经存在的痕迹也就只剩这些残碎破烂的枯骨。
　　大地之上遍布着各种能量爆发开来后的凹陷与残缺沟壑，某种恐怖的能量风暴至今仍如屏障般萦绕在这片空间上方，将整片天空都渲染为垂暮般的昏黄之色。
　　而在这古战场的正中央……
　　少女竟看见了一支自地下伸出，直冲向天际的宏伟巨柱！
　　那巨柱足有数百丈宽，如巨峰般，末端直插入天空中能量风暴的深处，虽然隔得很远很远，却依旧占据了薇莉丝视野中的大片空间，如同真正的巍峨山岳，叫人无论如何都难以忽视。
　　沧桑而远古的洪荒气息自其上弥漫开来，仅仅只是斜斜地伫立在那，便已成为了这片天地的核心。
　　能量风暴带来的垂暮夕光将天地照亮开来，顺着这道光芒，薇莉丝将视线平移，落在就站在她不远处那位黑色短发，头顶却长着一对可爱银色猫耳的 cosplay少女身上。
　　「怎么只有你在这，慕容云那小子呢？」
　　同样正在眺望那不明用途巨柱的小空回过头来，向刚刚抵达此处的牧师小姐露出微笑。
　　「比预想中还要快一些，时间倒是正好，看来薇莉丝你对人世中的七情六欲看得很淡啊。」
　　黑发少女翻了个白眼。
　　「别说得我好像个和尚一样行不？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被反过来呛了一句，小空倒是不以为意，只像老友闲谈般轻快地重新转回视线，仰望向远方那擎天巨柱，淡然道。
　　「那个叫慕容云的小家伙还不够成熟，接受六行阵宫的考验尚可，但要在这里直面敌人的话，无论他心中做出了怎样觉悟，又或者是否已克服心魔，绝对的实力差距都大概率会将他导向唯一结果，那便是化作这满地亡骸中的一员。」
　　「他是个很有前途的人类，天赋不错，就这样死掉有些可惜了，所以我并没有带他过来，他也不可能像你一样这么快就通过【人之门】的考验。」
　　听对方这样说着，薇莉丝也很快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是……慕容云还在接受考验？六行阵宫内也存在着多重空间，将每个参与者都分配到了独立环境中？」
　　小空忍俊不禁。
　　「不然呢？否则如果有双方同时进门，谁又提前结束了考验，选择攻击那些毫无防备的人又该怎么办？总得考虑到各种各样的情况吧。」
　　「这样啊，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呢，无论是混沌大秘境，亦或者这个【六行阵宫】？」
　　猫娘小姐再度微微一笑，似乎终于独处的现在，她已经放下了任何掩饰，直言不讳道。
　　「当然熟悉，因为这【六行阵宫】，可以说就是我亲手缔造的。」
　　她又看了眼牧师小姐同样平静的银蓝色美眸。
　　「薇莉丝，你好像并不惊讶？」
　　黑发少女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毕竟你表现的实在太明显了嘛，无论是展现出来的各种能力，又或者对这片秘境的了解，包括桃花圣尊它们对你的尊敬，都在明里暗里证明着你的身份不凡。」
　　「尤其是轻轻松松避开了【人之门】的考验，提前来到此地这点，几乎已经明示了你跟【六行阵宫】的建造者关系密切，再加上一口道出这里存在着寻常人难以理解的多重空间后，还看不出问题的话，我也太蠢了点。」
　　「小空，你到底是谁？」

第一百零六章：遥久的幸存者
　　「我是谁……吗。」
　　似是被这句简短话语勾起了过往回忆，少女如宝石般通透的竖瞳之中，浮现出些许沧桑与感慨，又再度回眸。
　　「你就当我是曾经居住在这混沌大秘境之中，本该与那个被称作【祖龙】的家伙一并陨落，却好运捡回条命的……幸存者吧。」
　　「你是祖龙的同伴？与它对等的同伴吗？」
　　牧师小姐微微皱眉，又像是不满意这模棱两可般回答一样，再度追问道。
　　「那你的真身到底是什么？为何要隐居在桃花峰上？当初那场黄昏之战你们又究竟在对抗什么？」
　　「呵呵，好问题，而且一个比一个犀利呢。」
　　笑了笑，小空将双手负于身后，却并未偏头看向身边的少女。
　　「薇莉丝，你之前将我们称作妖，那就以妖的角度来说明好了。」
　　「本体这种东西，可是妖最大的秘密之一，尤其那些数量稀少，传承久远的妖兽，本体的信息就代表着弱点和命门，非绝对亲密者不能得知，就像桃沐，你同样不清楚她的真身是什么对吧？」
　　「薇莉丝……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何要将这般重要的秘密告诉你呢？」
　　「……」
　　牧师小姐沉默了。
　　正如小空所说，本体代表着一种信息，越是实力高深的强者，这种信息背后承载的分量就越重，如果对方说出口来，就表示她已经全盘信任了薇莉丝，并将自己的弱点主动暴露在少女面前。
　　就像猫猫狗狗这样的宠物，只会在主人面前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一样，那信任太过沉重，也代表着因果的牵绊与纠缠，而薇莉丝与小空仅仅只是刚见面不到一日的萍水相逢者而已。
　　就算对方愿意给予答案，薇莉丝又能够坦然接受吗？
　　她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给予对方等量的信任，让天秤归于平衡，而如果只是索取却没有回应，那就与少女从始至终坚持的【平等交易】背道而驰了。
　　这乍听之下是很莫名其妙，无关紧要的琐事，但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却等同于心灵的漏洞，平时或许还没什么，但如果遇上像之前【人之门】一样的心魔考验，乃至更加强大，连薇莉丝都难以 「作弊 」的强敌……
　　那便是致命的破绽。
　　似乎早已明白其中关键，小空不以为意，也没有让古战场上寂寥的风继续带来沉默，笑着继续开口道。
　　「呵呵，开个玩笑，其实并非我不愿告诉你，只是有些话还没有到能够说出口的时机，不过除了一些关键节点外，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的好奇心……」
　　「至于为何要隐居在桃花峰上，很简单，虽然我当初自灾祸中逃过一劫，但因果的力量并没有就这样轻易放弃纠缠。」
　　「我的身上缠绕着【毁灭】的气息，假如过分在外界使用力量，又或者做出一些特定之事，便可能导致其他难以言述的灾难展现于这个世界，甚至某些更加可怕的毁灭提前降临，那是我无法承受的后果。」
　　「所以，我选择了自我封印，隐居在混沌大秘境的入口处，一方面休养生息，另一方面，也是提防着【饕餮】的卷土重来，毕竟那家伙如果失去控制，也同样存在着毁灭古灵域的可能。」
　　「因果的纠缠吗……」
　　牧师小姐面露凝重。
　　实际上，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旁人口中听见类似描述了。
　　生物一旦达到被称作【神明】的境界以上，其一举一动，就都会牵扯起无数名为因果的丝线，那是神明独有的特权。
　　跳出因果，干涉因果，掌控因果。
　　无论是当初的西芙，如今的西芙琳，又或者过去的魔神奥莉薇娅，包括薇莉丝自己，在之前借用艾德文娜身体掌控【始源之剑】时，都曾不止一次清晰感受到这股力量代表的意义和真实性。
　　那是远比普通的魔力，元素或物质更加玄奥，足以凌驾于时间和空间之上的，真正无所不能的 「力量 」 。
　　所以，小空的话表面像是危言耸听，可实际上，却反倒真正证明了她曾经亲身参与到那场神战之中，或至少也与之存在某些直接而密切的联系，更具真实性。
　　神念，因果，这才是神明真正的武器，也是祂们那远远凌驾于凡俗之上强大的特权，但薇莉丝对此还只能说是初有涉猎。
　　因此，她愿意保持着充分的谨慎。
　　「小空，你是神明吗？古灵域的神明？或者用这边的话来说……圣仙？这个世界当初也曾有很多神明吗？」
　　猫耳少女终于转过头来，眸含深意。
　　「古灵域的确有过神明，但比起源初之地鼎盛时期依旧差了太多，现在的我，并不能算作完整的神明，还缺少了作为【神】最重要的那样东西，所以只能说拥有那个境界的部分力量而已。」
　　「我暂时没办法向你解释这件事，其中牵涉到的因由太过复杂，还没到能够说清楚的时候……」
　　「去登上灵隐仙岛吧，薇莉丝，到了那里，你的一切困惑都会得到解答，但那也代表着你真正踏入和拥抱了只属于自己的命运，这份选择的权力，永远都在你的手中……我会等下去。」
　　「小空……」
　　心头那不明缘由的熟悉感愈发膨胀，牧师小姐犹豫许久，终究忍不住再度开口追问。
　　「你……曾经认识我吗？或者说，认识曾经的我？」
　　然而，猫娘小姐只是再度轻笑，便重新回过头去。
　　「谁知道呢，或许吧，但那对现在的你我而言已经并非关键，我们曾经认识也好，萍水相逢也罢，现在的你……是薇莉丝，也只是薇莉丝，不是吗？」
　　「……」
　　少女沉默不语，小空也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将视线三度投向远处那直入云霄的擎天之柱。
　　「做好准备吧，接下来，还有件麻烦事需要我们处理呢，我不太清楚你现在状态如何，但如果只有先前展现出来的那种程度，这可能会是一场硬仗哦。」
　　话音刚落。
　　「唰唰唰唰唰唰！」
　　六道银色光华在古战场各处相继闪现，随即，大地之上已经浮现出六名形貌各不相同的身影。
　　那六人所站之处各不相同，最远者甚至间隔了足足近千米之遥，但只要仔细观察却不难发现，如果将他们的位置各自以线条相连，便刚好能构成一张完整的六芒星图案。
　　而且，正巧将薇莉丝与小空围堵在中央，或者说，她们是故意提前来到了现在的位置。
　　将沉浸在方才那段意味深长对话中的心神重拾，薇莉丝展目环顾四周，将那突然出现在这片空间的六道身影映入眼帘。
　　光华闪烁，在少女掌心汇作圣杖。
　　……来了吗。

第一百零七章：七天魔尊为什么只有六个？
　　交替观察着位于各处的六道身影，它们的存在，薇莉丝并不完全眼生。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漂浮在空中，如幻影般诡谲的惨绿色幽雾所凝人形。
　　那人形四肢健全，无眼无鼻无唇，仅能看见一张迷糊不清的面孔，但那似曾相识的气息，牧师小姐却不会这么快忘却。
　　正是当初在曾家村试图举办生祭，却被灵枫与白儿，以及某位突然冒出来的薇莉丝小姐所阻止，击败，但并未简单死去的罪魁祸首。
　　七天魔尊 ——【雾隐】。
　　第二人，着一袭素白衣袍，白发苍老若百岁老人，却拥有足以令天底下任何爱美女子羡慕嫉妒至极的，宛若初生婴孩一般精致细嫩的皮肤，正面带好奇向她们二者看来。
　　七天魔尊 ——【药师】。
　　第三者只是惊鸿一瞥，连薇莉丝都还没来得及注意去看对方长相，那身影便已像是遁入虚空般消失不见，可那股依旧萦绕着的隐隐约约窥视感，却已证明了它的身份。
　　七天魔尊 ——【掠空】。
　　第四者是一枯朽老人，骨瘦如柴，穿着破破烂烂的布衣，似乎只是直接随便拿块破布遮住身体一样随意，头顶毛发亦稀疏而干枯，手中却握着比人还要高，顶端悬挂有数面飘扬旌旗的怪异骨杖。
　　浓郁阴邪与不详气息自他与那骨杖上弥漫而出，只是站在那里，便令沧桑的古战场平添几分寒意来。
　　虽然薇莉丝没有见过他，但这个老头子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却是所有六道身影中最为强盛而凶悍的，虽然仍不及桃花圣尊，却已经完全不亚于之前桃花峰上那条黑蛟或金甲鸟人。
　　第五者看起来很正常，也是对方之中与【人】这个概念相距最近的存在。
　　那是一位妙龄女子，拥有与灵国人截然不同的粉色长发，着轻薄罗裳，粉嫩肌肤在衣襟间若隐若现，身材玲珑有致，美眸灿若桃花，是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足以称之为上品的美人。
　　看起来，她很像一名桃花卫，或者说桃花妖的人形，但它不可能是。
　　因为，它的本质并不是生物。
　　或许普通人看不穿其中端倪，但结合前因后果与这女子身上隐约波动的气息，薇莉丝一眼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剜心邪妖。
　　古灵域中相对稀少，但却极难对付的一种上古妖邪。
　　寻常妖邪没有理智，只会遵循本能依附或袭击其遇见的生者，即使再强大，也终究能找到巧妙应付它们的法门，可剜心邪妖却截然不同。
　　这种妖邪是有 「心 」的。
　　它们拥有完全不亚于，甚至更在寻常智慧生命之上的异样理性，甚至能表现出如人类一般丰富多彩的情感，懂得趋利避害，利用环境和外界一切因素来保护自己，帮助自身成长。
　　剜心邪妖即使再弱小，也比寻常妖邪要难对付十倍以上，无论在古灵域的哪个国家，一旦被确认了这种妖邪的出现，都会立刻放下手中事务，调集力量全力围杀，不留其成长空间。
　　因为，剜心邪妖的 「心 」并非来源于它自身。
　　顾名思义，它会从字面意义上掠夺其他生物的 「心 」 。
　　就像最狡猾的捕猎者一样，剜心邪妖会根据自身当前的能力水准，来巧妙挑选落单的袭击目标，想尽一切办法将其悄悄杀死，并在物理意义上剜出其心，吞食。
　　这并非单纯为了满足食欲，剜心邪妖最可怕的地方便在于它每吞噬一颗心脏，就能以此获得对方绝大部分的记忆，知识和能力修为，甚至将外形都变化为对方生前模样，取而代之。
　　随着吞噬心脏的数量不断增加，它会变得越来越狡猾，强大，越来越像真正的生灵，但其本质，却依旧是那由【毁灭】和扭曲法则诞生而来，完全处于生灵对立面的残忍妖邪。
　　因为其能力的类似，一些记载着秘闻的古籍上，也会将剜心邪妖称作【小饕餮】。
　　任何一只成长起来的剜心邪妖，都将带来难以想象的可怕灾难，这在古灵域近千年历史之中早已不是第一次被证明的事实了。
　　所以，对方目前这副娇滴滴的样貌并非它自己，而是上一个被这只剜心邪妖残忍杀害并吃掉心脏的受害者，这种妖邪的外形无法主动控制，只会根据最近所吞 「心 「的来源而自行变化。
　　这也是对抗和寻找剜心邪妖的为数不多几种手段之一了。
　　看来，已经有桃花卫在之前命丧此妖手中，而这只剜心邪妖，也绝不可能刚刚才出现于古灵域，甚至或许是目前这个世界最强的一只剜心邪妖。
　　至于那最后一道身影，便更加诡谲异样了。
　　那是一团看起来像水或某种粘液，却违逆了物理法则径直漂浮在空中，呈现出某种不断旋转的圆环状物体，像是一道中空的水环。
　　水环只有大约两三尺直径，无眼无耳无唇，也没有人类的四肢或其他器官，也感觉不到任何气息，连薇莉丝一时半会都没看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来。
　　虽然后三者牧师小姐都还是初见，但根据【雾隐】，【药师】和【掠空】的身份来判断，这六道身影恐怕都是七天魔尊，或与其性质类似，狼狈为奸的家伙。
　　毕竟剜心邪妖这种可怕妖邪几乎是生灵公敌，寻常人要么畏而远之，要么群起攻之，又岂会选择与其合作呢？
　　古战场之上并无人烟，那六者同时出现，几乎下一刻就与并肩站在中央的薇莉丝二女对上了视线，默契汇集一处，并向这边走来。
　　牧师小姐耳边传来小空的轻笑声。
　　「这么快就攻破了全部六门，发现有人在提前等着它们也不逃跑，而是选择应战……看来这些家伙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啊。」
　　「嗯，跟之前袭击桃花峰的那批人应该是同一路，你瞧那个穿白衣服叫【药师】的家伙，没想到挨了那样一发还能安然无恙，倒是挺有几下子呢，得小心一些了。」
　　虽然表面上依旧淡定地跟小空聊着天，但薇莉丝其实早已经暗中调集起了身体里澎湃的魔力，随时做好召唤和战斗的准备，并且将 sp悄悄向周围散发出去，寻找着某些东西。
　　她在找那位西元灵女殿下。
　　说到底，如果只是想要入侵混沌大秘境，这些人什么时候行动都可以，又何必等到现在呢？
　　所以很明显，这次行动的关键，其实还在那位行踪不明的痕小姐身上。
　　对方需要找到她，才能在这古战场中做些什么，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他们既然已经展开行动，就说明痕也已经抵达了这片空间才对。
　　已经……很接近了。

第一百零八章：杂鱼杂鱼，都是杂鱼～
　　但无论那个 「痕 」藏在了哪，目前又打算做什么，薇莉丝想要找到她的话，恐怕还得先解决掉眼前的问题才行。
　　「原来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那名为【雾隐】，曾经在曾家村与牧师小姐有过一面之缘的身影率先认出了她，并主动出声打了个招呼，看起来倒并不急着动手，而是在观察着什么的样子。
　　虽然其他几人脸色都略显微妙，但唯独那位【药师】却仿佛格外淡定，只是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二女几眼，视线尤其在薇莉丝身上停留地格外长久，才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惨绿色雾气人形。
　　「既然认识，何不介绍一番？」
　【雾隐】冷笑一声。
　　「呵呵，这位便是本尊之前提到的，先前在千年之夜至阴极点突然出现，出手打断了生祭，以至于令我等计划受挫，不得不重做调整的那位薇莉丝小姐了，不是冤家不碰头呢。」
　　「原来就是你。」
　　那手握骨杖的枯瘦老人眸中精光一闪，攥住杖柄的指节也带上了几分力道，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正判断着双方战力和形势，表情游移不定。
　　牧师小姐淡然一笑。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逮住这么多大鱼呢，你们倒是送得很勤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
　【雾隐】也笑了，它的声音不似黑发少女那般清脆，依旧沙哑得宛若乌鸦啼鸣，但其中所蕴含的自信，却是比之前者分毫不差。
　　「许久不见，道友却是依旧信心十足，但这次可不比当初在至阴极点之时了，虽然你们的出现的确在意料之外，但以二对六，未免也太过自大了吧？」
　　「你可知在场诸位都是何方强者？」
　　「几只稍微大一些的杂鱼而已，不知道又能如何呢？」
　　似乎以某种隐晦的视线望了眼那枯瘦老者，见其不露声色微微颔首后，雾隐并未在意薇莉丝的直言讽刺，反而继续像是自信满满般攀谈起来。
　　「哼，不知道友是否还记得，上次交手之时，本尊曾向你提过，我其实属于一个名为【七天魔尊】的特殊组织这件事？」
　　未等黑发少女接话，它又自顾自道。
　　「我们这个组织传承久远，在古灵域四国出现前便已存在了，内部成员虽少，却各个是身怀绝技，神通广大的绝世强者，被冠以魔尊之名。」
　　雾气凝聚的人形笑了笑，继续慢悠悠解释着。
　　「当然，所谓的魔尊，只是那些不明所以世人给予的敬畏统称，实际上我们只是各自抱负，与世俗常理不合，又拥有格外神妙的能力罢了。」
　　「就像已经将玄通化身之术修炼到登峰造极的我【雾隐】，上次你所击溃的，也只不过是本尊千万化身之一，根本不足道也，你若是觉得因此便拥有了对抗我们七天魔尊的力量，可实在是叫人忍俊不禁了。」
　　它抬手指向那位白发白须，却不知为何换了一套衣服的英俊青年。
　　「【药师】，天下第一医者，一身医术已达神鬼莫测之境，甚至能令亡骸复苏，枯木再春，甚至在我看来，已经完全不亚于那位据说神通可达冥府的【灵狐巫女】，想必道友也该多少听过些【不死药圣】的传说才是。」
　　药师脸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平淡神情，只是礼貌地微微颔首道。
　　「呵呵，薇莉丝小姐好神通，之前在桃花峰上承蒙关照了，在下已经很久未曾与您这样厉害的强者交手过，若有怠慢还望见谅 ~」
　　见药师不再言语，雾隐又将手指向身侧那像是流动旋转液体一样的水环，开口道。
　　「这位【映流】，乃上古存活至今的奇绝存在，我敢说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位强者能够在独自作战中赢过它，即使侥幸获胜，也无法杀死【映流】，至于其中原因，只要道友愿意……嘿嘿，很快便能明白了。」
　　那水环哗啦啦地转动着，速度似乎却比之前稍稍虽然快上了几分，虽然没有任何足以被称得上眼睛的结构，更不曾说出话来，但薇莉丝却能感觉到它正明显在盯视着这边，也不知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雾气看了眼那粉色长发，呈现出桃花妖外形的剜心邪妖，刚准备开口，后者便像是已经迫不及待般上前一步，巧笑嫣然。
　　「嘻嘻，两位妹妹有礼啦，那称号太过难听，还是别介绍了，人家现在的名字叫做桃菲哦。」
　　说着说着，她却突然擦了擦唇角，抹去不知何时滴下的一缕晶莹，像是个真正的清纯少女般尴尬起来。
　　「啊，抱歉抱歉，实在是太香啦，只是闻着味儿，口水便忍不住要落下来了呢，让两位妹妹见笑了 ~」
　　大概能猜到对方究竟在垂涎什么的薇莉丝挑了挑眉，也没有多说什么，更不曾对这份看似友好的招呼给予回应，只是依旧静静观望着眼前这帮家伙的表演。
　　那骨瘦如柴的干枯老者拍了拍 「桃菲 」肩膀，示意其不要轻举妄动，便顿了顿手中比人还要高的怪异骨杖，带起几声 「嘟嘟 」声响。
　　「最后是老夫，御妖魔尊【骨仙】。」
　　「薇莉丝，当初你在至阴极点的所作所为老夫有所耳闻，也知晓你化外民的身份，老夫虽然自诩并非良善，但向来也尊敬强者……」
　　「这件事是我古灵域内部的纷争，与你这种天外来客无关，现在转头离去，老夫可以念在你一身修为不易的份上不予计较，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古灵域闹得再厉害，也影响不到你的世界，又何必为了不相干之人来与我等以身犯险？」
　　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老家伙倒是没有撒谎。
　　或者说，越是修为高深的强者，除了那种专精此道的例外，就越不能在大事上随随便便开口骗人，否则因果的反噬可比普通人要严重多了。
　　而且从这老头子一开口，其他人就立刻安静下来的样子，他应该就是这些家伙的领头才对，从刚才对方出现时的站位方向上看，这个【骨仙】走的恐怕也是最厉害的【天之门】。
　　不过……
　　「御妖魔尊吗，你是御妖宗的老大？」
　　「……可以这么说。」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薇莉丝不置可否，又抬手指了指身边的小空。
　　「那她呢？我走了她怎么办？你好像从刚才开始就只是在强调我一个人的身份呢。」
　　骨仙眉头微皱，却依旧不露声色。
　　「她……应该是灵兽化形吧，与你不同，既然确定了跟桃花圣尊关系匪浅，老夫就不可能随意放走这样的强敌。如果道友硬要带她一起走，也可以，但至少得先让老夫在其身上种下一印作为保险。」
　　「印？什么印？」
　　似乎没有在这方面多费唇舌的意思，老者只是淡然道。
　　「呵呵，只是让她无法再成为我等敌人的印而已，放心，并不会损伤到这只灵兽本身的根基，如果道友愿意，老夫甚至可以做个好人，让你成为印，以及这只灵兽的真正掌控者，它的修为可是不浅。」
　　薇莉丝偏过头，与表情古怪的小空对视一眼，突然笑出了声。
　　「那你还真是个好人呢，需要我谢谢你吗？」

第一百零九章：就你叫魔尊是吧？
　　见两位少女同时无奈发笑的样子，【骨仙】再度皱了皱眉，握着那柄长杖的干枯手掌却微微下滑，沉声道。
　　「道友这是何意？」
　　少女抬手，修长莹润的洁白法杖在掌中焕发出微光，笑容却渐渐淡漠下来。
　　「我的意思是，你们已经试探得够久了吧？这里的确只有我们两个，但还不赶快行动的话，外面那些峰主一个个的可就要打进来了哦？」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急转直下。
　　枯瘦老人眸中寒芒暴涨，一声急喝。
　　「动手！」
　　「筝！！！！」
　　仅仅瞬间，便有寒芒自空无一物的虚无中掠空而至，直奔牧师小姐毫无防备的白皙脖颈袭来！
　　然而薇莉丝却不慌不忙，头也不回地将手中法杖向后扫去，正好顶在那裂痕尖端，仿佛未卜先知般挡住了这记蓄势待发已久的致命杀机。
　　「叮！」
　　甚至，她还有时间开口调侃一下对面。
　　「我说啊……连圣斗士都知道同样的招数不能对一个目标用两次，你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一击不中，那藏匿在亚空间裂缝中的【掠空】顿时飞速撤退，想要像上次一样逃遁而走。
　　但就像牧师小姐说的，吃一堑还会长一智，同样的手段或许初次见面能够有效，但反复施展起来，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何况，这回薇莉丝小姐的队友可也截然不同呢。
　　「破！！」
　　几乎就在牧师小姐抬杖挡住对方偷袭的同一时间，小空也已经闪电般抬起猫猫爪套，向着那道裂痕所在的后方猛然斩下！
　　「哗啦！！！」
　　空间瞬间被那看似柔弱可欺的猫爪撕开长达丈余般银色裂痕，某种绚烂的银色光影自少女身后悄然浮现，一记大力横扫，竟然直接将那裂痕抽得剧烈震荡而起，如同吐垃圾一般，便有瘦小身影径直自内中跌落。
　　「住手！你敢！！！」
　　「我当然敢。」
　　淡然回应着急忙想要救援的【骨仙】同时，薇莉丝刚刚挡住对方一击偷袭的法杖，顺势在空中划过弧线。
　　毫无花哨的碰撞，在那瘦小身影连忙凝聚出的一层暗色光影保护中，法杖急速破空而至。
　　「砰！！！」
　　一切防御，似乎都在那横扫下化作了无用之功，对方的明显不如圣杖坚韧的脑袋其尚未完全着地之前，便瞬间化作炸裂开来的西瓜，流淌着鲜血的无头尸身随即跌落，在地上抽搐几下之后再无动静。
　　全场寂静。
　　古灵域七天魔尊之一，神秘莫测，数百年无人可循其踪迹的超顶级杀手【掠空】——陨落！
　　而从它出手袭击薇莉丝，到小空和后者联手将其秒杀，这整个过程也只持续了不到数秒。
　　这过分短暂的交手时间，甚至还来不及让其他魔尊与之展开配合，乃至于【雾隐】与【骨仙】分别发出的两道救援性质攻击才刚刚抵达眼前。
　　「光佑。」
　　法杖末端还在身后，黑发少女前方便已拔地升起坚实的金色屏障，将那道灰光与绿雾阻挡在外，带起大片宛若腐蚀般的哧哧声响。
　　「你……」
　　这过分荒诞的秒杀，明显已经超出了【骨仙】意料之外。
　　惊怒之下，就连手上本该接踵而出的更强大攻击也出现了片刻停顿，显然，他并没有想到【掠空】会这样轻而易举被杀死，作为几乎可谓古灵域最强的杀手，即使无法偷袭成功，逃跑本也该不成问题才对。
　　事实也正是如此，虽然薇莉丝实力远在【掠空】之上，但当初在潮汐深谷内海下的那次初见，她的确没来得及阻止其逃走，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对方。
　　但杀手这种东西，如果提前被知晓了自身的存在，其威胁性自然也就大大降低了。
　　再加上能力上完全克制了对方的小空帮忙，被迫正面硬碰硬，仓促应对的【掠空】又怎么可能是薇莉丝的对手呢？
　　同样的震惊，自然也出现在了其他几位魔尊身上，但在短暂沉默之后，它们的反应却各自不同。
　　「映流！还不出手？！」
　　曾经亲自与薇莉丝战斗过，知晓对方厉害的雾隐一声急喝，那旋转着的水环也立刻飘飞而出，冲向最前方。
　　一股无形波动自其体内散发而出，如纠缠着的丝线，瞬间跨越了空间距离，穿过【光佑之护】的屏障，落在薇莉丝身上。
　　「嗯……？」
　　牧师小姐眉头微皱。
　　她虽然切实感受到了那股 「线 」的连接，但这玩意却并没有给薇莉丝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影响，既无增益，也非削弱，更不是什么精神方面的干扰，似乎只是单纯将双方连接在一起而已。
　　但下一刻，她就明白了这连接的作用。
　　那原本如圆环状的水流，突然发生了变化。
　　水体膨胀，蔓延，迅速勾勒出人形，脚踏实地落向地面，四肢在变化中延伸，如水流却分外真实的三千青丝披散而下，就连五官与身上那一袭长袍都仿若精雕细琢般清晰复现出来。
　　它竟然变成了另一个 「薇莉丝 」 。
　　「这……是【半影】？真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古灵域竟然还有尚存的【半影】，看起来这是一只水属性半影……难道当初是躲进了海里？」
　　战斗一触即发，不及解释，小空只能尽最快速度提醒道。
　　「小心点薇莉丝，半影这种生物可以选定任何一个它目之所及的存在，变化成对方的姿态并复制其几乎全部能力，虽然准确来说有所限制，但也非常危险。」
　　「嗯……」
　　「唰唰唰唰唰唰！！！！！」
　　刚打算说些什么，那由七天魔尊【映流】化作的 「薇莉丝 」便已抬起手中同样复制而来的法杖，数发金光闪烁的光矛投射而来，撞击在【光佑之护】的屏障上！
　　「轰轰轰轰轰轰！！！！！」
　　光与光交织碰撞，一方彻底湮灭，另一方也随之泛起大片裂痕。
　　「惩戒之矛吗……」
　　暗自评估着这一击大致的强度，薇莉丝不露声色将屏障修复，又抬手反打出数道光矛。
　　「轰轰轰轰轰轰！！！！！」
　　果然不出所料，那水波化作的牧师小姐也同样在身前召唤出了【光佑之护】，将包括它在内的药师，雾隐和骨仙都保护在后方。
　　「饿，好饿啊！把你们的心交给我吧！嘿嘿嘿！！！」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不远处，传来大片宛若利刃交响般剧烈的碰撞声，原来是那只剜心邪妖已经趁着正面对轰的时机，悄悄从侧方袭来，与察觉到它靠近的小空爆发了激烈白刃之战。
　　小空的真正实力很明显远在对方之上，但那只所谓【半影】复制了薇莉丝的力量后，竟然也懂得有样学样地施展增益魔法。
　　虽然只是包括【共战契约】在内基础的几种中阶技能，但却依旧令 「桃菲 」实力暴涨，一时间，竟然跟尚未动用真正神明级别手段的小空斗了个旗鼓相当。
　　薇莉丝没有急着同样施展增益魔法来辅助队友，因为那边的胜负并不关键，想要做的话随时都可以解决，小空很显然也只是在牵制对方，并没有被逼入险境。
　　当务之急，是需要确认另一件事。
　　她始终在观察着对面的另一个 「薇莉丝 」 。
　　无论方才那几发光矛，或者【光佑之护】的防御力，都的确与她正常情况下施展出来的威力相差无几，就连出手速度，对技能的应用熟练度都几乎与牧师小姐一模一样。
　　这种复制的确是她所见中最完美和不可思议的案例，甚至可能牵扯到了某些【法则】之类的边角。
　　但，这是不可能的。

第一百一十章：破邪，骨之魔域
　　薇莉丝对自己的能力可以说是最为了解的，如果对方真的完美复制了她的一切，双方在此摆开架势全力大战一场，不说最后谁胜谁负，恐怕这整个混沌大秘境都会被彻底毁灭吧。
　　当初在万魔群山，泯尘说过的几句话给她留下了很深印象，至今都记忆犹新
　　当时，还是【守门人】的对方否认了薇莉丝自称也来自【幻世】的说法，因为他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力量可以凭空出现，捏造。
　　这是个无比真实的世界，自有完整的规则和定律，而非只是简单修改几个数字，在面板后面加上几个 0，就能翻天覆地的荒诞数据。
　　薇莉丝对此深以为然，并一直在尝试寻找这背后的真相。
　　所以，她此刻也不觉得仅仅只是简单搭上一根线，这个【映流】也好，【半影】也罢的玩意，就能瞬间复制她的一切了。
　　薇莉丝并不害怕与自己战斗，只不过，眼前这玩意还远远达不到那种程度，这种复制绝对是存在缺陷的。
　　她再度抬手，打出数道光矛，被对方以意料之中的方式挡下。
　　没有错，这种作战方式，的确也是她自己的习惯，在与同等程度敌人的战斗中，更倾向通过远距离的对轰和防御来展开拉锯战，消耗对方的各方面储备，直至获得胜利。
　　这是牧师应有的战斗方式。
　　「这里交给老夫等人应付，雾隐药师，你们速去处理正事，她一定就在那下面！」
　　「好！」
　　「呵呵，别死了啊。」
　　几番来回交手不下，那枯瘦老者似乎觉得已经成功拖住了局势，便立刻指挥难以参与到这场大战中其中两位魔尊脱身，而后者也不犹豫，立刻转身奔向古战场深处那斜入云霄的擎天巨柱，也不知打算去做些什么。
　　「薇莉丝！不能让它们乱来！」
　　「嗯。」
　　听见与对手打得正酣，还不忘高声出言提醒的小空声音，牧师小姐点了点头。
　　经过这么一会试探，她已经大致弄明白了情况，迟则生变，还是尽快解决吧。
　　瞥了眼正在边与小空搏斗边肆意狂笑，似乎沉浸在那股暴涨之力中，自觉已经无敌于尘世的 「桃菲 」 ，薇莉丝又看向已经疾驰而出，正高速消失在视线远方的惨绿色雾气与白色身影，已经确认了需要优先解决的目标。
　　无奈地摇摇头，黑发少女不再修补又一次在镜像攻击下千疮百孔的屏障，只是闭上眼，轻声开口，
　　「要有光。」
　　「嗡 ~」
　　万千光芒，汇聚一身，将古战场照亮。
　　少女背后光芒所化的金色身影展开羽翼，便将圣枪握入掌中，只是瞬间，那铺天盖地，只属于【神】的至强气息已然澎湃而出！
　　「这是……不好，【银猎】快回来！！！」
　　眼见此景，枯瘦老者【骨仙】瞬间面色剧变，几乎毫不犹豫将手中骨杖直插入地下，那萦绕在顶端的数面彩色旌旗宛若被劲风鼓动，瞬间激荡而起万千灰色气流，在【映流】制造的屏障之后猎猎作响！
　　他的高声示警也在同一时刻，传入作为尖锋突入的 「桃菲 」耳中，同样感受到那可怕神之气息的后者不敢大意，立即虚晃一招与小空分离，打算脱身回到后方。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嗖！！！」
　　只是瞬间，闪耀着璀璨之光的金色圣枪已然破空而至，直奔粉发少女面门袭来！
　　「咿！！！！！！」
　　在生死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银猎】展现出了作为七天魔尊，与近乎完全体剜心邪妖顽强的生存能力。
　　它在冲天怒啸之中闪身飞退，无数模糊不清的身影随着其后退的动作向外涌现，化作一道道光影屏障，如叠牌般密密麻麻堆垒在 「桃菲 」身前，只是旦夕，便已堆叠了至少上千层！
　　而后，被光之圣枪迎面贯穿。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穿透声如爆点般在古战场中冲天而起。
　　如同一张张纤薄脆弱的纸页，那上千层剜心邪妖的全力以赴，甚至可谓拼尽一切构建出的屏障，在禁咒与真正的神明级别力量面前却近乎等同于零，虽然多少起到了些许争取时间的效果，却并没能让那上面萦绕的纯净光芒黯淡分毫。
　　下一瞬，穿透千层身影的金色枪尖，已然抵达面色苍白的 「桃菲 」眼前。
　　它毫不犹豫，拼劲全力在旦夕之中微微侧开身子！
　　「噫啊啊啊啊！！！！！！！」
　　圣枪倾斜着透体而过，几乎将那具身体大半个肩膀以及手臂撕扯为碎片，没有丝毫鲜血喷涌，却是大片焦油般漆黑液体被蒸腾消散，带起邪妖的惊天哀嚎。
　　一击，【银猎】重创。
　　然而，这已经是它采取了最为完美而果断的应对方式之下，所能带来的最好结果，哪怕先前只是再犹豫半分，那柄裹挟着澎湃神力的圣枪，都会将它的身体正面贯穿，带走其扭曲的生命。
　　薇莉丝皱了皱眉，身后光之化身手中便再度凝聚出新的圣枪。
　　说实话，她的确没想到这只剜心邪妖竟然能死里逃生，就算得到了镜像牧师小姐的加持，但她的辅助也不可能无限拔高对象实力，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先前那一击都足以彻底杀死对方了。
　　这就是……所谓的战斗经验和记忆吗。
　　正是因为对自身能力和局面判断几乎做到了妙到毫巅的程度，才能从必杀死境中夺得那几乎渺茫的一线生机，连这样的杀招都能躲过，剜心邪妖确实很难对付……
　　她本打算再补上一击，彻底结束那只邪妖的性命，可下一刻便已有黑云滚滚冲天，取代了古战场高空的能量风暴，将薇莉丝与提前聚集过来的小空笼罩其中。
　　「嗯？这又是啥玩意？」
　　黑发少女抬起头，将天空中那漂浮着的漆黑骨杖，与如同漩涡般大片环绕在其周边的无数灵体映入眼帘。
　　「这种感觉……薇莉丝，恐怕是拟似神国。」
　　「欸？真的假的啊，这也太离谱了吧？那老头子竟然还能用出来这种招数？」
　　同样仰头打量着被黑云笼罩着的天空及四周，猫娘小姐美眸之中终于带起了几分焦虑与更多的愤怒。
　　「混蛋，竟然把妖怪的灵魂淬炼填充，以燃烧的方式强行支撑拟似神国庞大消耗，它们到底残害了多少生灵？」
　　「薇莉丝，我们得赶快出去才行，这些家伙的目标一定是解放饕餮，制造出更大更恐怖的混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们得逞，实在不行，这里就让我来……」
　　黑发少女偏头看了小空一眼。
　　「你想动用神明级别的真正力量？那样会引来灾祸吧。」
　　「总好过让饕餮苏醒，只是稍微使用一点点的话……」
　　比起小空的担忧，某位牧师小姐倒是显得依旧淡定，甚至犹有余裕般拍拍对方肩膀。
　　「好啦，不用那么着急，虽然我不太清楚这个饕餮有多厉害会让你如此担心，但拟似神国之类的手段我并不是第一次见，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
　　说到这里，黑发少女微微一笑。
　　「而且……虽然你很厉害，但这个世界的生灵也没有脆弱到处处都需要神明兜底吧，别忘了，那些家伙的敌人，可不止我们两个呢 ~」

第一百一十一章：唯一神
　　小空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
　　「你是说……那位西元灵女和她率领的桃花卫？她们虽然也有一定程度战力，但比起七天魔尊依旧太过弱势了些，如果正面展开战斗……」
　　「嗯，我猜正是因此，她们才没有在发现敌人入侵后第一时间现身吧，毕竟这混沌大秘境是苍云山的腹地，那些峰主随时都有可能进到这里面来，她们并不需要击败这些入侵者，拖延时间，传达信息才是最重要的。」
　　回过头来，牧师小姐脸上露出几分带着狡黠的笑意。
　　「如果全盛状态的七天魔尊她们对付不了，那被打死，打残一部分，又分散开来之后，你猜那位聪明的灵女殿下会怎么做呢？」
　　「哦，你的意思是……」
　　黑发少女微微颔首。
　　「不用急着破釜沉舟，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她抬起手中圣杖，望向天空。
　　这个拟似神国，明显不完全是由那老头子独立发动的，应该借助了其手中骨杖，也就是如今正漂浮在天空中那玩意的力量。
　　具体原理薇莉丝不打算去仔细研究，现在也没那个功夫慢悠悠干这事。
　　但即使如此，此间也完全不如当初在碧空之国，由凋零女神西芙发动的凋零神国，或神圣帝国圣庭地下泯尘暂时掌握的光明神国，不说差了十万八千里，至少也存在着质的差距。
　　因为这所谓神国，是没有【法则】作为核心的，它只是一个装模作样的空壳，看起来很唬人，但连神国最基础的 「无限神力 」都做不到，反而要靠燃烧那柄骨杖内积攒的灵魂来维持存在。
　　可以说是本末倒置了。
　　而且这个拟似神国的出现，反倒更加印证了薇莉丝心中的某种猜想。
　　对方阵营中的那个复制体，根本复制不了她的全部能力，或者说的通俗一点，它无法复制【神明】层次以上的力量。
　　包括 lv80以上才能使用的 9， 10阶魔法在内，更加复杂的，以 sp驱动的奥义魔法，包括薇莉丝手中的神器，乃至神格，神国，这些对方都无法再现，它复制出来的只是一个空有属性的 「白板薇莉丝 」而已。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已经非常强大，但对上真正的本体，却依旧差的太多了。
　　否则，在自己动用 10阶魔法【吾身为光】的时候，对方就该为了对抗而同样使出这个能力，更不需要【骨仙】用这种燃烧杀手锏一般的方式来强行发动拟似神国了，用【光耀】神国不是更方便吗？
　　跟最初猜想的一样，神明，神格这种概念力量都是具备唯一性的，根本无法凭空生成， lv80这牢不可破的神之界限，就是束缚着万千生灵，甚至包括泯尘那般天选之子的绝对障壁。
　　被骨杖拘束的漫天亡灵漂浮游离着，在操控者的驱使下落入古战场遍地骸骨中。
　　那已经在此沉睡千年，失去生机与魂灵的远古遗骸们在依附下重组，拼合，缓缓站起，空洞的骸骨眼眶中燃烧起幽邃魂火，蹒跚着向两位少女走来。
　　它们的步伐并不迅疾，却带来古老而荒蛮的沉重威压，无数形貌各异的骨架化作高墙与千军万马，仿佛令两位少女再度置身于那远古之战的中心，难以喘息。
　　当然，神族不需要呼吸。
　　「这一招倒是有几分神国成军的味道嘛，可惜依旧在意境上还是差太多啦。」
　　这拟似神国，说白了其实更接近于一种领域，就算薇莉丝出手把那些骨头全都敲碎，也只是单纯在搞破坏，浪费时间而已，无法给这场战斗带来实质性影响。
　　如果只是这样就动用神国来对抗，那未免也有些太过小题大做， 10阶禁咒的力量虽然无法对抗真正的神国，但这种冒牌货……
　　「绽放吧，永恒庇护之光。」
　　金色华莲，在少女轻盈的颂唱中盛开。
　　那是完全由光芒汇聚而成，千瓣，万瓣，几乎无法计数其花叶的奇迹，它诞生的瞬间，便有远比【光佑之护】瑰丽与繁复无数倍的光冲天而起，直入云霄扩散开来。
　　金莲旋转，光罩也随之以几何倍数的速率向外无限扩张着，它冲向笼罩天空的阴邪黑云，将古战场之上的一切照亮。
　　「砰！！！砰！！！砰！！！！！」
　　扩散开来的永恒之光撞击在漂浮于黑云中央的骨杖之上，接连迸发出三道如雷鸣般剧烈的交响。
　　仅仅三个回合的交锋，承受不住这般伟岸力量的骨杖便已倒飞而出，灵黑云大片溃散。
　　「哗啦啦啦啦……」
　　那大片遗兽之骨还没来得及走到二女身边，便因支撑着它们存在的核心被击破，加上【永恒庇护之光】无与伦比的净化之力而跌倒，碎裂开来，再度化作满地枯骨。
　　燃烧着的魂火在光芒照耀下渐渐熄灭，但这些被骨杖所拘束炼化的可悲魂灵却并未回到原处，而是由光洗去杂质，升上天空，彻底化为纯净的灵重归于这片天地，归于它们本该去往的终点。
　　「轰！！！」
　　坠落的骨杖砸在地上，那黑云之外的枯瘦老者【骨仙】，【映流】复制的薇莉丝，包括重伤正在接受前者治疗的剜心邪妖【银猎】身影，再度浮现于二女眼前，被光芒照亮。
　　「噗！！！」
　　如同受到反噬一般，枯瘦老者接连吐出数口鲜血，苍白的面色惊疑不定，但更多却是意识到某些事实般的骇然和难以置信。
　　「咳咳咳咳……你……仙隐境真仙……你竟然已经达到了真正的仙隐境？！不可能！不可能的！古灵域怎么还会有真仙存在！！！」
　　「现在，你见到了。」
　　没有给对方话疗拖延时间的功夫，在永恒庇护之光的照耀下，绽放着更加璀璨辉芒的光之圣枪在金色少女掌心喷吐光焰，投射而出！
　　「！」
　　那只水属性【半影】化作的 「薇莉丝 」连忙上前一步，法杖尖端绽放开厚重赤金色光盾，似乎想要挡住这一发投枪的威力。
　　那同样是薇莉丝熟悉的魔法 ——圣盾壁垒。
　　这是一个 8阶防御性魔法，牧师小姐曾经使用过的【复合结界 ·圣盾壁垒】下位，或者说基础组成技能，拥有极强的防御力，是她拿手好戏之一。
　　但，相同个体施展出的 8阶魔法，能挡住在 10阶魔法加持下，另一个 10阶召唤魔法全力以赴的攻击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砰！！！！！！！」
　　金色圣盾与璀璨圣枪毫无花哨地撞击在一起，下一刻，前者便已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恐怖裂痕。
　　即使假薇莉丝已经在全力以赴向其中灌注魔力，维持屏障的稳定，即使牧师小姐再擅长防御而弱于攻击，位阶上的绝对差距，也不是仅靠这样就能够弥补。
　　下一刻，圣盾破碎，圣枪飞掠而过，那水流化作的 「薇莉丝 」 ，身躯亦彻底溃散开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败逃、奇兵
　　圣枪在古战场上划出绚烂弧线，由于光之化身投射的目标相对靠近地面，那裹挟在枪身周遭的澎湃神力与光元素，甚至将大地撕扯开宽达十余米，一直延伸到远方尽头的恐怖凹陷。
　　为了避免再出现之前那只剜心邪妖一样的情况，薇莉丝不仅进一步强化了这发圣枪的威力，还故意将其内部能量催动得更加活跃，发散，虽然会相对降低单点穿透力，但胜在覆盖范围更大，更不容易躲避。
　　毕竟大炮打蚊子的感觉谁也不喜欢呢，这一击她可是抱着全灭对方的心思发出的。
　　果然，待烟尘彻底散尽，对方所处之处早已只剩下一滩跌落在地的水洼，而【骨仙】与【银猎】却是不见了踪影。
　　薇莉丝与小空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只是将手掌搭在牧师小姐肩膀上，便带着她跨越空间，瞬间移动抵达了彼处。
　　「怎么连渣都不剩了……不对，是跑了吗？喂喂，这帮叫七天魔尊的家伙也太能逃命了吧，这样都能跑得掉？」
　　猫耳少女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空间波动的痕迹，他们不是通过常规手段逃离的，你刚刚那一击，就算是寻常仙隐境也很难接下，更不要说这些最高化极境的敌人了。」
　　「薇莉丝，你看这个。」
　　小空俯下身，从那滩水坑边拾起两张已经破破烂烂的纸人，挑着眉头打量了几眼。
　　「应该没错了，是替死宝人，这种宝物居然至今仍有留存……难怪他们敢有恃无恐闯进混沌大秘境里来啊。」
　　「什么意思？我们刚刚在跟纸人打架？不可能吧，那俩家伙绝对是真正的活物，我可是牧师哎，这方面没理由搞错的。」
　　摇了摇头，小空将手中之物随意丢去，又是两道银芒闪过，纸人便彻底被虚空吞噬，化作尘埃消失不见。
　　「薇莉丝，你知道【始源神器】吗？」
　　「刚刚那确实是七天魔尊中的【骨仙】和【银猎】，你也的确重创了它们，但替死宝人的原理……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回头再跟你解释吧，你只需要知道对方的损失大到超乎想象就行了，毕竟替死宝人可是用一个少一个的。」
　　猫娘小姐将手探入虚空之中，取出一方银色木盒，抽开盒盖，那滩疑似【映流】被击溃后留下的水洼便受其牵引，快速升空汇入其中，收得一滴不剩。
　　「好了，赶快去封印那边看看，别忘了那里还有两名七天魔尊呢。」
　　再度收起方盒，小空刚踏出几步，却发现牧师小姐依旧站在原地，正盯着她的掌心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一般，不由面露疑惑。
　　「怎么了薇莉丝？」
　　「哦……没什么，走吧。」
　　……
　　解决了手头上的敌人，二女很快来到古战场中央那根壮观的擎天巨柱附近，之前，【雾隐】和【药师】就是借着其他七天魔尊拖延时间，趁机赶来了这边。
　　说实话，虽然能猜到对方的大致目的，但其实直到现在牧师小姐也还不清楚这根柱子究竟是啥，又为什么会插在这片古战场的大地上，但看小空那副分外关注的样子，恐怕是和【饕餮】直接相关的某些东西吧。
　　正如薇莉丝预料的那样，那两个家伙并没有能够真正抵达目标近前，已经被另一伙伏兵给拦在了外面。
　　阻挡它们的，正是牧师小姐曾经接触过同类存在的一众桃花卫。
　　所谓桃花卫，其实并不一定非得是桃花妖，准确来说，她们是由桃花峰上那些修为高深，已经能够完美化作人形的精锐灵兽组成，在桃花圣尊调度下组建起来的战斗部队。
　　而且不知为何，桃花卫似乎全都是可爱女孩子，或许跟桃花圣尊本人的喜好有关吧……
　　薇莉丝曾经在来的时候，听小空大致说明过这支部队的情况。
　　桃花卫数量很少，里里外外加起来其实也不过百余，基本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单独或以小队形式执行各种任务的。
　　作为守卫桃花峰最强，也是唯一一支官方力量，据说桃花卫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甚至可以短时间内与桃花圣尊正面对抗而不落下风。
　　只有在那些格外重要，并且极度危险的任务中，桃花卫才会几十上百地出现。
　　就像……现在。
　　埋伏【雾隐】与【药师】的桃花卫共有六十余，她们结成了某种奇异的阵型，将那二者团团围堵在中央，如同桃花峰上那一株株桃树组成的迷阵般，虽然无法伤害到对方，但任凭敌人如何冲击也难以脱出。
　　说实话，这两名七天魔尊，其实是对方此行中正面实力最弱的二者。
　【雾隐】的分身神通固然令其难以被杀死，但每个分身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很显然也因此受到了限制，如果只是几名桃花卫它或许还能战而胜之，但被彻底围困在这样庞大战阵之中的如今，已经很难再翻起什么风浪了。
　　而【药师】也是类似情况。
　　虽然之前雾隐在吹嘘他的时候说什么药理天下无双，什么堪比灵狐巫女巴拉巴拉的，但说来说去也无法忽略一个关键的事实。
　　之前薇莉丝还只是通过地鼠帮了解这个家伙的时候，灵枫就提起过数百年间【药师】无数次遭到围杀，又无数次轻而易举脱身，听起来似乎很厉害……
　　但反过来理解其实就是 ——这家伙谁都打不过，每次遇到强敌就只能溜之大吉而已。
　　前不久在桃花峰上，他与那个金甲鸟首的鸣雷圣尊在天空一战，也是没打多久就拍拍屁股跑路了，虽然薇莉丝有点惊讶，当时她那一矛竟然没有伤到对方分毫的样子，但逃命和自保厉害，却并不等于一定很能打。
　　而且……不知为何，牧师小姐很明显能感觉到，这次见面之后，【药师】比上次在桃花峰的时候变弱了不少。
　　原本通过气息隐约察觉出这点时，薇莉丝还以为是对方用了某些特殊方法掩饰实力，可现在这样真正动起手来，却怎么也不可能扮猪吃老虎了。
　　虽然这家伙随随便便就蛊惑了几名不太谨慎的桃花卫，轻易操控着那几个面色呆滞的小丫头倒戈，反过来为其战斗并承担伤害，似乎手段诡异分外危险，但站在薇莉丝的角度上来看，其实这就是他自身实力不济的一种体现。
　　毕竟他们的目标可不是在这里陪桃花卫转圈圈，在永恒庇护之光笼罩全场的如今，傻子都应该能意识到其他几个魔尊已经被干掉，得尽一切办法抓紧时间完成任务了。
　　所以，并非不想前进，而是根本办不到。
　　如果没有其他后手藏留，七天魔尊的这次行动，已经不可能再成功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混沌灭世之兽
　　「竟然真的在这里设下了伏击……桃沐手下的这群小家伙倒是调教得很不错啊。」
　　见最后两名魔尊也被拦在半路，没能靠近那根擎天巨柱，小空表情顿时肉眼可见轻松了不少，甚至有闲情逸致在空中点评起来。
　　「薇莉丝，你觉得对方可能还有留着其他后手吗？」
　　「谁知道呢……」
　　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牧师小姐并未过多关注下方看似焦灼，实则已经尘埃落定的战场，而是在人群中寻找起她记忆深处的那道身影来。
　　……果然不在这里。
　　但这种时候，那位西元灵女绝无可能随随便便抛下战场离开，令桃花卫群龙无首，那既是对她们的不负责，也无法向桃花圣尊交代。
　　如果是薇莉丝认识的那个痕，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那么……
　　黑发少女转过头，将视线投向了已经相距不远的那根擎天巨柱，眸中微光闪烁。
　　只可能是在处理其他更重要的情况了。
　　「小空，下面那两个家伙交给你处理可以吗？」
　　「倒是不成问题，薇莉丝，你准备……？」
　　「啊，追了这么久，也该揭开对方的庐山真面目了吧，无论接下来想要做什么，这次我都不会再放任她擦肩而过了。」
　　「是吗……」
　　如宝石般瑰丽的竖瞳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小空很快便振作精神，笑着微微颔首道。
　　「你放心去吧，有我在，那最后的两名魔尊翻不起什么浪花的。」
　　「好，就麻烦你啦。」
　　白翼舒展，少女转身而去，落向古战场中央的巨柱下方。
　　「西元灵女……痕吗……」
　　装扮成猫娘的短发少女摇了摇头，无奈轻笑几声，却没有再说什么，便在银光中与牧师小姐背道而驰，向着战场而去。
　　很快，薇莉丝来到了那根用途与正体尽皆不明的擎天巨柱旁。
　　「呜哇，这样看起来真的很壮观啊……」
　　虽然在远处还能直观看出是一根斜入云霄的柱子，但实际上靠近之后，那宽达百丈的直径在面前平铺开来，几乎就与真正的天之壁垒没有任何差异。
　　沉重而凝厚的洪荒气息自柱体内徐徐播撒，给人以难以忽略的压迫之感，薇莉丝抬头看了眼依旧笼罩着古战场的【永恒庇护之光】，思索片刻，却还是没有立刻将其像收放自如的光之化身一样消去。
　　终归是有备无患为好。
　　站在几乎将视线封堵的巨柱，或者说完完全全就是一面既看不见顶，也感觉不出圆形弧度的 「墙壁 」前，少女试着用法杖前端在上面敲了敲，带出一阵沉闷的 「咚咚 」声。
　　嗯……好像还蛮结实的呢。
　　伴随着【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的敲击，石柱上些许风吹日晒留下的斑驳痕迹如外壳般脱落下来，内中，却是如同铁灰般给人带来更加坚硬感的古怪质地。
　　说实话，这不像是某种金属，更不要说矿石之类常见的建筑材质。
　　罢了，还是先做正事吧。
　　她的视线在周遭左右环顾，又将 sp谨慎地发散开来，很快便注意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绕着那面仅有微微弧度的 「墙壁 」走了好一阵子，薇莉丝蹲下身，在地上找到了随着风吹日晒，已经近乎与周遭融为一体的米长石板。
　　石板有些沉重，但对于牧师小姐而言并不算什么大问题，她将其向侧面翻开，果然露出了被遮掩着的，向下而去的楼梯地道。
　　又抬头望了眼直入苍穹的巨柱顶峰，薇莉丝若有所悟。
　　「难道这玩意不仅在地上，地面之下也延伸出去很远吗……」
　　如果……这东西在地下的长度能够堪比，不，哪怕只有外界展现出来的一半左右，其整体长度恐怕也已经达到了万米开外，甚至能够超过苍云十二峰中的任何一座。
　　阳元郡地下，【七星镇邪印法】那七根支撑着大地的石柱虽然已经壮观无比，但比起它，依旧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根柱子毫无疑问与被封印于此的饕餮有关……但它到底是什么东西？饕餮难道被封在这根柱子下面吗，就像五指山压着孙行者一样？
　　带着这样有些恶搞般的猜测，薇莉丝踏入地下阶梯。
　　这里的石阶很明显是一道旋廊，其整体环绕着那根巨柱在地下的部分，以 30度左右的倾斜不断螺旋深入着。
　　旋转向下，旋转向下。
　　就像一条永无止境的闭环，薇莉丝走了足足十余分钟，眼前的景象竟然依旧一尘不变，让她不禁想起了当初在魔神三问中面临的最后一关考验。
　　然而，那片星河与长阶是魔神奥莉薇娅以【无尽魔力】的神之权柄所创异空间，终究有所取巧，而这里的旋梯，却的的确确真实存在，甚至历经千年岁月而不朽。
　　难以想象当初建造此地时，这里的生灵们究竟付出了怎样巨大的努力和代价。
　　其实小空肯定是了解这片空间内中详情的，毕竟当初她亲口承认过【六行阵宫】是其亲手督造，但薇莉丝刻意没有向她询问这边的具体情况，就是不希望从对方口中获得先入为主的印象。
　　饕餮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又该以如何态度去面对它，牧师小姐希望亲眼目睹，并得出只属于她自己的答案，而非人云亦云，只被别人的想法裹挟着行动。
　　就像当初的睚眦一样。
　　如此，薇莉丝不断下行了大约数千米深度，周围的温度和能量分子也随着这过程变得愈发活跃，到最后，甚至达到了普通生灵几乎难以承受的高温。
　　似乎永无止境的旋梯，也终于到此为止。
　　并非她已经抵达了那根巨柱的末端，而看起来倒更像是以当时建造者的能力，已经无法再顶着周围严酷的环境继续向下深入，以至于不得不到此戛然而止。
　　于是，站在突然断开的旋梯末端，映入眼帘的，是脚下那如星空般璀璨无垠的银色光纹。
　　——与阳元郡地下分外酷似的银色纹路，如同拘束着那根巨柱的枷锁与镣铐，嵌套环绕其上。
　　而它的本身，又化作比那粗达百丈巨柱更加辽阔的横截面，将整个地下空间撑起，阻断了肉眼所及的下方一切。
　　「……真是，难以想象呢，这就是【饕餮】吗。」
　　踩在这银色光纹之上，某种淡淡的明悟感突然袭入了薇莉丝心头。
　　原来，这根在地表之上直入云霄，即使地下数千米深的此处也依旧看不见尽头的 「巨柱 」 ……
　　它，是【饕餮】身躯的一部分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初次见面、好久不见～
　　毫无疑问，这银色光纹是一种封禁法阵。
　　就像薇莉丝曾经见过的【七星镇邪印法】一样，虽然层次更高，但其本质相较之下其实分外接近，应该是出自同一存在的手笔。
　　虽然目前看到的这片辽阔空间已经分外壮观，但这环绕着那根巨柱的银色光纹，很显然也只是整片封禁法阵的一部分，甚至一小部分。
　　其真正主体恐怕依旧埋藏在大地之中，以六行阵宫为核心，镇压着混沌大秘境地下深处的某只混沌之兽本体，只有薇莉丝所处的此地，存在着些许例外。
　　没错，就是这饕餮不知为何，伸出了大地之外的部分躯体，虽然薇莉丝并没有亲眼见到那只混沌之兽全身，但对方的体型，恐怕远远远远超过了牧师小姐曾经所见的任何生灵。
　　就连当初【幻界】中的那个火巨人 ——【炽烈与爆炎之神】的身躯，也只不过直立开来数千米，而饕餮仅仅只是身躯能被观测到的一部分，便已完全超出了那个范畴。
　　虽然实力这种东西，并不是说体型越大就一定越强，但如果换算成破坏力，却基本可以画上大致等号，更不要说【饕餮】本就是需要那位【至圣御狐尊神】亲自出手，才能封印的强敌了。
　　难怪小空会那样万分忌惮。
　　看来饕餮虽然被封印，却并不算完美，薇莉丝不太清楚当初御狐神为什么没把它的这部分也封入地下，但无疑，这种做法留下了不稳定的祸根。
　　不过，牧师小姐目前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里。
　　在这片空旷寂静的旋廊尽头，有一道身影正同样静静伫立在那银色光纹之上，背对薇莉丝的方向，注视着那被锁缚于中央的饕餮之躯。
　　那是一名少女。
　　她有着一头与脚下光纹近乎同色的绚烂银发，身材高挑而修长，却又匀称优美。
　　她着淡蓝修身裙袍，银色长发之下，是系于领间遮挡着素白鹅颈与风尘的英气短披，精明干练又尊贵高雅的气质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透过地下封印中灼热的气浪溢散开来，叫人心生敬畏与臣服之意。
　　少女腰间悬挂着一枚白青色的古朴方玉，后者散发出的淡淡暖意替其隔绝了环境中的高温与活跃能量，她被纤薄白丝半透明手套包裹的皓腕亦负于身后，似乎正思索，又像是等待着什么。
　　感受到外人的气息与脚步声，她很快回过身来，与牧师小姐银蓝色的美眸对上视线。
　　恍惚……
　　仿佛许久之外的重逢，又像是初临相遇的二者。
　　她们同时陷入了异样般沉默。
　　「……」
　　眸光交汇，良久，薇莉丝笑了笑，不无感慨的声音率先在这片静谧空间中回荡开来。
　　「该说……初次见面吗？」
　　「……」
　　熟悉的冷俊容颜，熟悉的锐利眼神，但那回应，却令黑发少女了然之余，又感到些微失落。
　　「你认识我。」
　　痕的声音依旧那样清脆而自信，与记忆中几乎没有任何差异，在某个瞬间，薇莉丝仿佛感觉自己回到了那场名为【幻世】的游戏之中，回到了与她最初相逢的那一天。
　　又像是回到了更久更久以前，某段早已离去的过往。
　　少女再度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翻涌的情绪不至于表现在脸上，只是平静回应道。
　　「或许吧，我认识一个与你长得很像的人……各方面都很像，可我无法确定你究竟是不是她，我本想在今天找到答案，但现在看来……你也不知道。」
　　银发少女点了点头，又上前半步，一如既往地掌握着话题的主动权。
　　「那么，你又是谁？」
　　「呵呵，好问题。」
　　从久别重逢的激荡中渐渐平复下来，薇莉丝渐渐跟上了被对方主导的话题。
　　她知道，痕就是这样一个强势的人，虽然言辞总会显得格外精简，似乎无懈可击，从不动摇，但从那惊鸿一瞥中的眼神交汇来看，此刻对方心中也绝不会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她展开有力而并不尖锐的反击。
　　「你问我是谁，可事实上，不正是你一路将我引导至此的吗？」
　　似乎有些惊讶于这番发言，银发少女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冷淡神色中却少了几分警惕，添上些许赞赏。
　　「我并没有引导任何人……至少在这之前并不清楚你的存在，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她依旧并未靠近，只是沉声道。
　　「证明吧，证明你是我正在等待的人，如果你是，便知道该怎么做。」
　　「啊啊，当然 ~」
　　薇莉丝感到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欢愉和感动。
　　正是如此，正该如此 ~
　　这份如同齿轮咬合般圆融如意的默契，便是她与痕能成为无话不谈密友的关键啊。
　　仅仅只需简短的只言片语，甚至只是留下的些许痕迹，线索，一方便能轻易洞悉另一方想要表达的信息。
　　这样的舒适，是与小龙娘那般亲密和发自内心信任截然不同的，属于另一种概念上的契合。
　　在这个瞬间，薇莉丝已经完全理解了。
　　眼前这名少女，正是那位她已经久违的至交伙伴，或许在某些方面仍存差异，但其本质绝不会有错。
　　她，就是痕。
　　没有让对方久等，薇莉丝抬手，唤出光芒璀璨的法阵。
　　「契约召唤:小牙。」
　　金色巨犬自其中缓缓浮现，绽放出只属于远古的洪荒与凶邪之意，带来低沉咆哮。
　　「吼……」
　　它转目打量着周遭环境，视线掠过空无一物的银色空间，最终落在那被拘束在中央的粗壮柱体，与静静立于其前方的银发少女身上。
　【吾主……吾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嗯。」
　　很显然，睚眦作为祖龙之子，对饕餮这种据说与【毁灭】存在直接关联的存在十分敏感，即使对情况一无所知，也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异样。
　　拍了拍下意识护在她身前，朝痕所处方向龇牙咧嘴的大狗狗脑袋，薇莉丝温声安慰道。
　　「没关系的小牙，我并不是让你出来战斗，把真身现出来给她看看吧。」
　【真身？】
　　大金毛愣了愣，但随即便通过契约传递的信息，了解了关于此事更加详细的情报，迟疑片刻，微微点头。
　【……明白了，如果这是吾主的意愿，吾自当遵从，请您稍稍后退。】
　　「好。」
　　睚眦再度转过凶眸，看了眼依旧只是站在原地，并未插入到它与自家主人之间交流的银发少女，沉默片刻，便带起似龙非兽的高昂咆哮！
　　「吼！！！！」
　　它的身躯快速膨胀开来，暗红血色填充入凶眸之中，金色毛发渐渐披上厚重鳞甲，四肢与利爪也变得更加尖锐有力，头顶更延伸出犬类不可能拥有的弯刀状独角。
　　「呼！！」
　　凶兽巨尾横扫，划出刀锋裂空般破帛尖锐之声，它威严而凶邪的狂意，也百倍般疯涌开来！
　　「嗡 ~」
　　灵女腰间悬挂着的宝玉散发出光芒，化作无形屏障将凶意隔绝开来，她并未被这股澎湃蛮荒之气与威压，或是凶兽狰狞威武的本相吓倒，反而终于出现了表情上的明显变化。
　　那是名为【愉悦】的微笑。
　　「龙之次子睚眦，很好，你就是我要等的那位……天命之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天机
　　「可以了，小牙。」
　　薇莉丝抬了抬手，无形的 sp扩散而出，恰到好处将凶兽释放出的狂野威压收束起来，并未令其弥漫至那疑似饕餮部分身躯所在的位置。
　　听见她的声音，睚眦也微微颔首，立刻收敛气息，重新变化回金毛萌犬的样子，压制住了自身会给周遭带来灾祸，滋生妖邪的狂意。
　　无怪她们如此谨慎，这里毕竟是封印着饕餮的关键之地，从种种迹象中都能看出此地封印并不完全牢固，如果因为一些细节处的疏漏惊醒了混沌之兽，导致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无论薇莉丝是否有自信能对付的了那家伙，光是从它展现出来的这种体型，双方一旦爆发大战，恐怕都会给这里乃至外面的苍云山带来难以想象般灾祸吧。
　　更不要说，她目前对这家伙并没有太深的了解。
　　睚眦缓缓后退，回到黑发少女身边。
　【吾主，请您小心，这个女人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她身体里似乎隐藏着某种庞大的神秘力量，只是尚未被激活而已。】
　　「嗯，我会注意的，辛苦你啦小牙，先回去吧。」
　【……是，若有需要请随时呼唤吾。】
　　光芒收束，金色巨犬在法阵中渐渐消失，只留下两位少女的身影。
　　片刻沉默之后，这一次，却是对方率先开口。
　　「我名为痕，目前身份是西元灵国的灵女，你的名字呢？」
　　「薇莉丝。」
　　「薇莉丝……吗。」
　　斟酌着这样的字眼，痕转过身去，再度仰头望向那【饕餮】的一部分身躯，依旧平淡无波的声音顺着地下灼热之风徐徐传来。
　　「你的心中，现在应有很多疑惑。」
　　回忆着来到古灵域至今的所见所闻，牧师小姐点了点头，来到对方身边，并无芥蒂地与其并肩而立。
　　「那么，你能替我解惑吗？」
　　银发少女露出一抹浅笑。
　　「我正是为此而存在的。」
　　……
　　那是……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与从合珠，或是其他任何接触过这位灵女殿下之人口中所闻，都相似又截然不同的过去。
　　七年前，陨星自天空坠落，将名为【痕】的女婴带到了古灵域，被伊源郡兴湖村一对平平无奇的夫妻在山中捡到，并带回了家中。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从最开始，痕就已经将一切看在眼中。
　　痕的意识，是在一团将身体包裹着的银光中苏醒的，睁开眼后，她看见那对年轻夫妻小心翼翼地从远处走近，来到她身边，观察，触碰，将她轻轻抱出，用她无法理解的语言互相交流着。
　　这些，当时还是刚出生婴儿的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彼时的痕只是一块白板，她拥有着婴儿本不具备的清晰意识，逻辑思维和判断能力，却无法在脑海中找到任何可以调度的记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该做些什么，又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因此，她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只是任凭那对夫妇将其带回家里，悉心照料起来。
　　在那个【家】里，痕度过了大约四年时光。
　　很快，她发现自己身体就像一团巨大的漩涡，正无时无刻自动吸收着天地之间的无形灵气，痕不清楚那代表了什么，也无法自主进行控制，便只能听之任之。
　　随着这样的过程，她以惊人速度不断改变着，除了身体的加速成长，脑海中也开始渐渐浮现出许多并不连贯的东西来。
　　那是名为【记忆】的残片，裹挟着某些玄奥信息，她仍无法理解的内容。
　　痕没有将这些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她名义上的父母和姐姐，她花了四年时间，通过身边可以接触到的一切事物来加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学习这里的语言，文化和历史。
　　她尽可能地努力着，尽管她自己也不知晓为何要做这些事，但心中某种隐隐约约的紧迫感，却无时无刻不在敦促着痕抓紧时间。
　　抓紧时间，抓紧时间。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于是，在第四年的某一天，她从某个因为其 「神童 」般天赋而千里迢迢赶来查看的，这个国家的高层官员口中，听见了【先天灵身】，【灵女】这样的字眼。
　　虽然痕还不清楚那究竟代表了什么，但却也能猜到，这一定与她身体从小展现出的各种奇异之处存在巨大关联，当时已是少女的她本想进一步询问，可那官员却只是叮嘱痕近期千万不要随意乱跑，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痕有种感觉，对方会为她带来巨大的改变。
　　果然没过多久，那名官员带回一大群据说来自京都【阴阳司】的强者，并正式告知了痕与其父母有关其情况的信息。
　　具体内容自不必多谈，总而言之，对方希望她能成为西元灵国最新一代的西元灵女，并为了让少女答应，许诺下很多很多好处。
　　痕其实并不在意对方提到的所谓地位，名利和财富，比起那些，她更惊讶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这个官员向她正式提出邀请的场景，痕竟然在那些渐渐浮现的繁碎信息中见到过！
　　当然， 「见到 」是一种非常模糊的描述，准确来讲是她预感到了这般局面的出现，或者说生出了某种对此场景的些许即视感。
　　虽然依旧模糊不清，但看着那名官员诚恳希望她担任灵女一职的表情，些许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感悟浮上心头，立刻让痕意识到了怎样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月余之后，灵国正式昭告天下，宣布新一代西元灵女已顺天意而生，并在当代圣君沅风主持的大典仪式下正式即位。
　　痕，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西元灵女，这是她从心中那些残碎记忆里感受到的，最需去做的重要任务之一。
　　成为灵女之后，痕在阴阳司保护下举家搬迁到了京都，并在更加优渥的环境下，开始学习那些与这个位置匹配的知识与能力。
　　在一国的鼎力支撑下，少女成长速度顿时一日千里，那些为灵女专设的行宫与膳食，包括辅助所谓【先天灵身】的高浓度灵力修炼环境，几乎可以说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而知识储备的补全，和许多只有灵女才能了解的秘闻，更是让她渐渐理解了许多记忆中原本无法理解的片段。
　　那些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痕开始从根源上领悟了它们的本质，并以此意识到很多问题。
　　那是【天机】。

第一百一十六章：不为人知的故事
　　成为灵女之后，痕自然也接触到了不少属于【阴阳司】这个奇人异士组织麾下的大能。
　　相士，卜师，星演师，无论其中哪种，本质上其实都是通过推演观察和测算来偷窥【天机】，以回顾过去发生的不为人知之事，或预测不久之后将会降临的未来。
　　痕并不懂占卜之术，但她的脑海中，似乎却与生俱来蕴藏着这份莫大的玄奥与机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什么都知道，知道得比任何人都更多。
　　她想起了许多事，想起了世人们对【灵女】这一身份的敬称原因，又突然理解了自己真正的使命，理解了那一直在她心中催促的紧迫感来源。
　　没有时间了，已经没有时间了。
　　古灵域……已经到了将要毁灭的边缘。
　　而她，大概正是因此在这个世界而降生的，本质上并不作为人类而存在的底牌之一。
　　理解这点的瞬间，她顿时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循着【天机】指引，少女仿佛听见了凶兽狂怒的嘶吼，听见了大地与灵脉破碎时的哀鸣，看见了天崩地裂般毁灭的降临，繁华不再，悲鸿遍野，本应平静的日常，却化作破灭到来的最后计时。
　　她感到一股仿佛来自远古的深邃意念在远方响起，与其遥相呼应着，那虽然并未给痕带来任何实质改变，却令其思绪和那些零散记忆变得前所未有清晰，仿佛整个世界在眼前汇聚为一盘大棋。
　　一切，都早已排演完成。
　　真正毁灭的序幕，将在四圣元历 999年最后一日，那年末岁终之期到来的瞬间拉开。
　　而当时，离那一天的降临还有足足一年。
　　痕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这是整个古灵域的劫难，光靠西元灵国一家之力根本不足以应对，因此在天机的指引下，她率先以密信联系了远在大陆中央苍云山区域的桃花峰峰主，桃花圣尊桃沐。
　　桃沐是这个世界，古灵域隐藏在暗中的真正守护者之一，拥有在这个世上堪称登峰造极的力量，是作为灵女的她最值得信任的盟友。
　　对方知晓很多很多由远古传承下来的秘密，仅仅是在信中稍作暗示，那位桃花圣尊便理解了痕的身份和情况，双方一拍即合，后者开始着手全力协助她展开行动。
　　一年时间中，二女频繁以密信往来，共同商议着接下来的计划和步骤，与此同时，痕也不忘从部下中挑选出一批背景干净，精明能干的人才组建成秘密机构，成为她暗中干涉局势和准备的助力。
　　这件事，痕并没有告诉她的那位贴身丫鬟，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姐姐，从小一起长大的合珠。
　　并非因为少女不信任对方，而是合珠作为从未经过训练的真正普通人，她实在太容易被监视和偷出情报了，知道的越多，于对方而言反而越危险。
　　痕并非没有情感之人，但正是因为想要保护合珠，所以才要与她保持距离，要让她就这样无知下去。
　　时间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一天天接近。
　　在【天机】的推演里，令古灵域走向破灭的第一场灾难，会发生在四圣元历 999年最后一日，西元灵国阳元郡的某个小村落中。
　　借助千年至阴的力量，那里会在当夜诞生出一只诡异而强大的顶级妖邪，造成巨大的伤亡，而以其为引，越来越多妖邪也将随之滋生，令四国疲于奔命，古灵域大地再度陷入千年前的妖邪之乱。
　　因此，痕提前暗中警示了阴阳司，令其察觉到天地阴气的异常汇聚，并派出高手前往调查。
　　但对于这件事，她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或者说，只需要做到这种程度便够了。
　　通过天机警示和自身观察，痕知道自己西元灵女的身份已经引来了许多心怀叵测者的窥视，如果干涉得过分明显，反而会导致事态发展与天机预测出现偏差，并不利于后续计划的进行。
　　简单处理完至阴极点的事，少女便向圣君提出了离开京都，代圣巡狩的请求。
　　当然，巡狩是假，痕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借助这场游历脱离京都的保护，以自己为诱饵，让那些早已暗中窥伺她的敌人主动暴露出来，以降低其在后续行动中造成的破坏。
　　同时，她自身也将由明转暗，再不必顾虑许多忌讳，可以放手行事。
　　她要去找一个人。
　　一个被称作【天命之人】的存在。
　　虽然天机并未揭露此人的身份，至于少女也不知道那是谁，但她心中始终有种格外强烈的直觉，恐怕【痕】降生于这个世界最重要的目的，或者说使命，便是找到这位天命之人，并利用自身掌握的【天机】指引其前进。
　　对方是改变破灭终局的关键钥匙，而且……必然会在四圣元历 999年的上个纪元最后一日，降临至古灵域。
　　但痕并不清楚那位天命之人会以何种形式，降临在具体何地，因此在代圣巡狩途中，她也广发信函，不断询问各州郡府官治下是否有发生奇异事件，试图以这种方式寻找线索。
　　而阳元郡知府文浮呈递的报告，吸引了灵女殿下的注意。
　　信上的内容虽然不多，却描述了有人在潮汐深谷之下目击西圣兽麒麟，以及元历 999年最后一日夜晚，郡内某处有金光冲天而起，出现了宛若昼夜颠倒般的奇幻异象这两件事。
　　这第一件事，痕已通过天机所留线索知晓其原委，那是被封印在阳元郡地下的凶兽睚眦即将破封而出，令大地陷入深海，千万人为之丧生的，预定将要发生的惨烈灾难之一。
　　而这件事，她其实也早已做出了安排。
　　还在京都的时候，痕就借助着灵女的高贵身份，与同样拥有圣君血脉的定远君候，即当代圣君之叔有过几次正式见面。
　　而定远君候膝下有三子一女，前三者均已在京都述职，不可擅离，唯独其刚满十六的末女，正是心思最为活跃，又有些叛逆，满脑子想要证明自己与众不同的天真年纪。
　　其随父姓沅，单名一个芷字。
　　其中某次，痕与正独自在家中绣花，烦闷到快要爆炸的那位公主殿下私底下聊了几句，尤其得知她其实一直有在练习祖传的玄门之术，而且自负实力不俗后，便有意无意向其描述了外部世界的精彩纷呈，以勾起这小丫头的好奇。
　　尤其频繁提到了阳元郡这个地方，指出这里或许暗藏着与初代灵圣息息相关的某些遗址。
　　这话其实不假。
　　封印着睚眦的潮汐深谷之下，有圣兽麒麟与初代西圣沅千秋亲自守护，可灵圣由于寿岁问题早已身殒，正常情况下已经无法再干涉外界事务，阻止睚眦的暴乱。
　　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灾难的到来便是注定结局。
　　但，如果有一名继承了灵圣血脉，能够作为其暂时凭依的后代出现在那里，这件事的结局又将如何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隐线
　　根据麾下秘密组织的回报，那位傻乎乎的公主殿下早就比她更早一步带着护卫溜出家门，跑去了某灵女小姐描述的阳元郡 「探险 」 ，所以在从文浮那里核对过天机演算的信息后，痕所需要做的，就只剩背后稍稍助推一把而已了。
　　她密令文浮公开麒麟现身的情报，并广招天下英雄，共同前往潮汐深谷调查此事。
　　其实，痕并不真指望那些所谓的天下英雄能搞出什么结果来，她的目的只是让已经来到阳元郡的沅芷听见那般消息，仅此而已。
　　以她对那位公主殿下的观察和了解，一旦麒麟相关之事传入其耳中，必然便会引起后者的万分好奇，而西圣兽本就是西元灵国立国之本，沅芷作为灵圣之后，为了证明自己并非花瓶，绝对会想尽办法参与到这件事中来。
　　为此，痕在信中故意模模糊糊地提到，很快会有一位与麒麟密切相关的贵人前来处理此事，命阳元郡知府文浮稍作注意，但切勿过分声张，佯装不知便可。
　　只要沅芷进了潮汐深谷，让麒麟注意到，痕的目的就达成了。
　　无论过程如何，这场与睚眦有关的灾难最终都必然会被暂且平息，至于能否完美解决……
　　痕并非神明，至少现在，她只能尽己所能以避免和降低灾害影响为首要目标。
　　但，她也同时注意到了文浮提供的另一条情报。
　　那道冲上天空，照亮阳元郡的金光，痕并没有在这具身体复苏的记忆中找到任何相关描述，但如果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天机不可能毫无提及才对。
　　只有两种解释。
　　其一，这是一次偶然的巧合，事件与其缔造者并不会对古灵域带来任何影响或灾难，放任不管即可。
　　但说实话，这种可能性是相对较低的。
　　如果只是小规模骚乱，文浮绝不会将其与麒麟现身之事一同呈递上来，加上阳元郡本身便是多事之地，无论揭开大世序幕的至阴极点之乱，或潮汐深谷中的麒麟，这些事件一旦受到外力干涉，就很有可能演变成连痕也无法预料结果的情况。
　　所以，灵女殿下更愿意相信另一种可能。
　　———这件事的出现，已经超出了天机的演算范围之外。
　　或许……天命之人就在阳元郡，甚至也会参与到那场潮汐深谷之下的动乱中。
　　虽然在感性上，痕想过直接去与其见面，但她很清楚那其实是做不到的。
　　从其离开京都的时候起，筹备许久的计划便已正式展开，那些潜藏在暗中，意图颠覆世界秩序的黑手们已经咬上了她撒下的饵，恐怕还不等其抵达阳元郡便会迫不及待展开行动了吧。
　　而天命之人身在阳元郡的信息说到底，也只是她的猜测，若急功近利而导致出现更大变数，那就得不偿失了。
　　认真思考之后，她决定一切照旧，并不急于寻找身份未明且情报完全空白的天命之人，而是先一步前往对方必然会抵达的地方，等待其到来。
　　灵女殿下采取原先拟定好的计划，在行进路上接连派出数波精锐灵卫军快马出行，故意弄得声势浩大人尽皆知，以支援潮汐深谷为借口削减着自身周边明面上的力量，来引诱某些家伙现身。
　　而这般一举两得的措施很快便有了反响。
　　在巡狩团距离阳元城尚有数百里的时候，那场在天机演算中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地龙翻身如期到来，这 ——便是对方将要向她出手的预兆。
　　果不其然，不到一日，灵女所在的巡狩团便遭到不明人士的大肆袭击。
　　但痕早有准备，反而借着这个机会独自逃离了众人视线，在自身培养的隐藏势力帮助下，金蝉脱壳赶往已经预先完成联络的苍云山桃花峰，获得庇护的同时，也正好处理这边将会发生的另一场灾难。
　　不过这过程中，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因为早已知晓自己将会一去不返，痕本打算把她那位义姐，也就是作为贴身丫鬟的合珠留在大部队中，保其安全，可对方却像是同样预感到了什么般，无论如何也硬要跟着她。
　　当时情况紧急，合珠的身份又有些特殊，无奈之下，痕只能勉强将她带上，又趁着对方展开袭击的空档，找机会将在混乱中撞晕过去的她藏起来，以免被那些恼羞成怒的贼人杀死或抓住。
　　而就是这样微小的偏差暴露了她的位置，让后一步抵达的薇莉丝等人锁定了痕的去向，一路追赶过来。
　　「所以……其实你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我？」
　　听完大致情况的薇莉丝小姐，第一时间便领会了眼前灵女殿下的言外之意。
　　痕摇摇头，视线却依旧聚焦在那属于【饕餮】的一部分身躯之上。
　　「有所预料，但也无法预料。」
　　「什么意思？」
　　银发少女回眸勾起唇角，明明眼神依旧古井无波，但却添上了几分常人难以察觉的轻松。
　　「之前说过吧，我找不到天命之人，所以只能在这里等待。」
　　「苍云山桃花峰，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天命之人早晚会来到苍云山，一定会进入混沌大秘境，古灵域中只有这里，是她必将踏足的所在，因此……我在这里等你。」
　　「……为什么？」
　　「不清楚，是天机告诉我的。」
　　皱了皱眉，没有获得满意答案的薇莉丝又道。
　　「那关于这个所谓的【天命之人】，天机还告诉了你其他相关信息吗？」
　　灵女殿下默然摇了摇头。
　　「我只知道你很重要，至关重要。」
　　「好吧……但是我还有几个问题。」
　　「请说。」
　　牧师小姐稍作思索，提出了对方刚才描述中有所疏漏，但又像是刻意未曾提及，似乎正等待着她来发现的疑点。
　　「为什么不把详细情况告诉西元圣君？难道连位居一国之巅的他也无法给予你帮助吗，又或者说他同样没能得到你的信任？」
　　对此，痕只是不置可否。
　　「灵女是古灵域的灵女，但圣君，却是西元灵国的圣君，无论他为人如何，这个身份都不会改变。」
　　「那如果换成灵隐仙岛呢？」
　　「我会毫不犹豫向他们求助，但你知道，我当时无法与之接触。」
　　「这样吗……」
　　结束了似乎有些晦涩难懂，但其实双方却已心照不宣的话题，薇莉丝继续道。
　　「桃花圣尊和【至圣大御狐尊神】是什么关系？」
　　「哦？」
　　银发少女姣好的柳眉微微挑起，浮现出些微惊讶。
　　「你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换做其他对象，薇莉丝此刻大概会不配合地回上一句 「现在是我在问你 」吧，但既然确定了对方就是痕，哪怕并非她真正想要找的那个痕，少女也难免爱屋及乌。
　　她淡然道。
　　「封印【饕餮】的是【至圣大御狐尊神】，而看守秘境入口的是桃花圣尊，后者还拥有几乎达到了神明之下极限的巅峰实力，这一点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而且她的身上，纠缠着与睚眦类似的强烈因果，虽然形式不同，但我想，恐怕只有与【神明】存在直接关系的生物才会受到这种程度的影响吧。」
　　「这种似乎由【毁灭】而生的诅咒如附骨之蛆，甚至会随着时间悄无声息扩散给与其存在亲密关系的对象，父及子，子及孙，当初那个【九纹地灵大圣】或许就是因此被牵连而死。」
　　「所以，桃花圣尊常年闭门不出，坚决不与绝大部分外人见面，我认为并非排外，或许其实是不想害了那些无辜的生灵……」
　　牧师小姐微微一笑。
　　「当然，以上都是我的猜测，不知道中了几分？」

第一百一十八章：不死的奥秘
　　「有趣……你很敏锐。」
　　灵女殿下微微颔首。
　　「桃沐是【至圣大御狐尊神】的眷属，如同龙之九子之于【祖龙】，是那位神明为守护混沌大秘境而挑选，并赐予力量的守护者。」
　　「桃花妖只不过以讹传讹，若要论种族……她大概是【人】吧，或者说 ——【神人】更准确一些。」
　　「原来如此，人……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多原本不太能理解的东西也就能够得到解答了。
　　「痕，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对方没有开口，亦不曾表现出厌烦，只是以眼神示意黑发少女但说无妨。
　　薇莉丝也不客气。
　　「虽然你说在这里与我见面只是巧合，但我们能找到苍云山桃花峰，最重要的线索其实是因为合珠曾经偶然偷看到你写给桃花圣尊的信，我很好奇……」
　　「你，真是不小心才让她看到那上面写着的地名吗？当初在遇袭之前，真的没有预料到合珠会与你一道行动吗？」
　　「说到底，密信这种点对点联系的东西，为什么要特地在末尾标上毫无意义的收信地址？」
　　「……？」
　　少女转过身，淡漠的浅银色的美眸与黑发少女银蓝色眸光在空中碰撞，带起几道无形火花。
　　这是自从见面以来，对方第一次主动与薇莉丝对视，第一次，正面表现出她的情感。
　　她突然笑了，并非先前那样从容拘谨般浅笑，却是毫不掩饰自身几乎要涌上面庞的愉悦，放声大笑。
　　与近在迟尺的另一位少女一样。
　　「噗……你这家伙，还是不老实啊 ~」
　　「……哈哈哈哈哈哈哈！！」
　　缘来缘去，因果交织。
　　蝴蝶于某处无意间掀动的翅翼，却在遥远之外的天地中，带来席卷万物的风暴。
　　谁又能说这是一场全然的巧合呢？
　　……
　　再度与痕并肩走出地下时，外面的战斗已经尘埃落定了。
　　桃花卫们正在不远处处理着激战留下的后续，虽然躺了不少小姑娘，剩下的也多有带伤，但看起来倒是没有谁真的死掉，能在跟七天魔尊的战斗中取得这种战绩，已经算相当不错的结果了。
　【雾隐】的那具分身似乎已经被彻底打散，虽然对它而言大概不算什么严重损伤，但至少那家伙应该也无法再回到混沌大秘境里来搞事了，而另一人……
　　「啪。」
　　带着几名桃花卫刚刚来到身边的小空，随手将一具被十来柄长矛捅了个透心凉的尸体丢在地上，便转头看向并肩而行的二女，面带关切。
　　「薇莉丝，没事吧？」
　　黑发少女点了点头。
　　「如果你说的是饕餮封印，至少现在看起来还没什么大问题，正如我们猜测的那样，之前那下面用以支撑封印的灵脉有些损耗过度，导致镇压效果削弱了不少，但在我抵达之前，痕就已经将其重新补充和修复了，基本还算稳定。」
　　「哦……？」
　　猫娘小姐微微挑着眉，打量了眼牧师小姐身边的银发少女，似是明知故般问道。
　　「看来，这位就是桃沐招待的那位西元灵女殿下了？你好，我叫小空。」
　　「……痕。」
　　这两个家伙……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
　　似是为了脱离这种无法用言语说明，但总让人觉得有些难以喘息的怪异氛围，薇莉丝连忙转移话题道。
　　「没想到你们居然真把药师杀掉了，很厉害嘛。」
　　见牧师小姐将视线投向刚被她丢在地上的那具尸身，小空也不在意，只是以对待痕小姐完全不同的态度解释道。
　　「这家伙并没有多厉害，就算把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全加起来，也完全抵不上化极境门槛，本身实力或许连同寿都未到吧，杀不了才是真的奇怪呢。」
　　「嗯？可他之前明明……」
　　薇莉丝面露惊讶，又定睛打量着那具仰面躺在地上，血已经快要流干的尸体情况。
　　虽然被捅得破破烂烂，但那件修身白袍依旧还能看出之前药师所穿衣物的影子，脸和身体特征也完全吻合记忆中的情况。
　　这家伙毫无疑问已经死透了，除非薇莉丝亲自出手使用复活魔法，否则以目前接触到的古灵域大部分手段，都没可能让他再活过来吧。
　　但之前的【药师】的确硬接了她带着杀意的一击而安然无恙，如果连那种攻击都能挡下，怎么可能这样随随便便就死掉？
　【不死药圣】……真的会就这样轻而易举被杀死吗？
　　不对，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脑海中浮现出几种比较麻烦的可能性，黑发少女渐渐面露沉凝。
　　「小空，麻烦你把之前交战的过程大致描述一遍，尤其这家伙死掉的那个部分，尽可能说仔细一些。」
　　猫娘小姐点了点头。
　　「说起来，的确有些奇怪，我协助桃花卫将这两名所谓魔尊击败后，那道由雾气凝聚的分身直接便在能量耗尽后溃散消失了，而这个【药师】见大势已去，竟然主动拿身体撞向枪阵，像是寻死般当场毙命。」
　　「我本以为这是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诡异神通，但警戒了很久，他并没有再发生任何特殊变化，我们才能确定这家伙真的已经死了。」
　　「你是说……主动寻死？」
　　微微皱起眉头，牧师小姐不由再度联想起了之前注意到的，有关这个【药师】的一些怪异之处。
　　比如明明被她那发被充分强化过，至少相当于八阶以上攻击魔法，本打算给对方点厉害尝尝的光矛直接命中，短时间内却再次毫发无伤地出现在了这边。
　　又比如之前还能和十二峰之一的峰主在短时间内斗个旗鼓相当，可面对桃花卫的围剿时，这个【药师】却表现得格外弱势，甚至需要借助一些相对卑鄙的小手段来保护自己，实力可谓相差甚远。
　　从小空口中，这一点也得到了再度证实，他确实比之前要弱上很多。
　　还有一些更细节上的怪异，比如服装，身高的微妙差别，明明在桃花峰上与他交手的是鸣雷圣尊，之前见面时，这家伙却说出了跟她薇莉丝小姐的战斗承蒙关照，之类不明所以的怪话……
　　难道……
　　「这就是【药师】无论如何都杀不死的原因。」
　　拥有某些神秘力量加护，能够提前预知和了解许多奥秘的灵女殿下在侧悄然开口道。
　　「所谓【药师】，其实并不是某个单一的个体……」
　　……
　　「唰唰 ~」
　　幽静昏暗的密室之中，摆放在玄奥阵法中央的两枚纸人突兀爆发出光芒，下一刻，纸人消失不见，却化作枯瘦老者和粉发少女的身影。
　　「咳咳咳咳……」
　　刚刚落地，老者便再度喷出一口暗色淤血，用已经遍布裂痕，其上旌旗尽碎的骨杖支撑着身体勉强站起，面色惨白。
　　而那名整个右臂，乃至大半肩膀都已消失不见，身体更如同被机枪扫射过一般千疮百孔的粉发女子，则已经完全陷入昏迷，气息衰弱到了几乎难以察觉的程度，也不知为何竟然这样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哎呀，似乎情况不太妙呢 ~」
　　阴影中，白发苍白若朽，肌肤却细腻如初生婴儿的青年悄然现身，依旧面带微笑。
　　他穿着一身素白布衣，缓步来到死里逃生的【骨仙】面前，将装满丹药的小瓷瓶递给后者，老人接住，便毫不犹豫尽数倒入口中吞下，又接连咳嗽几声。
　【药师】无奈摇头。
　　「连替死宝人都被逼出来了，看来……【我】也没法再回来了呢，真是可惜 ~」

第一百一十九章：再酝酿
　　吞下药师给予的不知名药物，老人深吸几口气稍作调息，呼吸已经稳定了许多，但面色却愈发沉重。
　　「真是前所未见的可怕强敌……没想到竟然有那般强者跨越封锁来到了古灵域，这下可有些难办了啊。」
　【药师】不禁面露好奇。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哼，这件事，你得负主要责任！」
　【骨仙】苍老面容上浮起愠色。
　　「明明之前那般信誓旦旦保证过，桃花圣尊暂时绝无可能干涉混沌大秘境内部情况，可是我等刚突破六宫封锁，便发现那里早已有强敌等待。」
　　「药师，你知道那是什么吗？真仙！仙隐境的真仙！」
　　白发男子那张玩世不恭的英俊脸孔上，第一次显现出了名为惊讶的色彩。
　　「你说……真仙？什么样的真仙？」
　　「……就是上次阻挠了雾隐生祭的那个女人，我们还是低估了她，看来灵隐仙岛已经察觉到我等意图，开始出手干涉，并准备像千年前一般再次搅动局势了。」
　　「对方来自灵隐仙岛？」
　【骨仙】冷哼一声。
　　「不然呢？如今的古灵域，仙隐境强者怎么可能在灵隐仙岛管制之外降临？就算她并非仙岛直属，也一定与之有所勾结，那可是破碎虚空，掌中自成一界的真仙！」
　　大概已经从最初的惊讶中平静下来，白发青年挑了挑眉，却并未在意对方的指责，【骨仙】似乎也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又或者清楚此事并不能完全责怪药师，便很快继续说明道。
　　「这件事有些奇怪，对方似乎早有准备，提前在六行阵宫内与一只同样实力不俗的灵兽等待着我们，大战之中，【掠空】陨落，【映流】被俘，若不是替死宝人的存在，恐怕老夫与【银猎】也得被留在那里。」
　　「不过我们也尽可能拖延了对方，趁机让你和【雾隐】前往唤醒饕餮，却不知如今……」
　　「失败了。」
　　又是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自阴影中响起，惨绿色雾气缓缓在密室内凝结成人形，浮现于二者身旁，不是【雾隐】，却又是何人？
　　混沌大秘境中分身的破灭似乎并未给它带来太多影响，雾气所化人影只是沉声补充着老者因为提前置换离开，而并不清楚的那些后续情况。
　　「桃花卫在半道设下了埋伏，将我的分身和药师困在其中不得而出，那个像猫一样的女妖怪很快也加入了战场，她实力同样惊人地可怕，并不在桃花圣尊之下，我们不是她的对手。
　　「……」
　　见枯瘦老者和白发青年都沉思着不曾回话，雾隐忍不住疑惑道。
　　「药师，你是不是搞错了，如果桃花圣尊真的暂时失去了力量，那些桃花卫是如何跳过考验进入六行阵宫内部的？这次如果没有她们拦路，说不定……」
　　但【药师】只是面色平淡地摇头强调道。
　　「我的药绝无可能失误，如果真有变数，只会是来自于那位真仙身上，这点，我并不认为自己需要担负责任。」
　　「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位突然出现的真仙，恐怕和西元灵女之间存在着某种密不可分的关系，她们联手给我方设了局呢。」
　【骨仙】和【雾隐】同时将带着惊讶的视线转向他。
　　「此话怎讲？」
　　白发苍苍的诡异青年在原地悠然踱着步子，似思索和梳理着什么，边走边道。
　　「说起这位灵女殿下，记得早从灵国京都的一些内线中，就曾听过这位新任灵女身世奇异，与以往不同凡响，仅仅三年有余便从呱呱坠地的婴儿长成了妙龄少女，其智慧与心智之沉稳更远超同龄人，曾被当地尊为神童……」
　　「你们仔细想想这整件事的过程，难道不感觉奇怪吗？」
　　「原本，我等虽打算利用她作为灵女，能够与古灵域大地灵脉沟通的能力来解放饕餮，却苦于其受到层层保护，根本难以接近而无计可施。」
　　「可就在这时，那位灵女突然主动离开京都搞起了什么代圣巡狩，给我方提供了可乘之机。」
　　「权衡利弊后，我们放弃原本计划，将注意力转向了她那边，精心策划出抓捕行动，但却在最后功败垂成，叫对方逃走杳无音讯。平白浪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不说，还在灵国官方面前暴露出自身存在，损失惨重。」
　　「而后，灵女不知所踪，我们只能将视线转向苍云山，准备另寻方法开启饕餮封印，谁料却很快得知了她竟然就身在桃花峰上。」
　　「因此，才有了这两次的行动。」
　　说到这里，药师面露怪异。
　　「可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桃花峰？世上真有这么凑巧的事吗？」
　　「那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了，这位痕殿下仿佛能够未卜先知一般，提前预料到我方的每一步行动，并针对做出克制性安排，引诱我们不得不仓促出击，却处处失利，完全落入被动之中。」
　　「桃花峰上，桃花圣尊不知为何破解了我等筹备许久的袭击，反过来将其尽数歼灭，以至于我们不得不采取备用手段，偷渡进入混沌大秘境行事。」
　　「而这接踵一战更是可怕，七天魔尊联手出动其六，却被一名提前等在那里的【仙隐境】真仙独力击溃，又遭到桃花卫的伏击，以至于彻底功亏一篑。」
　　「时至如今，我方几乎可以说已经到了濒临毁灭的边缘，顶尖强者或死或伤，御妖宗这枚运营已久的棋子也被推上风口浪尖，真的是因为我们实力不济，或举措失当吗？」
　　听【药师】逐件分析着近期以来的每处异常节点，【骨仙】干枯的老脸上也浮现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确有道理……你的意思是，她通过某种方法预测了先机？」
　　「嗯，骨仙，还记得你那些提供消息的门人曾经说到过的，身处祥兽郡灵隐商会内的那位【独眼神相】吗？若能将通玄之术精修到他那般程度，做到这种事情就并非毫无可能。」
　　枯瘦老者沉吟着点点头。
　　「通玄之术……这的确是我方短板，看来我们必须改变方针，并寻找一些外援了，药师，你有办法让那位独眼神相替我们效力吗？」
　　白发青年微微一笑，眸中却渗透出几分异样的光芒。
　　「若强行用药物来干涉相士的精神，必然会令其对天机失去敏锐，那便毫无意义可言，但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那位身边似乎还有一名相依为命的女儿吧？只要你们能把她带来……」
　　大家同为魔尊，话说到这种份上，骨仙自然也已经明白了药师的意思。
　　「好，事不宜迟，可惜【掠空】死了……【雾隐】，如今我和【银猎】身受重伤，暂时难以主持事务，这件事现在只能交给你和【药师】去办，没问题吧？」
　　见惨绿色雾气化作的人形点了点头，【骨仙】又思索着沉吟道。
　　「另外，那个之前为了执行计划接触的地鼠帮也需要处理掉，以免留下尾巴被找到这边，这两件事完成后，七天魔尊麾下一切势力即刻偃旗息鼓，休养生息。」
　　「虽然这次失败了，但大世的浪潮……可不仅仅只有一波而已。」
　　枯瘦老者回头，看了眼阵法中依旧处于昏迷的剜心邪妖，苍老眼眸之中光芒渐渐深邃。
　　「待到【四圣选仙大典】召开，灵隐仙岛现世之日，才是好戏真正要上演的时刻啊。」

第一百二十章：三间房
　　独自走出密室，白发苍老若垂垂朽暮的青年伸了个懒腰，神情自若行走在这片御妖宗暗中建造的秘密据点之中。
　　为了防备苍云山势力的报复，这里大概很快就要搬迁换地了吧，许多御妖宗门人都正忙碌得不可开交，但他似乎并不以为意。
　　路上来来往往的蓝衣人们见到他，都会连忙恭敬，或者说战战兢兢地低头行礼，又不着痕迹悄悄躲避着青年，生怕这位【药师】大人将视线片刻驻留在其身上，似乎那是某种可怕的猛毒一般。
　　即便，药师像个温和的老好人一样，对每位朝他打招呼的人都会回以礼貌微笑，似乎人畜无害。
　　「嗯……说起来，最近【我】损失的有点多，也该补充一下了，去看看准备得如何了吧。」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以几乎无人能听见的声音这般片刻呢喃着，他移动的脚步偏转起来，向着某处而去。
　　很快，药师来到一处装饰精美的室内，那似乎是据点之中属于他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又来到墙边，移开书架，在石壁上有节奏地随意按压几下。
　　密封着的石墙随即旋转开来，在轻微机括声中露出了内部更加隐秘的空间。
　　作为【药师】，自然要有药房。
　　映入眼帘，便是大量被规整摆放在台架上的瓶瓶罐罐，上面粘贴着早已准确写好的各类标注，几捧摆放在通风口处的药草已经完成风干，药师走上前去，熟练将其收纳，整理，装入提前准备好的木盒之中。
　　一切都像是正常药师该做的正常之事，恰如其表面般人畜无害。
　　随即，他来到药房的偏僻角落，掀开遮掩着某些东西的纱帘。
　　那后面是一个个密闭着，完全密闭着的小隔间。
　　药师转开第一个隔间之门，踏入其中。
　　淡淡的血腥气息，立时迎面而来。
　　倒并非说这里藏着什么极端可怕，或人体器官之类令人浑身不适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
　【药师】的尸体。
　　那具尸体被平放在毫无装饰，宛若手术台的金属板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剥得一干二净，像是一只正在等待解剖的医用小白鼠。
　　其胸膛正中的心脏位置，有一道清晰可见的笔直贯通伤，精准穿透，并焚尽了他的心脏，甚至其携带着的类似于极致高温般效果，将周围整圈肌肉与骨骼，包括皮肤在内都烧成了焦黑之色。
　　没有在这具与自己容貌一致的裸尸上停留太久视线，药师的注意力，很快落在了被摆在前者身边台架上的，那枚长达两米有余，宛若以通透水晶打造而成的金色长矛上，面露迷醉之色。
　　「啊……真是杰出的艺术品。」
　　简直就像是抚摸着少女滑嫩肌肤的痴汉，被称为药师的男人伸手轻触在那根光矛之上，即便后者自然携带的力量将其掌心烧得皮开肉绽，也依旧恍若未觉般，只是痴迷感受着那其中蕴含的纯净之光。
　　「真仙……真仙……竟然是真仙，呵呵呵呵呵 ~难怪能够创造出如此精妙绝伦，巧夺天工般华丽的造物，也不知【我】有没有在会面中给那位仙人留下好印象呢，真是叫人忐忑而期待啊……」
　　「真仙，至道，超越世之极限的终极奥妙，竟有一日会如此近在咫尺……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宛若癫狂般自言自语着，药师的表情时而狂喜，时而思考，时而又像是紧张与纠结，手掌却在光矛受到刺激渗出的高温中，不断发出 「滋滋滋 」令人牙酸般声音。
　　「罢了。」
　　突然，他抬手将光矛放回原处，神态自若地自怀中取出瓷瓶，在一片焦黑的掌心内洒上药粉，那黑块便在短时间内化作褪去的死皮脱落，露出了内部新鲜粉润，宛若幼儿般稚嫩的肌肤。
　　药师面露思索。
　　「嗯……时机未到，真仙可不比寻常存在，只靠现有的手段，怕连万分之一的机会都难以触碰，还是得从长计议，想些更有针对性的法子才行。」
　　很快，他退出承殓着尸体的隔间，来到第二处比邻之所。
　　这里，同样有一位【药师】。
　　对方仅着一袭白袍，并无半分内衬，盘膝坐在空无一物的台上，似闭目冥想。
　　其身体四周掉落着大量仿佛蛇类蜕皮后留下的薄壳，头发也已基本化作苍白之色，却对外界事物毫无反应，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药师绕着对方转了几圈，也不知是在观察或评估什么。
　　少顷，他点点头，并没有在这片完全隔音的密封空间中开口说话，只是从摆在隔间角落的木桶里舀了碗清水，自怀内取出某种药粉撒入其中，又搅拌均匀。
　　最后，药师用短刀割破手指，在已经浑浊开来的药水中滴入几滴自身血液。
　　淡淡的殷红在浑白色中扩散开来，很快便溶解消失无踪。
　　做完这一切，他将装着药水的碗摆放在那另一名【药师】身边，却并没有喂其喝下，便径直转身离开了此间。
　　随即，药师来到第三道隔间。
　　这是与前二者都有所不同，上了锁，且在门上刻印有法阵痕迹的最后一间。
　　打开房门，刚刚进入其中，宛若哀求和悲鸣的微弱哭嚎声便已在药师耳边响起。
　　「饶了我……饶了我吧药师大人……我真的受不了了，或者您行行好，给个痛快杀了我也行……」
　　隔间中人是一名看起来面色憔悴，神态萎靡的二十多岁青年，他穿着御妖宗门人标志性的蓝衣，相貌还算英挺，但眼神中的疲惫和了无生机，却是怎么也无法掩饰的。
　　他似乎已经身心俱疲，甚至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以至于已经没那个心思去怨恨眼前莫名其妙找上他，并在这密闭狭窄空间中，以各种诡异手段折磨了他近月之久的男子。
　　对方是【药师】，是他惹不起，也没可能反抗和报复的可怕存在，所以已经无能为力的他只能徒劳而卑微地努力求饶，只期盼对方那一丝丝渺茫的回心转意而已。
　　然而，药师却一如既往般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像观察药物炮制阶段，以不带有丝毫恶意或仁慈的纯粹视线打量着这名青年。
　　面露微笑。
　　「嗯，看来差不多了呢。」
　　「什么……什么差不多了，药师大人……」
　　笑着摇摇头，药师转身，从角落中水桶里舀了碗清水，像先前一般在其中加入药粉，充分搅拌后，再度以短刀割破已经愈合的手指，挤入几滴色泽晦暗的鲜血。
　　「喝了它，你很快就可以离开了，我以【药师】之名保证 ~」

第一百二十一章：天下宴席、终有散时
　　数日之后的夜晚，桃花峰上。
　　「薇莉丝，方便进来吗？」
　　听着木门被轻轻叩响的嗡鸣，与她已经在近些日子逐渐再度习惯的那道熟悉声音，桌案前正在研究着手中复杂图录的黑发少女转过头，看向并未反锁的小屋之外。
　　「都说不用那么客气啦，进来吧。」
　　「吱吖 ~」
　　银发少女踏入房中，带起前者一抹会意微笑。
　　「痕……哦，小空也在啊，大晚上的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跟在后面的猫娘小姐略显不满般叉起腰来。
　　「喂，什么叫我也在啊，搞得人家跟个附属品一样，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还是说我在这里打扰了你俩的美妙气氛？」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被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有点发懵，薇莉丝愣神片刻，无奈摇头道。
　　「你们最近不是在忙着处理后续事务，以及协助桃花圣尊扫荡苍云山境内的御妖宗势力吗，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痕言简意赅道。
　　「混沌大秘境内部灵脉已经基本稳定，有桃沐镇守，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问题，至于剿灭御妖宗……那并不是我的工作。」
　　「是啊，听说那帮家伙全都像缩头乌龟一样突然藏起来了，十二峰峰主联合极州官方共同下达通缉令，几次大搜捕也只是抓到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杂鱼，那些七天魔尊什么的可能已经提前逃离这片区域，暂时很难再找到了吧。」
　　「说到底，我才没心思去陪那些小家伙玩捉迷藏呢。」
　　听二女各自描述着情况，稍稍惊讶于她们不知为何竟然已经如此融洽的同时，牧师小姐也恰到好处地参与讨论着。
　　「倒并不算太意外吧，毕竟这次不同以往，七天魔尊和御妖宗可是公然袭击了桃花峰主，甚至偷偷潜入混沌大秘境意图制造动乱。」
　　「如此恶劣的行为，基本等于正面站在了古灵域四国和苍云山这两大核心势力的对面，或者说暴露在了明面上。」
　　「如果这种程度的闹事都毫无反应，苍云山和西元灵国也太废物了点，必然会有所反噬，所以对方肯定提前就料想到了现在的行动，暂避锋芒才是合理的。」
　　说到底，七天魔尊和御妖宗虽然有点实力，甚至能令地鼠帮这种小帮派的干部怕成那样，但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正面与国家或苍云十二峰这种存在全面抗衡的，它们没有那个能力，否则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趁机行动了。
　　「话说，地鼠帮现在如何了？」
　　小空笑着点了点头。
　　「你还真是一样的狡猾呢，那些家伙果然在失败后的第一时间，就想把这个与之有关，又没能完全掌控的小帮派给灭口，却没想到我们行动更快一步。」
　　「听说桃花卫下山的时候，正好撞上御妖宗向它们展开突袭，那一战消灭和抓住了不少对方的有生力量，地鼠帮也暂时被转移到桃花峰内部保护起来了，因为帮主还在被关押着，现在正由小鼹代替管理。」
　　「嗯，没事就好。」
　　反正这些妖怪体内【药师】留下的后手，薇莉丝都已经清除干净，接连救了它们两次，对小鼹的承诺也算是基本完成，至于以后要怎么办，就只能看它们自己了。
　　见这个话题已经告一段落，某位灵女殿下自然而然再度开口道。
　　「另外，那个……灵枫让我给你带一封信。」
　　「信？」
　　见牧师小姐面露好奇，银发少女也不拖沓，很快自怀中取出一张半折叠起来的白色信封，封口烙着完整的漆印，显然并未被人拆看过。
　　随手接过信件，薇莉丝将其内容物取出，果然，那张纤薄的白色信纸上以古灵域通用语，写着一长段密密麻麻的娟秀字迹。
　　这种郑重，端庄，措辞中又带着几分威严的感觉，正是出自她熟悉的那位灵枫小姐手笔。
　【薇莉丝，苍云山一事事发突然，其中所涉情节之严重，事态之恶劣，已经超出了我原本预计之外，虽然抱歉，但我恐怕无法再履行约定，陪伴你继续游历天下，直至四圣选仙大典召开了。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正与白儿一道快马返回京都，至于未尽之事则拜托了灵女替我之职，痕虽资历尚浅，但心智沉稳，博才多学，由她来辅佐你这位天命之人想必会更加合适吧。
　　七天魔尊的目的，以及通过行动展现出来的对民间势力控制之深，已经超出了我等四国与仙岛能够容忍的极限，不日，古灵域必将展开更加庞大规模的报复与清扫，整个天下恐怕都将被波及其中。
　　对于御妖宗的打击，我其实已经暗中筹备许久，借着此次机会，正好可以联合其他三国将这毒瘤一举从古灵域大地之上连根拔起，最不济也要叫他们元气大伤，以防其在即将来临的【四圣选仙大典】上再生事端。
　　对于这场【四圣选仙大典】，虽然我目前不方便透露太多，但这一届与往届其实都有很大不同，并不仅仅只是一场单纯的盛典或选拔仪式，因此你最好多做准备以防万一。
　　具体事宜痕将进一步为你提供协助，我相信以薇莉丝的实力只要小心一些，走到最后应是不成问题，我与白儿，会在京都开元城期待与你的再次见面。
　　呵呵，希望届时你不要太过惊讶，但以薇莉丝的聪明才智，想必也已经隐隐有所猜测了吧。
　　考虑到保密，此信中内容请不要展露于任何其他人眼前，看完后务必第一时间焚毁，谨记，谨记。
　　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
　　独眼神相和她的女儿小伊失踪了，是没有留下任何信息的突然消失，我认为这此事非同寻常，或许跟你们之前的行动有所关联，一定要多加注意和小心，若有意，也可前往咨询那位极州灵隐商会大主管沈齐。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洋洋洒洒想必又会被你诟病絮叨吧，这段同行时日虽短，却是我人生中最为精彩的旅途之一，自天外而来的好友啊，期待着你我的下次再会，务必珍重。
　　——灵枫】
　　「这家伙……还真是说走就走啊。」
　　苦笑着摇了摇头，信纸在少女掌心绽放的光芒中顷刻化作飞灰，她抬头望向已经各自在屋中找位置坐下的二者。
　　「她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下山前往与极州御史接洽后不久，灵枫带着白儿匆匆忙忙返回，把这封信交给我就动身了，或是得知了什么消息吧，她身份不凡，责任很重，你应该看得出来。」
　　「嗯……」
　　正如痕所提示的那样，灵枫的真正身份肯定不会只是阴阳司某个高层员工那么简单，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薇莉丝也早已在心中有所猜测，只是心照不宣地没去点破和计较而已。
　　正如初次见面时她所说的那样，牧师小姐并不在意灵枫的背景究竟是什么。
　　而这封看似只是告别的信件中，其实对方也在某种意义上暗示了她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叮嘱薇莉丝尽快销毁。
　　灵枫……灵枫啊，呵呵……

第一百二十二章：三途彼岸
　　依灵枫所言销毁完信件后，薇莉丝小姐整理心情，重新看向屋中二女。
　　「所以，你们今晚是专程来给我送这封信的吗？或者还有其他什么想与我深入交流的内容 ~？」
　　虽然嘴上这样故作轻佻地问着，但薇莉丝其实也早就清楚了答案。
　　果然，不同于暂时沉默着，似乎在等待或思索什么的痕，小空爽快开口道。
　　「薇莉丝，你接下来打算在桃花峰上呆多久？」
　　「这个嘛……倒是无所谓啦，想走的话随时都可以离开，只不过这件事彻底告一段落，之前拐来的导游小姐也跑路了，暂时没什么明确的目标，才始终不曾动身而已。」
　　说着，似乎不太满意眼前两位这平淡态度，黑发少女再度促狭般笑了笑。
　　「这么着急赶我走啊？」
　　「那倒没有啦，你想待多久其实都无所谓的，只是如果打算离开的话，总得提前做些准备，最好是能把妙妙也带上，毕竟在这里待了快一千年，只有那孩子始终在陪伴着我呢。」
　　「妙妙？哦，是那只猫……欸，那只猫居然活了一千年吗？等等……」
　　等等等等，槽点太多已经吐不过来了！
　　薇莉丝小姐面露怪异。
　　「小空，你……该不会打算跟我们一起离开桃花峰吧？」
　　据说本体并不是猫，但养着一只猫的猫娘小姐抖了抖毛茸茸耳朵，面露得意。
　　「干嘛，不行啊？这次你说什么都别想再甩掉我啦，哼哼。」
　　「欸……」
　　意识到对方貌似是玩真的，牧师小姐只能无语凝噎。
　　小空要同行这件事，薇莉丝其实是没什么所谓的。
　　虽然她并不清楚曾经在对方身上发生的事，也没有想过以其认知中的某个身份来成为替代品，但如果小空希望，薇莉丝并不反对重新与她互相了解并建立新的友谊，甚至等到条件成熟后，尝试着深入了解那段或许与牧师小姐自身息息相关的过往……
　　有这么个精通空间系能力的伙伴在身边，很多时候也会非常方便。
　　但问题在于……
　　「我记得，你不是说自己被某些东西盯上了，最好不要随便在外面乱走和出手来着吗？」
　　提及正事，猫娘小姐面色也微微凝重起来。
　　「嗯，我知道这有些冒险，但一昧的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你，我……她，我们都该做好准备，迎接那终将抵达的所谓命运，薇莉丝，如果有在你身边……我就能获得迎难而上的勇气。」
　　她笑了笑。
　　「哪怕最终的结局是失败，我也无怨无悔。」
　　「小空……」
　　黑发少女陷入了片刻沉默。
　　说实话，薇莉丝很讨厌【责任】。
　　信赖，信任，牵绊，甚至友谊，信仰和尊敬这种种正面的善意，虽然看似美好，却也是无形的枷锁，令人迷醉的甜酒。
　　对待它们，最适合的态度便是浅尝辄止，过分，过多的话，反倒会让人失去理智，被迫着做出本不愿，不该去做的事，最终伤害到自己。
　　正是因此，牧师小姐始终在谨慎地控制着这份度量，很少过分与人深交，只维持着少量真正深入的人际关系。
　　而小空……她全然不同。
　　薇莉丝有种预感，以对方为代表的这份因果一旦揭开，恐怕会是远比她曾经接触过的任何人，都更加紧密而纠缠不清的羁绊。
　　随之而来的恐怕也将有更多责任，或许这便是对方口中的 「命运 」吧。
　　当然，薇莉丝并不打算逃避，甚至可以说一直在主动寻找这份真相和奥秘，只是……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至少，要等她找到真正的【痕】，能够从更多角度，更加全面和清晰了解此事之后再说。
　　因为【薇莉丝】的好友是痕，也只有痕，她是为了痕来到这里，也只能发自内心，毫无保留地信任那唯一一人。
　　似乎感受到了黑发少女的迟疑，小空笑了笑，巧妙隐藏起那一抹转瞬即逝的苦涩。
　　「好啦，别摆出那样一副负担很重的表情来嘛，薇莉丝，我是永远不会成为你负担的，这句承诺至今依旧有效，即使未来也同样如此哦。」
　　「……抱歉。」
　　虽然并不认为自己有哪里做错，但薇莉丝只能试着以这般回应，来驱散空气中的片刻寂静。
　　「咳。」
　　恰在此刻，一道冷淡轻咳声，将正处于微妙气氛中的二者唤醒，并未受到避讳而听完了整场对谈的痕小姐似乎依旧平静，只是不着痕迹将话题引开。
　　「薇莉丝，灵枫告诉我，你的目标是登上灵隐仙岛去找一个人，对吗？」
　　「哦……嗯，可以这么理解。」
　　银发少女微微颔首，言简意赅。
　　「明白了，既然如此，在【四圣选仙大典】开始前，有一个地方你最好走一趟才行，那里存在着某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因为话题被抢走而略显不满的小空白了她一眼，话语更是一如既往地毫不客气。
　　「切，你又知道了？不过是凡人举办的选拔比赛而已……有我帮忙，再加上薇莉丝自己的实力，拿个第一还不是轻轻松松？」
　　「呃……哈哈。」
　　坦白讲，其实薇莉丝小姐并不认为小空有哪里夸大或傲慢，但眼前这位或许是拥有另一重身份和记忆的不同版本【痕】，她的存在绝非毫无意义，其建议自然也需要格外重视起来。
　　「是什么地方？」
　　「~」
　　气定神闲地与小空对视一眼，痕小姐径直忽略了后者似乎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抽搐眼角，樱唇轻启。
　　「【开天门】。」
　　……
　　「开天门的……遗址？」
　　正在山间灵泉边静修冥想的慕容云站起身来，惊讶与思索之色自脸上一闪而过，又很快化作纯粹的疑惑。
　　「薇小姐突然造访，难道是专程为了询问这个？实不相瞒，那地方早已荒废许久，就连在下，也是因为小时候父母带领前往祭拜才晓得所在，据我所知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而且那里处于另一个更加危险的场所，如非必要，在下认为还是避免接触为好。」
　　「肯定是有重要的理由啦……不过慕容云，看起来你倒是一点不打算隐瞒呢，我还以为会更努力去掩饰自己的身份来历之类……」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某人还自称无门无派的闲云野鹤来着。
　　气息明显比之前更加厚重沉凝几分的白衣中年面露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只是避免麻烦的一种说辞而已，开天门传人遭有心者忌惮，已经暗中被追杀百年有余，自然不能随意在外界暴露身份。」
　　「但薇小姐肯定是没什么关系的，您若想杀我，当初在阳元城在下就已魂归三途了，以灵枫姑娘展现出来的见识，从平时招数中辨出传承来历也并不稀奇。」
　　说着，慕容云面色微肃。
　　「您莫怪我多嘴，再强调一次，开天门遗址可不是什么适合游玩的好地方，反而极度危险，您若想前往那里，就必须得穿过【无尽墟海】才行。」
　　「无尽墟海？没听过，那是什么地方啊？」
　　似乎回忆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过往，白衣中年神情更加凝重几分。
　　「那里……是冥府与阳世的交界，三途河畔，彼岸花盛开之地。」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要怕，再打我一下
　　「冥府与阳世的交界？」
　　牧师小姐挑了挑眉，不仅没有感到畏惧，反倒真正变得有些好奇起来。
　　「什么意思，比喻，夸张？亦或者真的确有其事？」
　　虽然薇莉丝追问个不停，但慕容云也只能再度苦笑摇头。
　　「在下也只是听父辈曾经提起而已，并不知晓这条传闻的真实性，但无尽墟海的确是个危险的地方。当然，以薇小姐的实力，如果实在感兴趣，带您去走上一趟倒也没什么。」
　　「反正开天门正统早已灭亡百年之久，到在下这代已是名存实亡，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但如果能从遗址中找到机缘，或许还有机会实现父母遗愿，重振门派也说不定。」
　　「嗯……」
　　听见这番仿若风轻云淡的豁达发言，感受着慕容云身上蜕变般的气息变化，牧师小姐暗自诧异。
　　这家伙的心态，似乎发生了不小的转变呢。
　　之前在混沌大秘境的六行阵宫里，他是与薇莉丝一起进入【人之门】的，但考虑到实力和避嫌等问题，当时小空并没有把慕容云一并带出去，而是留在了内部接受考核。
　　那场考核持续了很长时间，直至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的第二日，这家伙才灰头土脸地从六行阵宫里走出来。
　　但，他的确通过了有关【七情】的全部考验。
　　也正是从那时起，慕容云独自在桃花峰中开始了闭关潜修，直至如今。
　　看来在那场关于人性的考验中，真正作为任的他，收获的东西远比薇莉丝要多得多。
　　「你已经突破到【寻仙境】了吧？恭喜呢。」
　　见黑发少女直言不讳地道出真相，慕容云微微一愣，又有些尴尬地般头笑道。
　　「运气好而已，在下已经在这个门槛卡了足足数年，多亏此次千载难逢的机缘，想清楚了一些事……当然，比起薇小姐这样真正的大能，还差得很远啊。」
　　薇莉丝不置可否。
　　慕容云具体达到了什么等级其实她是基本无所谓的，【寻仙】也好【同寿】也罢，哪怕是【明霞】，【化极】这种人类几乎不可能抵达的境界，在牧师小姐看来也都没什么区别。
　　她真正在意的，是慕容云出身的这个门派，身上所背负的传承。
　　说得直观一些，【开天掌】这门连薇莉丝在初见之下都会感到惊讶的绝学，在使用者达到寻仙境之后究竟会产生怎样变化，以及为什么痕让她务必要去一趟开天门遗址，才是牧师小姐真正关心和好奇的内容。
　　因此，她决定亲自试一试。
　　少女后退几步，指了指自己看起来纤瘦又弱不禁风的肩膀。
　　「正好，来，像当初在阳元城时候那样再打我一下，记得用全力。」
　　「啊？呃……」
　　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阴影，即使是已经解开不少心结的白衣中年也忍不住眼角抽搐，哪怕能看出对方只是想校验其实力，依旧下意识抗拒道。
　　「这，这不太好吧，开天掌威力惊人，自从完成突破之后，在下还从来没有全力出手过，万一伤到薇小姐，哪怕只是打坏了衣服也……您毕竟是个女孩子……」
　　「干嘛干嘛，怕被揍飞就直说好吗，还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借口……这衣服打不坏，放心大胆出手就好了。」
　　见对方仍在迟疑，黑发少女翻了个白眼，自信满满道。
　　「哼哼，上次是我被吓了一跳，没有控制好力量而已。咱已经把反击的阈值调的很高很高，你就放一万个心吧，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啊……这……」
　　「快点！不打的话我可打你了啊！」
　　「好，好吧，在下……冒犯。」
　　片刻之后。
　　「轰！！！！！！！」
　　宛若雷鸣般剧烈的撞击声，在桃花峰后山回荡开来，直入天际。
　　一时间雀鸟四起，负责守护的桃花卫被纷纷惊动，连忙赶来查看，甚至到最后，连桃花圣尊等一干大人物都得知了此事，在茶余之刻引为笑谈。
　　当然，那是后话了。
　　……
　　大约十数日后，东元崎国西部，与苍云山地区接壤的新川郡某段官道边。
　　几名风尘仆仆的行客先后踏入喧闹茶肆之中，在二层随意找了个空桌坐下，便各自摘去遮掩着面容的帷帽，放在桌边。
　　带起周遭一阵突兀寂静。
　　那是三女一男总共四道身影，虽然人数不多，但其姿态在这已经地处东元崎国的地界中，却是格外引人注目了。
　　东元崎国承自崎圣庇护，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发质多为苍青之色，虽然像官道茶肆这种人来人往的所在，出现其他国家的人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但很显然，那之中除了唯一的男子拥有标准灵国人灰发外，其他三女都并非如此。
　　其中二者，为纯正无暇的元脉黑发，而剩下那最后女子，竟然拥有一袭在古灵域常见人种内，几乎毫无记录的绚烂银色长发，宛若九天星河倒垂之影，熠熠生辉。
　　更不要说她们的打扮还尤其怪异，加上那足以称之为万中无一的绝色姿容与气质，以及其中一女怀中抱着的可爱白猫，自然分外叫人难以忽视。
　　在这片刻的异样安静中，已有伙计赶忙上前，麻利擦了擦桌上被风带入的些许痕迹，点头哈腰道。
　　「几位客官辛苦，要来点什么？」
　　三名姿容各异的女子似乎无意开口，倒是那一身白衣，颇有几分武道宗师风范的灰发灵国中年人微微点头。
　　「随便来几个你们这的拿手小菜，再上一壶清酒……不，清茶吧。」
　　「好嘞，客官们稍等啊 ~」
　　喧嚣再起，那些坐在茶肆里里外外的客人们，似乎终于放下了对这样貌奇特四人的关注，重新投入到各自先前的话题中去，一如先前她们并未到来时那样。
　　并未在意方才那片刻瞩目，四人坐在桌边静静等候着，偶尔指向窗外风景低声交谈几句，不多时，伙计便已拿托盘乘着几个小碟与一大盏茶壶快步而来，熟稔将其摆放在桌上。
　　那都是在东元崎国中随处可见的下酒小菜，虽然算不上多么豪华精致，倒也还有几分不错面相，拿来就着茶水打发时间，填填肚子已经足够。
　　「菜齐了，几位客官慢用，有事随时吩咐哈 ~」
　　上完菜品，伙计刚准备转身离开，那之前开口的白衣中年却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小兄弟，在下想向你打听个事。」
　　「哦……客官请说。」
　　那男子偏头扫了眼窗外，官道远处连绵起伏的丘陵密集交错，虽算不上高山奇峰，却也胜在数量繁多，沉吟片刻，他刻意扩大了几分音量，温声道。
　　「敢问这片地界，距离无尽墟海还有多远？」
　　「无尽墟海……？」
　　那伙计思索着摸了摸后脑勺，又面露疑惑。
　　「客官，咱们这片地方没有一个叫无尽墟海的所在啊，说到底，海这种东西不是听说只在东边很远的远方才存在吗，咋可能出现在新川郡这种内地呢，您是不是搞错了？」
　　得到这样的回答，那中年人却并未表现得多么惊讶或失落，只是若有所思地再度颔首，又很快笑道。
　　「那可能是在下记错名字了吧，不耽误你时间，请便。」

第一百二十四章：是谓惊神
　　目视着伙计很快转身离去，那坐在中年人对面，黑色长发，一身白袍的娇小少女忍不住笑道。
　　「怎么搞的，你自己也摸不清方向了吗？」
　　白衣中年摇了摇头。
　　「薇小姐不要心急，无尽墟海这地方并不是随时都可以去的，内中情况有些复杂，虽然伙计可能对此知之甚少，但在这种鱼龙混杂的茶肆之中，却多少有人会掌握着相关情报，只要知道我方的目标也是那里……
　　说着，他将视线转向另一处。
　　「就十有八九会做出行动呢。」
　　果然，就在距离他们大约十余米外的另一张桌旁，那里原本坐着的七八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然站起，并向着这边大步而来。
　　看对方多数呈现苍青之色的头发，就已经能判断出是地地道道的崎国本土人士，而其分作男女两款的同色制服穿在身上，也显得分外统一与协调。
　　再加上那镌刻在肩膀，衣襟等显眼处的某种刺绣图案，无不证明了这男女参半的年轻人组合，是属于某个当地宗派的小团体身份。
　　慕容云面露微笑。
　　「您看，我没说错吧？」
　　「你是故意让他们听见的，这些是什么人？」
　　发出这二度疑惑声音的并非先前那圣洁少女，而是坐在她身旁，同样有着一头及肩黑色短发，头顶却生出两只毛茸茸银色猫耳的少女。
　　她的身材很匀称，从上至下几乎勾勒出完美的黄金比例分割，却只以抹胸与热裤遮掩住关键部位，手脚末端更穿戴着像是 cosplay，似乎却又能够精确操控到哪怕只是轻轻托起一只茶碗盖程度的奇怪爪套。
　　之前被她抱在怀中的那只白猫，此刻正坐在桌上小口小口吃着碟里的盐豆，那举止有度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拥有不同于凡猫的浓郁灵性。
　　至于那猫娘少女，虽然对方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但与其说担忧或害怕，她的态度倒更接近于 「懵逼 」一些吧，与那银发少女的淡漠和白袍少女的兴趣昂然，形成了各自鲜明的对比。
　　男子笑着解释道。
　　「在下并不认识他们，但也能猜到个大概。」
　　「小空姑娘久居山中，不了解这人世间如今的一些情况倒也很正常，东元崎国不同于西元灵国，此地门派林立，可谓万花齐放，是全天下超过八成以上宗门的发源地。」
　　「就连以东元圣宗为代表的国家力量，本身也是一个规模最为庞大的霸主级宗派联盟，宗门文化在这个国家几乎可谓根深蒂固，是最为崇尚力量，天赋和修行的国度，而门派与门派之间为了利益时常争斗，他们争的，多便是……」
　　「你们也想去无尽墟海寻找机缘？」
　　未等慕容云说完，对方一行八人便已经来到近前，为首一名身材修长，气息沉凝，看起来年仅二十不到的青年主动发出了声音。
　　说来奇特，这年轻人不仅容貌俊朗，身姿魁梧，其左眼竟然还是千万人难得一见的重瞳，威势十足，骤然对视之下，难免叫人心生畏惧和胆怯。
　　他将视线移向四人中唯一，同时也是看起来年纪最大的某位男性。
　　「阁下是带队师长？」
　　「？」
　　从对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些什么，黑发少女悄悄将目光投向对方之前所坐的桌子，发现那里的确也有一名看起来四十余岁的青发中年，穿着与这帮年轻人类似，但在细节上更加成熟的门派服装，正老神在在地坐于原位独自饮茶呢。
　　感受到某黑发少女好奇的视线，对方还主动向这边微笑颔首以示意，似乎很是友好的模样。
　　见三位少女都没有主动搭理那一干年轻人的意思，白衣中年无奈摇了摇头，只能将双手平放于桌上，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回应对方。
　　「几位有何指教？」
　　对方为首那身具重瞳的青年以审视般眼神观察着四人，视线尤其在被称作小空的少女头顶银色猫耳，和某只停止了进食，同样正好奇打量着他们的白猫身上停留许久，又咧嘴一笑。
　　「既然想去无尽墟海，那里的规矩想必你们也听说过吧，我看你们刚刚在打听那边的消息，恐怕还没掌握本次墟海开放的具体时间……」
　　「这样好了，大家来切磋一番，无论结果如何，我方都愿意与各位分享无尽墟海相关的各类情报，但若是你们输了，就得在我们之后进入其中，以契约为证，如何？」
　　虽然本就是他故意将对方引来，但听见这般条件的时候，某白衣中年眼角还是不着痕迹地抽搐了几下，不禁苦笑道。
　　「阁下认真的吗？我们之间的情况似乎并不对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概是误解了慕容云的意思，重瞳青年仰天大笑几声，向着不知何时已经再度安静下来，似乎纷纷打算看好戏的一众茶肆客人朗声道。
　　「诸位！我乃惊神宗第三代弟子首席上官弘，今日代表本宗共 8名弟子，向这几位发起切磋挑战！一切规则，均以琦国门派切磋战标准为定，请诸位在此见证，点到即止，友谊为上，公平公正！绝不伤人性命或落人残疾！」
　　「好！！！」
　　「哦哦！打，狠狠地打！」
　　「惊神宗？你们有听过这个宗派吗？」
　　「管他呢！小伙子很勇嘛，就该这样！」
　　此言一出，众多茶客竟也纷纷高声响应，似乎那位惊神宗上官弘的自信和好战，反倒激起了他们的强烈共鸣与支持。
　　在一众响应声中，东方弘回过头来，再度朝着四人露出略显凶悍的笑意。
　　「这样……几位总可以放心了吧，我们并不打算以多欺少，除去师长你方共有三人，看这位猫妖小姐的化人程度，恐怕也没修炼太久，那么我方同样只出三人，一对一，轮流战至最后如何？」
　　「……」
　　白衣中年一时无言以对，似乎已经不知该对这几位自觉胜卷在握的年轻人说些什么，倒是那黑色长发，看起来至多不过十六七岁的年轻白袍少女面带笑意道。
　　「可以啊，正好闲着无聊，就陪你们玩玩吧，最好把那老师也带上，全部人一起出战好了，只有你们的话总感觉会很快就结束呢 ~」
　　虽然在某黑发少女看来她只是善意地提醒，但落在以那重瞳青年为首的惊神宗弟子们耳中，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侮辱，他顿时不怒反笑。
　　「哈哈哈！有意思，还从来没有同龄人敢这样瞧不起我上官弘！你可知我们这个宗派为何要叫惊神宗？」
　　「嗯哼 ~」
　　上官弘沉声道。
　　「那是因为我宗无论哪位弟子，均拥有足以令仙神都为之惊叹的才能，这并非吹嘘，而是经历千锤百炼，重重考验举国淬选出的精华。」
　　「别说同龄人了，就算是整个古灵域，也没多少强者敢夸下海口能孤身与我们所有人对抗，你又何来这份自信？」
　　「哎呀……看起来我们都很有自信呢，行行行，那就随你们的安排好了。
　　笑着点了点头，某目中无人的黑发少女站起身，捏捏看似柔弱无害的粉嫩小拳头，发出轻微的 「咔吧 」声响，又转头看向另一边。
　　双方交谈的这么点功夫，或者说，在上官弘大声宣布挑战之后，茶肆中客人便已主动让出了通向一楼的道路，就连店家，似乎也提前派人快手快脚在临近官道的露天台院中收拾出了战斗空间。
　　很显然，他们都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了。
　　「就按原先说的，双方各选三人轮流上场，战到无人可用为止，如何？」
　　黑发少女只是比出一个 ok的手势，率先迈开脚步。
　　「走吧，一会茶该凉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手榴弹！
　　在众人簇拥下，双方共计十余人并肩来到店外，各自在只是以木桩搭建起来的简易庭院中分开阵营，商量着战前策略。
　　当然，对于某方而言，倒更像单纯在争论由谁先出手这种小事而已，毕竟……
　　「薇小姐，还是让在下来吧，战斗之中拳脚无眼，您万一失手把对方打死……」
　　「喂喂，什么意思啊？怀恨在心是吧？」
　　「就是不小心把你弹飞出去了两次而已嘛，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怪胎，打出来的攻击力跟开了挂一样上下好几个境界乱飘，咱教导新手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练扎马步呢！」
　　虽然某位名为薇莉丝的牧师小姐这般不满抱怨着，但她对面的慕容云显然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让步，当即义正辞严反驳道。
　　「此言差矣，在下只是个背负了些许传承的普普通通江湖人士，而须知底牌这种东西，行走在外之人多多少少都会掌握一些，薇小姐的神通威力太过巨大，或许对您来说只是随便一些小失误，但放在您对手身上，却是足以致命的生死危机啊。」
　　「您把人命看得太轻了，这是态度问题。」
　　「哈？说来说去就是记恨而已吧喂！我是牧师，又不是杀人狂魔！而且对方明显把你当成什么带队师长了，大叔 ~你出手的话岂不是欺负人家晚辈？」
　　正当二人为了由谁出手虐菜而争论不下之时，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却在不远处突然响起。
　　「好了，我来吧。」
　　他们循声望去，才发现那竟然是某位有着一袭绚烂银色长发，又因名为【先天灵身】体质，而被判定为绝对无法进行任何修炼的 ——西元灵女殿下。
　　「痕，你要跟人动手？认真的吗？」
　　慕容云也不禁面露惊讶。
　　「如果痕殿下愿意出手的话，在下倒是没有意见，可据我所知，灵女应该是无法运用任何灵力淬炼身体或使用神通之术的，真的能够与人战斗吗？您可不要小觑了对方啊。」
　　这一点，的确并非虚假。
　　之前还在桃花峰的时候，薇莉丝就已经在对方同意的情况下检查过痕身体，正如传言中那样，这种名为【先天灵身】的体质，是无法调动和吸收任何灵力，并将其纳为己用的。
　　她的这具身体，就像某种完全绝缘的坚韧容器一样，可以容纳堪称海量的灵力，并经由其身体完成运输和转移，却难以取调分毫。
　　薇莉丝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情况，但真要说的话，可能就只有【搬运工】之类说法相对合适一些了吧。
　　而在这个小到一张辟邪符，远至与生灵处于完全对立点的【妖邪】，万事万物都需要吸收灵力运转的世界，无法使用灵力的存在，几乎就与战斗人员四个字完全脱离了瓜葛。
　　听见慕容云的质疑，银发少女古井无波的美眸与他对视一眼，居然难得地出声稍作解释着。
　　「战斗的方式有很多种，你所知，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这……好吧，还请殿下小心为上，切勿勉强。」
　　明明少女语气依旧平淡，可对上那淡漠银眸的慕容云却像是承受着某种可怕威压般，当即败下阵来，而之前兴致勃勃想要出手虐菜的某牧师小姐，倒也没有出声阻止痕的意思。
　　她固然对这几个莫名其妙自信，好像觉得老子天下第一的惊神宗有点兴趣，但那量级自然远远小于对痕的关注。
　　说实话，薇莉丝早就想找机会探探这位与她那游戏中好友同名，在各方面行为习惯与性格上也分外相似，却又拥有不同记忆，身份与立场的西元灵女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好机会而已。
　　毕竟，她总不能亲自下场去跟痕搞什么切磋，那也太刻意了，现在这个痕等级恐怕连 lv10都没有，而只是通过调查的话，能得到的信息又非常有限。
　　无人反对，银发少女便自然而然迈开步子，在抱着白猫的小空似乎暗藏鄙视般眼神中，很快来到最前方，与对方同样已经挑选出来的应战人员对上了视线。
　　「惊神宗刘全，请指教。」
　　「痕。」
　　毫无花哨地互相报过姓名，战斗立刻打响。
　　惊神宗率先出战的这个刘全，是一个面容有些憨厚，留着平头短发的壮实青年。
　　虽然身材高大，体格也可以说在八人中最为魁梧，但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十分微弱，比起体内蕴藏着海量灵力，即使无法使用，只是隐约散发出来也已经非常骇人的痕，几乎可以说被完全碾压。
　　嗯……用薇莉丝小姐的话来说，就是杂鱼。
　　当然，若真把对方当成随手可碾的弱者而掉以轻心，十有八九会吃上大亏吧。
　　扮猪吃老虎，这种事早已屡见不鲜了呢。
　　站在相对靠后的位置，牧师小姐瞥了眼正站在茶肆二楼窗户边，露出个脑袋淡定观看这边情况的惊神宗师长，唇角却勾起些许愉悦笑意。
　　痕，让我看看你的凭借吧。
　　「喝！」
　　见银发少女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正等待其率先抢攻，刘全也不迟疑，当即纵身而上，并未顾忌对方妙龄女子的身份，奔跑着撑开双臂，似乎便打算将其合抱擒拿！
　　十几米距离对强者而言转瞬即逝，几乎下一刻，男子便已来到少女身前。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痕的前一刹那……
　　后者突然从原地消失了。
　　当然，并非灵女殿下使用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神通法术，她也的确用不了任何需要以灵力，或者说能量驱动的特殊能力。
　　因此……她只是朴实无华地飞起来了而已。
　　一方米长银梭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浮现在银发少女脚下，趁着对方即将袭来的瞬间空档，将痕轻盈承拖而起，升上了足有数米开外的半空之中。
　　淡淡光芒萦绕于少女足间，似乎将其牢牢固定在了银梭之上，无论如何高速移动也不会随之掉落的样子。
　　「？」
　　那刘全实战经验非常丰富，几乎只是瞬间便理解了痕的动作，立刻抬头向上望去，捕捉到了对方踪迹，可还不等他做些什么，或尝试去攻击已经漂浮在天上的敌人，一枚金属小圆球却突然从空中落下， 「叮铃铛啷 」地滚至其脚边。
　　随即……
　　「轰！！！！！」
　　剧烈爆炸的火光和轰响，已经将近在咫尺的男子彻底吞没。
　　澎湃气浪翻涌而出，全场鸦雀无声。
　　「……」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冲击余波，与同样目瞪口呆的慕容云乃至小空不同，薇莉丝却像是很快理解了什么般面露深意。
　　不会有错，那玩意……是【幻世】中的道具。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以神族的动态视力，薇莉丝能清楚看见痕将其从指间那枚戒指中取出，并随意却精准向下抛落的整个过程。

第一百二十六章：灵女初战
　　虽然很少使用这种一次性消耗类，尤其是低阶的炸弹形道具，但薇莉丝再怎么说也是游戏摸爬滚打好几年的骨灰级玩家了，独属于【幻世】的道具，她自然不会认错。
　　这种抛掷类的小型手雷，是游戏中最容易获取，且种类繁多的战斗道具之一，哪怕作为初出茅庐的新手，也能在完成几个简单初始任务后获得一批，以辅助后续的成长。
　　其优点有很多，比如占据背包空间少，便于携带，虽然威力有限，却是真正任何等级都能使用的完全自由道具等等……
　　诚然，高阶战斗道具的制造代价和价格会随着材料水涨船高，绝非游戏新手能够负担，几乎很少出现新人拿着高阶爆弹一路炸上来这种情况，但对于同层次乃至满级玩家而言，的确是非常容易获得的游戏道具之一。
　　哪怕薇莉丝这种很少动用战斗道具的牧师类玩家，背包角落里也塞了各种类型足足几十组，却很少很少去使用。
　　这玩意，说到底只是鸡肋罢了。
　　哪怕最顶级的一次性战斗道具，除去不可再生的特殊类型外，通常也只能发挥出 lv60级左右玩家的正常技能杀伤力，那对 lv110的玩家，即便牧师而言，实在聊胜于无，更多时候其实只是用来借助其附带的各种特殊效果而已。
　　例如那位灵女殿下刚刚丢的，应该就是持有震撼等负面效果的爆弹，本身威力并不算太大，但如果负面抗性较低的生物毫无防备正面挨上，也会当场眩晕很久甚至直接昏迷过去。
　　牧师小姐暗自点头。
　　控制而非杀伤，痕的作战方针非常明确，看来不是第一次用类似手段与人战斗了。
　　不过，只是这样就想轻易获得胜利的话，实在太过异想天开了些，她的对手也并不简单。
　　烟尘渐渐散去。
　　内中，那道依旧屹立不倒的身影再度浮现于众人眼前。
　　刘全并没有被爆弹震晕过去，他的周身，不知何时已经撑开了宛若金钟般浑厚坚实的屏障，将男子牢牢保护其中，竟是毫发无伤。
　　「嗯？洪门金钟罩……这难道是洪门金钟罩？这不是已经失传足足百年有余的古时神通吗……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年轻人手中？」
　　在慕容云不无惊讶的低声喃喃中，黑发少女无奈摇头。
　　「喂喂，这惊的也太随意了吧，不就跟你们开天门差不多情况么？你看小空都没啥反应，心境还需磨练啊大叔 ~」
　　「薇莉丝这是在夸我吗？呵呵，我都很久没有下山了，那些转瞬即逝的小门小派自然从来没接触过，想要让我惊讶可有点难呀。」
　　猫娘小姐笑眯眯地晃了晃脑袋，她怀中的白猫妙妙也舔舔爪子上的绒毛，百无聊赖般打了个哈欠。
　　「呼喵 ~」
　　「两位，洪门金钟罩可是相当古老的传承了……」
　　白衣中年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这是大约七百年前，由东元崎国一位洪姓大能创造的玄奥神通，主防御，坚不可摧，据说若修炼到极致，甚至连真正的仙招都能够抵挡一二，曾经盛极一时，四海闻名。」
　　「但这套传承由于只攻不防，缺点明显，加上其修炼所要求的某些条件太过苛刻，渐渐跟不上时代的潮流，淡出了众人视野之外，在下也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其传人，之前都只是从一些书籍上看见过相关记载而已。」
　　「这个名叫刘全的年轻人能够汇聚灵气，将金钟外显，说明他的【洪门金钟罩】至少已经练到了小成以上，而正常人据说至少要到四十岁以上才可能达到此境。」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造诣，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稀世奇才了，在下比他大上至少十余岁，又掌握着【开天掌】绝学，也不敢说能轻易攻破其防御……后生可畏啊。」
　　「嗯嗯 ~可畏可畏 ~」
　　有些敷衍地应了几声，但牧师小姐其实并没有像慕容云那般惊讶，说到底，如果连这种程度都做不到，所谓的惊神宗就真只是个笑话而已了。
　　但，想要让眼界更加开阔，远在慕容云这种凡人之上的薇莉丝感到惊讶，还远远不够。
　　哪怕只是人类之中，她也早就见过不少比对方更优秀的存在，真要谈的话，至少先把只有 lv10不到的某灵女殿下打败了再说吧。
　　这边谈话的片刻功夫，痕已经与刘全隔空交手了十余招，打得分外火热。
　　字面意义上的火热。
　　当然，准确来说，是后者像个木桩一样傻愣愣地杵在原地，而灵女殿下则占据了制高点，不断向下悠哉丢去各种乱七八糟的爆炸物，带起大片轰鸣而已。
　　似乎正如慕容云描述的那样，这个【洪门金钟罩】是专注于防守的能力，特化防御力的同时，也基本抛弃了大部分攻击手段。
　　如果痕在地面与他交战，或许这家伙还能借助身体的强度硬扛攻击来发动一些冲撞，擒拿之类简单反击，可如今前者在那方银梭帮助下升上半空，就已经完全立于不败之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虽然目前战况似乎很是焦灼，好像双方都奈何不了对面的样子，可事实上刘全用来维持金钟罩的灵力早晚会耗尽，而那位银发少女手中的奇异球体却像是取之无尽一般。
　　真要说的话，大概也只能赌一赌是后者先负担不起飞梭的消耗被迫落地，亦或刘全自身灵力耗尽了，但那无疑会拖延很久，对于切磋战而言实在是有些难看。
　　「算了，这一场我们认输，到此为止吧。」
　　很快，那名为上官弘的高大青年便出声叫停了战斗，虽然看起来有些无奈，但还是由衷赞道。
　　「大开眼界，没想到世间还有这般有趣的战斗方式，是我等孤陋寡闻了，失策失策。」
　　正如他最先所保证的那般，这场点到即止的切磋并未造成任何伤亡，看起来惊神宗会在第一场派出这个专长于防御的门人，也是抱着尽可能先试探虚实，稳守态势的意思吧。
　　他们很明显不是第一次这样上门挑馆子了，看那熟络的架势，说不定其实三天两头干这事呢……
　　「妹子，你很厉害，俺打不过你。」
　　收回金钟罩，那名为刘全的惊神宗门人似乎也不生气，只是憨厚地向着已经落回地面，表情依旧风轻云淡的银发少女拱手作揖，便在后者微微点头的回应中走向同伴身边。
　　作为实际与痕战斗的当事人，他的感触无疑比旁观者更深，或许是发现了什么也说不定吧。
　　虽然对方回到了阵营之中，但银发少女并没有做出相同举动，毕竟对方先前提到的规则便是双方各出三人，轮流战斗，只要她足够厉害，完全是可以独自处理掉所有敌人的。
　　很快，惊神宗选出了第二名迎战的人选。
　　与刘全截然不同，那是位身形娇小，与某牧师小姐也不逞多让的年轻少女，脸蛋稚嫩，看起来颇有几分袖珍的味道，
　　明显是针对体型定制的苍青色门派裙服穿在她身上，完美勾勒出了其作为女性的玲珑弧度，明明有着与某人类似的身高和体格，作为只是略胜萝莉几分的少女，对方胸前的波涛汹涌却更在薇莉丝方面军相对最为出色的小空之上，甚至直逼某位身处联合王国的女王小姐。
　　实在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感叹人与人之间巨大差距的同时，又不禁暗自咬牙切齿。
　　没有在意周遭形形色色的视线，那位童颜巨 x的娇小少女脚步来到阵前，自然垂散于身后的苍青色长发，自官道而来的阵阵微风中如浪涌般摇曳着，精致面容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冷漠，令人不由心生些许寒意。
　　「上官瑶。」
　　同姓，加上这有些近似的面部轮廓，看来她是那个首席弟子上官弘的妹妹之类吧。
　　两个面瘫正面对上，痕的态度仍一如既往淡漠。
　　「来。」
　　话音刚落。
　　「噗！」
　　上官瑶的身形瞬间溃散为一片模糊虚影，突兀原地消失，再度清晰之时，竟然已经诡异显现在了银发少女身后！

第一百二十七章：来自妖邪的传承
　　寒光爆闪！
　　原来，她手背之上佩戴着着两枚如袖剑般隐秘的奇异兵刃，一经进入战斗即瞬间弹出，毫无花哨地直刺向银发少女雪白后颈。
　　杀气！
　　并不携带有杀意的凌厉杀气，在上官瑶展现锋芒的顷刻，便更快一步迸发开来，这真实杀气带来的如芒刺在背惊惧之感若换作常人，恐怕已经被吓得心神失守，战意全无了吧。
　　很显然，这女孩绝不只是个仅会耍些假把式的花瓶而已，她真的杀过人，而且杀过不少，如此尖锐而恐怖的杀气，绝不是蹲在家里砍砍假人就能磨练出来的。
　　但痕也并非常人，虽然薇莉丝也不太明白以她截至目前展现出的生涯经历，究竟是如何锻炼出这般娴熟战斗技巧的，可事实上银发少女反应极快，飞梭自脚边一掠而过，便将其带向高空之中，看似险而又险实则从容有度躲过了上官瑶这势在必得的刺击。
　　然而，还不等她展开反击，那苍青色长发的娇小少女便再度身化虚影，竟然跨过近十米远的直线距离，又一次出现在痕的身后！
　　「唰！」
　　像是感应到主人的危机一般，银梭光芒爆闪，自动带着灵女殿下向侧面急速避开，令上官瑶袖剑直刺在了空处，带起些微轻响。
　　一击不成，这不知如何连续瞬间移动的惊神宗少女并没能保持漂浮，而是开始自空中急速下落，笔直坠向地面。
　　很显然，她并不具备飞行能力。
　　虽然仅仅只有十米左右高度，即使直接砸在地上也不会要了以灵力淬体的习武之人性命，但如果真那么掉下去的话，这场点到即止的切磋也基本就结束了吧。
　　所以，她并没有就此放任失败降临。
　　「噗！」
　　又一次，那种略显怪异，如同烟雾炸开般的声音在空中划过，失去平衡的身躯再度化作模糊虚影，出现在了已经拉开十余米距离的银发少女身后，毫不犹豫发动攻击！
　　随之而来的，自然是痕的紧急闪避。
　　就这样，两名少女在空中以这般奇怪的形式一追一逃，就像被某种看不见的无形丝线拽住般，不断极速转着圈圈，几乎叫人目不暇接，可谓险象环生。
　　不同于先前对抗刘全之时，这场战斗的胜负，几乎就在一念之间。
　　虽然只要被对方捉住，以痕小姐大概并不比普通人强太多的近战能力，很可能直接落败，但上官瑶这边其实也只是在走钢丝而已。
　　只要她无法再发动那种像是锁定般直接出现在目标身后的能力，以二女目前所处的高度，摔落带来的伤害就足以让她直接失败。
　　但这也是克敌制胜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想好了以这种方式来对付能够以宝物飞在天上的痕小姐，是正符合其凌厉杀气的，不成功及成仁的玉石俱焚战术。
　　「嘶，这种神通……」
　　并未太过在意战斗方的情况，牧师小姐反而面带戏谑，看了眼又一次发出奇怪声音的慕容云。
　　「怎么了，这个家伙的能力你也认识？你是古灵域百晓生吗？」
　　「薇小姐还真是从容有度啊，在下万不及也……」
　　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白衣中年无奈解释道。
　　「您可知上古妖邪之中，存在一种名为【影鬼】的可怕怪物？」
　　「哦，影鬼我倒是知道呢。」
　　旁听着的小空突然插入话题之中，她和她怀中白猫脑袋上的猫耳同时灵活抖动了几下，似乎都对这方面内容很感兴趣的样子。
　　「那是一种在【毁灭】降临初期，妖邪最为强盛时期诞生的稀有存在，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一团形迹可疑的黑漆漆虚影，几乎可以免疫一切物理形式的攻击，所以被称作影鬼。」
　　「虽然这玩意数量极少，但却格外难缠，哪怕是【化极】境强者，一不留神也有可能被其杀死，拥有几种甚至已经逼近【法则】层面的不讲道理手段。」
　　「其中最标志性，也是影鬼掌握的最厉害能力，名为【影临】。」
　　看着那名为上官瑶的冰冷少女一次次如幽魅般横跨空间，以瞬间移动的方式出现在银发少女身后，令后者明显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小空小姐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笑容，又继续道。
　　「【影临】这个能力有点像空间系神通，但本质上更接近于法则或因果能力，它的效果是由影鬼预先在接触过的目标身上留下某种无形印记，到了需要发动之时，便能无条件跨越空间瞬间出现于其身后，如鬼魅般展开袭杀。」
　　「这个能力非常霸道，基本上只要对方还在同一个世界内部，无论身处何种环境，是否被结界隔绝开来，【影临】都能帮助影鬼无条件降临，甚至被标记的对象都无法察觉到自己身上是否存有印记，总是防不胜防。」
　　「在与妖邪大战的初期，影鬼的存在给古灵域带来了十分惨重的伤亡，毕竟再厉害的强者也无法保证自己永远不会陷入虚弱，而影鬼就像是无形中悬在大家身后的致命隐刃，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被某只影鬼悄悄留下标记，不得不格外小心谨慎，时刻提防呢。」
　　「原来如此……在下只是偶然听说过有关这种可怕妖邪的粗浅描述，没想到竟如此匪夷所思，幸好如今它们已经灭绝了。」
　　慕容云获益良多般微微颔首。
　　「空前辈，如果您对那段历史了解颇深，可否请教，既然影鬼如此强大而难以对抗，它们在历史上又是如何被消灭的呢？」
　　「据在下得知的情报，影鬼虽然在千年前强极一时，却又很快如昙花般飞速消失在了古灵域，以至于如今已经很少有关于这种妖邪的记载，当时的强者们究竟是如何……」
　　「这个嘛……」
　　黑色短发的猫娘小姐侧过视线，悄悄瞥了眼同样面露好奇的某牧师小姐，微笑道。
　　「一物降一物，影鬼厉害，但世上自然也有比它们更强大的存在，更匪夷所思的力量和权能，这应该不难理解吧？」
　　「怎么感觉你说了跟没说一样呢……」
　　被含混不清敷衍过去的薇莉丝小姐无情吐槽几句，只能转回原本话题。
　　「所以慕容云，你觉得这个上官瑶用的能力，跟那种已经消失的妖邪有关？」
　　沉吟片刻，白衣中年摇了摇头。
　　「不好说，在下只是觉得这种表现形式，与传说中【影鬼】最标志性的能力分外酷似，两位也发现了吧，对方每次完成那种怪异的移动时，都必然会出现在痕殿下身后，这很难说是巧合或刻意，倒更像一种固定的规则。」
　　「可是，人怎么会掌握妖邪的能力呢……这在我三十余年生涯中几乎闻所未闻。」

第一百二十八章：你们怎么都爱用这招？
　　虽然慕容云感到了困惑，但对于这点，已经在桃花峰上蹲了近千年，最近才刚刚出山的小空小姐，或是作为外来者的薇莉丝，自然也都不可能给出准确解答。
　　不过，在他们慢悠悠闲谈的这段时间，痕与上官瑶的 「切磋 」也已经完全进入了白热化。
　　适应和摸清了对方攻击的路数之后，银发少女没有继续徒劳逃窜，被动挨打等待敌人力竭时刻的到来，而是尝试性地开始在跑路过程中，向上官瑶所在位置丢出一颗颗带有眩晕或控制类效果的手雷，试图将其强行击落。
　　但那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惊神宗少女实战经验也非常丰富，她似乎意识到了在这种情况下，一旦被对方甩出的那种奇怪球体命中就会立刻分出胜负，根本不给痕任何机会，完全像牛皮糖一样死死黏在了银发少女背后。
　　几乎只是后者银梭一动，上官瑶就会毫不犹豫继续发动下一次瞬间转移，那时不时在空中炸开的烟花，也只能命中她留下的些许残影而已。
　　不过，由于那些炸弹都是在空中引爆，这场战斗的动静倒是比之前一场大了很多，那滚滚爆炸就像雷鸣般不断冲上天际，在远方丘陵之间回荡开来。
　　又盯着空中的战斗注视了一会，慕容云忍不住眉头微皱。
　　「没想到痕殿下竟然拥有如此超卓的战斗直觉和应变能力，真是人不可貌相……但这样僵持下去的话，在下担心她们其中一方会收不住手，酿成惨祸啊。」
　　虽然白衣中年这样担忧着，但牧师小姐却只是淡然地微微一笑。
　　「放心吧，痕可不会被这种程度的敌人击败，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大概也已经发现对方最致命的缺陷了吧。」
　　「胜负，很快就会分晓了。」
　　果然，又一次的极速闪避之后，痕小姐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以普通炸弹进行徒劳攻击，银眸之中光华微闪，与对方再度投来的视线片刻交错之际，已经果断自指间戒指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相比之前手雷，更大，更细长的怪异金属物体，整体呈现出类似于尖锥状的上细下宽姿态，足足半臂之长，其表面印有某种像是在哈哈大笑的小恶魔图案，也不知究竟有何门道。
　　「噗！」
　　上官瑶的身影再度于空中化作虚无，但银发少女却不慌不忙，只是按下尖锥体表面的恶魔图标，便信手将其轻轻抛出。
　　同时，闭上了眼。
　　「什……」
　　不仅慕容云脸色微变，下意识漏出了错愕之声，就连下方围观的那群吃瓜群众中，也纷纷爆出大片惊呼！
　　不怪他们如此惊讶，毕竟，那位痕小姐抛出的金属物体，离她自己实在太近了，而银发少女之前所用的那些武器，无不是范围巨大的大规模杀伤性爆破物，这一枚难道……
　　下一刻，那尖锥状金属体轰然爆开，刺目白光瞬间遮蔽了在场所有人的视野。
　　随之而来的，还有似乎是伴随着爆炸自然出现，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听懂的怪异音效，以及某位少女不再冷漠的失声惊呼。
　　「flashbang！」
　　「啊！！！！」
　　那刺目白光宛若一道绽放在天空的璀璨耀日，除去早有准备而戴上了墨镜的某牧师小姐，就连慕容云，乃至小空都在 「哎呀 」惨叫中失去了声音。
　　当然，受害者也包括了另一边的惊神宗众人，一群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和那个在二楼窗口，始终不说话装高手的惊神宗带队师长。
　　一时间，哀鸿遍野。
　　「眼睛！我的眼睛啊！！！」
　　「哎呦，什么情况啊！？」
　　「……糟糕，快救人！」
　　然而，这连薇莉丝小姐都需要提前防备才能完全不受影响的特制闪光弹，又岂是普通人所能正面承受的？
　　除去前者与同样早早闭上了眼的痕小姐本人，在场所有人都被那强光所慑，陷入了短暂失神乃至眩晕之中。
　　三秒后，强光收敛，小空才第一时间从致盲中恢复过来，抱着同样两眼转圈的白猫妙妙，晕乎乎地晃了晃脑袋。
　　「什么玩意啊这是……」
　　刚刚将墨镜放回背包的黑发少女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连最短控制时间也相差无几，果然是同一种东西吗……」
　　又过了六七秒，闭着眼 「泪流满面 」的那个惊神宗带队师长和慕容云，才先后勉强回过神来，前者更是很快想起什么般，终于维持不住他那副高人姿态，连忙面色大变从窗台一跃而下，冲向混乱的场地之中。
　　而后，才是那些惊神宗一众弟子，以及在场被波及的吃瓜群众渐渐恢复，时间最长的，甚至被眩晕了足足半分钟之久。
　　「呃……小，小瑶！！」
　　恢复速度并不亚于慕容云多少的那位首席弟子上官弘一挣脱效果，立刻面色焦急地冲出了人群，四处寻找着其中可能存在的某道身影，表情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不过，他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只是看见自家妹妹在师长搀扶下，闭着眼缓步回向队伍的身影，以及那张俏脸上还残留着的些许惊魂未定。
　　上官弘连忙迎上前去。
　　「穆老师，小瑶她……」
　　被称作穆老师的惊神宗中年人只是摇了摇头，面带无奈。
　　「是那位痕小姐第一时间接住了从空中坠落的小瑶，不然这孩子恐怕至少也得落个重伤的结局。」
　　说着，他又轻叹道。
　　「仅花这么短时间，便察觉到了她必须要以视线锁定对手才能进行追踪的弱点，采取针对性策略的同时，还能尤有余裕救助敌人，你们这次是碰上铁板了啊，那位银发少女也是一位真正的天才。」
　　「……」
　　简单询问和检查过自家妹妹的情况，确认她的确无恙，只是受到了些许惊吓，以及近距离接触那种刺目白光而暂时失去视力而已，上官弘让同伴们将其带回阵中治疗，便再度与带队师长低声商量起来。
　　「穆老师，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要临时改变策略，由我亲自出手吗？虽然有信心击败那名女孩，但她的年纪看起来比我差很多啊，就算赢了也难免落得个胜之不武，而且……对方刚刚还救了小瑶，我怎么好意思向她……」

第一百二十九章：乱入、火星四射
　　看着上官弘分外为难的视线，又看向其他几名已经围上来，表情各异的惊神宗弟子，那位穆老师沉吟片刻，摇头叹息道。
　　「虽然在我看来，目前最合适的处理方法是以对方主动救人为理由，顺势和局，中止这场比斗，但看你们的样子恐怕也不打算放弃吧。」
　　「也是，年少气盛，何况你们这样各自背负着绝学和传承，自认底牌众多的少年天才呢？」
　　「以前你们都是跨境界挑战对手，战胜那些年龄更大，修行时间更久的强敌，突然被同龄人毫无悬念地击败两次，心里肯定很不服气，觉得只是对方运气好，或者自己未尽全力吧。」
　　「这些我也不是无法理解。」
　　思索着，那位穆老师还是建议道。
　　「上官弘出手的确是不太合适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双方年纪差距太大，作为首席的你即使赢过经历两轮消耗的对方也胜之不武，假若输了，更是对我惊神宗名声的惨痛打击，为今之计……」
　　他将视线转向众人中唯一一名有着黑发黑眸，长发扎起简单燕尾辫，但姿容与身材却只能算作中上，整体并不如何引人注目的年轻少女。
　　「燕子，你在三代中年龄居于中游，也是唯一论综合实力方面能逼近上官弘的弟子，就由你出手为宗门挽回这份颜面吧。」
　　「不强求你连败对方三人，只需要赢一场，避开满盘皆输的局面就够了，除了那个能力外，我允许你在这场切磋中使用全部底牌。」
　　那被称作燕子的女孩眉头微皱，虽然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但举手投足的气度似乎却格外沉凝稳重，并未一昧遵从师长指示，反而出声质疑道。
　　「可是穆老师，您应该知道我并不擅长正面战斗，真正的底牌中有很多都是触之即死的杀招，生死之战也就罢了，只是切磋而已，有必要做到那种地步吗？」
　　穆老师面含深意地望了她一眼。
　　「真的不擅长吗？燕子，你是本代弟子中心性最为沉稳之人，不仅天赋一等一的好，而且有主见，有智慧，也更擅长隐藏自己的秘密，截止目前展露出来的那些，真的是你全部的底牌吗？」
　　燕尾辫少女再度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静待着对方的下文。
　　「古灵域中强者如云，天才也绝不仅仅只有你们几个人而已，无论拥有怎样的天赋，未来能够抵达怎样的高峰，至少如今，你们依旧尚未成长起来，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你们这支团队也还远远不够默契。」
　　「这次的切磋发展虽然叫人意外，却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大家即将前往无尽墟海，在那里，即使是我也未必能护得你们所有人周全。」
　　「我希望你能在这场战斗中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实力，让大家更加深入地了解彼此，团结成一个整体，这样才能在接下来的危险之旅中获得更大生还概率……你认为呢？」
　　「……」
　　沉默片刻，燕子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藏拙隐瞒大家的意思，只不过……好吧，如果穆老师觉得这样更合适，我愿意试一试，但说实话，对方恐怕还完全没有展现出……」
　　然而，话音未落，官道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激烈而密集的马蹄之声！
　　「轰隆隆隆隆隆！！！！！」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那竟然是大片身穿漆黑铠甲，连马匹都被坚硬甲胄包裹在内的重装骑兵。
　　他们足有数千之多，沿官道朝此地极速奔驰而来的身影宛若黑云压城，尚未及近，便已叫人呼吸凝滞，心生畏惧，可即使数量如此之多，其严整阵型在策马扬鞭中依旧没有显露任何混乱之相，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
　　人群中很快响起窃窃私语之声。
　　「那是黑鳞军吧？」
　　「是啊，墨宗的精锐部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在剿灭什么厉害匪贼吗？」
　　「别说，我倒的确听闻最近圣宗和护国五元宗的力量活动频繁，好像是在搞什么大动作，四处抓捕和清扫某些逆乱分子来着，会不会跟那有关啊？」
　　「谁知道呢……反正跟我们这种平头小民也搭不上边吧。」
　　突然出现意外变故，痕自然没有再拘泥于这场无关痛痒的比斗，而是立刻收起银梭，快步回到了薇莉丝等人身边。
　　因为，那些黑甲骑兵明显是直挺挺朝着这边来的。
　　果然没过片刻，训练有素的黑甲骑兵们便已将这间官道旁的茶肆围了个水泄不通，少量见其来势汹汹的客人赶忙想要离开以逃避事端，却被一众黑鳞军以更快速度围堵起来，用寒光闪闪的长矛逼迫着重新回到了原位。
　　随即，在重重黑麟军簇拥之下，一名浑身着甲，看起来地位不低的将领大步踏入茶肆院落之中，
　　他摘下头盔，面无表情地扫视了在场众人一圈，便瓮声瓮气盘问起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聚众闹事？好大的狗胆啊，谁是这家店的老板？！」
　　见其来者不善，连忙便有一衣着光鲜的矮胖男子自店内跑出，擦着汗来到了那将领身边。
　　「将，将军……我，小人就是茶肆老板，我们没有聚众闹事啊，这不是两边宗派的客人们对上了眼，借小店地方稍作切磋嘛……您也知道，这种事在崎国挺常见的，大家都是点到即止……」
　　「稍作切磋？」
　　黑甲将军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又将视线在薇莉丝等人与惊神宗众人身上扫过，面带讥讽道。
　　「稍作切磋，能跟打雷似的轰隆隆响个不停，甚至把那么亮的白光打到天上去，连数里之外的我们黑麟军马匹都被吓得四处乱跑？你们这切磋的双方倒是实力不俗啊。」
　　「呃这……哈哈，可能是出了点意外，意外而已，这里的所有人都能证明的，将军明察，小人等绝无闹事之意啊……」
　　「哼。」
　　冷哼一声，黑甲将领不再理会他，而是径直来到场地中央，扫了眼人员密集的周遭。
　　「与此事无关者，后退三步！」
　　围观群众们一惊，连忙慌不迭地向后退去，只留下明显凸露于人群之外的少量身影。
　　那自然便是薇莉丝四人与惊神宗一干人等了。
　　将领瞥了眼加起来不过十余人的两方队伍，懒洋洋地挥挥手。
　　「把这些作乱贼子统统拿下 ~」
　　「是！」
　　「我看谁敢！！！」
　　众军踏步上前，刚准备依令将薇莉丝等人和惊神宗一干门人擒拿，还不等牧师小姐作何反应，那位首席弟子上官弘突兀一声暴喝，重瞳之中渗出的凶威立刻将众黑麟军镇在原地，又面面相觑。
　　那位黑甲将领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但他很快便眯起眼来，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威胁和冰冷般寒意。
　　「你们……还想抗捕不成？在崎国境内公然对抗黑麟军可等同于造反，暴民们，好好掂量掂量后果啊。」

第一百三十章：说打就打！
　　话虽如此，那上官弘看起来倒也是个狠人，并没有被黑甲将领带着威胁的语气吓倒，只是分毫不让地冷声应道。
　　「头戴黑麟盔，着狼头连身甲，肩侧有三枚鳞纹，腰挎黑云斩马刀，这是标准的黑麟军中层军官游骑都将配置，我没说错吧？」
　　「哼，是又如何？」
　　「但是，按琦国圣宗定制，五元宗游骑都将麾下所率部队通常为五百至一千，至多不可超过一千五百骑，可将军所率这支黑麟军却达到了至少三千人开外，远远超过规定中能够统领的数量，这合理吗？」
　　那将领眉头微挑。
　　「哦？看来你倒是对军方规制有些了解，小子，你叫什么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上官弘。另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噗哈哈哈哈哈哈！！！」
　　似乎听见某些分外有趣之事那般，黑甲将领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又随即讥声道。
　　「小子，我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本将率黑麟军公干，自然是有重要任务在身，就算部队不合定制也自有内情所在，你又算哪根葱？本将凭什么要向你汇报情况？」
　　然而，上官弘依旧毫不示弱，反倒同样冷笑一声。
　　「是吗，看来你并未否认自己游骑都将的身份啊，那就好办了。」
　　「同样是圣宗定制中明文所写内容，想要在没有上层抓捕令的情况下缉拿普通民众，除非能够证据确凿对方是在逃重犯或有重大案情，又或者对方持武器主动冲击军队，否则必须得比游骑都将更高两级的中元将亲自下令，负责对外军事和特战行动的五麟军才能实施抓捕……」
　　「这位将军，不知我们是满足了以上哪一点，让您敢无视国法强行抓人？就算我等真是聚众斗殴好了，这种小事，也该由当地执法行司先行调查，再考虑后续措施。」
　　「而你呢，仗着麾下武力强行围堵民众，无视法纪肆意妄为，你以为自己是土匪吗？我倒想问问，你又算哪根葱，小小一个游骑都将也敢在这颐指气使，嚣张跋扈，真是好大的狗胆！！」
　　「你……」
　　被上官弘连珠炮般锐利而毫无破绽的辩词驳得哑口无言，尤其那一声威严十足的怒喝之下，黑甲游骑将的气势完全遭到了碾压。
　　他指着某位首席大弟子 「你你你 」了半天，却也没说能说出半句话来，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却又显得有些心虚的样子。
　　但，在那帮吃瓜群众也开始议论纷纷的声音传入其耳中后，对方终于反应过来，脸色阵阵青白之下，立刻狠狠扫视了一圈周遭，将那些赞同声强行压下，又振声怒喝道。
　　「好好好，好你个伶牙俐齿的臭小鬼，明明是聚众闹事，拒不受捕在先，如今竟然还敢大肆辱骂本将，藐视我黑麟军威严，我看你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还愣着干什么！立刻给我把这群闹事分子拿下！」
　　「可是程将军，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我们的任务只是……」
　　「我说，拿下！！！」
　　「是……是！」
　　在那位黑甲游骑将接连强令下，虽然看起来有些迟疑，但一众黑麟军还是不敢违命，只能再度架起长枪，向两边众人包围而来。
　　「怎么办，薇小姐？」
　　见那些黑麟军士兵越来越近，薇莉丝挑眉看了眼那似乎已经愤怒至极的黑甲将军，又与身边的痕和小空暗中交换了个视线，却并没有急着做些什么。
　　这件事……有点古怪啊。
　　且不提这些黑麟军莫名其妙地出现包围了茶肆，那个将领的所作所为也给人感觉像是在故意找茬，甚至被上官弘当面驳斥之后，居然直接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了？
　　别忘了，周围还有这么多吃瓜群众作为传声筒呢，那些黑麟军本身也都将此事看在眼中，就算他能强行将己方等人抓住带走，又有什么意义？
　　除非整个黑麟军都是他的一言堂，否则这件事的结果在正常情况下，就只会是己方经过调查后得到释放，而黑麟军的名声则被添上不少瑕疵，这个强行抓人的游骑都将更会因为肆意妄为，轻则降级，重则直接拿来顶罪革职。
　　看起来，这家伙似乎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做出了不理智的事，但能混到这种程度的将军真会有那么蠢吗？
　　所以，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要把矛头指向与其毫无瓜葛的己方？
　　「薇小姐，怎么说，要让他们抓吗？」
　　思索的片刻，黑麟军士兵们已经走得越来越近，慕容云催促询问的声音也又一次在耳畔响起。
　　看来……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去继续思考对方动机了。
　　其实束手就擒与否薇莉丝小姐是根本无所谓的，因为她们并不急赶着去做些什么，哪怕在这里装模作样被逮住捆起来，那种玩具一样的绳索对牧师小姐而言也毫无意义。
　　或许跟着对方离开，看看这帮家伙究竟在搞些什么鬼也不失为一种优选。
　　说得难听点，薇莉丝更多犹豫的原因，其实只在于以这种方法被 「抓住 」 ，她们几个女孩子给动手动脚捆绑会不会有点吃亏……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而已。
　　但看起来，对面倒是已经有人帮她做出了选择。
　　「哎呀！」
　　几道身影 「砰砰砰 」地倒飞出去，上官弘晃了晃沙包大的肉拳，面色已经彻底冷漠下来。
　　「我倒要看看，黑麟军究竟有多么霸道，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有任何谕令和凭借便公然拘捕合法国民，你们是守护民众的军队，还是欺良霸女的土匪黑帮？」
　　「真是岂有此理！」
　　眼见此景，那位游骑都将更是差点鼻子都给气歪过去。
　　「反了！反了！！一群贱民竟敢武力抗捕，攻击黑麟军！给我上！允许使用正规武器，暴力顽抗者格杀勿论！！！」
　　「是！」
　　虽然之前在态度上有所犹豫，但上官弘的武力拒捕也的确是事实，一旦正式进入战斗状态，黑麟军的气势也顿时变得截然不同起来。
　　那将领一声令下，黑甲战士们顿时抽出悬挂在腰侧的精钢长刀，摘下挂在身后的皮革小盾，立改对待民众的温和态度，结成战斗阵型，如同不断推进的坚实壁垒，一步步直逼而上！
　　然而那位首席弟子的实力，依旧远远超出在场大部分人的预估，甚至连薇莉丝，也都露出了瞬间的讶异之色。
　　「震天 ——撼地！！！」
　　「咚！！！！！！」
　　他狠狠一拳爆砸在地面之上，大地便宛若掀起澎湃浪潮的海面，化作冲击波迸发开来，直震得一众黑麟军脚步虚浮，身形摇晃，周围那些普通民众更是一个个跌倒在地，哀声不断。
　　上官弘，竟然以一己之力，制造出了一场小型的地龙翻身！
　　「这，这招难道是……」
　　「哎呀不要这是那是啦，科普回头再做，慕容大叔，咱们也要准备开溜啦 ~」

第一百三十一章：黑麟军的将军
　　上官弘那一拳带来的小范围地龙翻身，虽然并未令茶肆直接倒塌，但那剧烈的摇晃也令在场大部分人员，包括所有黑麟军变成了滚地葫芦。
　　战阵瞬间溃散，即使是这些训练有素的战士，也无法在天地之力面前维持身形，更别说冲锋和缉拿目标了。
　　趁着这个时机，那位带队的穆老师毫不犹豫挥袖扬起狂风，吹翻了挡在入口的黑麟军，自前方一马当先开路！
　　「走！」
　　惊神宗众人自然立刻紧随其后，以远在黑麟军之上的单体战力冲开包围，扬长而去。
　　「草！别让他们跑了！给我追！上马追！！！」
　　「等等……」
　　那位同样摇摇晃晃身形不稳的黑甲游骑将刚大吼大叫了几句，才突然想起一直以来基本没什么动静，但疑似之前与这帮 「暴徒 」一并作乱的另外几人。
　　他连忙转过头去，却发现那些负责抓捕她们的士兵已经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获得了精致睡眠，而之前三名少女和中年男子所站的空间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一道正在消失的浅淡银光。
　　光芒摇曳着渐渐散去，似乎在嘲笑他的徒劳无功……和愚蠢。
　　「混蛋！！！！！」
　　……
　　距离茶肆十余里外的某处山坡上。
　　「唰 」 。
　　银芒闪烁，四道身影稳稳当当地再度浮现开来，落于地面之上。
　　环顾打量着周围景象，确认了位置的某牧师小姐忍不住感叹起来。
　　「不得不说会空间能力就是方便啊，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可比飞来飞去要快多了呢 ~」
　　「嘿嘿……其实也没有那么万能啦，真正厉害的空间系高手其实都能对传送进行封锁和追踪，只不过我们这次遇到的凡人对此一窍不通才无可奈何的，薇莉丝可不能太过依赖哦 ~」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某猫娘小姐早已高高竖立起来的银色猫耳，依旧出卖了她因为被肯定和夸奖的雀跃，就连她怀中的小白猫也面色古怪看了自家主人一眼，才再度无语埋下头去。
　　「好好好，你说啥就是啥 ~」
　　笑着点点头，牧师小姐将视线转向另一边的银发少女。
　　「痕，能透露下之前你用的那些道具是哪来的吗？」
　　似乎对这番询问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灵女殿下微微颔首，直言不讳道。
　　「七年前，那颗将我送到这个世界的银色星辰，它本身并没有消失，而是化成了这枚戒指的形态保留下来。」
　　痕抬起右手中指上那枚其貌不扬，又似乎反射着星辰般璀璨光泽的银色钻戒，依旧言简意赅。
　　「成长到能够自由行动后，我便回到降落时的山谷之中，取回了隐藏在那里的此物，这里面有很多很多东西，似乎都是为我量身定做，供以自保和便利所用的。」
　　「但，我也不清楚这些东西究竟从何而来。」
　　「这样吗……」
　　听起来还真是匪夷所思。
　　但恰恰正是如此，才更能解释这些只属于【幻世】中道具，会出现在古灵域的原因。
　　又看了面色古井无波的银发少女一眼，薇莉丝将心头诸般念头暂且压下。
　　虽然还不太清楚具体内情，但这些已经足以证明眼前这位灵女殿下，和薇莉丝认知中的那位痕小姐，或者说，和【幻世】这款游戏一定存在某些密不可分关联。
　　穿越者……如果说痕也是从游戏里穿越而来，那她的情况，恐怕跟牧师小姐，以及泯尘等人都截然不同啊。
　　说实话，薇莉丝有点想把那戒指要来仔细调查一下，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但那是女孩子的私人物品，就像牧师小姐的背包一样存放着各种私密之物，即便以她当初和痕在游戏中的关系，也不会随便说出 「好姐妹，让我翻翻你的背包吧 」之类话来。
　　所以，也只能是想一想而已了。
　　见话题终于告一段落，基本被排除在少女私谈之外的某慕容先生，才试探性再度提出了询问。
　　「那么薇小姐，我们接下来如何行动？还是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前往【无尽墟海】，寻找那里的开天门遗址吗？」
　　「嗯，这个嘛……」
　　站在山坡之上，黑发少女抬头望向远处，从处于高处的这里，还能隐隐约约看见那间官道边茶肆的轮廓，以及其中大片模糊黑点攒动的轨迹。
　　「原本我的确是那样打算的，不过现在，稍微多了些迫切想要搞清楚的问题呢。」
　　她微微一笑。
　　「如果送到眼前的好戏都不去看，我今晚大概会睡不着觉吧 ~」
　　……
　　与此同时，官道远郊某处林荫之中。
　　刚刚摆脱了黑麟军追捕的惊神宗一众人员汇聚起来，正趁着暂时的空档在此地休整，并大致磋商接下来的计划。
　　「大家都没事吧？」
　　「嗯，小问题。」
　　「没关系啦，只是普通士兵而已嘛。」
　　看着三三两两围成一圈的六七名同门，上官弘在各自确认过无恙后，靠着背后的树干的身体才稍稍放松，又很快面露疑惑。
　　「真是奇怪……黑麟军向来军纪严明，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不讲道理的野蛮之举呢？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那名为燕子，黑色长发扎成两根燕尾辫的其貌不扬少女沉声道。
　　「与其说黑麟军如何，倒不如说有问题的是那个军官吧。」
　　坐在她身边的另一名气质清纯，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还有些青涩，但颜值却已极为惊人的苍青发少女立刻好奇道。
　　「哦？咱家的聪明小燕子又注意到什么了吗，说来听听呀。」
　　「什么聪明小燕子啊，别给我弄奇怪的绰号……」
　　见众人都自然而然将视线汇聚过来，燕子无奈摇了摇头，似乎也懒得去计较那女孩口中的怪异称呼，只是分析道。
　　「首先，自然是大师兄之前说的职位问题，那人区区一个黑麟军游骑都将，将阶至多六品，却统帅着至少要三四品中元将才能调度的黑麟铁骑，这已经是非常不合理的情况了。」
　　「除此之外你们注意到了吗，从与对方的谈话中来看，这支黑麟军是因为被之前小瑶那场战斗中的声音惊动，才立刻赶来查看情况的。」
　　「仅说这一点的话其实倒也还合理，但这也侧面反映了几个问题。」
　　「比如这支军队当时本就在附近，而且手头上并没有什么急于去做的事，所以才能第一时间抽身出来，赶到我们所在的那间茶肆。」
　　之前说话的那位清纯少女歪了歪头，面露困惑。
　　「呃……好像是有道理耶，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燕子无奈叹道。
　　「阿雪呀，稍微动动脑子吧……」
　　「嘻嘻，有燕子在，哪还需要我想问题呀，你就直说答案好啦。」
　　摇了摇头，燕尾辫少女沉声道。
　　「……把前后所有情报结合起来，一名游骑都将统帅着不符合他将阶的部队数量，又活动在黑麟军本不该出现的这种内地官道旁，而且，随时能够调动部分力量外出应变，通常而言，这会存在于怎样的场合之中？
　　那位眼生重瞳，似乎对军方非常了解的大师兄上官弘眉头一挑，突然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他们在此地临时驻防，守卫着某样东西，而且其中高阶军官大多都正忙于处理另一些事，所以军队才暂时由此人代为管理？」
　　燕子沉吟着点了点头。
　　「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于此十余里外的望溪盆地……前些日子似乎被军方封锁起来了吧，看来就是黑麟军做的了。」
　　「这个游骑都将，为了一点点小事抽调如此之多部队离开，行为举止又表现得如此怪异，你们不觉得很不合理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我、秦始皇！v50！
　　听着燕子的推测，众人中一名身材相对矮胖的青年不禁肯定道。
　　「的确，如果是驻防任务，那些黑麟军根本没理由大举出动针对我们一群路人，哪怕之前的战斗惊动了他们，通常也只需要派少量探马前来查看就够了，但那名将军却……」
　　「嗯，他却像是要围剿什么穷凶极恶贼寇一般，一下带出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还十分强硬地给我们安上了暴民身份，简直就像是在为他自己的怪异行为找理由一样。」
　　燕子自然而然接上了对方的话语。
　　「所以我才会说，真正有问题的只是那名黑麟军军官，说得难听点，他完全就是出来找事做，或者说故意找茬的。」
　　「找茬 」这种有些微妙的用词，令众人眉头下意识微微皱起，已经从闪光致盲效果中彻底恢复过来的上官瑶冷声道。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以上那些都只是我察言观色后做出的推测，如果真正想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再次与对方接触才能办到了吧。」
　　少女沉吟片刻，似乎在整理着接下来的措辞，很快，燕子补充道。
　　「但说实话，对方虽然在胡搅蛮缠地找茬，却很显然并不是专门来针对我们的，或者说他一开始根本就没怎么在意我们或那位痕小姐等人，只是……单纯在找一件事情做，打发时间而已。」
　　随即，她又修改了自己的描述。
　　「不……应该用拖延时间这种说法更合适一些吗？」
　　「拖延时间？拖延什么时间？」
　　对于同伴中某人提出的接踵疑问，燕尾辫少女只是微微摇头。
　　「都说了只是推测而已，我并不是神仙，没有任何线索和根据的话，也不可能一下就看穿所有事件的真面目……」
　　像是为了收尾并结束这场讨论一般，燕子将视线转向从始至终都没有干涉他们，只是在旁边默默静听着的中年人。
　　「穆老师，您认为呢。」
　　对方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
　　「我虽然是带队老师，但按照规定，只会负责在出现完全超出你们能力范围之外的敌人时提供援助，像刚刚那样其实已经是破例了。」
　　「所以接下来如非必要，我依旧不会向你们提供任何意见，就像你们之前自行决定向那几位提出切磋一样。」
　　「正好，离无尽墟海开启还有大约两日，接下来这段时间是养精蓄锐，静静等待也好，额外做些感兴趣的事也罢，都由你们内部自行商议吧。」
　　几名年轻人面面相觑，上官弘倒是没有立刻发表意见，只略显惋惜地摇了摇头。
　　「都怪那群黑麟军突然冲出来坏事，害得我们甚至没能与那几位真正一分高下，本来说好要分享无尽墟海信息的诺言恐怕也难以兑现了，真是晦气，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如何……」
　　燕子安慰道。
　　「大师兄不必担忧，那几位隐藏的手段可不比我们少，区区黑麟军而已，应该奈何不了她们的，既然大家的目标都是无尽墟海，有缘以后自会再见，到时再讨论这些也不算迟。」
　　「唉……希望如此吧。」
　　……
　　不久之后，夜幕降临。
　　东元崎国新川郡西部，望溪盆地的黑麟军营地之中。
　　「什么？没抓到？废物！都是废物！上千黑麟铁骑在这官道之上，居然捉不住仅仅近十名徒步移动的暴徒，要你们有何用？！」
　　中央大帐内，白天那位带队与惊神宗及薇莉丝等人爆发冲突，并试图将其抓捕的黑麟军游骑都将正在怒斥着无功而返的部下，看起来即使经过了这么久，他被挑起的怒火依旧没有得到平息。
　　营帐内，几名负责汇报情况的黑麟军士兵低垂着脑，只是默不作声。
　　虽然他们心中也多有不满，但眼前这位毕竟是军营的临时指挥，跟他在这里赌气对顶无疑是不明智的，就算真要打小报告，也得等那些大人物出来之后才行。
　　一番连珠炮般的痛骂撒气之后，那位将军大人脾气似乎也终于消退了大半，没有再继续执着于那些已经不见踪影的 「暴徒 」 ，而是转言向另一个话题。
　　「陵墓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几名黑麟军面面相觑，半晌才终于有一人摇头道。
　　「没有，大将军他们已经进入陵墓足足两日了，至今仍毫无音讯，也不曾发现任何兄弟出来传递消息，程都将，我们需不需要派出援军？」
　　被称作程都将的男子当即斥道。
　　「胡闹！这种至少千年前便已存在的远古陵墓，其中蕴藏的危机之可怕，岂是你能够想象的？这样莽莽撞撞地冲进去，跟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大将军临行前吩咐过，此行快则二三日，至多不会超过十日，若十日之后他们还未返回，才可以向圣宗请求支援，如今这最短之期都还未到，岂能随意行动？」
　　「是……」
　　训斥完手下，程都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叮嘱众军严守岗位，切记不可让任何闲杂人等闯入古陵墓内部，有任何情况立刻报告，明白了吗？」
　　「是！」
　　几名士兵纷纷转身告退，脚步声逐渐远去。
　　「……」
　　那位程都将环视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帐内，沉吟片刻，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块古旧且残破的石板。
　　看起来，这石板似乎是从某个更大整体中碎裂开来的一部分，虽然材质不明，但却有某种微不可察的异样波动自其中缓缓渗透而出，给人以如渊如狱的深不可测之感。
　　他将手指搭在石板之上，压低了声音，以与面对士兵截然不同的恭敬态度小心翼翼道。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我今天随便找了个借口，将营地内大部分黑麟军都暂时带出去了，并且在外面尽可能拖延了时间，不知您这边是否有所进展？」
　　片刻，难以分辨男女老幼，完全呈现出中性的回应缓缓自石板中荡漾而起。
　　「你做的很好，趁着今日防御空虚的时候，本尊已经成功联络上昔日的一些朋友，他们一旦得知消息，想必不日之内就会赶来支援，助本尊彻底脱困吧。」
　　「放心，本尊一言九鼎，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而肥，只要能解开那个贱人的封印，取回全部力量，别说保住你一个小小游骑都将的位置，就算想取代那个大将军成为黑麟军总帅，都是轻而易举的！」
　　得到石板中存在的再度保证，程都将略显忐忑的心绪似乎也平缓了不少，顿时恭敬地连连点头道。
　　「是，是……小人定当全力以赴协助，为您效鞍前马后之劳，只不过今天外出的时候，有个怪小子不好对付，一番话让小人招架不及，恐怕是露出了些许破绽，虽然努力搪塞过去了……」
　　说着，程都将面露担忧。
　　「但这些黑麟军，会不会发现我并非原本那个程振武啊？毕竟小人跟他脸长得完全不一样，虽说您的神通着实厉害，竟然能让他们相信我这假冒的身份，但这言行举止间的差异一旦时间长了……」
　　「……」
　　石板中的意志停顿了片刻，却并未立刻给出答复。

第一百三十三章：【存在】的力量
　　正当程都将因这沉默而稍显惴惴不安之时，前者又道。
　　「不必担心，现在的你就是【程振武】，他的存在已经被你取代，就算拿来档案和画像，也是如今你的相貌。莫说这些普通人类，就算是同寿明霞乃至化极境的强者，只要没有提前了解相关信息或修炼类似神通，都绝不会认为你是假的。」
　　「那些人至多是觉得你这位程都将近期行为有些古怪，但只要注意控制好言行举止，别做出过分不符合人设的事来，就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现在拥有他的部分记忆，这已经足够让你成为真正的程振武，好好努力，别让本尊失望。」
　　「是，小人谨记……」
　　与此同时，盆地外侧的某座丘陵之上。
　　在恰好能俯瞰整个盆地之中军营的绝佳位置，藏匿于夜幕和灌木丛中的薇莉丝小姐放下手中 「望远镜 」 ，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呢，取代存在的力量吗，有点意思……」
　　「……存在？薇小姐看到什么了？」
　　没有解答身旁好奇先生慕容云的困惑，黑发少女将可以透视物体和放大听觉的不可言说道具收回背包，稍作思索。
　　之所以没有使用更方便的 sp来进行探查，是因为痕小姐之前提醒过她，在【天机】揭露的信息中，这件事关联到了某个相当麻烦的存在，因此最好使用更隐蔽一些，不要涉及到能量方面的手段进行侦查。
　　薇莉丝听取了痕的意见，考虑之后，便决定采取这种最为直观的物理方式，甚至不惜动用了她珍藏已久的宝贵道具。
　　如果那块石板里的家伙是一个完整生物，或许还能察觉到他们正在被某人窥视，但很显然，它目前并不具备正常五感，只能通过一些特定接触与外界交流。
　　就像当初被封印起来的西芙琳一样，对神念和各种气息格外敏感，但对那些摆在明面上的物理环境变化，反而会迟钝许多。
　　而通过刚才偷窥到的信息，薇莉丝小姐已经大致在心中勾勒出了某个事件的基本轮廓，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块碎裂开来的石板，应该就是来自之前他们交谈中提到的【陵墓】了。
　　少女银蓝色的眸光旋转，在下方夜色中的军营和盆地内游曳着，很快便锁定了一处目标。
　　那是一片山壁，其中某处破开了大约两三丈宽，数米之高的漏洞，似乎直通向内部深处，别有洞天。
　　说实话，其实并不难注意到。
　　毕竟那里的黑麟军实在太过密集了，里里外外几乎将附近区域围了个水泄不通，仅仅是简单扫视之下，牧师小姐便发现了至少十余处暗哨的痕迹，此外，恐怕还有更多她暂时未曾察觉到守护力量吧。
　　这整个望溪盆地内的近万黑麟军，可以说都完全是围绕着那处山陵入口而驻。
　　薇莉丝将视线回转，落向身边的三名同伴。
　　「我对古灵域的稀奇古怪功法了解不多，你们知道这边有什么能够让一个人完美取代另一个人身份，甚至熟悉他的人都无法意识到问题的魔法……神通吗？」
　　「取代身份……？」
　　某白衣中年沉吟片刻。
　　「薇小姐说的难道是易容之术？」
　　「哎呀，不是那种粗浅的手段啦，我的意思是不需要改变容貌，但所有人都会毫无怀疑地把你当成另一个人……之类的力量，古灵域不是存在着很多稀奇古怪法术吗，有没有这类的？」
　　「嘶，这……」
　　慕容云一时无言，似乎陷入了疑惑和思索之中，感更加见多识广的小空却很快接口道。
　　「我大概了解了，薇莉丝你想表达的，应该是【存在】这个概念吧？」
　　「啊对对对！小空老师，请指导我吧！」
　　「哼哼 ~」
　　猫娘小姐抖了抖耳朵，又看了眼同样若有所思，却并未选择开口的银发少女，得意道。
　　「那你可是问对人啦。」
　　「说到【存在】，就不得不提起对于强者而言格外重要的【真名】这一概念。」
　　顿了顿，小空开始娓娓道来。
　　「首先，真名其实是每个人都有的东西，对普通人来说，那基本就是他们平常最惯用的，由父母给予的名字。」
　　「普通人的存在渺小而微弱，如同无根浮萍，真名之中也并不蕴含太多力量，但这个名字，依旧是一种用以锚定并确认他们存在的关键锚点，就像大部分咒术，蛊术想要施展，也都得提前得知对方姓名，乃至生辰八字这种辅助存在信息一样。」
　　「换言之，对于弱小的存在而言，真名只是一种联系密切的特定信息，实际上并非必要，甚至很多天生地养的妖怪在相当长时间内，都并不具备一个足够明确的真名，而是直接使用某些更加简单的代称或小名。」
　　「但，随着生物逐渐强大起来，接触到更高层面的力量后，真名的意义就会变得越来越重要。」
　　「比方说，妖如果想要冲击【同寿】以上境界，就必须得选取一个特定称谓作为自己的真名，并且得到古灵域天地冥冥法则的认可，才可能完成突破。」
　　「因为到了这个境界，它们的【存在】已经变得过于强大且沉重，沉重到需要一个明确的容器来承载了。」
　　「所以，【存在】其实就是一种力量，一种不为大部分人所认知，却又格外重要的本源。」
　　「每个生物关联着的因果之力，都靠这份由【真名】代表的【存在】承载着，如果【存在】强大到足够程度，甚至还能以【真名】为信标，主动接收外来的信念与因果，令自身变得更加庞大。」
　　「到了这个地步，真名的概念就变得非常非常重要了，甚至不能被轻易提及，当然，那只是极少数的群体而已，以上内容，薇莉丝能够理解吗？」
　　「嗯……」
　　按照小空的说法，这个极少数群体大概就是所谓的【神明】了吧。
　　顿了顿，见其他几人都并未有插嘴或进一步提出疑问的意思，小空便接踵道。
　　「正因为【存在】本身便代表着一种力量，因此，自然便有人觊觎上了这份果实，想要通过掠夺它来使自身获利，甚至试图开发出专门与之对应的邪术。」
　　「那便是【夺走他人存在】的术法。」

第一百三十四章：默契
　　似乎是觉得这番说辞太过匪夷所思，慕容云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质疑道。
　　「小空前辈，这世上真有如此邪门的术法吗？存在这种几乎可以称得上虚无缥缈的概念究竟要如何掠夺？如果只是名字的话，我们也不是没有过后天改名之类的情况，那又该如何判断呢？」
　　对此，猫娘小姐面色依旧淡然。
　　「首先，掠夺【存在】的法术只是一种假想，拥有这种能力的强者不屑于去开发，而需要的生物却又很难触及到那个领域，因此并不存在真正完整的体系。」
　　「另外我说过吧，普通人的存在太过薄弱，其真名代表的力量也相当有限，如果单纯只是进行更改，在并不为太多人得知和承认的情况下，的确是能做到的。」
　　「但实际情况下，大部分你所认为的改名不过当事人自以为是，修改的也只是真名之外的一层代号，并非说某人拍拍脑袋突发奇想，就能随便把自身的存在本质改来改去了。」
　　像是为了举一个例子，小空稍作思索道。
　　「现在古灵域这些人类国家里，应该也会给国民搞身份档案之类的东西吧，你觉得那些登记在官方手中的身份信息，是平民自顾自说改就能改的吗？」
　　「这……确实。」
　　点点头，猫娘小姐继续补充道。
　　「至于具体如何才能掠夺一个人的【存在】，我举个你知道的例子，其实混沌之兽【饕餮】就拥有吞噬生灵【存在】的力量，但这只是它吞噬之力的一种体现，并不能为其他人套用，所以不具备普遍性。」
　　「【存在】这种因果层面的力量，某种意义上同样是世界内部循环的组成之一。」
　　「生物死去之后，其存在便会随着时间渐渐消弭，回归天地之中，这个过程虽然相对比较漫长，但除去那些特别有名的强者，普通人被遗忘的速度也是很快的，这点想必你们都能理解。」
　　「可一旦被【饕餮】吞噬，生物的一切就都会化作混沌之兽的食粮，令前者更加强大的同时，对方存在过的绝大部分痕迹，也会因此在世间彻底消失。」
　　「曾经古灵域历史上有很多很多强大的灵兽，但如今能留下记载的几乎十不存一，那便是因为它们大多都在与饕餮的战斗中英勇牺牲了……」
　　似乎想起了某些沉重的往事，小空顿了顿，整理心情，最后归纳道。
　　「总而言之，【存在】是只有真正强者才能正式接触到的高深境界，这内中牵涉着很多比单纯能量更复杂的奥秘，像你这样见识有限的小家伙……说多了也听不懂，就解释到这种程度吧。」
　　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慕容云连忙向着看起来比他年轻许多的猫娘小姐执后辈礼。
　　「原来如此，晚辈今日获益良多，受教了。」
　　同样在旁边听完了小空说明的牧师小姐也沉吟道。
　　「嗯……既然【存在】理论上可以被掠夺，那么，有没有将一个人的存在嫁接到另一个人身上的方法呢？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达成取代身份，甚至令其他人当面也无法识破的效果？」
　　还不等小空回答，一直冷眼旁观至今，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的某位银发少女却突然开口道。
　　「那个黑麟军将领，是别人假冒的？」
　　「欸……？」
　　薇莉丝面露惊讶。
　　在没有亲耳听见营帐中那二者交流的情况下，靠只言片语和观察，就能以接近肯定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来，即使可能从【天机】中获得了某些提示，也已经足够厉害了。
　　不愧是痕呢。
　　既然被看出来了，牧师小姐也并无隐瞒之意，便简单描述了一番刚才她窥视和偷听到的内容，引得除痕小姐之外的二者纷纷面露异色。
　　「那薇小姐，原本的程都将又去哪了？」
　　「我哪晓得啊，不过连【存在】都被人抢走，估计是早就死翘翘了吧。」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慕容云不禁面色凝重。
　　「真是叫人防不胜防……若有人用这种方法混入行刺，甚至取代那些位高权重的能臣乃至主君，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了？」
　　「没有那么简单的啦。」
　　小空再度纠正道。
　　「像薇莉丝所说的，虽然这种嫁接和取代他人身份的术法的确存在让我有点惊讶，但大部分情况下也只适用于普通人而已。」
　　「一个人的【存在】越是为众多人所得知，就越难进行精密的调整，就像潜入对大众开放的图书馆，或国家级的档案库修改数据之间，难度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单纯的吞噬也就罢了，想要捏来扭去却根本不可能，这方世界的天道，可不会任由某些家伙胡作非为啊。」
　　慕容云沉默着微微颔首，似乎还有些无法接受这种超乎想象之外的奇诡事件，倒是某位痕小姐依旧表现得分外平静，甚至似乎比小空还更容易接受牧师小姐描述中的情况一样。
　　「薇莉丝，不打算揭穿对方吗？」
　　对于痕的询问，黑发少女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急什么，那只是个小角色而已，是死是活根本无所谓，可一旦我们这么做，不就等于打草惊蛇了吗，还怎么继续往后顺藤摸瓜呢？」
　　银发少女微微挑眉。
　　「你打算亲自进入那座陵墓探查。」
　　「嘿嘿 ~那肯定会很有趣不是吗？而且我有种预感，这座貌似是突然出现的陵墓里……恐怕潜藏着某种格外精彩的大秘密呢。」
　　……
　　「进入陵墓？燕子，这是不是太冒进了一些？我们目前并不清楚此地背后的情报，也没有任何准备，万一在里面出了什么问题……」
　　对于上官弘的质疑，黑发燕尾辫少女只是摇头道。
　　「大师兄，我知道你是在替大家的安全着想，但机缘险中求，我们惊神宗弟子并不是温室中的花朵，如果处处谨小慎微，瞻前顾后，还去那无尽墟海做什么？干脆像普通人一样在山林野郊打打小妖邪算了。」
　　「我能感受到这片陵墓中隐隐溢散出来的深邃气息，这里面的确很危险，但……也隐藏着一场对我们所有人都格外重要的关键机遇，我认为值得冒一冒险。」
　　苍青色短发的重瞳青年微微皱眉。
　　「你已经【算】过了？」
　　「……可以这么理解。」
　　上官弘一拍大腿。
　　「好，有胆量！大师兄支持你！」
　　「走吧，我们回去与大家商量一下，共同讨论个稳妥的潜入之策！」

第一百三十五章：无迹之地
　　潜入陵墓其实很简单。
　　黑麟军的守卫虽然严密异常，可以说已经苛刻到了连苍蝇都难以飞过的程度，但对于诡计多端……咳，妙招层出不穷的牧师小姐而言，实际上却仍旧构不成太多麻烦。
　　因为无法信任【变色龙斗篷】这种已经跟不上版本的破烂，薇莉丝稍作考虑，干脆找了个独处的空档，用【拟似卡巴拉生命之树】拟态了一件名为【无迹之地】的，她曾经在游戏里见过的半神器级装备。
　　这是一件专精于潜入和刺杀的奇特装备，作为半神器，其作用自然也并不仅仅只是肤浅的隐身而已。
　　它能够在某种意义上，将其所笼罩生物的【存在】暂时隐藏起来，令其无法被人联想，认知，甚至就算你罩着【无迹之地】给了别人一拳，对方也只会觉得是自己倒霉不小心撞上了柱子而已 ——这种离谱的程度。
　　记得这件装备，还是薇莉丝游戏早期在某个副本 boss身上看见的，当时她们队伍一度以为这个场景的特效，会随机让玩家无规律掉血乃至死亡，反复尝试了各种办法，花了不少时间才识破其真相并打败 boss。
　　不过，【无迹之地】并不是一件可以掉落的装备，而那个一次性副本在通关之后，也就再没有自游戏中出现过了，如果不是正好最近接触到了有关【存在】这方面的事件，牧师小姐还真差点忘了有这么一件古怪装备的存在。
　　果然，用这玩意将己方全部罩住后，他们的存在便再无法被外人认知，哪怕直接堂而皇之当着一众黑麟军的面走过，也只是被置若罔闻而已。
　　就这样，四人轻易跨过重重封锁，顺利进入了目的地内部。
　　这片被称作古代陵墓的空间，是一座搭建在盆地边缘山体内部的遗址。
　　从周围的痕迹上来看，这里似乎原本完全隐藏于望溪盆地边缘矮山之中，是因为某些环境变化，或时光流逝，岁月侵蚀了入口的缘故，才导致有部分门户垮塌开来，露出了内部空间。
　　或许正是得知了此地古代陵墓出土的信息，距离最近，作为五元宗中墨宗麾下主战力的黑麟军才会赶来将此地封锁，并派遣人员入内调查吧。
　　踏过关口，初入山陵内部的景象，便很快展现在薇莉丝等人眼前。
　　这是一条通向更深处的古朴石道，宽约三米有余，道路两侧每隔一定距离都固定有正在燃烧的火把，散发出的光芒虽谈不上多么明亮耀眼，却也为这片或许已经上千年未有人迹踏足的古老之地，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很显然，这是黑麟军留下的手笔，也不知道他们的先遣队已经探索到什么程度了。
　　虽然之前那个程都将在和手下交谈时曾经提及，进入此地的黑麟军大将军会在三至十日内回返，但考虑到那家伙本身就是假冒的，这番话的可信度恐怕还得打个问号。
　　入陵大约百余米，待到外界盆地中往来交错的声音渐渐远去，薇莉丝便解除了【无迹之地】的效果，将【存在】被遮掩起来的四人重新解放，
　　「到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怎么样，我说了万无一失吧？」
　　「薇小姐的神通还真是层出不穷……在下佩服。」
　　似乎在慕容云看来，那种无形无影，如薄纱又似清雾般的【无迹之地】是薇莉丝本身的一种力量，而她只是挥挥手将其施加在己方等人身上，便令一众黑麟军明岗暗哨哨无法察觉了。
　　换言之，他大概并不信任所谓的外物，而更注重修行者本身的力量吧。
　　虽然听起来有点好笑，但以他不过寻仙境的凡人眼界，会以这种角度来思考倒也无可厚非，薇莉丝便并未过多解释，只是点点头，含混其辞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接下来就要探索这座陵墓的内部了，我们对这里完全一无所知，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不要随便乱碰乱摸，都小心一点吧。」
　　小空环顾着周遭景象，突然出声道。
　　「薇莉丝，这里的空间被封锁了，手段非常精妙，除非动用真格，否则我恐怕很难像以前一样带着你们随便移动，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空间封锁吗……」
　　看着陵墓在眼前分出的三条岔道，牧师小姐若有所思。
　　这个地方，的确比最初预想中还要神秘许多。
　　说起来可能有点离奇，但这座看似平平无奇的陵墓内部，竟然存在着类似于神国之力的某种无形压制，她的 sp在这里似乎扩散出去没多远距离，就会自然而然消散掉。
　　如果真想要进行探测，恐怕也只能降临神国，强行将这里的力量击溃才能做到了，且不提这手段能达成者世间有几人，即便真能做到，那恐怕也会导致这座陵墓彻底垮塌，一切皆被尘埋其中，玉石俱焚吧。
　　这在薇莉丝穿越，并掌握了 sp的使用方法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将类似力量应用得如此巧妙之存在。
　　再加上小空的说法……
　　这座陵墓，很可能是当初古灵域某位神明，或等同于神明级别的强者亲手建造，并且在这里留存了部分力量。
　　力量不多，却恰到好处。
　　那种感觉，就像你可以用蛮力把一块魔方敲得稀烂，却怎么也不可能以同样方法将其拼成六面同色一样。
　　很显然，建造此地的存在并不愿意后来者用神念扫描这种作弊一般的方式，来轻轻松松掌握陵墓内部的情况，而希望她们可以亲自去脚踏实地探索。
　　对方在神念和精神这方面技巧的应用，恐怕已经超过了曾经作为大地母神的西芙琳，是真正专精于此之一道的神明，深不可测。
　　「有意思……痕，你觉得呢？ 「
　　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银发少女只是稍作沉吟，似乎蕴含有深邃天机的美眸缓缓自昏暗陵墓周遭划过，指出了目前最为关键的重点。
　　「薇莉丝，这是一座被建造成陵墓样式的封印，所以才需要以此镇压内中之物，别冲动。」
　　她抬起手臂，毫无迟疑地点向三条岔道最中央的其一。
　　「跟我来，走这边。」

第一百三十六章：她的痕迹
　　痕的建议，牧师小姐自然不会反对。
　　说到底，这种分叉道一样纯碰运气的东西，按照薇莉丝小姐的脾气，除非存在某种直接而明确的线索，否则她大概会选择放弃思考，直奔一条道走到黑吧。
　　既然考虑再多也没用，那还不如直接摆烂。
　　不过有些叫人意外的是，她们才沿着中央岔道向前走了不过几十步，道路的尽头，便又一次分作三条，显现出截然不同的选择来。
　　「……」
　　迟疑片刻，似乎在凭借着某种能力寻找方向的银发少女再度抬手，指向了最前方的正面。
　　「这边。」
　　继续向前。
　　周遭依旧昏暗而寂静，道路两旁也并未有黑麟军留下的火把痕迹，或许他们根本不曾走上这条路，又或许只是快速通过，已经前往更深处，但至少……想凭借这些来找到线索是不太可能了。
　　又是百步不到，道路再度一分为三。
　　「……这边。」
　　这一次痕迟疑的时间，明显比上回要久了不少，但她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指向正前方。
　　于是，再向前，再遇到同样的三岔路口。
　　如同一尘不变的循环，如此前前后后重复了足足五次，道路却依旧没有走到尽头。
　　每一次，作为引领者的银发少女都会给出明确选择，但她思考的时间也的确在不断变长，似乎这种纷乱繁杂的选择，正在无形中干扰她对天机的感应和判断。
　　终于，在这怪异的景象中，她停住了脚步，面露些许不易察觉的愠怒之色。
　　「……」
　　「怎么回事啊，没完没了了是吧？我怎么感觉像是在恶作剧呢？」
　　见猫娘小姐表情古怪地吐槽着，慕容云也忍不住开口道。
　　「空前辈，会不会是鬼打墙之类的迷阵？」
　　「不可能，我根本没感觉到有空间曲折的痕迹，那个建造这里的家伙明显就是故意的！」
　　没有加入二者的讨论，灵女殿下微微皱眉。
　　「薇莉丝。」
　　刚主动向前走了两步的黑发少女转过身，对上那双夹杂着疑惑和无奈的银色美眸，微微一笑。
　　「怎么了？」
　　「你知道正确的路线？」
　　摇了摇头，黑发少女直言不讳道。
　　「怎么可能啊，但只要前面几次你路没有指错的话，大概率还是继续走中间吧，毕竟都重复这么多次了不是吗？」
　　闻言，痕小姐不禁面露诧异。
　　「……猜？」
　　「嗯哼 ~」
　　听见牧师小姐带着轻佻的声音，银发少女俊美的眉梢顿时更加紧皱起来。
　　「毫无根据地碰运气太冒险了，你是天命之人，需要更加谨慎和自珍才行。」
　　「是嘛，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如果我没猜错，这些岔道估计是专门拿来对付你们这种喜欢算算算的人吧，封禁了空间，封禁了探查，现在连演算都被封锁，这家伙还真任性呢 ~」
　　「……」
　　见灵女殿下沉默以对，却依旧没有迈出脚步的意思，薇莉丝不禁无奈摇头。
　　「痕小姐，难道一旦看不见未来，你就失去勇气和动力，只能裹步不前了吗？这也能被称作智者？那和打游戏只会捧着攻略一步步照搬的人有什么区别？」
　　「说得难听一点，命运的傀儡罢了。」
　　似乎被这句话触动很深，银发少女难得立刻开口反驳道。
　　「……我只是想要稳妥。」
　　牧师小姐指了指眼前不偏不倚的直道，再度笑笑。
　　「但现在我们并没有稳妥的方法，既然如此，也就只能靠着直觉拼一拼，赌一把不是吗？总好过就这样原地站着发呆吧？」
　　或许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事实上这样的争论，在游戏中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痕就是这样极致的理性派，每次攻略副本之前，她都会花大量时间进行调查，收集情报，力求最终的完美通关，这的确帮了薇莉丝很多忙，牧师小姐也非常敬佩和信任前者，愿意时常听取其意见。
　　但……这也正是她最大的弱点。
　　见银发少女沉默无言，小空也难得没有对痕冷嘲热讽，只是表情复杂地看着突然争论起来的二女，不知在想些什么，薇莉丝无奈摇摇头，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吧，不管是对是错，前进总不会有错，我们并非没有试错的机会嘛，别那么忧虑。」
　　牧师小姐率先迈开步子，而猫娘少女毫不犹豫紧随其后，接下来则是慕容云……
　　最终，痕默默跟上了薇莉丝三人的脚步。
　　前方不断分出岔路，走到后面，甚至出现了四岔，五岔甚至更多繁杂的选择，而且每一条路表面几乎都一模一样，叫人根本难以区分其变化，只看一看都觉得头皮发麻。
　　但成为新领路者的薇莉丝小姐并没有在意这些，她只是闷着头笔直向前，沿着无论周围怎样分叉，其实都没有任何改变的正前方不断迈开脚步，并无丝毫迟疑和停滞，甚至看都不看那些岔路一眼。
　　就这样，她们通过了足足十余条分叉路口，在不知究竟有多大的古陵墓内部穿行着。
　　终于在某一刻，前方出现的再也不是更多更吓人的分叉口，而换做了一间干净整洁的石室。
　　明亮的光驱散昏暗，久违的清爽之风自不知位于何处的通风孔徐徐拂来，令原本由于深入密闭空间而愈发沉闷的空气焕然一新，仿若柳暗花明。
　　牧师小姐停下脚步，向着来到身边的银发少女露出微笑。
　　「你看，我的运气还不错吧？」
　　「……」
　　痕只是沉默，眼中似乎却多了些什么。
　　没有在意两位少女私密的小互动，环顾着四周景象，慕容云若有所思道。
　　「这里……看起来像分隔着陵墓主体与外部的祭祀厅，是非常标准的古灵域大型陵墓格式。」
　　「通常而言如果作为对外开放的建筑，后人一般会在此地祭拜和举行各类仪式，而继续深入的话，大概就是以规制建造，真正承敛有陵墓之主墓穴的【居住区】了。」
　　「哦……」
　　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薇莉丝小姐只能避免某人尴尬而简单回了一声，便同样观察起这间建立在无数条岔道最深处的，所谓祭祀厅的石室来。
　　这地方同样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摆设，只有正中央坐落着一尊古朴无华，几乎占据了整座石室三分之一面积的祭台。
　　祭台下宽上圆，周边以短阶梯与地面相连，一方巨大的石碑被固定于台上正中，细看之下，上面似乎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周边则是一些已经在岁月中腐朽殆尽的祭祀用各类器材，不过倒也无足轻重。
　　除了那尊引人注目的祭台之外，石室整体空间其实并不算太大，加起来估计也就数百平米左右的面积吧，四周墙壁上则有序悬挂着某种用以照明的白色石头。
　　虽然数量并不算太多，每颗也只有约莫成年人拳头大小，但就是这十几颗成分不明的白色圆石，却将整间祭祀厅映照得清晰明亮，甚至已经完全不输白昼时候的亮度。
　　这可比什么夜明石好用多了。
　　「嗯？等等，这是……曦石？曦石怎么出现在这里？」
　　听见某位猫娘小姐的诧异喃喃，薇莉丝偏过头去。
　　「小空认识这种石头？」
　　如宝石般瑰丽的银色竖瞳中划过一抹似是感慨的光芒，少女点了点头，却面带苦笑。
　　「我怎么可能不认识曦石啊，要知道那可是我和她亲自发现并命名的石头……难怪这座陵墓的建造者能够做到即使千年之后，依旧令此地内部的空间封禁运转如初……」
　　「说起来，我也快一千年没有回去过那里了。」
　　「薇莉丝，曦石是灵隐仙岛，灵隐一族内部专用的照明道具，这座陵墓……恐怕是灵隐族之人建造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你好啊，我叫明曦
　　「嗯。」
　　听见这已经不算陌生的称谓，牧师小姐脑海中浮现出的除了某灵狐巫女，还有便是当初在神圣帝国圣星城见到的，那个自称明澜的灵隐族人。
　　当时以他为首的那一批灵隐，是薇莉丝迄今为止真正意义上，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到的灵隐族人，但说句实话……感觉跟人类也没太大区别的样子，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嘛。
　　据说灵隐是永生不死一族，而那个明澜也曾经明确表示过，他已经拥有至少三万岁以上的高龄，虽然还无法确认这番话的真假，但看灵隐仙岛在古灵域中那超然的地位……
　　就算有夸张的成分，恐怕也很接近事实了。
　　只可惜当时那家伙走的匆忙，即使薇莉丝后来专门去灵隐商会寻找，明澜也已经不在彼处了。
　　这会的话，那家伙应该回到灵隐仙岛了吧，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再遇见他。
　　这样思索着，黑发少女走向那伫立在祭祀厅中央处的祭台，沿着阶梯来到高处。
　　借助那些被称作曦石，让某人略感怪异之物散发出来的明亮光芒，石碑上的文字，很快清晰映照入牧师小姐银蓝色美眸之中。
　　「这是……」
　　薇莉丝感到了些许惊讶。
　　因为这上面的内容，并非以如今古灵域的通用文字撰写，而是地地道道被称作【古神语】的古尼尔语，只属于神明之间的交流方式。
　　正常而言，恐怕整个古灵域也没几人能够看懂其意义吧。
　　而且不知为何，这些文字细看之下竟然像是漂浮在石板之外的空中一般，给人以某种分外不真实之感。
　　而更让她惊讶的，还是这些文字传达出来的信息。
　【嗨，你好啊，我叫明曦，你可以称我为曦。
　　欢迎你来到这里，虽然还不太清楚这地方以后究竟会不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但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呐，所以我姑且留下了这座石碑，算是给后来者的提示和警告吧。
　　嗯……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好呢？
　　阿对了，首先如果你是一条路一条路地不断试过来，花了很久很久才找到这间屋子，那得跟你说声抱歉呢。
　　其实那些都是假的啦，人家只是突发奇想，才在修建完成的正确道路旁边加了很多花里胡哨的选择而已，希望你不要在意呢，虽然即便生气你也不能拿我如何就是了，嘻嘻 ~
　　当然，如果有人能在半个时辰之内抵达这里，无论你用的是什么手段都没关系，作为奖励，我设定了仅有一份的小礼物，等会你可以在这面石碑后方拿到，不用谢 ~
　　顺带一提，这段以及前面那段话如果超时，就会从石碑上消失哦。
　　咳，那么言归正传，我之所以要在这里留下信息，并非单纯为了调侃后来者，无论你是为何而来，又是否已经知晓了此地的情况，有些东西我认为都有必要再强调一遍。
　　这座被隐藏起来的陵墓，是本小姐在消灭掉一个有点麻烦的敌人后，为了纪念这份丰功伟绩，顺便封印其残留影响才建造起来的。
　　按照常理来说，普通人应该已经不记得这个家伙了，因为它的【存在】在与我的战斗中，被本小姐用一些手段封锁起来，只要这片陵墓的封印没有破损，那它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当然，事无绝对，即使是我也不敢打包票说肯定没问题，毕竟这个世界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嘛。
　　但如果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机缘巧合才来到这里的某个家伙，那么接下来的这些话可要看仔细了，因为陵墓不会无缘无故开启，与此事无关的你能出现在这里，就代表它已经破解了部分封锁，甚至开始再度活动，说不定很快就会与你接触了呢。
　　这间陵墓镇压的存在，是曾经在我们那个时代肆虐许久的一名大魔尊，其名为【无名】。
　　哦，你没有看错，这家伙就叫【无名】，【无名魔尊】是它的称号啦，很烂的取名风格对吧？
　　嗯……怎么说呢，虽然我也并不算知根知底吧，但这货的确还挺厉害的，竟然偷偷摸摸靠着天赋，自行研究出了一套以放弃真名为代价，获得掠夺他人【存在】之力的功法体系。
　　生物的【存在】一旦被剥夺，其本身就相当于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过，与之相关的一切因果和记录也都会烟消云散，至少对于大部分普通生物而言是这样的。
　　所以，即使【无名】在百年间残害了无数生灵，甚至数度做出过屠城之类的大坏事，却也几乎没人能够察觉到这些，令其逍遥法外了很长时间。
　　后来，我在一次机缘巧合的偶然下注意到了与之有关的某些痕迹，并以此为契机开始深入调查这个家伙，才发现它居然已经掠夺了如此之多的存在和因果，甚至将自身强化到了一个相当吓人的地步。
　　别看这个【无名魔尊】表面只有普普通通的化极境修为，实际上它已经通过这种取巧的方式，掌握了相当一部分仙境之上才能理解和运用的复杂能力，普通强者已经根本制服不了它了。
　　如果再让它这样继续练个几十上百年，或许真能成为古灵域有史以来第一位肉身成仙的奇才吧，当然，那个最后过程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或许会达到远比它之前累加更多好几倍的程度。
　　本小姐作为灵狐巫女，姑且也算这个世界的半个守护者，既然发现了，我肯定不会就这样让它继续为所欲为下去。
　【无名魔尊】虽然厉害，可比起本小姐还是差太远啦，几次追击之后，我在这片区域逮住它，彻底杀死了它的肉身。
　　不过那家伙吸收的存在实在太多，自身存在也因此变得相当庞大，甚至死掉之后也无法从根源上消失，它身上沾染了过多密密麻麻的因果，就像卷在一起的毛线团一样，要花很久很久才能彻底理清，这实在太麻烦啦。
　　而且本小姐手头还有很多重要的事得去处理，没时间在这里慢慢浪费，因此便就地建造了这样一座陵墓，将它萦绕不散的魂灵和存在尽数镇压封印起来。
　　哦当然，还是那句话，如果今后有人能来到此地，看见这石碑上的内容，就说明封印肯定是出问题，让那家伙跑出来了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封印存在的意义就在于被弄坏！】，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一点都不奇怪哦。
　　来访者，如果你自信满满又心怀正义，可以尝试着自己去解决对方，但如果你自认没有那个能力又不打算无视这个问题的话，就把此事始末通知灵隐仙岛吧，他们应该会给予你帮助。
　　什么，你说我为什么不亲自出手解决？
　　笨 ~蛋 ~本小姐如果有空的话，肯定第一时间就察觉到问题跑来处理了，哪还能让你有机会到这里来啊，所以就别指望我啦，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很久很久很久之后，说不定连本小姐都已经凉透了呢。
　　嗯……不过，要是你那个时代连灵隐仙岛都已经没了，那就自己看着处理吧，该说的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想怎么都办随你，反正肯定也跟本小姐没什么关系了 ~嘿嘿。】
　　碑文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只留下了个精巧可爱的小狐狸图案，似乎正狡黠般冲着来人嬉笑。

第一百三十八章：消失的碑文
　　「这还真是……有够任性啊。」
　　看完全部铭刻在石碑上的内容，牧师小姐面色不禁变得古怪起来。
　　如果都这样还不明白的话，她薇莉丝未免也太蠢了一点。
　　这座陵墓的确是灵隐仙岛相关者所建，但对方不是别人，恰恰就是那位似乎与她存在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灵狐巫女本人。
　【明曦】
　　这是第一次，薇莉丝真正意义上亲自接触到灵狐巫女所留下的痕迹，而非只是从旁人口中道听途说她那些真伪难辨的故事。
　　坦白讲，对这位据说来自灵隐仙岛，古灵域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灵狐巫女，牧师小姐至今也拿不准究竟该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
　　虽然在戴上【御狐之面】后，几乎所有看见她，并且对这位大人物有所了解的人，都一口咬定她就是那位灵狐巫女本尊，【曦】这个名字也的确是薇莉丝自主想出来的，即使自己骗自己，也很难说是单纯的巧合。
　　但要把她薇莉丝就这么与明曦画上等号，牧师小姐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何况截至目前，她实际上对灵狐巫女本人根本没有多少了解。
　　「薇莉丝，你在看什么呢？」
　　听见猫娘小姐好奇的声音，黑发少女暂时结束了思索，回过头去。
　　「这石碑上的文字你居然看不懂吗？」
　　不应该啊。
　　既然小空是曾经与【祖龙】一道并肩战斗的伙伴，据说在全盛时期境界上也足以划分到神之领域，那她肯定接触过这种神明之间的通用语言。
　　如果说慕容云甚至痕看不明白这上面的古神语，薇莉丝都能够理解，但唯独小空不该问出这种问题才对。
　　听见牧师小姐的反问，对方也似乎格外困惑般歪起脑袋，指着那面或许已经历至少千载岁月的古老石碑茫然道。
　　「什么看不看得懂啊？这不是一面无字碑吗？」
　　「？！」
　　那话音轻盈，却轰若雷霆。
　　如同击碎了镜面的巨锤，又似将沉溺于无形深海的少女猛然捞出水面，被小空点破的瞬间，薇莉丝竟毫无缘由生出了片刻的恍惚，就像意识从一个世界线的身体跳到了完全平行的另一个世界线身躯之中，叫人浑身不适，却又找不出丝毫异样。
　　银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在同样一脸疑惑的银发少女和慕容云视线中，薇莉丝毫不犹豫回过头，再度将那面古老石碑的形貌映入眼帘。
　　「……怎么可能？」
　　文字，消失了。
　　那些宛若漂浮于石碑表面，的确让她略感怪异的古尼尔语，竟然已经在不知何时尽数消失无踪，只剩下了空洞洞的一片虚无！
　　怪诞的荒谬，顷刻袭上黑发少女心头。
　　那是即使以神族波澜不惊般心性，也难以豁免和压制的异样惊诧。
　　上一次感到这种程度的不可思议，还是当初在圣星城街头碰到明澜，对方开口直呼出【曦】与【御狐之面】名字的时候。
　　而那也恰恰正是薇莉丝首次与灵隐一族，以及灵狐巫女的概念接触。
　　似乎，任何事情一旦牵扯到那位神秘的巫女小姐，都立刻会变得诡谲离奇而难以理解起来。
　　似乎感觉到了黑发少女的震惊和不解，三人面面相觑，慕容云来到那面石碑之前，蹲下身，试探着以指尖轻抚其依旧光滑的表面，像个经验十足的学者般沉吟道。
　　「这种石头，似乎并非任何一种目前古灵域常用的灵碑建造用石，如果这座墓穴真的已经在山中尘封了上千年无人打理，以祭祀厅中的湿度和空气流通状况，石碑表面早该滋生出苔藓的痕迹才对……」
　　」换言之，这或许是一种蕴含有某些力量的特殊石质，陵墓碑上毫无文字也的确不符合常理，莫非是以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手段刻印了另类文字？」
　　「但为什么只有薇小姐才能看见呢？」
　　「……」
　　见牧师小姐沉默不语，与她配合更加默契的银发少女并未延续慕容云意义不大的猜测，只是直奔核心道。
　　「薇莉丝，你在上面看到了什么？」
　　又仔细打量了几眼的确已经空无一字的石碑，黑发少女摇了摇头。
　　虽然她也不太明白刚刚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的确有一个办法，来证明刚刚那些内容究竟是否只是薇莉丝小姐的幻觉。
　　她转至那面足有米高的高大石碑后方，在被曦石映照开来的阴影中摸索起来。
　　「怎么了？在找什么呢？」
　　没有回应小空的好奇询问，薇莉丝只是不断用圣杖顶端敲击着眼前看似平坦的地板，仔细辨别着其中声音的变化。
　　「啪啪，啪啪，啪啪……嘟嘟。」
　　突然，一道略显差异的反馈顺着空气荡漾起波纹，令众人同时表情微变。
　　「等等！薇小姐，刚刚这地方是中空的，下面可能有东西！」
　　「嗯。」
　　轻轻应了一声，但牧师小姐并未继续尝试去寻找开启这种疑似暗槽空间的机关，毕竟按照之前某人设计那些岔路的行事风格，加上已经消失的那些留言判断，这玩意的开启方式大概率是……
　　她面无表情扬起手中看似人畜无害纯洁圣杖，在其他三人夹杂着古怪和惊讶的视线中，重重砸下！
　　「砰！！！」
　　大力敲击之下，落点瞬间泛起无数龟裂，随即，竟然在一片完整的方形面积内彻底碎裂开来，向下塌陷而去，却并未波及到相邻地面范围分毫。
　　很显然，这是早已设计好的结构，而薇莉丝小姐的开启方式正合设计者心意……大概。
　　果然，之前的那些留言并非幻觉。
　　少女蹲下身，自凹槽中取出一块不过巴掌大小的木盒子，盒身呈淡褐色，即使已经被密封在这种地下上千年，依旧没有任何腐朽的痕迹，反而有某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渐渐溢散开来。
　　「这是……」
　　小空似乎立刻就认出了这种木材的质地，语气中明显带上了更多讶异，但薇莉丝并没有去询问她细节。
　　这只是外层包装而已，无关重点，那位灵狐巫女真正想要留给后来者的 「小礼物 」 ，应该是盒中承载着的某些东西。
　　「咔哒 ~」
　　盒面被轻轻推开，内中之物呈现于众人眼前。
　　那是一枚玉。
　　其整体呈现出某种令人眼熟的小狐狸外形，纯净无暇，皓洁如雪，且没有任何被岁月腐朽的痕迹，其下方还压着一张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白纸，上面似乎写有文字。
　　没有急着去拿那枚似乎价值不菲的玉坠，薇莉丝却选择了先将被搁置其下，或许是由于那木盒作用才未被岁月腐朽的纸页抽出。
　　上面果然也另有留言。
　　而且这次，是真正以古灵域通用文所写的白纸黑字，清晰可见。

第一百三十九章：灵狐之玉
　【呜哇，你还真能找到这东西啊？看来我们的确很有缘分呢，既然如此，本小姐就再提点你几句吧 ~
　　这枚玉名为【灵狐坠】，是我曾经的身份象征之物，其本身也是一件有着诸多妙用的神奇宝物，对佩戴者在各种意义上都很有好处。
　　本小姐之所以将其封存在这里，是因为很快将要出一趟远门，怕不小心将这东西遗失在外面而已，如果能够顺利返回的话，应该很快就会来到此处将【灵狐坠】取出吧。
　　但如果真有人看见我留在石碑上的那些灵文，甚至是顺着线索找到了此物，就说明我并没能按时归来……既然如此，这小玩意便送给你了，也算是物尽其用。
　　当然，如果你觉得这东西太过烫手，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话，也可以按我之前说的那样，登上灵隐仙岛交还给那里的管理者，我想他们应该会回馈你相当不错的报酬吧。
　　那就这样，与本小姐有缘的小家伙，好好努力吧，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哟 ~】
　　「灵狐坠……」
　　没有随意交给其他人阅读，薇莉丝将那封灵狐巫女留下的亲笔书信折叠好，重新放入木盒之后，便取出静静躺在盒底的白色狐形玉坠，指尖在表面轻轻摩挲着。
　　宝物入手光滑，虽然是玉质却并不冰冷，触摸起来反而有种淡淡的温暖之意，让她不禁想起了痕亲手制作的那些辟邪宝玉。
　【情报侦测】
　　些微信息，立刻浮现在黑发少女眼前。
　【灵狐坠】
　【品级:半神器】
　【本由御狐神 xx亲手打造，赠与灵狐巫女 xx的身份象征，代表着双方牢固友谊与后者在灵隐一族中的高贵地位，但经由灵狐巫女 xx在万年岁月中的不断强化，淬炼，已经蜕变为拥有多种神妙功效的强大宝物。】
　　御狐神送给灵狐巫女的礼物啊……
　　仅仅一枚象征着身份的玉佩便达到了半神器水准，哪怕这是万年时光和底蕴沉淀的结果，灵狐巫女与御狐神的强大也由此可见一斑。
　　黑发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方随手送的这 「小礼物 」 ，还真是有些贵重呢，半神器级别的宝物，除去灵隐仙岛这种特殊组织，整个古灵域恐怕也很难找出几件来吧，至少以另一片大陆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
　　「咦？这是灵狐坠吗？但灵狐坠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等等，难道这里……」
　　身边传来小空带着惊讶和更多难言意味的呢喃之声，薇莉丝回过头去，猫娘小姐才收敛了娇颜上的惊讶和恍然，表情却依旧有些复杂。
　　这倒在意料之中。
　　小空既然作为从【祖龙】时代便存在的古时强者，那肯定也是认识某位鼎鼎大名巫女小姐的，见过灵狐坠这一灵狐巫女的身份标识并不奇怪，更不要说她与明曦之间，或许……
　　摇了摇头，没有深揪这方面的话题不放，薇莉丝只是从背包中又取出另一枚样式与此物近似，但并未蕴含有前者那般浑厚气息，真正是作为身份标识而存在的狐形挂坠，将其各自放在掌心比对了片刻。
　　果然很像，只有一些小细节上存在着细微不同而已。
　　这一枚玉，是当初在圣星城，薇莉丝偶然遇见自称明澜的那个灵隐族人时，后者硬塞给她的东西，记得好像是叫做【御狐坠】来着。
　　仅有一字之差，外形也如此接近，很难不叫人将其互相联系起来。
　　按照明澜的说法，这枚【御狐坠】在灵隐一族和其下属组织内，也代表了某种格外尊贵的地位，【卜者】那老头子更曾经反复叮嘱过薇莉丝，在外人面前不要随意把这东西显露出来，免得遭人惦记之类。
　　看来其代表意义可能是近似的。
　　换言之，【御狐坠】或许是在真正的【灵狐坠】遗失之后，由灵隐一族打造出来的替代品，又或者代表了虽不及灵狐巫女，但依旧极高的某种族内身份吧。
　　心中暗自梳理着诸般种种，薇莉丝倒没有让其他人干等太久，思索片刻，便重新将【御狐坠】放入背包之中，却故意把那枚【灵狐坠】直接挂在了长袍腰侧，【羽衣 ·格拉瑞亚】自带的栓扣处。
　　这一举动，自然引来了好奇先生慕容云的好奇。
　　「薇小姐，灵狐坠究竟是何物？为何会被藏在这种隐秘之处呢？说句实话，这个名字实在很难不让在下联想起…… 「
　　「哦，只是这座陵墓的建造者留给后来人的小礼物而已，不要白不要嘛，至于这东西的具体情况，我现在也还没完全弄清楚，先收着，回头再说吧。」
　　「……」
　　痕小姐摇了摇头，似乎对某人顾左右而言他的举动不置可否，但也一如往常般惜字如金，并未提出任何质疑或反对，唯独小空沉默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薇莉丝……你知道这枚狐玉代表的意义吗？」
　　微微点了点头，向猫娘小姐最后投出一个带着暗示意味的眼神后，黑发少女便不再拘泥于当前话题，而是将那方木盒也收入背包，拍拍大腿站起身来。
　　「好啦，这里已经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我们准备进入陵墓内部吧。」
　　这间祭祀厅空间不大，只有两个明显的出入口，刚好一前一后，将中央圆台和石碑夹在正中位置，而除去她们进入此地时经过的，那条混杂在无数岔道之中的正确通道外，剩下存于正后方的那扇孤零零小门，自然就是通往陵墓更深处的入口了。
　　从这里开始，大概便要出现真正的危险了，但薇莉丝暂时也不好判断那究竟来源于何方，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
　　离开了祭祀厅，四人沿着唯一的入口继续向前。
　　这条路上并没有出现新的岔道，但不同于之前的坦途，却很明显形成了向下的坡度，已经开始渐渐离开山体区域，进入地下层了。
　　倒也合理，毕竟表面上是埋死人的墓穴嘛，作秀也得做全套。
　　深入地下之后，道路很快再度错综复杂起来，但这次倒不是因为某位巫女小姐刻意搞怪，而就像慕容云之前说的，大型墓穴本身就是以类似宫殿的格式建造而成，其中纵横交错，连接着一个又一个意义不同的区域，对于不熟悉路径之人的确与迷宫无异。
　　不过比起前面分出的一大堆岔道，这其实反而算得上有迹可循，在某位灵女殿下指引下，几人倒也不至于在里面像无头苍蝇一样团团转。
　　嗯……搞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嘛。
　　如果不是提前知晓了此地建成的真正原委，恐怕薇莉丝也会以为，这里的确供奉着某位已经死去许久的大人物吧，总感觉明曦那个家伙在某些方面格外地较真呢……
　　一边在心中暗自腹诽着某位巫女小姐的莫名其妙举动，薇莉丝不断移动的过程中，也并没有放松警惕疏忽大意，始终留神观察着周围情况。
　　因为这座墓穴内部，并不只有她们一行人在活动着。
　　「停，前面有东西。」

第一百四十章：被赋予奇迹的造物
　　薇莉丝刚一开口，战斗或探险经验丰富另外三人便瞬间反应过来，立刻停下脚步，利用周围的石壁和掩体隐藏起身子，借着拐角墙后的少量视角探出些许向外观察起来。
　　片刻，被牧师小姐以出色感知力提前察觉到的目标，果然出现在了视线远处。
　　「欸……这是啥玩意啊……妖邪吗？」
　　「不，在下并没有见过这种外形的妖邪记载，而且此地虽为陵墓，但阴阳二气似乎却格外平衡，这种环境下是绝对不会催生出妖邪的。」
　　倒是小空很快做出了合理的判断。
　　「唔，感觉像儡兵之类的东西呢，难道是她留在这里的守卫吗？」
　　说守卫……倒也挺像那么回事吧，只不过这守卫的外形着实潦草了一点。
　　那正迈着迟缓脚步，渐渐向此处走来的身影，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着甲武士。
　　但，并非真正的生物，更不是陵墓里较为常见的骷髅之类元素。
　　除了一部分遮蔽着身体，但已经在岁月中染上斑驳锈迹的锁甲外，这名 「武士 」绝大部分裸露在外的身躯，竟然都是以稻草般物体填塞捆扎起来的！
　　没错，这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稻草人。
　　明明本体只是一堆干草，却没有和铠甲那样被时光腐朽，甚至还能像真正的生物一般自主移动，拿着武器执行巡逻之类任务，这实在不能不被称之为荒诞离奇。
　　然而，这样的景象的的确确展现在了四人面前。
　　似乎并未察觉到入侵者的存在，那稻草兵缓缓移动着，距离这边越来越近。
　　「啪哒……啪哒……啪哒……」
　　破烂的铠甲在沙哑脚步声中带起阵阵哐啷啷抖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断开关节，散落一地，稻草人手中的长矛也早已经斑驳遍布，失去了原本锋利的锐气，看起来并不具备太多威胁的样子。
　　但不知为何，慕容云却屏起呼吸，面色凝重，微微握紧了拳头。
　　那是作为武者，作为已经达到【寻仙境】武者，对足以威胁到他敌人的戒备。
　　白衣中年压低了声音。
　　「怎么办诸位？我们恐怕无法避开它了。」
　　这条路虽然并非单行道，但很长一段距离内都并没有石室存在，可以说前后左右一览无余，除非薇莉丝等人退回去很远，否则等这只巡逻的稻草兵走到她们目前所处拐角，就必然会发现几人存在。
　　小空也低声补充道。
　　「儡兵的行动只依靠核心，别看它表面上破破烂烂，但实际能力恐怕并没有减弱多少，如果我们想要避免被更多守卫发现和围剿的情况，最好抢在示警之前干掉它才行。」
　　「最好一击致命，如果这真是她留下的守卫，绝对隐藏着许多麻烦的机关吧……」
　　「一击致命吗。」
　　点了点头，牧师小姐再度环顾四周。
　　她的想法倒是相差无几，但想要在尽可能别闹出太大动静的情况下秒掉这只稻草兵，还得稍微考虑下出手的人选呢。
　　「慕容云，你有把握不？」
　　「……可以一试，但在下以前并没有对付过这种敌人，也不敢保证必定稳妥。」
　　「啧，真逊捏。」
　　虽然提出了那样的建议，但小空看起来似乎不是很想出手，而薇莉丝小姐作为热爱和平的牧师，自然也不好随随便便就拿法杖抡人，因此，能够出战的人选便已经落定了。
　　想什么呢，肯定不会是某位灵女殿下啦。
　　「出来吧，小牙。」
　　「嗡 ~」
　　光芒一闪，隔着拐角的视线盲区，金毛巨犬缩小后的身影浮现于法阵之中。
　　嗯……看来虽然存在着空间封锁，单纯的召唤一类技能倒是依旧不受影响呢，难道因为是直接从神国里进行召唤吗，那如果像小光一样并不在宠物空间里面的情况呢？
　　总感觉很复杂，还是回头再研究吧。
　　没有发出太多声音，借助契约提前与薇莉丝达成心念沟通的巨兽理解了自家主人意思，微微点头之后，便主动来到墙边，将那已经近在咫尺的稻草武士映入眼帘，压低身躯，如同蓄势待发的捕猎者般静默冷视着。
　　「啪哒……啪哒……啪哒……」
　　稻草人沉重的钢靴不断踩踏在地面之上。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刹那，巨犬化作金色急电，在短短瞬间横跨十米之距，抵达敌人近前，带起破空之声！
　　「嗖！！！」
　　但就在那金影临身的刹那，稻草武士却一改原先迟缓滞涩的动作，就像突然从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变成了身经百战的精英战士，竟然在被这般极速先手突袭的情况下，调转矛尖插向巨犬下腹，试图用最凶悍，也是最正确的搏命打法先将强敌逼退。
　　与此同时，那破破烂烂的稻草人身后，瞬间升起一道足有丈高的模糊虚影，似乎想要发出仰天咆哮！
　　但。
　　「砰！」
　　捅向兽体的锈蚀长矛应声而碎，金影与稻草武士一错而过，那虚影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示警，便已再度无声溃散，而胸膛处被直接破开个大洞，稻草横飞的儡兵也随即晃晃悠悠倒了下去。
　　见战斗结束，薇莉丝等人自然走出拐角，来到刚刚解决掉这名守卫的睚眦身边，后者也正好转过身来，将利爪中抓握着的一枚淡红色棱形晶石露出，递给黑发少女。
　　虽然轻而易举就战胜了这只儡兵，但巨犬脸上却并无往常的不屑和傲慢，反倒深显感慨。
　【好神奇的造物，竟然能够以如此精简的形式，驱动起这般灵活的战士，创造出它的存在是真正的奇才啊，也不知是哪位强者的手笔。】
　　「的确，如果武装再精良一些，这战士恐怕能发挥出不亚于寻仙境的实力吧，换做突破之前的在下，或许会陷入苦战……真不可思议。」
　　睚眦点点头。
　【吾主，这便是那具傀儡的核心。】
　　「辛苦啦，小牙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呢 ~」
　　笑着点点头，薇莉丝接过那枚仅有半个手掌大小，却如心脏般散发出规律性光芒的晶石，仔细打量起来。
　　陵墓里的这些儡兵，毫无疑问就是灵狐巫女创造和留下来的，除此之外她根本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这枚晶石，或许当初也曾像现在一样，静静躺在某位少女掌心，又被她如造物主般塞入本应平平无奇的稻草人胸膛，赋予其本不应具的动力与使命吧。
　　同样目睹了方才那令人惊叹的战斗能力，牧师小姐亦不禁好奇。
　　明曦……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情报侦测。
　【72型守卫兵核心动力源】
　【品级:灵器】
　【由灵狐巫女 xx利用自身权能，经过 71次实验和改进后，制造出的复合型魔力晶石，能够为满足条件的载体创造拟似灵魂，并直接赋予其战斗能力和吸收空气中能源的力量。
　　拟似灵魂无法成长，先天上限已被固定，是该系列型号的缺陷。
　　虽然只是并未完成的下级试作品，但在整体结构上已经初见雏形，制作出的傀儡战士在综合评级上能够达到 lv40-lv50。】
　　lv40—lv50吗……
　　虽然对牧师小姐而言只是杂鱼程度的水准，但这个等级放在普通人身上，已经算正常情况下能够达到的极限了吧，而且只有万中无一的天才经过勤学苦练才能抵达，是足以被称作传说或所谓寻仙境的稀有存在。
　　然而灵狐巫女仅靠一枚晶石，就能让随意捆扎起来的稻草人瞬间拥有这般力量，如果这东西能够量产……
　　呵呵，想到那万一存在的光景，还真是有些奇幻。
　　某种意义上，这要比所谓的渊兽都更加可怕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跨越千年的等候
　　「砰！！！」
　　一记沉重的撞击，上官弘高大的身影不受控制向后跌退开来，落回人群之中。
　　晃了晃还在隐隐作痛的肩膀，这位惊神宗首席弟子抬起头，将刚刚击退他的身影映如重瞳，不禁暗自咂舌。
　　「这怪物……未免也太离谱了一点吧？」
　　「小心！」
　　高声示警同时，负责接应的刘全已经毫不犹豫箭步挡在他身前，洪门金钟罩全力催动，瞬间爆发出如赤金般璀璨的光华！
　　「铛！！！！」
　　在宛若金戈交鸣的剧烈嗡响中，金钟应声而碎，刘全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却依旧半步不退，抬手硬生生将那已经失去力量的能量箭矢砸成碎屑。
　　按照战术分配，又是两位惊神宗弟子立刻踏出人群，将先后受创的二者挡在身后，那被唤作阿雪，气质清纯的少女连忙来到他们身边，抬手招出一朵由能量形成的白莲，将淡淡光华洒落在伤员身上。
　　「大师兄，你太冲动了。」
　　燕子站在他们前方，协助维持着防御阵型的同时，也不忘面无表情点出上官弘方才的失误，令后者面露苦笑。
　　「谁知道这些怪东西那么诡异，明明都一副快要散架的样子了，居然还能靠蛮力将我正面压制，只是一堆破稻草而已……」
　　他的这番话似乎令燕子甚为不满，立刻皱起了眉头。
　　「这世间奥妙千奇百怪，岂是能用眼睛来简单判断的？大师兄，你的团队观念实在太差了，而且对真正的神秘根本毫无敬畏。」
　　「记住，刘全是因为你才受伤的，我知道你背景不凡心高气傲，但你现在是惊神宗的大师兄，我们这个团队的一份子，希望你不要等同伴因此付出真正惨痛的代价之后，才幡然醒悟。」
　　「恕我直言，就刚刚展现出来的这波配合，你甚至还不如对面那几只稻草人。」
　　明明只是看起来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女，燕子一番平稳沉静，甚至并没有带着斥责声调的陈述却说得上官弘哑口无言。
　　之前还那般毫不服软地怒骂一众黑麟军，可在面对共同作战的队友之时，他却只是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之前是我冒进了，抱歉燕子，我向你保证今后绝不会再犯，这场战斗就由你全权指挥吧。」
　　见这位资历最老的大师兄没有固执己见，而是坦然接受了她的批评，燕尾辫少女明显也松了口气，重新转过视线，将那四只以稻草捆扎起来的破破烂烂人映入眼帘。
　　说实话，虽然表面依旧沉稳，但她其实心里也是有些没底的，毕竟这次行动与过往曾经，乃至燕子记忆之中的大部分情况都截然不同，她其实也在赌。
　　赌那个可能会发生在未来的……某件事。
　　她的冒险，其实远远超过了上官弘想象，只不过燕子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燕子曾经并不叫燕子。
　　如果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来解释，她拥有来自 「上一个人生 」的记忆，这就是少女年纪轻轻却远比同龄人心性沉稳的原因。
　　她的上一个人生，在遥远千年前的过去。
　　古灵域的历史自然不仅只千年。
　　千年以前，在这个世界尚未遭逢妖邪之乱的时候，这片大地上还存在着很多国家，那其中既有不亚于如今四圣之国的庞然大物，也有仅不过几城之地，百万余人口的小国。
　　当时，古灵域的统治者也并非完全人类，还有以【源祖】为名，被后世称作【祖龙】的伟大存在，其所领导的团体。
　　那不是简简单单以 「灵兽 」或 「妖怪 」就可以概括的组成，当时的环境，也远比如今更加复杂。
　　虽然如今的时代经过那场大变乱，对这段历史的记载已经残缺不全，但燕子却依旧记得很清楚。
　　那个时候，世界的统治者被称作三大支柱。
　　掌管【内域】的【源之血】，开拓【外域】的【万国联盟】，以及高居于古灵域之上，绝对中立，本身并不干涉政治，却依旧拥有并不亚于前二者权威和力量的 ——【灵隐仙岛】。
　　其中，【万国联盟】由外域，也就是实际上如今的古灵域全境广袤土地上，无数林立国家联合而成，虽然 「万 」字明显有夸张之意，但也的确囊括了当时近乎大陆全境的所有国家。
　　单从成员数量上来看，【万国联盟】甚至要比【源之血】和【灵隐仙岛】加起来还要多几倍不止，这也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每当万国联盟召开会议之时，那万邦使者纷至沓来的鼎盛景象，燕子至今都记忆犹新。
　　而【源之血】，自然便是以祖龙为代表的灵兽团体，它们是古灵域最早出现的智慧生命，以传承的血脉为源，历史悠久，底蕴雄厚，且并无太多统治野心。
　　它们固守着内域的土地平静繁衍生息，与外域的欣欣向荣之境几乎大相径庭，虽然数量相对较少，但若论真正实力，其实更在占据着外域的【万国联盟】之上。
　　毕竟【万国联盟】虽然同样人才辈出，强者如云，但却唯独少了【祖龙】，这是质的绝对差距。
　　至于【灵隐仙岛】，则处于【万国联盟】和【源之血】的立场之间，既居中调和，也隐隐共同构成了三足鼎立的平衡姿态，才使得古灵域能够维持着相对稳定的发展环境。
　　说实话，【灵隐仙岛】并不像前两者一样，拥有大量独属于自身的军备力量，而即使如此也能够维持其超然地位的重要原因之一，便在于那两位即使面对【祖龙】也毫无畏惧，身怀无限伟力的至高存在。
　【灵狐巫女】，与【至圣大御狐尊神】。
　　如果说后者只是名义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灵隐仙岛守护神，那灵狐巫女便是仙岛真正的领袖，曾行走于人世，亲自展现那堪称奇迹般力量的灵隐圣仙，甚至得到了【万国联盟】和【源之血】的一致尊重。
　　那也是燕子两次生命以来，唯一发自内心尊敬和心悦诚服的存在。
　　但妖邪之乱的降临，将古灵域原有的文明毁于一旦，不仅万国联盟在那诡谲力量下支离破碎，源之血所管理的内域也从大地之中被剥离消失，三大支柱折断其二，将世界格局彻底改变。
　　灵隐仙岛虽然并未毁灭，甚至在如今获得了比当初更加超然与神秘的地位，但作为其绝对领袖的【灵狐巫女】却也因此失去踪迹，时至如今，只剩下了无数流传于世的仙说。
　　而燕子之所以会以转世的姿态再次出现，其实主要便是为了这位曾有大恩于她的巫女殿下。
　　那是在妖邪之乱终结前夕，来自【至圣大御狐尊神】的一则不可思议秘传。
　　对未来的预言，她所留下的暗手。
　　「……」
　　是时候了。
　　深吸口气，趁着队友们再度与那几只稻草人僵持的时候，燕子发动了名为【遮天卜易法】，当初在一次缘分之下，由灵狐巫女亲自传授给她的超绝秘术。
　　此法顾名思义，能够遮蔽天听，助凡人探知到某些将在过去未来发生的无人所知【天机】，虽然代价是需要放弃自身真名以规避天理的探知，但的确能在相当程度上起到预知未来的作用。
　　可谓神乎其技。
　　这也是燕子自转生以来，总能处处料敌先机，在各种关键时刻做出最正确选择的真正底牌之一。

第一百四十二章：置之死地而后生
　　燕子其实也不清楚这墓穴中埋藏着什么，但却早已知晓其存在和危险性，天机虽然变化万千，但终究有迹可循。
　【遮天卜易法】并非未来视，很多时候，这门功法并不会为使用者揭露完整的过去未来，而只是以一种更加巧妙的方式指引其行动，毕竟命运的枝条太过繁复，凡人能够窥见其中一二便已是极限了。
　　所以，燕子只是晓得这里该如何做才能让她达成目的，哪怕那方法看起来再过荒诞离奇，不可思议，哪怕看起来像是在送死，她也只能选择相信功法，相信来自【她】的指引。
　　少女悄悄侧手，向不远处打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异样气息，并将【遮天卜易法】运转到了极限。
　　「呼呼呼呼呼！」
　　全力催动之下的功法，几乎瞬间便将她身上的惊神宗长裙吹拂而起，鼓动得猎猎作响，独属于元脉的三千青丝也在刹那无风自动，令其周身气势如同井喷般爆发开来！
　　而这样的景象在其同伴看来，自然是燕子正打算施展某些强大能力来对付敌人，虽然少女并未提前声明，上官弘依旧毫不犹豫将其挡在身后，试图为燕子的蓄力争取时间……
　　然而就在此刻，那四只样貌古怪，实力惊人的稻草人武士，却同时齐刷刷将空洞视线聚集向了某位不知在做些什么的燕尾辫少女，瞳孔之中第一次喷涌出无比强烈的攻击欲望！
　　「刘全，张泽，和我一起正面挡住敌人！其他人保护燕子，在后方提供支援！」
　　「好！」
　　「哦！」
　　「砰砰砰砰！！！」
　　激烈的短兵相接之声顷刻自最前方袭来，惊神宗众人火力全开，与稻草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猛烈交锋，而燕子身上喷涌出的，那独属于【遮天卜易法】的玄奥气息也愈发浓郁，令她的思感与卜测前所未有般清晰！
　　「禁止……危险……」
　　不知为何，那些从来都只是默默无闻战斗的稻草人口中，断断续续地冒出了一阵阵零碎之声，但专注于战斗的惊神宗众人并未注意，只是努力拖延着时间，等待燕子的出手制胜……
　　等待……
　　等待……
　　她感觉到了，那即将到来的存在。
　　那是被香嫩肉食牵引的捕猎者，带来危机的存在，【遮天卜易法】指引的道路。
　　即使如此，危机感与从未有过的强烈恐慌依旧袭上了少女心头，迸发开来的警钟，几乎要让她毫不犹豫转身逃走！
　　然而，她依旧选择了坚信，因为这是唯一的机会。
　　没有人知晓她的煎熬……就如同飞蛾扑火，燕子闭上了眼。
　　「嗡！！！！！」
　　「危……逃……」
　　有白光自远方投射而来，四只稻草武士在那光芒下顷刻分崩离析，化作一地残渣。
　　「这，这是……」
　　「燕子！快躲开啊！！」
　　那光芒将她略显瘦弱的身躯掩盖，整座陵墓亦随之簌簌摇晃起来。
　　……
　　「嗯？」
　　慢悠悠走在陵墓深处如迷宫般错综复杂的道路之上，黑发少女突然抬起头，看了眼她们正上方的天花板，微微挑眉。
　　「话说，你们有没有感觉地面在晃来晃去？」
　　「有吗，是这下面环境太过复杂，通风不佳，薇小姐转晕了吧？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但对于慕容云的好心，某人只是翻了个白眼。
　　「是不是傻啊，你转吐了我都不会转晕的，上面真有东西在晃来着，感觉……感觉像那种乒乒乓乓干架时候会发出的声音呢，动静还挺大的，除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也进来了？」
　　小空点了点头，肯定道。
　　「我也感觉到了轻微的晃动，会不会是那些黑麟军？」
　　「不可能啦……」
　　理由很简单，按照那个假程都将的说法，黑麟军的先头探索部队早在两日以前就已经进入陵墓，而且到现在都还没出来过，就算他们走得再慢，也早该通过前面那些岔路的干扰了才对。
　　这座陵墓内部虽然错综复杂，但其实整体是单行道，藏不了多少人手，之前一路上过来时，薇莉丝有意搜索了沿途大部分能够进入的房间，发现过一些诸如火把燃烧的照明痕迹，却并没有看到人。
　　所以那些黑麟军肯定比她们更早抵达这地方，并且已经下到了深处。
　　既然如此，如今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薇莉丝等人曾经走过的正上方呢？
　　慕容云面露思索之色。
　　「薇小姐的意思是……有第三拨外来者进入了这座陵墓？那现在该如何行动，要回去看个究竟吗？」
　　牧师小姐摇头道。
　　「那倒没必要啦，管他们是谁呢，我只是单纯听见上面的动静有点好奇而已。唔……比起这个，之前一路过来的时候让你们留意类似石板的东西，有发现没？」
　　「就算您这样说……」
　　某白衣中年不禁面露苦笑。
　　「石板这种简单形容方式，可涵盖的方面也太宽泛了，很难锁定足够明确的目标啊，而且这陵墓里绝对是有暗房的，我们一路上并没有搜索得太过细致，肯定会有所疏漏。」
　　「是呢，算啦算啦，也无所谓 ~」
　　直接选择开摆之后，薇莉丝小姐将视线转向始终默默跟随在身旁的某只大金毛。
　　「小牙有注意到什么情况吗？」
　【吾主，的确有些奇怪。】
　　巨兽抬起爪子，指了指前侧某个方向。
　【那边隐约传来了生人的气息，但却给吾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很难描述，但或许与您正在寻找的东西有关。】
　　「哦？怪就对了，走走走！快去瞧瞧！」
　　黑发少女顿时眼前一亮。
　　二话不说，四人循着睚眦的指引，很快找到了距离原地不远的一间隔道石室。
　　从其门户直接与墙体严密缝合这点来看，这应该原本是一间隐藏在石壁内侧的密室，被什么人破解了秘密进入其中，却不知为何没有顺带将门关好，以至于就这样径直暴露在了薇莉丝等人视线之中。
　　「果然藏着这种设计啊……」
　　喃喃自语着，薇莉丝小姐带头踏入其中。
　　这间密室并不算太大，前后左右加在一起，也就相当于正常人卧室的百平不到面积。
　　其中并无任何摆设，唯独中央地面上刻印着某种圆形的复杂法阵纹路，法阵中央坐落有一方孤零零的石台，台上空无一物，但其附近，却散落着大量稻草和铠甲残片的痕迹。
　　有了之前在陵墓中的所见所闻，倒不难猜出这些稻草的来历，很显然，它们都曾经是专门负责守卫这间密室的隐藏力量，只不过被某些敌人击溃了而已。
　　而真正让薇莉丝在意的，则是那几道如雕塑般伫立在密室各处，却一动不动的诡异身影。
　　「嚯……是黑麟军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失去存在的终末
　　这间密室里一共有七名黑麟军。
　　看他们的装束，似乎都是身负相当实力的黑麟军将领，而七个人的站位，刚好呈半圆形将那座石台包围在中央，武器还握在掌中，似乎是正准备联手向某物发动扑击一般。
　　其动作，被以分外诡异的姿态定格在了那个瞬间，虽然在薇莉丝看来仍是有血有肉的生命，呼吸，心跳一应俱全，但却不知为何一动不动，简直就像被超规格的定身之术定住般怪诞不已，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草率地直接去触碰那些黑麟军，薇莉丝只是隔着空气近距离观察了他们片刻，又重新将视线转向房间正中的法阵与石台，若有所思。
　　这座石台上，原本一定放着某样东西。
　　判断的理由很简单，这座密室封锁于此千年之久，早已堆积起了厚厚的灰尘，但石台上却存在着一处非常明显的干净区域，形成了某种不规则的特殊痕迹。
　　这说明在前不久，此物才刚刚被人取走。
　　薇莉丝小姐四处打量室内情况的时候，其他三人自然也在做着类似之事，作为经验丰富的探险者，慕容云同样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稻草和铠甲残片，表情带起几分凝重。
　　「能同时击败四只这样的儡兵守卫，看来进入此间密室的人实力非凡啊，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取走了什么，这些套着黑麟军装束的塑像又是怎么回事？」
　　「嗯？」
　　回过头来，牧师小姐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你刚刚说塑像？」
　　「呃，的确，怎么了吗？」
　　手指着那些明显还有呼吸和心跳的 「活人 」 ，薇莉丝再度确认道。
　　「你说的塑像，难道是指这些？」
　　慕容云微微一愣，又随即点头道。
　　「这房间内总共也就几样摆设吧，莫非薇小姐又看见了什么在下看不见的东西？」
　　挑了挑眉，黑发少女并未试图纠正白衣中年的说法，只是又将视线转向其他两位少女。
　　「那你们呢，在你们眼中，这是什么？」
　　「……？」
　　小空与痕面面相觑，虽然并未立刻开口，而像是因牧师小姐 「莫名其妙 」的发言思索着什么的样子，但仅从其困惑的表情中，薇莉丝也已经明白了她们蕴含的意思。
　　原来如此。
　　在她们的眼中，这些黑麟军竟然并非活物，而是某种以特殊方法制造出来的逼真雕塑吗？
　　如果自己感知没出问题的话，就说明她们的认知被某种力量阻碍了。
　　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薇莉丝手中就持有好几种存在类似效果的道具。
　　但慕容云也就罢了，连小空和痕这样背负着特殊力量的存在都无法看穿其本质，看来这些人身上的变化……已经真正牵涉到【世界法则】的层面了。
　　没有急着说明和武断判定什么，薇莉丝只是重新看向那几名被 「固定 」的黑麟军，沉声道。
　　「先说说我自己的视角和看法吧……」
　　片刻交流之后。
　　「原来如此……在薇莉丝觉得这些是活人，而且就是真正的黑麟军，只不过因为遭遇了某些变故才成为如今这番模样的吗？」
　　对于小空的疑问，黑发少女不置可否。
　　「不是觉得，无论从任何角度来判断，他们都很明显就是黑麟军吧，我反倒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们会觉得这些是无生命之物呢？」
　　「就算薇小姐这样说……可这的确是雕塑啊。」
　　似乎是想要验证他的看法，慕容云走上前去，以随身携带的割肉用匕首，在其中一名黑麟军手背上划了道小口子。
　　利刃入肉，立时便绽开血光。
　　明明只是理所应当，稀松平常之事，慕容云却立刻面露诧异和万分惊讶来。
　　「嘶，真的流血了？！这些雕塑竟然制造得如此逼真吗？」
　　「喂喂……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呢，这座陵墓千年前就已经落成了，怎么可能会在密室里放置如今时代的军人雕塑啊，用脚想都能知道他们是最近才进来的活人吧？」
　　「话虽如此，可……」
　　「好啦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牧师小姐无奈地摇了摇头，指尖金光抛出，那位女性黑麟军军官手背上的伤口便瞬间痊愈，消失于无形。
　　「看到没有，只有活人才能被治疗，这应该足够说明问题了吧？」
　　「这……难道他们真是……」
　　事已至此，薇莉丝也大概明白其中缘由了。
　　双方看见的景象并没有任何区别，慕容云同样能辨认出这些人铠甲的样式，并由此联想到黑麟军身上，这些都没问题。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他们无法将其认知为 「生物 」而已，这种直接受到法则干涉的东西，就像【认知阻碍面具】和更强大的【御狐之面】，【无迹之地】一样，是根本没办法用理性来简单判断的东西。
　　看来，这就是被剥夺了【存在】的生物，所将会面临的终末。
　【存在】是生物的本质，用简单一点的说法来解释，失去了全部【存在】后，在世界法则的修正下，连他们自己大概都不觉得自己还是活物，就像完全静止的雕塑，在完全空白中迎来最后的生机断绝。
　　如果说像御妖宗那样将生物制成傀儡，只是磨灭了其自身的思想，那剥夺【存在】便无疑是比那更加彻底，径直将其周身一切因果斩断，从这个世界彻底剥离出去的恶毒行径吧。
　　这是比死亡更加彻底的死亡，名为【遗忘】的酷刑。
　　「……薇莉丝，你是对的。」
　　将沉浸在荒诞假设中的思索挥散，牧师小姐看了眼难得主动发出声音的银发少女，面露惊讶。
　　「痕，你也能看出他们的本质吗？」
　　后者只是摇了摇头。
　　「从感性乃至直觉的角度，我都无法将它们与真正的生命联系在一起，但强行摒弃那些之后，在绝对的理智上，结合你之前提到的【存在】相关话题，就只有这一种可能。」
　　「陵墓里不会无缘无故出现黑麟军的雕塑，他们的存在恐怕已经被某些人夺走，大概曾经的那些同伴也已经无人再记得他们，所以才会被弃置于此……」
　　深深吸了口气，灵女殿下冷俊娇颜上浮现出几分少见的凝重来。
　　「这种力量真的很可怕，绝不能被无底线者随意掌握。」
　　「是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御狐之谜
　　又一次，牧师小姐想到了那件名为【御狐之面】的半神器。
　　她已经隐隐地感觉到，【御狐之面】绝不仅仅只是伪装了她原本的身份和气息，又或者赋予其一套新技能那么简单。
　　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其实在于那份干涉认知的力量，甚至连真正的神明都无法看破真相，最多瞧出她真身并非狐狸的程度而已，但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可以说，戴上【御狐之面】的薇莉丝，在各种意义上都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
　　如果再精致的伪装也无法瞒过神明和天机，那假若换作真实呢？
　　之前，薇莉丝一直不太明白这件半神器的原理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随着开始接触到最近这些事，以及与【存在】相关的概念后，她突然生出了某种荒诞又似乎十分合理的猜测。
　　既然【存在】可以被剥夺，且佩戴着【御狐之面】，就会无条件地让任何人将其视作那位灵狐巫女，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这张面具本身，就储存着那位巫女殿下的一部分【存在】呢？
　　就像外面那个假程都将一样，明明他也并不是原本的人，但获得了被夺去的【存在】后，却能顺理成章地成为他，且不被任何人怀疑。
　　换言之，灵狐巫女明曦，她的【存在】难道也被夺走了？
　　不……这明显不可能，也不合理。
　　因为灵狐巫女的传说至今仍在古灵域，乃至古灵域之外的世界中流传着，并未被人遗忘，以她传说中的那种实力，谁能做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而且让薇莉丝能够暂时成为【她】的【御狐之面】，据说本身也就是那位巫女殿下无论何时都从不离身之物，和那个程都将的情况存在着明显不同。
　　除非唯一的可能 ——这件事是她自己做的，且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那么，疑问自然而然就流向了下一个节点。
　　为什么……【御狐之面】这件来自【幻世】，一个游戏中的半神器，会成为这个世界灵狐巫女的随身之物呢？又为什么能够让薇莉丝暂时拥有【明曦】这个身份？
　　这件事她困惑已久，如今却又再度被堵在了相同的壁垒之前。
　　一念及此，薇莉丝又不禁想到了外面祭祀厅上的那面 「无字 」石碑。
　　从明曦留在上面的内容来看，她应该并没有刻意将那段文字隐藏起来的意思，至少其中一部分是如此，也就是说，石碑上的铭文是因为某些意料之外原因才突然消失，变得只有特定之人才能看见。
　　而后面，她藏在石碑后方木盒中，与【灵狐坠】放在一起的那张纸条上文字，却又的的确确存在着，这同样让薇莉丝百思不得其解。
　　导致这其中差异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难道因为二者使用的是不同类型的文字？古神语确实是世界上最为神秘的文字，据说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规则和权能，可那又说明了什么？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只有她才能看见石碑上本该消失的文字，看出这些黑麟军已经被夺走存在的真相？是因为【神格】的力量吗？又或者其他某些原因？
　　终究还是缺少一些关键性的线索。
　　除此之外，薇莉丝另有一件想要验证的事。
　　她抬起手中的【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将其顶端搭在之前那名唯一的黑麟军女性军官身上，发动了【情报侦测】。
　　毫无反馈。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
　　通常而言，哪怕【情报侦测】调查的目标真是一块石头，这个时灵时不灵的破技能也会装模作样回你一个【这是 xx石】之类的简短结果，但这种宛若石沉大海，连半个字描述都未出现的情况，却是首次出现。
　　这种结果也侧面印证了牧师小姐的猜测 ——存在被夺走之人，已经不被法则视作理应存在的正常之物了。
　　或许小空等人能够认知到他们的存在，并将其视作雕塑已经是感知力敏锐的结果，如果换做再逊色一些的普通人，甚至直接就会下意识将这些 「毫无存在感 」的东西排除至视线外吧。
　　就像是劣化版的【无迹之地】效果一样。
　　确认了这点，黑发少女催动魔力，令手中圣杖顶端焕发出璀璨光芒，构成六道圆环状大小不一的光圈，抛飞而出，围绕对方站立在原地的身影开始规律旋转起来。
　　七阶圣光系魔法【苏生之祈祷】。
　　这是一种相对常用而普遍的低阶复活魔法，适合施展在那些没有过多底蕴的普通人身上，如果是正常死亡，在保留着这种程度尸体完成度的情况下，已经足以令其死而复生。
　　然而几分钟后，六道金环渐渐淡去，牧师小姐眉头也不着痕迹皱了起来。
　　复活魔法失败了。
　　并不是她无法复活对方，但正如薇莉丝实际观测到的情况一样，这些人在单纯生命的角度上并没有死去，甚至代表灵魂的部分都仍停留在体内，只是以某种更加难以描述的形式被夺走了存在，才会变成如今这种样子。
　　即使是再厉害的牧师，也无法复活一个本就活着的人，换言之，这种形态的 「死亡 」 ，即使薇莉丝也难以处理。
　　真要说的话，目前能想到的解决办法，恐怕也只有找到夺走他们存在的那个家伙，并将其打爆，把【存在】取回才行吧，但具体能不能成功还得实际尝试过才知道。
　　嗯……有必要试一试呢，毕竟是完全未知的情况，哪怕为了自己，也得提前找到应对方法才行。
　　「我们走吧，这里已经没什么值得发掘的线索了。」
　　「那薇小姐，这些……黑麟军呢？」
　　黑发少女瞥了眼似乎在努力用理性压制认知的慕容云，摇了摇头，便转身而去。
　　「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离开那间停留着诡异 「雕塑 」的密室之后，四人一兽继续在陵墓深处探索着。
　　现在薇莉丝已经有些理解，当初灵狐巫女明曦在建造此地时，为什么要特地将陵墓中的各种外来力量都尽可能压制了。
　　她大概并不仅仅是为了好玩。
　　按照之前偷听到的那块石板与假程都将对话来看，这个【无名】魔尊的力量，很可能被分散封印在了多个不同的位置，为了防止它们互相联络和汇聚，的确有必要阻断陵墓内部的一切探知手段，才能维持封印的长久稳固。
　　如果不是陵墓入口由于不明原因破损，导致某些外来者进入其中的话，这样的封印的确已经可以说得上万无一失，无名魔尊根本不可能有跑出来的机会。
　　可惜，现在却很难说了。
　　薇莉丝并没有将睚眦收回宠物空间，毕竟在如今这种 sp和空间魔法均受到环境压制的情况下，它的存在，反而成为了目前几人中最重要的指引者。
　　虽然睚眦似乎也无法完全突破存在缺失的认知阻碍，但或许是传承自【祖龙】的部分神之位格，却依旧能够帮其捕捉到部分端倪。
　　就像之前，明明那些黑麟军只是被认作雕塑，睚眦却从他们身上嗅到了属于生者的部分气味一样。

第一百四十五章：灵狐巫女的神庙
　　突然，行走在前方的金毛巨犬微微一顿，立刻转过脑袋，送出了低沉意念。
　【吾主，有更多生者的气息，这次是真正的生物，而且躁动不安，恐怕在与敌人交战。】
　　「嗯……看来是黑麟军的主力啊，位置呢？」
　【前方不远，绕行几处便可抵达。】
　　「好。」
　　难得发现了新的线索，薇莉丝小姐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与同伴们稍作商议后，便果断放弃了那些零零散散的未探索区域，随着睚眦加快步伐，向着目标地点径直赶去。
　　连续转过几次拐角后，眼前的景象终于不再错综复杂，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座豁然开朗般广阔的地下殿堂！
　　这座殿堂看起来很像朝圣的庙宇，整体布局与牧师小姐曾经在各个世界，各个地区见到的那些神庙基本都大同小异，两侧如守卫般伫立的石柱拱卫着中央主道，一路向前延伸而去，直至视线远方的尽头，威严而肃穆。
　　但那翩然立于神庙中央的近十米高受供雕像姿态，却不由令看见其景象的薇莉丝小姐，包括身边众人均微微一愣。
　　很显然，那是一名女子。
　　她身着精致而华丽的连身裙衣，袖袍宽大但并不臃肿，翩若流虹，灿似云霞。
　　其腰间系有似乎是装饰与固定之用的修长缎带，衣着虽并不暴露，却又将粉嫩香肩与细致玉腿巧妙流露在外，并没有正常神像那般高高在上的威严，反倒充斥着青春与活力般美妙的气质。
　　她双手负于身后，抬头挺胸，平静地向前眺望着，胸前因此勾勒出的弧度谈不上波涛汹涌，却也是足叫人浮想联翩般美好。
　　明明与人类形貌无异，头顶却生有一对尖尖的狐耳，石雕表面似乎铸有漆色，以至于看起来近乎与真人一般活灵活现地逼真，连那毛茸茸耳朵的质感都得到了完美还原。
　　但最引人注目的，依旧是女子佩戴在脸上，遮掩了她几乎全部面容的那张狐形面具，因为，这是一种标志性的象征，代表了某段璀璨过往，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话。
　　「……灵狐巫女？」
　　「果然是她留下的遗迹啊。」
　　「……」
　　听着耳边传来的各不相同声音，微愣之后，牧师小姐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也对啊。
　　这个地方表面看似陵墓，但本质上其实是灵狐巫女修建起来封印和压制【无名魔尊】，防止其再度复活的神庙。
　　那位巫女殿下自然不可能去供奉什么魔尊，所以这种神庙一样大地方能立起雕像的，也就只有她自己了，倒也合情合理……
　　不过自己给自己立雕像，还造得这么精致……那家伙，是不是有点臭美啊？
　【灵狐巫女，久违的名字了啊，说起来，吾当初还与她有过一段交集。】
　　见睚眦难得主动 「发出声音 」 ，薇莉丝不禁有些好奇地向它望去。
　　「小牙也接触过灵狐巫女吗？」
　　大金毛微微颔首，凶眸之中却渗出几分少见的怀念之色。
　【许久之前的事了，大概还是吾等龙之九子刚诞生的那段时间吧，吾主若是感兴趣，待到空闲，为您细细分说便是。】
　　「呃……话说回来，小牙今年多大了啊？」
　【具体年岁吾很久之前便没有再计算过，但想来也该有两万载了吧。】
　　「欸？那，那灵狐巫女岂不是真的……」
　　又看了眼神庙中央那青春靓丽，活力四射的巫女小姐雕像，牧师小姐暗自汗颜。
　　感觉……还是不要继续往下想比较好。
　　摒除杂念，黑发少女的视线向远处，那传来鼓噪之声的方向眺望而去。
　　这座神庙虽然很大，但四周明显都是完全封闭着的，除去她们进入时的正门，并没有任何其他离开通道，而神庙本身又处于这座陵墓主道的尽头。
　　换言之，这里恐怕就是最深处了。
　　睚眦之前感觉到的生者气息并没有出错，这座供奉着灵狐巫女本尊的神殿里，的确正有两方在激烈交战。
　　准确来说，是一方，与唯一的个体。
　　其中数量较多的那方正是黑麟军，而且清一色中高阶将领的装束，加起来足有上百人，在这神殿中排开阵势几乎可谓浩浩荡荡，但他们却是交战双方正在防守的一边，而且完全落入了颓势。
　　被那唯一的个体牢牢压制住了。
　　那是披挂着雪白色全身重铠，连头部也尽数被坚硬盔甲包裹其中，手握重剑，背后却生有钢铁般白色双翼的高大战士。
　　它利用背后似乎与生俱来的钢翼，展现出了与笨重外表截然不同的超强机动性，几乎每次向下俯冲，都会以手中巨剑击飞乃至重创战阵中数名黑麟军，需要后者不断调整阵型，才能勉强维持着不至于溃败。
　　黑麟军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叫薇莉丝意外，倒不如说如果他们不在，才真的相当奇怪吧。
　　但那名白甲战士……却让牧师小姐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惊愕。
　　「……卢卡斯？」
　　几乎是喃喃出声的下一刻，薇莉丝便放弃了这种想法。
　　不可能的，这并不是卢卡斯。
　　虽然双方无论铠甲形态，那柄巨剑的主体样式，以及背后双翼的模样，乃至身高，战斗风格上都格外接近，但它绝不可能是卢卡斯。
　　并不仅仅因为颜色，实力上的差异，更重要的是，薇莉丝感受不到与这名疑似天界守护者战士身上的圣光属性，这是卢卡斯绝不会出现的情况。
　　但它们真的太像了，为什么……
　　「怎么了薇莉丝，你认识这名守卫吗？」
　　小空似有心无意的话语，却一言惊醒梦中人，牧师小姐终于反应过来。
　　对……它应该是灵狐巫女留在这座神庙的守卫，就像外面路上那些游曳的稻草武士一样，是更高级，更加强大的某种战士。
　　虽然只是刚刚来到这里不久，但薇莉丝基本也已经看明白了局势。
　　毫无疑问，这名白甲战士拥有远超一众黑麟军的个体实力，但它似乎就像卢卡斯一样，是高防低攻，专精守护的个体，并不具备过于强大的攻击能力，而且等级明显比后者低不少，大概只有刚过 lv70的水准吧。
　　而这些黑麟军则利用某种联合战阵，将所有人的力量通过阵型相对聚集在了一起，联手承担对方发动的每次攻击，所以才能在个体实力远远不及的情况下勉强坚持。
　　只要继续战斗和消耗下去，最终胜利将毫无疑问是属于那名白甲战士的。
　　但，薇莉丝有些不太理解，这两边为啥会打起来呢？
　　难道是这些黑麟军触犯了某些禁忌，又或者图谋不轨？
　　如果白甲守卫的确是灵狐巫女所留，以她对那位巫女小姐目前的了解，对方应该是不会下达什么 「进入神庙者杀无赦 」之类武断指令的，但很显然，这名白甲战士出手时已经动了杀意。
　　「怪异……」
　　正当牧师小姐暗戳戳思考着是否要干涉局势，其他几名同伴也隐有蠢蠢欲动之意时……
　　神庙中央那灵狐巫女的雕像，却突然绽放出了大片光芒！

第一百四十六章：四方
　　「唰！」
　　那白光自雕像胸口处迸发开来，如同一团冉冉升起的明日，升上高空，最终漂浮于巫女小姐正上方，如心脏般奇异地缓缓律动着。
　　这般不可思议景象，自然也立刻吸引了包括薇莉丝等人在内，全部神庙中人员的注意力，以钢铁双翼飞翔在天空中的白甲战士也没有再行出手，而是与下方黑麟军们一样暂时安静下来，默默注视向那团半空中的白光。
　　「这……难道是灵狐巫女显圣了吗？！」
　　刚刚进入神庙不久，还只是在角落中旁观的慕容云先生眼见这番奇景，终于忍不住失声惊呼起来。
　　但其他三位少女却默契地均未回应他，只是一言不发打量着空中，或微微皱起眉头，或诧异地眨了眨眼，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随即，白光之中传出了声音。
　　那是浩瀚空灵的清脆女声，如仙似圣，缥缈皓洁。
　　「终于……有人来到了这里啊。」
　　「您，您是？」
　　黑麟军阵中某位铠甲样式格外繁复，身上散发气息也最为强盛的刚毅中年人连忙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沉稳面容，表情却是分外惊疑不定。
　　那白光再度发出温和声音。
　　「呵呵，正如你猜测的那样，小家伙。」
　　中年人闻言一惊，却又瞬间转化为狂热与崇敬之色，毫不犹豫倒头便拜！
　　「真的是灵狐巫女！卑职……不，小人黑麟军总将温正阳，率黑麟军一众军将，拜见灵隐圣仙，灵狐巫女殿下！！！」
　　「拜见灵狐巫女殿下！！！！」
　　不需温正阳开口，众军便也连忙纷纷拜倒，宛若朝圣般一个个面露激动，似乎连方才还在与其交战的那位白甲战士也抛在了脑后，简直就像看见了偶像真人的那些极端狂热粉丝一般。
　　实在无法想象【灵狐巫女】这四个字，在他们心中究竟代表了怎样崇高的地位。
　　「不必多礼，起来吧。」
　　那白光散发出一阵轻盈涟漪，便将温正阳等人承托起身，又在后者各自面露惊讶的同时，恰到好处继续开口道。
　　「如今是什么世道了，灵隐仙岛可还安好？」
　　作为大将军的温正阳连忙应道。
　　「启禀殿下，今年已是四圣元历 1000年整，古灵域繁荣昌盛，仙岛也将在不久的月余后再度现世，您……难道对此都一无所知吗，这里究竟……？」
　　「是吗，连新历都已经过去整整一千年了，恍若隔世啊。」
　　没有回应温正阳的疑惑，疑似灵狐巫女意念的白色光球只是淡然道。
　　「此地再度重现人间，看来是预言中新一轮大世如约而至了吧，因果翻涌，动荡再起，也该到出去走走的时候了……」
　　「小家伙，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是，殿下请说！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光中的女声笑了笑。
　　「你们在来的路上，想必收集到了一些形状各异的石板，对吗？」
　　温正阳面露敬叹。
　　「殿下料事如神，不错，我们的确机缘巧合收集了一些，但并不知那究竟有何用处。」
　　「嗯……」
　　白光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索该如何开口，片刻方道。
　　「这神庙，是本座为了镇压一名修为高深的魔头所建，当年我将其击败，并分出部分意念镇守于此，共同沉睡，但时过千年，它已然再度醒来，试图挣脱封印。」
　　「而那些石板，就是承载着魔头残魂的碎片，小家伙们，为了以防万一，本座需要将其再度镇压，所以请把它们交给……」
　　「唰！！！」
　　突兀，一道剑光自空中袭来，将其还未说完的话语强行打断，但那被斩击从中划过的白光并未破灭，只是微微扭动几下，语气中也带上了些许无奈。
　　它微微波动着，似乎将视线投向了刚刚向其发动斩击，却被头盔遮掩，看不见任何表情乃至半分肌肤的白甲战士。
　　「如你们所见，那魔头手段诡诈，被封禁的千年间一直在不断蚕食着这片区域，创造出了许多怪诞之物在此游曳，如今更连本座留下的守护者都被其蛊惑。」
　　「它刚才无缘无故向你们发动攻击，便是因为察觉到了尔等身上魔头残魂的气息，想要将其掠夺，释放，唉……」
　　听那白光这样说着，温正阳似乎有所恍悟。
　　「难怪抵达深处之后，遇到的敌人就变得越来越凶暴，这位白甲战士更一言不合向我们发动攻击……那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呵呵，不必担心，本座如今现身，就是为了会帮助你们避过此劫，清理门户。」
　　说着，那白光突兀暴涨，如道道锁链般猛缠向飞翔着的白甲守护者，打断了对方本准备接踵而至的攻击，后者亦分毫不让，抖动双翼极速闪避，双方顷刻间便已在空中爆发出激烈追逐之战！
　　「做好准备，我们先协力击败反叛者，再处理那魔头的残余！」
　　「呃，是！」
　　欸……什么情况啊这是……
　　看着远处再度升级的火拼，某刚刚抵达不久，还没完全搞清楚情况的牧师小姐疑惑歪起了脑袋。
　　「薇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面对这样的场景，慕容云显然有些举棋不定。
　　看起来，他似乎也有上去助拳的念头，但那白光和白甲战士的火拼爆发在空中，这家伙作为纯粹的武人，其实并不具备太厉害的远程攻击能力，实在是略显有心无力。
　　更关键的地方在于，他无法判断刚刚那白光所说的内容是否属实，虽然对方的确是从那尊雕像中升起，且自称灵狐巫女，但仅仅这样便要历险经验丰富的慕容云信以为真，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当然，那位黑麟军的温将军很显然也是如此，虽然他看起来比这边更能接受白光的说法，却也没有全盘相信，仍略显迟疑的样子。
　　但说到底，白甲战士之前的确攻击了他们，而白光看起来也确实是出来帮助黑麟军的，仅仅这点就已经足够温正阳拿定立场，恐怕很快就会加入战斗吧。
　　「你们认为呢？」
　　理解了薇莉丝意指的小空小姐撇撇嘴，面露不屑。
　　「扯吧，那玩意怎么可能是明……灵狐巫女啊，虽然我也不知道她居然在这里建了个神庙，但灵狐巫女绝不可能把神魂留在这种地方的，怕不是贼喊捉贼呢。」
　　痕的话语则更加简练。
　　「满嘴谎话。」
　　「嗯，我也不相信它……」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团光球就是灵狐巫女，或者说她所留下化身的概率都非常之低。
　　从明曦留在祭祀厅石碑上，那段已经无法显现的古神语留言中可以看出，她其实并没有太把被封印于此的【无名魔尊】当回事，只不过正好发现了这件事，便出手把它干掉，并镇压在这座陵墓里而已。
　　灵狐巫女并不是没办法把【无名】彻底抹消，只不过当时她正好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手头时间略紧，才选择了封印而不是杀死。
　　既然如此，就更不可能专程留下神魂，分散自己的力量了。
　　而且，那团白光貌似从头到尾，都没有正面说过 「我是灵狐巫女 」几个字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你好像那戏台上的老将军
　　如果明曦真的如此重视【无名魔尊】，需要以分割出一部分神念这样巨大的代价来亲自镇压，那为什么不干脆从最开始就麻烦一点，把问题从根源上解决呢？
　　这明显不合逻辑。
　　而且这家伙的破绽也太多了。
　　来时路上那些稻草武士明明是灵狐巫女创造的守卫，对方却说成是魔头力量滋生出来的怪诞之物，这团白光的说话语气，也跟石碑和那与【灵狐坠】放在一起的纸条上内容差别很大。
　　灵狐巫女，应该是一位更加随性，不拘小节，却又足智多谋的古灵精怪般性格，不像是会用这般威严满满语调来与人说话的感觉，更不会把自己搞得如此老成。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那家伙的口癖根本并非本座，本尊之类一听就是老东西的词汇，而喜欢自称为 「本小姐 」 ，这一点也跟当初明澜 「大小姐 」的称呼完全吻合。
　　温正阳等人，包括慕容云在内都没有真正接触过灵狐巫女，或许无法辨别出这种细节上的差异，可听在薇莉丝耳中，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的违和。
　　那么反过来说，既然这团白光并非灵狐巫女，作为神庙守护者的白甲战士又与之发生了冲突，这家伙的真正身份会是什么呢？
　　呼之欲出。
　　「……薇莉丝。」
　　「嗯，我知道。」
　　与突然喊出她名字的银发少女对视一眼，虽然双方默契地到此戛然而止，但牧师小姐却已经明白了痕的意思。
　　作为被古灵域选中，拥有【天机】指引的灵女，要说一行几人中谁对这座陵墓最了解，那不会是似乎与灵狐巫女牵涉甚深的小空，也不是薇莉丝本人，更不可能是慕容云，睚眦他们，而只有一路指引她们来到此处的痕小姐。
　　既然她已经专门出声催促，就说明形势已经比看起来更加迫在眉睫，不能再袖手旁观下去了。
　　黑发少女抬起手中圣杖，顶端璀璨的宝石之中，渐渐焕发出夺目光彩。
　　但就在此刻，一道更加强烈的光芒，却突然自那位在天空中与白光缠斗，形貌手段都极度酷似卢卡斯的白甲战士身上爆发开来！
　　而神庙，整座陵墓之中，原本被灵狐巫女所留力量封禁，滞涩的环境也瞬间为之一变！
　　如雪般纯净而柔和的光辉，瞬间将在场所有人，包括正准备发动攻击的一众黑麟军，天空中追逐的二者，包括薇莉丝等人在内尽皆囊括，甚至如海浪般扩散出去，将整座被封禁的山陵笼罩。
　　「唰！」
　　周遭，突兀化作了一片难以视物的白茫茫世界。
　　「哦……？」
　　同样被这股力量所笼罩的黑发少女并未紧张戒备，反倒环顾四周，发出了略显诧异的声音。
　　有意思。
　　这位灵狐巫女还真是能一次又一次展现出叫人惊讶，且前所未闻的各种新鲜事物呢。
　　这种明显属于神级以上的力量，毫无疑问是她留在守护者体内的某种后手，专门预备着在局势将要失控时动用的。
　　这种混合能量的成分和结构非常复杂，竟然把格格不入的【物质】和【虚无】两大能量体系融合在了一起，又掺杂了很强烈的 sp在里面，又给人感觉带着不少空间系能力的影子。
　　感觉就像是一锅大杂烩，几乎囊括了世界上存在的所有力量成分，但却以格外巧妙的比例搅拌起来，制成了无与伦比的珍馐。
　　带来 ——奇迹。
　　被阻塞难以蔓延的神念突然通达开来，宛若水到渠成一般，神念将陵墓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因战斗而破碎的砖石重新飞回原处，修复如初，散落在地上的稻草武士竟不可思议般再度重组，连身上的铠甲和武器也变得焕然一新，整座陵墓内部如同被无形之浪拂过，每一砖每一石都归复至了最初的原点。
　　那些在战斗中被白甲武士所伤的黑麟军，伤势如同逆流般快速复原，并一个接一个自原地凭空消失，出现在了陵墓之外，上层区域那些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地的惊神宗众人也是一般，到最后，连薇莉丝身边都已变得空无一人。
　　这般不可思议的力量，似乎只有少量同样特殊的存在能够豁免，就像某牧师小姐，又或者天空中亲自将其发动的白甲战士。
　　那奇迹之光再度消散时，连天空中方才自称灵狐巫女的白光都已消失不见，复原如新的神庙重新变得空旷寂静起来。
　　「……」
　　身披钢翼的白甲战士缓缓落下，伫立于原地，凝望向神庙中央那灵狐巫女的精致塑像，依旧如最初那般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它调转视线，落向了黑麟军曾经驻留的那片区域，被铠甲包裹的深邃双瞳之中精芒爆闪！
　　那地上，竟然正躺着几枚本不该出现于此的 ——石板。
　　伴随着它的发现，空灵清脆的女声悄然再度响起。
　　「呵呵呵，真悬啊，差一点就功亏一篑了呢，没想到那贱狐狸竟然还给你留了这么个杀招，真吓人呢 ~」
　　「可惜，你跟你的主人一样心慈手软，如果不去救那些微不足道的人类，而选择将全部能量都集中在本座身上，我肯定也无法抵挡这种神秘莫测的法则，只能被重新封印了吧。」
　　「但现在，是本座赢了呢。」
　　「……」
　　在守护者的沉默中，那被倒流回雕像内部的事物再度缓缓飘出，但这次没有了白光的遮掩，薇莉丝已经能完全看清其真正本质。
　　那是一块巨大的白色石板。
　　石板整体呈正圆形，直径约一米左右，雕刻着大量用途和含义均不明的复杂纹路，却并不完整，其中至少有一半面积的部分零零散散漏出了空洞，就像是某种尚未组装完成的拼图一般。
　　「唰唰唰唰唰唰！！！！」
　　突然，那落在地上的几块石板碎片腾空而起，在光芒中嵌入主体内部，又有数道白光自陵墓各处飞驰而来，与其融为一体！
　　光芒暴涨，再度消散之时，那石板竟已趋近于彻底完整，只剩下了几块边角之处的缺陷。
　　淡淡的白色虚影在石板前方凝聚为一名女子身影，舒爽般伸了个懒腰。
　　「被那贱狐狸关了一千年，本座还以为永远都没机会再见天日了呢，呵呵呵，天不亡我呀，终于来了这么群笨蛋帮忙 ~」
　　「……」
　　守护者举起大剑，沉默着指向空中的石板与女子虚影，张开了身后钢铁般的战翼。
　　然而，后者只是盈盈一笑。
　　「怎么，还想负隅顽抗？连你家主子都没办法彻底杀死本座，只凭你一只傀儡，也妄图阻挡我复生的脚步吗？你是不是忘了，本座已经有一只脚踏入了真正的【仙隐】之境？」
　　似乎响应着守护者的敌意，石板上散发的波动渐渐变得强盛起来，一道道模糊光影围绕着女子的虚影旋转摇曳，仿若随时可能发动扑击的冷酷毒蛇，语气亦渐渐冰冷。
　　「一千年，整整一千年啊，这一千年来，本座无时无刻不在反思着过去的那些战斗，推演，计算，思考着对付你们这些混蛋的方法，我早已经把你们的路数全都算得一清二楚了！」
　　「别说你一个刚踩着【化极】门槛的傀儡，就算是灵狐巫女亲至，今天，也别想阻挠本座脱困！！！」
　　然而，恰似接上了这番妄言妄语，神庙远方，一道清脆，却与石板截然不同的银铃般女声突兀响起。
　　「哎呀哎呀，你身上的旗子都已经插满了呢，这下不出场也不行了啊 ~」
　　「！？」
　　有身影，自神庙足以数人合抱的石柱阴影后缓缓走出。
　　她身着红白相间的华丽祭祀长裙，袍袖在轻盈步履中扬起波浪，宛若一场优美的舞蹈。
　　她雪色长发及腰而悬，如冰莲般高洁，又若明月般璀璨。
　　她佩戴着一副惟妙惟肖，遮掩了整张脸部的狐型面具，头顶，却生着三角状的毛茸茸尖耳，腰侧佩有一枚正在微微焕光的狐型古玉。
　　与那神庙中的雕像……几乎如出一辙。

第一百四十八章：愿以此曲，为迷途送归
　　石板中的女声，第一次陷入了惶乱和不安。
　　「你……是你！？不可能，不可能是你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但那位现出身来的白发狐面少女只是轻笑。
　　「怎么，之前冒充本小姐的时候不是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嘛，还在那吹牛说我来了也没用，现在知道怕了？」
　　「胡，胡说，本座怎么可能会怕！区区一只贱狐狸，之前也不过是你运气好，碰巧……」
　　刚色厉内荏地反驳了几句，石板中的声音突然微微一顿，像是反应过来那般逐渐冰冷。
　　「不对……你不是明曦，灵狐巫女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否则又何必等到如今这种时候才现身？你到底是谁，竟敢在本座面前扮作她的样子招摇撞骗！」
　　「呵呵 ~到底是谁在招摇撞骗呢？」
　　即使被这般厉声呵斥，佩带着白狐面具的少女也依旧平静如尘，她淡然地一步步向前，而石板映照出的女子虚影也在那样的气势中下意识缓缓缩退，直至撞在了身后的灵狐巫女雕像上，才终于醒悟过来，面露骇然。
　　「你，你……这种感觉，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来到那近有三米之高的白甲战士身侧，后者似乎也显得有些搞不清情况，头盔之下如渊般深邃的眼瞳只是默默盯视着她，既未放下手中巨剑，也没有向其发动攻击。
　　并未在意它的这番态度，少女继续向前，来到几乎比她高上将近一倍的魁梧战士身前，以娇小身躯阻挡在它与石板中央，再度淡然开口。
　　「无名，咱们有一千多年未见了吧，一千年过去，本以为你能在这里好好反省一阵子，现在看来，倒是跟当初毫无变化啊。」
　　但这番话语却似乎戳中了无名魔尊的痛处，她没有再去继续拘泥眼前灵狐巫女的真假，反而愤怒而怨毒地嘶吼起来！
　　「反省！本座有什么需要反省的！？我只是想变得更强，获得可以不再被这世界拘束，掌握真正自由的力量而已！」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万古不变的真理！强者当为一切，什么伤天害理……难道你灵狐巫女就没有杀过人吗？这根本就是你不愿意看到更多相同境界强者出现，而随便找的理由罢了！」
　　「你知道本座创造的这门功法是何等奇迹吗？这可是能够帮助我们这些后天者超越极限，冲破后四境那牢不可破门槛，抵达真正最后一境的至高法门啊，哪怕那真正的源初之地，又有几位后天登圣的真神！？」
　　「可这样的奇迹，却因为你的一己私欲而在此沉埋了千年！」
　　「明曦，你这自私自利的贱狐狸，有什么资格担起圣仙之名？！」
　　「是吗，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啊……」
　　白狐少女红袖轻挥，便有一方古朴木琴悄然虚悬于其身前，她以青葱玉指温柔抚摸那七根素洁琴弦，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或许换做其他人，此刻会义正词严斥责一番【无名】视人命如草芥的心态，又或者将自身摆在忧世忧民，替天行道的正义立场上辩驳吧。
　　但她只是笑笑，面具之下很快传出悦耳又带着几分欠揍的轻快嘲讽。
　　「有一句话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这世间强者当为一切，没有实力，一切就都是空谈。」
　　「嗯……没错，本小姐就是看你不爽，所以故意给你找茬，那又怎样？你以为自己算老几啊，本小姐担不担的上圣仙之名，你也有资格说三道四？」
　　「在快要成功的时候被狠狠阻止是不是超级生气？一千多年前是这样，现在又来一遍是不是快要气炸了？不服的话来打我啊，杂 ~鱼 ~」
　　「明曦！！！！」
　　片刻静默之后，那道虚影突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怒吼，甚至可以被称之为尖叫般巨响，似乎内中存在的情绪，已经被彻底引爆。
　　「你这个贱狐狸！老娘要宰了你！！！」
　　虚影轰然溃散，化作无数耀眼白光自石板中轰然涌出，如同千丝万缕的暴雨狂射而来，声势之浩大，甚至远远超过了先前它与白甲战士纠缠时的景象，竟真有几分【神怒】架势。
　　这便是【无名魔尊】的真正全力，这白光之中所蕴藏的剥夺存在之力，寻常强者只要沾染些许，恐怕就会立刻被吸收一空，化作从未存在过的诡异空壳吧。
　　「……」
　　白甲战士连忙踏上前来，在铿锵作响的战铠嗡鸣声中，想要将白狐少女保护在身后，但后者只是抬臂将其阻拦，又淡定轻笑道。
　　「一千多年前全盛时期都被本小姐揍得到处乱爬，就现在这连本源都没拼齐，又失去了外界肉身的样子，想吓唬谁呢？」
　　「叮铃 ~」
　　一声轻响，银色摇铃悄然升空，自然悬挂在那面早已被白狐少女取出的古琴下方，带起阵阵乐声，其腰侧悬挂着的古玉亦飘飞而起，竟化作纯粹的狐形纹路镌刻于琴侧之上，带起如潮般翻涌的玄奥气息。
　　「云梦为身，摇铃引路，灵狐化心……愿以此曲，为迷途者送归。」
　　「铮 ~」
　　少女拂指弄弦，那荡漾开来的无形声波却仿若飓风狂涌，又好似惊涛澎湃，将漫天坠落的白影尽数驱散。
　　「这是……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琴音之中仿佛蕴藏着某种摄人心弦的力量，虽然难以观测，但其在神庙内悠然回荡开来之刻，寄宿在石板中的无名魔尊却立刻发出了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尖锐惨叫，似乎正在承受某种莫大痛苦一般。
　　琴音荡漾。
　　「河上舟楫，夜间古灯 ~」
　　「仙乐袅袅腾空去，红尘万般入梦来 ~」
　　「因缘来去如烟散，唯有痴心不堪改 ~」
　　「红尘叹，红尘叹，世人叹红尘，无人知红尘。」
　　「金戈铁马，古道繁华，千年万念，转头皆空……」
　　「莫痴迷妄，回首去，故音仍在 ~」
　　乐音缭绕，无名魔尊的哀嚎渐渐沉寂，石板之上却开始渐渐浮现出一道道细密裂痕，本就尚未完整的形态随之四分五裂，最终彻底崩溃开来，化作足足十余道白光，在某种牵引下抛飞而出，没入陵墓各处通道之中消失不见。
　　最后，只剩下石板中央不到一半的核心部分，在光芒中重新落下，被那尊灵狐巫女雕塑吸入，不见了踪影。
　　「呼，当初她没有去做的事，我也不好越俎代庖，你就在这里老老实实呆着吧，别想着出去搞事了……」
　　一曲奏罢，那构成古琴的三个部分再度分离，巫女小姐将琴身收起，抬手轻招，某团并未随着石板被重新封印，而是漂浮在空中的白光便自然而然落向其掌心。
　　注目端详向手中这形态奇特之物，少女无声沉吟着。
　　「咚！」
　　一声沉闷响动将其从思索中带回，她偏过头去，才发现那白甲战士不知何时已经单膝跪倒，将大剑插于地上，深深垂下了被铠甲包裹的头颅，似乎在向其致以某种崇高礼节。
　　它幽深的双眸与少女面具下银蓝色美眸在空中交汇，依旧只是沉默。
　　犹豫片刻，白狐小姐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其起身。
　　「这一千多年辛苦你了，坚持至今……很不容易吧，是【我】的疏漏。」
　　像是已经听懂声音那般，那与卢卡斯分外酷似的白甲战士也摇了摇头，胸膛处的铠甲自然分开，它摊手入怀，从身体里取出一枚精雕细琢，远比之前稻草武士更加瑰丽的 「核心 」 ，双手托举着呈向少女身前。
　　些微沙哑，就像是以魔力鼓噪空气而形成的声音，在神庙中缓缓响起。
　　「幸不……辱命，吾主。」

第一百四十九章：成神之阶
　　看着那枚被白甲守护者呈至面前，保存完好，却不知具体用途的结晶，白狐少女并没有伸手去接过它，只是单掌按于其上，令光华微微闪烁。
　【守护者之心】
　【由灵狐巫女 xx亲手缔作的杰出造物，能够为本不具备生命之物赋予拟似生命和灵魂，并获得灵狐巫女 xx施予的【守护者】加护。
　　在经历过无数次失败和不懈努力后，灵狐巫女 xx实现了真正的拟似生命创造，其与御狐神 xx合作，在某地开辟出一片完全独立的稳定空间，并利用自身权能与造物展开 xx。
　　但 xx计划并未完全成功，因为的提前苏醒， xxxxxxxxxxx， xxxxxxxxxxx……】
　　「啪！」
　　突然，一道无形之光如急电般闪过，将白狐少女搭在【守护者之心】上的白嫩手指强行弹开，那由【情报侦测】带来的信息也瞬间消失。
　　「……？」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她从惊愕中猛然回过神来，却发现白甲战士依旧恭敬地跪倒在地，双手托举着那光芒闪烁的奇迹造物，顺着少女的视线，甚至可以看见其铠甲内侧毫无一物的空洞胸膛。
　　「……不是错觉。」
　【情报侦测】的确为她带回了很多信息，但似乎其中某些关键的内容，受到了某种特殊力量影响而被紧急抹除了，所以才会爆出那大片的乱码来。
　　虽然并不影响白狐少女了解这枚结晶的用途和价值，但依旧很难不叫人在意。
　　灵狐巫女……似乎在和御狐神共同进行着很了不得的计划呢，难道那跟卢卡斯和这位守护者之间的相似存在某些关联吗？
　　而且之前那惊鸿一瞥的内容上提到了【计划并未完全成功】，【苏醒】等某些关键内容，甚至苏醒之物的名字连乱码都没有，直接变成了一片空白，这种情况此前她只见过一次。
　　那就是当初在万魔群山，魔神宝玉被修复并进阶至神器时，有关其进化原因的某些关键内容。
　　神秘便是最可怕的敌人，这个被隐藏的存在不容小觑啊……
　　她再度尝试发动【情报侦测】，但得到的信息就像被删去其中某段那般，之前那些乱码相关的部分已经全都消失了，任凭其再如何调查也无济于事。
　　罢了，既然已经失去线索，那也不必强求。
　　她 ——自然是薇莉丝，而非什么奇迹般降临的灵狐巫女明曦。
　　并非有意故弄玄虚，骗取对方的信任，只不过在那属于明曦留存力量爆发开来，令陵墓之中奇迹般达成【重构】的时候，一直静静呆在她背包里的【御狐之面】，与刚获得不久的【灵狐坠】也像是受到这股力量牵引般同时躁动起来。
　　它们好像在催促着薇莉丝去使用自己的力量，将二者串联在一起。
　　那似乎会带来某种前所未有的变化。
　　再加上当时场面的影响，牧师小姐最终还是选择了再度化身为【曦】，出手干涉局势。
　　果然，在【御狐之面】和【灵狐坠】同时装备的瞬间，某种奇妙共鸣也随之绽放开来。
　　那让薇莉丝明白了一件事。
　　这两件装备或许本就是一套，而先前她通过【御狐之面】接触到的部分，也只不过是真正灵狐巫女力量的冰山一角罢了。
　　靠着重新组合起来的两件半神器，薇莉丝感应到了很多新的能力，并借助当初乐仙船上那位梦蕊姑娘赠予的云梦琴，承载了这份崭新力量。
　　但即使如此，仅仅一招，或者说靠一首她即兴创作的 《红尘叹 》变曲，就轻而易举制服了几乎完全复活的【无名魔尊】，也让她自己都感到了些许惊讶。
　　加上在这座陵墓中见到的方方面面……
　　她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确定，全盛状态下的灵狐巫女，绝对是真正的神明，而且位格恐怕相当之高。
　　明曦远比牧师小姐最初预料中还要强，她和御狐神的关系，恐怕也并不仅仅只是明面所传那么简单。
　　至于这【守护者之心】……
　　虽然【情报侦测】并未将其判定为一件装备，但能够让白甲守护者在确认 「灵狐巫女 」身份后，主动第一时间将其交还，也已经足够证明其重要性了。
　　如果薇莉丝没有猜错，刚才那奇迹般的【重构】恐怕就是以这玩意为核心催动的，这东西跟之前那些稻草武士的核心都不一样，位阶绝对更高，而且赋予的生命并不会因为其脱离而溃散。
　　证据就在于即使将其从体内取出后，眼前这位白甲守护者依旧没有倒下，换言之，它只是在代替灵狐巫女保管此物，或者仅仅从中汲取力量而已。
　　想了想，薇莉丝还是压下心中好奇，将那枚光泽瑰丽的【守护者之心】重新推还给了前者。
　　「……？」
　　白甲战士抬起头，空洞的铠甲轮廓中，似乎流露出几分困惑和茫然。
　　「留着吧，它对你比对我更加重要，妥善使用它，好好守护这里，放心……这次我不会一去不返了。」
　　「！」
　　虽然只是一份简简单单的口头保证，但落在这位守护陵墓千年的无名战士身上，却仿佛蒙受了某种无上荣耀与激励般，令其分外鼓舞。
　　它重重地点了点头，重新将【守护者之心】放回体内保护起来，空气中，再度响起那似乎直接以能量震动空气而生的誓言。
　　「必……不负重托！」
　　别搞得那么郑重啊，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吧……
　　说到底，薇莉丝并不觉得因为自己能暂时 「变 」成那位灵狐巫女，就可以毫无负担拿走她留给别人的宝物了，君子爱财还取之有道呢，何况是对身外之物看得很轻的牧师小姐？
　　目送那位由灵狐巫女亲手创造的白甲战士再度回到原位，扶剑伫立守护于那巨大雕像正前方，如陷入沉睡般再无举动后，已经知晓这奇特生命体大致情况的白狐小姐摇了摇头，便重新将注意力投向漂浮在掌心的那团白光。
　　虽然有些抽象，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存在】了。
　　或者说，是无名魔尊从他人身上将【存在】抽离，聚合后形成的具现化产物，在白狐少女那一曲蕴含有直震心魂之力的乐音中被强行剥离出来。
　　一个人的存在，是由经年累月生活，无数与他人关系连接所形成的后天产物，一种属于【因果】的力量。
　　其实无论【因果】也好，在神圣帝国那边接触的【信仰】也罢，这些并不属于【物质】和【虚无】两大世界基础能量，似乎很难解释与形容的力量，都是殊途同归。
　　说得通俗点，其实这就是神之力，想要成为神明必须的基础。
　　但其形式太过复杂了，薇莉丝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便决定暂时将其统一称做【源之力】——构成真正神明本质的【源】。
　　说起这点，薇莉丝又想到了另一个她在意很久的问题 ——sp究竟是什么？
　　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牧师小姐都觉得 sp便是类似于灵魂能量的东西，但后来在万魔群山，她又接触了【上维界】和【下维界】的概念，证明了生物灵魂本质上其实是【虚无】能量，与薇莉丝所知的 sp区别很大。
　　但 sp的确就是牧师小姐认识中灵魂的延伸，这又究竟怎么回事呢？
　　这个问题，在刚刚得到了解答。
　　——这种由【存在】汇聚成的【源之力】，竟然与 sp分外接近！
　　为什么神明可以随意将灵魂以神念这种形式，如武器般自如运用，而普通人的灵魂却只是一潭死水，甚至无法自我感知到其存在呢？
　　恐怕那是因为【神明】的灵魂，和普通生物的灵魂，在本质上就存在着巨大差异。
　　换言之，神的灵魂，即薇莉丝所知的 sp其实是由【源之力】构成的。
　　而普通生物的灵魂则是形态更低一级的【虚无】能量。
　　所以那些真正强大的技能例如奥义魔法，只能以 sp进行驱动，因为构成【神念】的【源之力】，在位格上远比两大基础能量更高，才能负担起这般至强的攻击手段。
　　而无名魔尊夺取【存在】，其实就是在提炼这少量的精华部分。
　　所以，普通生物想要成为神明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那令人绝望的天堑，代表着一种生命形态的根源进化。
　　「奥义……虚奥义……」
　　不可思议，却又合情合理……
　　当初在神圣帝国，那种被【神网】从【信仰】中提炼出来，用以凝结【光明神格】，并将剩余部分转化为光元素力的中间能量，或许同样就是【源之力】。
　　殊途……同归吗。

第一百五十章：封尘
　　如果硬要说那之间的区别，大概就是从五亿人身上花几百年时间缓缓汲取养分，和立刻夺取五千万人的全部根源，以换取自身的蜕变和进化吧。
　　能想出以这种残忍的方法来冲击神明境界，真不知该说那个【无名魔尊】天才，还是疯魔更适合一些啊。
　　当然，薇莉丝肯定不会私吞或拿走这些【存在】，如果是信仰之流也就罢了，随手收下无关痛痒，但这种直接关系到旁人性命甚至更重要本质的东西，将其夺取未免也太过残忍。
　　掌心翻动，那团由【存在】凝聚成的【源之力】便在少女操控下摇曳升空，分化作一团团更加微小的光芒，如萤火虫般四散飞舞而去。
　　只要它们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体之中，那些被剥夺了存在而 「消失 」的人，也就能够重新恢复了吧。
　　光芒渐渐远去，但不知为何，其中相对最为明亮的那团【存在】却并未立刻回往本体，而是如精灵般环绕白狐少女旋转游曳着，似乎在试探着什么，又像是格外眷恋一般。
　　「嗯？」
　　薇莉丝感到了些许疑惑。
　【存在】是由经年累月生活中，逐渐形成的一种因果，而寻常人的存在可以说非常微弱，像之前那些如萤火虫般大小已经颇为不易，这大概还是因为它们多来自那些实力不俗的黑麟军战士。
　　但这一团【存在】，却比那些普普通通的前者大了足足近十倍，已经相当于小型魔法灯能够发出的光亮，说明它代表的个体绝对拥有相当复杂而深厚的因果牵绊。
　　说得通俗点，就是见识广，实力强，寿命肯定也非同一般。
　　而且【存在】并非灵魂，【源之力】这种能量在概念上虽然更加玄奥，却并不具备后者那样清晰的理性，照理来说只要失去了约束，还没有被彻底 「炼化 」的它们就该如同磁场吸引一般，自动回到原身之内才对。
　　这道【存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有些无法理解，但既然对方不愿立刻离去，薇莉丝也只能抬手将其暂时用 sp包裹，收纳起来，又最后看了眼守护在神庙中央的白甲战士后，便径直离开了此地。
　　先前的【重构】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了时光倒转的效果，但说到底并不是真正的所谓时间魔法，只是将陵墓中各种意义上的变化重新修复，并将外来者驱逐而已。
　　而且，这个效果视个体实力，还得再打个折扣。
　　加快脚步，抵达距离神庙足有三分之一全境路程的目标区域时，某位中年人的焦急询问，也正好清晰传入已经变回牧师小姐的薇莉丝耳中。
　　「怎么还没有回来……我们在这里干等着真的没问题吗？睚眦尊兽，薇小姐究竟在那边做什么？」
　【吾亦不知，但这是吾主的命令，只需静待即可。】
　　「就算是这样，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薇小姐一个人在那边，万一……」
　　「哎呀你别晃来晃去的了，晃得人心烦！放心吧，既然她都这样保证了，就肯定不会有事的，薇莉丝比你想象中还厉害呢。」
　　「在下当然知道那位神通广大……可空前辈，刚刚那诡异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这陵墓中接二连三发生的不可思议之事实在太多，对方将我们尽数驱逐，却唯独留下薇小姐，你说怎能不叫人担心啊？」
　　「得了吧，就你这三两下，如果连薇莉丝都应付不了，去了也是送而已，省点力气清静清静行不？」
　　「喵喵 ~」
　【无论如何，吾主归来前所有人不准妄动，吾只遵从命令，相信吾主的判断。】
　　话音刚落，黑发少女已经步履轻盈地踏入室内，笑盈盈挥手打了个招呼。
　　「哟，都在呢？」
　　「薇莉丝！？」
　　眼见某人终于现身，小空第一时间便冲上前来，用力攥住了牧师小姐手掌，美眸之中的关切几乎已经溢于言表。
　　「你没事吧？神庙那边……」
　　明明之前还在让慕容云先生不用担心，可看起来……似乎她才是最为焦虑不安的那个人，大概只是为了稳定局面和支持某人的决定，才故作镇定而已吧。
　　「嘶疼疼疼疼！爪子！你的猫爪子！」
　　「欸？对，对不起……」
　　见黑发少女突然龇牙咧嘴地哀呼起来，小空顿时一惊，连忙收起牢牢钳住前者小手的猫猫爪套，刚想道歉，又立刻表情微愣反应过来。
　　「不对啊，我用的是肉垫，哪有爪子……等等，薇莉丝你这家伙……」
　　然而，某无良牧师小姐已经在巧妙缓解气氛后，嬉皮笑脸地直接话锋一转说起了正事，令其根本无从发难。
　　「嘿嘿，没事没事啦 ~那边的事情已经全部搞定，接下来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就可以直接离开这地方了。」
　　笑着躲开了欲锤又止，因为被戏弄而显得局促又生气，不知为何却隐隐有些安心的猫娘小姐，薇莉丝将视线转向同样静静来到身边的银发少女。
　　「痕，之前谢谢你了。」
　　虽然得到了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谢，但后者依旧只是面色平淡地摇了摇头。
　　「我不过给予了天命之人应有的信任和尊重而已，每个人都拥有只属于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哈哈，秘密什么的……」
　　其实，在白甲战士爆发出那道灵狐巫女所留力量，将陵墓重置并把所有外来者送回外界的时候，小空便及时施展出了她的空间能力，将那股玄奥力量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抵消。
　　因此，她们只是暂时回到了距离那座神庙仍有些许距离的此地而已，并未直接离开陵墓。
　　猫娘小姐第一时间发现了薇莉丝的消失不见，并似乎由此意识到什么，本打算立刻赶往神庙支援，但当时某人正准备利用【御狐之面】变身成曦，出面解决无名魔尊的问题，自然不能随随便便被太多人看见。
　　因此，在通过暂时不再受到阻碍的神念察觉这点后，薇莉丝立刻以契约向睚眦传达信息，下达了她准备动用十分隐秘的特殊力量应付敌人，不要让其他人跑来碍手碍脚的指示。
　　睚眦作为薇莉丝亲手收服的宠物，自然会百分百遵从她的命令，并即刻进行了传达，但当时小空和慕容云都分外担心，加上一些身份问题对前者的不信任，根本无法接受凶兽 「吾主有命，所有人原地等候即可 」的说法，甚至差点为此打起来。
　　关键时刻，是痕突然表态，坚定站在睚眦，或者说薇莉丝的一边，才勉强说服了小空和慕容云配合行动，让白狐小姐有时间慢慢处理调查那些与灵狐巫女有关的秘密。
　　所以这声道谢并非无的放矢。
　　果然……即使并非那个真正的痕，她也总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最恰当的选择呢，这就是所谓的默契吧。
　　花了些时间，薇莉丝挑挑拣拣般大致描述了之前在神庙里发生的事，但并没有提到灵狐巫女，只是说她出手解决了里面的魔尊，并重新封印起来而已。
　　说到底，灵狐巫女这个身份在古灵域实在太过敏感，她能够通过道具暂时变身成前者的事，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不过【无名魔尊】相关的信息，薇莉丝倒是坦言告诉了其他几人，反正这件事已经基本尘埃落定，接下来她更准备亲自出手将陵墓再度封锁，不会给任何人有机可乘的空间了。
　　就让这股残忍而诡谲的力量，永远尘封在地下深处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再现与消失的东西
　　那之后，循着来时之路，众人重新回到了最初的祭祀厅中。
　　「哎等等！你们看，这上面有字了！」
　　随着小空的惊呼，薇莉丝等人循声望去，果然发现那座圆台中央石碑上，原本只有薇莉丝看见过的大量文字已经不知为何显露出来了。
　　而且这次并非虚悬于表面，是实实在在镌刻在石头上面的。
　　「唔……」
　　牧师小姐上前稍作打量。
　　倒是跟之前看见的内容完全一致呢，搞不懂……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是因为之前的【重构】，把这里也给修复了吗？
　　她回头，看向同样凑上前来的众人。
　　「这上面的留言你们能看懂吗？」
　　虽然某慕容云先生看了石碑几眼，很快便面露难色，但抱着白猫猫的猫娘小姐倒是自信满满拍了拍胸脯，又单手叉腰道。
　　「哼哼，薇莉丝在瞧不起谁啊，古尼尔语我怎么可能看不懂呢，人家使用这种文字的时候，古灵域甚至还没有形成现在这样统一的通用语种呢。」
　　痕也很快点了点头。
　　「这应该是上个时代被称作古神语的特殊文字，我在西元灵国京都密书库曾有过接触，勉强能看明白一些。」
　【吾也一样，这种文字，吾等龙之九子同样有资格使用，只是通常以心念交流会更方便。】
　　「呃……怎么感觉只有在下被孤立了呢？」
　　「哈哈，各有所长嘛，大叔不要气馁啦 ~」
　　趁着随意闲聊着的时候，小空也已经看完了灵狐巫女留在石碑上的内容，神情不禁略显感慨。
　　「原来当初她离开之前还发生了这么一件事……这些家伙为了冲击仙隐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唉……」
　　「薇莉丝，你觉得曦……灵狐巫女为什么没有将【无名魔尊】彻底抹杀，而选择了这样的封印呢，真仅仅是因为她这上面说的，做起来有难度而已吗？」
　　「为什么要问我啊……」
　　与猫娘小姐带着奇异色彩的竖瞳对视一眼，黑发少女无奈摇了摇头，只能随口猜道。
　　「你说的原因肯定占一定程度比例啦，但我想另一方面，也跟她对这个【无名】的欣赏有关吧，能以毫无资质的凡人之身，从无到有开创出这种几乎超出常识之外的功法，甚至在实力远胜其上的灵狐巫女手中数次逃脱，【无名魔尊】的确是有几把刷子的。」
　　「那些被彻底炼化了存在的生灵已经无法再挽回，但或许明曦也希望这位拥有惊才艳艳天赋的强者能够幡然悔悟，待她回到此地，与之二度交流后，再考虑是否要给对方一个赎罪的机会，还是将其彻底抹杀。」
　　「听说灵狐巫女拥有逆转生死，往来冥府与现实的力量，大概正是因此，她对生死看得更加淡漠，认为杀戮并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之类的吧。」
　　说到这里，牧师小姐没什么所谓地摊了摊手。
　　「但你们也看到了，她并没能够及时回来，那家伙很明显也没有老实悔改的意思，甚至还在变本加厉谋划着复活呢。」
　　众人一时无言，就在此刻，刚刚用古灵域通用文字翻译完石碑内容，并正着手将其记录在纸上的银发少女突然开口道。
　　「那，薇莉丝为什么没有替灵狐巫女做出这个决定？作为天命之人，你应该拥有这样的力量和权利才对。」
　　黑发少女不假思索地歪了歪头。
　　「喂喂……为什么我一定要做那种事不可啊，超级麻烦的好吗？灵狐巫女留下的烂摊子，让她自己或者灵隐仙岛来解决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超级正义使者……」
　　「是吗。」
　　不知为何，痕小姐笑了笑，与之视线交汇的小空和慕容云等人竟然也无奈摇起头来，直叫牧师小姐一脸的摸不着头脑。
　　「怎，怎么了嘛？我哪里说错了？」
　　银发少女一向冷漠的娇颜上浮起些许忍俊不禁，只是收起手中纸张，再度转过头去。
　　「没什么，只是大概知道了当初她这么做的真正原因而已吧 ~」
　　「……欸？」
　　……
　　送回睚眦，再度自陵墓入口走出的时候，外界已经转过夜晚，重新回到了天光明亮的白昼。
　　望溪盆地自然依旧被黑麟军大队封锁着，而且，这里似乎还挺热闹。
　　「快！把这边的空档补上！别让他们跑了！」
　　「第二小队准备替换！三四小队绕后，再加一层包围圈！」
　　「轰轰轰！！！」
　　伴随着一阵阵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大片黑麟军的身影在陵墓出口快步奔跑着，围成几乎滴水不漏的铁桶般阵型，似乎将什么人堵在了空地中央的样子。
　　「哎呀哎呀，打得火热呢 ~」
　　大致已经猜到那边什么情况的薇莉丝小姐，发出了像是幸灾乐祸般愉悦的笑声。
　　当然，因为故意没有像来时那样动用【无迹之地】隐藏，她们很快也得到了相同规格的待遇。
　　「还有偷渡者！快，把他们也抓起来！！！」
　　呼啦啦啦啦啦的大片脚步汹涌袭来，无数黑麟军战士在指挥下奔跑变阵，将并未遮掩身形的牧师小姐等人团团围住，明晃晃的枪尖，当场便指向了表面上手无寸铁的几人。
　　由于黑麟军围局的变阵，阻拦在薇莉丝与那些已经被团团包围者的身影自然向两侧散去，双方也很快各自看清了对方的相貌。
　　「是你们？」
　　「又见面啦，咱们貌似还挺有缘分的呢 ~」
　　似乎并未因自身处境而感到焦虑，黑发少女甚至尤有余裕般微笑着向对方打了个招呼。
　　这些被包围的倒霉蛋，自然就是先前薇莉丝通过神念扫描看见的惊神宗，上官弘等人。
　　虽然不知为何，他们也偷偷溜进了那座陵墓里，但前进速度并没有开了挂的牧师小姐等人那样快，还在半路的时候，就被白甲守护者发动的【重构】，跟那帮黑麟军一起打包送回了外界。
　　白甲战士可不会贴心地去给外来者分什么阵营，双方自然就这样尴尬地撞在了一起，以至于演变成如今这种局面，倒也在意料之中。
　　「你们是……之前在茶肆里遇到的那几位朋友，诸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薇莉丝等人突然出现，黑麟军忙于变阵而暂时得到喘息的上官弘，立刻向四人投来惊讶视线，虽然之前还打过所谓的切磋战，但这次他倒是毫不犹豫便带着几名门人与牧师小姐合兵一处，像是准备一致对外的样子。
　　并没有抵制对方隐隐抛出的合作意向，薇莉丝只是平淡应道。
　　「你们能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呢，话说……怎么只来了你们几个啊？」
　　似乎有些惊讶于黑发少女的处变不惊，上官弘微愣片刻，又很快爽朗笑道。
　　「哈哈，阁下好气度！先前我们多有得罪，上官弘在此赔礼道歉了。 「
　　「实不相瞒，其实这次是我惊神宗三代门人自行组织的小历练，所以实力最强的穆老师并未参与进来，否则，也至于倒霉地被困在这里不得而出了。」
　　「……？」
　　牧师小姐不露声色地眉头微挑。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呢？
　　他难道没发现，这个什么惊神宗上次不算那穆老师也足有 8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 5个人了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我有一个朋友………
　　心中的诧异一晃而过，薇莉丝回头看了眼己方等人刚刚走出的陵墓入口，又悄然扫视周遭，虽然已有隐约猜测，却并未声张开来。
　　毕竟某些更直观，需要马上解决的问题，已经摆在面前了呢。
　　眼见周围黑麟军的包围圈渐渐收缩，明晃晃的枪尖也越抵越近，薇莉丝抬手制止了同样打算展开反击的上官弘等人，只是樱唇轻启，那声浪却如惊涛般澎湃而出！
　　「我并不打算无谓伤人，你们那个温正阳大将军呢？他应该也已经平安出来了，让他出来见我。」
　　众军微微一愣，似乎是被黑发少女这一手 「神通 」所慑，又或许是因后者直接说出那个名字而感到了些微诧异，他们面面相觑，很快，先前薇莉丝等人在神庙中见到的那名黑麟军总将，便在部下簇拥中主动排众而出。
　　他威严的视线径直落向牧师小姐，似乎想要从少女身上看出什么，又像是感到了些许疑惑。
　　「你们是何人？竟敢无视我黑麟军封锁令公然偷渡遗迹，又是如何知晓本将名字的？」
　　「噢……在就好办啦。」
　　并没有老老实实回答对方的意思，薇莉丝只是再度以眼神找了几圈温正阳身际，又以问对问道。
　　「那个程都将程振武呢，他怎么没来？」
　　「……？」
　　似乎被这有些过分嚣张的态度整得气息一滞，但温正阳并没有因此勃然大怒，反而态度变得更加谨慎起来。
　　正因为他是黑麟军总将，身居高位已久，所以更能理解某些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真正强者心态。
　　在这种重围之下依旧处变不惊，且丝毫不在意得罪于他的只会有两种人，一是对局势连最基础理解能力都没有的蠢货，二，便是并不把他们放在眼中的至强者。
　　但蠢货可没法随便穿过黑麟军的严密封锁，轻易进入陵墓内部，更不可能一言震住数千精锐黑麟军，而且……对方提到的那个名字，也正好是他从莫名回到外界后就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片刻沉默之后，温正阳挥手暂止了正准备发起攻击的众军，转头看向身边副官。
　　「负责镇守营地的代指挥，游骑都将程振武去哪了，为何到现在都不来与本将述职？」
　　闻言，副将微微一愣，又立刻悄声应道。
　　「将军，卑职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找他了，但刚刚收到回报，程都将似乎……似乎不在营地之中，也并未报备外出，此刻已是行踪不明。」
　　「行踪不明？」
　　温正阳皱了皱眉，但并未揪着自家副官不放，只是点点头，重新将注意力投向前方正与其对峙的黑发少女。
　　「你知道程都将失踪的原因？」
　　「嗯……这个嘛 ~」
　　少女突然勾起唇角，露出带着些许挑衅般的笑意，顾左右而言他。
　　「温大将军，不知你这位黑麟军总将，有没有胆量跟我这个小女子单独交流一会呢？我手上有些你一定会感兴趣的消息哟。」
　　「大胆！你以为自己是何人？竟敢……」
　　「……」
　　抬手制止了本打算厉声呵斥的副将，温正阳稍作沉吟，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好，那就你我二人又有何妨？大帐一叙如何？」
　　「大将军？！」
　　「不可啊将军，万一对方穷途末路出手伤人，您孤身入内……」
　　虽然众军连忙纷纷劝阻，但温正阳只是面不改色地挥了挥手。
　　「好了，本将从军二十一载，从最初的无名小卒，一步步走到如今黑麟军总将之位，大小上百战，哪一次不是刀口舔血，亲自在战场上与强敌拼杀下来的？」
　　「区区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而已，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携带，若是这样一对一的邀谈都不敢接受，我温正阳还有何颜面坐这总将之位？」
　　「严将军，私谈期间这里就暂时由你代为统筹，令众军暂停进攻，但也不要把他们放跑了，一切等本将回来再说。」
　　「……是，谨遵将令。」
　　嗯……
　　听着黑麟军之间的交流，薇莉丝暗自颔首。
　　这个温正阳，倒是算得上有勇有谋，爱兵如子。
　　他选择这么做，除了嘴上说的那些理由外，其中很重要一部分原因，恐怕也是注意到了己方实力不俗，不希望手下黑麟军在冲突中出现太多伤亡吧。
　　见对方已经交代完指示，薇莉丝点点头，也向身边同伴投去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主动转身，单独向着先前那名假程都将所在的中军大帐而去。
　　一身戎装的将军大人紧随其后，只留下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的两方人马。
　　「哗啦 ~」
　　掀开帘帐，牧师小姐与温大将军先后踏入空无一人的内部。
　　见黑发少女只是毫无防备地背对着他，似乎在环顾四周寻找些什么，温正阳自然也没有拔出腰间武器，便表情平淡地来到主位坐下，又抬手示意薇莉丝自便。
　　「好了，现在就只剩你我二人，有什么想说的尽管直说吧，希望你不要让我后悔这次的选择。」
　　看着正襟危坐，故意摆出一副大将军仪态的中年男子，牧师小姐无奈摇了摇头，也没有找地方坐下，只是结束了寻找，面露好奇。
　　「你似乎很崇敬灵狐巫女呢，能问问为什么吗？」
　　「灵狐巫女？」
　　微微惊讶之后，温正阳几乎立刻便从这番看起来跳跃性极强，实际上却意味深长的话语中反应过来，暗自皱眉道。
　　「之前那场发生在陵墓深处神庙里的战斗，你们也看见了？」
　　「哦？很敏锐嘛……不愧是大将军呢。」
　　「哼……」
　　似乎是稍作犹豫，温正阳终究还是正面接下了这个话题。
　　「没错，本将的确自小便憧憬灵狐巫女的传说，那又如何？这古灵域四国万亿生灵，哪个又敢说自己祖辈之上，绝对不曾蒙受过那位殿下的荫蔽？」
　　「虽然时过境迁，有关灵狐巫女的故事大多都已演变为神话，传说，甚至是口口相传的童谣，但若没有她，没有灵隐仙岛，我们的家园又怎能有如今这般富饶安宁？知恩图报，这岂非人之常情？
　　「世有冥，冥府之畔，三途彼岸，灵狐自河上来，花开如血，目至远，狐踏阴阳摇铃而行，渡魂去，世谓灵狐巫女是也。」
　　喃喃念诵了一段如歌谣般的曲调，温正阳似乎说得起了兴致，也不等少女应声，又接踵道。
　　「这段古灵域各地耳熟能详的传唱，想必你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吧，灵狐巫女在古灵域被视作三途河与冥府的主宰，约束生死边界的至高守护者，许多人家中祖祖辈辈更是都供奉着那位殿下的香火……」
　　「能够亲眼得见灵狐巫女，那是何等至高无上的殊荣！你居然会问本将为什么？真是奇哉怪也，你究竟是不是古灵域人？」
　　「就算你问我是不是……」
　　轻轻叹了口气，在温正阳古怪的视线中，黑发少女不再犹豫，径直开口道。
　　「那就直说了吧，其实……我是灵狐巫女的朋友，关系很好的那种哦。」

第一百五十三章：消失的痕迹
　　再度自营帐内走出的时候，温正阳，温大将军的表情已经明显变得与先前截然不同了。
　　那是混杂着拘谨，难以置信和亢奋等等复杂情绪的集合体，就像是目睹了某些不可思议存在突兀自传说中降临眼前，一时间甚至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对待的感觉。
　　见他和黑发少女一前一后现身，黑麟军等一众将领护卫连忙赶上前来，将二者团团围住。
　　「将军！您没事吧？」
　　「温将军，我们现在……」
　　「嗯，不必担心，这位并非敌人，之前只不过一场误会罢了。」
　　温正阳点了点头，又再度得到黑发少女眼神许可后，才向着部下示意道。
　　「传本将军令，全军整备，即刻开拔，有序撤出望溪盆地，准备回往黑麟堡修整。」
　　「啊？撤退？可将军，这出土陵墓……」
　　「是啊将军，我们至少也得留下部分军力才行吧，这陵墓之中危机四伏，若无黑麟军封锁，寻常百姓一旦不小心进入其中恐怕九死一生啊，而且全军撤退的话，圣宗那边……您也很难交代吧？」
　　似乎早已预料到部下会有此反应，温大将军只是再度颔首，面色郑重道。
　　「严副将，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陵墓里遇到的那位殿下吗？此事牵涉甚深，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军队能够处理的范畴，其中可怕之处，或许你至今都难以理解和想象，还是交给更专业的人士来处理吧。」
　　「更专业的……人士？」
　　见身边副将依旧有些不明所以，温正阳没有再解释过多，只是强硬地挥了挥手。
　　「此事前后原委，本将会亲自向圣宗汇报，这点你不必担忧，立刻去执行命令。」
　　「是！」
　　「哦，对了。」
　　见副将转身欲走，温正阳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赶忙补充道。
　　「另外，将游骑将军程振武在档案中划入因公殉职，发放其家属相应补贴，再送下海捕文书，在整个东元崎国境内寻找他的踪迹，一经发现立刻汇报。」
　　副将大人一时有些傻眼。
　　「呃将军，恕卑职实在无法理解，为何已经因公殉职还要海捕搜索啊？这……似乎完全冲突了吧？」
　　温大将军无奈摇了摇头。
　　「所以本将才说这已经牵涉到了我们无法处理的范畴啊，不必多问，只管照令行事去吧。」
　　「啊？是……」
　　见那位严副将满头问号地快步离开，温正阳再度微微叹息一声，令众军散去，各自处理手头事务，才重新将略带拘谨和尊敬的视线转向身边黑发少女。
　　「大人，您看这样处理可以吗？」
　　「嗯，差不多吧。」
　　用某些方法 「证明身份 」 ，并获得了眼前这位黑麟军大将军信任的牧师小姐微微颔首，一边和他向着远处等待许久的同伴走去，一边叮嘱道。
　　「如今古灵域内风起云涌，我的身份暂时要保密，即使是东元崎国你那些上层也绝不能透露，【无名魔尊】的事最好也别说出去，免生骚乱，其中具体分寸，你自己把握就好。」
　　「是……真叫人心有余悸啊，如果不是您提醒，卑职竟然完全没意识到进入陵墓的部下曾经消失了足足一半，这简直是比妖邪都更加诡异可怕的力量，难怪当初那位会亲自出手……」
　　薇莉丝笑了笑。
　　「只是简单提起便能注意并理解这点，你已经非常不错了，那些存在被剥夺的黑麟军自身应该也无法意识到曾经发生之事，不必特意去提起，你自己有所了解就行了。」
　　「另外，那个被替换了身份的程都将，我怀疑他身边还残留着少量【无名】的碎片，你们在寻找他的时候一定要万分谨慎，不要轻易动手，如果消息确凿，可以用留给你的那种方法通知我，我会亲自来处理。」
　　「毕竟普通人的话，如果失手出了问题，或许你们连意识到这件事都无法做到，其中厉害你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卑职谨记在心。」
　　……
　　那之后，待到黑麟军主力渐渐撤出盆地，牧师小姐便亲自出手，用圣光系魔法在陵墓外施加了更全面的封印，并重新将入口掩饰起来。
　　如此一来别说普通人或者黑麟军，就算是桃花圣尊那样的化极境巅峰高手，应该也没可能突破薇莉丝亲自施加的高阶封印，即使出现了神明级别的入侵者，都足够抵挡对方一阵子了。
　　为了以防万一，她姑且还在这片盆地隐蔽处悄悄留下了一座【隐形空间传送门】，以便今后万一出什么情况也能随时赶来查看，毕竟这地方还挺重要的。
　　做完这些，薇莉丝等人便与凑巧再度碰上的惊神宗几名弟子一并离开，回到了后者留在这片地区郊外的临时营地。
　　在那里，她们遇到了留守等待的，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名带队老师，等上官弘向其大致讲述了在陵墓中发生的事件过程后，便重新各自介绍认识了一番，并简单探讨起此事。
　　「所以说……你也觉得惊神宗这次外出历练的弟子总共只有五人？如果我没看错，你应该有【同寿】境了吧？」
　　「嗯，薇莉丝小姐眼光果然敏锐，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正是如此。」
　　确认过那位名叫穆泽，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实际却拥有薇莉丝来到古灵域至今，单就人类这一种族中，第二例真正的上四境强者意见后，牧师小姐皱了皱眉，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原来在旁人看来是这种情况吗……」
　　虽然惊神宗等人听起来完全不明所以，像是满头雾水一般，但与薇莉丝最为默契，且对这件事已经有过深入了解的痕却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指，面露微讶。
　　「薇莉丝，你的意思是……他们中也有人被剥夺了存在，而且并未复原？」
　　「只有这种可能了吧，你们还记得当初双方在茶肆里比斗时候的情况吗？」
　　她的这个问题既是在问己方同伴，也像是直接指向了正在旁听的惊神宗众人，因此，那位首席弟子上官弘沉声应道。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问题，当时应该是我方向各位主动邀战，并许诺无论结果如何，都愿意与你们分享有关【无尽墟海】的部分情报。」
　　「但比斗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驻扎在之前那座望溪盆地的黑麟军便由于被战斗响动所吸引而赶来，并不由分说想要对我们实施抓捕，而当时领军的，正是那个据说已经失踪的程都将，对吗？」
　　「嗯……」
　　微微颔首之后，薇莉丝提出了至关重要的问题。
　　「那么，你还记得当时出战的人都有谁，具体又为什么会引来黑麟军吗？或者我直接说得更明确一点……」
　　「上官弘，你觉得……自己有妹妹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记忆与现实
　　上官弘本就微皱的眉头，更加深深盘卷在了一起。
　　「我不理解，薇莉丝小姐为什么这样问？」
　　哎呀哎呀……
　　看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呢。
　　黑发少女无奈地摇摇头。
　　「接下来要说的事可能在你们看来有些离奇，但无论如何都请保持安静，听我讲完再发表意见，明白吗？」
　　花了些时间，薇莉丝再度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一遍那座陵墓中与【无名魔尊】，以及其掌握的剥夺存在之力的相关情报。
　　当然，考虑到眼前之人并不相熟，她只是大致描述了几番，没有说得太过详细，能明白意思就够了。
　　结束的时候，某位首席弟子包括他身边其他人在内，都已经换上了凝重思索之色。
　　「你的意思是……我，曾经有一个妹妹，而且和我一样都是惊神宗弟子，我们这支队伍曾经有八个人，共同进入了那座陵墓，但在其中遭遇那个【无名魔尊】的袭击，以至于包括我妹妹在内的其中三人存在被夺走，被我们遗忘了？」
　　「虽然只是我的推测，但这是唯一解释了。」
　　薇莉丝再度将视线扫过眼前的惊神宗众人。
　　这支除师长在外的八人队伍中，原本刚好是四男四女，呈现出非常均衡的比例，但如今却只剩下了四名男弟子和一名女弟子，另有三者则已消失无踪。
　　如果牧师小姐没记错的话，那分别是当初在第二场切磋中与痕交手的，叫做上官瑶的冰冷少女，一名留着燕尾辫，姿色平平但眼神却很有趣的女孩，以及在这些人中颜值最为出众，气质清纯的苍青发女孩。
　　上官弘眉头紧皱。
　　「……能再多说说有关她们的事吗？」
　　「具体我也了解得不多啦，但你妹妹叫上官瑶，这个名字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
　　然而，重瞳青年只是一言不发，像是在思索，又似困惑。
　　「的确有点奇怪……这样说来，痕小姐与刘全的战斗动静不大，为什么会引来远在近十里外的黑麟军呢？更奇怪的是，我之前居然并未意识到这个问题，总觉得很合情合理？」
　　看着上官弘与穆泽的各自反应，打算利用这件事进一步实验的薇莉丝倒是渐渐理解了。
　　所谓【剥夺存在】导致一系列后果的真正原理。
　　看来那并不是将一个人的存在，从根源上彻底抹除，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历史错从复杂，就像互相交织的密集网络，如果突然失去以某个节点为中心的全部，必然会导致各种复杂的连锁变化甚至整体崩溃。
　　因此，消失的是【痕迹】而非【真实】。
　　毕竟如果上官瑶真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因为她与痕战斗而导致黑麟军闻讯赶来这件事也不会发生，随之衍生的后续种种更将变得截然不同。
　　但那些事时至如今还在进行着，这很显然是一种悖论。
　　这说明即使某人的存在消失，因其发生过的事也并不会从根源上被抹去，只是被某种【因果修正力】之类的东西隐藏起来，消失在了一切记录和记忆中而已。
　　但这种 「修正力 」 ，似乎是影响不到已经超出因果之上，被冠以【神】之名般伟岸存在的。
　　这样说来，神还真是便利多多啊，不仅【情报侦测】这破玩意每次碰到类似信息就会出毛病，各种乱七八糟的大范围负面效果也能轻一色免疫，难怪大伙都挤破了脑袋也想成为神明呢。
　　暗自吐槽着，薇莉丝自背包中取出一个小瓶，开启瓶口，便有如烛火般明亮的光团自内中缓缓飘飞而出。
　　随即，又是光芒闪烁，她的身前已经多出了三道身影。
　　即使看见她们，上官弘似乎仍什么都没能想起，只是凭前后交流的理智意识到了些什么。
　　「这是……」
　　「记住，你们欠我一个人情哦。」
　　其实，早在与温正阳谈妥，并着手封印陵墓之前，意识到这些家伙身上大概发生了什么的薇莉丝小姐，便已在周围简单寻找过。
　　当时，她们三个的肉身就并肩站在附近，和当初密室中那些黑麟军一样以各种诡异姿态保持着静默，然而那些来来往往的士兵，包括惊神宗等人甚至慕容云他们都对此视而不见，就好像那里只是摆放着三块比较大的石头而已。
　　薇莉丝没有立刻点破这件事，只是将她们 ——失去了存在，甚至已经被法则判定为【物品】的三名少女悄悄收入背包，一直带到了这里。
　　代表着【存在】的光团受到本体牵引，在空中一分为三，化作两团较小，和一团格外庞大的形态，又各自缓缓飘飞着，落入三具明明仍有生命，却宛若被凝滞了时间般空洞的躯壳之中，再度融为一体。
　　「……」
　　那一刻，不光上官弘，在场所有人除牧师小姐外几乎都身躯一震，像是大梦初醒的入眠者般面色微变。
　　「这怎么可能？！」
　　「我，我居然直到刚刚都……」
　　「小瑶……」
　　虽然因为与那三名少女交情不深，小空受到的震撼倒没有太过明显，只是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面露苦笑。
　　「因果的修正力还是一如既往难以察觉，连我现在竟然都难以豁免，幸好有你在啊。」
　　唯一似乎已经有所预料，相对表情平淡的银发少女也适时开口评价道。
　　「这世间万千生灵，在世界之力面前都只是渺小尘埃罢了，所以人们才会不计代价想要冲破那绝望般天堑，掌握自己的命运……可悲。」
　　再度取回了自身存在，上官瑶，燕子和那位颜值最高的清纯少女也渐渐醒转，各自有些茫然般环顾着周遭，似乎还不太理解发生了什么。
　　但薇莉丝并不打算再花时间去给她们解释一遍情况，惊神宗要如何处理这件事也与她无关，之所以出手相助，只是顺手而为正好验证些想法，顺便再卖对方个人情，看能否套取有关【无尽墟海】的更多信息而已。
　　趁着惊神宗内部互相交流的时间，并不属于对方一派的四人也找了个地方暂且坐下，准备稍作休息，等前者情绪稳定之后，再讨论接下来将要展开的正事。
　　可没想到……竟然有一名少女主动脱离人群，向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嗯？」
　　「你们好，我叫燕子……薇莉丝小姐对吗，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身穿惊神宗制服，脑后梳拢着奇特燕尾辫，相貌虽然也算清秀，其实却并没有多么出众的年轻少女郑重鞠躬，向牧师小姐致以礼节。
　　抬头打量着眼前明明气质平平，却唯独拥有与她和小空都分外相似发色的奇特少女，薇莉丝挑了挑眉，只是淡然摇头道。
　　「……没什么，我并没有专程去救你们，如果真想表达感谢，就用更实际的行动来体现吧。」
　　燕子微微一笑，似乎并没有因之前遭遇的诡谲恐怖之事而受到打击，反倒像收获颇丰般，几乎难以掩饰神情中隐藏的雀跃，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同门，又将视线转向同样正在打量她的四人一猫。
　　「薇莉丝小姐，我有些话想单独与您谈谈，不知道现在方便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玄枢
　　「单独谈谈？」
　　牧师小姐不禁面露怪异。
　　「怎么感觉这样的场面前不久才似曾相识呢……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吗？」
　　燕子笑了笑，话锋却是滴水不漏。
　　「作为受恩之人，我本不该忤逆薇莉丝小姐的意思，但接下来要说的某些内容，我猜您并不希望被太多人知道，所以……」
　　「……？」
　　悄悄与痕小姐交换了个眼神，黑发少女稍作沉吟，便站起身来，径直向着营地之外的林荫而去。
　　「跟我来吧。」
　　并没有移动太远的距离，只是待到茂密灌木将营地痕迹完全掩盖后，牧师小姐便停下脚步，转过身，重新看向始终亦步亦趋跟在后方的黑发燕尾辫少女。
　　「嗡 ~」
　　淡淡的金色结界在随意抬手中将二者笼罩，将声音与探知隔绝。
　　「希望你接下说的话的确有那份价值，否则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呵呵，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并未因薇莉丝这份带着些许恐吓之意的话语而动摇，独处之后，燕子本就隐隐难以抑制的亢奋顿时变得更加明显几分，却又像是突然不知该如何启齿般，沉吟片刻，只是将视线投向白袍少女腰侧悬挂着的那枚狐形坠玉。
　　意有所指道。
　　「上次见面时……薇莉丝小姐似乎并没有佩戴着它呢。」
　　「？」
　　黑发少女眉头微挑，点点头道。
　　「你的观察倒是细致入微，但如何着装应该是我的自由吧。」
　　「这是当然的，只不过这枚古玉造型别致，看着它，总会让我想起一位曾经的故人……薇莉丝小姐，可以问问您是如何得到它的吗？」
　　说着，燕尾辫少女话锋一转。
　　「亦或者……它本就是您的东西呢？」
　　「……特地喊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你在审问犯人？我有什么理由要回答你的问题？」
　　似乎感到了黑发少女的些许不愉，燕子面色一惊，又赶忙再度拘礼致歉道。
　　「不不不！我没有审问您的意思，我，我只是太高兴了，一时间难免得意忘形，而且有些话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向您说明，抱歉……」
　　打量着对方不似作伪的表情，薇莉丝皱了皱眉，才勉强压下心中的不耐。
　　「……罢了，说出你的真正意图吧，我不喜欢这样虚以委蛇的试探。」
　　「这样啊，您的性格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呢，总感觉有点安心，哈哈……」
　　来自惊神宗的年轻女弟子定了定神，又深吸口气，突然语出惊人。
　　「薇莉丝小姐，您就是【灵狐巫女】对吗，或者，我该称呼您的真名 ——曦小姐？」
　　寂静。
　　少女银蓝色美眸中的光芒渐渐深邃起来，却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惊讶或慌乱，只是面无表情反问道。
　　「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见黑发少女并未直接否认，或表现出过多的反感，燕子似乎松了口气，连忙再度开口补充。
　　「判断的依据有好几点，首先……不知道您还记得【玄枢】这个名吗？」
　　「玄枢？玄枢……」
　　别说，这个名字，薇莉丝小姐还真接触过。
　　之前在桃花峰上，为了表达对数度出手相助的感谢，桃花圣尊便投其所好，送了牧师小姐好几本前者珍藏已久的古籍，那都是远比 《灵隐寻仙录 》年代更加久远，真正由上一个文明传承下来的珍贵典藏。
　　其中，既有记录着各类古法机关的图录大全，也有关于曾经妖邪之乱尚未到来那个时代秘闻的传记，尤其是当初名盛一时的诸多强者，上古奇兽。
　　而里面，就曾经提到过【玄枢】这个人。
　　没错，玄枢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人】。
　　性别女，年龄不详，具体实力境界不祥，曾任千年前古灵域三大势力中【万国联盟】的阴阳司司首。
　　而且是最后一任，自她之后，阴阳司便毁在了妖邪之乱的战火中。
　　当时的阴阳司，据说和如今古灵域四国建立的新阴阳司并不相同，不负责战斗，除灭作乱妖邪等需要四处奔波的工作，而只是单纯进行天机演算，预测可能会在未来降临的地震，洪水，以及各类天灾人祸，再由万国联盟其他部门着手进行处理。
　　可以说是一个完全辅助类的机构。
　　正因为专精于一道，又掌握着上古传承下来的无数奇门玄术，万国联盟的阴阳司，自然比如今同名机构更精于演算天机之法。
　　其中顶尖高手，甚至可以说绝不比当初薇莉丝等人在灵隐商会所见，那位【独眼神相】来的差，而玄枢作为当时最后一任阴阳司司首，更是提出了有史以来第一次 「大世 」的概念，预言到了妖邪之乱的降临，令古灵域得以提前准备，留下了最后香火。
　　虽然这些往事都已经随着上一个文明的毁灭而被埋入尘土，但少量上个时代的幸存者和书籍之中，仍然对这位有【天玑子】之称的强者推崇备至，薇莉丝也是由此才得知了那个名字。
　　而她的许多留著，更传承到如今这个时代，构成了现在卜算之法的最初雏形。
　　说得夸张一点，这个玄枢，在某种意义上或许能被称作古灵域千年以来卜算之道的鼻祖。
　　心中回想着有关此人的各种信息，薇莉丝表面上却依旧不露声色。
　　「有所耳闻，然后呢？」
　　燕子深深地注视了黑发少女一眼，又很快面露恭敬。
　　「大小姐，我就是玄枢。」
　　牧师小姐心中一跳。
　　不单单因为对方那听起来像是蓝星上 「我，秦始皇，打钱！」之类的信口开河，更重要的，其实还在于少女突然改变的那种称呼。
　　大小姐这种称呼方式，薇莉丝此前只接触过一次。
　　就是在神圣帝国遇见那个灵隐族明澜的时候，从他口中听见的。
　　换言之，这可能是某些与灵狐巫女明曦亲近之人，对她专用的特定称呼，而对方正在以这种隐晦的方式来向薇莉丝证明身份，同时也反过来验证后者是否真的是那位灵狐巫女。
　　「……」
　　这个女孩看似外表稚嫩，心思却比想象中更有城府，如果真是对灵狐巫女了解不深，只不过机缘巧合下才获得这枚灵狐坠的人，大概稍不留神就会露馅了吧。
　　而且，先前那团由她们三人汇聚而成的，代表【存在】的源之力，也明显是以其为主导，这个燕子的存在之庞大，几乎是另外两名天才少女总和的十倍开外，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十几岁姑娘能够拥有的。
　　或许她并没有开玩笑，甚至……
　　「哦，我明白了……之前在神庙里发生的那些事，我出手的情况你都看见了？你是故意被【无名】抓住的，对吗？」
　　燕子再度一惊，连忙诚惶诚恐地垂下头去。
　　「大小姐，玄枢绝没有偷窥的意思！只是……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时我的震惊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我从没想过有生之年，竟然还能以这种方式再次亲眼见到大小姐！」
　　「您知道吗，不止是我，妖邪之乱即将结束，而大小姐仍迟迟不见回归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您已经陨落了，我们，我们……」

第一百五十六章：两道命途
　　「我们真的很担心大小姐，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甚至连帮忙都做不到，只能看着您独自去面对那可怕强敌……」
　　「自从计划展开至今，我无时无刻不在懊恼着自己的弱小，担忧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徒劳，大小姐已经再无回返的可能……但现在您终于回来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听眼前梳着燕尾辫的年轻少女不断倾诉着心中情愫，感受到对方那一片赤诚之心的牧师小姐渐渐沉默了。
　　说实话，越是深入接触【明曦】的存在和过往，薇莉丝便一次又一次，不禁为她在这些古灵域生灵心中的崇高地位而感叹，乃至无言。
　　燕子也好，玄枢也罢，先不提对方究竟是如何逃过千年前那场劫难，以如今身份在这个时代重获新生，但就是如此一位城府深厚，心思缜密的强者，竟然会在她这样准确而言仅仅第二次见面的人眼前，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一般。
　　这一切，都仅仅因为意识到了她作为【灵狐巫女】存在的可能性而已。
　　这绝不是靠做戏或伪装就能表露出的真挚情感，明曦在她心中，恐怕称作再生父母都不为过吧。
　　以至于，薇莉丝竟然不忍心说出 「你认错人了，我并不是她 」这般绝情话语，来打碎少女珍而重之的那份唯一救赎和期许。
　　真是……罪孽深重的女人啊。
　　「呵……」
　　似自嘲般以无人得闻的声音轻叹着，薇莉丝摇了摇头，似是而非却又坦诚回应着对方。
　　「虽然很想在这里点头，但很遗憾，我并不能给你完全满意的答案。」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上，我已经不记得千年前发生的任何事情了……包括与你的过往也是如此，是直到近些年，意识才重新醒转过来的。」
　　「您说什么……？」
　　原本喜极而泣的燕尾辫少女如遭雷击，面色微僵，又像是难以置信般瞪大了眼，连忙上下打量起牧师小姐全身，最后才对上她并无做作的清澈银蓝色美眸。
　　「大小姐，您……莫非失忆了？但怎么可能呢，您是灵狐巫女啊。」
　　挠了挠头，黑发少女无奈道。
　　「失忆什么的，在你们看来或许是这样吧，但从我的视角上来判断，却并不觉得自己的记忆有哪里缺漏。」
　　「其中牵涉到的一些秘密因为隐私我没法告诉你，但事实上，我确实不记得玄枢这个人与自己曾经有过的交集了。虽然很抱歉，但如果这样会让你感到失望，可以当作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互相为对方保守秘密，两不相欠如何？」
　　「怎么会……这样……？」
　　像是一时无法接受那般，燕子喃喃地自语着，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所以，薇莉丝并不是大小姐为了隐瞒身份编造的假名吗？」
　　「当然不是啦，说到底，虽然我的确掌握着那份力量，但其实灵狐巫女明曦这个名字，也只是近期才刚刚得知的。」
　　「呼……」
　　似乎花了很久才终于承受住这冲击性惊人的事实，燕尾辫少女面上渐渐浮现出思索之色。
　　「我有些明白了，难怪您会安排许多人去做各种事情，难怪那之后我在很长时间内都无法卜算到有关您的任何消息，既非死亡，亦非存在，连天机中都找不到您的痕迹，但如果是大小姐的话，的确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虽然有些冒犯，但大小姐，能……让我看看您的真正姿态吗，我是说为世人所知的那幅样貌，虽然很荣幸看见大小姐的真容，但现在我的力量还远远未能恢复，只有接触到更直观的线索，才能以此判断出一些信息。」
　　「我想，那对您应该也是存在意义和价值的。」
　　「又是卜术啊……看来你无论如何也不打算放弃呢，也罢……」
　　点点头，在燕尾辫少女带着期许和渴望的视线中，【御狐之面】轻轻盖上，将牧师小姐化作白发狐耳的巫女身姿。
　　「大小姐……」
　　几乎只是再度目睹那份身影的瞬间，便有热泪自燕尾辫少女眼角滚滚滑落，她用力抹去因激动而生的湿润，似乎拼命克制着径直拥抱上去的冲动，微微颤栗的手掌伸出，却只是搭在白狐小姐白嫩光滑的掌心之上。
　　「呜……大小姐，稍有得罪……」
　　唉。
　　心中微微叹息着，薇莉丝并未甩开对方，只是在保持充分警惕的同时，让那股似乎裹挟着淡淡因果味道的力量传入体内。
　　毫无疑问，眼前这自称玄枢，如今名为燕子的少女正在用她自己的方法展开卜算，虽然形式比当初独眼神相那会还更抽象一些，但考虑到对方或许曾是灵狐巫女的亲信，给予适当信任倒也并无不可。
　　毕竟薇莉丝已不比从前，对这些影响着因果未来的力量早都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如果对方是假借此举图谋不轨，她也随时都能察觉，并立刻做出反击。
　　好在想象中那些最坏情况的场景并未发生，燕子手中传来的力量没有四处乱窜，只是在双方肢体的接触点稍稍滞留片刻，便很快重新缩回体内，前者也随即收回手掌。
　　「已经可以了，大小姐。」
　　「这样就行了？你们这些相士卜卦的形式怎么一个比一个随意啊？」
　　燕子顿时面露苦笑。
　　「大小姐，您可是灵狐巫女啊，历人世已经无数岁月，身上缠绕的因果之力何等庞大，别说我还没有恢复当初实力，就算是全盛时期，玄枢也万万不敢过分窥探您命途天机的，刚刚只不过是在取巧验证一些事情而已。」
　　「呸呸呸，你才历经人世无数岁月呢……所以有什么发现吗？」
　　「嗯……」
　　谈到这点，少女很快变得严肃起来。
　　「既然大小姐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应该也不记得【遮天卜易法】这部您亲自传给我的独门秘术了吧，就用更直观的方式来说明好了。」
　　「您的身上，如今缠绕着两股截然相异又似乎同源的命途，竟然以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形式叠加在了一起，或许这正是大小姐沉睡至今并失去记忆的原因……」
　　「虽然我也只是窥视到了冰山一角的阴影，但那两股命途都极为强大，其中之一应该正是您当初所掌权能，而另一股却难以判断。」
　　「这种情况，在我所知所见中也是闻所未闻，因此我无法判断其好坏，和将会给您身体带来的影响，但以我对您的了解，这或许……是大小姐自主作出的安排吧。」
　　「说不定曾经的您……早已预料到了如今情况，既然如此应该不必过分担忧。」

第一百五十七章：向着墟海而行
　　「两份命途？」
　　斟酌着燕子口中的说法，薇莉丝若有所思。
　　「你说的命途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讲得再具体一点？」
　　「呃……大小姐连这方面的记忆都失去了吗，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不破不立吧？」
　　「我说，不会安慰人的话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哦。」
　　在牧师小姐重新摘下面具的白眼中，燕尾辫少女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转移话题道。
　　「咳，所谓命途，其实就是在生灵境界达到【隐仙】境之后，自然而然诞生的专属且唯一权能。」
　　「虽然我实际上只接触过大小姐一位真正的仙圣，但记得当初您曾经告诉过我，只有凝结出独属于自身的命途，生灵才能跨越凡世桎梏，脱胎换骨升华为仙。」
　　「因此，命途可以说便是每位仙圣最重要的根源本质，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了对方最显著的特点和能力，这样说您能理解吗？」
　　「哦……」
　　她说的，应该就是【神格】吧？
　　但……现在自己拥有两份神格吗？这不可能啊。
　　思索着，薇莉丝调出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角色面板，又重新戴上面具再度确认了一遍。
　　这份【面板】功能从穿越之初就始终伴随在她身边，虽然除了最基础显示和看看时间之外基本没什么卵用，但也的确能实时反映出薇莉丝的状态变化，以及身上装备着的道具情况。
　　且不提【神格】是唯一装备这点，即使她真不知为何拥有了两份神格，也应该会在角色面板上清晰显示出来才对。
　　但实际上，如今那上面依旧只存在【光耀】这唯一的神格，哪怕佩戴着御狐之面的时候也同样如此。
　　究竟是哪边搞错了呢？
　　罢了。
　　不论如何，这个燕子的出现虽然有些突兀，并且识破了很少有人知道的秘密，但对牧师小姐而言也不算一件坏事。
　　有了她，或许就能从更多角度直观了解到明曦曾经的情况，如果对方的那份敬爱的确表里如一，今后倒是可以考虑跟她多接触合作……
　　「虽然仍有不少事想与你谈谈，但为了避免时间太长引人担心，暂时就到此为止吧……燕子，这样喊你没问题吧？既然正巧碰上了，接下来我打算和你们一起进入无尽墟海，但我的身份……」
　　燕尾辫少女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去。
　　「大小姐，我都明白的，但关于我转生前的身份，也请您不要随意透露给无法信任之人。【玄枢】的时代虽然距离如今已过了千年，但说不定还有少量仇家存活下来，这件事迄今为止我只告诉了大小姐一人，连其他执行计划的伙伴都不知道。」
　　「其他伙伴么……好了，有机会再聊吧，该回去了。」
　　「是。」
　　……
　　一日后，薇莉丝等人与暂时达成同行关系的惊神宗众人，顺利来到了位于新川郡的无尽墟海入口。
　　当然，所谓的入口只是一种比喻，实际上那里的情况，远没有听起来这么简单。
　　「我说……从这里真的能进入无尽墟海吗？」
　　生有重瞳的惊神宗首席弟子上官弘作为代表，应上了黑发少女环顾周遭时的好奇和疑惑。
　　「只能说有机会吧，无尽墟海并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是完全脱离于古灵域存在的另一片天地。」
　　「那里与此世的交汇点不仅时断时续，而且会以近乎随机的形式在整个新川郡区域四处波动，只是惊神宗的师长提前测算到了此次交汇点出现的位置，我们才提前赶来等待而已。」
　　「欸……」
　　加起来超过十人的两方队伍，此刻正站在一片最高海拔不超过五百米的丘陵脚下。
　　作为新川郡区域内最为常见的地形，丘陵土坡在这里几乎随处可见，如果不是上官弘等人明确指出了位置，恐怕只看表面，谁也想不到传说中无尽墟海的入口竟然会显现在这种平平无奇的地方吧。
　　而且，如今来到附近等待的队伍，也远远不止薇莉丝四人与惊神宗两拨而已。
　　将视线自周围那些刻意站开了互相距离，零零散散，多至十余人，少则数人乃至形单影只的人士身上收回，牧师小姐已经不露声色做出了判断。
　　加起来恐怕得有上百人了吧，而且这片丘陵的宜入点肯定也不止眼前一处而已。
　　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吸引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地自各地聚集而来？
　　听薇莉丝随口道出心中疑惑，以上官弘为代表的惊神宗等人不禁面露怪异。
　　「薇莉丝小姐，你们也是奔着无尽墟海来的，难道连那里的传说都没了解过？」
　　「传说？」
　　悄悄打量向身边面色平淡的银发少女，见她似乎没在对方面前开口解释的意思，牧师小姐也只能含糊其辞道。
　　「我们的目标稍微有点不同啦……」
　　「是这样的薇莉丝小姐，无尽墟海，在传说中是由【灵狐巫女】亲自开拓而成，游离于冥府与阳世之间的本不存在领域。」
　　「那个地方是时至如今为数不多被证实的确存在，且与灵隐圣仙密切相关的秘境之一，其中很可能埋藏着灵狐巫女留下的秘密乃至传承，仅仅这点，就已经足够吸引天下强者纷至沓来了。」
　　被抢先一步做答，上官弘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身边的燕尾辫少女，大概是没想到向来沉默寡言的她居然会一反常态，主动替其他人如此长篇大论解释问题吧。
　　但考虑到燕子等人刚刚才得蒙这位外表看似稚嫩，实际上手段格外高明的神秘强者搭救，他也便很快释然，又颔首肯定道。
　　「不错，虽然无尽墟海由灵狐巫女亲自创造这点尚未得到明确证实，但已经不止一位从那里成功归来的强者表示，那片地区暗藏有诸多隐秘，与灵隐仙圣存在着千丝万缕的瓜葛，甚至有人直接从中获得了一些不可思议的至宝，秘术。」
　　「因此……无尽墟海的生还率虽然低至不到三成，却仍有许多知情者甘冒奇险，试图前往那片交界之地寻找机缘，毕竟若真能得到灵狐巫女所留的财富，哪怕仅是只鳞片爪，也足以让任何人一步登天，位居古灵域之巅了。」
　　又一名惊神宗弟子随即出声应和，语气中却是难以掩饰的憧憬和期许。
　　「是啊，那可是更在传说中四圣兽之上，整个古灵域的真正守护者，引渡亡魂的灵狐巫女啊，那位殿下至今都未留有任何传承，一定是将其留在了更加神秘莫测，凡人难以触及的地方……就比如这无尽墟海。」
　　「那足以超越生死，跳出阴阳的力量，谁又不渴望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雾中海
　　似乎觉得这番说法有些过分虚妄，那名为穆泽的惊神宗带队师长无奈补充道。
　　「让各位见笑了，话虽如此，我惊神宗组织弟子探秘无尽墟海的真正目的，其实也只是为了磨砺其实力，意志和配合能力，并非真抱着能从墟海中找到什么惊天传承的念头。」
　　「毕竟那地方我宗前两代人早已走过不止一遭，虽然谈不上了若指掌，却也算得上熟门熟路，机缘虽有，却万难碰上一次，即便真出现了，往往也伴随着更大的危险……」
　　「呵呵，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听对方这样说着，薇莉丝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说起来，惊神宗到底有多少人啊？像他们这样年纪轻轻就实力不错的弟子，应该没那么好找吧？」
　　穆泽微微一笑。
　　「薇莉丝小姐说的一点不错，实不相瞒，本宗两百余年共传三代，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余人而已，各位目前所见，就是宗内现存的全部弟子了。」
　　「哦……」
　　并未因其少到可怜的人数而嗤笑，牧师小姐反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个惊神宗……恐怕背景很不简单呢。
　　初次遇见他们时，上官弘在茶肆中毫不畏惧呵斥那些黑麟军的事，薇莉丝并没有忘记，而黑麟军，则是东元崎国护国五元宗中墨宗麾下的正规部队。
　　对于以护国五元宗加东元圣宗大联盟为绝对领袖的东元崎国，即使达不到西元灵国灵卫军那种特权极高的程度，黑麟军也完全可以算是国家顶尖，乃至最精锐的部队之一。
　　但惊神宗这些人当初面对他们时，却并未显得多么紧张或慌乱，反倒给薇莉丝一种像是上层考核下级的态度。
　　算了，也不必过分深究。
　　反正薇莉丝小姐又不是古灵域本地人，这些当地势力之间爱怎么整怎么整好了，只要不影响她通过【四圣选仙大典】登上灵隐仙岛，都可以装作没看见。
　　实在好奇的话找个机会问问燕子就是，她对此绝对是有所了解的，否则也不会选择加入惊神宗了。
　　闲谈间，些许肉眼可见的变化，渐渐笼罩向了汇聚于此，等候着无尽墟海开启的众人。
　　「哦？终于来了吗。」
　　黑发少女抬起头，打量向周遭逐渐弥漫而起，令视野愈发模糊的浅白雾气，却并未显得多么惊讶。
　　她只是后退半步，与己方等人重新汇合，顺便拉住了某位银发少女比她略大一号，却同样修长细致的玉手。
　　「痕，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我太远，我会保护你。」
　　「……嗯。」
　　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被这样强硬地握紧，痕小姐下意识皱了皱眉，但终究还是没有挣开对方，反倒在某猫娘小姐略显的怪异眼神中，轻轻哼了一声以作回应。
　　「各位，我们要准备进山了，这片雾的深处，便是通向无尽墟海的隐藏道路，请务必牢记之前提到的注意事项，如果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已经无法找到同伴踪迹，千万不要勉强，尽快打开明灯脱身回到外界吧。」
　　说着，穆师总是面带平淡笑意的脸上，难得浮现出几分郑重之色。
　　「我再强调一遍，无尽墟海看似广袤无垠，实际却离冥府只有一线之隔，如果误入真正的三途之内，可就再也回不来了……这并没有在开玩笑。」
　　与身边三人对视一眼，牧师小姐没有再多磨叽。
　　「走吧。」
　　与陆陆续续走向山中的众人一道，薇莉丝等人踏入真正被薄雾笼罩的丘陵之中，很快消失了踪迹。
　　山中雾气渐浓，周围的能见度也变得越来越差，虽然牧师小姐在旅行途中已经见过了好几次类似情况，但这一回却又另有差异。
　　通常而言，雾只是水汽在空中凝结起来的细小水滴或冰晶等漂浮物，但实际上无论之前面对【南灾】那次，亦或灵蝶峰中用以遮挡视线的云雾，都是以某种能量直接凝聚而成的另类之物，本质上，其实并不能算作真正的雾。
　　但在这片新川郡的无名丘陵中，弥漫而起的雾气似乎的的确确是一种真正的自然现象，甚至行走其中，薇莉丝已能明显感觉到空气湿度的不断上升，浓雾本身也并没有携带任何能量。
　　然而，这般平平无奇的正常，由纯粹【巧合】孕育而成的变化，本身便是一种最大的不可思议。
　　「小空，这里的空间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
　　听见黑发少女的低声询问，正与怀中白猫一起好奇打量周遭的猫娘小姐转过头来，同样以只有她们自己能听见的音量随口应道。
　　「没有啊，空间很稳定，并不存在与另一片空间相连的痕迹，更没有被封锁之类，如果想的话，现在我随时都能将向外界展开传送，回到进山之前的那片地方。」
　　「嗯……」
　　既然在场大概实力仅次于她，并且精于空间手段的小空给出了这般答复，薇莉丝也终于能彻底确定自己的猜想。
　　这雾，真就只是普普通通的雾，一种常见的自然天象而已，并不是因为这片地区藏匿有某种法阵，在能量驱使下人为形成的。
　　而新川郡多丘陵地带，背阴处湿气沉厚，在这种靠近凌晨的时分，也完全符合了雾气自然滋生的条件。
　　奇怪……总不会是惊神宗的人搞错了吧？
　　但就算他们失误了，外面还有那么多提前等候在附近，此刻同样已经先后入山的三教九流之人呢，不可能所有人同时弄错地方啊……
　　思索着，牧师小姐又将视线转向身边另一名 「向导 」 。
　　「慕容云，你之前进入……嗯？」
　　等等，慕容云呢？！
　　黑发少女瞳孔微缩。
　　那家伙……明明刚才还在她们身边来着，怎么眨个眼的工夫就消失不见了？
　　而且从头到尾，薇莉丝都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简直就像走着走着对方直接原地蒸发了一样！
　　不对，不对……的确有那么一个瞬间出现了某种奇异的变化，但那并非空间波动，而且存在的间隔太短了，所以她才没有给予足够关注。
　　那是什么？
　　顾不得藏拙，牧师小姐果断散出 sp，辅助已经不太清晰的视觉，共同观察起了周围情况。
　　惊神宗众人还在不远处的前方行走，数量也一个不少，但慕容云那家伙的的确确已经不在此地，甚至于，小空和痕也在几乎同一时间察觉到这点，默契停下了脚步。
　　与薇莉丝对视一眼，银发少女若有所思。
　　「看来，他已经进入【无尽墟海】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消失的摆渡人与【海】
　　「出什么情况了？」
　　注意到后方异动，始终保持着视线可见度距离的惊神宗等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停下脚步快速聚拢，听闻薇莉丝简要说明，那似乎曾经进入过无尽墟海的穆泽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
　　「薇莉丝小姐，这位慕容先生身上……可是背负有某些传承？」
　　「哦？」
　　牧师小姐以问代答。
　　「你怎么知道？」
　　环顾着周围愈发厚重的白茫茫雾霭，穆师沉吟道。
　　「其实在很久之前，无尽墟海并非如现在这么危险，需要以碰运气的方式来择机进入，当时有那么一批群体，他们传承着来自上古的某些使命，为灵狐巫女看守无尽墟海的入口，被世人称作【摆渡人】。」
　　「【摆渡人】身份神秘，数量，情况更是无人可知，但他们似乎通过某种方法获得了自由通行无尽墟海的权力，可以更容易地穿行于两界之间。」
　　「每逢墟海开启之时，便会有摆渡人出现于入口附近，筛选并接引符合条件的入海者。」
　　「像我们如今这种入海方式，在当时其实被称作【偷渡客】，并不受到无尽墟海承认和欢迎，生死由命。而如果是在【摆渡人】接引下进入墟海，就可以主动避开许多危险区域，生还率几乎能达到百分之百，非常的安全。」
　　「但大概是在一百多年前吧，古灵域之中爆发了范围巨大且诡异的惨祸，某种来源不明的可怕力量突然出手，将当时整个世界各处大大小小数百家宗门一夜灭尽，而据统计，在那场灾祸中死亡，失踪的人数达到了数万以上。」
　　「这场可怕灾难的真相至今仍未查明，但正是那时起，无尽墟海不知为何再也没有了【摆渡人】接引，人们寻不得门路，便只能像现在这样冒着巨大风险，凭肉身强渡墟海。」
　　「后来学者复盘整个历史过程时，渐渐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认为【摆渡人】的传承或许就隐藏在那被灭绝的数百家宗门之中，可能是其一，也可能数家。」
　　「而行凶者应该是无法确定真正的【摆渡人】究竟藏在哪家宗门，便残忍地将所有怀疑范围内的传承尽数灭绝。」
　　「那件事的全部始末原来是这样……」
　　与身边两位少女对视一眼，薇莉丝并没有对此过多评价，只是追问道。
　　「所以，你觉得慕容云身上的传承或许与【摆渡人】有关，所以才能第一时间进入无尽墟海？可是那个神秘势力究竟是谁，又为什么不惜这样大动干戈，也要消灭【摆渡人】呢？」
　　穆泽摇了摇头。
　　「我也只是如此猜测而已，至于后面那点，更是古灵域诸多学者和门派至今仍在寻找的答案，毕竟能这样在一夜之间同时灭掉数百家世界各地大小宗派的可怕力量，对于任何势力来说都无疑是悬顶利剑，谁又不忌惮呢。」
　　「但一百多年过去，那事至今也没能调查出个所以然，偶尔有谁捕捉到些许线索，也很快就会神秘地人间蒸发，渐渐的，就成了一桩千古悬案……」
　　「不过关于对方为何要针对【摆渡人】，以我个人看法来说……可能是想夺取他们手中的某些东西，又或者不愿意看到世人轻轻松松进入无尽墟海，获得有关灵狐巫女的什么东西吧。」
　　「如果以这个方向推测下去，对方真正想要针对的目标，说不定其实是灵狐巫女本尊。」
　　「针对灵狐巫女的力量吗……」
　　沉默片刻，黑发少女却反而面露笑意。
　　「虽然【摆渡人】消失了，可这无尽墟海，却依旧并未成为绝地呢。」
　　上官弘点点头，其重瞳之中似有隐约盛威渗露而出。
　　「虽然我们至今都不知道那神秘势力究竟是谁，但对方不惜暴露自己也要以这种方式强行灭绝【摆渡人】，本身便已说明了很多问题。」
　　「灵狐巫女作为古灵域的守护者，她的敌人就是古灵域的敌人，既然是敌人，我们又岂能让对方如意？」
　　「呵……」
　　无奈地摇了摇头，牧师小姐继续向前而行。
　　「走吧。」
　　虽然提前消失了踪迹，但进入无尽墟海的方法，慕容云其实很早就告诉过薇莉丝等人。
　　听。
　　去倾听【海】的声音。
　　虽然给人感觉有些天方夜谭，但据其所说，每当这大雾渐渐升起的时候，行走于其中的人们便会随着视线不断丢失，获得更加敏锐的听觉，只要凝神去听，就能在合适之处捕捉到【海】的声音。
　　听见这声音，便代表你已经临近了前往墟海的道路。
　　闭上眼，循着那浪潮之声的指引向其愈发清晰的方向行走，就能抵达传说中并不存在于古灵域的【无尽墟海】了。
　　虽然这种宛若规则怪谈一般的说法，听起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初闻之时甚至令薇莉丝小姐生出 「这家伙不会是在忽悠人吧？」之类的心思，但随着慕容云在她眼皮子底下活生生消失，以及不断接触到的与灵狐巫女相关的各种离奇之事……
　　那样怪异的规则，似乎也添上了不少可信度。
　　在漫无目的行走许久之后，她真的听见了。
　　宛若浪潮席卷而起，拍打在【海】上的声音。
　　「哗啦 ~哗啦 ~」
　　明明周围依旧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又或者幻觉，梦境之类的魔法痕迹，但薇莉丝的确清晰捕捉到了这本不该出现于山峦内地之中的奇妙声音。
　　就像一面无形的镜，她站在镜的外侧，而另一侧，却是被隔绝开来的另一个世界。
　　「薇莉丝。」
　　始终被握在掌心的粉嫩柔荑随着轻呼渐渐收紧，显然，痕也已经听见了那几乎微不可觉的海浪之声。
　　「你在紧张吗？」
　　银发少女并未逞强。
　　「有一点……因为那里面的情况，我【看】不清。」
　　「这样啊。」
　　点点头，薇莉丝反向握紧了少女柔若无骨的玉指。
　　「放心，我会保护你。」
　　「等等等等！那我呢？！」
　　回头看了眼急急忙忙凑上来的某猫娘小姐，牧师小姐一时哭笑不得。
　　「以小空你的实力，应该还不需要我时刻保护吧，算了算了……喏。」
　　空闲着的另一只手伸向已经在疯狂明示的对方，被单手圈着白猫的空小姐立刻攥住，甚至猫娘小姐还得意洋洋般悄悄瞪了某银发少女一眼，可惜并未得到后者的理会。
　　最后看了眼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并开始向前方移动的惊神宗等人，薇莉丝深吸口气。
　　「那么，要进去了。」
　　「嗯。」
　　「出发！」
　　「哗啦 ~哗啦 ~~~」
　　海浪之声，将耳畔尽皆席卷。

第一百六十章：阴影的汇聚
　　薇莉丝是一个很讲 「科学 」的人。
　　对于任何看似匪夷所思，无法用常理来判断的事物，她都倾向于其中必然蕴含着合乎逻辑的原理，并会不遗余力去搞清楚。
　　这次也不例外。
　　在这种完全未知的环境下，她可不会老老实实放弃感知，将希望寄托在那些虚无缥缈的规则怪谈中。
　　虽然的确闭上了眼，但 sp却代替她的视觉，始终监视着周围的一切。
　　耳畔海浪之声愈发清晰，但实际上，她们仍然手拉着手行走在浓雾缭绕的山丘之中，并没有什么空间通道，次元裂缝之类东西突然出现，将少女们吸入其中。
　　直至，那声音仿佛已经近在咫尺，澎湃浪花甚至要打上身体，冲刷衣襟的瞬间！
　　她抬起步子，再度落下……
　　已然踏于彼世。
　　「啊……」
　　这一刻，薇莉丝突然明白了。
　　这片天地 ——【无尽墟海】的真相。
　　真叫人惊讶……
　　竟然还有这般巧夺天工的用法。
　　薇莉丝不确定这里是否就是无尽墟海，但至少她此刻落足的此地 ——是某位神明留下的神国。
　　神国的一角，就如同当初魔神奥莉薇娅留给提耶露的圣地，蕴藏着独属于那个境界之上的深邃权能。
　　并非【魔力】，而是……【轮转】，一种有些抽象，感觉捉摸不透的法则，轮转二字，也只是薇莉丝第一时间能想到较为贴切的形容词。
　　而这片神国被切割和设计的手法之精妙，更远胜于她在万魔群山幻界所见，以至于拥有同一等级力量的牧师小姐，都被是直到刚刚才理解其中蕴藏的奇思妙想。
　　曾经留下这块神国的神明应该是设定了类似程序一般的逻辑，只有满足某些特定条件的情况下，它才会自动显现于现世，并将外人带入此地，就像神国降临，两个世界互相交叠，又再度分离那样。
　　这是纯粹的【规则】，所以，并不需要任何空间魔法或其他东西的辅助。
　　如果不是刚刚那一闪而逝的波动，让薇莉丝小姐想起了自己召唤神国时的情况，恐怕她也无法意识到这份真相吧。
　　「……」
　　轻轻松开身畔两名少女的手掌，牧师小姐将周遭景象映入眼帘。
　　是海，却又非海。
　　「哗啦哗啦 」的声浪，总会让人因此联想起海面上波涛汹涌的澎湃，可事实上真正踏足于此之后，薇莉丝才意识到那声音并非海水冲刷岸堤而来，而是无数花朵在风中摇曳之时，互相碰撞带来的声音。
　　花海。
　　鲜红色，如血般娇艳的花朵在此蔓延成海，直至无穷尽处的远方，暗沉的天空无日无月，如同迟暮黄昏，却将悠扬古老的风带来身边。
　　「世有冥，冥府之畔，三途彼岸……花开如血，目至远……」
　　熟悉轻吟之声自身畔悄然响起，白衣中年立于彼岸花海之上，面带微笑。
　　「各位，欢迎来到【无尽墟海】。」
　　……
　　「就是这里了。」
　　新川郡，望溪盆地之中，几道诡异莫测身影正聚集在一起，静默环顾着周遭。
　　它们有的将自己身体以兜帽和长袍掩盖，有的甚至毫无掩饰之意，直接将那迥异于人类的鳞片，毛发或肢体暴露在外，身高与体态更千奇百怪，几乎难以用较为妥当的措辞来描述其形貌。
　　怪物们怪诞的视线在盆地真功夫游曳旋转，似乎想要寻找什么，但它们失败了。
　　良久，其中之一开口，以有些艰涩生疏的古灵域通用语沉声道。
　　「你们……也收到了【无名】的信号？」
　　众怪纷纷颔首，或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表达着肯定之意，又有一者随即接口。
　　「这里的情况，与她描述中差异很大，我们或许受骗了。」
　　一众身影顿时议论纷纷。
　　「【无名】从不说谎，或许是后来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得不改变计划吧。」
　　「哼……原来那家伙一直藏在这里，难怪大伙怎么都找寻不到，明明说好要分享突破天阻的方法，在一起向那座破岛报仇，她却突然玩起了失踪，让我们苦等这许久，当真可恶！」
　　「不不不，【无首】，这你就错了，从如今情况来看，【无名】当初很显然是突遭强敌，被强行封在此处的，直到最近才终于能够散出信息，让我等赶来救援。」
　　「哦？谁能有此手段？」
　　「这还用说吗？能那样悄无声息将【无名】镇压，只可能是灵狐巫女亲自出手吧。」
　　「……」
　　提到这个名字，众怪瞬间静默下来，面露冷意，又似乎对其代表的存在深感忌惮一般。
　　少顷，其中之一才再度开口。
　　「不必担心，灵狐巫女已经一千年未曾现身，或许早就死在了我等恩主手中，而今大世再临，她手下那座破岛和喽喽对古灵域的各方面约束力也将大幅减弱，我想【无名】正是因此才得以脱困吧。」
　　「就算你这么说，但她人呢？明明说好了会在此地蛰伏待机，等我们一齐赶至便助她彻底脱困，共谋大事，结果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别着急，我能感受到此地残留着的某种力量痕迹……哦，找到了，在这里。」
　　某道以黑斗篷遮蔽了全身的存在睁开闭合许久的眸，径直来到不远处某片山壁之侧，以手中短杖拂过其表面，那上面的石块便大片大片碎裂坠落而下，露出内部通向某处的米宽洞口，与从山石内部渗透而出的某种金色光幕。
　　那光幕阻挡住了入口，看起来仅有半寸厚度，也并未显现出过多光芒与纹路，就像平平无奇的金色蛋壳，似乎只要受到外力敲击就会立刻破碎一般。
　　「嗯……看来，这里应该就是【无名】曾经提到的封禁之地了，但这金光又是什么？之前她似乎并未提过有这样一种东西存在吧？」
　　面对同伴的质疑，那找到了入口所在的斗篷身影只是摇摇头，巧妙将话题抛回。
　　「这恐怕就是导致计划出现变数的原因，我不擅攻坚，交给诸位了。」
　　「哼！都给我闪开！」
　　那始终在大吼大叫，浑身刚毛竖立，肌肉隆起，身高足足三米开外，却没有头颅，唯独腹部有着一道血盆大口的怪异生物大步踏上前来。
　　「区区龟壳而已，老子最爱打的就是这种东西！看我一下子把它砸烂！」
　　它握起接近孩童头颅大小的恐怖铁拳，右臂之上筋肉瞬间爆涨，一击未出，拳势便宛若飓风澎湃而起，威压与霸道如龙卷般直冲天际，直吹得身后众怪衣襟猎猎作响！
　　「呼呼呼呼！！！！」
　　天空之中顷刻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毫无疑问，这连天象都为之改变的蓄力已经远远超出凡人之境，触摸到了【法则】的些许边角。
　　如果用古灵域上下四境的分层来判定，那便至少是【化极】之上的恐怖实力，足以靠只身屠灭一城，举国之力方可抗衡。
　　如此石破天惊的一拳若绽放开来，别说是这看起来薄弱可欺的结界，哪怕是其后的整座盆地山陵，都将在巨力之中碎裂为两半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唯独防御我还是有些信心的
　　无首巨汉的蓄力并未持续太久，仅仅片刻，那仿佛足以开天辟地的拳锋之前，便已绽放出恐怖漆黑龟裂，似乎就连空间也无法承受那积蓄至巅峰的拳意，即将破裂开来！
　　于是，它重重踏前，仅仅带起的反震之力，便令地面在脚下爆开足足数米直径的圆状凹陷，拳意狂涌！
　　「蛮拳 ·开天式！！！」
　　飓风呼啸，宛若远古蛮兽仰天长嚎的凶威在这一刻达到极致，迸发开来！
　　「嘭！！！！！！！！！！！」
　　那肉拳毫无花哨地正面轰上金色结界，带起直冲天际的尖锐而狂野爆鸣，砖石飞溅，地动山摇，整个望溪盆地似乎都在这一击的余威之下隆隆颤抖着。
　　「咔……咔咔……」
　　细密裂痕，渐渐在单薄的金色屏障上蔓延而起，似乎随时都会破碎开来。
　　「哼哼，不过如……」
　　无首怪人腹中巨口处带起几声不屑冷哼，正准备再补上一拳，彻底将其击溃，然而下一刻那帷幕之上，却突然闪耀起大片金色光芒！
　　无数纷杂而玄奥的符文悄然自结界表面浮现而出，宛若一颗颗镶嵌在阵盘上的明玉，它们流动，震颤着，又化作更加圆融的整体，带来远远远远超过先前无害伪装的恐怖威压！
　　并爆发开来！
　　「不好！无首快……」
　　「嗡！！！！」
　　还未等同伴提醒，恢弘之力便瞬间喷吐开来，那刚刚一拳砸在结界上的无首怪人连怒吼或哀嚎都来不及带起，整个左拳便已寸寸爆裂，又已倒飞而出，如极速弹射的导弹一般，顷刻跨越整个望溪盆地南北，狠狠撞入对面的山壁之中！
　　「轰隆隆隆隆隆隆！！！！！」
　　更加剧烈的地动山摇晃荡开来，仿佛被这股迸发之力所牵引，眨眼间，更加浓郁的的黑云已然密布天际，电闪雷鸣，仿佛将要有天罚落下，惩戒那试图冒犯神威的狂妄之徒一般。
　　片刻寂静后，众怪陷入了混杂着惊愕与震撼的混乱之中。
　　「刚，刚刚那是什么？」
　　「无首竟然被……」
　　「快！去看看【无首】死没死！没死就把它带回来，情况不对劲，要撤了！」
　　「嗯！」
　　两道身影立刻纵身而出，向无首怪人消失的山壁深处冲去，而那发号施令，刚刚出手找到了此处结界位置的兜帽身影，却与其他怪物一起重新将凝重视线投向了金色结界所在。
　　光纹律动，被外力攻击彻底激活原本形态的结界宛若活物一般，节奏性地释放出一股股令人颤栗般强横威压，独属于【法则】的气息澎湃翻涌着，先前被打出的裂痕更是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无人可懂的玄奥文字在帷幕间闪烁出明亮光辉。
　　「这是……那个境界的力量，怎么可能，在我等恩主的力量下，古灵域应该早就没有真仙存在了才对……」
　　另有一身影沉声道。
　　「无论如何，动静已经闹太大了，这样强行轰击结界，留下此禁的存在肯定已经察觉到情况，先撤退吧……还没到彻底摊牌的时候。」
　　「嗯，等它们把【无首】找回来就……嗯？【无心】，你怎么了？」
　　被它称作【无心】的，是一名同样身材与人类相仿，以斗篷和兜帽掩盖了身形的神秘存在，但从其体型勾勒出的隐约轮廓中，却能看出大概是一名女性个体。
　　它似乎相当沉默寡言，气息也分外微弱，之前从未参与到众怪的讨论中来，但此刻，却不知为何突然剧烈颤抖着，连本该清脆悦耳的声音都变得如同悲鸣一般。
　　「是她……是她啊！！又是她！那个怪物，阴魂不散的怪物！她，她又来杀我了！！！」
　　「你冷静点！说清楚怎么回事！？」
　　同样披盖着斗篷的为首身影一把按住【无心】肩膀，在争执中，后者的兜帽跌落下来，露出一张清秀可人的娇嫩脸蛋和粉色长发。
　　然而，那张脸上早已失去了全部血色，近乎死人般苍白，仿佛看见某种极端恐怖，难以抗衡的远古凶兽一般。
　　它绝望的呢喃，随着雷鸣飓风升上天际，消散而去。
　　「会死，都会死……我们不可能赢得了那样的怪物……」
　　……
　　「嗯？」
　　行走于如血般殷红的花海之中，黑发少女突然抬起头来，若有所觉般看了眼某个方向，眉头微挑。
　　「怎么偏偏挑在这种时候……」
　　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神色的异动，痕小姐出声询问道。
　　「怎么了？」
　　「哦……没什么，可能是哪只不识路的阿猫阿狗不小心撞上了别人家房门吧，我回头再去看看就好，暂时不用管它们，唯独防御我还是有些信心的。」
　　似乎是听懂了牧师小姐这番模棱两可话语中的含义，银发少女微微皱眉，但见前者依旧淡定的模样，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
　　「好，那就听你的。」
　　距离众人进入无尽墟海内部至今，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此期间，薇莉丝等人一直在慕容云的带领下，于这片彼岸花盛开如海的奇异之地行走着，最初惊讶之后，倒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环境。
　　「话说，咱们大概还要多久才能抵达开天门的遗址啊？而且不是说这里挺危险的嘛，怎么到现在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
　　似乎早对此地轻车熟路，不仅最初提前进入，在内部等候众人，期间也一直担负着引路工作的白衣中年摇摇头道。
　　「薇小姐，无尽墟海和现实世界是不一样的，这里的空间乃至时间，在尺度上都十分模糊，并不存在一个准确的定位，在下虽然大概能找到方向，但在真正抵达目的地之前，也很难给出准确的答案。」
　　「至于为何至今都平安无事，当然是因为在下始终在规避那些危险区域了，难道您觉得遇见强敌才是好事吗？」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啦……这样说起来，惊神宗那帮人跑哪去了？明明他们是跟我们差不多时间进来的才对啊。」
　　抱着怀中始终安安分分，没什么存在感的白猫，小空四处打量了眼，随口道。
　　「应该是正巧掉进墟境里面了吧，或许我们早就已经路过也说不定呢。」
　　「墟境？」
　　见似乎只有某牧师小姐面露不解，导游先生主动接上话题，笑着解释道。
　　「薇小姐有想过，这片空间为什么会被叫做【无尽墟海】而不是【无尽花海】吗？」
　　「这里除了彼岸花什么都没有，我开天门的遗址，总不可能直接建立在这种环境之下吧，只要明白了这点，墟境之说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他蹲下身，指了指脚下一朵似乎随处可见的殷红彼岸之花，却并没有真正拿手去触碰。
　　「您来瞧瞧，从这花的花蕊之中，薇小姐能看见什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埋葬世界的墓园
　　「花蕊……？」
　　顺着白衣中年的示意，牧师小姐撩起长袍蹲下身去，第一次仔细打量起了这些她之前并没有过多注意，放眼之处何止千万的血色之花。
　　彼岸花，灵狐巫女的象征，被认为无尽墟海与前者存在直接关联的重要因素之一。
　　这是一种现实世界并不存在，造型尤其独特的奇花，美则美矣，真要说来却显得有些妖异。
　　除去那殷红如血的色泽与气质，这种花的结构也很奇特。
　　其共分成内外两个部分，外部纤细修长的花瓣向四面八方毫无保留绽放开来，宛若展露出自身一切美好，诱人心魂的绝美之华，但内中相对宽厚短小的瓣却向中央收缩聚拢，紧密将核心之处的花蕊遮掩保护着，呈现出两种完全相反的极端。
　　其中寓意姑且不谈，但将注意力集中在那被遮掩包裹着的花蕊之上后，薇莉丝的确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那里面有一团被封存着的 「能量 」 。
　　少女头也不抬问道。
　　「这是什么？」
　　「古有借喻【一花一世界】，其实那说法并非信口开河，而是有所考证的，薇小姐，这便是【墟境】。」
　　白衣中年站起身来，视线向着四面八方的血色花海扩散而去。
　　「事实上，无尽墟海中的每一朵彼岸花，都代表着一座墟境，一处失落的所在，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世界的世界，而这里，便是埋葬着它们的墓园，【世界】的墓场。」
　　「我并不清楚它们由何而来，但开天门已经所剩无几的古籍之中，的确是这样记载的。」
　　「这样啊……」
　　见黑发少女只是盯着那朵微微摇曳的血色之花，随口应声后便再度沉默不语，慕容云很快面露无奈。
　　「看起来，薇小姐又想以身犯险，做一些合乎您风格的事了。」
　　「不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墟境无主，任何人都有资格进入其中，只是在真正身临墟境之前，除非曾经有过入内经验，否则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一处怎样的所在。」
　　白衣中年苦笑着解释道。
　　「先前，在下始终带领大家沿着已经探索过的路线前进，就是为了避免误入陌生墟境遇到危险，但薇小姐如今看到的这朵……」
　　「呵呵，就是要神秘才有意思嘛，保证安全的我还不想去呢。」
　　与近侧同样蹲下身来的两名少女对视一眼，薇莉丝小姐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笑容。
　　「择不如撞，居然有缘那就这朵好了，我要如何才能进去？」
　　「您……唉，好吧。」
　　自知多说也是无益，慕容云微微颔首道。
　　「其实很简单，将身体触向彼岸花的中央，接触其中代表着墟境的力量，不要抗拒传来的那份牵引，只要是被许可访问的墟境，自然而然就能进入其内部了。」
　　「但在下还是有必要提醒薇小姐一句，入墟境易出墟境难，每一座墟境的情况和离开方式都各自不同，原则上是不推荐毫无准备就进入其中的，您真的考虑好了吗？」
　　「行了行了大叔，你怎么越来越啰嗦了……不过保险起见，这次就我一个人进去吧，你们都留在外面等着就好。」
　　见黑发少女突然将她们排除在外，灵女殿下忍不住皱了皱眉，小空也立刻大声反对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有我在，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也能强行破除空间离开，让这两个没多少战斗力的家伙在外面留守就完全足够了吧？！」
　　「怎么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感觉我被看扁了啊……」
　　薇莉丝小姐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听着，独自进去并不是因为担心会遇上麻烦或者回不来，只是人太多的话有时候难免束手束脚，反而不利于发挥，而外界这边情况难测，也得留下足够力量守护，以免发生意外才行。」
　　「小空你的真实实力并不比我弱太多，所以比起跟着我打酱油，留下来保护他俩才是最合理的选择，能理解吗？」
　　「可……」
　　「好了，就听薇莉丝的吧。」
　　猫娘小姐还想说些什么，但痕却已上前半步，主动拍了拍她的肩膀，二女同样呈现为瑰丽银色的奇异美眸在空中交汇片刻，虽然稍作迟疑，但小空也只能无奈点了点头。
　　「好吧，那你千万别逞强。」
　　笑着比出个大拇指，牧师小姐又熟练地插了几面旗子。
　　「放心放心 ~只是随便在路边选的一个墟境能有啥危险？咱也不至于那么倒霉，上来就抽到地狱难度吧？。」
　　「你还是别说话了……」
　　「嘿嘿 ~」
　　简单缓和过气氛，薇莉丝便不再犹豫，稍稍静下心去，按照慕容云之前说明的那样，轻轻将白嫩青葱的指尖点向血色彼岸之花的中央。
　　「哗 ~哗 ~」
　　微风袭来，闭合着的血色花瓣仿佛受到触动，竟如同含羞草般轻轻扭动着，将那缕 「能量 」存在着的中央嫩蕊舒展，一缕被封存许久的气息溢散而出，萦绕着少女指尖轻盈律动。
　　感受到那股力量的存在，薇莉丝闭合眼睑，将意念灌注其中，接受了这来自未知之地的神秘邀请。
　　「嗡！」
　　下一刻，光芒突兀暴涨开来，将少女周身笼罩。
　　她的身影，就此消失于血色花海之中。
　　「……」
　　留守的三人面面相觑，亦只剩无言。
　　……
　　寂静与虚无，将少女的感知笼罩。
　　薇莉丝睁开眼，银蓝色的眸光落向周遭，面露思索。
　　「……这就是那片墟境的内部吗。」
　　少女抬头仰望天穹，却只看见一片晦暗，仿佛陷入比黄昏更加暗沉的幽夜之中。
　　很显然，她现在并不仅仅只是缩小了身体，进入那朵彼岸花的花蕊之中而已。
　　神国内部的空间，根本无法以常理来判断。
　　快速梳理着手头情报的同时，牧师小姐也不忘继续观察周边环境。
　　她抬手点燃一团微光，将身边照亮。
　　这片墟境，似乎相当破败，或者说……死寂。
　　脚下大地是干燥开裂的黝黑石块，偶尔看见的枯死老树还能辨认出些许轮廓痕迹，但早已失去了生机，比无尽墟海更加昏暗的天地中不仅没有光照，甚至连虫鸣鸟啼，乃至于风的声音都听不见。
　　这让薇莉丝不禁想起了，当初在碧空之国接触过的深渊世界 ——艾卜司。
　　但，这里的情况更加严重。
　　如果说艾卜司是濒临毁灭的凋亡世界，如同垂垂将死的老者，这片墟境便更胜前者，是已经彻底失去生机，别说光芒，连温度变化都已彻底停止的，死后的世界吧。
　　「世界的……墓场吗。」
　　有一点，薇莉丝不太认可。
　　哪怕仅仅作为残骸，这里也很明显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因为此地幅员不过千里，真正的世界怎么可能会这么小？而且慕容云之前也说过，每个墟境之中的情况各不相同，或许这里只是偶然，并不能代表其他墟境也一定如此破败。
　　思索着的时候，毫无保留扩散开来的 sp，已经将这片广袤又渺小之地尽皆笼罩，跳过漫长的寻觅过程，为牧师小姐找到了其中最为特殊的 「特异点 」 。
　　两片白羽悄然自背后伸出，将少女送上寂静无风的晦暗天空，远行而去。
　　再度落地时，她已站在这片墟境唯一残存的的建筑之前。
　　无数形貌不一的残破石块四散堆积在相当面积的大地之上，遍布着衰朽斑驳，其中高处甚至叠起至数米开外，如此之多的石料，应该是曾经某座格外宏伟建筑的一部分。
　　而这些碎石中央，仍留存着那栋建筑高达二十余米开外的破烂残骸。
　　「……」
　　如果只看圆柱形底座的直径，这栋建筑的规模恐怕更在混沌大秘境的【饕餮】身躯之上，全盛时期大概能容纳几万，乃至几十万人毫无压力地住在里面吧。
　　如果薇莉丝没猜错，那应该是一座塔。
　　崩毁的 「塔 」 。

第一百六十三章：新日
　　在岁月侵蚀下，这座高塔早已看不出最初的痕迹，但即使残存的这部分，也能让人感觉到那一定是相当伟大而杰出，曾令无数此地生灵为之骄傲的艺术珍品。
　　但就是这样一座本该直入云霄的高塔，却被某种巨大力量硬生生折断，坠落的主体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有些早已风化成碎石，有些却还能勉强辨认出曾是那座断塔的一部分。
　　而剩下那不过数层之高的底部残余，也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华丽，褪去漆色，只余腐朽破烂的内壳，就如同这座墟境一般。
　　若非此地连风都已不再吹拂，这剩余的塔基恐怕也早就难以保全了吧。
　　「……」
　　沉默片刻，薇莉丝向着那座断塔之下走去。
　　「啪哒，啪哒，啪哒，啪哒……」
　　短靴在干枯大地上带起富有节奏般悦耳之声，化作这片寂静世界之中唯一的鼓声乐点，为绝对死寂的空旷添上几分本不该有的活力。
　　那清脆之声化作涟漪，在空洞绝望的墟境中扩散开来，仿佛沉寂已久的生命，终于此再焕光彩……
　　也令某些同样早已不再活跃的 「生物 」 ，苏醒过来。
　　「咔啦……」
　　几块碎石，自路边一座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墩表面落下，碎裂在地。
　　少女停下脚步，并不意外地默默偏过视线。
　　「咔啦……咔啦啦啦……」
　　越来越多的石屑坠落而下，无基质的朴素外壳渐渐剥落，显露出内中之物的真容。
　　即便早已有所预判，她亦不禁微微皱眉。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被尘封于石桩之中的存在，的确是一种生物。
　　但又无法被称之为生物。
　　它浑身上下包裹着如甲壳般密不透风的铠质，倒刺密集，狰狞恐怖，身高足有两米开外，近似于脑袋部位的头颅之上，遍布着十几只毫无规律可言的怪诞复眼，身后却有一对像蜻蜓般半透明的翅膀渐渐展开，似乎赋予了它飞行的能力。
　　薇莉丝见过它。
　　曾经某时，在另一片大陆最南方的某些地方。
　　当时，它被称作 ——【渊兽】。
　　又见渊兽。
　　「……」
　　但……这种大地母神错误创造的存在，怎么会出现在无尽墟海的一座墟境之中？这完全不合逻辑啊。
　　要知道，当初西芙渐渐被世界法则分裂，神造兽也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成带来毁灭和破坏的怪物之时，原初之地的诸神尚未消失，对于祂们而言，渊兽虽然麻烦，但并不能算什么真正的威胁，既然如此，在西芙被封印之后……
　　……等等。
　　薇莉丝突然意识到了一处至为重要的关键。
　　西芙琳的记忆，只停留在了西芙被杀死并封印的那一刻，但在那之后，神造兽究竟被如何封入深渊之下，本该是陆地的如今碧空之国区域为何会升起化作十万浮空岛，这些……似乎至今仍未有一个准确定论。
　　而从那个南灾【幻云】的情况来看，大地母神的各个碎片苏醒时间并不完全一致，有一股隐藏在暗中的力量，始终都想要利用这份神之权柄来达成自己某些不可告人目的。
　　事实上即使放到现在，西芙琳也并没有收回当初大地母神的全部神格碎片，仍有少量被别有用心之徒偷偷提前取走……
　　就比如当初在沁香拍卖会上，买到的那本无字之书内神格，至今仍下落不明。
　　难道……难道那跟出现在此地的渊兽有所关联？
　　「啪，啪！」
　　仿佛为了响应少女心中的这份灵光乍现，那与渊兽分外酷似的怪物，终于彻底抖去已在此地站立不知千百年而积蓄的泥岩，不带丝毫情感的十几只冰冷复眼，与牧师小姐银蓝色的眸光对上视线，重重踩踏在这片已然死去的大地之上。
　　「铮！」
　　没有任何交流，迟疑或停顿，明明已经太久没有过任何活动，那凶悍的八只足肢却瞬间挥舞而起，向着默默打量向它的黑发少女大步袭来！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它越走越快，到最后径直大肆奔跑起来，就连身后薄如蝉翼的翅也嗡嗡震鸣着，通过削减自身重量来进一步加快速度，化作一道迅猛突进的漆黑战车！
　　这是只为杀戮而存在的冰冷机器，践行着毁灭法则的无情行者，只消旦夕，它便已抵达黑发少女近前，扬起八只寒光迸射的尖刺，便要将眼前【生命】抹除！
　　「嗖！！！」
　　金色光影在气浪中一掠而过，它以更快速度倒飞而出，被狠狠钉于远处的巨石之上。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巨虫拼命挣扎着，连用于发出声音器官都不存在的它，只是不断靠身后足刺拨挠着地面，试图以这种方式重新获得自由，继续进攻，但那根璀璨的金色长矛却狠狠贯穿了它的身体前后，深深嵌入石块之中难以动摇。
　　「哗啦 ~」
　　白羽飘扬，黑发少女自空中缓缓落下，面无表情看向眼前剧烈扭动着的怪物。
　　「即使刺穿类似要害的位置，果然也无法造成致命影响吗……让我记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啊。」
　　没有急着去处理眼前这只疑似渊兽的存在，薇莉丝只是默默偏头看向周遭。
　　枯朽的大地之上，不知何时已有越来越多与眼前之物近似的身影聚拢而来，而更多，竟如同密密麻麻的黑云自远方升起，将她团团围住，叫人头皮发麻。
　　那数量又何止成千上万。
　　「呵……」
　　将莹白如玉的法杖握入掌心，少女无奈地笑了笑。
　　「我好像有点明白，这片墟境为何会灭亡了呢。」
　　没有任何交流的意图，如蝗虫般漫天黑影俯冲而下，将她的身影瞬间遮掩。
　　似乎这代表着【生命】的最后一道火光，也将要在那毁灭的浪潮中彻底熄灭。
　　「轰！！！！！！！！！！！」
　　下一刻，无尽霞光如新日般冲天而起，金色剑雨环绕着天空中身披明耀的少女旋转飞翔，仿佛在久远之后降临破灭世界的新神，为世界的终末，画上最后的挽歌与救赎。
　　祂高悬于无光天际，以身化耀日，将死去的世界再度照亮。
　【回去之后，可得找西芙琳报销工费啊。】
　　剑雨落下，为【毁灭】带来毁灭。

第一百六十四章：星火的残烬
　　黑发白袍的少女轻轻推开高塔早已腐朽的大门，踏入一片死寂的内部空间。
　　「果然什么都不剩了呢。」
　　环顾着破败的周遭景象，牧师小姐微微叹了口气，却也没感到多么意外。
　　毕竟就连高塔本身都被岁月腐蚀成了这般模样，这座墟境毁灭至今的历史，恐怕至少也有千年开外了吧，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正常物品是很难露天存放如此之久的。
　　不过，这里大部分东西的遗骸都仍罗列地分外齐整，似乎那些渊兽并没有进入高塔内部进行破坏过，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没有试着去登上高层，给本就已摇摇欲坠的楼梯增添更多负担，牧师小姐在一楼大厅转了转，视线很快便锁定在了某张陈列于这片区域中央，看起来格外显眼的巨大办公桌上。
　　如果薇莉丝没猜错，这应该就跟冒险者协会的办事柜台差不多，大部分常用文件估计都会存放在那附近，或许能从这里找到些有用的残留信息吧。
　　虽然不太清楚这个世界曾经的文化形态，但那上面的确摆放着很多与【书】外形近似的东西，这点也应证了她的猜想。
　　或许是因为材质问题，这张巨大的桌子历经千年竟依旧屹立不倒，而其周边却零零散散倒伏着许多已经化作枯骨的尸骸，应该是曾经藏身此处，躲避那些渊兽杀戮的本土生灵。
　　从骨架的形态来看，和人类应该很接近。
　　薇莉丝来到桌前，试着拿起一本就摆在某具骸骨身边的笔记，可那纸页的结构早已腐化，在半空中就啪一声从中断裂开来，摔在桌上，彻底化作了难以辨认的碎尸。
　　「……」
　　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少女没有再不信邪地尝试去触碰其他书本，而是再度环顾四周后，将视线落在了其中一具枯骨内部，某个四四方方的小木盒上。
　　这个盒子，是目前高塔内为数不多还残留有能量波动的东西，而看枯骨的身体姿态，应该是死前也不忘牢牢将其抱在怀中吧。
　　这或许是一件对它，对此方墟境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按照那些进入无尽墟海寻找宝藏之人的说法，就是所谓的机缘了。
　　在心中轻轻说了声抱歉，薇莉丝伸手捧起那方木盒，放在桌上。
　　盒盖并未上锁，她只是轻轻一挑便自然弹开，内中之物随即展露在了少女面前。
　　「一枚水晶？还有这个……是日志吗。」
　　虽然感到了些许好奇，但毫无疑问，之前她察觉到的那股能量波动正是从前者中散发出来，而且或许是由于保存在这种特制木盒之中，水晶内的能量并没有流失过多，打开盒盖之后，那种感觉就变得更加明显了。
　　看来，这是当初塔中那些最后幸存的生物们，刻意保留下来的东西。
　　没有草率去急着研究那枚用途不明的水晶，薇莉丝习惯性地将下方那本不厚不薄的记事簿拿起，翻至第一页。
　　「唔……看不懂啊。」
　　那上面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另类文字，很显然独属于这个墟境曾经所属的文明，但在它早已毁灭的如今，想要破译实在是有些太过困难了。
　　不过没关系，有来自游戏中的道具帮忙，翻译这些异世界文字对薇莉丝倒并非完全不可能。
　　她从背包里取出书生气有些浓郁的厚框眼镜，戴在鼻梁上。
　　这是在理论上能够翻译出任何成体系文字的极稀有道具，即使牧师小姐也仅有手中一副而已，当初帮助莉莉娅学习【幻世】技能的时候，她就曾借予后者，只不过后来女王小姐很快便物归原主，所以又回到了薇莉丝手中。
　　果然，戴上眼镜之后，那笔记本上本该无法理解的文字，立刻在薇莉丝眼中转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毁灭历 112年 7月 21日
　　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我们决定撤进通天之塔，来自全世界的所有幸存者都将聚集在这里，以寻求这座奇迹造物的荫蔽，真是讽刺……原本哈伦特帝国为了战争和毁灭而建造的巨塔，如今竟然成为了世界最后的庇护所……
　　唉，事到如今，发牢骚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哈伦特帝国早已经覆灭，他们自己恐怕也没想到，雄心勃勃为了入侵异世界而打开的次元裂缝之中，竟然会涌出那般可怕的毁灭兽吧。
　　真是傲慢啊……通天巨塔，造神计划，或许正是那些家伙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到了神明的禁律，毁灭才会降临我们这个世界……
　　不说了，从今天开始，我打算记录下每一份发生过的重要事件，毕竟如果再找不到对抗毁灭兽的有效方法，我们这个世界的时间也已经所剩无几了吧，但哪怕注定要灭亡，至少，我想留下文明存在过的最后痕迹，为后人开辟道路。】
　　看完第一页的内容，薇莉丝不露声色继续向后翻阅着。
　【毁灭历 112年 7月 28日
　　撤离行动全部结束了，很遗憾，虽然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但仍然有至少一半的人没能活着抵达这里。
　　塔外已经被无尽增殖的毁灭兽彻底占据，不断吞噬生命让它们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对我们武器的抗性也在不断提升，这些怪物的适应性和生命力都实在太可怕了。
　　无法进行任何交流，明明拥有高超的战斗素养和配合能力，却不具备真正的理性，究竟是怎样的世界才会孕育出这种不合常理的东西？难道它们生来就是为了毁灭一切而存在的吗？
　　通天塔里还剩下三十万人，这已经是我们整个世界最后的余火了，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所有人都放弃了种族，理念和文化的旧怨，只为延续世界的存在而共同努力。
　　为了提高统一协调性，我打算把大家以组织的形式调动起来，至于名字……
　　嗯……就叫它【星火】吧，希望我们未来能够像星星之火一样将大地再度点燃，而不是就此彻底熄灭。】
　　在此之后，还有大约十余条日志的记录，内容基本大同小异，都是撰写者在描写这个【星火】组织对毁灭兽的研究和对抗过程中，那些较为重要的事件。
　　话虽如此，那内容却并不乐观，基本都是诸如某某重要人员在外出调查或任务期间被毁灭兽杀死，或某些资源逐渐短缺，相关研究陷入瓶颈之类噩耗。
　　看得出来撰写者在这个【星火】组织里应该地位不低，掌管调度着其中的许多方方面面，甚至可能是 boss之类的人物，通过其留下的这本笔记，薇莉丝很快就对当时情况有了相对全面的了解。
　　撰写者，或者说【星火】组织的压力很大，从行文中渐渐焦躁的措辞，也能明显看出这一点，大概那个组织的情况正在每况日下吧。
　　这倒正常，薇莉丝可是相当了解【渊兽】这种东西的，坦白说，在当初那场深渊潮汐中，如果不是她们的斩首行动取得了快速成效，凭那些周边国家的军事力量恐怕很难长期与渊兽海对抗，只是单纯在拖延时间而已。
　　而从这本笔记的记录中，足以看出这个世界的生物已经在与毁灭兽，即渊兽的战争中大败亏输，连国家体制都被彻底摧毁，幸存者只能龟缩到这座不知为何不会被攻击的所谓通天塔内，以寻求暂时的安全。
　　虽然短时间内获得了苟延残喘，但塔内空间终归有限，更不可能进行大规模的种植和畜牧，难以获得许多生活所需的资源，估计只是靠积蓄来硬顶而已。
　　这塔，已经成为了那个世界最后的孤岛。
　　换言之，即便毁灭兽始终无法攻破通天塔，只要等到塔内生活资源耗尽，而这些幸存者还没能找到对付前者方法的话……
　　就是他们灭顶之灾降临的时候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唤神之钥
　　而这样的情况，在某一篇日志中突然迎来了转机。
　【毁灭历 116年 3月 9日
　　有了重大突破！梅瑞狄斯和他的团队在前不久一次毁灭兽残解剖调查中发现，这种生物似乎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个体，它们之间……被某种难以理解的力量联系在一起，似乎受到某些特殊个体的间接控制，这恰恰印证了以往我们对毁灭兽各种习性的判断！
　　那意味着，如果我们能找到真正操控毁灭兽和毁灭母兽的个体，将之彻底消灭，或许就能一次性杀死所有毁灭兽，解放这个世界了！
　　这是转折性的突破，明天梅瑞狄斯将会在星火大会上公开这一发现并进行讨论，如果必要的话，我们或许会动用通天塔的力量，这是【星火】最强大，最后的凭借了。】
　【毁灭历 116年 3月 15日
　　这次的讨论前所未有激烈，许多人都对行动方针持担忧和悲观态度，认为连毁灭兽都无法应对的我们，强行去挑战毁灭兽幕后更加神秘的存在只是自取灭亡而已，甚至可能将【星火】这最后一点火光也彻底引向熄灭。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是在冒险呢，但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最多再有三年，储存在通天塔中的资源就会彻底耗尽，我们将不得不直面无尽毁灭兽的威胁前往外界搜寻和补充物资，但那样做的结果，早已在过去一次次尝试中得到验证 ——只不过是拿人命来填补这空档而已。
　　短短四年不到，我们的数量已经从三十万锐减到了二十五万，每次能够从外界返回并带来资源的探索队，十支中连一支都未必会出现。
　　我们这点残存的星火，又还能坚持多久？
　　事到如今，唯有倾尽一切全力一试了，这已经是【星火】……这个世界最后的机会。】
　【毁灭历 116年 6月 28日
　　经过足足三个月的准备，终于要开始了。
　　找到毁灭兽背后的存在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却是千难万难，如果连第一步都无法做到，后面的一切就都无从谈起了。
　　根据梅瑞狄斯他们团队提出的理论，【星火】集中全部资源制造出了名为【唤神之钥】的装置。
　　这个装置，采用了曾经哈伦特帝国尚未完成的那种工艺，是他们造神计划所需的关键一步，如果不是【星火】集中了全世界所有残存的优秀人才和稀有资源，也没可能将它彻底完成吧。
　　我始终坚信，在已经被确定的多元世界理论，其他那些未知世界中是存在真正神明的，如果说有谁能在幕后操控着那样堪称无尽的毁灭兽，也只可能是真正的神吧。
　　那是神明降予此世的天罚，给妄图踏向神之领域我等的惩戒。
　　但即使如此，我们也不会束手待毙。】
　【毁灭历 116年 7月 1日
　　通天之塔已经完成充能，这座哈伦特帝国最伟大的结晶造物可以汲取地脉之中无穷无尽的力量，化作真正的弑神之兵。
　　我们会用【唤神之钥】将真正的【神明】唤临此世，并祈求祂的原谅，但如果一切都已无可挽回……这将成为我们最后的底牌。
　　整个世界的命运在此一举，谁也不知道我们终将面对什么，只愿……【星火】不熄。】
　　这一页日志之后，突然出现了大量纸页被撕扯过的痕迹，但却并非人为故意破坏，看起来更像撰写者在提笔时心境杂乱，只能以这种暴力方式宣泄心中的茫然和愤怒一般。
　　他们的结局薇莉丝早已知晓，只是还不清楚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已。
　　好在，撕扯过大量废稿后，撰写者终究还是留下了一篇相对完整的记录。
　【我们……见到了【神】。
　　真是可笑啊，哈伦特帝国，星火……还有这个世界。
　　记得当初学界曾经一次又一次地宣扬着，神明不过是拥有更加强大力量的一种特殊生物，生命的另一种高阶形态，即使我们人类，只要持之以恒地努力下去，也可以触碰神，对抗神，甚至塑造神。
　　但那终究是坐井观天。
　　神明的力量，远远超出了所有人预估，而我们面对的毁灭兽，竟也不过是沾染上祂阴影边角的尘埃罢了。
　　那晦暗降临之时……连世界都因此而凋零，渺小如我等甚至不具备与之交流的能力与资格。
　　我们拼尽了全力，但通天之塔却在祂的力量下分崩离析，这个世界最后的抵抗亦如同儿戏，【星火】已经毁灭，我们终究重蹈了哈伦特帝国的覆辙。
　　狂妄自大。
　　凡人是不可能对抗神明的，无论使用任何方法结果都不会改变。
　　世界正在枯萎，失去了通天塔的庇护，要不了多久我也将就此死去吧，虽然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但我将这本记录着【星火】最后余光的日志，和【唤神之钥】存放在一起。
　　多元世界理论是正确的，我只希望在遥远的今后……会有偶然来到此世之人看见它们。
　　陌生的外来者啊，如果你能突破毁灭兽的重重封锁来到这里，就拿走它们吧，拿走我们瑞兹涅斯世界最后的遗产，将这个世界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带回你的家乡吧。
　【唤神之钥】虽然在那场仪式中被祂的力量破坏，已经无法再一次展开召唤，但仍是我们世界最为巅峰的工艺结晶，我并非梅瑞狄斯，无法准确描述它的情况，但如果能彻底解析其中原理，或许对你也会很有帮助。
　　最后的最后，我还想提醒你一句，无论你或你们的世界自认为有多么强大，又面临着怎样的危机，抱有何种野心，都永远……不要去呼唤那个不该被知晓的名字。
　　祂是毁灭的源泉，世界的终点，与区区毁灭兽，完全不在同一个维度的灾祸。
　　请记住，当你凝望时，早已将你笼罩。】
　　「……」
　　合上手中的日志，黑发少女陷入了微的思索。
　　基本上已经搞清楚了。
　　这座墟境，应该是曾经名叫瑞兹涅斯世界的其中一部分，或者说核心的那个部分，而它会落到如今地步的原因，日志虽然并未将始末原委彻底讲清，却也已经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如果只有西芙创造的那些神造兽，自然不可能将一个世界从根源上彻底毁灭，因为它们只是杀戮世间生灵，却不会动摇世界的真正根基。
　　所以这个世界落到如今田地的关键，恐怕还是在于【星火】组织用那枚【唤神之钥】呼唤出的未知【神明】。
　　那个撰写者明明留下了笔迹，却仿佛被某种力量抹去的二字，就像薇莉丝曾经用【情报侦测】调查某些存在的真名时，遇到的情况一样。

第一百六十六章：被呼唤的存在
　　不可知，不可闻，不可说。
　　「毁灭的根源……还真是有够神秘呢。」
　　毁灭掉瑞兹涅斯世界，并且被屏蔽了真名的那个存在，绝对不会是大地母神西芙。
　　因为西芙琳曾经明确告诉过薇莉丝，除去原初之地，祂当初只以化身降临过名为艾卜司的世界，更不可能派遣神造兽去大举入侵，毁灭一个毫无关联的其他世界。
　　哪怕代表着凋零一面的西芙也不会做出这种事，祂漠视生命，但却并不嗜杀，每一次的杀戮对其而言也都是有必要和意义的行为。
　　不要忘了，凋零女神归根结底也是秩序神，只不过祂评判秩序的标准和普通人有所差异罢了。
　　而根据前因后果推断，这个瑞兹涅斯世界毁灭的时间点，很有可能是发生在大地女神被封印，但黄昏之战又尚未到来的这段期间。
　　可惜这本日志上并没有详细描述那些 「毁灭兽 」具体的来历，仅仅简单提到是由那个哈伦特帝国打开次元裂缝引来，这种说法实在是太过模糊了，很难提供实际参考性。
　　……罢了。
　　虽然还有很多疑惑没有搞清，比如瑞兹涅斯世界的残骸为什么会以墟境形式出现在无尽墟海，又或者毁灭这个世界的到底是哪位神明，与那些所谓毁灭兽究竟有无关联……但这些也不是转转脑子就能想明白的东西。
　　还是尽快处理完后续，然后离开这座墟境吧，别让小空她们等急了。
　　没有过多犹豫，薇莉丝取出【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将顶端轻轻搭在那枚被称作【唤神之钥】，与日志保存于一起的水晶表面。
　　发动技能。
　　她本以为会像往常那样，很快看到【情报侦测】传回来的相关信息，可还没等技能发挥作用，牧师小姐却突然感到一阵微微的恍惚，仿佛视角在这个瞬间以某种媒介跨越了介质，突然出现在遥远的另一个地方。
　　「……？」
　　她隐约看见一名身穿白色研究服，胸口处绣有金红火苗的中年人类，站在直入云霄的塔顶端，手捧水晶念念有词。
　　而那水晶也仿佛受到牵动与吸引，突然化作光芒升向天空，竟直冲着薇莉丝眼前而来！
　　噼啪！
　　一阵不稳定的杂乱声猛然划过，画面一转，她又看见比当初深渊末日炮更加恢弘伟岸的光束自通天塔顶咆哮而出，却落入真正天空大片虚无的阴影之中，宛若被吞噬般消散无踪。
　　噼啪！
　　下一刻，巨塔已经在阴影笼罩下分崩离析，如同被巨手推倒的脆弱积木，轰然坠落在地，蝼蚁般的人影们纷纷扬扬洒落而下，被无情压垮，掩埋，大地之上无数狰狞的怪物如潮水般涌来，将高塔的残骸吞没。
　　画面的视角一阵游曳，终于，在那崩毁的通天之塔上空，薇莉丝隐约看见了一道被光芒笼罩着的身影。
　　她立刻凝神贯注，想看清对方的模样，然而……
　　噼啪！
　　所有残影尽皆溃散，视角已经重新回到了腐朽不堪的塔基底层。
　　「呜哇，可恶！」
　　在关键时刻被寸止的牧师小姐差点一拳砸在桌上，把这千年前的历史造物彻底送走。
　　无奈地轻轻吐出一口气息，平静下来的薇莉丝，很快理解了方才那般景象出现的原因。
　　这枚【唤神之钥】……会被称作一个世界的最巅峰结晶，倒也并非全然吹嘘。
　　它的原理，恐怕已经牵涉到了只有神明才能掌握的因果和时空规则。
　　而刚刚……自己应该是以之为媒介，收到了它在千余年前的那场 「呼唤 」 。
　　就像曾经魔神奥莉薇娅以诺维雅 ·月影为媒介，在死去的千年之后降临那样，或许是对当初发生的事太过好奇，亦或者其他某些特殊原因，同样拥有神格的牧师小姐也在触碰到【唤神之钥】的瞬间，与那段过往历史产生了片刻交错。
　　应该是这么回事。
　　但很可惜，【唤神之钥】本就因为当初呼唤未知神明降临而破损大半，经过千年时光流逝，加上刚刚承载真正的神之意念跨越时空，结果自然已经不言而喻。
　　黑发少女低下头，将木盒中的支离破碎残片映入眼帘，再度叹了口气。
　　只差一点，她就能看清那位毁灭瑞兹涅斯世界的真凶了，而且从【星火】以毁灭兽为引将其呼唤来看，祂或许与神造兽的变异，甚至大地母神的分裂都存在某种密切联系。
　　再进一步，说不定那就是让古灵域中诞生妖邪，甚至毁灭了诸神的真凶。
　　但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始终在阻止任何生物接触和了解祂，事实上迄今为止，薇莉丝也的确仍不清楚那位神明究竟叫什么名字，又掌握着怎样的权能和法则。
　　这其中的原因，还有待进一步探寻。
　　「抱歉啊，虽然并非我的本意，但是弄坏了你们最后努力想要保留下来的东西，修……应该修不好了吧，有机会的话，我会好好教训那个毁灭你们世界的家伙……大概？」
　　虽然迄今为止都是一帆风顺，但薇莉丝也不敢确信自己能否打过那个未知的神明，毕竟祂很可就是把诸神全都宰光的超级狠角色啊。
　　算了，现在担忧这个也没什么意义。
　　将装着【唤神之钥】碎片的木盒与那本日志一同收入背包，薇莉丝朝着坐在椅上的那具枯骨微微颔首示意后，周围的空间便逐渐荡漾起了波纹般涟漪。
　　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满足了离开这座墟境的全部要求。
　　牧师小姐闭上眼，倾听着耳畔再度渐渐响起的海浪之声，及至睁开时……
　　已然回到了那片血色花海盛开的奇妙之地。
　　「薇莉丝？你回来了！」
　　「喵 ~」
　　牧师小姐的突然出现，自然立刻引起了留守人员的注意，似乎一直在焦急等待的小空立刻冲上前来，见黑发少女浑身上下并无变化，才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她脚边正在百无聊赖舔着毛发的白猫妙妙喵喵了几声，算是跟薇莉丝打过招呼了。
　　看见牧师小姐平安返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痕小姐唇角也勾起几分弧度。
　　「看起来这一趟倒是收获不少，你选了个很有趣的地方呢。」
　　同样笑着点了点头，薇莉丝也没有急着解释太多。
　　「还行吧，我在里面呆了多久？」
　　「墟境的时间流速各不相同，但在外界，我们等了大约半日。」
　　「半日，嗯，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欸话说，慕容云那家伙跑哪去了？」
　　黑发少女环顾四周。
　　从出来时她就注意到了，在这里等待其返回的只有痕和小空加上一只猫猫，而那位对此地最为了解，负责引领她们前往开天门遗址的白衣中年却已不翼而飞，根本就不在附近。
　　但以牧师小姐对慕容云的了解，那家伙是绝对不会莫名其妙就一个人离开的，除非……
　　「……难道出什么事了？」
　　沉吟片刻，痕点了点头。
　　「说出事，倒也不算有错吧。」
　　抱起身边的白猫，小空迎面走来，接上了灵女殿下的话语。
　　「薇莉丝，我们原本预定要去的那个地方，开天门遗址就在前不久，不知为何突然自主现身了，而且动静非常之大，恐怕绝大部分进入无尽墟海的人，此刻都已经被吸引进入其中。」
　　「这次……可真的热闹了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开天残迹
　　「动静过大，吸引太多人过来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啊……」
　　站在鲜艳如血的彼岸花海之中，眼生重瞳的苍发青年双手负于身后，看着远处空中正在渐渐汇聚的某种奇异能量，面带凝重。
　　他的身际，惊神宗众人都已汇聚过来，包括那位修为高深的穆老师在内，共同观望，又像是等待着什么。
　　之前进入无尽墟海时，他们好巧不巧地撞进了一处正在自主开放的墟境之中，前不久才刚刚有惊无险脱离，可谁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随即便碰上了眼前这档子事，也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了。
　　站在人群之内，却并不如何引人注目的燕尾辫少女，同样正凝视着空中不断聚集起来的能量团体，但却并没有显得过于意外，视线只是时不时瞥向身边另一处的某位白衣中年男子，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注意到她的神态，先一步赶来此处查看情况，并正巧与同样到来惊神宗等人汇合的慕容云主动打开了话题。
　　「燕子姑娘，你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是身体不舒服吗？」
　　「……」
　　沉默片刻，这位背景深厚，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的黑发女孩只是低声道。
　　「薇莉丝小姐她们……还没有来啊。」
　　「嗯，薇小姐之前独自进了一处秘境探索，那里面情况未明，在下一时半会也拿不准她究竟何时会出来，如果各位很着急的话，等会就先行进入吧，由我在此等待便够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先不说那个，慕容先生，你好像对无尽墟海很熟悉？」
　　白衣中年微微一笑。
　　「姑娘何出此言？」
　　看了眼明显是在故作疑惑的慕容云，燕子倒没有在意他的装傻，只是再度压低了些许声线，以基本只有二者能听见的音量悄声道。
　　「先前进入墟海时，慕容先生是在场地一个消失不见的人，那样高效率和速度，只有经常往来现实与无尽墟海的人才能做到。」
　　「刚刚在提到薇莉丝小姐时，你说我们如果等不及可以先行入境，但这座墟境还没有完全开启，你又怎么知道它的情况，以及可以直接进入呢？」
　　「慕容先生，你就是【摆渡人】的传承者之一，对吧？」
　　微愣片刻，慕容云无奈地摇了摇头。
　　「惊神宗，还真是每个人都能给在下带来惊讶啊，这要是薇小姐在，又得嘲笑我孤陋寡闻，大惊小怪了吧……」
　　「姑娘猜的没错，在下的确很了解这座墟境，但……只是过去而已。」
　　虽然白衣中年显然有所保留，令话题到此戛然而止，但燕子倒是若有所思般 「哦……」了一声，似乎已经从这番有头没尾的交谈中理解了什么，却没有出言点破。
　　简单交流之后，二者便再度静默，在周遭同样时不时响起的窃窃私语中，等待着眼前神秘墟境的正式开启。
　　彼岸花在风中永不停息地摇曳着，如海浪般荡漾着阵阵波涛与涟漪，越来越多人自四面八方聚集向了正在显现的墟境周遭，一如当初在新川郡山中，进入无尽墟海前那样。
　　只不过这次，抵达的人明显比初时更多，其中大部分更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或是从其他方向进入山中之人吧。
　　等待着，燕子突然再度开口，与白衣中年搭上了话。
　　「慕容先生，你觉得这座墟境会跟传说中的灵狐巫女有关系吗？」
　　慕容云似感到了些微惊讶。
　　「姑娘何出此言？」
　　「只不过随便猜猜而已啦，先生不回答也是可以的。」
　　见少女不置可否的神秘态度，白衣中年陷入微妙沉默之中。
　　片刻，他终于透露出了些许线索。
　　「不好说，以在下对这座墟境的了解，应该是没什么直接联系的，但那里面情况特殊，现在这样的情况更是第一次遇见，如果能进入到核心区……」
　　话音未落，还不等燕子继续说些什么，空中那正在不断汇聚的奇异能量却突然冲天而起！
　　最终，竟汇聚成一座虚浮于天际，足有百米之高的华丽门扉！
　　云霞雾绕，天光骤开，在那天门映衬之下，原本略显昏暗的无尽墟海竟也似乎变得明亮起来，遍地彼岸之花轻盈摇曳着舒展花瓣，仿佛朝向圣者的虔礼信徒一般。
　　「铛 ~铛 ~铛 ~铛 ~铛……」
　　震撼天地的晨钟暮鼓之声，伴随着天门现身响彻无尽墟海之上，这片天地似乎与眼前墟境产生了某种不可言述的感应，仿佛有虚无长河自远方流淌而来，几乎要带走在场众人的心与魂。
　　及至那诸般异象烟消云散，只余空中一道微微扭曲着的光幕之时，众人才从那天地威压中挣脱开来，呼吸急促，恍若隔世。
　　「刚刚那是……」
　　「三途河，那一定就是传说中的三途河啊！这真是灵狐巫女留下的遗迹，里面一定有至宝和传承！」
　　「嗖嗖嗖！」
　　议论纷纷之际，早已有反应最快，胆子够大的强者率先冲向那道银色裂痕，身影顷刻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我靠！快冲啊！！」
　　「你跑那么快做甚，等等我！咱们不是一伙的吗！？」
　　在莫须有的巨大利益面前，这些外界各自有头有脸的强者一个个面红耳赤，连忙各显神通，像下饺子一样争先恐后冲进了刚刚开启的墟境之门，仿佛慢人半步，便会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至高机缘一般。
　　当然，也有更加谨慎的强者并未急着轻举妄动，而是选择了徐徐图之。
　　「穆老师，我们现在……」
　　面对或许与灵狐巫女有关的东西，穆泽似乎也没有再拘泥于所谓的历练，而是主动接过了队伍指挥权，沉吟道。
　　「我也是第一次在无尽墟海中见到如此震撼的景象，这地方确实非同寻常，但却未必有那么美好……无论如何，如此千百年都难得一遇的机缘，我们肯定不能错过，但一定要小心为上。」
　　「上官弘，从现在开始前锋位置由我替代，行动的时候你和刘全一起守护后方，在里面无论看见什么，遇到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听指挥，大家明白了吗？」
　　「是！」
　　进行过简单调度，穆泽突然将视线转向了游离于他们队伍之外的某人，显然，刚刚他和燕子的交谈并没能瞒过这位实力高深的带队老师。
　　「慕容先生确定不与我们一起吗？」
　　「嗯，我还有些必须要做的事，抱歉了。」
　　穆泽微微拱手，并未强求。」
　　「那，劳烦代我们向其他几位致意，墟境凶险，各位务必保重。」
　　「……保重。」
　　唰唰唰唰唰，惊神宗众人也接连踏入光幕之中，消失不见。
　　环顾着四周已经越来越少的人群，慕容云沉默许久，只是带起一声叹息，似乎有万般心事压于胸中。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次了吧，没想到最终会由我来执行这份传承的责任，呵，开天门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古镇与毁灭者
　　待姗姗来迟的三女赶到目的地时，那片银色光幕周遭早已空无一人。
　　薇莉丝环顾着波涛摇曳的血色花海，微微皱起眉来。
　　「不是说慕容云先一步来查看情况了吗，他人呢？难道没等我们就直接跑到里面去了？」
　　「应该不至于吧，那小家伙不是莽莽撞撞的性格啊……」
　　似乎同样感到了些许困惑，已经做好战斗准备，提前将妙妙收入特殊空间的喵娘小姐试探着道。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哪有那么多意外，事出必有因，没那么简单的。」
　　薇莉丝将视线转向身旁的银发少女。
　　「痕，之前考虑到信任之类的原因，我一直没有问，既然现在已经到了门口，你也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要让我来寻找开天门的旧址？」
　　面对黑发少女的灼灼目光，痕小姐笑了笑。
　　「你好像有一些不满。」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哪怕是你也不例外，能够这样无条件相信你的话，已经是有特殊因素在其中干涉了。」
　　「说到底，我们认识并没有多久，你也并非我真正在找的那个人，信任是相互的，我无法接受一个始终在隐藏着许多秘密的伙伴。」
　　沉默片刻，灵女殿下点了点头。
　　「开天门，是灵隐仙岛留在古灵域的一宗下属分支，最初由灵狐巫女亲自创立，为仙岛守护着一个重要的秘密，那秘密与曾经的【妖邪之乱】，以及即将到来的【四圣选仙大典】都息息相关，但过去出了一些意外，才会沦落到如今情况。」
　　「一百多年前，开天门被灭，其守护的秘密流落至无尽墟海，这是计划之外的不稳定因素，但也可以成为你这位天命之人了解整件事的切入点。」
　　「请相信我，这件事只会对你有好处，我不会害你。」
　　「……开天门是灵狐巫女建立的？」
　　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牧师小姐原本认真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又连忙转移话题。
　　「所以具体是什么秘密？」
　　「不知道，灵狐巫女亲自留下的计划，是天机也无法探查的信息，我只知道应该如此引导你，但具体内容仍需要你亲自去发现。」
　　银发少女再度强调。
　　「帮助和引导天命之人是我的使命，但能够做到的也只有这种程度而已，我提出建议，如何去做是你的自由，更从来没有将你视作手中可操纵的棋子。」
　　「……」
　　盯着那张与记忆中几乎分毫无差的冷俊娇颜注视了片刻，薇莉丝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接受了对方的说法。
　　不过……
　　「早晚我会找你要一个真正的解释，到时候……可别想着能轻易糊弄过去啊。」
　　……
　　虽然表现形式有所差异，但那银色光幕之后的空间，开天门遗址所在的墟境与先前瑞兹涅斯世界一样，也都是和外界截然不同的另一处世界。
　　一进来，薇莉丝小姐就立刻感觉到了此地的特殊之处。
　　真叫人惊讶，这片墟境竟然与关押着【无名】魔尊的陵墓一样，内部笼罩有某种阻隔 sp扩散，并将空间移动也牢牢封锁起来的禁制，那种熟悉感，几乎可以说绝对出自同一人手笔。
　　换言之，这里的确与那位灵狐巫女有着密不可分关联。
　　「看样子是一座古镇呢。」
　　不同于瑞兹涅斯世界的全然死寂，开天门遗址所在的墟境倒是仍然留存着几分生机，至少路边两旁的植物依旧郁郁葱葱，天空虽然昏暗，倒也并非全然无光，与无尽墟海的环境有些类似。
　　此刻，天地间甚至正在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将地面与瓦檐全都浸了个透湿。
　　第一时间从戒指中取出三把纸伞，分别递给薇莉丝和小空后，银发少女撑伞端详起了四周环境。
　　「这种建筑风格，有些像千年前上个文明时代的手笔，但风化程度却并不匹配，应该是仿造，而且荒废时间并不算太久。
　　「嗯，看来开天门宗人都很怀旧呢。」
　　随手打起纸伞，薇莉丝同样环顾向周遭。
　　她们三人如今所站的地方，刚好是这座古镇入口之类的区域，或者说墟境的边缘地带。
　　不远处，有一座高大且精美的十余米白石牌坊巍然伫立，但其中高处约三分之一部分却被某种力量崩毁，早已不翼而飞，以至于牌坊上本该标注着镇名的字迹已经无法再看清。
　　唯独边角处，还能隐约窥见小半个以古灵域通用语所写的【门】字，断裂的牌坊周遭杂草横生，牌坊表面也因为雨水冲刷长起了青苔，看起来有些凄凉而破败。
　　古镇内部的建筑群轮廓从远方看来基本还算完整，但也能明显观察到因战斗而损坏的诸多痕迹，很显然，当初开天门宗人与入侵之敌爆发了多场战斗，战况恐怕也甚为惨烈。
　　「我们进去看看吧。」
　　跨过断裂的牌坊，迎面而来便是两侧富有古典气息的精美建筑，镇中央以青石铺成足以供马车并列穿行的宽阔道路，但很多地方都遍布着被重物踩踏后留下的碎裂痕迹。
　　破坏的痕迹到处都是，却并未看见当地居民的尸体残骸，想来是早已被慕容云之类的幸存者收殓起来下葬了吧，虽然开天门宗人已经所剩无几，但这种事还是可以做到的。
　　端详着街道上的各种大范围倾塌和碎裂痕迹，同样撑伞而行的小空小姐面露诧异。
　　「这些……不像是人类能造成的破坏呢，倒更接近于某种擅长肉体力量的灵兽，妖怪之类，这个开天门到底是被什么东西灭掉的？」
　　痕也很快停住脚步，蹲下身，朝二女招了招手。
　　「你们来看这里。」
　　她发现的痕迹非常完整，但又显得格外离奇，很难不叫人在意。
　　脚印。
　　没错，在坚硬青石板路上留下的脚印。
　　那印记约有成年人脚掌的两倍开外大小，足足凹陷下去一尺见深的厚度，却又完整而清晰，周边甚至不曾出现丝毫裂痕，简直就像在金属上浇铸而成一般不可思议。
　　但石块与金属的延展性是完全不同的，通常而言，难以抵挡的强力打击只会令前者整个碎裂开来，而不可能是造成穿透，凹陷之类匪夷所思结果。
　　换言之，留下脚印者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远远远超出了常人所能达到的极限。
　　「至少有明霞境，说不定甚至是化极，对于人而言，这已经是如同天灾般的强敌了。」
　　小空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判断，薇莉丝也颔首表示肯定。
　　那就是最低 lv60，甚至 lv70开外的敌人，而这种人类宗门，基本上 lv40的寻仙境就是极限了，最多出现一个等同于超越级的同寿境强者，这差距不可谓不大。
　　「难怪能把盛极一时的开天门一夜灭尽呢，但这件事只是发生在百余年前，那时候古灵域的高阶强者已经相当有限，能达到这个水准的一共就那么些……难道又是七天魔尊在搞鬼？」
　　话虽如此，牧师小姐跟那帮家伙也算打过好几次照面了，七天魔尊中虽然的确有化极境强者，但准确来说，其实就只有叫【骨仙】的老头和那只剜心邪妖而已，这二者很显然都并非力量型强者，所以灭掉开天门的应该不是它们。
　　还有隐藏在暗中的强大势力吗……或者说，是未曾露面的其他魔尊？比如七天魔尊其实有八九十个之类的？
　　这件事，还是有必要弄清楚的。
　　一两个明霞化极境或许对薇莉丝无足轻重，但要知道，开天门只是当时一夜被灭尽的数百宗门之一罢了，那绝非少数几位强者能做到的事。
　　灵狐巫女究竟是不是曾经的薇莉丝还不好说，但自从来到古灵域，明曦的过往种种的确已经越来越向她靠拢，双方的命运交汇点也开始不断增加，甚至有了渐渐融合的趋势。
　　对方这样强行将开天门屠杀殆尽，很明显就是冲着灵狐巫女来的，既然如此……今后早晚也会跟她薇莉丝对上吧。
　　这时，一直在观察着那脚印痕迹的痕小姐却突然出声道。
　　「七天魔尊只不过是跳梁小丑，投机取巧罢了，薇莉丝，古灵域真正面对的威胁从来有且只有一个，我现在可以确定，开天门的毁灭必然跟它们脱不了关系。
　　黑发少女美眸微眯。
　　「你是说……妖邪？」

第一百六十九章：他们还得谢谢我呢
　　一边探索着已经废弃的古镇，薇莉丝也不断将那些值得注意的线索记在心中，并渐渐得出了部分推论。
　　这场令开天门一夜覆灭的战斗，应该并不是短时间内结束的，她们在沿途很多地方，都发现了大面积的破坏和地裂痕迹。
　　入侵者人数大概不会太多。
　　当时，敌人应该是以某种手段将附近封锁，才从正面冲进开天门驻地，一言不合开始了大肆屠杀和破坏，而后者几次组织力量进行对抗，边打边退，同时为后方争取着做某些事的时间。
　　古镇受到的破坏，其实主要都集中在最严重的几处区域，而其他部分则保存得较为完好，如果是大量敌人一涌而入，与开天门弟子爆发全面战斗的话，肯定不会呈现出如今这般景象。
　　连续经过几处大战的遗址，走着走着，薇莉丝突然停下了脚步。
　　「等等，有点奇怪啊，怎么到现在一个除我们外的其他人都没看到？按照那开启时的动静，这座墟境不应该进来了很多探索者才对吗？」
　　「可能是来得比我们早，已经进入更深处了吧？」
　　牧师小姐摇了摇头。
　　「那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按照比例推算，这次进入墟海的恐怕得有近千之数，就算四散分布在……」
　　「嗖！」
　　话音未落，一支利矢却突兀自古镇建筑的阴影之后疾驰而出，直奔少女袭来！
　　「嗡！」
　　金色屏障瞬间拔地而起，将那支通体以金属锻造而成，远非寻常之人能够驾驭的沉重利箭抵挡在外，后者失去力道，随即 「叮当 」一声落在地上。
　　「！」
　　薇莉丝防御的同时，小空毫不犹豫转身一爪挥出，绽放开来的银色切痕竟瞬间将那栋高大建筑拦腰斩为两段，轰隆隆地垮塌开来！
　　这一击不可谓不惊人，盛威之下，竟然连天空中的雨幕都被大片分断开来，直至那银色切痕渐渐消失才再度落下。
　　「呜哇……别激动别激动，我没事的。」
　　被猫娘小姐这像是有些炸毛般的反应吓了一跳，薇莉丝连忙抓住小空裸露在外的滑嫩手腕，制止了她还想再来几下的冲动。
　　看不出来啊……这小猫猫平时安安静静，动起手居然这么狠？
　　「呃，抱歉，这地方的环境总让我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就……」
　　被牧师小姐拦住之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的猫娘少女才吐了吐舌头，放下寒光四射的利爪，像是为了转移尴尬般转向那栋已经被砍成破烂的屋子。
　　「只会偷袭的宵小之徒，还不滚出来？！」
　　片刻静默之后，几道身影缓缓自残破的建筑后方先后走出。
　　看清对方模样，刚从地上捡起那枚箭矢，正在默默端详着的银发少女与薇莉丝对视一眼，后者倒是没什么所谓地取出了武器，在刚刚散去的屏障之后指向对面。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想黑吃黑吗？」
　　「薇莉丝……黑吃黑不是这么用的吧。」
　　「哎呀知道意思就行啦……」
　　嘴上与小空吵吵嚷嚷着，但牧师小姐的注意力却并未因此放松。
　　毫无疑问，这几个家伙是活人，甚至之前在进入无尽墟海的那座丘陵外，薇莉丝还见过他们。
　　虽然看装扮，他们并不属于某个正规宗门，更像那种流派杂乱的散修或武者小团体，但无论哪种身份，刚刚那种明显的攻击行为都是毋庸置疑的。
　　「……」
　　对方一言不发，似乎即便刚刚那样恐怖的一斩也没有令其动摇分毫，只是各自持握着武器，将泛起幽绿异光的眸子盯视向三女。
　　他们状态并不算完整，不少人身上都带着战斗留下的伤势和血迹，虽然简单进行了处理，但显然还是留有影响的，以这种情况，怎么想都不适合去搞什么黑吃黑才对。
　　「搞什么呢……」
　　「薇莉丝，这些人情况有点不对。」
　　「哈？」
　　皱了皱眉，将法杖顶端本已渐渐亮起的金光暂时驱散，牧师小姐偏头看向身边银发少女。
　　「什么意思？」
　　抛下手中沉重的金属箭矢，痕环顾四周，似乎在观察着某些用眼睛看不见的东西。
　　「这座墟境里……有地缚灵之类的存在，而且数量不少。」
　　又看了眼远处还准备发动攻击，基本跟找死无异的那几个杂鱼路人，薇莉丝眉头微挑。
　　「他们被怨灵之类东西附身了？确定吗？」
　　痕小姐言简意赅。
　　「武器是武者手足的延伸，这支专用箭矢上有那人留下的因果痕迹。」
　　「欸……这也行？你们这些算算算的也太抽象了吧？」
　　「嗖！」
　　说话的片刻，对方又是一箭射来，但已经做好准备的小空根本挡都不挡，抬掌便轻而易举将那重矢用猫爪钳住，再一用力，竟直接硬生生将精钢折为两断！
　　「薇莉丝，我开始生气了，能把他们揍个半死吗？」
　　「怎么感觉你最近越来越暴力了啊……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我靠！」
　　「砰砰砰砰砰！！！！」
　　还不等安抚完躁动的猫咪，那些被怨灵附体的路人已经跟不要命一般猛扑上来，牧师小姐立刻挥舞法杖，魔力鼓动而起的澎湃劲风便扫得几人倒飞而出，接连撞入两侧建筑之中。
　　某猫娘小姐顿时面露古怪。
　　「你这不是比我还急么……他们不会死了吧？」
　　装模作样地轻咳几声，薇莉丝小姐摇了摇头。
　　「你懂什么，我可是牧师，最擅长的就是把人打死再救活了，他们不仅不会死，回头还得感谢我帮忙治伤呢。」
　　说着，她转头看向周遭，面露恍然。
　　「难怪到处都看不到人，原来是聚在一起了啊。」
　　早在她们与那最初几人牵扯的时候，周围竟然已阵阵涌来了更多手持武器，服装各异的敌人，将三女围在中央。
　　显然，他们也都是进入墟境探索的外来者，而且在先前的某些变故中遭到了所谓地缚灵依附，这点从他们同样泛着异光的眸中就能轻松判断。
　　「居然会有这么多人……」
　　眼见此景，小空终于也意识到了些许怪异。
　　地缚灵这种东西，虽然的确偶尔会出现于某些爆发过惨祸，残留有大量执念的相对密闭区域，但其形成条件苛刻，数量通常不会很多，更不可能每个都具备依附生者的能力，更别说眼前这样实力不俗的修行人士了。
　　这座墟境……有古怪。
　　然而，明明是这般分外诡异的情况，牧师小姐却突然笑了起来。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你俩听过一种叫【大逃杀】的游戏吗？」

第一百七十章：牧羊
　　虽然周围的敌人越聚越多，越来越近，但小空似乎也并未显得多么紧张，反而略带好奇地转头看向薇莉丝。
　　「大逃杀？那是什么意思？」
　　「嗯……简单来说的话，就是一大帮人挤在某个范围不断缩小的区域里面，面对各种困难和危险的同时想方设法求生，不断地淘汰，不断地淘汰，直到剩下最后一支团体或个人胜利者……」
　　扫视着四面来者，黑发少女笑道。
　　「那是种会给人带来相当压力和紧迫感的比赛，倒是和眼前的情况有些相像，看来这座墟境的设计者想和我们玩一场游戏啊。」
　　「呃，所以我们现在需要淘汰这些人吗？」
　　薇莉丝摇了摇头。
　　「他们已经被淘汰了，如果用专业术语来解释的话，现在更接近于【鬼】的存在吧。」
　　「鬼？」
　　「只是一种形容词啦，好了，该跑路咯！」
　　「蓬！」
　　白翼延展而出，激荡劲风翻涌鼓噪着冲天而起，更聪明一些的痕小姐也早已招出银梭升上天空，追上了薇莉丝踪迹。
　　「喂喂，去哪啊？！」
　　银芒闪烁，小空瞬间抵达了二女身边，甚至不需要任何外物便踏足于虚空之中，只是一脸困惑，似乎不太理解牧师小姐为什么要选择退避。
　　下方敌人虽多，但对于她们而言其实还构不成太多威胁，毕竟个体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低头瞥了眼下方还在试图向她们发动远程攻击，但被金色屏障尽数挡下的众多身影，看穿了小空心思的薇莉丝笑着摇头晃脑道。
　　「在大逃杀里，和环境对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击败这些【鬼】并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只是单纯浪费时间和精力罢了。」
　　身处高空之中，少女们已经可以清晰看见古镇中心那被漆黑 「星尘 」笼罩的区域，毫无疑问，那就是她们将要去往的地方，蕴藏有真正奥秘的节点。
　　「走吧，我想……某些有真本事的家伙，估计已经快要抵达那附近了呢。」
　　……
　　这地方当真诡异。
　　行走在破败的建筑之间，上官弘心中又一次浮现出了类似的想法。
　　自从进入这座古镇形态的墟境开始，他们已经遭遇了很多匪夷所思的突发事件。
　　刚进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挤在古镇还算宽阔的入口附近，互相提防的同时，也分成一个个小团体各自探索着，并未急于深入。
　　这是进入完全未知秘境时的默契，俗话说人多力量大，虽然他们这些人并不同属一路，但聚集在一起的话，万一突然出现某些意料之外的强敌也能协力应对，不至于被逐个击破。
　　原本惊神宗等人的想法，是先在外围把这座墟境大致情况摸明白之后，再考虑向内进发，可这里的某些力量……似乎却并没有留给他们那份闲暇余裕。
　　没过多久，很多路边的野草树木突然暴起，像真正的活物一样向外来者展开了袭击。
　　虽然事发突然，但这倒也吓不住那些身经百战的强者。
　　众人立刻应战，却很快惊讶地发现，这些看似凶狠之物居然真就是普普通通的植物，虽然不知为何活过来，拥有了自主攻击的能力，但实际上并不具备多少实力，探索者们没花太多时间就将其除灭一空。
　　然而当时他们并不知道，那只是真正诡异突变的导火索。
　　在异常植物被扫除之后没多久，还不等众人搞清楚这些东西动乱的原因，人群之中又突然爆发出新一轮的混乱！
　　他们开始毫无征兆地互相大打出手。
　　原本，上官弘还以为是有人发现了什么绝世宝物，重利之下才令这些本就互相提防着的各路人马彻底翻脸，可他很快又意识到……事实根本并非如此。
　　空气之中就像隐藏着某种在无形传播的恐怖瘟疫，不断有人平白无故地突兀一阵剧烈颤抖，再度抬头时，双眼便已失去了神采，开始无差别袭击向身边任何人，甚至连原本同伴也没有丝毫手软，简直诡异至极！
　　惊神宗众人抱团防守，但随着这场混战的推进，也渐渐发现了其中某些规律。
　　那些最开始变得不对劲的人，基本都是在与植物战斗中近距离接触最多，且实力相对较弱的人，而且如果有谁在战斗中被击晕，或因受伤失去意识，那么很大概率也会步上前者后尘，加入到另一方阵营之中。
　　这种情况，让上官弘想起了曾经在一些邪派手中见过的尸蛊，尸毒之类具备可怕传染性的东西，虽然那些通常情况下只会在普通人群体中传播，而以灵力淬体的强者抗性较高，很难被直接感染，但眼前的情况显然又有所不同。
　　继续打下去的话，他们所有人都早晚会被 「转化 」 。
　　想要摆脱这些不正常之人的纠缠，就只能离开这里，但墟境向来易进难出，现在想要回头肯定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全力以赴冲出了重围，向着尚未被外人染指的古镇更深处前进。
　　上官弘并不知道当时有多少人成功冲了出来，但这座古镇墟境似乎受到了某种特殊力量的扩张，面积比想象中还要庞大许多，那之后他们就与大部分人断开了联系，开始以小团体形式展开探索。
　　那些莫名变奇怪的人始终在后方紧追不舍咬得很紧，所以他们也不得不一直保持着向古镇内部移动，即使如此也无法完全规避风险，时不时就会与从其他方向靠近的敌人遭遇，爆发战斗。
　　实力强弱姑且不论，但这种需要无时无刻紧绷神经的过程实在是太消耗精力了，而且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古镇内部，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变得愈发诡异。
　　比如……
　　「小心！」
　　走着走着，负责守护队伍后方的重瞳青年突兀面色一变，猛地拉住了走在前方的少女手臂，以蛮力将其强拽出大半米之远！
　　下一刻，某种晦暗的漆黑裂痕已经自其原本所处位置悄然绽放，又再度消散于虚无之中。
　　「呼……小雪你没事吧，抱歉，刚刚事态紧急。」
　　「没事没事！只是吓了一跳而已，谢谢大师兄……」
　　发生意外事件，惊神宗足有 9人的团体自然再度停了下来，上官弘松开犹自惊魂未定的清纯少女小臂，神情凝重。
　　这种漆黑色裂痕，不知何时开始就自然而然出现在了附近，每次显现时的位置完全随机且几乎毫无征兆，简直叫人防不胜防，甚至随着他们的前进，频率也在明显上升之中。
　　说实话，上官弘到现在也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只不过他们都曾亲眼看到这黑痕在某块岩石上一闪而逝后，其周边石体便诡异地消失了一大片，就像被融化……或者说凭空剥去一般。
　　这要是结结实实落在人的身上，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说实话，随着这种东西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目前已经不适合继续前进了，但后方那些叫人烦躁不已的追击者依旧在步步紧逼，令众人根本无法就此停下。
　　谁也不知道，在更前方等待着他们的，究竟又会是怎样光怪陆离的景象。

第一百七十一章：隐牌
　　借着刚刚那有惊无险的突发事件，已经在墟境内行走许久的惊神宗众人索性停步暂歇，顺便观察和讨论起了周边的情况。
　　「你们看，这里的房屋损毁程度比外界更高，而且并不是那种被一次性摧毁的情况，恐怕就是因为这种黑色裂痕经年累月不断出现，蚕食了建筑根基最终导致的垮塌。」
　　除去放哨警戒的两名弟子，众人围成一圈，简单吃些干粮补充体力的同时，某位首席弟子抬手指向周遭。
　　「大家注意到了吗，不知前些时候开始，周围的杂草和灌木就渐渐消失了，并非被破坏，而是根本没有出现过的痕迹……这里的环境或许已不再适合植物生长，既然如此，我们人类也是一样的。」
　　「大家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体状态，如果觉得不对劲一定要立刻说出来，千万别硬撑着。」
　　那名刚刚被他救下，曾经与燕子和上官瑶一起被夺走存在的清纯少女双手抱膝，似乎显得有些忧虑。
　　「可是大师兄，不硬撑着又能怎么样呢，墟境只有满足了特定条件才能离开，身后那些敌人又在穷追不舍，我们现在是骑虎难下，除了埋头向前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忐忑和不安，燕子拍了拍这位与之关系亲密的少女肩膀，微微一笑道。
　　「怎么，沈雪大小姐后悔了？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无尽墟海不过徒有虚名，根本奈何不了你这样气运加身的天之骄女吗 ~」
　　说着，她还故意夹起嗓子，学着身旁某人的音调娇声道。
　　「机缘！都快到碗里来吧！」
　　被故意模仿着当初的糗事，沈雪的娇嫩脸蛋上立刻泛起几抹肉眼可见红霞，有些嗔怪地反手锤了燕尾辫少女几下。
　　「臭燕子讨厌死了 ~人家那不是在给大伙加油打气么……而且我也没有真的害怕啦，只不过这里让人无法理解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诡异到叫我有些茫然。」
　　「之前穆老师说无尽墟海九死一生，即使我们也未必能活着出来，当时我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真是一点都没夸张呢。之前遇到的那么多人，最后恐怕也没几个能活着离开这片墟境吧，还谈什么灵狐巫女的机缘……」
　　「……」
　　似乎是同意了她的这番说法，惊神宗众人除少数外，也随之陷入一片低落的沉默之中。
　　说到底，他们虽然是千万里挑一的天才，但终究还很年轻，与人战斗乃至生死搏杀或许还能接受，可面对这般几乎叫人难以喘息的诡异大逃杀，难免会感到不适与焦躁。
　　也就只有燕子这种已经两世的重生者，依旧还能维持淡然态度了，比起焦虑，她倒更像在思索和观察着周围某些东西的样子。
　　「啪啪。」
　　将众人反应一一看在眼中，那位带队的穆老师适时拍了拍手，将这些年轻人注意力吸引过来，面露微笑。
　　「一将功成万骨枯，修行路也同样如此，虽然宗门并不提倡将他人作为踏脚石的举动，但正因为修行是一条充满了坎坷和荆棘险阻的道路，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这世间真正的强者才那般稀少啊。」
　　「小家伙们，修行先修心，若无法克服种种心魔的滋扰，纵使你们拥有再惊才艳艳的天赋，也是无济于事的，宗门让每一位新加入的弟子都来这无尽墟海历练，就是想告诉你们一个道理。」
　　穆泽脸上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沉声道。
　　「逆天之道便有如这墟境，一但踏上就再无回头路可走……不进，则陨。」
　　「……」
　　被称作天才的雏鸟们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趁着现在好好想一想吧，天道无情，视万物若刍狗，如果无法坚定意志和信念，即使你们也一样会被淘汰……燕子，你跟我过来下。」
　　「好的，穆老师。」
　　离开惊神宗搭建起来的临时营地，穆泽和被他叫上的燕尾辫少女并肩而行，在距离众人不算太远，但足以隔绝大部分声音的房屋废墟边停下。
　　这位来自惊神宗高层，看起来年约三十余岁的中年师长转过身，与少女依旧平静的黑眸对上视线。
　　「燕子，你最近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
　　「……穆老师，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穆泽笑了笑，却并未揪着这有些莫名其妙的话题不放，转言道。
　　「知道这是哪里吗？我是说，这座墟境。」
　　微微皱起眉头，燕子沉默片刻，却送出了一句反问。
　　「穆老师似乎很清楚？」
　　「嗯。」
　　将崎国标志性苍青短发以短束扎起的师长点点头，并未摆出如同对待其他弟子那般的指导态度，而是仿若平辈相谈般轻笑着。
　　「我也没想到，竟然会在无尽墟海之中又一次见到这番景象，时光易逝啊，眨眼间便是一百多年过去了。」
　　「难怪开天门在那夜惨案后，连带着遗址凭空自原地消失不见，只留下那样巨大的坑洞，竟然是被以某些通天手段整体转移到这无尽墟海内部，成为了其中一座墟境……」
　　「穆老师和开天门很熟悉吗？」
　　「不，只是有过几次交集而已，毕竟在那个时候，这地方可是盛极一时啊，一宗两位【同寿】，连护国五元宗的名头都被压在了下面。」
　　「看来……他们就是真正的【摆渡人】，那位灵狐巫女亲自所留的传承了，也难怪【开天掌】绝学如此威力惊人。」
　　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燕子并不算太过惊艳的娇颜依旧波澜不惊。
　　「穆老师想说什么就直接开口吧，不必绕弯子来回试探了，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浪费。」
　　深深凝视了燕尾辫少女一眼，穆泽轻叹口气，点点头，终究问出了心中酝酿已久的问题。
　　「燕子，那位薇莉丝小姐……和灵狐巫女是什么关系？」
　　「……」
　　少女没有立刻应声，而穆泽也像是知道她不会就这样简单坦白一般，接踵推测道。
　　「那座望溪盆地中的陵墓遗址，是在你大力要求之下，上官弘他们才会前往探索的，你拥有一种神奇的卜算能力这我们都知道，加上燕子你向来行事缜密稳妥，心思沉稳，正是因为信任这份能力，上官弘才会听取你的建议决定行动。」
　　「然而，惊神宗最终却在那里面折损了包括你在内足足三名弟子，幸得那位薇莉丝小姐帮助才化险为夷……说实话，这未免有些奇怪过头了。」
　　「你对上官弘说大家能在陵墓里找到某种至关重要的机遇，但事实上那次行动并没有给你们带来任何实质上的改变，我后来想了很久，一直在思考你坚持要进入陵墓的原因……你真正想要达成的目的。」
　　「惊神宗，或者说你在那次损兵折将的行动中，究竟获得了什么呢？」
　　「我能想到的东西只有一样，那便是【关系】。」

第一百七十二章：暗星
　　燕子微微挑起了眉头，而穆泽也像是并不在意她这些反应般，继续沉声道。
　　「因为那次行动，我们再次遇到了曾在官道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几位，并以此为契机达成暂时的合作关系，共同进入这片无尽墟海。」
　　「记得在那位神秘的薇莉丝小姐将你们救回之后，你第一时间只身去往了对方那边，说是想当面表示感谢……这很合理，但正因为太过合理，反而让我感到了奇怪。」
　　「事后，我询问了大家关于陵墓中发生之事的详细情况，发现其中行进路线全程都是由你进行规划的，虽然你在战斗中表现得很卖力，甚至自己也因此遭遇了不测，但……以【燕子】真正的能力，会无法察觉到那可以说近在咫尺的危机吗？」
　　穆老师微微眯起眼来，瞳孔深处精光闪烁。
　　「只有一种解释，你是故意的，进入陵墓，遇上敌人，到被那种诡异的力量命中，全都是你在暗中操纵和引导的结果，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你究竟想要什么，但……一定与那位和此事直接串联起来的薇莉丝小姐有关，我说的对吗？」
　　黑发黑眸的燕尾辫少女抬起头，微微颔首。
　　「您可以继续说。」
　　「……想通了这点之后，我开始在平日里留意观察那位薇莉丝小姐，发现她不但拥有与你一样的元脉黑发，而且与初次在官道旁见面时不同，腰间不知何时似乎多了一块玉坠。」
　　「你知道，我早年曾通过【四圣选仙大典】前往仙岛，在那处圣地中修行了一段时日，对传说中的灵隐一族也算有些接触和了解，自然能看出这是与仙岛密切相关的某种物品。」
　　「但以我的眼力，依旧不清楚此物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只能悄悄将其绘成图纸，以密术传讯给宗门，请他们代为辨认……」
　　说到这里，穆师微微一笑。
　　「你猜猜，我从掌门师兄那里得到了怎样惊人的回复？」
　　「或者我换一种说法，开天门自从被灭后尘封已有百年，其遗址却在如今于无尽墟海内突然开启，又生出那般疑似与灵狐巫女有关的奇特异象，这真的会是一场偶然吗？」
　　「若否……又是因为谁？」
　　「……」
　　燕子沉默了很久，只是以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做结。
　　「这是您的意思，还是掌门的意思？」
　　「是圣宗的意思，你知道，很多人都在找她……在如今这种风雨将至时候，古灵域太需要她的力量了，哪怕只是作为一座灯塔，一轮明月这样遥不可及的存在，只要人们能看见她，便能改变许多东西。」
　　「东元圣宗么……」
　　似乎已经做出了某些决定，燕尾辫少女再度颔首。
　　「穆老师猜的没错，薇莉丝小姐的确与灵狐巫女存在某种密切联系，她自身似乎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否则就不会把那块……玉坠戴在显眼之处了。」
　　「这件事我知晓一些内情，但也只是部分，更不能随随便便透露出去，这样吧，只要圣宗愿意协助那位薇莉丝小姐，等回去之后，我可以酌情透露有关【她】的部分情报给你们，一定会让上面那些大人物满意，您看如何？」
　　明面上作为老师与弟子身份的二者视线在空中交错，穆泽面露微讶，又随即有些恍然过来。
　　「原来如此，那么这是以你个人名义提出的交易，亦或者……灵隐仙岛？」
　　燕子只是摇了摇头，微露笑意。
　　「就当是【七隐星】之【璇玑】与【东元圣宗】的合作吧。」
　　……
　　「小心点，这里的空间似乎变得不太稳定起来了。」
　　三道身影从略显昏暗的淅沥雨幕中落下，刚一落地，猫娘少女便向身边同伴发出了示警。
　　「嗯……看来内部和外面的环境差异很大呢，当初开天门那群人到底干了些啥啊，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低声吐槽了几句，牧师小姐再度环顾四周。
　　破败的街道上，房屋早已尽皆垮塌化作一地废墟，放眼所及之处草木不存，生机渺茫，只有那愈发扩张的瓢泼大雨，将此地与先前所处之处勾连上了些许关系。
　　没有再麻烦地打起伞来，薇莉丝撑开【光佑之护】，形成了阻隔外物的基础防御。
　　这座古镇，或者说这片开天门遗址的墟境深处，能量波动非常混乱，似乎中心部分存在着某种蕴含有庞大能量的东西，其经年累月散发出的气息就像另类核辐射一般，已经令此地不再适合生者久居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力量的影响，古镇中才会滋生出无数那样的地缚灵吧，看来这座墟境秘密的关键，就在于那东西。
　　薇莉丝本打算一口气直接飞到墟境中心，看看那里究竟藏着些什么，但正如先前在天空中观测到的那样，古镇核心处被某种如暗星般诡异的力量包裹在内，根本无法看见内部情况。
　　如果只有牧师小姐一个人，她自然可以仗着超规格的防御力尝试硬冲进去，但如今这种情况，她多少也要为同伴们考虑一下。
　　因此，薇莉丝最终选择了在靠近核心区的位置降落，从外向内步步为营行进探查。
　　这种谨慎很快被证明了其必要性。
　　「唰！」
　　一道漆黑裂痕突兀自银发少女身旁闪现而出，还不等前者作出反应，对空间变化最敏感的小空已条件反射般迅速抬手，将其以猫猫爪套钳住。
　　某种萦绕于爪间的银色光泽，竟然令那本该一闪而逝的空间裂痕直接凝固在了原处，如同标本般被三位少女尽收眼底。
　　「这是什么东西？」
　　牧师小姐面露好奇。
　　「是空间裂痕啦，薇莉丝不是已经见过很多空间魔法了吗？」
　　「见过是见过啦……」
　　笑着地挠了挠头，黑发少女直接不耻下问。
　　「但空间裂痕不该只有强大能量互相碰撞，又或者空间魔法撕裂空间时才会出现吗，怎么会像这样随机闪来闪去？难道是某些法阵或者结界的效果？」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懂啊……」
　　猫娘小姐无奈科普道。
　　「你说的这些，只是空间裂缝出现的诱因，而非本质，如果把空间理解成一种介质，而一团团这样的大型介质聚合在一起，形成了名为【世界】的领域，那么这种介质之外，必然还会存在着更加空洞的虚无，那便是所谓的【亚空间】，【世界夹缝】。」
　　「当名为空间的介质被外力破坏，亚空间便会趁虚而入。」
　　小空将爪间那本该令人畏之如虎的恐怖漆黑裂痕，像玩具般随意地弹了几下。
　　「看到了没，就是这玩意。」
　　「通常来说，空间介质是无法轻易被破坏的，即使真的破损，也会像空气或水流一样自行运动填补，但如果空间介质已经不足以填满整个区域，就会出现这样不断的紊乱波动了。」
　　「这也就是所谓的空间不稳定，懂了吗？」
　　「哦哦！不愧是小空老师，我完全明白了！」
　　薇莉丝连忙为专家小姐逻辑缜密的解说送上掌声，又提出了至关重要的问题。」
　　「那么小空老师，为什么这里的空间介质会变少呢？」
　　「废话，我哪知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意料之外的故人
　　「小空老师怎么回事啊，能不能靠谱一次……」
　　虽然跟猫娘小姐拌着嘴，但薇莉丝其实也能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
　　这里既然是开天门的遗址，那最初肯定是建立在古灵域之中的，毕竟如果一开始就藏在无尽墟海深处，开天门不会被那样广为人知，敌人也没可能轻轻松松找到他们。
　　如果慕容云和开天门背负的的确是【摆渡人】一职，那他们肯定对无尽墟海颇为了解。
　　当初强敌来袭，或许是开天门自觉难以对抗，为了延续最后的传承，才动用某种隐藏手段，将整个开天门驻地转移到无尽墟海内部，以墟境的形式保留下来。
　　如此不可思议的大规模空间转移，加上事发仓促，出现一些问题倒也在情理之中。
　　见猫娘小姐随意将那可怕的空间裂缝像玩具般挥手散去，薇莉丝又追问道。
　　「既然这里的空间已经非常不稳定，那会渐渐崩溃吗？」
　　小空摇了摇头。
　　「不好说，照理来讲空间介质的减少只会导致世界范围缩小，而非现在这样不断在固定范围内拆东墙补西墙，既然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就说明肯定有什么东西强行维持着边界才对。」
　　「只要那玩意还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如果被拿走或者损坏掉，恐怕就有点难说了呢。」
　　见二女交谈告一段落，始终在静默旁听着的痕小姐自然而然提醒道。
　　「该走了，那些人还在往这边追赶。」
　　「嗯……真是契而不舍啊，也不知道惊神宗的人怎么样了，之前倒是一直没看见他们呢。」
　　简单闲聊了几句，三女便继续向着空间裂痕愈发密集的区域深入，虽然薇莉丝也不知道这座开天门遗址的墟境究竟要如何通关，但车到山前必有路，很多事情不必急于求成，走着走着或许自然也就明白了。
　　又花了不少时间，转过几处街角，牧师小姐感知中突然响起了新的脚步声。
　　「等等，前面好像有人。」
　　闻言，小空与痕也同时停住步伐。
　　「什么人，那些【鬼】吗？」
　　「……不像，应该是其他深入虚境中心的外来者。」
　　二女交谈之时，那些正好处于废墟对面的未知群体，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动，原本缓慢的步伐突然加快起来，没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出现在她们眼前。
　　「呃……」
　　「……？」
　　两方人马在废墟旁大眼瞪小眼，气氛不知为何，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对方共有六人，共分四名青年和两位女子，面相都很年轻，容貌不俗，着装看起来倒是有些随意，虽然清一色的黑发白衣很不寻常，但明显并不属于任何宗派，更像自发组织起来的闲散团体一般。
　　而且薇莉丝立刻就注意到，这些人身上都很干净，并没有任何受伤染血之类的痕迹，能在这座墟境里从外围突入到此还毫发无伤，已经足以证明他们的实力了。
　　见牧师小姐三人半天也没个动静，对方似乎是领头者的青年好像有些受不了这样僵硬的气氛，只能拱了拱手，试探着打了个招呼。
　　「相见即是缘分，三位姑娘请了，在下姓水，名门束，散修一名，这几位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来无尽墟海探秘寻宝的，我们并无敌意，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神特么水门束。
　　你这假名……还能更潦草一点吗？
　　听见他的自称，牧师小姐心中一万只草泥马顿时奔腾而过，忍不住面露古怪。
　　之所以陷入沉默，自然不是因为忌讳，或害怕这些突然遇到的家伙，她只不过有些惊讶，并且在思考对方出现于此的原因而已。
　　而痕向来不喜言语，小空则是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才默契地同时保持了安静。
　　说来有点不可思议，但刚开口的这个领头者，薇莉丝其实是认识的。
　　虽然换了一副打扮，比起当初气质有了很大变化，相较于市侩商人，的确更像行事老练的江湖人士，甚至脑袋上的狐狸耳朵也藏了起来，但那张脸却没有任何改变。
　　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在这里突然见面啊。
　　明澜。
　　来自灵隐仙岛的灵隐族人，另一片大陆的灵隐商会副会长，疑似灵狐巫女明曦的亲信之一。
　　不过虽然薇莉丝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但很显然，明澜并未见过她没有佩戴【御狐之面】时候的这张脸，也不像认识小空和痕的样子，见三女依旧沉默，不禁诧异挠了挠头上的黑色短发。
　　「三位，怎么了吗？」
　　身边另一位同样容貌不俗的少女拍了拍明澜肩膀，又悄悄附耳，向其窃窃私语了些什么。
　　虽然她音量已经压得很低，但凭借着神族的超规格听力，薇莉丝还是隐约捕捉到了那番话语的内容。
　　大概就是 「喂喂，这些家伙来者不善哇，是不是想黑吃黑啊……」之类的揣测吧。
　　听起来有点搞笑，但这种事的确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性，为了避免无意义误会，牧师小姐很快点点头，回以了简单的致意。
　　「嗯，我叫薇莉丝，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也算散修吧，放心，我们同样无意挑起事端，只要你们不主动攻击这边，是不会出手伤人的。」
　　「薇莉丝？」
　　「呃……」
　　明澜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那位向他 「进言献策 」的可爱少女却是突然俏脸一阵微红。
　　听牧师小姐故意这样说，哪还能不明白后者已经听见了她刚刚那番揣测，顿时有些尴尬地偏过头去，但好奇的余光却依旧隐约落在三女，尤其薇莉丝的身上，看起来倒是对她们分外在意的样子。
　　唔……这样说来，既然跟明澜这个灵隐族人呆在一起，又是同样的黑发，加上隐隐约约散发出来的那股不俗气息波动，这个 「少女 」的身份和年纪……
　　咳，还是不要深入去探究了吧。
　　一瞬间地微微皱眉后，化名水门束的明澜立刻反应过来，爽朗点头道。
　　「哈哈，让三位姑娘见笑了，你们也是奔着这座墟境中心去的吧，相逢是缘，这地方凶险异常，咱们不如暂且同行一阵，遇到麻烦也好互相照应，如何？」
　　「嗯？」
　　薇莉丝抬起头去，却发现明澜和那几名同伴的视线，似乎都正隐隐约约落在她白袍腰侧的某枚狐形坠饰上，显然是非常在意，又碍于初见之类原因不好开口询问的样子。
　　哦……观察力倒是很敏锐嘛。
　　之前故意而为的举动，倒是带来些意想不到收获了呢。
　　少女微微一笑。
　　「好 ~那就一起走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消失的某人
　　一同行走在开天门遗址深处，已经不能被称作街道的废墟上，简单与那几位意料之外相遇者互相自我介绍后，薇莉丝便开始有意无意试探起来。
　　显然注意到了很多信息的明澜，也在做着相同之事。
　　「说起来，水先生今年贵庚啊？」
　　「嗯？薇莉丝小姐为什么想到问这个？年龄的话……差不多三十左右了吧，我只是看起来显得比较年轻而已，哈哈。」
　　呸，直接剪掉了三个零是吧？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某黑发少女暗中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只是不露声色圆道。
　　「没什么，只是感觉水先生实力很强，远比外表看起来更加深不可测，所以有些好奇而已，你们这头发的颜色在附近可有些稀缺呢，是崎国本地人吗？」
　　对于薇莉丝的又一波进攻，明澜倒没有继续老老实实回应，只是老练地微笑反将一军道。
　　「哪里哪里，薇莉丝小姐才是真的深藏不露，难窥深浅啊。」
　　「另外说到发色，咱们倒是出奇一致呢，如今古灵域的黑发人已经非常少见了，而且薇莉丝这名字……似乎与本地常用姓名格式也存在很大差别吧？」
　　「啊，没错哦，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牧师小姐的突然坦白大概出乎了明澜等人意料，他们肉眼可见地愣了愣，又与几名同伴暗中交换过眼神，才连忙继续笑道。
　　「原，原来如此，难怪与众不同，那薇莉丝小姐这两位同伴？」
　　表情古怪地看了某转移话题的青年一眼，薇莉丝有些好笑般摇了摇头。
　　「我说，你难道在出门之前连一点外面的事都没了解吗？看她这一头标志性的银发，居然不知道她是谁？」
　　普通人不认识西元灵女也就罢了，但明澜这家伙可是灵隐仙岛的直系，而且地位明显不低，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呃……？」
　　见几名灵隐族人茫然地面面相觑，黑发少女无奈叹了口气，只能摆摆手。
　　「罢了，她们都是古灵域本地人，只不过情况有些特殊而已，我们是旅途中一见如故，才结伴共行的，水先生还有什么要问的东西吗？」
　　「哦，没了没了，多谢薇莉丝小姐耐心解答，至于您之前的那个问题……的确，我们并非崎国之人的，一直举族生活在僻静的隐居处不理世事，这次只是刚好有事外出而已。」
　　「这样啊……」
　　见明澜似乎有终止话题的意思，薇莉丝点点头，便也没往下说去，只是闷头继续行走起来。
　　居然这样都没有提起【灵狐坠】的事啊，明明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东西吧……很谨慎呢。
　　之前以【曦】的身份与明澜接触时，还觉得这家伙有点傻憨憨的样子，这样看来，他那三万年倒也不是白活过来的。
　　但是……灵隐仙岛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各怀心思的众人沿着废墟一路向前，终于，在又花费一段不算太长的时间后，抵达了这座墟境，也就是古镇的真正核心区域。
　　虽然前方仍有一些路途，未竟终点，但已经无法再继续正常前进了。
　　就像被划开了明确的分割线那般，肆虐的空间裂缝从这里开始，突然大幅暴涨起来，几乎化作密密麻麻的警戒网，如漆黑繁星般在虚无空间中闪烁跃动着。
　　这已经不是可以靠运气，或身法规避就能躲开的程度了，如果没有硬挡亚空间撕裂之力的手段，进去恐怕连半分钟都活不下来吧。
　　假设这是一场 「大逃杀 」游戏，那眼前的区域大概便可以被称为决赛圈了。
　　「这可真是有些乱来了呢……」
　　站在 「分界线 」之外不远，话只说了一半的水门束先生看着前方密集闪烁的大片空间裂痕，顿时无奈苦笑起来。
　　「看来墟境里所有的幸存者都已经聚集到附近了，薇莉丝，我们……」
　　环顾着周围零零散散的十几支小团体，大约近百之人，小空刚打算说些什么，牧师小姐却朝她使了个眼色，令其口中话语暂停。
　　随即，又转头看向另一支正在朝她们这边主动靠近的队伍，颔首示意。
　　「你们果然也走到这里了呢，该说恭喜吗？」
　　「侥幸，各位许久不见 ~」
　　来者自然便是惊神宗一干人等。
　　虽然不像明澜等人那般毫发无伤，但之前的战斗貌似也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减员，那位领队的穆老师笑呵呵朝黑发少女打了个招呼，视线扫过在场众人，却不禁有些惊讶。
　　「嗯？慕容先生怎么没和各位在一起，这几位又是……？」
　　意识到对方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牧师小姐眉头微挑。
　　「慕容云果然没跟你们一起进来吗？」
　　似乎同样意识到了什么，站在穆泽身边的燕尾辫少女也上前一步，主动向薇莉丝解释道。
　　「没有，慕容先生说他要在外面等候，所以我们就暂时分离了。」
　　本该与某人同行的三女面面相觑，小空当即质疑道。
　　「可我们并没有在墟境外见到任何人啊，还以为他跟你们一起走了呢。」
　　「竟然会有这种事？」
　　穆泽微微皱眉，那位首席弟子上官弘也出言猜测道。
　　「会不会是遇上意外了？比如某支团体突然在墟境外对落单者展开袭击，用这种方法来减少竞争对手，慕容先生因此不得不暂时逃离……类似事情在争夺机缘的过程中并不算稀奇，我去问问其他人？
　　「倒是没那个必要啦……」
　　薇莉丝转头看向身份最为特殊的几位白衣人。
　　「你们来的时候有见到过那家伙吗？他是个中年男性，灵国人，大概这么高，穿着白衣服黑裤子，赤手空拳，应该蛮有辨识度才对。」
　　见明澜等人也纷纷摇头表示了否定，在场众人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唯独薇莉丝小姐本人，却像是理解了什么一般没有继续探寻下去。
　　说到底，慕容云再怎么讲也算达到了寻仙境的强者，又不是随随便便来个谁都能拿捏的杂鱼，那么大个人了，对无尽墟海还格外熟悉，就算真遇到意外肯定也能保命和留下信息的。
　　这样无缘无故地突然失踪，只可能由于某些更加深层的原因。
　　别忘了，这里是开天门的遗址，而他正是开天门硕果仅存的最后少量传人之一。
　　开天门遗址的突然出现绝非巧合，灵隐仙岛的人更不会随随便便跑到这种地方来。
　　这件事的关键，必然牵涉在此地隐藏着的那个大秘密上，只要能把它弄清楚，很多东西也就会自然而然随之水落石出了。
　　视线落向前方被无数 「暗星 」包裹的神秘区域，牧师小姐心中生出某种仿佛将要面对副本最终 boss一般，名为期许的好奇。
　　看来，答案就在里面。

第一百七十五章：立场
　　成功抵达这片墟境中心区域的强者，总计大约有近百余，不足全部人数的一成。
　　能一路走到这里，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泛泛之辈，但看起来，目前并没有人能突破眼前可怕的空间裂缝封锁进入 「核心区 」 。
　　后面那些被地缚灵依附的 「鬼 」仍旧在紧追不舍，加上此地诡异莫测的封闭环境，如果始终无法破局，即使是在场这些强者也很难保证自身安全吧。
　　而更关键在于，他们冒着巨大风险进入此地，想要寻找的那份与灵狐巫女有关【机缘】，很可能已经近在咫尺。
　　在巨大利益和隐含威胁的驱使下，他们自然会想方设法突破困境。
　　「各位！各位听我一言！！而今的情况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现在不是继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时候了！」
　　「贫道手中有一上古所传法阵，名为【庇身玄障】，只要有十六个登峰境以上基点同时传输力量，就能保护内中所有人暂时不受外来力量伤害，咱们先联手进入墟境中心，机缘之事届时再各凭本事如何？」
　　看着不远处那一身淡灰道袍，须发斑白的老者像搞传销一样不断游说众人的样子，薇莉丝不禁有些好奇地凑向身边某位灵女小姐。
　　「那老家伙谁啊？我都不敢说能稳保旁人，他底气这么足？」
　　别看痕只在这个世界呆了六七年，但她作为西元灵国灵女，信息渠道是远远凌驾于绝大部分人之上的，再加上天机赋予的信息，可以说这世界上大部分的情报信息她都能涉猎一二，所以之前才能制定出那样具备针对性的连环策略来。
　　果然，听见牧师小姐的询问，银发少女当即淡然应道。
　　「东元崎国飞鸿观观主玄门道人，男，人族， 72岁，实力寻仙境中层，【古灵域百强榜】第五十四，精通玄门阵术之道，不擅长单打独斗，但在集团作战中能发挥出堪比寻仙巅峰的实力。」
　　「飞鸿观本为小宗小派，但自从三十年前玄门道人继承观主之位后便突飞猛进，连续吞并了数家与之规模接近的道观，如今实力已跻身一流宗门，仅次于护国五元宗与东元圣宗等顶级宗派。」
　　「此人虽明为正派，但心胸较为狭隘，向来唯利是图，喜欢诡诈言语欺骗他人效力并在事后以各种方法背刺，当初为夺得飞鸿观观主之位，前后便杀死，废除了同门竞争者足足一十二人，手段狠辣，不可信任。」
　　「呃，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而已……」
　　听着痕小姐跟报菜名一样，面无表情把对方所有老底都抖了个一干二净，即使薇莉丝早就猜到前者肯定不会让她失望，一时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那依你看来，我们现在怎么做比较好呢？」
　　说实话，如果只是空间裂缝，薇莉丝自己其实并不如何在意，以【羽衣 ·格拉瑞亚】的防御力，哪怕那玩意直接撞在她身上也不可能造成伤害……但其他人就未必如此了。
　　正常防御魔法的效果只是撑开屏障，不可能让内部环境变成完全的真空，恐怕并不能阻挡空间裂缝出现，除非薇莉丝强行动用一些特别超模的能力。
　　其他人她都可以不管，但痕和小空，尤其自保能力较弱的前者，薇莉丝却无论如何都得确保其安全才行。
　　立刻领会了牧师小姐的担忧，银发少女摇摇头道。
　　「我留在外面，接下来的这段路就要靠你们自己去走了，我的任务便是将你送到这里。不必顾虑，薇莉丝，只要你完成了墟境核心的目标，所有人包括我也就都安全了。」
　　说着，她又转首看向身边的猫娘小姐，拍了拍后者肩膀。
　　「空，你陪她一起去，这件事也需要你的力量，我会帮你们处理掉外界的不安定因素。」
　　被指名道姓的小空顿时面露古怪。
　　「帮我们断后，就靠现在的你？认真的吗？」
　　「呵……快去吧。」
　　小空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牧师小姐却已经朝她点点头，主动向前方迈开了步子。
　　「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薇莉丝？可就她一个人的话……」
　　牧师小姐回过头来笑了笑。
　　「你不会真以为她像表面那么柔弱可欺吧？这家伙可是独自一人从七天魔尊那帮恶徒追捕中逃出来的啊，偶尔也要给别人一些发挥的空间嘛，走啦走啦 ~」
　　「哎？欸欸！知道了知道了，别拽我呀！」
　　「喂！有人进去了！」
　　两位少女突然冲向禁域内部的行动，立刻打破了原本众人束手无策的僵局，虽然并不理解她们如此做法的倚仗，但这些多为 「机缘 」而来的强者也不不可能坐视旁人捷足先登。
　　「快快快！我们也进！都站好位置，贫道立刻启动阵法！ 「
　　那位飞鸿观的玄门道人本已凭借他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忽悠了一批打工仔帮忙维持法阵，眼见有人居然比他更快，顿时大急，立刻便想带人一并冲入禁域，追上薇莉丝二女的步伐。
　　然而，一道银光却突兀破空而至，强行击穿了那刚刚浮现，据说可以轻易阻挡空间裂缝的移动法阵，甚至擦着他发鬓而过，令玄门道人脚步顿时一僵。
　　「哇！那是什么东西啊！？」
　　「敢挡我们去路，你找死不成！」
　　在众人叫骂纷纷之中，银发少女接住自动飞回手中的那柄奇异短匕，脚踏飞梭浮于半空，面色淡漠，周身浩渺气息阵阵翻涌，竟以一己之身挡在了全场近百名精锐强者面前。
　　她同样淡漠的警示，随即回荡于古镇天际之间。
　　「这不是你们能够踏入的地方，任何人不得再行前进，这并非商量，而是命令，违者……后果自负。」
　　「嗯……？」
　　看见她那一头随风飘扬的璀璨银发，玄门道人突然面色微变，倒吸半口冷气，但表面上却像是被激怒般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个狂妄的小丫头！哦……你跟刚刚那两个女孩是一伙的，想为她们拖延时间对不对？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独吞灵狐巫女的宝物！如此狂妄自大，未免也太不把我等豪强放在眼中了吧！」
　　这番话不可谓不巧妙，没有半句实质性的立场，却几乎瞬间就将痕小姐推上了在场所有人的对立面，效果更是立竿见影。
　　「杀了她！挡我者死！」
　　「别浪费时间了，她的同伙都跑远了！」
　　聚集在周遭的几十名强者中，至少有半数以上看向痕的眼神都渐渐不善起来，尤其在注意到与之同行的薇莉丝二女身影已经消失在空间裂缝深处后，更是变得愈发焦急。
　　见时机成熟，玄门道人突兀一声暴喝！
　　「诸位还等什么！先协力将其拿下再说！」
　　「嗖嗖嗖嗖！！！」
　　受其号召，几枚短矢长箭瞬间自人群中疾驰而出，毫不留情直奔银发少女面门而去！
　　痕一动不动，银眸之中却是寒光微闪，抬起了手中短匕。
　　但，就在此刻。
　　「呼呼呼！！！！」
　　狂风扬起，利矢纷纷倒飞而出，一道身着规制长袍，似是某宗门高层的青发中年人身影，已经御风飘浮在了银发少女身前，向着众人面露微笑。
　　「惊神宗穆泽在此，诸位……各宗豪强合力欺负一位弱女子，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终点
　　随着他的出现，几道身影也依次缓步而出，挡在了在场众人与已经远去的薇莉丝二女之间。
　　不是惊神宗一众弟子，却又是何人？
　　站在队伍最前方，上官弘捏了捏沙包大的拳头，重瞳之中寒光闪烁，却咧嘴笑了起来。
　　「嘿嘿，好久没有正儿八经和【人】动手了呢，玄门道人，铁拳王，书画剑客……这阵容还真是豪华啊，也好，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到底有没有名头那么大吧。」
　　两枚袖剑自手背处弹出，上官瑶面色冷漠地提醒着自家哥哥。
　　「别狂了，那可都是百强榜上有名有姓的高手，小心被打得满地找牙。」
　　身材高大而敦实的刘全召出洪门金钟罩，只是憨厚笑着挡在了最前方，其余惊神宗弟子也纷纷摆出战斗姿态，站住各自位置。
　　居于最中央的燕尾辫少女抬头看了痕一眼，那蕴藏的笑意和奇异眼神，令后者面露微讶，又像是明白过来般微微点头。
　　她将视线偏转，落在了那几名黑发白衣，与某牧师小姐有些近似，却只是刚刚认识不久者的所在地，却发现那里竟然已经空无一人，不知去往了何处。
　　「……」
　　没有去管那突然消失的几人，摇了摇头，少女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向眼前依旧在大肆鼓噪，挑拨人心，但落在她耳中却与鸡鸣犬吠无异的敌人身上，喃喃自语。
　　「前进吧，薇莉丝，这次不再是小打小闹了，愿你能找到那份……让所有人满意的答案。」
　　……
　　「滋滋滋滋滋滋……」
　　漆黑的空间裂痕毫无征兆浮现而出，在黑发少女装饰着羽状纹路的白袍上爆发起刺耳嗡鸣，如同高速旋转着的切割机撞上百炼精钢，甚至带起一阵阵如星火般肉眼可见的光芒。
　　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瞥了眼依旧丝毫无损，甚至没有生出半分污痕的【羽衣 ·格拉瑞亚】，薇莉丝又转头看向身边信步行走于禁域之中，似乎那些空间裂痕反倒主动躲避着她的小空小姐，面露惊讶。
　　「喂喂，你稍微有点赖皮了吧，凭什么能这样啊？」
　　猫娘小姐朝着她微微一笑。
　　「薇莉丝，我可是【妖】啊，有几个安身立命的被动天赋也很正常吧。」
　　「倒不如说，我的躲避方式也只是取巧，你这样凭借着肉身硬顶无穷无尽的空间撕裂，在我看来才是真的有够离谱呢，这衣服难道是一件防御类的【始源神器】吗？」
　　「可能吧，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但它的确算我最为重要的伙伴之一就是了。」
　　「伙伴啊……」
　　瞥了眼微微焕发出光芒，似乎在回应着自家主人的雪白羽衣，小空没有继续执着于当前话题，而是抬手指向已经被密密麻麻漆黑裂缝完全阻挡，看不清情况的远处。
　　「走这边，我们已经很近了，前面就是这座墟境空间的核心所在，我能感受到那惊人的空间密度。」
　　「好。」
　　一边加快了脚步，薇莉丝小姐又一边有些好奇道。
　　「话说，小空你对空间感知真的很敏锐呢，至少这种能量波动极度混乱，空间也在频繁崩溃重组的环境下，不靠一些特殊手段，我肯定是找不到具体方向的，估计得在这里摸瞎很久吧。」
　　说着，黑发少女顺口提起了一个她已经在意很久的问题。
　　「我曾听朋友提起，原初之地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掌握着空间法则的主神，被称作空间之神，但后来不知为何却消失无踪了，你作为神明时期的权能，难道也跟【空间】有关吗？」
　　「居然还知道【空间之神】？这可是相当古老的存在了，你那朋友到底是谁啊？」
　　虽然有些惊讶地看了薇莉丝一眼，但不知为何，猫娘小姐对这个话题的态度却显得有些微妙，只是不置可否含糊应道。
　　「我的权能的确跟【空间】有关系啦，但并不能划上等号，如果你觉得我就是空间之神那可就大错特错啦，现在这种时候还是少点胡思乱想，把精力集中在眼前的事上吧。」
　　「哦，我们到了！」
　　随着猫娘少女又一声惊呼，终止了眼前莫名延伸的话题，又快步小跑向前，抬手似拨开云雾般，驱散了前方已经密集到如同帐幕的漆黑裂痕，内中之物也终于呈现在她与牧师小姐眼前。
　　「这是……？」
　　漂浮于这片禁域，这座墟境和古镇中央空中，被无数空间裂痕禁锢和保护其中的存在，是一轮宛若晦日，却又有形无质的漆黑光团。
　　它的轮廓十分模糊，整体呈现出大概扁圆的形状，直径丈余，外亮而内阴，但即使是亮度最为显著的边缘区域，那光芒也依旧分外晦暗。
　　如果真要用什么说法来形容，薇莉丝能想到的也只有 「五彩斑斓的黑 」了。
　　而且这种奇异的色彩……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眼熟感，但一时却又想不起究竟在哪见到过，实在是有些怪异。
　　那物像是一团源泉，虽然虚悬于墟境上空，却如同正在活跃的太阳一般荡漾出些微涟漪，将光芒播撒向四周的每个角落。
　　毫无疑问，维持着这座墟境存在的关键核心，就是这东西。
　　同样仰望着空中的漆黑光球，小空却像是恍然大悟般接连点头，自言自语道。
　　「原来是这东西……难怪她一定要让你来亲自看看呢，呵……我终于明白这个宗派之前为什么会被灭门了。
　　不等牧师小姐开口询问，她便主动偏头道。
　　「薇莉丝，你应该已经知道【妖邪】这种差点毁灭古灵域的可怕灾祸，最初诞生的原因了吧？」
　　「嗯，因为【祖龙】和【毁灭】的战争？」
　　「这样讲也差不多吧……但你知道【妖邪】，或者说妖邪的主力究竟是如何被消灭掉的吗？」
　　「妖邪的主力？」
　　这个问题，薇莉丝的确有仔细思考过。
　　按照如今古灵域史册的记载，妖邪之乱是因为四圣降世，再加上灵隐仙岛的背后支持，历经无数磨难才终于将其平定，并以此奠定了如今世界的四国格局。
　　但这种说法，在她看来其实是存在着十分明显漏洞的。
　　初代四圣君和四圣兽中，灵圣沅千秋，西圣兽麒麟薇莉丝已经亲自接触过，它们的确很强，都拥有 lv70以上，足以在这个世界被称作【化极】，又或者原初之地【伪神】，【成年神话种】之类境界的实力。
　　如果以此类推其他三位圣君和圣兽的实力，那就是将近十位伪神，再加上当时协力的其他灵兽，确实是一股庞大的力量，即使放在原初之地神话种消失前的那段年代，也已经相当可观了。
　　但，只凭如此，真的就能对抗当时正当鼎盛的妖邪势力了吗？
　　有一个问题始终没有得到明确解答。
　　妖邪之中，抵达了【伪神】境界以上的强者究竟又有多少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墟狱
　　要知道，妖邪之乱可是直接令古灵域上一个文明几乎彻底毁灭，连传承和文献都没有留存多少下来的恐怖灾难，绝不会只是小打小闹那么简单。
　　千年前的情况薇莉丝曾通过小空等过来人，以及各种特殊渠道了解不少，当时的【万国联盟】，【源之血】都是完全不亚于【灵隐仙岛】的庞大力量，传承久远，强者如云。
　　或许仍然比不过未经一次又一次变乱的原初之地鼎盛时期，但就牧师小姐推测，那时候古灵域能够拿出手的顶尖强者数量，应该是完全不会逊色于幻界中某个炽炎之神手下火元素大军的。
　　那是要以百计数，近乎一个完整神话种全族的规模。
　　摒除双方神级以上的力量不谈，有如此之多强者保护的璀璨文明被尽数覆灭，【万国联盟】和【源之血】连存在都被彻底打崩，如今甚至已看不见多少相关记载，妖邪的力量可见一斑。
　　既然如此，只靠四圣君和四圣兽这种程度的力量，真的能够力挽狂澜吗？
　　没错，或许他们的出现的确成功统合起了当时分崩离析的古灵域，起到了不可忽略的重要作用，但绝对还有另一股力量，不为人知的力量歼灭了妖邪的真正主力。
　　而这件事，不知为何并没有被记录在史书之中，所以才令牧师小姐在调查之时感到分外违和。
　　看来，眼前之物便是答案所在。
　　她看向似乎作为知情人的小空。
　　「这枚黑球和妖邪之乱的平定有关吗？」
　　「嗯。」
　　猫娘少女毫无迟疑地点了点头。
　　「妖邪的存在形式，和正常生命之间有很大区别，它们来源于【毁灭】，变强的方式有且只有一种，那就是【毁灭】，不断地杀戮，以相异却又殊途同归的手段吞噬其他各种生命。」
　　「然而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真正强大的妖邪甚至连妖邪自身都可以吞噬，就像炼蛊一样，随着数量减少，个体实力反而不断提升，这便是妖邪难以对付的最大原因之一。」
　　「如果只是正常战斗，我们通常要出动超出妖邪数倍以上的力量，才能将其完全压制并顺利歼灭，但你也知道当时的形式，妖邪来势汹汹，古灵域招架其肆虐便已是捉襟见肘，又如何拿出远超对方的战力来参战呢？」
　　「因此，当时的灵隐仙岛提出了这样一种手段 ——并不需要将所有妖邪尽数杀死，而是想办法将那些强大妖邪封禁起来，令其在无日无月，无光无尘的绝对虚无中渐渐自然毁灭，以此为原理构建出的技术，便名为【墟狱】。」
　　「墟狱……」
　　喃喃念叨着这个有些与印象中某物近似的名字，薇莉丝环顾四周。
　　「这个【墟狱】，难道……」
　　小空直言不讳。
　　「嗯，你没猜错哦，就是灵狐巫女亲手缔造的，她创造了方法，而其他人的任务，便是尽一切可能，不计代价将那些可怕怪物关入其中而已。」
　　「【墟狱】被创造出来后，古灵域强者们历时一十七年，以近乎损伤殆尽为代价，将天下九成九以上的顶尖妖邪尽数拘押，而剩下的那些中低阶妖邪，才由你们口中的四圣兽带领凡世之力渐渐剿灭，最终令妖邪之乱平定。」
　　「一切结束之后，【墟狱】被分作数个部分，由灵狐巫女临行前亲自委派的可信赖之人暗中守护，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全部墟狱的位置，就是为了提防别有用心者提前解开墟狱，将那些祸乱天下的大妖邪们重新释放。」
　　「为了降低影响，避免民众因妖邪只是被封，而并未尽灭之事感到恐慌，也为了除去不安定的种子，【墟狱】相关的所有情报都被四国和灵隐仙岛隐藏了起来，只有极少数的高层和千年前当事人才了解这方面信息。」
　　「虽然我已经隐隐有所猜测，但开天门果然就是当初被她委派看守【墟狱】的势力之一……他们被某些力量突然毁灭，看来妖邪复燃之心不死啊。」
　　「……原来是这样。」
　　这下完全明白了。
　　如果按照小空的说法，薇莉丝目前接触到的所有事情就都可以联系起来了。
　　从旅途最初的曾家村开始，到阳元郡地下的潮汐深谷，桃花峰上的混沌大秘境，以及这片无尽墟海中的开天门遗址，勾连着这些事件的关键核心，全都是【妖邪】。
　　这股力量之可怕，或许远比薇莉丝想象中更加离谱，而古灵域内却有那么一股包括但不止于七天魔尊的力量，似乎始终想要让名为妖邪的存在重新降临这个世界。
　　至阴极点，睚眦，饕餮，以及开天门遗址中的【墟狱】，这些但凡任何一件没有处理好，都必将如连锁般爆发出灾难式惨祸，令大地陷入动荡之中的阴谋，本质上都是通过撬动这样一杆天枰来实现的。
　　一百多年前那股神秘出现，屠尽了包括开天门在内上百家宗派的力量，恐怕并非为了针对【摆渡人】，而是通过某些门路得知有【墟狱】隐藏在他们之中，这才无差别展开袭击，企图释放那些被关押千年的强大妖邪。
　　只不过，开天门手中留有灵狐巫女给予的底牌，在自知不敌的最后关头，将整个宗门驻地连同【墟狱】一起转移到了无尽墟海中来，这才避免了被敌人得逞。
　　这古灵域表面上安静祥和，实则已经风起云涌，危如累卵啊。
　　难怪灵枫会在信中留言说，即将召开的那场【四圣选仙大典】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这场海选范围覆盖了整个古灵域的盛会，恐怕同样涉及到了有关妖邪之乱的某些重大秘密。
　　这大概就是痕想通过此行，让她切身体会和自主意识到的真正信息吧。
　　结束了思考，薇莉丝重新将视线落回空中的【墟狱】之上。
　　「那现在怎么办，既然来到了这里，这玩意我们要如何处理？」
　　小空沉吟片刻。
　　「肯定不能把【墟狱】就这样放着不管，这座由开天门遗址形成的墟境空间已经很不稳定了，可以说完全是靠【墟狱】本身的力量维持着不至于崩溃，这不仅会给后者带来负担，本身存在也是一种极不安定的因素。」
　　「如果墟狱破损，哪怕是释放在无尽墟海之中，后果都会非常严重。」
　　「嗯……那我们把它带走，换个地方保管起来？」
　　听薇莉丝这样以不确定的语调说着，猫娘小姐却突然看了她一眼，露出几分带着促狭的笑意。
　　「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法。」

第一百七十八章：【毁灭】的眷属
　　被那怪异的视线盯着，牧师小姐顿时一阵寒毛倒立。
　　「怎么感觉你想坑我呢……什，什么办法，先说来听听？」
　　「哎呀哎呀，瞧你这话说的，薇莉丝，我坑谁也不会坑你啊 ~」
　　再度轻笑几声，猫娘小姐伸出粉嫩舌尖，像真正猫咪那样舔了舔掌套上的猫爪爪。
　　「其实【墟狱】最初的设计原理，就是仿制出绝对空无一物的虚无领域，在漫长时光中将那些强大妖邪充分削弱，待到一定程度后再将想办法彻底消灭，以绝后患。」
　　「所以，【墟狱】本就是无法永远存在下去的，就算我们将其带走，找了另一个合适的地方安置起来，早晚有一天也将真正消散。」
　　「而且如果我所料不错……距离那个时刻的到来，恐怕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微微挑起眉头，牧师小姐沉吟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
　　「嗯……这座【墟狱】的情况与其他仍被保管起来的有所不同，虽然开天门的毁灭令其置于风险之中，但也是因此，我们得以在如今提前面对它。」
　　小空收敛了嬉笑之色，表情变得郑重起来。
　　「薇莉丝，如果我想现在就于此将【墟狱】里的妖邪彻底消灭掉，你愿意帮助我吗？」
　　「消灭吗……」
　　没有草率地给予答复，少女只是思索着道。
　　「具体要怎么做呢？还有敌人实力的详细内容之类，这些应该都是战斗之前必须要搞清楚的情报吧？」
　　「其实没那么多门道啦……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银光缭绕，猫娘少女迈开步子，如同踩踏着无形阶梯般缓步走向天空中，那被无数空间裂痕包裹的漆黑光球。
　　黑色裂痕在她面前自然而然向两侧分开，薇莉丝也展开【神之羽】追上小空，一同来到那五彩斑斓的黑光近前。
　　「将手搭上去。」
　　「欸？直接拿身体去碰？你是认真的吗，这玩意看起来超级危险啊……」
　　小空没有开口，只是看着牧师小姐的眼神变得格外坚定，见她难得如此认真，薇莉丝也只能在无奈苦笑几声后依言照做。
　　白皙手掌轻轻伸向那没有明确边界和形态的奇异黑光，却像是如若无物般径直陷入进去。
　　然而，并未产生任何接踵而来的变化，这里面似乎是空的，或者说，就是一团无形的光。
　　「……？」
　　意识到这玩意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光怪陆离，薇莉丝小姐顿时安下心来，好奇地用手在里面搅了搅，才转头看向身边的猫娘小姐。
　　「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空颔首道。
　　「【墟狱】的原理很复杂，但它本质上是并不存在真实实体的东西，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其特殊影响力在物质世界类似于虚影的东西，无法以常规手段进行接触。」
　　「所以？」
　　「所以只有能够突破现实与虚幻边界，将力量投射到虚无之中的东西，才能真正进入【墟狱】内部，这是连我目前都暂无法做到的事，但薇莉丝，我相信你是拥有这份能力的。」
　　「期望这么高我压力很大的啊……」
　　话虽如此，但薇莉丝其实大致能够理解小空究竟在指代些什么。
　　所谓现实与虚幻的边界，能够投射入虚无之中的力量，应该就是 sp，即神明的【神念】。
　　这种只要满足了特定条件，甚至连时光都能够穿越的不可思议力量，是【神】手中最为锐利的矛，亦是判定一位神明强弱的最直观标准。
　　而目前在场之中，掌握着这份武器的存在，只有薇莉丝。
　　……看来不得不上了呢。
　　深吸口气，少女将一缕 sp汇聚成线，自已深入黑光内部的指尖送出。
　　神念穿透空间，映入虚无之外的彼端。
　　「嗡 ~」
　　耳边似乎传来如绳线摇曳般震颤之音，下一刻，她 「看 」见了新的景象。
　　并非各种奇形怪状，诡异莫测的妖邪，而是……一根根漂浮在虚空之中的无色羽毛。
　【毁灭的神之羽】
　　薇莉丝曾经在阳元郡地下潮汐深谷之中，见到过一根由圣兽麒麟封印看守的【毁灭之羽】，而眼前这些虽然在体型和气息上远不及前者，却胜在数量更多，几乎密密麻麻遍布在这片虚无的每个角落，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上千之数。
　　哦……
　　看到这一幕，她突然有些明白了。
　　如果说如今古灵域那些怎么也无法除尽灭光的小妖邪，只是本土灵力在【毁灭】因子污染下自然诞生的无智之物，是【兵】，那墟狱关押的妖邪大概就是更进一层，已经掌握了一定程度由那位疑似神明存在亲自赐予力量的【将】。
　【毁灭】的眷属。
　　它们不仅比普通妖邪更加强大，狡猾，连本源也转化为了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力量，那便是薇莉丝眼前的这些毁灭之羽。
　　而【毁灭】是神上之力，普通手段难以根除，同源之物，就算将其形体消灭，也只是让两枚毁灭之羽合并成更大的个体，到最后，甚至可能形成混沌之兽【饕餮】那样可怕的存在。
　　还真是够赖皮啊，这玩意……
　　难怪能把鼎盛时期的古灵域差点毁灭呢，如果不是灵狐巫女开发出了这种叫【墟狱】的东西，那个瑞兹涅斯世界恐怕就是前车之鉴吧。
　　看起来，由于千年时光的消耗，当初那些被关入【墟狱】的妖邪大部分都已经 「死亡 」 ，变回了最本源的毁灭之羽形态，但这并不代表它们的威胁已经解除。
　　只要脱离【墟狱】回到物质世界，无论被其他妖邪吸收融合也好，重新找到另外的宿体也罢，这些毁灭之羽的存在，都必然会再度将古灵域导向又一次的妖邪之乱。
　　更可怕之处在于，它们也只是被镇压的其中一部分而已。
　　麒麟当初的那番话语又一次浮上少女心头，令其陷入思索之中。
　　「只有天命之人才能真正抵挡和消除毁灭之羽吗……这所谓天命之人，指代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说实话，虽然上次机缘巧合除掉了那枚看起来更大更厉害的毁灭之羽，但实际上薇莉丝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或许和那个同样神神秘秘的金瞳薇莉丝有些关系，但祂可不会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无论如何还是先试一试吧。
　　又加注了更多 sp，充盈起足够力量作为底蕴后，薇莉丝将神念的触角向虚无中延伸，谨慎地来到其中一枚静静飘浮的毁灭之羽旁，与之触碰。

第一百七十九章：光耀与彼岸之花
　　似是感受到了外来力量的接触，那蕴含着【毁灭】之力的微羽突兀震颤起来。
　　并未如上次一般，被拉入那金瞳薇莉丝所在的精神世界，牧师小姐的意念正面迎上了这股由【毁灭】滋生的强横力量。
　　明明已经失去了外在形体，只剩下最后的一道本源，可毁灭之力似乎依旧并未褪去凶性，立刻如择人而噬的猛兽般狂涌袭来，径直咬住了薇莉丝探出的精神触须！
　　「！？」
　　如同指尖被静电刺激，身处外界的牧师小姐本体微微一颤，下意识皱起眉头。
　　毕竟她还是第一次以这种纯粹的精神方式，与敌人展开难以描述的抽象战斗，虽然那毁灭之力啃食其 sp的速度简直如蝼蚁噬象般缓慢，但没有任何相关经验的薇莉丝，一时间还真不知该以何种方式应对比较妥当。
　　但，正当少女准备暂时抽回意念，先咨询过身旁的小空再做打算时，异变陡生！
　　她探入【墟狱】之中那缕本该无形无质的 sp，突兀焕发出了【光芒】。
　　「这是……？」
　　「薇莉丝？你的身体在发光！」
　　小空的惊呼之声第一时间传入耳中，黑发少女微愣之后，便立刻意识到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神格……【光耀】神格在躁动。
　　虽然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接触了很多很多无法从游戏角度来解释的信息，但薇莉丝从来没有忘记一件事 ——神格【光耀】，这寄宿于她体内深处的关键之物，本质上也是一件来自于【幻世】的装备。
　　虽然没有品阶，甚至不具备任何主动技能，薇莉丝自己也不清楚要如何使用，但的确会在【特殊装备】一栏的列表上显示出来，偶尔刷一刷存在感。
　　牧师小姐知道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穿越之后，更是能以某种难以言述的方式切身感受到体内【光耀神格】存在，但却始终无法取出，更从没有亲眼看见过它的样子，或令其对外界事物产生反应。
　　没想到，竟然却会在面对【毁灭之羽】的时候，出现这般前所未有的变化。
　　「薇莉丝，你没……」
　　「没事，别担心。」
　　抬手安抚了面露担忧的猫娘小姐，牧师小姐很快沉下心来，重新将注意力集中至那缕探入墟狱内部的 sp上，并进一步灌注更多力量，在内中构建出了有些粗糙的神念化身。
　　那【光耀】神格异动带来的影响，也因此变得更加明显。
　【……这到底是啥情况嘛。】
　　身处墟狱之中的化身微微低头，将正在焕发出金色光芒的自己映入眼帘。
　　如今她的样貌，并非如外界本体那般身披白袍，虚幻而赤裸的身体之外，仅有朦胧辉光遮掩了少女全身上下，却露出四肢与裸足处的光滑肌肤，如同笼罩着由光芒汇集而成的纯净纱衣一般。
　　黑发化作长瀑披散而下，却在虚无中倒映出星星点点的波光嶙峋之影，如果说平常牧师小姐的模样，只是散发出圣洁而纯净的气息，宛若高不可攀的圣女，那如今这副堪称超凡脱俗的模样，却只能让人联想到唯一的那个字。
　【神】
　　而且如果薇莉丝没记错的话，如今这道化身的模样，几乎可以说与当初她第一次在梦中见到金瞳薇莉丝时，对方的容姿完全一致。
　　而上一次接触毁灭之羽时，那家伙也好巧不巧地再度出现了，虽然并不能直观说明什么，但这些千丝万缕的巧合，却很难不叫人浮想联翩。
　　罢了。
　【光耀】神格作为薇莉丝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底牌和倚仗之一，必然是背负着某些巨大秘密的，很可能与那个金瞳薇莉丝身份密切相关。
　　沉寂至今的它会对【毁灭】之力产生反应，这本身就已经是非常惊喜的发现和突破，想要一次就搞清楚所有问题显然也不切实际。
　　先来试一试吧。
　　周身萦绕着夺目华光的少女抬指，再度点向那曾经与之发生冲突的无色羽毛。
　　「嗡 ~」
　　一圈无形涟漪，如水波般顷刻在虚无中绽放开来。
　　毁灭之羽仿佛受到了更加强烈的刺激，竟然瞬间爆发出远比先前凶厉数倍的澎湃能量，化作骤然张开的噬咬之口，如绝死绝命般朝着少女猛袭而来！
　　但……
　　在连声音和物质都不存在的绝对虚无之中，金色之光毫无花哨地击穿了它的反噬，将其无色身躯尽皆包裹。
　　一指轻点，再度收手之时，那根毁灭之羽已经彻底消失无踪，连带着其一切【毁灭】之力，被光芒尽皆消融。
　【这就是神格的力量吗……】
　　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如果不是【光耀】神格的突然异动，恐怕只有展开神国，才可能做到这般轻而易举抹杀近乎不灭的神力根源了吧，或许，这本就是神国之力的一种高阶应用方式也说不定。
　　毕竟神格是神国当仁不让的核心。
　　那之中的差别，大概就是一枚必然会造成巨大破坏力的核弹，与威力不减，但范围却缩小到了原本千万分之一，更加灵活的战斗方式。
　　可惜这玩意不是随时都能给面子的，感觉有点高冷呢……
　【嗯？】
　　正当薇莉丝细细品味着，这股难以用正常概念来理解的生杀予夺之力时，散发向周围的 sp却已为她带来了新的警告。
　　那些原本静静飘浮于虚无中的毁灭之羽，竟然因其出手时扩散出的那圈气息涟漪，而接二连三震颤暴动起来，就像是看见了绝对天敌的眼红耳赤怒兽一般，主动荡漾出澎湃毁灭之力，争先恐后向被光芒笼罩着的少女袭来！
　　但祂并未感到畏惧，掌心上翻，便有皓日般辉光化作启明之星冉冉升空，迸发出万丈霞光！
　【机会难得，那就拿你们练练手吧。】
　　……
　　不知何时，纯净的金色光华将最后一片飞蛾扑火般无色之羽抹去，令虚无之中重归空荡。
　　如同受到感召般，周身光芒未熄丝毫的黑发少女转过头去，看向那不知何时浮现在墟狱中央的仅存之物。
　　一朵殷红如血的花。
　　彼岸花。
　【瞧够了吗？】
　【哎呀，好像被发现啦 ~】
　　那花微微摇曳着，旋即，竟在光芒中化作一名白发如雪的绝美少女。
　　她脑袋上那对三角状的毛茸茸尖耳扑棱几下，似是心情愉悦。
　【你有些惊讶呢，怎么，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

第一百八十章：你、我
　【你是……】
　　出现在薇莉丝眼前的少女，并不让她感到陌生。
　　红白相间的华丽巫女长裙，明显与人类迥异的雪白狐耳和长发，甚至是那似曾相识的气息与态度，都如此叫人熟悉，又难以遏制心中的惊讶之情。
　【……明曦？】
　【哦？还以为你会喊我灵狐巫女呢，毕竟知道本小姐真名的人世上可不多啊 ~】
　【你真是明曦？】
　　牧师小姐的化身微微皱起了眉头。
　　眼前的白发狐耳少女虽然让她感到格外熟悉，但这很明显并非实体，因为【墟狱】之内是基本不存在真实物体的，哪怕薇莉丝也只能以神念构筑出化身进入其中，所以这个明曦不可能是真正的灵狐巫女。
　　或许是像她一样的神念化身，又或者某些更加玄乎的存在形式，这点并不关键。
　　关键在于，对方并未佩戴那张几乎可以说是灵狐巫女标志性代表物的【御狐之面】，面容也没有清晰显现出来，而是宛若一团模糊虚影，难以窥见其真实的容貌。
　　因此，薇莉丝其实并无法断定她就是灵狐巫女，或者说灵狐巫女所留的意识，也有可能对方是某些格外特殊的被封印妖邪，故意伪装成这种样子来骗取信任，以图谋不轨。
　　就跟当初【无名】欺诈那些黑麟军一样。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似乎看出了牧师小姐的怀疑和警惕，疑似灵狐巫女的狐耳少女再度发出狡黠般笑声。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呢？】
　【啧……你的面具在哪？】
　【当然在它该在的地方咯 ~】
　　薇莉丝小姐无语了。
　【喂，你特地跑出来，就是为了和我拌嘴，说些没头没尾的废话吗？】
　【嚯？不是你想用这种方法来验证本小姐身份的吗，怎么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
　【……】
　　看着眼前巧笑嫣然，但真容依旧神秘的白狐少女，牧师小姐微微叹了口气。
　【好吧……我现在相信你是真正的灵狐巫女了，这种又皮又欠揍的样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模仿出来的。】
　　像受到某种打击一般，白狐小姐顿时抬手捂住了樱唇。
　【呜哇，真过分啊你这家伙，什么叫又皮又欠揍，难道像那些老东西一样整天板着个臭脸，死气沉沉才是好事吗？】
　【……你这种想法我倒是不反对呢，好了好了，这样下去感觉要没完没了了……该说说正事了吧，明曦为什么把你留在这里？】
　　眼前之人，自然并非真正的灵狐巫女。
　　如果薇莉丝所料不错，它应该是承载了明曦一部分记忆和力量的精神片段，或者也可以形容为分身，化身之类东西。
　　其实类似情况，薇莉丝早在当初碧空之国的时候，就于天空之城的神庙中见过一次了，当时自称天空之神，实为大地母神麾下天使长的米涅尔瓦，就同样将自己部分精神留在了故土，而本体则踏上黄昏之战，早已陨落。
　　这种分裂灵魂的做法会导致自身受到一定程度削弱，甚至是丢失少量记忆，但好处则在于即使本体死去，分身依旧能存在很长很长时间，处理一些后手之类的布置，虽然这并不完全代表明曦已死，但也足能说明很多东西了。
　　巫女小姐那略显模糊的嘴角撇了撇，似乎是对薇莉丝这个多余之问有些不满。
　【真笨呐，你以为墟狱是随随便便就能构建出来的吗？没有神级力量作为核心，凭什么能关住那么多脏东西？要不是怕古灵域被那家伙的手下真屠了个一干二净，本小姐才不会费力气做这种事呢。】
　【这样么……】
　　这话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
　　换言之，灵狐巫女留下这段承载着力量和部分记忆的神念分身，并不是有什么神秘莫测的后手，甚至预料到了薇莉丝的出现而提前等待，只不过正巧碰上了而已。
　　其他人只要能做到相同的事，应该也会在这里遇见她才对。
　　嗯……如果用外面那些家伙的话来形容，应该就是所谓这座虚境的机缘了吧，灵狐巫女的传承，这里竟然还真藏有类似玩意。
　　就是获取条件稍微高了一点。
　【所以，你是维持着这座墟狱存在的力量核心？因为我把所有关押着的毁灭之羽都消灭了，所以才会显现出来，是这个意思？】
　【算说对了一半吧，但其实你们从进入无尽墟海开始，本小姐就已经感应到气息，有在悄悄关注着外面的情况了哦。我知道你现在的名字，薇莉丝对吧 ~呐呐薇莉丝，你有想过一件事吗，为什么这片开天门的废墟，会在你们到来的时候正巧开启呢？】
　　「明曦 」愉悦地笑了起来，虽然依旧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那种如同照镜子般的怪异熟悉感，却在薇莉丝心中变得愈发浓烈。
　【……是你在暗中操控这一切？】
　【什么啊？笨蛋，是因为你来了。】
　　打量着黑发少女深深皱起的眉头， 「明曦 」却没有任何掩饰或委婉的意思，直言笑道。
　【怎么，你还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
　【薇莉丝，你就是明曦，那个被世人称作灵狐巫女的存在， 「我 」的本体哦，这座墟境……正是为你而开启的，不是吗？】
　【虽然我只是持有少量明曦的记忆，并不清楚前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但你身上那股独属于灵狐巫女的气息与权能，却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的。】
　　白狐少女指了指自己模糊的脸蛋，给出了最后一击。
　【别忘了，我可是 「你 」的分身啊，我那缺失的一部分，现在不就正藏在你身上某处吗？难道你想说这只是巧合，巧合与巧合的叠加？哈哈哈哈，笑死人了呐 ~】
　【好啦好啦，别那么严肃嘛 ~咱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分身，如果失言干扰了本体大人的计划还望您不要计较啦 ~话虽如此，薇莉丝，我的确有东西想要交给你。】
　　她抬起皓腕，彼岸之花在其掌中轻盈摇曳着，散发出一阵阵玄奇莫测的气息。
　【就当是一份礼物吧，一份……由灵狐巫女亲手为你准备的礼物。】

第一百八十一章：遗赠
　　墟狱之外。
　　黑发少女周身萦绕，仿佛直接自肌肤内侧渗露出的金光逐渐淡去，她终于睁开闭合许久的美眸，被渲染而成的金色缓缓消退，重新化作银蓝色美眸。
　　早已忐忑等待许久的小空赶忙凑上前来。
　　「怎么样了薇莉丝？」
　　牧师小姐看了她一眼，神情中的怅然一闪而逝，又很快转为促狭般笑意。
　　「你是指我，还是指墟狱里的情况啊？」
　　猫娘小姐微微一愣，又随即反应过来，无奈地摇了摇头，表情倒是肉眼可见松弛了许多。
　　「得，瞧你这副悠哉淡定的模样，看来是没啥问题了，这么快就撤回神念，我还以为遇上什么困难了呢……」
　　「你倒是挺了解我嘛 ~」
　　笑了笑，薇莉丝很快也收起玩闹的心思，微微颔首道。
　　「墟狱里的威胁已经全部清除掉了，应该不会再有滋生的风险，而且在那过程中，我还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居然真的一个人就搞定了啊……话说薇莉丝，你身上的气质是不是变得有些不同了？」
　　「是嘛，具体怎么个不同？」
　　小空托腮沉吟片刻。
　　「嗯，有点不好形容啊，但是你身上原本那种……光一眼刺眼的感觉似乎淡化掉不少，就像被某些力量给中和了一样，你难道真在里面搞到了什么好处？」
　　「好处……也算吧，看来你对这【墟狱】的了解的确不够彻底啊，有机会再慢慢解释好了，你先看看这个。」
　　说着，薇莉丝将手掌自那团五彩斑斓的漆黑光球中抽回，明明本该是空有投影而无实质的内部，她却带出了一颗仅掌心大小的黝黑圆石。
　　「这是什么？」
　　「不知道，但我在歼灭掉内所有毁灭之羽……哦，就是那些妖邪之后，就拿到了这东西，那家伙说是开天门在最后时刻留下的，让我好好收着。」
　　薇莉丝抬头看了眼被空间裂缝遮掩的远处天空，便再度转回视线，朝小空笑了笑。
　　「时间应该还有一点，正好，我们来看看这玩意究竟怎么回事吧。」
　　在石头上翻找片刻，少女很快发现了一处不易察觉的凹陷痕迹，她试着按了按，便有浅白色光影自内中升起，化作如全息投影一般，仅有上半个身子，十几厘米之高的人像。
　　虽然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出对方是一名大约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穿着某种宗门制式的华丽长衫，面容轮廓倒是和慕容云有几分相似，联合着开天门的情况，看来应该是他祖辈之类的人物。
　　随即，他发出了声音。
　　「在下开天门第三十二代门主慕容青山，如今谨以此法，留下我们最后的信息。」
　　看见这一幕，小空终于面露恍然。
　　「原来是留影石啊，这东西还挺贵重的，而且只有灵隐族才掌握着产出资源，怎么会出现在墟狱里？」
　　黑发少女微微颔首。
　　能让见多识广的某猫娘小姐评价为贵重，看来这石头的确有点价值。
　　「应该是灵狐巫女，或者灵隐仙岛留给开天门的吧，毕竟他们之间本来就关系密切。」
　　二女随 **流的时候，那留影石中的影像也还在继续发出声音。
　　「宗门驻地毫无征兆地受到了袭击，来者仅有一名，但实力却远远超乎我们想象，且正好克制了我等【开天掌】绝学，恐怕是直接针对开天门而来。」
　　「对方以一种宝物将驻地封锁，随即开始大肆屠杀我宗弟子，我们且战且退，又经过几番交手，根据其形貌特征和展现出的能力，终于在古籍中查出了它的身份。」
　　「那居然是传说中的上古大妖邪 ——【蛮鎏】！」
　　「上古妖邪诡异莫测，神通广大，非人力所能对抗，但可它们理应早已尽数被杀死或封禁于【墟狱】之中，世间怎么会还存有【蛮鎏】这般可怕的怪物呢？」
　　「虽然无法理解，但既然是妖邪，还是这样的上古大妖，那么它突然袭击开天门驻地的原因，或者说我们这些凡人能够被它看上的东西恐怕相当有限。」
　　「它一定是冲着【墟狱】来的。」
　　影像中的中年男子顿了顿，又转首看向远处，似乎是注意到些什么，突然加快了语速。
　　「我开天门先祖受恩点拨，奉【灵隐圣仙】之命看守【墟狱】之一与【世界之墓】，自知责任重大，代代传承不敢有丝毫懈怠，时至如今已近千年……」
　　「记得祖训有言，当初灵狐巫女殿下在离去前曾传出密谕，我开天门需谨守职责一千年，千年后，古灵域将生变数，届时便会有新的指引传来，我等再应机而动即可。」
　　「为了这一道密谕，我们代代准备，殚精竭虑将宗门发展壮大，谁料却在即将功成的最后百年间泄露了消息，令传承毁于一旦……唉，我慕容青山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巫女殿下重托啊。」
　　这位开天门最后一任门主深深叹了口气，又很快面露果决。
　　「时至如今，再去探究消息究竟是如何泄漏已经没有意义了，开天门可以覆灭，但【墟狱】事关重大，绝不能有任何损毁的风险。」
　　「我们已经发动了灵狐巫女殿下所留的最后底牌，准备利用【墟狱】之力将这一方空间直接送入【世界之墓】，那里是得到了殿下力量荫蔽之地，任何妖邪都将受到压制不得而入，即便是【蛮鎏】也不例外。」
　　「这枚留影石，我会趁着【墟狱】开启的瞬间空档以密法将其送入内部保存，想来……今后有机会看见它的也就只可能是巫女殿下本人，或同样得到其密令的相关人员了吧。」
　　「两界之间阻隔重重，强行转移至【世界之墓】必将导致其中生灵尽灭，我等也绝无可能幸免，之所以要留下这些信息，一是想将此事原委向后来者说明，警示各位小心提防，【蛮鎏】这样的情况恐怕并非个例……」
　　「另一方面，如果这枚留影石能有幸回到灵狐巫女殿下手中，我慕容青山想代表整个开天门上千死难于此役的门人，代表历代先辈向她说一声 ———您不必感到遗憾，我们不仅是因为与您的约定，更是为了古灵域，为了家园而战，今日我开天门虽灭，全宗上下尤未悔矣！」
　　门主大人深深低头，向着不知何处的前方致以庄重礼节。
　　「香火流传，只愿古灵域繁荣昌盛，妖邪永无再兴之日，我等去也，今后的一切……就都拜托各位了。」
　　「唰。」
　　影像散去，周遭再度归于宁静。
　　「原来是这样……」
　　猫娘少女若有所思。
　　「【蛮鎏】吗，果然还有逃过了清扫的大妖邪藏匿在古灵域中，看来它们已经蠢蠢欲动了啊。」
　　同样看完了影像的薇莉丝小姐，也秉承着不懂就问的态度向小空老师请教道。
　　「这又是什么妖邪？很厉害吗？我好像没在书上见到过呢。」
　　「嗯，【蛮鎏】的数量很少，几乎只有个位数的存在，所以记载也相对匮乏，但它于一众妖邪中，却是足以被划分到最顶端的几种大妖邪之一，拥有完全不亚于真正生物的智慧和思维能力。」
　　顿了顿，小空继续解释道。
　　「蛮鎏者，无首之人是也，其生有四臂，力大无穷，身躯坚不可摧，好勇斗狠，喜食武者精炼之躯，这种妖邪腹腔生有一口，只有在遇到它满意强敌的时候才会打开，并将其肉身吞噬为食，化作己用。」
　　「你也知道，妖邪无论强弱，其实绝大部分都是由古灵域之物转化而来的，而【蛮鎏】就是从无首武人尸体中生出的武之一道极致，它可以轻轻松松通过战斗和观摩，学会那些别人几十年都无法掌握的武技，并改良成只属于它的招式。」
　　「活得越久，随着接触和吞噬的敌人越多，【蛮鎏】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不过这也是很多妖邪共有的特点了。」
　　「这样嘛……感觉还蛮有意思呢。」
　　这些上古妖邪倒一个比一个玄乎，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
　　薇莉丝点点头。
　　「好吧，既然开天门毁灭的原因和凶手都已经调查清楚，【墟狱】的风险也解决了，这座墟境应该已经达成通关条件才对。」
　　「收获不少，但也是时候离开了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使命的落幕
　　「那这座已经空置的【墟狱】……」
　　小空刚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她们身前那五彩斑斓的黑色光球却突然开始急速扭曲，光芒渐渐暗淡，甚至连这片由开天门遗址构成的墟境天地，也开始簌簌震颤起来！
　　漂浮在空中的二女对视一眼，牧师小姐微微颔首。
　　「看来时候已经到了。」
　　之前在与那位 「灵狐巫女 」交谈的时候，对方就明确告诉过薇莉丝，【墟狱】虽然是由明曦亲手缔造的神异之物，但在设计之初就已经抛弃了永久存在的可能性。
　　一千年，这是【墟狱】被设定好的寿命，亦是她那道分身能够存在的极限时间。
　　而经历过百年前那场动乱，这座【墟狱】又分出部分力量维持着开天门遗址的存在，消耗自然会比其他同类物更大一些。
　　事实上，即使外人不来，这里也会在几十年内彻底崩溃，因此，自知已经无法存在太久的分身小姐，决定将她自己作为礼物送给薇莉丝。
　　——灵狐巫女散落权能与【神格】的一部分，那道分身的本源，已经在不久前融入了薇莉丝体内，化而合一。
　　或许这便是小空口中牧师小姐气质有所改变的原因，也是这座墟境真正埋藏着的宝物，来自灵狐巫女的力量与传承。
　　而由于那道分身的消散，【墟狱】也必将走向终末，随之而来，这整座墟境都将在短时间内分崩离析。
　　但，现在出现了一个问题。
　　「滋滋……滋滋滋滋……」
　【墟狱】扭曲得愈发激烈，那些密布于周遭的漆黑裂缝则变得越来越庞大，再无任何抑制之力的约束后，崩毁也随之降临。
　　虽然依旧无法对实力高强的二女造成威胁，但这些空间裂缝恐怕会在短时间内迅速膨胀，将整座墟境彻底吞噬吧。
　　那些进入墟境的其他人，必不可能有抵挡这股空间撕裂之力的手段。
　　「等等薇莉丝，好像有些不对啊，既然这座墟境并非真正意义上被她创造出来的墟境，会不会从最开始就没有离开的……」
　　「……」
　　并未立刻回应小空的担忧，黑发少女只是抬起头来，凝望向已经快要被黑色裂痕彻底遮蔽的古镇天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她面露笑意。
　　「来了。」
　　伴随着她的声音，有极昼般光芒突兀自墟境天空之外而来，坠落，分化，直至一道道璀璨光柱，向着下方大地呼啸而去！
　　「欸……这是？」
　　并不同于对这般突兀景象感到了愕然的猫娘小姐，已经在墟狱内部分身口中，得知很多信息的薇莉丝只是笑道。
　　「小空，你有想过那些地缚灵为啥要搞什么大逃杀，把所有能依附和不能依附的人都往墟境中心驱逐吗，或者说，这些所谓的【地缚灵】，究竟由何而来呢？」
　　「你的意思是？」
　　牧师小姐微微颔首。
　　「没错，他们就是当初因强行转移到无尽墟海内部，而尽数死去的那些开天门宗人。」
　　「你也知道，灵狐巫女的力量以通灵著称，而无尽墟海又恰是位于阳世与三途河之间的夹缝地带，在她的一部分力量影响下，这些死去之人灵魂并没有立刻坠入冥府，而是以这种地缚灵的形式保留在了墟境中，暗自隐藏下来。」
　　「这是他们的意愿，即使死去，也想以这种方式守护家园与宗门，燃尽最后火光来履行远古传承的契约与诺言，因此，她实现了他们的愿望。」
　　「不久前无尽墟海显现异象，这座开天门遗址的墟境终于正式开启，而那些宗人的残魂也因此被唤醒，正好遇上了从外界进入的我们。」
　　说到这里，薇莉丝再度笑了笑，神情却添上几分感慨之色。
　　「其实，它们依附那些生者并不是为了重回阳世，更不打算让进入墟境的人们自相残杀，又或者玩什么恶劣游戏。」
　　「他们只是在以这种方式将所有人向开天门古镇的中心驱赶，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聚集在一个相对有限的范围内，为墟境告破，即将离开的现在做准备。」
　　「换言之，它们其实是在救人，你应该也发现了吧，明明打得那么激烈，可从来时一路到现在，我们却连半具真正的尸体都没发现，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小空眉头一挑。
　　「难道这些落向地面的光柱……」
　　「嗯……那应该就是送人离开墟境的接引之光了，看起来，当初这个宗门在发动转移之时，就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安排好了一切？」
　　见猫娘小姐仍有些许困惑的样子，黑发少女不禁无奈摇头。
　　「还没明白吗，你以为慕容云这个开天门硕果仅存的传人，为什么会在遗址异常开启的时候突然失踪？这些接引之光，难道真是这座已经摇摇欲坠墟境自行产生的吗？」
　　话音之中，轻柔光芒已悄然落下，将二女身影笼罩。
　　并未抵抗这股已感受过一次的牵引之力，薇莉丝只是拉住猫娘小姐的毛茸茸爪套，制止了她下意识的举动。
　　「走吧，让亡者安息，回归该去的地方。」
　　「开天门的使命，已经得到了完美履行，他们都是真正的英雄。」
　　……
　　东元崎国，新川郡，某片浓雾正在渐渐散去的丘陵之外。
　　「唰唰唰唰唰唰！」
　　光芒接连闪过，六名黑发白衣的年轻男女，已经同时出现在了山峦之外的林郊中。
　　刚一现身，那位领头的年轻男子便随手摘去脖颈处隐藏的某根项链，在光芒摇曳中恢复了头顶尖尖的狐狸耳朵，边摇晃着脑袋边不住抱怨起来。
　　「总算出来了，难得下来一次，咱们堂堂灵隐族人居然还得用道具隐藏起种族象征，这上头给的破任务真是麻烦……」
　　其他几名看起来同样年轻英俊的男女也各自取下道具，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之前曾与某牧师小姐有过间接交流的那位女子随即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你自己一口应下的任务吗，刚从那边回来没多久，又耐不住性子跑下来找着事干，还得连累咱几个陪你一起跑断腿，你可真是勤劳模范啊，水先生 ~」
　　「咳咳……」
　　化名水门束的明某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义正词严道。
　　「说什么呢，这可是大小姐亲自留下来的任务，事关古灵域苍生，怎么能不妥善处理？小月儿，我可是为了大局着想。」
　　「得了吧。」
　　被称作小月儿的灵隐族少女顿时嗤之以鼻。
　　「我说明澜大总管，你的为大局着想难道就是蹲在边上看戏，等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路人把问题全部解决，再像现在这样拍拍屁股直接跑路？大家要都像你一样，咱灵隐仙岛要不了几百年就该威严扫地啦。」
　　见提及此事，明澜突然一改之前的随意，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你错了明月，那可不是什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路人，反而大有来头呢。」
　　「那位薇莉丝小姐，是从源初之地来到这里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盛会的序幕
　　「源初之地？」
　　听明澜提起这样一个词汇，包括明月在内的其他几位灵隐族人也纷纷表情微变，面露惊讶或思索之色，收敛了玩笑态度。
　　明月略作沉吟。
　　「源初之地前段时间不是被封锁起来了吗，就算是我们都很难随意来去，这个薇莉丝难道……」
　　摇了摇头，明澜只是淡然应道。
　　「她并不是通过灵隐商会的通道来到这边的，而且【跨界超距离空间传送大阵】仅有一座，我为了回来汇报大小姐的消息刚刚使用过，短时间内根本没可能再次启动，她应该是以自己的手段来到这边的，就像三百多年前那个人一样。」
　　「而且你们有所不知，这个薇莉丝，我在源初之地办事的那段时候就耳闻过她的大名。虽然出现仅有两年多时间，却不断在世界各地做下了足称得上震惊寰宇的丰功伟绩，展现出相当强大的力量，连灵隐商会的情报网都无法摸清她全部底细，可以说非常神秘。」
　　「但大概是一年前吧，她与朋友从万魔群山离开进入神圣帝国境内，却不知为何神秘失踪，就像其毫无征兆的出现一般，突然人间蒸发消失不见了。」
　　「很多人都在暗中寻找她，却尽皆一无所获，到现在我才知道竟然是悄悄来到了古灵域……也不知究竟有何目的。」
　　明月等人面面相觑，不禁暗自乍舌。
　　「那你还放任她接近【墟狱】？万一她心怀不轨，放出了那些被封印起来的毁灭力，我们可没法跟上面交代哇。」
　　明澜先生看向几位正马后炮连连点头的同伴，嘴角抽搐几下，直接开启了无情吐槽模式。
　　「我说……当时是谁一个劲地在那用传念大呼小叫【不行不行！这家伙完全就是个怪物啊！你们感觉到她那股恐怖气息了吗？真离谱！咱们几个根本就是送菜啊喂喂！看来只能静观其变了！】，然后见事情顺利解决，第一时间拽着人跑路的？现在知道指责我了？」
　　「呃……」
　　见被称作明月的灵隐族少女立刻尴尬般偏过头去，明澜叹了口气，似乎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只是转言道。
　　「好了，决定是大家商议之后一同做出的，谁也摆脱不掉责任，我之所以同意静观其变，其实也考虑过了多方面的因素。」
　　「这位薇莉丝小姐虽然来源成谜，实力深不可测，但她每次出手其实都是倾向于维持秩序安定或救人性命，阻止灾难的，虽然玩世不恭，但从灵隐商会收集到的情报看来其心性并不坏，倒是有些像大小姐那样的性格。」
　　「而且跟她在一起的那两位同伴来历也颇为不凡，其中那位疑似猫妖的女孩我虽然看不穿底细，但也能感觉到她体内那如渊如狱的力量，而另一位银发少女，应该便是古灵域前不久应运而生的新任灵女，我只是故意装作没认出来而已。」
　　其中一名灵隐族人面露惊讶。
　　「她居然是本代灵女么？可灵女怎么会随随便便跟域外来客混在一起？而且这一代应该……等等，难道那个薇莉丝就是……
　　明澜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语。
　　「不好说，不好说呀……这件事始末的内情牵扯太深了，只有【七隐星】真正意义上参与到了核心部分，我们这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族人胡乱猜测也没意义。」
　　再度轻轻叹了口气，满腹心事的狐耳青年抬起头，看向远处正在渐渐晴朗的天幕，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
　　「返回仙岛再说吧，我得把这件事告诉那几个主事的家伙，这里的情况无论如何还有回旋余地，但若即将开始的那件事出了问题……可真就是整个古灵域的灾难了。」
　　……
　　半月之后，东元崎国京都兴元城外。
　　车马止步，一行足足十余人队伍从载满货物的篷车后架上先后跃下，其中某位早已不堪枯燥赶路的黑发白袍少女，当即便伸了个懒腰，忍不住低声抱怨起来。
　　「可算是到啦，这一路也太远了点吧……」
　　她身边的白衣中年男子顿时笑道。
　　「不远了薇小姐，这才千余里路程呢，在四国京都之中，已经算是最近的了。」
　　「好壮观的城市……现在的人类倒是发展得不错嘛。」
　　实际岁数大概远超四国千年历史，甚至估计前者还未建立，便已在桃花峰上避世隐居的猫娘小姐站定身子，从车棚里抱出自家宠物白猫，远远地仰头打量向平原上如庞然巨兽般匍匐的巍峨城墙，面露些许肯定。
　　「虽然还不及当初那几座城的巅峰时期，但也算得上恢弘大气了，一国之都名副其实。」
　　「呵呵，承蒙小空姑娘谬赞……几位，既然开元城已到，咱们就在这里暂且别过吧。」
　　惊神宗领队师长穆泽带着一众弟子走上前来，抬手朝三女一男共计四人的另一伙团队示意告辞。
　　薇莉丝转头，看了眼这些自从离开无尽墟海，就一路与他们同行至此的宗门人士，似乎感到有些意外。
　　「你们不一起进城吗？」
　　穆泽笑呵呵地摇了摇头。
　　「惊神宗门派驻地并不在兴元城内部，如今历练结束，【四圣选仙大典】召开在即，我们得尽快回到宗门报告平安，并着手大赛的准备才行了，晚些时候再与诸位城内相聚吧。」
　　「放心，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那好吧。」
　　见对方如此表示，牧师小姐倒也没什么所谓。
　　虽然和他们已经有过不少交集，之前在开天门遗址内部的时候，听说惊神宗还全力帮助独留外界的痕小姐，阻击了想要闯进去分一杯羹的那些所谓强者高手，但在薇莉丝看来，他们应该只是在报答自己曾经的相救之恩而已。
　　恩已偿还，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去留随意便是。
　　惊神宗弟子们一一上前告辞，尤其那位据说由千年前玄枢转生而来的燕子小姐，更悄 **向牧师小姐暗中使了几个眼色，但看起来她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薇莉丝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多说些什么。
　　缘聚缘散，很快，惊神宗众人便向着兴元城郊外而去，渐渐消失了踪影。
　　看着一路来此的同行者再度离开，又只剩下了他们四人，慕容云也不禁有些感慨。
　　「古灵域地大物博，强者如云啊，看他们的意思，惊神宗应该也会参与到【四圣选仙大典】中来吧，这一场盛事的规模和竞争激烈程度，恐怕将远远超过以往的任何一届，不容小觑。」
　　牧师小姐有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
　　「反正又不是只有一个最终名额，你这怪胎要是都进不了围，他们就更不可能了。」
　　「行了，这些琐事回头再说吧，该进城了，越来越多的人都在向这里汇聚，再晚点……说不定我们连旅店都找不着啦 ~」

第一百八十四章：审议会
　　东元崎国的国家形态很奇特，是以宗派为主的多元化国家，这里遍布着足足上万家大大小小的宗门，而每个地区，都存在一个管辖着当地民生和各方面事务，类似于官府那般的大宗门。
　　底蕴深厚的宗门不一定会成为所处地区的管理者，但地区管辖者，必然会是当地实力不俗的宗派之一，因为这名额是需要竞争出来的。
　　整个东元崎国都充斥着竞争之风，如同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一般，因此其综合国力也是全部古灵域四国中相对最强的。
　　治理一地既是责任，也代表着无比庞大的利益和权柄，自然很多人都想要得到，但这份权力除了竞争之外，还需要通过某种特殊的考核，这是争斗底线，也是让东元崎国不至于真正变成混乱之地的关键。
　　这上万家宗门之中，存在着一尊无与伦比的庞然大物，由当初平定妖邪之乱的四圣之一，东之崎圣亲自创立，名为东元圣宗。
　　而东元圣宗又与崎国境内五家虽不及它，但在规模上也仅次于前者的历史悠久宗门共同联合，形成了实质上等同于国家政体的强大联盟。
　　这便是东元崎国的绝对主宰与规则制定者。
　　圣宗为主，护国五元宗为辅，号令天下万家，其中前六者实质掌握的领土，便达到了全国接近半数，而剩余那些各自统领一地的宗门，也都需经圣宗使者考察过实力，传承和各类风评后，才有资格掌一方大权。
　　古灵域四国中的东元崎国就是以这种方式，如同诸侯割据般管理着境内辽阔的土地。
　　但那些获得了治理权的宗门，也仍需向圣宗联盟定期进贡，并在必要时刻响应其号召展开行动，或接受上面的不定时考核，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城邦。
　　因此，东元崎国并非如西元灵国那般仅西圣一家独大，这里的统治机构由圣宗之主与五元宗宗主共同形成，共计六人，其下又以各地宗门之主设立三十六席，会在必要时刻参与到军国大事的讨论中来。
　　虽然寻常情况下五元宗宗主和各宗首脑，并不会时时刻刻居住在京都兴元城，而是由东圣自行处理机要即可，但每遇特殊情况或需要动用某些隐藏力量，至少也得最上面六人齐聚，共同投票进行表决才行。
　　而今，便是那样十数年都难得一遇的重要时刻。
　　穿过外界层层守卫，温正阳大步走入位于兴元城中央的圣宗直属议事正厅之时，这里已经有六道身影在提前等待着他了。
　　黑麟军总将并未因眼前的大阵仗而动摇，只是不卑不亢低下头，向高处以 「1， 5」之数分两层就坐的六人致以正式礼仪。
　　「末将黑麟军总将温正阳，参见圣君陛下，见过五位宗主。」
　　「温将军一路辛苦了，不必多礼。」
　　「谢陛下。」
　　简单打过照面之后，那位身居高座，因光线和视角原因看不太清容貌的圣君陛下没有浪费时间，而是直入主题道。
　　「此去一行月余，温将军在那座上古遗址中有什么发现？为何那地方会突然现于人世？」
　　温正阳微微抬头，又与下座五人中的一名老者以眼神暗做交流，才不卑不亢道。
　　「此行之中的重要事件，末将已据信上告本宗宗主大人，不知陛下可有知悉？
　　「嗯，信本君看了，但那上面的信息不够详尽，而且一些内容牵扯甚大，还是需要温将军亲自描述补充一番。」
　　「是。」
　　似乎早已料到对方会有此一说，温正阳点了点头，毕竟特地将五元宗全部首脑共同自崎国各地召集来此，哪怕其中有【四圣选仙大典】的因素在内，也足以说明圣君对此事的重视程度，绝不可能仅仅三言两语就放他离开。
　　温正阳清楚眼前这些大人物的目的，也明白他们最想要确认的究竟是什么。
　　「那遗迹，是一座千年前建成的上古陵墓，埋葬着一位凶悍绝伦的大魔头，而这座陵墓……」
　　顿了顿，黑麟军总将沉声道。
　　「是由传说中那位灵隐圣仙，灵狐巫女殿下以神通亲自搭建而成的。」
　　此言一出，即使已经提前有所知晓，台上的大人物们仍不免面露惊色。
　　「真是灵狐巫女留下的遗迹！？」
　　「这可是大事……好巧不巧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重现人间，难道寓意着什么信息吗？」
　　「兹事体大，必须得想办法知会仙岛才行啊……」
　　「咳嗯！」
　　独坐于高处的东元圣君敲了敲座椅扶手，才令议论纷纷的五元宗首脑们勉强安静下来，又不露声色追问道。
　　「温将军，你说那陵墓是灵狐巫女所留，不知有何凭证？」
　　「启禀陛下，末将在那陵墓深处看见了巫女殿下的雕像，并有幸与其所留意念交流，这些事情我黑麟军至少上百军官都亲眼所见，您可以一一找其查证，验明末将所言非虚。」
　　「灵狐巫女的意念……」
　　东元圣君静静咀嚼了很久温正阳陈述的这番话，其他五元宗魁首也各自以眼神暗地交流着，半晌，前者终于再度开口。
　　「这么说，我们能在那陵墓之中找到灵狐巫女，至少是她的一部分意志？」
　　温正阳摇了摇头。
　　「很遗憾，那只是巫女殿下留下的极少数力量而已，在施展出某种惊天神通，并将陵墓和意图复生的魔头重新封锁之后便陷入沉睡了，末将认为此刻再去强行发掘陵墓已经毫无意义。」
　　圣君被阴影遮蔽的眼眸微微眯起。
　　「这就是你率军撤离望溪盆地的理由吗？似乎太武断了一点吧？就算陵墓重新被封锁，牵涉到灵狐巫女这般重要存在的地方，至少也得留下足够军力驻扎监视一段时间，可你却直接撤走了所有的黑麟军。」
　　见一身戎装的男子依旧只是静默，似乎并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圣君如喜怒无常般用力一拍扶手，猛地站起！
　　「温正阳！你好大的胆子！在信上缺漏少节也就罢了，来到了这里，在本君面前竟然还敢知情不报，真以为我对那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吗？！」
　　虽然东元圣君突然暴怒，一副似乎随时有可能把温正阳拖出去砍了的样子，把其他五位宗主都吓了一跳，但总将大人依旧只是不卑不亢。
　　「末将不敢知情不报，还望陛下明示。」
　　「哼！不敢？那本君问你，那个名叫薇莉丝的女子是怎么回事？她究竟与你私下里谈了些什么，能叫我们的黑麟军总将大人拱手将偷渡之徒放走，又老老实实撤军离开？」
　　「她是什么人？你为何对这最关键的部分只字不提？」
　　「……陛下，末将不能说。」
　　「你放肆！！！」
　　圣君陛下猛一拉手边摇铃，厅外便哗啦啦冲进来十余名全副武装的精锐战士，似乎只要前者一声令下，就会立刻将温正阳拿下问罪。
　　然而，后者竟仍是面不改色，语气平淡，似乎有恃无恐一般。
　　「陛下，末将不敢谎言欺骗，知情不报，只不过有些东西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哪怕面对您和五位宗主，哪怕是要砍了末将，最终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在座各位，为了崎国，古灵域千千万万的生灵，还望陛下和各位宗主明鉴。」

第一百八十五章：惊神宗的宗主
　　见东元圣君脸色越来越黑，那位温正阳的顶头上司，墨宗宗主老者连忙像是早有准备般插科打诨，缓和着紧张气氛。
　　「陛下息怒，息怒哈，我宗这位温将军就是个直肠子，武人出身不太会说话，而且只要咬定了一件事，哪怕是仙岛来人也不会有丝毫退步的。」
　　「但老夫可以保证，他对我崎国绝对忠心耿耿，是万金难求的忠良啊，既然温将军哪怕被问斩也不愿意透露信息，那想必是真有难言之隐。」
　　「您也知道如今古灵域风起云涌，诸方蠢蠢欲动，而这件事又牵涉到了失踪已久的仙岛之主灵狐巫女殿下，或许……」
　　其他几位五元宗首脑也纷纷开口劝说。
　　「是啊陛下，此事蹊跷，尚需从长计议才行。」
　　「没错，如今【四圣选仙大典】在即，各方豪强齐聚京都，岂能在这种时候斩我崎国大将？请陛下三思啊。」
　　「……」
　　或许是这番劝说起了作用，又或者圣君始终就只是在吓唬对方，立于阴影中的身影沉默许久，终于重新坐回原位，又挥了挥手，那些冲入厅内的守卫便纷纷退去，重新关上了大厅正门。
　　他审视般的目光再度落向下方黑甲将军。
　　「温正阳，本君换个问法，你无法开口的原因和灵狐巫女有关吗？」
　　「……是。」
　　「嗯……那本君是否可以理解为，那个名叫薇莉丝的少女，也跟灵狐巫女存在着某些密切关联？」
　　「……」
　　这回温正阳选择了沉默。
　　但沉默，有时候便是最好的回答。
　　「是吗……」
　　这般喃喃念叨着，东元圣君沉吟许久，不知究竟在思考些什么。
　　半晌，他像是突然想通一般平静下来。
　　「罢了，既然你态度如此坚决，本君便不多做逼迫……但你记住，这里是东元崎国，圣宗才是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类似事情我不会再容忍第二次，明白吗？」
　　「是，多谢陛下体恤之恩。」
　　「嗯……此行长途跋涉，温将军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末将告退。」
　　温正阳擦了擦额头上不易察觉的冷汗，转身而去。
　　主角离场，这场专为 「审问 」他而组织的会议自然也就此结束，坐于下席陪审的五元宗宗主亦纷纷起身告退，东元圣君也没有阻拦他们，便坐视着这群人各自离开了大厅。
　　「哼……老狐狸，还挺包庇本家之人的，真怕本君会砍了他吗？」
　　略显不屑地冷哼一声，始终坐于阴影之中的圣君起身，来到圣座后方的墙壁处，将展柜之上的某件展品旋转三圈，便有轻微机括之声响起，露出了不显眼角落处的一道暗门。
　　圣君走入其中，暗门自动关闭，内部却是一间装潢精致的密室，里面早已有人在等待着他，之前的审问，似乎也暗中看了个一清二楚。
　　那不是别人，正是惊神宗带队师长，拥有【同寿】境超绝实力的那位穆泽穆老师。
　　在对方身前桌边坐下，圣君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缓解唇间干渴之后，才以老友闲谈般平淡的语调 w主动开口。
　　「刚才那些，你觉得怎么样？」
　　穆泽点点头。
　　「和那些孩子们描述的情况基本吻合。」
　　「那个薇莉丝，当真与灵狐巫女有关系？」
　　没有武断地直接肯定这点，惊神宗带队师长只是沉吟片刻，推测道。
　　「我不敢说绝对如此，但薇莉丝小姐的确非常神秘，虽然几乎没有在我们面前亲自出手对敌过，但仅仅展现出来的冰山一角实力也已是我望尘莫及的程度了。」
　　「她真正的境界，恐怕至少要比我高上两个大阶。」
　　东元圣君皱了皱眉。
　　「【化极】？甚至是【仙隐】？这不可能吧，就算是灵隐仙岛，应该也很难拿出这种境界的强者才对……」
　　穆泽摇头道。
　　「陛下，仙岛的真正实力你我都不清楚，但说实话，我宁愿相信薇莉丝是与灵隐仙岛，与灵狐巫女相关之人，否则古灵域接下来的境况只会更加糟糕。而且她身上那件在传说中只属于灵狐巫女的挂坠，您是亲自查阅过典籍的，寻常人绝不可能拥有这种宝物。」
　　似乎相当信任对方，东元圣君对穆泽的发言深以为然，又继续询问道。
　　「那依你之见，望溪盆地的那座陵墓……」
　　「嗯，既然薇莉丝小姐说了不要再去探寻，我们还是听其建议比较好，那种力量的确尤为可怕，连我都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
　　说着，穆泽微微叹了口气。
　　「陛下，说句实在话，普通人或许觉得【同寿】已是登仙入极，世间难逢敌手的上四境存在，但只有真正到了你我这个境界之后才能明白，我们如今所立之处，才只不过是修炼之道的起点，因而更能理解那些真正神秘的可怕。」
　　「你我终究是凡人，哪怕位极巅峰，最好也还是避免去染指那些远超凡世之上的东西，老实听仙岛安排和引导为妙，须知连千年前那些屹立万载的底蕴都被灾难毁于一旦，又何况如今我们这仅有千年的传承呢？」
　　听着自家心腹诚恳的劝告，东元圣君皱了皱眉，似乎仍显得有些不甘。
　　「你说得不无道理，但我诺大崎国难道就这样乖乖听从一个小姑娘的指示，她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就算她与灵狐巫女有所瓜葛，但也毕竟不是其本人，这要传扬出去岂不是为其他三国，为天下人耻笑，诟病我崎国孱弱？」
　　理解对方作为一国之君的考量，穆泽只是继续耐心劝说道。
　　「陛下，我并没有让您全盘听从那位薇莉丝小姐的吩咐，我们当然是要按照自己的规划来采取行动的，只不过在这件事上如此处理，的确是最合理而有效的方法，既然双方利益相同，那就是合作，合作又岂有上下一说？」
　　「一切都是为了大局和古灵域的未来，我知道您始终不甘屈居于仙岛之下，励精图治，想让崎国获得真正的自主，但事实是如今我们还没有那样的实力，而仙岛的存在虽是制约，但它也的确庇护着古灵域，护佑着天下万民。」
　　「如今四国联合，举域之力共渡大世，正是需要精诚团结的时候，如果连古灵域都毁了，任何事就都失去了意义，其中关系还望陛下斟酌，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唉……」
　　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圣君陛下颔首道。
　　「你放心，孰轻孰重……本君自然是明白的，那这件事就按如此处理，但那个薇莉丝的身份……本君仍有些怀疑，如果她真像你说的那样强，在灵隐仙岛上就绝不可能籍籍无名，我们怎会听都没听过呢？」
　　东元圣君揣摩着下巴，似自言自语。
　　「如今【四圣选仙大典】召开在即，她肯定也会参加，趁着机会，得想办法摸清楚这个薇莉丝的身份，至少也要知道她那些举动的真实目的，以防不测才行，可我们又不好随便与之接触……」
　　见圣君这般苦恼着，穆泽却突然面露笑意。
　　「这个问题我倒是已经考虑过了，而且手中正好掌握着一些了解信息的渠道，不知陛下还记不记得？」
　　「噢，你说的是……神宗新招的那批弟子吧？其中有一个人好像对这个薇莉丝来历有所了解，本君记得叫做燕子，这应该是个化名？」
　　惊神宗师长微微颔首。
　　「这孩子很不简单，可能也与灵隐仙岛有所关联，但又并不完全属于后者，前段时间我已经暗中与她谈妥，只要处理得当，想必能带给我们一些相当关键的情报。」
　　「这样么，那她现在在哪？」
　　「呵呵，就在后殿等待着陛下召见呢，和其他那些历练归来的孩子们一起。」
　　轻轻吐出一口气，东元圣君那张始终眉头紧皱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笑意。
　　「多亏有你帮忙，这可是解燃眉之急了，也好，之前一直忙于事务无暇分身，我这个创建了惊神宗的所谓宗主大人，也是时候该去见见新的弟子们了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文武双全薇莉丝？
　　兴元城，千年古街。
　　这条伴随着兴元城建成便已存在，后又接连经过几次改建的繁闹街区，如今已然成为整座城市的经济中心带，其长几乎贯穿了兴元城近半中心区，尽头所接便是圣宗本部，东元圣君居住的宫殿。
　　一行四人漫步在繁华街道之上，与络绎不绝，鳞次栉比的往来行人擦肩而过，即使以某位牧师小姐遍行五湖四海的丰富见识，也不禁发出带着些许感叹的称赞。
　　「这边的确很热闹啊，哪怕是其他那些比东元崎国面积更大更强盛的国度，首都人流也没有密集到这种程度，是因为【四圣选仙大典】的缘故吗？」
　　「这是毫无疑问的。」
　　慕容云一边在前方以身体为三位相对娇弱的少女开路，一边半回头笑着解释道。
　　「在下以前也曾来过几次兴元城，踏上这千年古街，那时的此地虽然同样热闹非凡，无愧于一国之都的气派，但比起如今这般盛景，实在是差得不可以道理计了。」
　　「这场盛会，真可以说是牵动了天下人的心啊。」
　【四圣选仙大典】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比赛，它的意义，大概就相当于蓝星古代的科考，而且在重要性和价值上更远超前者。
　　如果能在这场大典中取得优秀名次，就可以顺理成章获得登上灵隐仙岛，求取仙缘的机会，即使不说一步登天，也足以成为绝大部分平凡人生涯的关键转折点。
　　不仅仅是实力增进的问题，更在于灵隐仙岛那超然于四国之上的至高地位，就像学历一样，只要拿到它，有了这块金字招牌，今后人生无论怎么规划，几乎都可以说是一片坦途。
　　毕竟任何与灵隐仙岛相关的下界组织，例如灵隐商场这种机构，想要成为其中真正的高层，最基础且必要的要求之一，就是曾经通过【四圣选仙大典】的资格筛选，亲自登上仙岛。
　　而这些，又恰恰是绝大部分人都羡慕眼红不已的美差，说成金饭碗也不为过。
　　当然，每届【四圣选仙大典】的名额有限，最终能登上仙岛的也只有极少数人而已，可即使不幸被强敌淘汰，只要能在四国京都举办的比赛中表现优秀，吸引了足够高的关注度，同样也能打响名声，获得成为进入各门各宗或官场的敲门砖。
　　所以说到底，【四圣选仙大典】其实就是一种另类的人才招聘会，层层筛选严格考核，最优秀一批人才上贡给仙岛，而剩下的绝大部分其实都由四国内部消化掉了。
　　再加上这盛典举办周期极长，动辄十年二十年乃至更久，具体时间还飘忽不定，只要是有点上进心思的人，自然都不会轻易错过这机会。
　　毕竟普通人的一生又能有几个二三十年呢？
　　如此一来，五湖四海群英尽汇于四国京都，催生出眼前这般繁盛之景也就不足为奇了。
　　虽然不知不觉已经在古灵域待了快半年时间，但细算的话，距离【四圣选仙大典】初赛的正式召开其实还有大约一周。
　　大赛参与人员众多，仅仅一个东元崎国恐怕便要以数百万人计数，如此庞大的参赛者群体，光是统算档案，为每个人登记在册和分发编号便已是巨大工程，而薇莉丝等人现在要做的，其实就只是去设立在千年古街上的报名点报名而已。
　　隔着老远，她便看见了一栋醒目的巨大建筑，和将其围得水泄不通的无数青甲战士，薇莉丝已经知道，那是统治这座京都的东元圣宗麾下亲军【东元卫】。
　　就像她们曾经接触过的那些黑麟军一样，五元宗与东元圣宗这共同管理着崎国的六方势力，每一宗麾下都存在着一支直属于宗门的强大守护军队。
　　虽然数量并不算太多，譬如这【东元卫】，正规编制内也就五万之数，但却是各个宗门一点一滴培养起来的铁杆精锐力量。
　　东元崎国的形态类似于诸侯制，其中将近一半的土地和超过三分之二的兵力，都掌握在那些零零散散的上百个各地宗门手中，这大大减少了崎国官方的军队开支和管理负担，而即使如此也能维持住绝对统治权的倚仗，相当一部分便来自于这【东元卫】和【五麟军】。
　　由此，足可见其非凡实力。
　　兴元城中本有负责管理秩序和审查案件的巡逻卫，但东元圣宗专门将更加精锐的【东元卫】调来，显然也是想保证报名现场秩序的万无一失吧。
　　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潮步入报名大厅之中，这栋面积不菲建筑的内部情况，也很快展现在了薇莉丝眼前。
　【四圣选仙大典】并非纯粹的比武大会，而是对个人能力素质的多方面考核，只要掌握着一技之长，就都有机会突入重围获得优胜。
　　像这座报名大厅，其内部就以分外醒目的标志牌和围栏，划分出了【文】【武】两个区域，且报名者均络绎不绝，至少没有出现一方挤破头，而另一方却无人问津的尴尬情况。
　　有关这场盛会的具体内容，薇莉丝此前自然不可能毫无了解。
　　所谓的【武】，就是指纯粹的武斗，大家手底下见真章，以击败对手为唯一获胜条件的比拼。
　　但这个【文】，却并非吟诗作赋，卖弄风骚那么简单，其中牵涉的范围非常之广，远较【武比】来得更加复杂，诸如统兵行军之道，执政立法之术，人文科考，地理天象，甚至是玄门数算等等，分成了足足十几个小类。
　　作为已经沿袭足足近千年的古老传统，就算【四圣选仙大典】召开的间隔再长，如今也举办过三十余届了，各种系统和规则自然已经相当完善，不会让任何有志有能之士报效无门。
　　而且最有意思的是，【文比】与【武比】，乃至【文比】内部各个小项的开考时间都是完全错开的，即如果你有那实力和想法，完全可以同时投报数门，充分展现自己的各方面综合能力。
　　来之前，薇莉丝等人就已经商量好了各自准备投报的项目，小空与慕容云只参与武比，而痕则恰恰相反，仅选择了文比中的其中一项，反正只要任何一桩能拿到优胜就可以登上灵隐仙岛，所以选哪个其实都无所谓。
　　唯独牧师小姐本人……
　　「唔……虽然本来只打算随便打几场架就算了，但感觉文比里也有很多有意思的项目啊，要不要去玩玩看呢……」
　　听见某人的自言自语，慕容云顿时面露惊讶。
　　「欸？薇小姐居然还精通文道吗？」
　　「喂喂，什么意思啊！我看起来就是个文化人好吗，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只懂噼里啪啦揍人啊可恶！信不信我锤你？！」
　　「呃……」

第一百八十七章：鱼丹儿
　　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文武双全，牧师小姐终于还是打算先去【文比】报名区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项目再做决定。
　　反正【武比】她肯定是要参加的，有这个作为保险，倒不用担心选得太花出什么岔子，淘汰就淘汰了，也无所谓。
　　小空与慕容云先去了【武比】那边排队，剩下的薇莉丝与痕小姐自然与之兵分二路，向【文】区并肩而行，一边慢悠悠前往灵女殿下选好的报名点，一边好奇四处打量着。
　　「话说痕啊，以你的身份，真需要参加这个大典吗，只要等仙岛开启，完全可以名正言顺混上去吧？你这身份可是某些人的眼中钉，随便抛头露面风险不小呢。」
　　听黑发少女边走边似有意无意的闲聊，银发少女沉默片刻，微微颔首道。
　　「的确，如果以西元灵女名义正式提出申请，我肯定能获得登岛资格，但那就与我个人无关了……我希望靠自己的能力登上仙岛，与你们一起，而不是永远只作为旁观者的身份存在。」
　　牧师小姐有些好奇地偏过头去，对上银发少女略显微妙的眼神。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任性吗？你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很稀奇呢 ~」
　　「人总是会变的，薇莉丝认为这样不好？」
　　「哈哈，当然很好啦，你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只会遵循程序运行的机械或木偶，偶尔放纵一下自己，任性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吗。」
　　银眸中的复杂色彩一闪而逝，被称作西元灵女的少女并没有继续深入探寻这个问题，只是再度沉默下去。
　　似乎感觉到对方的心事重重，薇莉丝巧妙转移了话题。
　　「欸，你看那有好多人围在一起呢，我的乐子雷达已经启动了！走走走，快去看看！」
　　拉着银发少女不由分说一路小跑，二女很快来到了距离某处报名点不远的区域，许多看热闹的好事之人已经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牧师小姐垫着脚尖又挤又跳，好不容易才 「突入 」进内层，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原来是一位报名者正在跟报名点的工作人员大声争吵，似乎发生了某些冲突的样子。
　　「凭什么说我错了！我那明明就是正确解答，你们这是故意找茬！」
　　说话者是位看起来仅二十岁左右，有着标准崎国人特征的气质出众少女，她身着昂贵绸缎制成的衣裙，头戴金簪，散发出一股纯正大家闺秀的气质，但性格却似乎有些暴躁。
　　她的吵闹扰乱了正常报名秩序，负责接待少女的工作人员明显有些无奈，但也只能好声好气解释道。
　　「可姑娘……你给出的试题解答的确与标准答案相差甚远，基本是乱写一通，按规定这就是不符合条件，你不要为难我好吗？」
　　「胡说！你才乱写一通呢！你到底懂不懂这方面的知识啊？让我走……也行，那你把报名费还给我！」
　　「姑娘……报名失败是不退还费用的，这是圣宗定下的规矩，我又没法做主……」
　　「什么意思，你想拿东元圣宗来压我！？」
　　看着那明显身家不凡的年轻少女与面前工作员吵闹的动静，薇莉丝抬起脑袋，看了眼高处那标写有【地相灵脉】四字的分类板，眉头微挑。
　　哦哟，看热闹居然看到目的地来了，还蛮有缘分的嘛，要不就报这个玩玩好了？
　　话虽如此，想要报名参加【四圣选仙大典】，自然不会是毫无门槛的。
　　这门槛并非指身份，而是个人的经济实力与能力。
　　举办如此盛会，自然是需要消耗大量资金和人力物力的，虽然仙岛允许任何古灵域乃至域外之人参加，但每次报名时都必须提交固定份额的报名费，并通过最初步的筛选才行。
　　武比那边的情况薇莉丝还不太了解，但文比这里，应该基本就是出一些入门级别的相关考题，看你这个人是否滥竽充数，只要能答对一定比例的问题，就算是成功报名了，门槛其实并不高。
　　当然，钱并非必须项目，考虑到一些寒窗苦读的才子囊中羞涩，如果你的确才华横溢，在报名中取得了格外优秀的成绩，这部分费用据说也可以得到免除。
　　但反过来如果答错太多，那任凭交再多的钱也是无济于事的，甚至这报名费还要被扣下，毕竟总不能让你无条件浪费工作人员时间吧？
　　很显然，这女孩就是后面一种情况。
　　「姑娘，再强调一遍，规定就是如此，我只是秉公办事而已，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只能喊东元卫来维持秩序了……」
　　「哈？你吓唬我啊！叫就叫，我就不信今天还没个说理的地方了！」
　　正当围观众人指指点点，工作人员也准备请守卫来将闹事者驱逐的时候，一道白色身影却突然走上前来，插入了局势之中。
　　「她写了什么样的答案，能拿来给我看看吗？」
　　几名桌后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为首者不禁有些诧异地瞄了几眼突然出现的白袍少女。
　　「姑娘，你又是哪路神仙啊……想报名的话请先排队，不管你是谁都得按规矩办事。」
　　这家伙……说话也太死板了点吧，难怪会跟那女孩吵起来呢，东元圣宗怎么安排了这么个性格的人来接待报名……
　　无意与他多费唇舌解释，事实上薇莉丝小姐的确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忽悠理由，只能加重了语调，又装模作样板起一张脸。
　　「我说，拿来给我看。」
　　「呃……好，好吧。」
　　这里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些普通人，自然难以承受神族先天而来的上位种族压迫感，虽然只有皮毛，也纷纷被惊得面色苍白，几乎下意识地赶忙点了点头。
　　为首那名身穿工作服的青年手忙脚乱自桌案上方，找到了一份就摆在最顶层的纸张，有些敬畏地双手托举呈递过来。
　　「这，这就是她的答卷了，请您过目……」
　　薇莉丝点点头，趁着对方被吓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接过纸页，扫视了几眼。
　　意料之中，上面是提前拓印好的十余道有关地相灵脉的问题，其中包括了灵脉的基础知识，节候变化，以及一些粗浅的观察，疏导和灾害防治手段，的确只能称得上入门程度。
　　只是稍作寻找，牧师小姐的视线就落在了那名少女题写于最顶端的报名基本资料上。
　　「鱼丹儿， 19岁，东元崎国宜德郡人……」
　　宜德郡……
　　这个地方，如果薇莉丝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崎国内相当偏东的区域，虽然不至于比邻大海，但也称得上穷乡僻壤，与外界交通甚为阻塞，几乎可以说是与世隔绝。
　　甚至有言称，这里的先人曾经借着地势之利，幸运逃开了当初妖邪之乱的屠杀，保留下了一批传承自上个文明的遗产。
　　但实际上那只是谣传，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点，许多为此前往走访的人最终都无功而返，甚至还因为穿越险峻地形摔死了不少，此后就再无人问津了。
　　因此，在大部分人看来，宜德郡也就只是个格外偏僻的普通郡地而已。
　　「……」
　　这般思索着，薇莉丝将视线转向下方那些由鱼丹儿亲手写出的答案。
　　没多久，她便侧过目光，有些惊讶地看了眼同样正皱着眉头打量过来的那名锦衣少女。
　　「这些知识你是从哪学来的？」
　　「你谁啊这么拽……回答了你的问题，能让我通过报名吗？」
　　虽然对方的态度同样称不上友善，但牧师小姐却是笑了。
　　「你当然能通过报名，虽然他们这些临时工只会照本宣科，无法准确判定结果，但只要这份答卷落在任何一位对灵脉有过深入研究的人手中，东元圣宗都会立刻派人找到你吧。」
　　「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女孩居然能写出这种答案，说不定宜德郡那些传说其实是真的呢 ~」

第一百八十八章：火药味
　　这个鱼丹儿写出的答案很有意思。
　　她答在题纸上的这些内容，乍一看似乎的确只是胡言乱语，天马行空，连最基础的理论常识都没有，但实际上却以极为独到，甚至超越了当前古灵域灵脉学术界的思路，给出了另一种事半功倍的解法。
　　对于灵脉，地脉这些东西，薇莉丝并没有专门去系统学习过，但她喜欢看书，而且所接触的那些书籍，很多都是寻常人万金难得一阅的珍贵典藏，眼界自然不可以常理度之。
　　关键不止于此。
　　当初在万魔群山，魔神奥莉薇娅留下的三道考核中第二关，薇莉丝曾在那座奇怪的大书库里，凑巧读到过一本名为 《地脉生态研究记 》的笔记，那是某人撰写的经验之谈，其中主要内容，便在于如何利用和引导，梳理地脉，以达成各种各样的效果。
　　那本书中记载的知识，可以说远远超过了外界对地脉，灵脉等世界脉络的研究程度，即使薇莉丝也不得不叹服其在这方面的了解之深刻，可谓受益匪浅。
　　正因如此，牧师小姐才能在如今看出问题。
　　鱼丹儿写在答卷上的内容虽然是随机应变，掺杂着不少个人主观看法在里面，但其整体思路却与那本 《地脉生态研究记 》中的知识格外契合，几乎可以说是同一个体系脱胎而来的产物，很难不让人将二者联系起来。
　　她……是从哪了解到这些知识的？
　　如果宜德郡的传说是真的，莫非那座大书库里的典籍来源……
　　正当薇莉丝打算继续说些什么时，人围之外却突然传来一阵高呼之声！
　　「散开！都散开！东元卫来了，无关人等不要聚众闹事！」
　　伴随着钢靴踩踏在地面上的铿锵声响，一队足足十余人的青甲卫士排开围观者，快速赶到了报名点附近。
　　见他们出现，负责接待报名的工作人员顿时如同找到救星般，赶忙派一人绕出桌后迎上前去，像是早已认识对方似的，在为首的队长耳边低语起来。
　　虽然声音很轻，丹薇莉丝依然能勉强听见，那是在简单说明这边发生的情况，不过倒没怎么添油加醋的意思，看起来还算公事公办。
　　「薇莉丝，你注意到什么了吗？」
　　「哦……只是觉得挺有意思而已，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与同样来到身边的银发少女稍作交流，配合默契的二人便不再开口，只是耐心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大致从工作人员口中了解过情况后，那名东元卫队长也点点头，转身看向名为鱼丹儿的锦服少女，秉承着执法者的冷淡语调面无表情道。
　　「姓名，性别，年龄，出身。」
　　「性别也要说啊，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吗……」
　　「铛！」
　　队长手中的精钢长枪在地上猛地一跺，带出厚重声响。
　　「回答问题！」
　　「呜噫！」
　　大概是终于意识到对方没有在跟她开玩笑，以及工作人员和执法守卫间的区别，被吓了一跳的鱼丹儿小姐像触电般浑身一颤，喉间顿时漏出有些丢人的哀鸣，更不敢再耍大小姐脾气，只能支支吾吾描述了一遍自己的情况。
　　见其配合行事，那位队长大人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语气，沉声道。
　　「嗯，你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你认为自己写在答卷上的内容并没有错，只是审核人员自身能力有限，看不懂其中奥妙，做出了错误判定，所以与之发生争吵……对吗？」
　　真正面对全副武装，手上握着明晃晃利器的士兵，鱼丹儿似乎也并没有她嘴上说的那么勇，连忙有些胆怯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小声吐槽道。
　　「是，是他说如果答案特别厉害，说不定可以免除报名费用什么，人家才那么认认真真回答的，要是早知道这些家伙水平就那么点，还不如随便写写呢……」
　　「……」
　　与身边面露无奈的工作人员以眼神交流片刻，那位队长点了点头。
　　「这样吧，你先跟我们离开这里，会有人带你去把这张答卷交更高一级的大师进行批改，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厉害，这次的事便既往不咎，且按照规定免除所有报名费用，但……」
　　说着，他握紧手中钢矛，锋锐的铁血之气顿时迎面扑来，话锋一转。
　　「如果你只是无理取闹，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或就是故意在这里引发混乱，那东元卫就只能将你拘留，并展开进一步调查，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欸？还要拘留？！那，那我不报名了还不行吗？我要回去了！」
　　或许是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任性可能导致这般严重后果，又或者是被那些精锐战士如实质般逼人的威压吓坏了，这位空有才华，似乎却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大小姐一时间竟然慌了神，转身想跑。
　　殊不知，她的这种举动反而会引起对方误解，被认为是心虚而受到更加强硬的抓捕。
　　果然，那队长见其慌慌张张，立刻态度一变。
　　「哼，现在想走？晚了！把她拿下！」
　　「噫！饶，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是坏人啊！呜呜呜！」
　　众军围堵上前，直接无视了鱼丹儿语无伦次的求饶和辩解，便想将其强行抓捕扣押。
　　但就在此时，一道有些无奈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说，无视人也要有个限度吧……」
　　白嫩玉指悄然按上鱼丹儿肩膀，将她慌乱逃窜的身影强行止在原地，又轻挥衣袖，将正准备冲上来的几名东元卫震退。
　　「哎哟！」
　　「大胆狂徒！竟敢武力拒捕！立枪！！！」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十余柄锋锐的精钢长枪瞬间前指，将已经站到鱼丹儿身边的黑发少女包围起来，那名东元卫队长更直接摆出了战斗姿态，一副随时就会开打的架势，吓得那些好事群众连连在惊呼声中向外退开。
　　「你们这一个个的脾气有点暴躁啊，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看把人小姑娘吓的。」
　　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虽然薇莉丝不是不能理解他们如此警惕的原因，以及这报名会场秩序的重要性，但像鱼丹儿这种情况的误会其实完全是可以避免的，真想闹事的家伙哪有这么蠢啊。
　　「我可以证明，这小姑娘写的答案很有水平，只要不出意外，她在【地相灵脉】一科的文比中，至少也能取得前十的最终成绩吧……哦，我说的是全域总赛。」
　　「你证明？」
　　盯着那挡在鱼丹儿身前，分别拥有黑与银瞩目发色的两位美丽少女，东元卫队长皱了皱眉，又看向身边负责为他提供信息的员工，后者也连忙跑上前来，大致描述了牧师小姐出现时的情况。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看着薇莉丝似乎有恃无恐的淡定模样，队长并非傻子，自然能猜出她必有所倚仗，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姑且保持了谨慎，一边用眼神悄悄暗示身后某队员前往求援，一边试探性沉声道。
　　「且不论她的答案究竟有无问题，武力对抗东元卫，无论你们是谁，有什么理由，都得先跟我们走一趟了。」
　　「圣宗不会冤枉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名恶徒，我劝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免得事态进一步升级，造成无必要的严重后果。」

第一百八十九章：墨宗之主
　　「你们还真是有够强硬的啊……」
　　薇莉丝其实倒没什么所谓跟对方走一趟，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在出手帮助鱼丹儿的时候就想过可能会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了，反正只凭几个东元卫对她也构不成威胁，并不怕对方搞什么冤假错案之类的东西。
　　可这件事追根溯源，说到底还是圣宗联盟自己处理失当，工作人员也好，东元卫也罢，什么都图方便搞一刀切导致的。
　　的确，圣宗是兴元城中当之无愧的老大，而且崎国的文化风格本身就比较强硬，他们制定的规则哪怕稍有些不合理，只要整体没问题，寻常人也只能捏着鼻子受点委屈。
　　但薇莉丝小姐最喜欢的，就是跟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对着干！
　　「……说句公道话啊，虽然这小丫头在公共场合大吵大闹是不对，但你们这些审核人员下达判定也太武断了点吧，类似看不懂的情况，不应该直接去转交给更有眼力的人吗？只知道让弱势方为你们的无能买单？」
　　一名工作人员立刻解释道。
　　「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报名人员实在是太多了，不可能一遇到问题就去请教师长，何况我们也没有剥夺她报名的资格，按照规定，一次付费的确只有一次填写答卷的机会，之前就跟这位姑娘说过了可以明日再来……」
　　话音未落，他便立刻被因为找到靠山，而稍微取回些底气的鱼丹儿顶了回去。
　　「开什么玩笑啊，那这笔钱不是白花了吗！明明就不是我的错，凭什么让我买单？知不知道十枚银元可以买多少好吃的啊！」
　　「……？」
　　薇莉丝小姐表情怪异地瞥了身边锦服少女一眼。
　　原来赖着不走不是因为多想证明自己，而是在纠结那点小钱啊……明明看起来身家不凡，怎么感觉这丫头挺贪财的……
　　她再度轻咳几下，故作淡然道。
　　「总而言之，她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如果你们实在不信，随便把这卷子拿去给个真正懂行的人瞧瞧就知道了，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着，不会逃跑，也不会干扰报名的正常秩序。」
　　「至于抓捕什么的……还是免了吧，这件事的错误双方各占一半，而我刚才也只不过轻轻推了你们几下，根本连皮外伤都没可能造成，如果都也能上升到武力对抗的行列，那你们东元圣宗未免也太过霸道了点。」
　　「坦白说，我并不想把一件小事上升到真正矛盾冲突的情况，但也从没有怕过任何人，任何势力，如果实在要咄咄逼人……那我就只能奉陪到底了。」
　　东元卫队长皱了皱眉，却仍未放下手中武器，反而渐渐面露敌意。
　　「那我也再强调一遍，兴元城是圣宗联盟的兴元城，不管在原本地界是怎样厉害的强者，到了这里都得老老实实遵守规则和秩序，我没有在和你们谈条件，束手就擒，或者当场……」
　　「咳咳！好了好了，一点矛盾，不要搞得那么那么剑拔弩张嘛。」
　　正当双方各不相让，冲突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一名老者却自忙不迭后退着的人群中逆行走出，慢悠悠地来到事件中心地带，朝着那些东元卫笑呵呵道。
　　「这位姑娘说得有道理，此事究其根本，的确因审核资源紧缺所致，主办方是要负一定责任的，干脆双方各退一步，就小事化了算啦 ~」
　　「嗯？您，您怎么……？」
　　虽然那些普通东元卫和路人面面相觑，似乎并不清楚这衣着朴素，头发半青半白，看起来估计已有六七十高龄的老人是谁，但那名地位较高的队长显然却是认识他的。
　　他正欲开口，老者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令其话语在喉间戛然而止。
　　「老夫随便出来走走，就不要搞得那么兴师动众了，这样吧，我替这几位姑娘作保，小兄弟你看可符合圣宗规矩？」
　　「呃……您当然有这个资格……好吧，既然连您都这样说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收队！」
　　队长果断地挥了挥手，那些东元卫虽然不明白缘由，但也立刻听令收枪转身而去，麻利地重新回到了远处驻防。
　　不过那位队长却并未离开，只是与同样面露困惑的审核员青年比了几个手势，后者便顿时面色微变，忙不迭地点点头，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之中。
　　「？」
　　趁着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解决了问题的老者，与东元卫队长在远处悄悄交谈些什么的时候，牧师小姐偏头看向身边银发少女，后者立刻便心领神会，附耳上前言简意赅道。
　　「护国五元宗，墨宗宗主墨自清。」
　　「哦……怪不得呢。」
　　痕作为地位尊崇的西元灵女，对古灵域这些各国各家的高层大人物自然会有所接触，加上她身负【天机】，能一眼识破对方身份并不奇怪。
　　而东元崎国形态独特，护国五元宗的宗主，放在其他那些正常国家里大概就是宰相，太傅太师之类，属于国家体系里一人之下的最顶点之一，而且是掌有真正实权的那种。
　　东元卫虽然作为圣宗直属，但五元宗与圣宗同气连枝，这小队长如果认出了墨宗宗主身份，对他毕恭毕敬倒也合理。
　　而且这个墨老头子不可能是平白无故跑出来帮忙的，他恐怕早就看出己方某些人身份了吧。
　　知道有些话不适合被外人听见，薇莉丝便拍了拍同样一脸懵逼的鱼丹儿，示意她自己去完成报名手续。
　　而另一边，简单吩咐完事情后，那位身着朴素黑布衣的老者已独自一人径直向她们走来，又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灵女殿下，没想到三年前开元城一别，如今却是在我崎国京都再遇殿下，您风采英姿更胜往昔啊。」
　　痕只是不咸不淡地微微点头回礼道。
　　「墨宗主身子也依旧健朗，这是崎国之幸，之前多谢您出手相助了。」
　　墨自清哈哈一笑。
　　「一点小事而已，不足挂齿不足挂齿，这帮小子火气太冲了，而且就知道认死理，其实本身并没有什么恶意，希望二位不要往心里去。」
　　你来我往一番客套之后，不知为何独自出现在报名会场的墨宗宗主大人又和蔼一笑，将视线转向迄今并未主动开口的黑发少女。
　　「这位，应该就是鼎鼎大名的薇莉丝小姐了吧？老夫墨自清，不才苟居墨宗宗主之位，见笑了。」
　　「哦？你居然认识我？」
　　老爷子笑呵呵摇了摇头，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休息区。
　　「站着说话不是个事，占用两位一些时间，咱们过去聊聊？」
　　二女对视一眼，牧师小姐顿时也乐了。
　　「好啊，那就聊聊吧 ~」
　　相比报名点的热闹非凡，这片专门划出的休息区域倒显得安静许多，薇莉丝等人找了个偏僻的位置面对面坐下，很快便有不知从哪冒出的少女端来热茶和甜点，又快步转身离去，将交谈空间完全留给了三人。
　　抬手给二女各斟了一盏茶水，名为墨自清的老者也不说那许多废话，直入主题道。
　　「前些日子，正阳受各位多有照顾，老夫先在这里替他道过谢了。」
　　「哦……」
　　果然是从那个黑麟军总将口中听到的消息啊，不过这也是无可避免的，就算温正阳不说，在场还有那么多黑麟军呢。
　　只是不知道这老头究竟掌握情报到了哪种程度，那位温大将军有没有遵守和她的约定呢？
　　薇莉丝不露声色地摇摇头。
　　「没什么，我们也只是互相帮助，各取所需而已，谈不上照顾。」
　　「哈哈 ~薇小姐过谦啦，正阳那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很有能力，但也眼界极高，如果不是因为外姓之人实在无法修行我墨宗绝学，说不定能成为下一任的宗主候选呢。」
　　墨自清抚摸着梳理有致的胡须，略显感慨道。
　　「带了他三十多年，老夫还是第一次见正阳以那种态度来描述别人，看得出来他相当尊敬和肯定薇小姐，甚至不惜……哦，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自顾自说起来了。」
　　「薇小姐，灵女殿下，先试试茶吧，这可是我墨宗珍藏的香茶，历来只有招待贵客才会拿出手呢，时间还有很多，咱们可以慢慢聊。」

第一百九十章：深山中的守护之物
　　虽然嘴上摆出一副要聊到天荒地老的架势，但实际上这位墨宗宗主却表现得很有分寸。
　　茶饮过半，尚未凉透，他便主动起身告辞而去，并没有耽误薇莉丝二人太久时间，他离开时，甚至重新前往报名的那个鱼丹儿都还尚未搞定回来。
　　目送黑衣老者渐渐没入人海中的身影，薇莉丝将后背靠在柔软的垫上，指节却轻轻敲击着木质扶手，带起一阵阵富有节奏感的轻响。
　　对方之前并没有提及太多敏感的话题，比如这【四圣选仙大典】的某些事，又或者牧师小姐始终佩戴在腰间的那枚玉坠，真就只是随便与她们聊了些茶余饭后的琐事，仅此而已。
　　「痕，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就坐在薇莉丝身边的银发少女毫不犹豫道。
　　「试探，示好。」
　　「嗯……跟我想的差不多，看来他是一个奉行中庸之道，不喜欢自己顶在最前面的人。」
　　这样的人通常比较擅长打哈哈，调节群体之间的矛盾，但当不了领头羊，换言之，这位墨宗宗主并没有太多野心，他只是单纯想在二人面前混个眼熟，以防万一而已。
　　看来温正阳的确好好遵守了与她的约定，所以才会让这些大人物们摸不清底细，不敢轻举妄动。
　　由他们去猜去想吧，反正薇莉丝小姐光脚不怕穿鞋的，在这里无牵无绊，也不打算过多干涉古灵域四国的内政，能相安无事地让她登上仙岛就最好不过了。
　　「走，我们去看看那个鱼丹儿怎么样了。」
　　重新来到报名点的时候，身穿锦服的少女已经完成了第二份答卷，正在等待着审核员的检查。
　　其实墨自清替她担保的意思，本就是要卖薇莉丝二女一个人情，直接跳过考核完成报名，不过这小丫头看起来还挺拗。
　　但有墨宗宗主的亲 **代，哪怕她在上面直接涂一幅山水画，这些底层员工也是不敢说半个错字的，自然顺顺利利便通过了筛选，而薇莉丝小姐也正好借着方便给自己在这里报了个名。
　　地相灵脉这方面的知识她虽然谈不上精通，但自问也是有所涉猎的，反正只是玩玩而已，倒也不必计较那么太多，能走到哪算哪吧。
　　那之后，她们便带着鱼丹儿一起在附近转了转，边走边聊，也算大致了解了这小姑娘的情况。
　　鱼丹儿并不是独自从家乡来到京都兴元的，宜德郡虽然地方偏僻，但也不可能错过【四圣选仙大典】这样劲爆的惊人消息，她们那里的许多有志之士得知后，便自发组织起来，搞了个类似于 「拼团旅游 」一样的团体，共同来到京都这边参会。
　　沿路上他们又吸收不少同样志在京都，但囊中羞涩的共路者，一行洋洋洒洒凑起了足足上百人，如今正居住在兴元城的一家旅店中。
　　说实话，鱼丹儿其实本不需要搞得这么麻烦，她家系源远流长，地产不少，底蕴也很丰厚，是名副其实的大族。
　　但她父母似乎有些反对其在外抛头露面，这件事上不愿提供任何资金支持，几番争执之后，鱼丹儿一怒之下干脆自己跑了出来，正好混进旅行团里来到了京都。
　　资金有限，手头自然紧凑，她才会因为一点报名费而闹出之前那档子事。
　　「原来是这样……但父母为什么不同意你来参加大会呢？难道是觉得女子不应为仕，就该在家当家庭主妇吗？这偏见也太古老了一点吧……」
　　小口啜饮着牧师小姐请客的鲜榨果汁，鱼丹儿小姐拿手帕擦了擦唇角，一脸无奈地摇头道。
　　「不是那个原因啦，爸爸妈妈对我还是很宠爱的，别说当官，就是我一辈子不想嫁人估计他们都可能同意吧，只不过我家里的情况有些特殊……」
　　犹豫片刻，又小心翼翼看了眼周遭，见似乎没什么人正关注着她们，锦衣少女才低声解释道。
　　「其实啊，我家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守护着一样东西，世代伴大山为生，祖训也要求我们尽量避免与宜德郡之外的人接触，爸爸妈妈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想让我到京城来，打算靠钱的问题把我逼回去呢。」
　　薇莉丝顿时面露好奇。
　　「守护着一样东西？什么东西？」
　　「嗨……我哪晓得啊，那玩意藏在大山的深处，别说我了，连爸爸妈妈都不清楚该怎么过去，可能只有族长爷爷才知道吧。」
　　「我不清楚家族究竟在守着什么宝贝，但这个破规定就像魔咒一样，把我们一族在大山里困了足足好几百年，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别人瞻前顾后，我鱼丹儿可不怕！何况爸爸妈妈应该也是有些想法的，否则就不会用这种折中的方法，对我不管不顾听之任之了，我们总不能永远都被莫名其妙的祖训困死在一个地方吧？」
　　「嗯……」
　　看来，宜德郡的那些传说的确并非凭空杜撰，鱼丹儿掌握的那些知识可能就是因此才传承下来的，不过这小丫头显然也只是个边缘人物，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
　　又在报名会场逛了逛，不知不觉间，三女便已回到了【文比】和【武比】的分区处，鱼丹儿也向萍水相逢的二女提出了告辞。
　　「今天谢谢你们帮忙啦，还有那位老爷爷，记得帮我向他道声谢，放心，我们邬族人知恩图报，有机会一定会报答的！那就文比正式开始的时候再见啦！」
　　「嗯，你自己路上也小心。」
　　挥挥手，鱼丹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那副略显天真的傻样，让人不免担心会不会半路被人贩子拐走……
　　不过兴元城治安其实挺好的，尤其是最近这段受到严加管控的期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随后，二女便去往武比大区，找到已经排队半天的慕容云和小空，一起完成报名后，便返回了临时居住的客店。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四圣选仙大典】的正式召开了。
　　一晃七日过去，在圣宗联盟的严厉维稳之下，虽然兴元城里人越来越多，所有旅店乃至民宿都陷入了爆满，甚至一室难求的地步，但终究没有闹出什么太大的乱子。
　　有条不紊的准备时间渐渐抵达末尾，万众瞩目的盛会，也终于到了将要拉开序幕的时候。
　　四圣元历 1000年 6月 12日清晨。
　　兴元城千年古街，旌旗飘扬，人声鼎沸。
　　虽然天光仅露微霞，这头代表着东元崎国核心之地的庞然巨兽，却在大清早便已活跃起来，无数人走上街头提前抢占重要位置，只为了能在接下来获得一个足够便利的观景点，而负责守护这座城市的大军更早已驻扎各地，严阵以待，随时提防着可能出现的闹事分子。
　【四圣选仙大典】第一幕，便是惯例的游行表演。
　　这不仅仅是一场在全世界范围内筛选杰出英才的比赛，更是展现各国力量与威严的绝佳舞台，连仙岛都会派出使者亲自前往四国京都观礼，若是万一出了差错，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游行表演的队伍，是从东元卫及五元军中挑选出精锐高手，再加一些崎国专门培养的演出人才共同组成，他们会从东门军营出发，走完整条千年古街，让足够多的民众看见之后，再前往东元圣君与五元宗宗主等国家高层所在的大会主场。

第一百九十一章：东元圣君、灵隐仙使
　　机会难得，薇莉丝等人自然也早早混进了人群之中打算看个热闹。
　　她本以为前段时间活跃的那些不法分子，比如以七天魔尊和御妖宗为代表的一批臭鱼烂虾会趁着这个机会捣乱，破坏大典进程。
　　但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之前四国联合展开的那场大清扫，虽然没有将他们真正连根拔起，但听说也摧毁和剿灭了不少世界各地与其相关的邪宗魔宗，就连御妖宗这种嚣张跋扈的庞大势力也被打击得相当凄惨，已经很久没有在外界活动过了。
　　从表面上看，古灵域目前可以说是四海升平，举目祥和，但双方的矛盾其实已经激化到了极致，只要其中一方没有被毁灭就必然是你死我活的程度。
　　这样绝佳的机会都不出手，要么就是那些家伙真已经被打怕打服，失去了作乱的能力，要么……就是在酝酿某些更大的阴谋，等待着某个能够一举制胜的机会。
　　说实话，薇莉丝还是更倾向于后者。
　　而且随着对古灵域的了解不断加深，她大概也能猜到这些硬实力远不如统治阶级的势力，期待的翻盘点究竟在哪里。
　　那就拭目以待好了。
　　在外围跟着游行队伍一路前进，薇莉丝等人在热烈欢呼和喧闹声中，渐渐来到了【四圣选仙大典】早已被搭建完成的主会场。
　　那是一栋半露天，面积足足达到近百万平米的宏伟建筑，其内部据说划分成了上百小区与最大的中央区域，而每个区域既互相连通，又可以各自独立运作，整体看起来有点像是古代斗兽场之类的风格。
　　接下来的阶段的比赛主要就将在这里展开，但具体的流程内容和筛选方式，官方并没有直接公布出来。
　　为了保证绝对的公平公正，每一届【四圣选仙大典】的形式都会发生变化，这是由仙岛来使与各国高层商量后讨论出的绝密情报，在每个阶段正式展开前，任何无关人等都不可能知道。
　　「哦……首先打百人团战啊，的确是筛选掉杂鱼的便捷手段呢，但是万一有厉害的家伙分到一起，又正好被针对直接淘汰了怎么办？那不是很倒霉吗？」
　　会场中央核心区的观众座位上，远处的仪仗队还在不断自下方走过，某黑发少女却已经跟身边同伴悄悄讨论起了根本没有公布过的初赛赛制。
　　消息自然不是泄露出来的，薇莉丝也没有闲到去探听这种对她而言无关痛痒的情报，只不过对于某位掌握着【天机】的痕小姐而言，这种程度的 「绝密 」还谈不上什么秘密就是了。
　　果然，闭目思索片刻，在被遮蔽了声音的无形结界中，银发少女很快答道。
　　「可以参加复活赛，但需要再缴纳一笔报名费用，是最初报名费的大约十倍。」
　　「呜哇，这个圣宗联盟怎么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薅人羊毛啊，有那么缺钱吗……」
　　正当薇莉丝小姐对赛制不断指指点点的时候，主台之上却突然一声炮响，随之而来的，便是司仪在道具辅助下发出的嘹亮宣告。
　　「全体肃立！圣君陛下驾到！！！！
　　洪音震耳欲摧，早已座无虚席的观众席上顿时一阵骚乱，人们连忙纷纷站起，在根本无法行跪拜之礼的狭窄通道上尽可能低垂头颅，向远处君临的最高统治者行以礼节。
　　「参见陛下！！！」
　　众军跪拜，万人行礼，在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中，被称作东元圣君的男人微微抬手，不需道具辅助，他温和的声音便已传遍四方。
　　「都平身吧，今日大典，一切礼仪从简。」
　　「谢陛下！！！」
　　这种情况下，薇莉丝小姐自然也不好鹤立鸡群，只能随手撤去隔音的结界，与同伴们一道起身，装模作样点了几下脑袋，实际上却在悄悄观察着更高处那位东元圣君的模样。
　　距离有点远，但勉强也能看清。
　　对方身着青金色华丽袍服，气宇轩昂，貌三十左右，头发被冠冕束起，袍前正中绣有一只仰天长啸的白色虎形异兽，那应该就是东元崎国的守护者，东之圣兽白泽了。
　　这位东元圣君的资料，薇莉丝之前倒也接触过一些，其名为上官秋月，是一位很有手腕的圣君，也是整个古灵域四国中在位时长最久的君主之一，长达一百八十余年。
　　他的存在可以说是东元崎国的绝对核心，将因其独特政治体系，本该略显散乱的东元崎国团结成了几乎铁板一块。
　　这并不是通过怀柔政策做到的，事实上迄今为止，至少有半数地区的管理宗派在他手中受到大幅整改，甚至出现了好几次因此而生的小规模内部骚乱，但都被东元卫以雷霆之势镇压，并换成了听话的新管理者。
　　亦因此，上官秋月也被称作【铁血圣君】，与往届东圣奉行的仁政形成了截然不同对比，当然，在近两百年的时光冲刷下，这已经成为东元崎国如今的主流文化。
　　因为足够稳固的统治阶级，若论综合国力，东元崎国如今其实已是四国中最为强盛的国度，且兵力雄厚，野心勃勃，甚至有不少人在暗中猜测，如果没有灵隐仙岛这一超然存在的压制，古灵域恐怕早已经爆发内部战争了吧。
　　这一切，都跟当代东圣上官秋月的存在有着密不可分关系。
　　「有点生不逢时啊……」
　　看着对方高台之上昂扬伫立的身影，薇莉丝送上了无人能听见的低声评价。
　　牧师小姐见过很多上位者，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很有能力也很有野心，甚至实力都是出类拔萃的程度，如果放在方便施展的舞台上，几乎必定能成为一代枭雄，开疆扩土。
　　但很可惜，现在的古灵域表面平静，实则外忧内患，上面还压了个超然物外的灵隐仙岛，这个上官秋月纵有天大野心抱负也得乖乖忍着。
　　随着东元圣君的现身，诸如五元宗宗主等崎国高层也接连在他之后登场，那其中，自然包括了薇莉丝小姐曾经偶有交际的墨宗宗主墨自清。
　　一行洋洋洒洒十余人，以东元圣君为中心接连落座后，大典却没有立刻继续进行，而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嗯？这样说来的话……
　　某个念头一闪而过，薇莉丝若有所觉般突然抬起头，看向了碧蓝澄澈的晴空。
　　「天呐！你们快看上面！！！」
　　不知从哪里率先响起惊呼之声，瞬间一石激起千层巨浪，井然有序的观众席再度骚乱起来。
　　这大会场的露天空中，竟然有瑰丽霞光正如飞羽般洒落。
　　那光芒飘逸而绚烂，又好似超然出尘，在其掩映之下，身披华美罗裳的少女逆常理举步轻盈踏空而来，飘然若仙。
　　她的面容被一席素白方巾掩盖，肌若珠玉，身姿玲珑秀美，周身裙纱与黑色长发无风自扬，头顶却生有一对并未被任何外物遮掩的三角状尖耳，证明了她那超然物外的尊贵身份。
　　——灵隐一族，灵隐仙使。

第一百九十二章：梦里啥都有
　　如果说东元圣君的出现，只是带起山崩海啸的欢呼和齐声呐喊，那这位仙岛来使的降临，便可以说真正引起了全场的瞬间沸腾。
　　比起对待【铁血圣君】的恭敬，紧张和一丝丝畏惧，如今那些坐于主会场观众席上的十余万民众，乃至许多训练有素的各宗卫，甚至工作人员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高声欢呼起来！
　　「是仙使，真是灵隐仙岛的仙使啊！」
　　「仙岛万岁！！！」
　　「仙使大人太美了！！！」
　　「天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灵隐族人！这就是传说中可便观千里，与普通妖怪野兽截然不同的仙耳吗？简直太灵动了！」
　　咳，什么仙耳啊，就是普普通通的狐狸耳朵而已啦，听觉的确可能有点差异，但其实手感和外观都差不多的，只是你戴上了有色滤镜啊少年……
　　拥有以自身为模版进行过各种对比经验的薇莉丝小姐在心中暗自腹诽着，又目视那位遮掩了面貌的仙使大人分外装逼地，一步步踏空自高处走向主台，甚至捕捉到了某位圣君陛下一闪而逝的皱眉，暗自了然。
　　果然，这位东元圣君对仙岛超然物外的地位其实是有所不满的，或者说任何一个拥有野心的统治者，都不可能坦然接受自家势力被另外某种更加强势的力量所干涉和指挥，哪怕那形式并不如何强硬也是一样。
　　虽然合情合理，但并不是一个好征兆，只希望这个上官秋月能更加理智些吧。
　　仙使抵达主台的瞬间，那漫天仿佛映衬其身姿的霞光也终于逐渐消散，东元圣君看了眼下方因仙使降临已是一片沸腾的人海，表面上却并未显露出任何不满，只是当着众人之面向黑发罗裳，状若二八年华的遮面少女微笑颔首。
　　作为一国圣君，这已经是非常郑重的礼节，通常也只有在面对其他三位圣君时才会展现出来。
　　「仙使驾临，实乃是我崎国万民之幸，欢迎，请您对大家说几句吧。」
　　以白纱掩面的高贵少女微微一笑，他们的交谈并未掩饰，反而故意把声音扩散得人尽皆知。
　　「圣君客气了，我们灵隐仙岛与古灵域四国从来都是合作关系，并不存在上下之分，又何来驾临二字？」
　　说着，她转过身去，面向因其出现而激动不已的人们，话音如银铃般飘渺。
　　「诸位！今日是我灵隐仙岛与东元崎国协办的第三十二届【四圣选仙大典】，古往今来，盛会中涌现出了一批又一批惊才艳艳，名留青史之的伟大英杰，为古灵域的发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而今，已是四圣元历一千年整，我们破例选在这个时候再度举办大典，就是为了辞旧迎新，取欣欣向荣之意，希望各位踊跃参赛，力拔头筹，展现出新一代崎国英杰的卓越实力，为祖国争光，摘取无上荣耀，我会在仙岛之上期待着你们的到来！」
　　「哦哦哦！！！！！！！」
　　掌声雷动，欢呼声一时间直冲云霄。
　　这位仙使的激励之词虽然有些俗套，在某牧师小姐看来甚至颇有几分敷衍了事的味道，但自小便耳濡目染仙岛传说的众民似乎却就吃这套。
　　特别是那些身上佩戴有编号标牌的参赛者，尤其年轻人更是一个个双眼放光，斗志昂扬，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登上仙岛，与某位绝美仙使把手相游，促膝长谈的景象一般。
　　哎……难道他们不知道整个古灵域四国文比武比加起来，也总共只有一百个定死的登岛者吗，再除去一些类似于保送这样的特殊名额，单论四国之一大概也就二十人左右的样子。
　　这可是要从百万余参赛者中浴血拼杀出来的资格啊，想想都惨烈至极。
　　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后，那位神秘仙使便未继续越俎代庖，而是在东元圣君身边早已留好的位置上优雅落座，大典开幕式也由此正式启动。
　　检阅军容，表演节目自不必多谈，而真正能够吸引大众眼球的，果然还是选在大典第一天展开的首轮比赛。
　　与正式海选不同，第一日的参比人数很少，而且都是由崎国官方提前挑选出来的特定选手，相较于比拼，其实 「演出赛 」的味道会更重一些。
　　正如先前所说，这场【四圣选仙大典】，古灵域每个国家手中都是掌握着少量保送名额的，那并非指直接保送上灵隐仙岛，而是跳过国内海选，养精蓄锐进入到四国总决赛中的名额，不过即使如此也已经非常叫人眼红了。
　　俗话说 「不患寡而患不均 」 ，这样的优渥待遇无论放在哪里，都很容易叫人羡慕嫉妒恨，因此崎国官方也需要让保送者展现出足够的实力，这样才能压住芸芸众口，不至于闹出乱子来。
　　而大典第一天的表演赛，自然便成为了最好的途径。
　　话虽如此，但看见前不久才刚刚分别的几道熟悉身影，在主持司仪高声介绍下逐个自赛台一端缓缓走出的时候，薇莉丝小姐仍不免感到了些许意外。
　　她猜过这几个人背景或许不小，但的确没想到竟然大到了这种程度。
　　「保送者居然是他们？难道惊神宗和圣宗联盟之间……」
　　听着身旁慕容云同样带着惊讶的低呼，牧师小姐微微颔首。
　　「是啊，惊神宗……【同寿】境的强者和如此之多天才，又岂是随随便便一个小门派能拿出来的？」
　　或许是表演赛本身的人数限制，这次出现的，并非惊神宗全部三代弟子，八人之中仅登场了五人，燕子，那个叫做小雪的清纯少女和另一名男弟子均未登台。
　　如果说后二者因为不擅长正面战斗，主要修习类似牧师小姐这样的治疗系功法，并未出面还能够理解，但燕子没有登场却着实有些奇怪了。
　　一路过来之际，薇莉丝曾几次与其深入交流，这位曾经名为玄枢的少女对牧师小姐非常信任，几乎可以说知无不言，因此她很清楚这表面上寻仙境都没到的小丫头真正实力有多强。
　　别说作为首席弟子的上官弘了，就是那个【同寿】境的穆泽，生死相搏也未必能稳胜于她，玄门之道看似人畜无害，可真正掌握到了极致同样能够杀人于无形之中，而且不需要太多属性的支撑。
　　……或许她有自己的考量吧，有机会再问问就是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打！狠狠地打！
　　表演赛的结果，自然是惊神宗一方大获全胜。
　　倒不是说崎国官方故意给他们挑了几个软柿子捏，事实上，这几个小家伙虽然在薇莉丝小姐看来还差的挺远，但在怎么讲也是得到了国家大力培养的天才少年，能从无尽墟海那种地方全员返回，已经很能说明他们的实力。
　　光就这五个人，寻常强者没有两三个慕容云那种水准的联手很难拿下他们，而寻仙境又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肯定不会在一场表演赛上成堆冒出来。
　　说到底，这只是一场带着表演和展现实力性质的比赛，本身就已经把不稳定因素压到了很低，说得好听点大概就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那种感觉吧。
　　第一日的开幕式就在这样喧闹氛围中顺顺利利度过，而接下来，就是正式而残酷的淘汰海选了。
　　第二天一早，作为武比选手之一的薇莉丝，走进了她标号所属的分会场。
　　大典会场内部共分成了上百个分区和一个主区，每个分区独立开来时，均可容纳最多百人的比斗，而更大的中央主区则通常被用来进行相对复杂的文比考核，或更加引人注目的特殊比赛。
　　薇莉丝小姐名不见经传，并不是什么热门选手，她参与的比赛自然也平平无奇，鱼龙混杂。
　　将自己号牌交给负责管理分会场的裁判之后，那位明显直属于东元圣宗内部，实力不俗的高大男子看了几眼她一头黑发与奇特装束，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公事公办将牌号核对，便示意其立刻登台了。
　　呜哇，还真是百人混战啊……
　　因为本身就来的比较晚，牧师小姐踩点抵达的时候，台上的参赛选手已经基本聚齐，此刻正三三两两地占据着赛台某处，偶有组伴的情况，但更多还是像薇莉丝这样的孤身一人。
　　这也正常，毕竟抽签是完全随机的，就像薇莉丝，小空和慕容云这些参加武比之人都各自分到了不同赛段和场合，其他那些有密切关系的人在如此大数字下，也很难出现在同一赛场。
　　除非是内部人员走后门。
　　不过，只要稍微机灵点的家伙，在这种时候哪怕想尽办法也会临时组一些相对靠谱的队伍，毕竟这场比试虽然是百人混战，但并不代表只有一人可以脱颖而出。
　　「第 3036场海选初赛即将开始！下面由我简单说明规则和注意事项！」
　　以至少十余名气息沉凝强者组建而成的裁判团中，为首一人大步向前，吹哨吸引了全场注意之后，便例行公事地朗声讲解起来。
　　「海选赛为百人混战，失去战斗力或昏迷，投降者视为出局，最后站在台上的十人即可晋级至下一轮。」
　　裁判长威棱四射的目光扫过全场，又沉声道。
　　「这场战斗不禁兵刃不禁宝物，暗器，毒药，任何手段都可以使用，但严禁动用会危及性命的猛毒，严禁杀人，或恶意造成无法恢复的肢体损伤，选手表示投降或失去战斗力后立即禁止继续对其出手，以上几点一经违反，立刻取消参赛资格，并视情况予以法律判罚，以上！」
　　听裁判长用简明扼要的话语说清了比赛规则，大部分人倒并未露出过于意外的表情，毕竟海选赛参与人数众多，不可能在一日之内全部结束，如今距离大典开始已有三天，只要稍微有心，了解海选赛的规则自然不算什么难题。
　　当然，知道归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钻规则漏洞，搞什么小动作也是基本没可能的，这便是前期严格保密的意义所在了。
　　十进一。
　　正是因为提前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很多人才会趁着刚才那简短时间试图拉些盟友，虽然十人团队可能有点难以组织，实际也不适合现在这样的情况，但在晋级名额足够充裕的前提下，那些仅有 2-5人的小团体的确很容易达成通力合作，以提高自身的晋级概率。
　　但主办方同样了解这些情况，自然不可能留给部分选手过多拉帮结派的时间，裁判长宣布完规则后，其手下强者便在瞬间凛然起来的众人视线中，快速分散至各个角落，让出了足有上万平米的比赛场地。
　　这既是监察，保护，也是一种信号。
　　那些遍布于四周观景台上，负责烘托气氛和为赛事贡献资金的观众们亦渐渐鼓噪起来。
　　裁判长一边缓步后退，一边高高举起单手。
　　猛然挥下！
　　「比赛开始！」
　　「轰！！！」
　　剧烈爆炸第一时间便自赛场中央迸发而出，将数名猝不及防的参赛选手掀飞出去，带起连串惊呼与哀嚎！
　　呐喊，怒吼，兵刃交击，肉拳相撞，以及各种稀奇古怪暗器发射，入肉的声响几乎在同一个瞬间自四面八方暴起，整个赛台上立刻便划出了至少十余处混乱的战圈。
　　虽然或许早已在这几天中看过不少次乱战，但观众们的情绪，依旧立刻被这样充斥着暴力与搏杀的大混战鼓动起来，大量喧闹和叫喊，以及夹杂其中少量指向特定目标的奋力加油声，更为这场战斗带起几分火热浪潮。
　　薇莉丝侧身闪开几道根本就没怎么瞄准，完全抱着打中谁算谁倒霉意思，甚至不是由同一人发出的飞镖弩箭，顺便一脚踹向某人屁股，把离她最近的倒霉蛋直接像滚葫芦一样踢飞到台下，才大致扫视了几圈周围的情况。
　　首先需要肯定一点，这帮参赛者的质量绝对是良莠不齐的，高手的确有，但也存在完全搞不清状况，第一波开战就直接被淘汰出局的打酱油货色。
　　报名的筛选条件非常宽松，只要超过 lv5的普通人标准，最多达到相当于 lv10的下四境第一境门槛，就必然能通过。
　　而这种货色，第一时间就会被当成软柿子捏爆。
　　整体而言，正常参赛选手主要集中在 lv10-lv30这个水准，也就是古灵域常用的所谓下四境中前二境【观微】，【扛鼎】。」
　　能达到 lv30以上的【登峰】境，就已经算是修行者中百里挑一的高手了，而相当于传说级的【寻仙】境，牧师小姐并没有在她周围这批人里感觉到，除非是隐藏了实力。
　　嗯……其实也算不错了吧。
　　如果参与【四圣选仙大典】的武人都能有在场这种平均实力，古灵域的基层武力值，恐怕比原初之地那边普通国家还略高一些，毕竟仅仅一个东元崎国，可就有上百万参赛者呢，这已经是一支相当不错的力量。
　　牧师小姐并未使用任何武器，只是闲庭信步避让着各种乱七八糟 aoe的同时，偶尔出脚把离她最近，又看着不爽的家伙随便送走，而那些平均实力只在下四境前半徘徊的杂鱼，自然不可能有任何抵抗之力。
　　一边走，薇莉丝也不忘持续关注着战况。
　　周围都打得很凶，掉人也很快，只要再这么随便逛一会，应该就能轻轻松松晋级至下一轮了吧。
　　嘿嘿，简单简单 ~

第一百九十四章：势
　　牧师小姐的行为举止，很快引起了许多观众和周围选手的注意。
　　没办法，武比之中女子数量本就偏少，这百人里大概也只有不到五分之一左右的比例，薇莉丝这张继承自游戏中的捏脸又完美到离谱，再加上她与众不同的黑的长发和牧师袍，又外表娇嫩，瘦胳膊细腿的，放在这种人堆里自然怎么看怎么奇怪。
　　更离奇的是，就那样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的奇怪小姑娘，却在这种要么人高马大浑身腱子肉，要么铠甲披肩全副武装，最不济也是拿着趁手兵刃之人的混乱战圈里，手无寸铁，像闲庭信步一般走来走去。
　　偶尔一脚一个将人送下场去，甚至把对方用来格挡的武器都硬生生踢碎的时候，更会激起看台上的阵阵惊呼，和周围选手惊异警惕般眼神。
　　毕竟这种体型外观与实际表现上的倒逆，给人带来的冲击感实在是过于强烈了一些。
　　不过即使如此，那些组成小团体或实力不俗，只身便可在乱战中坚持下来的选手，却并没有搞出什么一致对外，先联手把最厉害敌人排除的举动，反而赶忙像躲瘟神一样纷纷远离了某牧师小姐，尽可能避免着与之交锋。
　　甚至渐渐的，连那些满天乱飞的暗器弩箭都被刻意控制着，为免激怒某人而远离了她附近，竟在其身边形成某种无人无物，如真空般的诡异区域，直叫人啧啧称奇。
　　当然，并非这些选手真的胆怯到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只不过现在还是初赛，这场百人混战的出线名额有足足十个，而薇莉丝哪怕再厉害也只不过一个人而已，他们只需清除掉其他弱者，完全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去与这样摸不清底细的强敌对抗。
　　柿子要捡软的捏，无论实力强弱，这种简单道理聪明人自然都能明白。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不知何时，一名持剑少女挡在了牧师小姐前方，如同故事书里孤身一人直面魔王的勇者。
　　黑发少女停下脚步，有些好奇地看着对方。
　　薇莉丝之前就已经注意到她了，这女孩的实力其实相当不错，放在赛场一众参赛选手中间，几乎可以说得上鹤立鸡群，是为数不多达到了第三境【登峰】以上的高手。
　　而且与那些基本不成体系的杂七杂八散修相比，这名少女战斗时的剑路却非常成熟精妙，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股圆融如意的大家风范，很显然师承名门。
　　更令人在意的是，她以束布缠绕成马尾的长发并非东元崎国这边普遍苍青色，而呈现出纯正的淡灰，应该是一位灵国人才对。
　　灵国人怎么会跑到东元崎国这边来参加比赛呢？
　　当然，古灵域四国间贸易频繁，也多有游历，移居，联姻之类的情况，真要说的话这倒也并非什么格外了不得的事。
　　只不过这位看起来年仅二十出头，一人一剑英姿飒爽的少女剑客，总让薇莉丝小姐感觉有点眼熟，可仔细辨认的话，她又可以肯定以前并没有见过对方才是。
　　对方微微屈膝，手扶剑柄，向着黑发少女摆开了架势。
　　她并未拔剑，包括先前与其他人战斗时也是，那柄看起来就品质非凡的宝剑始终都插在剑鞘之内，偶尔闪电般的瞬间出鞘，毫无悬念击败敌人后也会立刻收回，似乎这出剑本身的过程，就是她剑术的一部分。
　　……拔剑术。
　　看着她，薇莉丝不禁想起了此前游历时曾听闻过的一种冷门剑法。
　　有点门道 ~
　　剑客少女这样迎难而上的勇敢举动，自然也早已引得场外观众一片大声叫好，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两位同样年轻的新秀决一胜负了。
　　「这是什么意思？」
　　双方的视线在空中一触即收，牧师小姐歪了歪脑袋。
　　「……当然是战斗，大家共处赛台之上，这有何不对吗？」
　　少女的声音不算清脆，低沉中带着一丝微微沙哑的味道，但并不显得多么难听，反而渗透出某种沉稳凝重的独特魅力。
　　「哦？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会被淘汰呢。」
　　「我只担心自己的剑，因畏惧而失去锋锐，何况，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已经胜卷在握？」
　　「~」
　　薇莉丝并未继续言语，只是笑了笑，踏前一步。
　　「筝！」
　　如同突然闯入某片禁域，泠冽风压伴随着凌厉剑气扑面而来，剑未出鞘，那股恢弘浩然般剑意竟已化作实质，直吹得少女白袍猎猎作响，甚至迸发出一阵阵宛若利刃切割空气的爆鸣！
　　「轰！！！！」
　　又一声剧烈爆炸自远处战场上响起。
　　混战从未有一刻停歇，不断有选手被无情打出场地或失去战力淘汰，那哀嚎与怒吼的连绵四起，令人仿佛置身于千百战士的原始角斗场中，但二女所在的这方寸空间却诡异地化作了真空地带，竟没有任何外人敢上前插足其对峙。
　　强者间一对一火拼，无暇向其他人出手，这正是大部分选手希望看到的情况。
　　虽然凌厉剑气扑面，仿佛只要在向前半步，便会被那可怖剑意撕裂开来，但黑发少女脸上的淡然却未有半分变化，脚步更不曾一刻停歇。
　　她一步步走向剑客少女，不断拉近着二人间的距离，又轻笑道。
　　「怎么了，为什么还不拔剑？来砍我啊。」
　　「……」
　　好看的眉头紧紧蜷缩在一起，少女修长有力的五指握住了长剑剑柄，缓缓收紧，那股锋锐剑意也愈发膨胀，如同一只即将破笼而出的猛兽，带来暴雨将至般沉重压迫感。
　　但，却始终未将剑身拔出。
　　她散发出的澎湃剑意宛若大海之上的惊涛与暴风，而薇莉丝浑身上下却没有流露丝毫与之相抗的气势，完全以肉身淹没在剑意之中，唇角还带着几分似笑非笑地弧度，实在是诡异到了极致。
　　似乎已经无法忍受这般荒谬的气氛，又或者薇莉丝实在靠得太近，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少女剑客猛一咬牙！
　　「到此为止！比赛结束！！！」
　　裁判长的大喝之声，令争斗的风暴突兀止歇。
　　原来，在她们对峙的时候，最后一批混战也已悄然落下帷幕，成功决出了这百名选手中能够脱颖而出十名强者。
　　那其中，自然包括了仍然站立着的薇莉丝和少女剑客。
　　「！！！」
　　明明并未与牧师小姐爆发任何实际交战，因裁判长声音而下意识收回剑意的瞬间，剑客少女却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向后跌退而去，看起来几乎要栽倒在地！
　　「小心点。」
　　不知何时出现在其身后的牧师小姐抬手将其扶住，感受着对方已经被冷汗浸湿的后背，在少女微微惊愕的眼神中，无奈摇了摇头。
　　「别那样看着我嘛，初赛本身就是走个过场而已，谁留下对我而言都是没所谓的，你很不错，就这样被淘汰掉有点可惜了 ~」

第一百九十五章：游子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没关系啦，不过请问……你是从哪里得出【前辈】这个称呼的呢？」
　　「……」
　　那位剑客少女似乎也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并没有继续回应额头冒出几个井字的薇莉丝小姐，待裁判上前核对过牌号，确认晋级资格后，便很快默不作声地离开了现场。
　　对方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薇莉丝肯定也不会主动贴上去，便任由她离开了。
　　不过，趁着她收回号牌的那个空档，牧师小姐还是悄悄看到了少女被登记在牌上的名字。
　【鸿雁】
　　听起来有点奇怪，应该并不是她真正的姓名，倒更像代号，小名之类的东西。
　　不过【四圣选仙大典】在这方面的确比较宽松，并不会强求参赛者必须登记自己的本名，毕竟这场轰动世界的赛事连天外来客都常有参与进来，想要一个个全都搞清楚显然也是不太可能的，不如索性放开了事。
　　鸿雁，鸿雁……游子吗。
　　看着少女默默离去的背影，牧师小姐若有所思。
　　刚才那场对峙看似莫名其妙，实际上双方早已展开了真正，比明刀实剑更加凶险的比拼。
　　剑之一道薇莉丝虽未系统了解过，但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对于真正厉害的剑客来说，剑体本身并不如何关键，修到极致之处，一花一木，哪怕以气化剑都可杀人于无形。
　　拔剑术尤其如此。
　　最为重要的东西，其实是他们的剑意和剑势。
　　这位鸿雁小姐毫无疑问是一位相当出色的剑客，她在面对实力和手段都难以捉摸的神秘敌人时，并没有莽撞地第一时间出剑，而是以气化作剑势展开了初步试探。
　　就像开枪之前需要瞄准一样，那就基本等同于将代表准星的红点锁在了对面脑袋上，属于一种威慑行为。
　　这是妙招，进可攻退可守，换做更弱小一些的敌人，甚至会直接被这股千锤百炼的凌厉剑意所慑，一身实力当场便去掉三成。
　　通常而言想要对抗这种手段，最正确的方法便是自己也展开气势，与对方的剑势正面对抗，抵消掉这股力量。
　　但论势，又有几人能玩的过剑客呢？何况如此一来，己方的实力情况也会由此清晰暴露在剑客面前，下一刻将要迎接的，便是那真正的惊天一剑了。
　　可某人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凭借【羽衣 ·格拉瑞亚】的变态防御力，面不改色地肉身沐浴在剑势之中，这种做法无疑等同于将自己全身要害暴露在几十上百把长枪短炮之前，随时都会有被射成筛子的风险。
　　薇莉丝如此做的本意，只是想试试那位剑客小姐真正的全力有多强，但谁料这种主动暴露要害的做法，似乎反而起到了另类的奇怪效果。
　　薇莉丝不太清楚对方在想些什么，但也能大致感到她的迟疑，而剑势本身就是无形比拼，无论表面上强弱如何，一旦剑客心中出现了犹疑，剑也将失去锋锐，哪怕薇莉丝实际上什么都没做，也完全将对方压在了下风。
　　鸿雁说的没错，她当然是手下留情了，如果真想将对方击败的话，直接出手最多三招之内就会分出胜负，根本不至于拖那么长时间。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很有趣，不是吗？
　　……
　　没想到第一场初赛赛就遭遇了如此强敌。
　　师尊果然说的不错，天地之大，一山更有一山高，自己的修行还差得很远啊……
　　走在回往旅店的路上，名为鸿雁的剑客少女不断在心中复盘着战斗，试图再度回顾起那种诡异的 「错觉 」 。
　　这还是她出山以来，第一次在面对敌人时甚至失去了拔剑的勇气，从前哪怕强如师尊那样的存在，鸿雁也敢出剑奋力一搏，可那位奇怪的黑发少女……
　　为什么会让她莫名胆战心惊呢？
　　在先前对峙的过程中，对方并没有释放出哪怕丝毫流于体外的气势，在鸿雁剑意的视角中简直就如同一只人畜无害的猫咪，仿佛只要稍不留神就会立刻殒命在其剑锋之下一般。
　　通常而言，无法抗衡剑客外散的剑势就等同于无法对抗其剑意，这种敌人，鸿雁甚至连剑都不用出鞘便可轻松解决，但那位黑发少女却绝非如此。
　　明明浑身上下全都是破绽，仿佛只要扯动些许剑锋便可将其斩落，但鸿雁心中另一股来自血脉深处的危机感，却又无时无刻在拼命警告她 ——无论如何绝不能出剑，否则必将伤及自身！
　　这还是少女那来自特殊血脉中的直觉，与剑意第一次产生如此截然迥异的判断，以至于她才举棋不定，空耗心神许久。
　　甚至在神经绷紧到极致而恍惚的某个瞬间，她竟然看见了无数殷红如血的奇花在那位少女身边争相绽放，只是旦夕，又化作璀璨金焰与光轮自其周身腾空而起，宛若一轮不可直视的耀日，给鸿雁精神带来了难以言述的沉重负担。
　　这才是她在裁判宣布结束之后，不受控制跌退的真正原因。
　　「呼……」
　　真是太诡异了，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只是与那位少女对峙了少许时间，鸿雁却至今仍未从那股怪异冲击中彻底恢复，一路走来依旧感到头晕目眩，恶心欲呕，四肢更宛若环山跑了三十个来回般沉重无比，实在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正因实在搞不清状况，鸿雁才不敢与那位少女过多接触，而选择了第一时间离开赛场，回往住处休息。
　　回来的路上，剑客小姐甚至还暗中思考过，对方是不是悄悄用某些诡异手段影响了她的精神，就像古传的催眠术，摄魂术之类略显荒谬的可能性。
　　应该没有，对方不像是邪恶之徒，而且她所修炼这一门剑术对气息与精神的感知是很敏锐的，不可能被动了手脚还毫无察觉。
　　……要不要写封信回山询问下师尊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女剑客已经站在了临时定居的旅店门外，这不仅是她的住所，里面还有很多作为同伴一并来到京都兴元城的人。
　　他们合资组团包下了这间旅店，因此，这里也可以被视作其临时据点之类的地方，虽然不是什么缜密机构，但没有过多利益冲突，应该还算值得信任。
　　刚入正门，在映照着夕阳的窗口处，鸿雁便看见了一位正拿着笔墨，在桌上不停写写画画的青发锦衣少女。
　　听见入门时的响动，后者也转过身来，顿时面露笑容。
　　「哦，鸿雁小姐回来啦！比赛……啊哈哈，以你的实力，这种初赛应该不用问也能猜到结果了，恭喜晋级呀 ~」
　　作为团队中关系相对亲近的伙伴，虽然难掩疲惫，剑客少女还是微微点头回以问候。
　　「鱼小姐又在演算草稿吗。」
　　「是呀，过几天就轮到文比的初试了，虽然很有信心，但我也不能大意呢……欸？你脸色怎么不太好，难道在比赛中受伤了？」
　　「不碍事，只是有点疲惫而已，今天遇到了位格外厉害的强敌，晋级得实在侥幸，这【四圣选仙大典】的确藏龙卧虎，你也要小心。」
　　「欸……」
　　那位鱼小姐似乎有些半信半疑。
　　「真的假的啊？对方长什么样，看出他的来路了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嘛 ~」
　　无奈地摇了摇头，鸿雁没有再回应这位据说是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的千金大小姐，直接拖着疲惫的步伐便向二楼走去。
　　「她是武比之人，又不可能与你遇上，你啊……还是收收这份好奇的性子，多想想怎么取得优胜回家交代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丛林求生
　　时光飞逝，一晃眼间，【四圣选仙大典】已经持续了将近半月。
　　比赛是公正而残酷的，那些实力不济，鱼目混珠之人的结局，就是被一个个淘汰下来，从原本的选手变成坐上这场大赛的观众席。
　　一百多万的参赛者，短短半月时间内便被筛去了至少八成，而能够剩下的这些不说各个精锐，至少也都掌握着一技之长，算是洗去了滥竽充数的名头。
　　痕与薇莉丝参加的【地相灵脉】科类文比初试也很简单，就是随机聚集起上百名参赛者，像考试那样共同坐在一起限时填写答卷，现场批改，总分最高的十人即可晋级。
　　虽然题目难度比起报名时那种入门级明显有所提高，但整体依旧只能算中规中矩，精通此道的痕小姐自不必说，薇莉丝倒也轻轻松松就通过了筛选，进入下一轮。
　　不过说实话，比起武比百人团战那般形式，这种完全不清楚审核结果的等待和忐忑感，对习惯了掌控局势的牧师小姐而言还蛮新鲜的，特别不知为何，当时那考官还好巧不巧把她放在了晋级十人中的最后一位，可把薇莉丝吓了一跳呢。
　　虽然没指望着能搞出什么成绩，但一轮游也太尴尬了点。
　　如今，文比和武比的海选初赛均已告一段落，而接下来，就是更加严苛的晋级赛了。
　　虽然参与晋级赛的武比选手只剩不到三十万，但如果采取那种一对一的古旧比法，恐怕依然需要耗费至少一月以上时间，这显然太久了些。
　　本次大会情况特殊，据说仙岛的降临时间已经被提前定好，四国也只能自己想办法压缩赛程，尽可能公正且快速地决出优胜。
　　因此，这场晋级赛的形式同样出现了大幅度变化。
　　兴元城外。
　　「野外求生？怎么听起来跟夏令营似的……比赛设计者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脱线啊？」
　　刚拿到比赛规则的薇莉丝小姐随手翻阅着薄薄的小册子，边看还边不忘发表几番评论，令暂时聚在一起等待比赛开始的另外二人也面露无奈。
　　「他们应该筹划和设计很久了，你看这上面除了比赛规则，还罗列着各种野外生活物资，大大小小的常见工具的目录，想要供应足足三十万人在一座大森林里数日之用，不提前准备是很难做到的。」
　　痕小姐因为不参与武比，直接留在了兴元城内，于是小空挺身而出，自告奋勇担任了团队中类似于 「智囊 」般的角色，顺着她的猫爪子所指，薇莉丝微微颔首。
　　「这比赛看起来倒有点门道，这片大森林虽然边界离兴元城不远，但面积相当广阔，是东元崎国境内最大的几处原始森林之一。」
　　「不仅有着变幻莫测的野外环境，而且此处森林地势相较平原也微高，边界明显，可以说是一座天然的比赛场地，不需要任何维护费用。」
　　古灵域那些人迹罕至的山郊野岭，原始森林之中，时常会有自然滋生的小妖邪，和一些稀奇古怪东西在内部游曳，如果用游戏的角度来解释，大概就等同于随机刷新的路边野怪，正好可以给这场比赛增添些难度，又不至于造成大面积伤亡。
　　最有趣的是，虽然准备了足够充分的物资，但按照这本规则手册上的说法，官方只会在最开始为选手提供一定量的基础补给，而在那之后就只能靠着寻找森林内部的资源求生，或者用【货币】兑换物资。
　　这货币自然不会是外界流通的常规金元银元，而是另一种每个人都有，但又不能失去的关键物品。
　　虽然并没有在规则上写得过于明白，但既然这本册子里明确提到可以用【晶玉】兑换任何物资，而每位选手在进入森林前都会获得十枚与基础物资供应共同发放的晶玉，那官方的用意其实也就很明显了。
　　他们在鼓励选手互相争斗，掠夺他人身上的晶玉来换取自己的生活资源，而【晶玉】本身又代表着参赛资格，一旦全部失去就会立刻被淘汰，所以选手们必然会拼尽全力来争夺这些东西。
　　很凶悍的丛林法则啊，就算官方把控得再好，这次比赛估计也会死不少人吧，看来东元圣宗的确比较奉行弱肉强食之道呢。
　　既要在原始的大森林中度过足足五天，对抗各种野外环境和生存压力，还得提防着那些同样身为参赛选手之人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这非常考验个人的综合能力，而不仅是单纯的境界高低那么简单了。
　　说得通俗易懂点，就是不光得能打，还要有脑子。
　　「都看看吧，搞清楚规则再说，到时候大家应该会被分开，需要我去找你们吗？还是我们自食其力，各自发挥？」
　　慕容云摇了摇头，毫不犹豫道。
　　「不必顾虑在下，薇小姐届时自由行动就好。」
　　「我也不用啦，区区人类举办的比赛可难不倒我哦。」
　　「这样啊……好吧。」
　　慕容云和小空都是手段不俗的强者，薇莉丝倒也不太担心这二者的安危，简单询问过之后，她便将说明手册随手抛给猫娘小姐，转头看向周围已经越聚越多，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的人山人海，心中倒是泛起了些许期待。
　　本以为只是走走流程，随便打点小虾米就能搞定，没想到东元崎国还能想出这么个独出心裁的赛制，野外求生吗……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场比赛幕后，应该掺杂了不少灵隐仙岛的影子才对，其中很多设计和构思都非常先进，不是以这个世界常规逻辑能够钻研出来的。
　　总感觉……这赛制中另有深意啊。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日上三竿，从城外军营中赶来的东元卫在大森林外建立了数个据点，分散于四面八方的参赛选手们也开始在安排下有序进入森林。
　　果不出所料，进入森林的顺序被要求严格按照号牌标数执行，因此薇莉丝不得不与另外二人错开了时间差，甚至去往不同据点入口，以正常情况而言，在广袤大森林中她们是很难再度碰面的。
　　进入森林前，东元卫严格检查了每名选手的随身之物，为保证公平公正，只允许他们携带必要武器和官方分发的少量物资，而其他东西包括一些能够储存物品的空间道具都暂时被押下，说是待到比赛结束才会各自返还。
　　这是赛制，也是一种变相的身份检测，除了那些意图不轨的家伙，正常人哪怕不太乐意，也只能遵照规矩办事。
　　毕竟圣宗联盟名声在外，地位尊崇，又有仙岛协办，选手们不用担心自己的东西会被毛走，自然便一个个两手空空地进了森林。
　　哦，当然，某位拥有【背包】的前游戏玩家是个例外。

第一百九十七章：初日
　　二三十万人的流程非常冗长，薇莉丝正式进入大森林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了。
　　在林径中独自步行了一阵子，待到据点中的喧嚣声渐渐远去，周围再度安静下来后，牧师小姐便找了块路边的大石头坐下，把身后由官方发放，装着一些必要物资的小包解开，一件件研究起来。
　　东西并不算多，食物就只有两罐竹筒密封的饮用水，一摞干饼，几块腊肉，对于成年人，尤其是习武者而言，大概只能维持至多一天左右的消耗吧。
　　除此之外，包里还有一枚工艺简朴的指南针，几颗火石，一柄还算锋利，但明显不是用来作战，而倾向于切割各种材料的小匕首。
　　物资就只有这些，即便薇莉丝小姐对野外生存方面没什么研究，也能看出这的确算得上相当简陋，甚至连医疗用品都没有提供分毫。
　　最后，她从包裹深处取出了最重要的两样东西。
　　一枚四四方方，表面雕刻有东圣兽白泽样式简易图案的小玉牌，和更加精巧，有点像是玻璃材质的半透明小瓶。
　　将其对向明媚的阳光，黑发少女有些好奇地隔着瓶身晃了晃，瓶内装载着的那大约三分之一容量淡银色液体也随之微微晃动，在光下反射出有些耀眼的星芒。
　　没见过的新科技呢，总感觉跟这边的画风有点格格不入，难道也是仙岛搞出来的？
　　薇莉丝不太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按照分发这玩意的东元卫说明，似乎只要把里面的液体倒在身上，设置在东元卫营地中的大法阵就会立刻得到感应，将其传送出森林。
　　换言之，这应该是给选手用来在危急时刻保命的特殊道具，虽然东元圣宗说是会以法阵监测森林内部情况，但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么大范围内面面俱到，所以也就只能选手们自己多多看护自己的小命了。
　　至于最后剩下的这枚玉牌，无疑便是作为选手通关证明，以及流通货币货币的【晶玉】，如果全部失去的话，即使五天后活着抵达集合点也会被判定淘汰
　　另外，或许是为了进一步刺激选手间的竞争，东元圣宗还定下了规则，会在比赛结束后统计所有合格者身上的晶玉数量，并以此进行排序，前一百名可跳过后续全部比赛流程，直接进入最后的国内总决赛。
　　换言之，就是保送，可以竞争到的保送资格。
　　无论为了养精蓄锐或者单纯减少麻烦，好处自是不必多谈的，连薇莉丝在听说这事的时候都不免有些心动呢。
　　把所有物资重新收入行囊，又装模作样地背回身后，牧师小姐试着将代表资格的晶玉丢了几枚进【背包】，确认过外面那个所谓大法阵的确检测不到这玩意后，便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动身出发了。
　　野外森林的环境复杂且多变，尤其在这种开发程度较低的原始森林中，走着走着，树上突然掉下来一条蛇之类事情都是很正常的。
　　「……正常个屁。」
　　随手甩掉那条被一法杖敲烂的蛇尸，薇莉丝察觉到了一件事。
　　这里的猛兽毒虫，攻击性都比外界要更强一些，且似乎并非个例，而是一种相对普遍的现象，或者也可以形容为 「戾气有点重 」 。
　　感觉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呢。
　　不过，这座森林本身应该没什么问题，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深山老林，阴气浓郁了一点吧。
　　而阴气会滋生妖邪，那些不具备形体的小妖邪就如同漂浮在空中的无形幽魂，或许正是这种受到【毁灭】因子浸染的存在在森林中积蓄过多，才影响到了那些非智慧生命的精神，令其趋于暴躁。
　　如果继续这样持续下去，或许就会形成真正具备实体，由野生动物演化而来的真正妖邪，甚至早已经出现也说不定。
　　而东元圣宗选择的在这座森林里举办海选赛，一定程度上应该也是想借助这些参赛强者之手，清理掉森林深处的某些脏东西。
　　之所以会如此去想，薇莉丝自然是有所倚仗的。
　　「唔……」
　　少女蹲下身，稍稍检查了那俯面倒伏在地，鲜血在身下已经汇成一汪浅溪的男子尸体，很快得出了结论。
　　没打过，被杀了，就这么简单。
　　而且杀死他的不可能是其他选手，只会是这片森林中的某些东西。
　　毕竟此人的晶玉都还在身上，如果是其他选手所为的话，完全没有理由留下它们。
　　另一方面，这个人很显然是因为腹部被利爪之类巨大凶器剖开，血流不止而死的，比起人或妖，更像未开智野兽的手笔。
　　看了眼就落在其尸体旁边，但还没来得及被打碎的那个类玻璃质透明小瓶，黑发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
　　死人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啊，看来许多人都低估了这所谓的野外求生，这还只是刚刚开始呢。
　　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思，薇莉丝取走了他身上的晶玉，才将那没来得及被打开的小瓶中银色液体洒在其尸体之上，后者很快便被一团模糊银光包裹，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嗯……大概三秒吗，这在生死攸关的战斗中有些过于漫长了呢。」
　　顺手检验过那银色液体的效果，黑发少女便带着莫名其妙增加了一倍的晶玉继续出发。
　　无论这座森林里有什么，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找到水源。
　　但凡有一点野外求生知识的人，都清楚生物如果想要活得更长久，水都是无论如何都不可或缺的，而基础物资中附带的饮用水最多也只够支撑 1天消耗，所以必须得在其耗尽之前找到新鲜的水源才行。
　　当然，作为神族的薇莉丝并不需要水份来维持生命体征，但长时间不喝水的话，她也是会感觉分外怪异的，何况除了饮用之外，清洁和各种方方面面同样都离不开这玩意，提前掌握在手里总没有坏处。
　　野外的水源一般只有几种形态，要么是溪流，要么是小湖，瀑布，虽然这座森林的环境格局分外复杂，但基本也不会脱离这些范围，只不过她现在手头没有地图和任何工具，想要只靠四处乱逛就找到水源，一时半会的确有些困难。
　　用 sp扫描当然可以快速达成目的，但那多少有些作弊过头了，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骚乱，说到底这只是一场比赛而已。
　　时光流逝，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薇莉丝走了不少路，却依旧没能找到一处合适的水源，这不免让她有些尴尬。
　　不过，好在倒也并非完全没有发现。
　　「补给点吗，看来这就是用以兑换各类物资的地方了呢……」
　　站在因为到处乱逛偶然碰见的奇特景象前，薇莉丝小姐左右环顾了一圈，又看了几眼那空无一人的法阵和配套设施，不禁对这东西的运作原理感到了些许好奇。
　　这座前方插着【补给点】三字巨大石碑的法阵，半径大约在五米左右，整体呈圆形，而内部又密密麻麻摆放着很多更小的方形石块，每块石头上都铭刻有不同的古灵域通用语，诸如【素饼 ——1晶玉】，【肉干 ——2晶玉】，【睡袋 ——1晶玉】，【帐篷 ——5晶玉】之类等等。
　　这些物资的种类，恰好对应上了之前那本规则手册中的目录内容，甚至价格也完全一致，从最基础的 1枚晶玉到最高数百，几乎所有野外求生能用到的东西这里都罗列了出来。
　　此地乃是官方专门设置，这点已经毋庸置疑。
　　但……问题在于，法阵里就只是一堆石头，究竟要如何才能换取那些物资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我是有良心的好老板
　　对着眼前的玩意研究了半天，薇莉丝小姐总算是看懂了一些门道。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她随手取出一枚晶玉，放在那标注着【素饼】的正正方方石块上。
　　「嗡 ~」
　　始终平静的法阵突然对这种官方指定货币产生了反应，那枚晶玉快速被银光包裹，虚化消失，而再度显现的时候，竟然换成了一摞被油纸包裹起来，足足有三寸之高的厚饼堆！
　　「果然啊……」
　　这下就搞清楚了。
　　其实没什么特别复杂的原理，这法阵就是一座中距离空间传送阵，只不过分成了两处互传的节点，其中之一在这里，而另一座，应该是被建立在森林外界的官方营地内了。
　　只要森林中有人通过这些补给点将晶玉传送过去，另一边的工作人员就会按照对应石块的位置，放上不同类型补给品传送回来，完成这次交易，而发动传送所需要的能源，就是晶玉本身，因此不会对其他无关之物起反应。
　　如此一来，官方就巧妙达成了让选手用【晶玉】这种货币兑换物资的许诺，而且并不需要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进入森林，硬说成本的话，应该也就建设这些传送阵的消耗吧。
　　做完实验的黑发少女站起身来，看了眼远处郁郁葱葱的林荫，天色渐暗之下，森林之中已经有些昏沉，看来不适合再继续四处走动了。
　　至于这座补给点……
　　类似东西森林里应该还有不少，就像自动售卖机一样，并不需要担心想换物资的时候找不到地点，这创意看似简单，但从无到有想出并令其周密运转起来，却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做到的事，估计又是灵隐仙岛提供的思路吧。
　　正当薇莉丝小姐默默思索着其中关节，考虑接下来该如何行动之时……
　　突然，一阵劲风自远处疾驰而来！
　　「啪！」
　　少女宛若未卜先知一般，瞬间抬手将那枚飞矢握住，咔擦用力便折成两节，银蓝色的美眸微微眯起。
　　她将断矢随手丢在地上，视线却转向了不远处一株老树的浓密树冠之中，那里枝叶攒动，很显然是躲在其中的袭击者见势不妙想要逃跑！
　　「哼，看法宝！」
　　装模作样地大喝一声，薇莉丝小姐从背包中快速取出某种形状怪异的武器，将其向树冠方向猛掷而去！
　　那直角状的修长事物在空中滴溜溜旋转着，扫开大片遮挡视野的繁茂枝叶，在对方 「哎哟！」的哀嚎中正中后背，令其瞬间栽倒下来，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一击命中， 「法宝 」再度于空中 「咕噜咕噜 」转了个大圈，又飞回黑发少女手中。
　　原来那是一枚约莫成年人小臂长短的回旋镖，看起来有点像是木头所制，但边缘无锋，大小也正好可以被人一手抓握，比起武器，倒更像玩具之类的东西。
　　黑发少女迈开脚步，来到那狠狠挨了一下，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穿着像忍者一般蒙面紧身衣的短发少女身边，面无表情地撇了撇嘴。
　　「起来，别装了，这玩意打不死人。」
　　「呃……欸嘿嘿……」
　　听见薇莉丝这样说，那不知该说盗贼亦或忍者的少女才睁开眼珠子，尴尬地慢悠悠爬起来，又揉了揉似乎被砸得酸痛不已的腰肢，一脸哀怨。
　　「我说姐妹，你下手也太狠了吧，那一箭根本就没往你身上去啊……」
　　「如果不是这样，你现在已经真正躺在地上，没法笑嘻嘻地跟我说话了。」
　　面色平淡呛回了试图套近乎的对方，牧师小姐没有对这来路不明之人放下戒心，只是又抛了抛手中只会把人打疼，不会把人打伤的恶搞道具【咕噜咕噜回旋镖】。
　　「说说吧，你刚刚想干什么？」
　　这个家伙，其实比薇莉丝更早来到补给点附近，初来乍到时，牧师小姐就已经发现了隐藏在树冠中的她，只是故意没有点破，又当着她的面实验了补给点的功能，就是想看看对方究竟图谋为何。
　　如果这家伙只是正巧路过，她也懒得去搭理，但如果不安好心的话，就早晚会有所动作。
　　果然，她没有安于现状。
　　盗贼少女灵动的小眼珠滴溜溜转了转，陪笑着解释道。
　　「误会，都是误会啊，开个玩笑嘛……」
　　「嗯？」
　　见黑发少女瞪了一眼，举起手中那不讲道理的 「法宝 」 ，盗贼少女娇躯微颤，连忙在身前比出求饶手势，高声喊停。
　　「别别别！姐妹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好，好吧，我其实是看上了你兑换的那些物资，想出箭把人吓跑然后据为己有，但真的没打算伤害你的……」
　　见对方越说越没底气，视线也有些心虚地悄悄向侧面移去，薇莉丝颔首。
　　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小偷小摸，坑蒙拐骗，但还干不出杀人越货之类凶悍的事来，从她这副打扮也能看出大概是个什么情况了。
　　「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明显有些不乐意回答，但慑于牧师小姐手中 「法宝 」的压迫，盗贼少女也只能干巴巴地低声应道。
　　「乐巧巧……」
　　又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薇莉丝从身后包裹中取出进入森林时由官方发放，但她还没有动过的那些素饼，在少女面前晃了晃。
　　乐巧巧的眼神一下子就直了，亮晶晶液体也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看着她这副馋样，牧师小姐有些忍俊不禁。
　　「你很饿吗？距离比赛开始到现在最多也才三四个时辰吧，官方分发的那些食物呢？」
　　直勾勾地盯视着那些冷硬干饼，像是看见了某些山珍海味般的盗贼少女抹抹滴落的口水，老老实实道。
　　「早就吃完了……那点分量还不够塞牙缝呢，但是人家又不想第一天就拿晶玉换食物，只好蹲在补给点旁边，看看能不能捡漏什么的……」
　　「嗯。」
　　观察着少女依旧不似作伪的神态，牧师小姐思索片刻，突然道。
　　「乐巧巧，有兴趣接受我的雇佣吗？」
　　「欸？」
　　盗贼小姐微微一愣，脸上的馋色都因惊讶而收敛了不少。
　　她本以为对方就算不至于将其赶出比赛，至少也会拿走那为数不多的可怜几枚晶玉，却完全没想到会在这般场合，说出如此奇怪的字眼来。
　　「雇佣是指……什么意思啊？」
　　「很简单。」
　　薇莉丝比出五根手指。
　　「五天，在接下来的五天大赛期间，我会提供给你充足食物和补给，保证让你吃饱喝足，但相对的，你得跟在我身边，完全遵照我的吩咐行动，或者说为我做事，怎么样？」
　　「哦……」
　　乐巧巧这下就明白过来了。
　　「你的意思就是当老板，让我替你打工对吧？成啊，反正这种事我也早就干过不少了，但先说好，我的需求可不小哦，既然如此约定，没法吃饱的话我可是会随时跑路的。」
　　将手中那摞素饼随手丢向对方，被乐巧巧手忙脚乱地连忙接住，薇莉丝点了点头，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来。
　　「放心，我可是个有良心的好老板，替我打工过的每个人都赞不绝口呢 ~」

第一百九十九章：深夜幽影
　　与乐巧巧谈妥之后，森林中的天色也差不多完全暗了下来，薇莉丝稍作思考，便决定暂时停止移动，等第二天再去继续寻找水源。
　　用之前那些捡来的晶玉又兑了些物资，她们便离开补给点，找了片相对空旷的地方落脚，准备度过这场野外求生大赛的第一个夜晚。
　　不得不说，乐巧巧这个临时捡来的打工仔还是挺好用的，选定地点之后，甚至不需要薇莉丝吩咐，她便主动在周围拾了许多干柴，熟练地借助火石搭起篝火，又用木头和绳线架起了简易警示圈，最后撒上据说是用来驱逐虫蛇的药粉。
　　一系列过程行云流水，直看得薇莉丝小姐都有些微微诧异，很显然，她早就不是第一次在野外露宿了，或许在不考虑食物问题的情况下，本次大赛会相当适合乐巧巧发挥她的能力。
　　完成一切准备后，二女便围绕篝火坐了下来，简单烘烤着换来的素饼和腊肉，以及几只来时路上顺手捕到的山鸡野兔，就着清水边吃边聊。
　　「怎么样，这些够你吃饱吗？」
　　环顾了摆在身边等待加热的小半米高饼堆，以及配套各类食物，乐巧巧小姐转动着串有整只剥皮山鸡的铁签，稍显迟疑般应道。
　　「一餐倒是差不多，但除去配套设备和调料，这里差不多有将近 10晶玉的份了吧，我们总不可能每天都花那么多晶玉来换吃的……」
　　薇莉丝笑了笑。
　　「谁说不可能？一个人等于 10晶玉，而这座大森林里可是进来了足足三十万参赛者呢。」
　　「你的意思是抢劫？我倒没什么意见啦……不过事先说好啊，人家只是个小飞贼，骚扰骚扰或者逃命之类的还行，可不打算为了填饱肚子去跟强敌拼命哦。」
　　「小飞贼啊……」
　　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薇莉丝并没有去纠正对方态度，只是顺着话题往下说。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口头上保证我不会害你并无意义，保持警惕，用你自己的经验去判断是否安全就好了，我说过，我是很有良心的老板，只要你不主动背叛，随时都可以和平散场。」
　　老实说，牧师小姐之所以要雇佣乐巧巧，一方面是正好碰上，看她还算机灵，就想找个能帮忙处理些琐碎杂事的帕……伙伴。
　　另一方面，也的确是有点好奇。
　　这个乐巧巧，并不仅仅像她自述的那样，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飞贼，其藏匿身形和气息的能力相当精妙，如果薇莉丝不是因为身处陌生环境而时刻有在注意观察，恐怕也未必能第一时间发现藏在树上的她。
　　这家伙给牧师小姐的感觉有点像惊神宗那帮人，年轻，但天分奇佳，而且背负着某些来头不小的传承，之前武比海选时遇到的那个鸿雁应该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因为【四圣选仙大典】，这些年轻天才或许一辈子都没有齐聚一堂的机会，既然遇上了，又正好感兴趣，接触接触了解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旅行就是要不断认识那些有趣的人和物嘛。
　　二女对着篝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乐巧巧在那大吃特吃，偶尔抽空开口应付老板几句，很难想象她那比薇莉丝小姐也强不到哪去的娇小身材，究竟是如何承载这般海量食物的。
　　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
　　薇莉丝倒是基本没怎么动口，把食物都让给了盗贼小姐。
　　神族本就对饮食没有硬性需求，这些腊肉干饼果腹尚可，味道却实在有些一般，倒是那些野味烧烤在乐巧巧手中炮制得香气扑鼻，她才简单撕了几块尝尝味。
　　薪柴不断添入篝火，在噼啪作响的燃烧声中，夜色也渐渐深了下来。
　　这森林内地本就人迹罕至，一到夜间，阴寒湿气更是阵阵自地下灵脉中向上涌起，即便有火光将其尽可能驱散，也不免给人带上了几分寒意。
　　如果说这森林里真有什么脏东西，这种时候也该开始作乱了吧。
　　突然，乐巧巧停止了最后几块鸡肉的啃食，转头看向远处，火光在她明眸中跳跃燃烧着，看不清其中的味道。
　　篝火的范围只蔓延出去至多十米半径，在光芒的尽头，那漆黑林荫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偶尔响起的窸窣虫鸣之声并不能驱逐这股深邃阴寒，反倒像是渐渐被其压制一般，兀的安静下来。
　　静的可怕，一时间，周遭只剩下了火焰燃烧时的轻微爆裂之声。
　　「怎么了？」
　　也不知是装聋作哑亦或真的一无所知，黑发少女放下因无聊而不知从哪掏出打发时间的读物，视线却只是落在了近侧的盗贼少女身上。
　　但后者却并无嬉笑之意，反而悄悄抬手比了比某处。
　　「我设置的警戒网被触动了，有东西在靠近。」
　　「什么东西，野兽吗？或者是其他看见火光靠近的参赛者？」
　　乐巧巧摇了摇头，拿起始终背在身后的小型机弩，拨开保险。
　　「现在还不好说，但按照常理大部分野兽都不会在夜间随意靠近明亮火光，而参赛者的话，更应该明白篝火就代表着的其他选手和竞争的存在才对。」
　　「如今已入夜已至少一个多时辰，谁还会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大森林中摸黑行走？」
　　像是回答，又或者自言自语了几句，她将带着询问的视线投向薇莉丝。
　　「怎么说老板，你拿个主意呗？」
　　「嗯，无论如何先看看情况吧，我们一起去。」
　　「这样吗……得嘞 ~」
　　打定主意，二女便接连起身，离开了篝火映照明亮的核心区域，向着昏暗的森林深处走去。
　　「哗啦，哗啦……」
　　黑暗之中，灌木时不时发出一阵阵被拨动而起的怪异声音，乐巧巧握紧了手中短弩，小心翼翼地步步向着目的地靠近。
　　身后的光亮渐渐远去，那不明正体的嘈杂响动声也愈发清晰，及至近处，盗贼小姐停下脚步，看了眼身边正举目四顾的黑发少女，微微咽了口唾沫，便小心翼翼抬手向灌木拨去。
　　「啾啾啾啾啾！」
　　刺耳惊叫声瞬间打破了深夜的寂静，但乐巧巧微微一愣之后，神态却反而渐渐轻松下来，有些无奈地转头再度看向薇莉丝。
　　「老板，好像只是几只幼鸟从树上掉下来跌进灌木丛里了，我们……」
　　「铛！！！」
　　一声宛若兵刃交鸣的剧烈撞击，突兀自耳畔视线的死角响起！
　　暴涨开来的浓郁危机感令盗贼少女瞳孔倒缩，几乎毫不犹豫便向被那一闪而逝金色光盾照亮的身影连发三箭，令其闷哼着倒跌回阴影之中。
　　这时，另一只雪白玉手才拍了拍惊魂未定的某人肩膀，语气中却带着几分调侃。
　　「本事学得像模像样，心机却太浅了啊，这大半夜的万籁俱寂，无风无尘，鸟巢怎么会莫名其妙掉下树来？」
　　「这是诱饵啊，刚才你差点就死了哦。」

第二百章：不许乐，让我先乐
　　薇莉丝她们被包围了。
　　事实上，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袭击。
　　对方应该本打算悄无声息靠近过来，却没有注意到乐巧巧安置在营地周围的那些警戒线，不小心误触之后，只能故布迷阵，捣毁树上的鸟窝来吸引她们注意力，再趁着分神放松警惕之际突施杀手。
　　当然，这种补救措施其实相当勉强，稍微有点历练经验的人都能很容易识破，只能说实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不是什么脏东西……是人类啊，感觉数量不少呢，应该都是参赛选手，他们倒是聚集的很快……用了某种特殊手段吗？」
　　环顾着四周空旷幽深的阴暗，黑发少女揉捏了几下手腕，发出轻微的 「咔吧 」声响，似乎有些失望，但她身边的盗贼少女却是面色紧张，竟然未战便先害怕起来。
　　「那，那怎么办？要跑路吗？只能跑路了吧！趁着他们还没有过来……」
　　「现在跑出去就正中他们下怀了，作为飞贼连这点都认知不到吗？」
　　面色古怪地瞥了某蒙面盗贼小姐一眼，薇莉丝突然意识到她或许有些高看了这家伙，明明实力不错，可心境却很有问题，以至于根本无法在战斗中发挥出自己的优势和能力。
　　这样说起来，之前她也的确只是歪歪地射了一箭吓唬人，发现失败之后还立马打算逃走来着。
　　难怪答应得那么果断，敢情是个半调子？该不会自己才是打工的那个吧……
　　算了，反正也没指望靠她来战斗。
　　拍了拍盗贼少女的肩膀，示意其自己随机应变看着办后，薇莉丝便取出【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尖端横扫半圈。
　　「出来吧，夜很深了，别磨磨唧唧的，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们两个弱女子吗？」
　　「呵呵，你们看起来倒一点不弱呢。」
　　伴随着有些轻佻的戏谑之声，约莫十余道身影不断自幽暗丛林深处浮现而出，他们手持兵刃，从四面八方将二女围拢起来，那带着品味般怪异味道的目光，直看得牧师小姐眉头微皱。
　　「杀人放火的盗匪也敢来参加【四圣选仙大典】？」
　　对方为首一人，也就是之前回应了薇莉丝挑衅的，右眼处有一道狰狞刀疤的男子似对这番话感到了些微诧异，不禁好奇道。
　　「你怎么知道大爷是干这行的？听说过兄弟们？」
　　黑发少女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我的交际圈可不包含没底线的罪犯，只不过你们身上味道实在太浓了，除了干那种事的贼寇，我想不到任何其他可能性。」
　　「味道？」
　　似乎对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语愈发不解，匪贼老大忍不住歪了歪脑袋。
　　「你到底在说什么蠢话……算了，先把你们拿下，以兄弟们的手段，也不怕你不老实开口，瞧瞧这细皮嫩肉的水灵样，咱可是找到了两条好货呢，嘿嘿，有的乐了 ~」
　　「嘿嘿嘿嘿嘿……」
　　山贼老大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干手下也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残忍或怪异笑容，很显然，他们口中的 「手段 」并不如何正经。
　　突然，前者一挥手中大刀！
　　「先放倒那个玩法术的黑发小丫头！」
　　话音刚落，二女并不如何引人注目，甚至可以称为视线死角的树冠高处，竟突然有大片粉末坠落而下！
　　「小心！」
　　虽然最初表现得有些不堪，但乐巧巧应变能力的确颇为不俗，第一时间高声示警的同时，几乎立刻便想拽着薇莉丝躲开粉末笼罩范围。
　　不过牧师小姐下盘稳固，并没有因盗贼少女这一拽而动摇，她抬起圣杖，魔力即刻化作狂风呼啸而出，将周遭不明粉雾尽数吹散，反倒让浑身紧绷准备应变的乐巧巧愣了愣。
　　「这里交给我，你去料理那家伙。」
　　「啊……？哦！」
　　见薇莉丝朝上方努了努嘴，盗贼小姐才终于理解她的意思，立刻纵身一跃，没入头顶一棵接一棵的浓密树冠之中，消失了踪影。
　　重新将视线转向周遭已经包围过来，面带狠戾的十几名敌人，黑发少女捏了捏法杖握柄，却没有急着主动出手。
　　这些人的手段，不像是普普通通的山贼流寇，应该是专门从事类似行业的无法者。
　　自从在开天门遗址中收下了那道明曦所留的神格本源后，薇莉丝渐渐便发觉，她的感知力出现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不知何时，她竟然能够以肉眼看见每个人身体里那道名为【灵魂】的模糊光影，看见那些本该并无实体的小妖邪祟，虚幻灵体，就像是开启了阴阳眼之类的神通一般，眼中世界突然变得更加丰富多彩起来。
　　虽然只要想的话， sp其实也能达成差不多的效果，但直接用眼睛去看无疑会更方便许多，而且这种似乎是属于真正灵狐巫女的权能，还赋予了薇莉丝小姐另一种有趣的能力。
　　「看 」见别人灵魂的色彩。
　　当然，说是看，其实更接近于一种抽象的感知，薇莉丝能一眼判断出这些人山贼的身份，就是因为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浓郁的怨气和腥气，以牧师小姐最近体验下来的经验，这通常只有在那些杀人如麻，行事残忍乖张的恶徒身上才会出现。
　　一两个人身上怨气浓郁还可以说是巧合，但十几个人清一色如此，又同时聚集在了一起，且对野外活动和伏击如此熟悉，敢趁着深夜袭击其他选手，可推测的范围就大幅缩减了。
　　上方树冠之中很快响起了激烈摇晃与兵刃交击之声，显然，乐巧巧已经找到潜藏在那里的伏击者并与之发生战斗。
　　而下面的主战场也没有闲着。
　　「上！」
　　刀疤男子一声暴喝，十几名杀手顿时加快脚步，转行为奔，直冲着仅剩的落单少女而来！
　　「砰！！！」
　　薇莉丝旋身一脚，猛踹在首当其冲的山贼胸口，后者立刻在那娇小身躯裹挟的巨力下如炮弹般倒飞而出，在音爆与肉眼可见的气浪冲击中连撞数棵粗树，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径直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毫无疑问，除非他练了惊神宗刘全那样的金钟罩功夫，且造诣颇深，否则是不可能再有命回来了。
　　不过薇莉丝的这般轻率的踢击动作，也将各处要害完全暴露在了敌人面前，那些山贼眼见同伴飞出竟毫无惧色与迟疑，十几把长刀立刻便奔着少女当头砍来！
　　虽然嘴上说着什么 「好货 」 ， 「取乐 」 ，可一见对方不好对付，这些人也毫无迟疑地选择了痛下杀手，当真是凶悍至极，如亡命徒一般。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十余柄利刃同时落下，结结实实地命中了目标各处要害，令暴徒们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嗜血的残忍笑意，似乎在期待着如此娇嫩而美好，如雪白飞鸟般玲珑的少女那温热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他们身上时的扭曲快感。
　　可短暂的静默之后，所有杀手面色同时微变。
　　因为他们突然发现，那些锋利兵刃砍在黑发少女身上，不仅没能割破其看似脆弱的雪白衣襟，却如同嵌入某种强韧牛皮般丝毫不得寸进，反而立刻有一股澎湃巨力自落点迸发而出，将其如绽放的花朵般尽数震飞而出！
　　「轰隆隆隆隆！！！！！！」
　　明明他们才是攻击的一方，明明少女手都未抬，杀手们却已向四面八方冲入森林深处，带起雀鸟四起的剧烈轰鸣，便再度沉寂下去。
　　直至此刻，牧师小姐才刚刚收起方才旋踢的帅气姿势，始终只是摆设的法杖在地上顿了顿，依旧淡漠的视线却落在那硕果仅存，面露骇然的刀疤脸男子身上，似笑非笑。
　　「怎么样，我这条货的确不错吧？还乐不乐？」

第二百零一章：异大陆的来客
　　当乐巧巧提着被敲晕的伏击者，一脸紧张，保持着随时可能逃跑的姿态从树上落下时，蹲在石头边的薇莉丝小姐已经将雕刻着圣兽图案的牌子一枚一枚向上堆摞，堆起了足足她半个身子那么高。
　　「老，老板？那些坏蛋们呢？跑了？」
　　牧师小姐转头瞥了她一眼，抬手指指某个被捆在树上动弹不得，嘴巴里也塞满了杂草，只能瞪大眼珠子以示抗议的刀疤脸男子。
　　「喏，这不是么。」
　　「呃……」
　　盗贼少女环顾着重新正常起来的周遭夜色，一边仔细检索着自己的记忆，一边试探道。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之前总共来了十几个人？」
　　「哦，你说那些杂鱼喽喽啊，因为问话只需要一个活口，我就顺手把其他都清理掉了，别担心，他们自己和抢来的晶玉都集中在这头目身上呢，我已经全部弄到手啦，看看，有这 ~么多哦。」
　　乐巧巧脸上的紧张微微一滞，提着男子的手掌也一个哆嗦，不慎令其摔落在地，发出 「啪唧 」听起来还怪疼的声音。
　　「这么快？你一个人？还有之前说的清理，该不会是……？」
　　「哦，事先声明，我可没有特意出手去杀他们哦，咎由自取罢了。」
　　事实上，除了最开始被薇莉丝一脚踹死的那个倒霉蛋，其他袭击者都是死在【羽衣 ·格拉瑞亚】反震之中的，而这件神器反击特点就是一定程度内的近战伤害吸多少反多少，如果对方没有抱着杀意挥动刀刃，反击伤害自然也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但很显然，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是无辜者，薇莉丝也犯不着去特意留下恶人的性命。
　　当然，这番话落在并不清楚具体情况的乐巧巧小姐耳中，自然就变了个味道，而她看向黑发少女的眼神几度变化，最后竟成了混杂着敬畏和……仰慕的憧憬？
　　「好，好帅气……不愧是老板！」
　　「？」
　　牧师小姐歪了歪脑袋。
　　等等，这家伙……难道从来没有杀过人吗？明明实力在正常人里已经算得上相当程度高手了。
　　这样说起来，别说人了，之前那些捕到的山鸡野兔，的确也都是薇莉丝路上遇见时顺手用光矛插住的，某乐小姐根本没有下过任何一次杀手，甚至那些肉的早期处理也都是牧师小姐亲自操作，这点还让她奇怪了很久。
　　明明料理和吃起来一点都不含糊，却从不亲自捕杀，打起架来并不算生疏，但遇事畏手畏脚不敢出手，老想着逃跑，难道……
　　「乐巧巧，你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晕血人士吧？」
　　「咕噫！」
　　立竿见影，盗贼少女喉间突然传出了分外奇怪的声音，又局促般偏过头去，不敢与这位临时傍上的老板小姐对视。
　　居然猜对了啊……
　　无奈地摇了摇头，薇莉丝没有再跟这有些奇葩的盗贼小姐斤斤计较，将石头上的晶玉统统扫进包裹之后，便来到了乐巧巧抓住的，那名之前躲在树上的伏击者身边。
　　这家伙，就是当时借着她被幼鸟叫声吸引，突然从阴影中袭击乐巧巧的那人，其手臂上还残留有被箭矢擦过留下的血痕，应该是一行之中真正的最强者，实力更在那个刀疤脸老大之上。
　　而且他与前者恐怕不是一路的，说的准确一点……这个人并非杀手，从他灵魂的隐约颜色中就能直观看出来。
　　那个刀疤脸，薇莉丝之前已经简单询问过了，对方很配合地自愿说出了所知大部分情报，但并不能让牧师小姐满意。
　　希望这个家伙能多知道一些吧。
　　……
　　艾萨克是【真理教】的一名高阶信徒。
　　他们这个教派，最初并不发源于古灵域，而是在三百多年前，从另一片遥远的大陆乘船渡海迁徙来到的这边。
　　据说，真理教本扎根于那片大陆名为神圣帝国，比如今古灵域四国任一都更加强盛而辽阔的国度。
　　神圣帝国以宗教立国，自然拥有他们专属的信仰，而真理教所信仰的【真理之神】虽然并不为神圣帝国的本教所承认，但神圣帝国也并非那种完全容不得异信的独裁者，借助神的恩赐，真理教虽然规模不大，但也算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拥有一批相当忠实的信徒。
　　可这样相安无事的局面，在一场对抗恶魔的战争中迎来了颠覆。
　　那个以神圣为名的国度，突然在宗教问题上变得极度排外且激进，开始全力控制信仰，对几乎整个世界范围内所有异教势力展开了大规模清洗和扫除，真理教也因此不得不向东逃窜，在【真理之神】的指引下远渡东海来到了这片大陆。
　　虽然艾萨克并非那场远航的当事人，只是成功来到这边后，信徒们繁衍的后代之一，但从教会记录着当初事迹的典籍之中，他也能感受到真理教为这一场远航付出的格外惨重代价。
　　共计一十七艘航船，真理教千百年积累下的全部底蕴，在东海深处的可怕风暴与海妖，深海巨兽等侵袭下近乎分崩离析，最后仅有可怜的三艘破船挣扎着抵达了古灵域西海岸，上万教徒最终能够活下来的不足千人。
　　但，他们终归是逃过了【女神教】的追杀。
　　抵达古灵域之后，真理教徒们重整旗鼓，开始在这片同样繁荣富饶的土地上休养生息，并试图重新将【真理之神】的信仰发扬光大。
　　可传教的过程并不算顺利。
　　古灵域虽然并没有类似形式的宗教存在，但这里的人们却同样供奉着类似于信仰的东西，或是一些不明所以的山圣大神，怪异之物，但更多的，却直接指向了那仿佛虚无缥缈，却的确庇护着这片天地的唯一圣所 ——【灵隐仙岛】。
　　灵隐仙岛就是古灵域最大，具有绝对统治力的唯一宗教，只要它还存在一天，真理教就绝不可能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但问题在于，灵隐仙岛虽然不像神圣帝国的【女神教】一样形成了实际统治，甚至很少干涉凡俗事物，但其在理念和文化中的渗透力，却更胜前者许多，像【真理教】这样只剩半口气的小教派想对抗它无异于以卵击石。
　　就在当时教主因此苦恼之时，【真理之神】又一次降下了指引。
　　那的确是能够真正动摇，乃至于击溃灵隐仙岛在信仰上绝对统治地位的方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依旧千难万难。
　　于是，得到了神的指引后，真理教自民间蛰伏下来，一边在重重阻力中努力发展和扩张自身的影响力，一边等待着神谕里那个遥远时机的到来。
　　这一等，便是足足三百年。
　　真理教的掌舵者和成员换了一代又一代，但信仰着【真理之神】的他们，却始终恪守最初的神谕，并终于在时机降临的如今展开了行动。
　　艾萨克便是其中一员，他遵照教主指令，参加了东元崎国的四圣选仙大典，任务便是在那过程中想办法制造混乱，打击古灵域四国和灵隐仙岛的声望，为后续行动奠定基础。
　　即便会用到些不光彩的手段，那也是必要的，一切，都是为了从灵隐仙岛手中夺取更多信仰，献给伟大的真理之神。
　　呃……不过很倒霉，他一上来就撞见了某位不好对付的狠角色。

第二百零二章：开门！你的外卖到了！
　　「真理教，真理之神……又是哪个家伙在搞事情啊……」
　　噼啪作响的篝火旁，黑发少女一边转动着双手，慢悠悠汲取火堆释放出的的暖意，一边在思索过后，转头看向不远处被五花大绑，耷头耷脑的某真理教教徒青年。
　　「艾萨克是吧，你们真理教这次混了多少人手进来？」
　　脑袋上鼓起几个大包的教徒先生老实巴交道。
　　「女侠……我就是个比普通教徒稍微高级一点点的基层干部，带队搞搞破坏而已，哪能了解这种机密消息啊，那是比我更高三级的大主教负责统筹的，我知道的真就这么多了……」
　　「哼，是吗 ~」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薇莉丝并没有强迫对方开口，只是又换了个话题。
　　「那真理教现在有多少教徒，主要在什么区域活动？你们从真理之神那里得到的神谕内容是什么？」
　　「呃……」
　　「快说！又想挨揍了吗？！」
　　见对方不太老实，负责打下手拷问对方的乐巧巧小姐立刻抽出随身匕首，装模作样在教徒青年颈子上划了划，锋锐寒气虽未割裂肌肤，却也激得后者一阵毛孔收缩，面色惊惶。
　　当然，这大概只是她在装模作样而已，对于疑似有着晕血毛病，实际上连鸡都不敢宰的盗贼小姐，就算给她再添几个胆子，也是没可能亲手杀人的吧。
　　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虚张声势，加上之前这个艾萨克差点要了她的命，怒气值的大力加持而已。
　　但很显然，对面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因此……
　　「嘶！姑奶奶！您悠着点，刀子可不长眼啊，说说说！我说还不行吗……」
　　虽然是什么真理教的高级教徒，但艾萨克似乎并没有把信仰看得比命还重要，只是被乐巧巧拿匕首吓唬了几下便赶忙连连求饶，不敢再耍什么小心思了。
　　「我们真理教在每个国家都有一些势力分布，但主体还是集中在东元崎国这边，以一个小宗门的形式存在着，具体数量我也不太清楚……但之前听认识的一位大主教曾经提过，教会现在好像已经发展了近万名教众，零零散散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样子。」
　　「不过，这其中大部分都是浅信者，实际上教会如今真正能够调动的力量，大概也只有我们这样由当初远航船队延续下来的后代，至多千人而已吧。」
　　「至于真理之神的神谕究竟提到了什么，这倒反而不是秘密，我们真理教向来奉行知识与信仰的公平，公正，公开化原则，绝大部分核心教徒都是有资格查阅各类典籍资料的。」
　　说到这里，艾萨克仔细思索了片刻。
　　「其实，真理之神并没有让我们具体去做什么，只是提示信徒在四圣元历 1000年之后的某个时间，灵隐仙岛及古灵域各国将不得不和另一股庞大力量展开殊死争斗，带来巨大动荡，如果能够利用这个机会削弱其影响力，真理教就有机会传播自身理念，发展更多信徒了。」
　　「哦……趁火打劫是吧。」
　　牧师小姐有些不屑地笑了笑，重新将视线投回身前暖红色的火光中，似自言自语
　　「我说，你们就没想过这种做法可能导致的连锁反应吗？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古灵域如果真的完蛋了，寄宿在这片大陆的真理教难道还能够苟活？」
　　「呃，女侠……我只是个高级一点的教徒，奉命行事而已，上面是究竟如何考虑的也不可能告诉我啊……」
　　「哼……」
　　薇莉丝撇了撇嘴，不再搭理对方。
　　这个真理教没有完全站在代表毁灭的一方，也不打算帮助仙岛，无非就是在赌古灵域能撑过此次劫难，打算视情况调整策略，以达成趁乱掠夺好处目的的同时，保证这艘承载着所有人的大船不至于彻底倾覆罢了。
　　妖邪是会彻底毁灭整个世界文明的力量，而真理教只是想发展更多信徒，扩张自身影响力罢了，或者换个角度来解释，是真理之神想要收获更多信仰。
　　如果是如此的话，看来这个真理之神也并非如预想中那般，是真正站在古灵域对立面，与妖邪联手的力量，至少它们的立场不完全一致。
　　不过真理之神……好像没听过这么个神名啊，该不会又是哪路冒牌货色吧，可惜，要是能找西芙琳确认下就好了。
　　算了。
　　意识到对方并非她预想中的某些势力，薇莉丝小姐也很快对这个艾萨克失去了兴趣。
　　又看了眼不远处地上被绑成粽子的那名刀疤脸 ——他们貌似是真理教为了补充人手不足而雇佣来的外包打手，黑发少女朝同样是临时工的盗贼小姐努努嘴，使了个眼色。
　　「了解！交给我吧老板！」
　　见识过牧师小姐手腕与实力，明显变得比最初殷勤许多的乐巧巧立刻点了点头，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两个瓶子，将里面的淡银色液体逐个浇在艾萨克和那名山贼头目身上。
　　银光立刻缠绕而起，将那二者的身影笼罩，消失在了少女们眼前。
　　嗯，这样就搞定了。
　　薇莉丝已经在那山贼老大身上显眼处留下了说明情况的简要信息，只要外面负责善后的崎国官员不是酒囊饭袋，都必然能从他们被殴打和绑缚的样子中大致推测出原委。
　　真理教这种组织只是想要借助乱世获利的杂鱼，后续调查工作让圣宗联盟自己去头疼就好，薇莉丝小姐可不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夜过去，转眼，便到了第二日。
　　有昨晚那些专程找上门来贡献资金的好心人支持，牧师小姐二女腰包一下子就鼓了起来。
　　从之前艾萨克等一批杀手身上，她们搜到了足足三百多枚晶玉，显然在袭击薇莉丝的营地之前，这批人也已经淘汰了不少参赛者，就是不知道那些家伙是死是活。
　　有了充足资源兑换食物补给，加上薇莉丝自身展现出来的实力，乐巧巧自然死心塌地跟定了某牧师小姐。
　　很快，她们组成的二人小队在森林中找到了一眼清泉，并干脆以此为根据地扎下临时营地，白天没事的时候就在附近随便晃晃，清扫下森林深处游曳的某些脏东西 ——由于阴气堆积形成的少量中小型妖邪个体，也算是为民除害。
　　而到了晚上，她们便点燃篝火，搭锅煮食，故意搞得热火朝天，看能不能再吸引几个来送外卖的好心人。
　　事实证明，占据水源的作用还是非常明显的，即使薇莉丝小姐只是蹲点在一地，并未花那精力去森林过远之处探索，依旧有五花八门的家伙不断出现在附近，一点也没让她闲着。
　　当然，也可能有近三十万选手齐齐涌入森林，分布的密度太大了些的缘故吧。
　　总而言之一共四天时间内，她和乐巧巧遇到了至少十余波各式各样的人员。
　　其中有些还比较谦让懂礼，热爱和平，能理解先来后到的道理，并不打算发生暴力冲突，只是希望从她们手中讨要，甚至用资源换取些清水，以维持野外的生活所需。
　　而对于这种情况，薇莉丝也不会咄咄逼人，通常让他们取了水自行离开便是。
　　毕竟这处泉眼不小，她和盗贼小姐两人也用不了多少，本就是白嫖来的资源，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嘛。
　　不过事实上，懂礼貌的人终究还是少数，尤其在这种被官方刻意营造出的弱肉强食丛林法则环境中，那些自恃手段的强者明显还是更倾向于直接武力抢夺。
　　而这种人有一个算一个，自然全都被薇莉丝小姐亲切地送出森林，顺便笑纳了身上的全部晶玉。
　　不得不说，这种家伙身上还都挺肥的 ~

第二百零三章：这是打劫哦
　　时间在这般刺激又平淡的过程中一天天走过，不知不觉，便已到了野外求生选拔赛的最后一日。
　　「一不小心就是这个时候了呢。」
　　最后看了眼在某盗贼小姐打造下已经初见雏形的营地轮廓，黑发少女背起打包完成的鼓鼓囊囊的包裹，准备离开这片她二人居住了三个夜晚的临时据点。
　　不得不说，乐巧巧虽然有个胆小怕事和晕血的毛病，而且食量也大到了几乎可称为一种天赋，甚至让牧师小姐怀疑她究竟是不是人类的程度，但各方面能力都的确非常出色，上可打砸抢，下可洗整烧，帮薇莉丝省了很多功夫。
　　除去与人干架的时候，绝大部分情况下她甚至有种无所事事的感觉。
　　说到底，怎么有盗贼比土木工程师都会搭房子，家政业做的比专业女仆还熟练啊……
　　「怎么啦老板，在看什么呢？」
　　同样大包小包背满，像是准备远门旅游小妻子一样的乐巧巧小姐来到薇莉丝身边，好奇地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虽然二者这些日子相处得还算不错，牧师小姐姑且也把这性格开朗的家伙当成了半个朋友，表示过可以直接喊她名字，但 「老板 」这一开始随口调侃的称呼，却仿佛成了盗贼少女的习惯，怎么也不愿意改口。
　　几次纠正无果，已经习惯被冠以各种奇怪称呼的薇小姐也就索性作罢，不再去纠结这些小事了。
　　「哦……没看什么，只是感觉时间过得还真快，一眨眼功夫比赛都要结束了呢，也不知道这次有多少人能够晋级。」
　　绝大部分时候都会以黑巾掩面，但并不包括现在的盗贼少女嘻嘻一笑，又心满意足拍了拍被紧身衣勾勒出来的平坦小腹。
　　「管他呢！反正咱们能顺顺利利通过海选就行，最关键的是这几天吃得超饱，以前在外面的时候都很少能像这样放开了吃吃喝喝呢！」
　　说着，乐巧巧又不无遗憾地瘪了瘪嘴。
　　「可惜我还有其他事要做，不然真想一直给老板打工，唉，吃饱饭好难啊。」
　　「呵呵，你这家伙。」
　　没有对盗贼小姐口中的 「其他事 」多做探究，薇莉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出言指正道。
　　「但是有一点说得不对，我们还没有顺利通过海选呢，要知道，按照规定只有抵达集合点，并把手中晶玉交给官方人员核对之后，才算正式晋级哦。」
　　「那也没什么区别了吧，这么点路难道还能……」
　　话音未落，乐巧巧口中一顿，本就机灵聪慧的她立刻便理解了牧师小姐的意思。
　　「等等，你是说……会有人在半路拦截我们？」
　　「不是拦截我们，是拦截绝大部分意图前往集合点的人，别忘了，规则里可是有明确提到，会按照每个人持有晶玉的数量来进行分级，并给予前一百人额外优待的。」
　　黑发少女淡然一笑。
　　「你觉得是在五天时间中疲于奔命，四处狩猎那些身上只有基础份额的穷鬼好，还是养精蓄锐，选在淘汰掉绝大部分弱者后，袭击我们这些手中资源丰厚的人更方便呢？」
　　「另外，你还记得我们在第一天晚上遇到的那些家伙吗，既然他们的目的是捣乱，就绝不可能错过这种好机会，恐怕老早就在必经之路上设好重重埋伏了吧。」
　　听薇莉丝小姐这样一说，某人胆小怕事的毛病顿时又有了隐隐发作的趋势。
　　「那，那怎么办啊老板？我们找小路偷偷溜过去？」
　　薇莉丝忍俊不禁。
　　「傻丫头，森林里哪有什么大路小路之分，越是僻静隐蔽的地方，反而越可能遭到伏击呢。」
　　「欸……」
　　见乐巧巧小脸愈发煞白的惶恐样子，牧师小姐也不好意思再吓唬她，只能转言安慰道。
　　「好了，你也别慌，先不说还有我在，就算那些伏击者真的具备一定威胁性，他们也并非针对你我二人，而是绝大部分参赛者群体的。」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们反而才处于弱势侧，我们的【盟友】更多一些呢。」
　　盗贼小姐微微一愣。
　　「老板，你该不会是想联合大伙共同抗击敌人吧？」
　　「当然不是啦……那也太麻烦了吧，而且根本不切实际，只不过我们可以合理利用这一点，来规避可能面对的许多麻烦，这样……」
　　……
　【古灵域百强榜】
　　天下四国地大物博，人才辈出，一直以来都有名为【灵隐报社】的组织，为四国诸地各式各样的人与物编撰资料。
　　虽然【灵隐报社】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像二流狗仔大本营，可实际上这却是整个古灵域最具权威的专业情报机构，统计的各类数据之繁杂与严谨，早已得到了四国公认。
　　而【古灵域百强榜】，这便是是古往今来【灵隐报社】出版内容中，最为四国人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之一，每年只出刊一期，每次更新，都会根据一年中发生的各类事件对榜单上的排位进行周密调整。
　　而这份公开名单，自然也总会牵动起无数天下强者的关注。
　【古灵域百强榜】上的排位，虽然不完全代表一个人在古灵域中绝对的实力顺序，但也是重要的参考依据，可以说任何人只要进了这榜单，就能被称作当今天下间的绝顶高手之一。
　　这是官方认证的荣誉，用任何歪门邪道都不可能取得。
　　程风起是古灵域百强排行榜上位列第二十七的强者，师从古灵域传奇 ——百强第三的【万剑尊者】。
　　三十岁前的程风起默默无闻，只是个随处可见的平凡武者，名不见经传。
　　但刚过三十的那天，他却凭借一只烤全鸭的机缘，在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古灵域第一剑客手中学剑三月，习得了其真传万剑诀之一。
　　后，程风起凭一剑之力，在风起山深处一人独战两大【寻仙】境妖邪，斩其一，重创其一，一战成名，震惊天下，被录入【古灵域百强榜】之五十二。
　　那场大战之后，程风起戒骄戒躁，游历各地，挑战天下强者磨剑，剑术愈发炉火纯青，在【百强榜】中的排位也不断上升，甚至被家乡人引以为傲，将其与妖邪大战的那座山改名为风起山。
　　今年程风起四十有二，正是男人一生之中成就与体能都已抵达巅峰的黄金时期，因此，他意得志满参加了举办在东元崎国境内的【四圣选仙大典】，誓要夺得好名次，登仙岛再精剑术，冲击那天地同寿的至高境界。
　　在遇到那位黑发白袍的少女之前，他始终是坚信自己可以做到的。
　　「力量差不多有 40多接近 50的水准，招式光明磊落，嗯……气势也还不错，算你一个好了。」
　　仅用两根白玉般青葱的细嫩手指便夹住他全力斩出的一剑后，在程风起混杂着错愕与难以置信的瞪视中，黑发少女如此莫名其妙点评了一番，便露出人畜无害般的笑颜。
　　「总而言之，请你老老实实把身上所有晶玉都交出来吧，打劫 ~」

第二百零四章：此乃驱虎吞狼之计
　　待那位 「幸会！吾乃古灵域百强之二十七，风起剑客程风起！」 ……总而言之就是称号很长但是记不住的家伙，一边哭嚎着 「这不可能！」一边跑走之后，藏在灌木丛里的盗贼小姐才满脸古怪地钻出来，某黑发少女身边。
　　「老板，这样就可以了吗？我们做这些到底有啥用啊？」
　　刚从身体和心理上全面打击了对方的牧师小姐回过头来，笑着摇了摇单指。
　　「当然有用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你是这样一个心高气傲又富有正义感的强者，被突然从路边冒出来的小姑娘抢光身上所有晶玉之后，下一步会去做些什么呢？」
　　「呃，会做什么？老板你讲的这些条件跟我完全不沾边啊，太强人所难了吧……」
　　「你自我认知还挺清晰的……我之前说过吧，这场野外求生赛的晋级有两个条件，第一是在森林中生存五天，并顺利抵达最后标注出来的集合点，而第二，则是需要持有最低限额，也就是至少十枚以上的晶玉。」
　　薇莉丝慢条斯理地解释着。
　　「我抢走了他身上全部晶玉，这样一来他便失去了晋级的资格，如果不想就此莫名其妙被淘汰，这个人自然必须得从其他地方获取晶玉。」
　　「但你也看到了，他正义感很强，是个光明磊落的正派人士，不会直接从别人手上去抢夺，那搞到晶玉的办法自然也就只剩一个了。」
　　「欸……难道是……」
　　「没错，就是 『惩恶扬善 』哦。」
　　牧师小姐脸上露出几分带着促狭的笑意。
　　「正义感和名声不允许他向无辜弱者下手，当然就只能去找那些不无辜，又正好腰包鼓鼓的家伙。」
　　「如果他们身上有足够晶玉，或许会因为谨慎和不想横生变数，而有保留地与劫掠者交手，但假如囊中羞涩，退无可退，是否就不得不与【恶人】分出个胜负了呢？」
　　「这样的人不需太多，只要他们和那些挡路者全力打起来，其自带的好名声就必然会吸引更多正赶往聚集点的选手助拳，牵扯起一股规模可观的乱战……」
　　最后，薇莉丝小姐做出了总结。
　　「如此一来，你觉得这条路上还剩多少人有机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哇，老板你好卑鄙！这就是借刀杀人吧？」
　　对于乐巧巧毫无避讳地吐槽，薇莉丝只是笑笑并不以为意。
　　「只不过是合理利用一些外力来减少麻烦罢了，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让别人互相去打，总比我们路上没走几步就遇上各种乱七八糟家伙找茬要好吧？」
　　「更何况我是光明磊落跟他们对决的，谁赢了晶玉归谁，对方也都同意了，合情合理，怎么能叫卑鄙呢？就算官方找上门来也没法说我什么哦。」
　　「你开心就好……」
　　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乐巧巧接过薇莉丝小姐刚从某风起剑客手中抢来的一整包晶玉，跟自己身后更大的包裹整合在一起，又转头四顾。
　　「这是第七个了，老板，我们还要继续吗？」
　　「嗯，差不多也够了，最开始的那几个已经往前走了很远，估计早跟那些正美滋滋准备宰客的家伙撞上了吧，我们远远跟在他们后面，应该就能省掉很多麻烦。」
　　「有了这么多存货，挤进前一百名正好也能十拿九稳。」
　　黑发少女拍了拍已经鼓鼓囊囊到快要溢出的包裹，微微一笑。
　　「走吧，现在可以去集合点了。」
　　……
　　野外求生晋级赛的集合点有且仅有一处，被设置在了大森林以西，靠近兴元城的某片外围区域，离薇莉丝五天前出发时的位置相距不远。
　　换言之，选手们其实就是走了一个很远的来回，现在又重新回到了原点而已。
　　当然，能完成这个来回，并携带着足够晶玉成功抵达此处的人，估计不会太多。
　　即便牧师小姐并不清楚具体的数据，但那也的确是她根据自身实际体验评估的结果，想要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大森林中独立生活五天，可不仅仅只是靠武力就能做到的。
　　智慧，经验，心态和实力缺一不可……或者其中某个方面格外超模才有可能。
　　有了先前那些布置，薇莉丝和乐巧巧一路上果真没有遇见太多麻烦，虽然她只是打劫了几名倒霉的强者，但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却带来了格外明显效果。
　　绝大部分想要一口气夺取大量晶玉的投机者，只要跟那些同样急需晶玉晋级的高手硬碰过几次之后，就必然会放弃这条难啃的路线，转去其他方向捡软柿子捏，毕竟他们的目的不在于淘汰谁，而单纯是劫掠罢了。
　　至于另外路线上的选手们能否顺利抵达集合点，那就跟薇莉丝小姐无关了，森林中通往最后区域的路线四通八达，投机者也绝不仅仅只有一两批，真要因为被抢了才淘汰，那也只能说实力不济而已。
　　终于抵达集合点所在的林中营地时，这里已经被东元卫划出了禁止争斗的安全区域，大量更早到来的选手正在与工作人员对接，核对身份，提交晶玉，虽然很多都因为风餐露宿而有些灰头土脸，但眸中闪烁着的更多还是成功晋级后的喜悦与亢奋。
　　绝大部分淘汰者，早在五天时间中就已经通过各种方式离开了森林，现在能走到这里的，身上也基本不会只有最初的基础份额而已。
　　很多在最后一天劫掠晶玉的人，其实都不会抢走目标身上全部的晶玉，他们只是想收集更多资本拔高名次，除非对方真的很好拿捏，否则没必要咄咄逼人，拼个鱼死网破。
　　而对于那些并不打算争夺名次者，如果交出多余的无用晶玉能够获得安全，他们通常也不会选择动手，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薇莉丝在人群中找了找，倒是没看见同样参加了这场晋级赛的小空和慕容云，也不知道他们是还未抵达，亦或者已经完成登记离开，毕竟由于之前那些为了减少麻烦的布置，牧师小姐二人来得并不能算特别快，只是过程比较轻松而已。
　　另外，还有一个需要处理的问题。
　　黑发少女掂了掂手中略显沉重的大包裹，随手将其丢给身边的盗贼小姐。
　　「巧巧，你算算加起来一共有多少晶玉，咱俩一人一半分了吧。」
　　在森林中的一共四天里，薇莉丝小姐处理了不少自己送上门来的快递小哥，而乐巧巧虽然食量吓人，但晶玉的兑换比例很高，只是靠吃其实也消耗不了多少，出发时依然还剩下两千多枚的样子。
　　而后面她通过 「正面决斗 」赢下的那些强者更是夸张，基本每个人手中都有至少数百枚晶玉存货，其中一两个格外富裕的，例如那个程什么风剑客，手头居然足有上千枚晶玉之多，估计也是没少打黑产。
　　如此一来，薇莉丝二女手中掌握的晶玉总数应该能突破五千大关，即使平分一下也各有两千多枚才对，能在短短五天中收集到这个数量的选手不会太多。
　　说到底，这是一场野外求生赛而非 pk大会，战斗是存在风险并会消耗大量体能的行为，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肯定还是能避免则避免。

第二百零五章：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下意识接过黑发少女抛来的超大包裹，盗贼小姐微微一愣，又很快尴尬地挠了挠头。
　　「老板，这几天我也没出什么力，能吃饱就已经很满足了……不用平分不用平分，我拿一点晋级就好啦，剩下的都留给你，说不定还能冲击前十乃至三甲呢。」
　　打量着乐巧巧并无做作的清澈双眸，薇莉丝笑了笑，又摇头道。
　　「前十和前一百都能保送决赛，剩下的虚名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而且我不想在前期太过引人注目，分了吧，相比我来说，你应该才是更需要这个保送名额的人。」
　　关于这点，其实薇莉丝在第一天跟乐巧巧谈合作的时候就考虑过了，她之所以要多带一个人，就是为了在必要时刻能够随意分配晶玉，要是不小心拿个太高的名次，估计接下来很长时间都得被麻烦缠身了。
　　要知道，除了少量像惊神宗那样的保送，本次东元崎国武比剩余参赛选手可全都集中在这里了，晋级赛第一虽然并不等于决赛也能第一，但成为炙手可热的焦点人物却是必然的。
　　这的确是荣誉，但薇莉丝不需要那种东西来证明自己，她并不避讳顺手拿下东元崎国赛区，乃至整个【四圣选仙大典】的第一，却不想过早出名，以至于走到哪都被指指点点。
　　何况从谨慎一些的角度来考虑，她可是在那些七天魔尊面前展露过真容和实力的，古灵域如今暗流翻涌，过早站上台前并不利于后续的行动。
　　至于她说乐巧巧更需要这个保送名额倒也并非信口开河，根据薇莉丝观察，盗贼少女的真实实力大概在 lv30-lv40之间，并不出类拔萃，也就是这边俗称的下四境中第三境【登峰】中高阶，冒险者行业标准中的大地级水准左右。
　　虽然以乐巧巧二十出头的年纪，有这种实力已经可以说是天才中的天才，但纵使再天才的家伙，沉淀不够也是白搭。
　　而且由于修炼方向特殊，经验不足，加上性格上的一些缺陷，她的正面战力其实是相对有限的，别说现在，就算是突破【寻仙】之前的慕容云应该都能稳稳将其击败。
　　换做之前薇莉丝遇见的那个剑客少女【鸿雁】对上她，胜算也至少有八成以上。
　　以这种半吊子水准……说实话，想要进入整个东元崎国大比的前一百，难度不低。
　　投桃报李，这就当是盗贼小姐五天时间里给薇莉丝兢兢业业打工的报酬了，就像牧师小姐最开始说的那样，她可不是什么黑心老板。
　　显然，乐巧巧自己也是明白那些道理的，见黑发少女态度坚决，便也咬牙点了点头，不再推辞拒绝。
　　「老板，多余的话不说了！我欠你一份情，今后但凡你需要随时来找我，我乐巧巧要是说一个不字，就是良心被狗吃了！」
　　「真的假的啊……干什么都行？」
　　「啊？这，这个，不能违反我做人原则啦！」
　　「欸……」
　　……
　　正如薇莉丝预料的那样，即使她与乐巧巧平分了所有晶玉，一人只得两千六百多枚，当牧师小姐把那一大包重物放在桌上并解开的时候，还是激起了周围阵阵惊呼。
　　「靠！这小女孩是去偷了晶玉存库吗？这得有一两千枚了吧？」
　　「有一说一，我一开始还以为她那包里装的是素饼肉干之类的东西呢……你们看她身后那个小姑娘的包裹，该不会也……」
　　「不可能吧，哪有这么巧的事？」
　　「这么多，稳稳的挤进前百之一了呀，保送……唉，真好啊。」
　　「此子恐怖如斯，大有可为啊！」
　　喂喂，最后是不是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家伙啊……
　　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作为当事人的薇小姐倒也没表露出什么多余神情或声音，只是又敲了敲桌子，提醒那几位有点看傻眼的工作人员赶紧干活。
　　不过这些负责统计晶玉数量的官方人员应该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虽然被那亮闪闪的大片光芒吓了一跳，但也很快反应过来，麻利进入了计数和验证真伪的流程之中。
　　考虑到很多方面因素，也为了效率，他们肯定不会一枚一枚去数，而是用某种与这个世界画风格格不入，大概率也来自灵隐仙岛的投光仪器照射过桌上晶玉，确认真伪之后便直接装进框内以秤称重，凭此计算货币总数量。
　　如此一来结果公开公正，更没有丝毫舞弊作假的可能性，显然这些流程机制早就经过了反复测试，已经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2617枚晶玉，结果确认无误，薇莉丝选手，您在目前统计数据中名列第六位，由于位入前百之一，请先前往休息区稍事等候，我们会在统计完全部选手数据后对整体排序，并向前一百名发放保送身份。」
　　完成眼前晶玉的数据统计后，工作人员公事公办的冷淡语调之中明显也带上了几分恭敬。
　　「距离检查站关闭大约还有两个时辰，请您在结束前暂时不要离开，否则会给我们发放名额资格带来困扰，感谢您的配合。」
　　「好，知道啦。」
　　虽然薇莉丝小姐只是暂时名列第六，等到更多人，尤其是那些劫掠了大量晶玉的强者从森林里出来，这个名次必然还会继续变动，但无论如何肯定是不会跌破前百的。
　　加上保送，全国总决赛的名额总共只有两百人出头，能够跻身这行列的无不是一方豪强，武道宗师，甚至名列古灵域百强，更不要说薇莉丝看起来还如此年轻，这些本质上只是普通人的工作人员，对其毕恭毕敬自然在情理之中。
　　一眼看懂了其中隐藏的各种信息，薇莉丝只是礼貌性地浅笑着点点头，又朝乐巧巧使了个眼色，便随着前来引路的工作人员朝休息区而去，未再理会身后那随即传来的又一阵惊呼。
　　只不过，在途经营地中央那似乎由某种特殊手段制作，可以实时显示选手排位的巨大水晶板附近时，黑发少女倒是有意扫了圈上面的情况，果然看见几个眼熟的名字。
　　嗯……鸿雁 721枚晶玉，目前排第 46，这个位置其实不算太稳，可能会被刷下去，当然以她的剑术造诣，就算硬打应该也有很大机会进总决赛就是了，只要不怕麻烦倒也没什么所谓。
　　程风起……430枚，排第 79。
　　好家伙，他果然是去 「惩恶扬善 」了啊……不过以这个名次，估计结束的时候稳稳要落到百名之外了，看来时间还是仓促了点。
　　等一下……慕容云那家伙居然狂揽 1500枚，排到了不亚于她多少的 12名？
　　喂喂，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就算实力的确不错多少也有点离谱过头了吧，而且这个数量靠攒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来历也就显而易见了。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会顶不住诱惑动歪心思……
　　在心里以超高速疯狂吐槽着某个怪胎一样的白衣中年，完全没有做了相同事情自觉的黑发少女的视线一路上移，掠过她自己和刚刚出现，以 2616枚数字排列第 7的乐巧巧同学，最后，落在了居于最顶端的那个名字上。
　　始终不说话装高手的面无表情脸蛋也微微一僵，又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那上面写着……
　【第一名:空收集晶玉数 ——17280枚。】
　　「？？？？？」

第二百零六章：第二场文比
　　最终结果如期得到了公布。
　　这次野外求生晋级赛的竞争比薇莉丝想象中还要激烈一些，两千多晶玉的成绩，名次竟然被挤到了 21的位置才堪堪停止，虽然如愿以偿拿到了前百名的保送名额，但之前看见的鸿雁和程风起等人都毫无悬念跌出了百名之外。
　　就连足足斩获了 1500枚晶玉的慕容云，最终排名都落至大约中游位置，实在有些叫人意外。
　　这也侧面说明了本次参赛选手中强者数量极多，大家都自信满满展开了角逐，才会导致晶玉更加夸张地集中向顶端层次。
　　当然，某位最不合常理的猫娘小姐凭借一万七千多骇人数字，依旧占据着绝对的第一之位，甚至拉开了第二足足数倍之多，如今已成为了整个兴元城中最大的爆点和黑马，被所有人议论纷纷。
　　毕竟空这个名字，并不存在于众人耳熟能详的【古灵域百强榜】之上，而除了极少数隐世避外，例如苍云十二峰主一般连正体都完全不明的存在，这个榜单几乎可以说已经收录了天下所有强者，甚至连七天魔尊那样的家伙都有一些名列其上。
　　新鲜东西，总是会更能引起人们津津乐道的兴趣，但某猫娘小姐也为自己的意气风发付出了相应代价。
　　「真的不要我陪你们去吗……呜，只是一场比赛而已，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一边用精致木梳给怀中揣手手蜷缩着的宠物白猫梳毛，某猫娘小姐盘腿坐在床上，可怜巴巴地看向正准备出门，但狠狠拒绝了其共行请求的黑发少女和灵女殿下，耳朵趴趴，像是一只被饲主抛弃的可怜小猫。
　　「不 ——行。」
　　牧师小姐再次用双手在胸前画了个叉，态度坚决。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啊，【四圣选仙大典】可不仅仅是一场比赛，你现在这副模样都被画成小画册和手办在兴元城里传遍了，出了门去我保证走不出三百米，就会被那些好事的狗仔队围个水泄不通，我可不想遇到那种麻烦事。」
　　「说到底，谁让你自己不晓得收敛一点，居然用那种作弊的方法收集晶玉？这就叫咎由自取，决赛开始之前，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喂猫吧！」
　　小空立刻抗声道。
　　「怎么能叫作弊呢！我只是收集了一些因为各种意外散落在森林里的无主晶玉，又没有从别人身上抢，这也有错啊？」
　　「哦？是吗？」
　　瞪了她一眼，薇莉丝帮忙补充道。
　　「所以你的一些，是指那整座范围达到了一两个州开外的大森林全境？还有啊，你捡垃圾就捡垃圾吧，为什么要把那个真理教的大主教给抢了，甚至团灭了他们聚集起来的主力部队？
　　「呜……」
　　猫娘小姐有些心虚地悄悄把脸埋进了妙妙软乎乎猫毛中，嘴里还含混不清嘀咕着什么 「谁让他们经过的地方晶玉总掉得到处都是……而且明明是对面主动露面找茬的，我总不能不还手吧……」之类唠唠叨叨的抱怨，但薇莉丝决定直接当作没听见。
　　明明初见时是沉稳神秘的人设来着，怎么感觉自从旅行开始之后就变得越来越歪了……难道这才是她的本性？
　　总而言之，丢下被关禁闭的小空和她家宠物猫，又让住在隔壁的慕容云帮忙照看之后，薇莉丝与痕便出了门去，前往参加即将举办在城中会场内的文比复试。
　　虽然她也是得到了保送资格的前百选手，且同样不存在于【古灵域百强榜】中，但二十多名肯定远没有第一那么吸人眼球，事实上据说历届四圣选仙大典，也都会出现不少隐居世外的无名强者，薇莉丝这种程度还不至于被画成画像，在城内广为流传。
　　至少出门随便逛逛肯定是没问题的。
　　没多久，二女便抵达了举办文比复试的大会场中心区域。
　　因为文比的门类分成了足足十几项，相较于武比要更复杂许多，所以进展也相对缓慢，直至野外求生大赛结束后的第六天，才终于轮到了薇莉丝和痕报名的【地相灵脉】一科。
　　说实话，文比的门类虽多，但整体形式却受到内容限制相对单调，基本难搞出武比那样乱七八糟的花活，所谓比赛翻来覆去，无非也就是那老几样而已 ——
　　原本，薇莉丝是这样想的。
　　但抵达会场，看见那些摆在中央的一座座巨大阵盘之后，牧师小姐本不抱太大期望的心思却突然升起了几分好奇。
　　「欸？那是啥？」
　　知识渊博，在各种意义上见多识广的痕小姐一眼便看穿了其本质。
　　「是地脉罗盘，地衡司等机构用以推测地脉流动走向的一种精巧仪器，也可以对不同地脉环境进行模拟推算，达成类似于演练般的效果。」
　　灵女殿下言语一如既往精练。
　　「你把它当成地脉方面的沙盘就好。」
　　「我还以为这次也要继续写考卷呢……那比赛内容肯定跟这些玩意有关吧，具体是什么？」
　　本打算借用痕小姐那近乎无所不知的【天机】提前满足下好奇心，但有些让薇莉丝意外的是，银发少女却并没有开口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面色平静地转过身去，迈开步子。
　　「很快你自然就知道了，何必急于一时？」
　　「……？」
　　有些诧异地歪了歪头，不知道对方这次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的牧师小姐也只能赶忙跟上。
　　古灵域虽然谈不上重武 **，但在这种可以修炼灵气的世界，大多数人显然还是更倾向于把精力花在对身体或玄术的锤炼上，而非天天读书写字。
　　比起之前野外求生晋级赛的近三十万选手，能进入到第二轮文比的人只有不足五万，再分成十几个门类之后，如地相灵脉这种相对偏门的小科，参赛者自然就更加稀少了。
　　虽然只是经过了一轮筛选，能够进入二试的大概也只有近千人而已，仅仅中央赛场便已足够容纳下所有选手。
　　此刻，工作人员们正在对那些地脉罗盘进行最后的调试，看来本次比赛的核心的确就在于这数百架器械之上。
　　文比与武比最大的区别之处就在于，因为环境和形式的差异，前者每场都需要一名足够威望的监考官压场，而作为【四圣选仙大典】，那至少也是护国五元宗宗主级别以上的人物，的确有些类似于蓝星历史上的科举制度。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但，却又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不知某刻，三声洪亮钟鸣自高台之上悠然响起，仪式官肃穆的呐喊在道具帮助下响彻全场！
　　「圣君陛下驾到！！！」
　　「……啊？」
　　「什，什么？谁？」
　　「草民参见陛下！」
　　原本洋溢着热闹紧促氛围的会场突兀一静，又顿时陷入仓惶骚乱之中，虽然有机灵者连忙恭敬下拜，但大部分还没反应过来的选手，观众，又或者薇莉丝与痕这样没必要跪拜对方的人，依旧立于原地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文比复试到现在也举办有十来场了，以往都是护国五元宗宗主轮流上阵监考，而东元圣君亲自驾临的情况，除了最初大典开幕外还是头一次出现，再加上又没有任何预先通知，自然会令众人措手不及。
　　片刻骚乱之后，反应过来的众人才连忙想起行礼之事，但东元圣君威严又带着几分温和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于会场中响起。
　　「免礼，本君今日只是作为监考而来，一切礼仪规制从简，诸位不必焦虑惊慌，准备完成便着手开始场试吧。」
　　「谢陛下！」
　　嗯？
　　混迹在人群中，不显山不露水的黑发少女突然皱了皱眉头，又望向高台处那道不知为何出现在此，被众人簇拥着的威严身影。
　　那家伙……刚刚是不是往她们这边瞄了一眼？

第二百零七章：大陆推演
　　东元圣君亲自作为监考官出现在会场之中，虽然令许多人尤其参与此次复试的选手面露亢奋，跃跃欲试，但无疑也为场中本就紧张的竞争气氛更添了几捆柴薪。
　　圣君虽然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皇帝，但也的确是一国最高的实际统治者，对方既然亲自作为主考官登场，就说明对【地相灵脉】这一科格外关注，若能在陛下面前表现出色，引起前者的关注，那好处可一点也不比登上仙岛差。
　　须知以东元崎国的环境，参与文比者多是没有修炼天赋，只能选择靠这种方法打通仕途，期待扬名立万之人，因此比起登仙求圣，他们通常更看重那些实际的权力和地位。
　　而现在，无疑便是争取它的千载难逢机会。
　　趁着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薇莉丝收回视线，扯了扯身边银发少女的衣袖，悄 **附耳道。
　　「我怎么感觉这个东元圣君出现得有点古怪啊，你能算算他是为啥来的不？」
　　痕思索片刻，不知为何却再次拒绝了牧师小姐的提议，主动解释道。
　　「……薇莉丝，天机不是万能的，不可能随时测算出每个人一举一动的用意，而且东元圣君作为一国之尊，有大气运加身，是最难以卜测的那一类人，何况现在这种场合也并不适合……」
　　「好吧好吧……意思就是搞不定嘛，怎么感觉你最近……算了，没什么。」
　　压下心中的些许诧异与违和感，牧师小姐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所谓，无论他想干嘛，总不可能是专门来针对我们俩的吧……见招拆招，随机应变就是了。」
　　「好了，比赛马上开始了，你快去找自己的位置吧。」
　　「嗯。」
　　最后送出一个 「你也要加油 」的眼神，银发少女随即转身而去。
　　就像考试分座位一样，这些地脉罗盘也每个都已贴有不同数字，分别对应着近千名考生的编号，且完全错乱开来，显然是打算以此杜绝任何协同作弊的可能性。
　　薇莉丝分到编号是 271，不远不近，正好在靠近赛场中心的位置，属于最容易被注意到的那批人，而痕却被分得很远，几乎来到了场地最边缘，也不知是不是单纯的偶然。
　　找位置的时候，牧师小姐还碰巧看见了报名时偶遇的鱼丹儿，不过对方能进入复赛并未出乎薇莉丝预料，便也只是与同样注意到她的锦衣少女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各自散开了。
　　见一众选手渐渐各就各位，站在东元圣君身边，负责讲解规则的辅考官也上前几步，开始正式说明内容。
　　「各位！欢迎来到本次【地相灵脉】门类的复试比赛，本场赛事共有三题，需要你们以面前的地脉罗盘分别进行应答。」
　　「或许你们中的部分人以前并未接触过这种专业仪器，但不用担心，每位选手都将分有两名辅助员和一名汇报员，他们会公平公正地全力协助你们完成考题，各位只需发挥出自己应有的水平，下达正确指示即可！」
　　「那么现在，请相关人员就位！」
　　内场大门缓缓打开，身穿标准工作制服，早已等在内侧的协助者们排成队列，有序来到了各自负责的对应位置，且很有素质地并未与选手产生任何交流，只是在罗盘台架边垂手而立，静静等待着。
　　薇莉丝被分到的汇报员是一位看起来大约三十出头，彬彬有礼的短发男子，而辅助员则是两名比他更加年轻一些，最多二十出头的清秀少女，仅着淡妆，头发一长一短，气质干练，长得也都很养眼，给人一种非常靠谱的感觉。
　　——训练有素，牧师小姐第一时间便自心中冒出了这样的词汇。
　　这三者自然都是标准的崎国本地人，表现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但……
　　感受着三人体内那虽然有在努力压制，但依旧瞒不过她敏锐感知的气息波动，薇莉丝小姐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哦 ~兴元城不愧为一国京都，果真是卧虎藏龙呢，仅仅三名负责协助某位参赛选手的工作人员，竟然也能同时冒出来一位【寻仙】和两位【登峰】境高手……才怪啊！
　　这三个家伙要是普通路人，她薇莉丝的名字直接倒过来写！
　　又不着痕迹瞄了眼高处的某位圣君陛下，牧师小姐自然已经明白对方是打哪来的。
　　果然还是被盯上了呢，也好，那就看看这家伙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吧。
　　少女暗自思索着的时候，那位辅考官也终于再度高声开口。
　　「沙盘上即将呈现出特定的环境气候，请各位由此找到地脉病变的关键节点，并告知于你们各自的汇报员。」
　　「比赛共分三题，每题每位选手都分别拥有三次独立的答题机会，每题限时四分之一个时辰，次数用尽或时间耗尽仍未答对者将直接淘汰！现在，第一题开始！」
　　话音刚落，那两位拥有【登峰】境实力的少女辅助员便主动靠近，一言不发地开始在薇莉丝面前如同大陆缩影般的罗盘盘面上，插入一道道代表着气候和自然灾害的标牌。
　　这面立体罗盘应该是仿照古灵域大陆全境制成，未分国家，而是直接将整体划成了数百个不同区域，又以粗细不同的丝线在下方互相连接缠绕，模拟出灵脉的复杂流向。
　　薇莉丝不太明白这玩意跟普通沙盘有什么区别，但只是看的话倒没任何问题。
　　灵脉，地脉，本质上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其中流动的能量性质可能会由于不同世界的差异而有所区别，但变化规律却近乎同理。
　　越是人口稠密，繁荣昌盛的地区，其下方流动的灵脉通常就越强，展现在罗盘上的特征就是绳子更粗，当然这并非人为活动影响了灵脉的变化，而是一种自然选择的结果。
　　灵脉充盈，土地自然肥沃，环境宜人，住在附近的人们收获富足，身体健康，修行者也更容易精进修为，自然而然就渐渐聚集起来，发展出了更大规模的城市。
　　反之，自然也是同样道理。
　　当然，现实世界中的灵脉实际上是看不见的，那只是能量在地下深处流动的轨迹而已。
　　人们通过环境的各种变化来对地脉情况进行推测，并在发现问题后尝试着手调整或规避灾害，其发展起来的各类知识经验就成为了一门专业知识，即所谓【地相灵脉】。
　　天候的异常有很多种情况，并不是说出现了灾害才代表灵脉有问题，地衡司的专业人员需要对各地环境实时进行监控，寻找那些隐藏在看似正常气候中的不合理之处，防微杜渐，提早预测天灾的到来。
　　这就是此类研究者的本职工作了。
　　摆放好所有标牌之后，两位辅助员少女便再度沉默着退开，视线却隐隐约约和那位汇报员一起落向了立于沙盘前的黑发少女，似乎想要观察些什么。
　　没有在意他们其实不算太过隐晦的视线，薇莉丝只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大陆缩影上。
　　对方虽然只标注了几十个区域的气候，但随着阵盘的流动，那些其他未被调整的地区也自然呈现出了特定情况，看起来的确是以某种方法模拟了大陆整体的气候变化。
　　几乎只是扫了几眼，牧师小姐便已看出其中的病变节点。
　　说实话，这题还算中规中矩，虽然比海选提高了不少，但至少对她而言并不算太难。
　　其中有几处地点，已经明显出现了违逆气候规律的异常变化，虽然整张地图上依旧没有出现任何实际灾害，但只要是对节候变化等专业知识有所了解之人，应该都能很快发现问题才是。
　　不过……
　　薇莉丝悄悄瞥了几眼周围那些选手，突然想到了一个有些在意的问题。
　　那个辅考官貌似从来没说过……所有人题目都是一样的吧？

第二百零八章：挑衅或试探
　　带着类似疑惑，薇莉丝再度向周遭环顾半圈。
　　这些负责承载考题的灵脉罗盘之间，每架都相距都有不少间隔，而且边缘设置了护栏遮挡视野，代表着大陆的阵盘则沉落内部，除非利用某些特殊手段，否则选手是绝对看不见其他人题目和答案的。
　　而汇报员的工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单对单将对应选手的答案直接呈递给考官，由后者评判对错后，再带回消息，全程完全封闭交流，几乎没有任何窥探可能与观赏性。
　　这也是文比观众数和热度都不如武比的原因，因为除了个场面之外，外行人几乎就没什么看头，会来捧场的基本都是些选手的亲友，或实在闲着无聊跑来凑凑热闹的家伙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官方有意……的确是可以给某个选手开小灶或者穿小鞋的。
　　心念电转，薇莉丝没有继续思考下去，而是随手用指示棒拨了拨其中某个偏僻地区的标牌。
　　「这里。」
　　那位彬彬有礼的中年男性汇报员立刻点头应道。
　　「这是您的答案吗？每一题只有三次试错机会，您是否需要再做确认？」
　　「不用了，去汇报吧。」
　　「是，请您稍等。」
　　他止住沙漏，拿起薇莉丝所指标牌，记录了其代表的编号，便转头走向远处负责校验答案的区域考官，与之片刻交流后，又很快重新回到罗盘前，面带笑容。
　　「恭喜您答对了，那么现在开始第二题的设置，请稍作等候，等候期间不会被计算在答题限时内，请您放心。」
　　温和而详细地进行过说明，他招招手，那两名辅助员少女便再度上前，手脚麻利地设置起了新环境。
　　不过数分钟，两双灵巧的小手便将整个大陆局势彻底推翻，又自然转变成全新面貌，汇报员才令沙漏继续流动，并向牧师小姐比出了 「请 」的手势。
　　「唔……」
　　少女对着局势沉吟片刻。
　　这一题的难度明显突然陡增起来，乍看之下可以说没有任何异常，薇莉丝考虑了足足近十分钟，才终于借着一闪而逝的灵光找到出现问题的节点，并告知汇报员。
　　趁着后者前往核对答案的空档，牧师小姐又瞥了眼四周情况，确定了一件事实。
　　她绝对是被穿小鞋了。
　　其他那些辅助员在布置罗盘的时候，明明都是对照着手中指南操作的，而薇莉丝眼前这两名少女却是徒手设置，几乎可以说演都不演，明摆着她的情况就跟其他人不同。
　　而如果说第一题还不算太过超模，只是试探的话，这第二题明显就很不对劲了。
　　薇莉丝虽然没系统学习过地脉方面的专业知识，但她看的那些书都是前辈大能总结出的毕生精粹，这具身体又有近乎过目不忘的本领，说得不客气点，如果有什么问题她都答不上来，那这个考场至少 99%的人估计也只能抓瞎。
　　而显然，一场复赛根本不可能淘汰掉那么多选手。
　　东元圣宗……不，那个东元圣君到底想干嘛？真就找茬啊？
　　虽然薇莉丝也有点拿不准答案，但她运气似乎还不错，第二题也是一遍答对，汇报员回来之后，两位辅助员少女自然便按照规矩，随即又开始了第三道题目的布置。
　　薇莉丝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她们表演。
　　本以为这一题难度会更高，甚至达到骇人听闻的程度，但出乎薇莉丝意料的是，两位少女却将眼前罗盘设置成了某种格外奇怪，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形态。
　　并非难，而是太简单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混乱天候，几乎像明牌一般标注出了对应的全部灵脉节点，而且不止一处，足有六七个，全都毫无规律地散乱分布在东元崎国各地，比起考题，更像想要向她暗示某些信息一般。
　　「……这是什么意思？」
　　两位少女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在完成阵盘设置后便再度退开，垂首而立，唯独那位拥有【寻仙】境实力的汇报员朝她笑了笑，面色温和。
　　「这位小姐，我们只是负责办事的下人，无法解答问题，只能替主人向您转达几句话。」
　　他变换了几分语调，带起淡淡的威严，像是在模仿某人说话。
　　「薇莉丝小姐，你很有趣，既然参加了【四圣选仙大典】又何必抑制自己真正的实力呢？我准备了一份与尔相配的礼物，准备在你夺得崎国赛区的最终优胜时亲手奉上，希望……你不要让本君失望。」
　　说完，三人同时低头致意，汇报员则送出一个 「请 」的手势。
　　「恭喜您通过了本轮复试，请前往后台领取新的身份号牌。」
　　「我可以将这视作一种挑衅吗？亦或试探？」
　　虽然薇莉丝如此询问着，但三人只是静默，似乎已无继续开口的意思。
　　理解了他们的立场，牧师小姐转过头去，与果然正在高台之上眺望此处的东元圣君对上了视线。
　　似有些许火星一触即收。
　　又看了眼那被隐晦标记在针盘上的几处地点，将其记在脑海之后，黑发少女点点头，转身而去。
　　「既然那么想看……就如你所愿好了。」
　　……
　　东元崎国，仙霞山脉深处。
　　作为古灵域规模最大的几处古老群山之一，仙霞来源已不可考，但流言称这是因为曾有仙圣在此伏灭妖魔，一战数日有余，期间异象冲天而起，霞光万丈，竟遍照山脉各地，世人皆不得而入，因此得名。
　　而正当古灵域各地【四圣选仙大典】举办得如火如荼之时，这片幽静群山之中却迎来了新的访客。
　　那是一名身穿平民服饰，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甚至可以说是衣衫褴褛的男子，他背着防身用的斩刀，有些胆怯地行走在深山中，每当远处响起野兽咆哮之声时，都会吓出一阵不由自主的哆嗦，似乎已经害怕到了极点。
　　但即使如此，他依旧在勉强着自己朝仙霞山脉更深处走去，似乎有某种力量或不得不为之的理由在背后将其推动一般。
　　如果换成薇莉丝在这里，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他便是那个在望溪盆地暂领黑麟军，又在事败之后，趁着总将温正阳未注意时悄悄逃走的游骑都将程振武。
　　当然，准确来说是真名未知的 「假程振武 」 。
　　眼见周围天色渐暗，假程振武终于停下脚步，喘了几口气，又从怀中掏出一枚残缺不全的石板，似是自言自语起来。
　　「大人，我，我已经按您吩咐走到对应位置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石板焕发出微光，略显虚弱的声音自内中缓缓响起。
　　「你在附近找找，这里应有瀑布，穿过瀑布，就能在里面看见一处人工开凿的洞窟，进去之后告诉我，我会继续为你提供指引。」
　　「啊？可现在天已经暗了，再继续乱闯的话……大人，大人您还在吗？」
　　假程振武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那块石板却早已重新黯淡下去，似乎内中存在已经虚弱到了某个格外极限的程度，连多说几句话都已是非常困难。
　　这让他神色中的异样与不安，不禁又再添几分。
　　可如今局势已是骑虎难下，外面到处都贴满了抓捕他这个 「程振武 」的告示，原本的身份也已经无法再使用，除了依靠这石板，他根本无路可走了，不想在大牢中度过余生乃至掉脑袋的话，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男人无奈地继续迈开步子，却没发现这夜色之中，早已有几道目光……暗中隐隐盯住了他。

第二百零九章：三人行必有熟人
　　兴元城中的大典比赛，依旧在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着。
　　开赛一月至今，原本上百万的参赛选手已经被淘汰了绝大部分，如今能够剩下的，都是真正有底蕴与实力傍身的精英豪强，一方巨擎，赛场上的比拼也变得愈发激烈起来。
　　一轮又一轮地不断筛选，这不仅是对实力的考验，更体现出了体能分配和耐久能力的重要性，当初通过海选赛获得的保送名额也显得越来越关键。
　　毕竟假若同样的实力，一方苦战多场，精疲力竭，而另一方则养精蓄锐许久，这对上之时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而已。
　　或许有人会觉得赛制不公，如此难以平衡出真正的优秀强者，但事实是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公平，保送名额也是别人努力争取而来，不愿努力之人的空喊公正，也只会徒添笑柄而已。
　　数论淘汰之后，终于到了万众瞩目的一国决赛时间。
　　216人。
　　这是从整个东元崎国上百万参赛者中层层筛选出的顶尖精锐，将会代表崎国前往轮换举办，而本次召开在西元灵国某地的真正意义【四圣选仙大典】总赛，与全天下共计不到千人的强者角逐那登上灵隐仙岛的殊荣。
　　当然，在那之前……他们还需要在兴元城中分出崎国赛区内部的优胜，这对整体赛制而言或许显得有些多余，但于东元崎国本身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
　　走进位于主会场内部的决赛选手休息区时，薇莉丝小姐正巧看到了三个熟悉，却又有些意外的身影。
　　「哦！是老板呢，好久不见！」
　　「薇莉丝小姐，久……欸？」
　　「……？」
　　乐巧巧，鱼丹儿和腰间配剑，英姿飒爽的灰发少女剑客鸿雁同时看见了迎面走来的牧师小姐，又同时想向她打声招呼，可话刚一出口，却又面面相觑各自愣住了。
　　「欸？怎么回事？你俩也认识老板啊？」
　　「等等，这话应该我来问才对吧……原来薇莉丝小姐真的同时参加了文比和武比吗？！我还以为那是重名而已呢，话说老板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薇前辈，多谢您对她们之前的照顾，我名鸿雁，上次失礼了。」
　　看着这仨各自说各自的话，像群麻雀般叽叽喳喳吵闹的样子，被同时冠以三种称呼的薇莉丝小姐也不禁无奈扶额。
　　「最疑惑的应该是我吧？你们三个天南海北的怎么凑到一起去了，合起伙来给我整蛊吗？」
　　三女再度面面相觑，似乎都不知该如何说明的样子，短暂尴尬之后，还是作为文人，相对能言善辩一些的鱼丹儿开口解释道。
　　「是这样的薇莉丝小姐，你还记得我之前提到过，那个合资来到京都兴元城的小团体吗？」
　　「我们三个的确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但都机缘巧合加入了那个旅团，自从来到这里后就始终居住于同间旅店，大家又都是女孩子，这一来二去的……也就渐渐相熟了。」
　　「是哇老板，这就是缘分呐！」
　　「真的假的啊，巧合过头了吧……」
　　不过说实话，鱼丹儿并没有在这种事上欺骗她的必要，而且鸿雁这一身行头看起来的确也不富裕，倒不如说除了那把剑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值钱东西。
　　而乐巧巧自不必讲，因为她那怪异的离谱食量一直都是个不折不扣穷鬼，之前在森林里就已经三番两次跟牧师小姐诉苦什么 「平时饭都吃不饱啊 」 ， 「某些店家真黑心，吃那么多都不给折扣 」之类巴拉巴拉的……
　　这样看起来，她们仨为了节省旅费开销一起拼团貌似还挺合理的？
　　算了……如果真是凑巧，这的确不得不说是天赐的缘分了。
　　看起来，现在应该是鸿雁正准备出发前往赛场，而这两名伙伴陪她一并过去，打算在观众席加油打气的样子。
　　这场决赛虽然只是崎国内部的名次比拼，即使输了也可以在四国总决赛上再行努力，但为了激发选手们的参赛热情，圣宗联盟各方面奖励都准备得非常大方，不仅有高额奖金，还会向前十名发放特殊的额外奖品。
　　对于袖中空空的某些人而言，钱自然是非常重要的，何况一国内部的排位也同样意义非凡，就像当初白儿拿到的那个灵国大比第三，让她一跃便成为了灵枫的专属护卫一样。
　　顺带一提，鱼丹儿虽然并非武比人员，但她也通过了文比的三轮海选挺进决赛，所以是有资格参观总决赛内场的，这是凭实力赢得的优待，倒也符合规矩。
　　随便唠嗑两句之后，薇莉丝也没耽误她们太久时间，便主动与三女告别而去，找到了先一步到来，正在选手休息室中等待她的另外三人，通过设置在房间中的投影屏观看起了比赛情况。
　　顺带一提，这看起来非常先进，与古灵域风格迥然相异的设备，似乎是利用某种名为【天眼】的技术运作的，但具体详情却非常神秘，只有极少数人员才知晓制作原理，是完全掌握在各国高层手中的专属工艺。
　　凭借着那像是高空多角度俯瞰的不断变换视角，赛场情况清晰映入眼帘。
　　到了总决赛的时候，赛制反而已经没有那许多花里胡哨，完全回到了最朴素的一对一比拼， 216名选手以二进一的形式单打独斗，轮番上阵，不仅观众席一票难求，据说东元圣君和一众国家高层也会亲自在贵宾区观战，可以说已经将热烈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此刻出战的，便正是先前与薇莉丝小姐擦肩而过，从最初见面起便让她觉得有些眼熟的灰发剑客少女鸿雁，而她的对手则是一名使用长鞭的中年女子，看起来已经差不多要有四十岁上下了。
　　这其实很正常，倒不如说【四圣选仙大典】这种不限制参赛者年龄和来历的世界级赛事，本就是那些涉世已久，底蕴深厚强者的舞台，鸿雁这样年纪轻轻就能够跻身总决赛的天才是非常非常少见的。
　　听解说员的赛前介绍，这使鞭的女子虽然并非【古灵域百强榜】之一，但也是崎国一个规模不小宗派的核心长老，实力相当可观，据说离寻仙境也仅有一步之遥，硬实力应该是更在鸿雁之上的。
　　但薇莉丝一眼就看出来了，此人绝对不是那位剑客少女的对手。
　　并非她若，而是鸿雁太强了，如果放在小说里，这家伙大概就是那种天赋异禀，常常能够越级吊打对面的天才少女吧，
　　剑为百兵之君，主打一个帅，无论在另一片大陆亦或古灵域，这种武器使用者的比例都是最多的，但与之基础数量相反，真正能够用好它的剑客却非常之少。
　　剑修修的并非剑，而是心，如果只知流于剑的外形，是根本没可能将剑道融会贯通的，更不要说登峰造极了。
　　因此真正强大的剑客到了后期，反而会渐渐脱离实体剑的束缚，走上一条更加深奥的道路。
　　嗯……以上内容，是某个同样喜欢玩剑，而且总同时带着七把剑的家伙说的，用人话来翻译一下，大概就类似于玩剑等于 「魔武双修 」 ，上限极高，但下限也很低的意思吧。
　　而鸿雁，则毫无疑问是能够触摸到其上限的剑术天才，所以她的真实实力，其实并不能简单用等级来判断。
　　这点薇莉丝小姐可是亲自感受过的。
　　等等……如此一说，这俩家伙从长相到气质到发色，是不是都有那么一点点像啊？
　　……欸？

第二百一十章：暴力美学
　　鸿雁可能是【亡魂】妹妹或直系亲属的事，让薇莉丝小姐随之联想起了很多东西。
　　首先，当初在圣卑尔根山脉上 「考验 」亡魂的时候，他的队友摆渡人曾经直言过前者是【四圣的后人】，虽然当时薇莉丝并不清楚所谓【四圣】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却又不同了。
　　亡魂是古灵域的本地生灵，加上他和同伴们的清一色灰发，其【四圣后人】的身份和那种明显不属于普通人的恢复能力，都指向了一个可能性极高的事实。
　　他可能姓沅，是当今西元灵国圣君家族的血脉之一。
　　那么疑似其妹妹的鸿雁，其真实姓名和身份……
　　貌似发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秘密啊，不过还是暂时先别点破好了。
　　而后，正如薇莉丝预料的那样，鸿雁基本无伤斩获了这场胜利，晋级至下一轮。
　　当然，并不是说她和对手间实力差距真有如此巨大，只不过这场召开在崎国内部的总决赛，其实更接近于表演性质，虽然同样重要，但即使输了也只是少些奖赏而已，因此很多人并不愿意在这里与强敌拼个你死我活，而更倾向于将状态和底牌留在后续完全未知的四国总决赛上。
　　所以这场比赛的强度并不会很高，最后决出的名次虽然具备参考价值，但也并非绝对，毕竟对大部分武者而言，登上灵隐仙岛精进自身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事。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能借助仙缘突破至上四境，将会获得的好处和至少千年寿岁的诱惑力，自然远比一些外物要高得多了。
　　一场场随机抽签排演的对决在观众们热烈欢呼声中不断落下帷幕，很快，就轮到了薇莉丝出场。
　　「要我们陪你去吗？」
　　对于猫娘小姐的好意询问，黑发少女只是站起身，摇了摇头。
　　「走个过场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敌人，我一会就回来了。」
　　盘膝坐在席垫上闭目养神，同样随时准备着出战的慕容云睁开眼，不禁露出几分无奈苦笑。
　　「放眼整场大赛，恐怕也只有薇小姐您敢说出这样自信满满的话来了，还走个过场，您是真不怕遇到什么隐世高人啊……」
　　「哈哈，倒希望能遇见厉害的家伙找找乐子呢，放心吧，我是不会轻敌的……不说了，走啦。」
　　「加油哦 ~」
　　暂时与三人告别，薇莉丝出了门去，顺着参赛选手专用的走道，沿她之前来时的方向继续前进。
　　很快，周遭天光一阵大亮，她已经抵达了做为比赛场地的外界。
　　嘈杂声响立刻扑面而来。
　　「哦哦！你们快看，是个年轻又可爱的女孩子呢！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奇特风格的穿着，这是哪片区域的文化啊？」
　　「她头发居然是黑色的，元脉吗，真少见……」
　　「这……看起来最多才十五六岁？比之前那位鸿雁姑娘还年轻啊，该不会是什么驻颜有术的老怪物吧？
　　喂喂……你才老怪物呢，给你一拳嗷。
　　顺着露天赛场顶端投下的光芒，裹挟起数万观众如海浪般热烈的欢呼和议论纷纷，瞬间填满了少女视觉与听觉的每个角落，直叫人心潮澎湃，战意翻涌的同时……还有点尴尬。
　　「不过这种场面，倒也是第一次体验呢。」
　　说实话，还不赖。
　　即使是性格外热内冷，相对淡漠的薇莉丝，也在气氛影响下隐隐迸发出了名为表现欲的心情，以及想要在赛场上大展拳脚的冲动。
　　伴随黑发少女在万众瞩目中缓缓登台，解说员洋溢着热情的巨响也适时在整个会场回荡开来。
　　「各位！下一场对战的双方，分别是来自和山郡第一宗派飞鸿观的观主玄门道人，以及身份神秘，由灵国而来的外乡旅人薇莉丝小姐！」
　　「大家都知道，玄门道人是名列【古灵域百强榜】第五十四的一代宗师，精通奇门布阵之数，是成名老牌强者，实力毋庸置疑啊！」
　　「而这位薇莉丝小姐虽然名不见经传，但前两次的比赛也都展现出了相当惊人的实力，非常值得期待！」
　　「顺带一提，这两位都是在第二轮晋级海选中，直接获得了保送名额的优胜者，早已养精蓄锐已久，难得的首次出手，这场比赛想必会非常激烈，请各位拭目以待！」
　　「嗯？」
　　听着那家伙的说明，原本没怎么关注对手身份的薇莉丝小姐才突然反应过来。
　　玄门道人……不就是之前在无尽墟海的开天门遗址里，遇到的那个叽里呱啦废话连篇的老家伙吗？原来他也在那之后跑来参加【四圣选仙大典】了，还真是有点冤家路窄啊。
　　薇莉丝抬头看了眼正在从对面走来的灰袍白须老道，对方显然也已经认出了她的模样，表情同样有些微妙，虽然不知道具体在想些什么，但倒是并未显得多么惧怕。
　　「原来是你个小丫头，上次跟……咳，同伙一起抢了贫道的机缘又突然消失不见，还没找你们算帐呢，真是天赐良机，我今天倒要看看，你们究竟从那秘境里拿了什么好处！」
　　「什么就叫你的机缘了啊……」
　　虽然准确来说，薇莉丝的确从那座墟狱里获得了一些灵狐巫女传承之类的东西，但那也是因为她清除掉了里面所有的毁灭之羽，将明曦所留那部分印记解放的缘故。
　　老实讲，就算旁人真顶着空间裂缝冲进去了，没有神格这一级别的力量，他们也不可能处理得了【毁灭】，所谓机缘更是根本无从谈起，这个 「抢 」字未免也太口胡了一些吧？
　　但对面的老道士很显然不知道，又或者根本不在意这些，似乎只觉得黑发少女是在装聋作哑，顿时冷哼了一声，摆出看起来有点生气的战斗架势，放开了声音。
　　「请指教！」
　　负责调定胜负和保证选手生命安全的裁判走上前来，向二人强调了一遍规则，基本倒与当初百人团战时相差无几，薇莉丝点了点头，便算表示知晓了。
　　见二人均已做好准备，他后退至赛场边缘。
　　「三，二，一！开始！」
　　更加高昂的解说之声，在下一刻响彻全场。
　　「开始了开始了！我们可以看到玄门道人选择了第一时间拉开距离！」
　　「作为【百强榜】第五十四的高手，根据资料，他的战术通常是以各类阵法牵制和控制对手，而不太擅长近身作战，此举应该也是在扬长避短，打算先试探对手的实力和战术风格！」
　　「不愧是成名已久的老牌强者，玄门道人很谨慎啊！接下来让我们看看另一位更加神秘的选手会如何应对！」
　　「哦！她在奔跑！这是突进吗？与玄门道人刚好相反，她想拉近和对手之间的距离！看来这位薇莉丝小姐是一名擅长近战的强者啊，这场战斗的胜负，很可能就取决于她能否顺利完成近身作战了！」
　　「速度好快！薇莉丝小姐的速度太快了！奔跑起来几乎就像幻影一样！战斗预留的双方距离已经所剩无几了，她能成功完成近身吗！？」
　　「哦哦！是陷阱！玄门道人居然在他后退的路上留下了隐藏法阵，什么时候！薇莉丝小姐被困住了，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牌强者！难道胜负的天平要就此倾斜向玄门道人了吗！？」
　　「我们可以看到玄门道人在准备新的法阵，这次恐怕是真正具备强大杀伤力的招数了，但薇莉丝小姐还被困在陷阱法阵之中，一直没有动作，好像是遇到了些麻烦，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哦，她出手……啊？」
　　「天呐！天呐！！！大家看到了吗！薇莉丝小姐竟然徒手撕开了法阵的束缚！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简单粗暴的破解之法！！！」
　　「简直难以难以想象！她那具娇小的身体里究竟隐藏着何等可怕的怪力啊，实在太惊人了！而且她好像是故意等玄门道人开始蓄力之后才出手的！太自信了！」
　　「双方的距离又开始迅速拉近了！但玄门道人的手中的法阵还没有准备好，只能不断后退，莫非他也没想到薇莉丝小姐能如此迅速地将陷阱破除吗！」
　　「近身了！已经近身了！双方的速度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玄门道人根本来不及躲避！」
　　「哦哦哦！玄门道人被踢中了！！天呐！他飞出去了，就像一枚拉满弓弦的箭！！！那一脚中究竟蕴含着多么巨大的力量啊！玄门道人竟然直接就这么飞出了比赛场地！」
　　「胜负已定！！！！」

第二百一十一章：取外号是一门学问
　　好吵啊……这个解说员。
　　直接一脚把对手送上天之后，薇莉丝小姐没有继续追击，而是留在了原地等待裁判赶来正式宣布比赛结果，顺便在心中暗自吐槽着。
　　虽然她也不是不能理解，解说员的工作就是尽己所能调动起场中气氛，哪怕评论内容浮夸一些，乱来一些，只要能激起观众们共鸣就算是成功了……
　　但站在旁观者和当事人的不同立场时，感觉自然还是不太一样的。
　　另外，之所以要采取这种打法，主要是因为感觉直接揍人会比较爽，而且现在还只是总决赛前期，藏一藏手段并没有任何坏处。
　　虽然薇莉丝并不打算一定要争夺冠军，但既然那个东元圣君上官秋月都专门派人来激她了，不给对方来点大的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呢。
　　作为牧师，她本体的力量和敏捷属性并不算太高，常态基本也就一万多点的样子，如果没有【御狐之面】加持，甚至还不如达到了 lv80的泯尘，大概也就相当于六七十级左右的正常近战职业水准吧。
　　至于能手撕对方那种禁锢法阵的原因也很简单，有【羽衣 ·格拉瑞亚】这件神器在，只要伤害达不到免疫的最低阈值，薇莉丝就能完全无视其任何附带效果，之前像什么徒手接剑，肉身弹反之类也都是靠的它。
　　而这个阈值，薇莉丝小姐很早就反复测试过了，至少得达到 lv70并掌握了模拟法则之后才有可能突破，因此
　　无论如何，拿来应付只有 lv50不到的敌人，哪怕对方有些稀奇古怪的手段，也完全足够了。
　　薇莉丝不打算在比赛中杀人，不仅没有那个必要，还会让她失去参赛资格，因此即使是这个曾经和她们做对的玄门道人，牧师小姐也只是在他脸上狠狠来了一脚而已。
　　在观众席上更加高亢而热烈的欢呼声，与裁判大声宣布的比赛结果中，黑发少女转步回到了内场。
　　以如此雷霆万钧的势头击败一名老牌寻仙境强者，应该会引起不少关注和连锁反应才对，接下来出门行走之时可要注意些才行了。
　　……
　　是夜。
　　完成第一轮全部比赛，进入 216人中筛选出的第二轮参赛选手后，薇莉丝等人便回到了暂时居住的旅店。
　　结果正如预料，她们中参加武比的三人都获得了各自的胜利，不过这场大赛的选手平均水准之高，的确有些叫人惊讶，除了薇莉丝外，慕容云抽签碰到的对手竟然也是一位寻仙境强者。
　　双方同为刚抵此境的初阶水准，鏖战许久之后，慕容云才凭借着传承的【开天掌】略胜一筹拿下胜利。
　　但无论他自己亦或很多有眼力的旁观者都能看出来，其对手虽然尽了全力，但还谈不上拼命，只是不想在这里受伤而已，寻仙境强者多多少少都有些底牌，如果换成生死之战的话，双方胜负恐怕尤未可知。
　　倒是小空运气不错，抽到的对手比之前鸿雁对付的持鞭女子还弱一些，大概是属于这批人中接近实力垫底的水准，被她一爪子便轻松拍晕过去，在当时还引起了格外激烈的轰动。
　　毕竟猫娘小姐可是海选赛的第一名，早就在各种意义上声名赫赫，这次出手的强势碾压更加证明了她的实力，如今已成为了舆论中的夺冠热门人选。
　　至于牧师小姐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薇莉丝！你看你看，这是旅店老板女儿送我的哦，据说是今天晚上刚刚出版的最新刊呢！」
　　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的某猫娘少女，把标题写着【第三十二届四圣选仙大典期刊 ———东元崎国总决赛特别篇！】的杂志猛拍在桌上，原本蜷缩在床头懒洋洋打盹的白猫妙妙也像是受到了吸引，轻盈地跳上书桌，和牧师小姐一起盯着那龙飞凤舞的彩绘封面好奇打量起来。
　　「喵喵喵？」
　　「这些人可真闲啊……话说你是什么时候跟老板女儿勾搭上的，她居然还送你这玩意？」
　　小空小姐得意地双手叉腰道。
　　「哼哼，知道我的魅力所在了吧？她可是人家的忠实粉丝哦，没办法，我实在是太厉害了嘛 ~」
　　「我记得某人刚见面的时候，不是表示情况特殊在外要尽可能低调来着吗，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啊……」
　　无奈地摇摇头，薇莉丝放下手中读物，试着翻开了那本装绘很是精致，的确相当能够博人眼球，右下角还印着【灵隐报社出版】小号字眼的崭新杂志。
　　映入眼帘的第一页，便是某猫娘小姐白天一招秒杀对手后，被不知用什么方法从正面角度 「拍 」下的某个超大号特写，上面还以花哨的文字标写着【秒杀！海选第一猫妖少女再度登场！一招胜敌！或将成为本次大典最劲黑马！！！】的说明。
　　「喵？」
　　又发出一声疑惑的猫叫，妙妙下意识舔了舔爪子，歪起脑袋，似乎有点不理解自家主人怎么会跑到纸上去的样子。
　　「还真挺有那么点味道嘛，不愧是冠以灵隐名字的报社啊……」
　　随口吐槽着，薇莉丝往后又翻了一两页，简单看了看写在上面的内容。
　　果然，那是关于小空在本次比赛中仅有几次亮相的情况，尤其着重描写了根据 「独家消息 」 ，她在海选赛中只身歼灭足足上百人队伍，并最终取得上万晶玉荣登榜首的丰功伟绩，其内容之详细，简直如同亲身经历过一般。
　　呵，还真是消息灵通啊。
　　那些真理教的闹事者被小空打趴之后，现在都还在兴元城大狱里关着呢，怎么可能跑出来宣传这种事？
　　很显然是崎国官方和在暗中动手脚，给大赛炒热度呢。
　　小空这种明显非人的妖之身表现出色，的确能带来名为反差和冲击感的热度，古灵域虽然没有歧视妖怪的风俗，但自从千年前【源之血】被妖邪毁灭，妖怪灵兽们四分五裂之后，古灵域就已经是人类的天下了。
　　加上妖怪和妖邪之间很多的相似之处，如今除了祥兽郡那种地方，已经很少有妖会这样堂而皇之在人族大城市搅起风云，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很新鲜的事物。
　　如果换成薇莉丝本人被这样炒作，她或许会因为必然带来的麻烦有点不爽乃至出手反击，但某猫娘小姐看起来既然乐在其中，那就随她去好了。
　　这样想着，少女又随手翻了翻杂志后续的内容。
　　倒也没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无非就是详略得当地把今天刚晋级下一轮的选手罗列了一遍，像小空这样的夺冠热门或新人黑马就仔细描绘几番，讲讲他们过往资料或在大赛上曾经的战绩，那些表现平平的则一带而过，是一页纸能写足足五六个的程度。
　　唯独有意思的是，这间冠名灵隐的报社居然还给每个选手都取了个绰号。
　　名列【古灵域百强榜】的，自然是直接沿用了他们原本就有的名号，而那些初次露面比较神秘的，就由其各自表现和特点来即兴发挥了。
　　比如那位年纪轻轻，虽然实力算不上顶尖一批，但由于帅气卖相也吸了不少粉丝的鸿雁小姐，就被取了个【红袖藏剑】之名，指的应该是她很少在战斗中随意拔剑，而一旦出手便是石破天惊，短时间内就将分出胜负的意思。
　　鸿雁修行的，也的确是拔刀术。
　　而因为小空的相关内容比较靠前，薇莉丝也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的称号。
　　很快，抬起头来的牧师小姐，将视线投向身边猫娘小姐亮银色的可爱猫耳朵与猫猫爪套。
　　「噗 ~」
　　小空不解地歪了歪头。
　　「干嘛呀？突然笑得这么奇怪。」
　　黑发少女嘴角微微抽搐。
　　「没什么，噗……【银猫】，嗯……我的意思是，的确很形象呢。」

第二百一十二章：白虹与云梦
　　在崎国京都内举办的总决赛只是内部比赛，加上时间有限，所以并没有设置复活赛之类的机制，被淘汰了便是出局，一些在最初被寄予厚望的强者也因倒霉遇到更强者，直接被挤了出去。
　　因此，这本杂志也对其中少量尤为可惜的强者给出了简要评价，就比如让某牧师小姐一脚踹在脸上，空中 360度 x n次高难度转体飞出比赛场地的那个玄门道人，似乎在上一期杂志中是被认为至少可以连过三轮的有力争优者。
　　这样的爆冷，果然也令很多人视线集中向了以强势手腕将其击败的薇莉丝小姐，这本杂志甚至把她初赛时跟鸿雁对峙，却不知何为后者剑都没能拔出的事给挖出来了。
　　虽然对于牧师小姐的具体实力展开了长篇大论的分析，但在薇莉丝看来其实完全是废话，搏一搏门外汉的眼球还可以，要真有哪个选手以这上面的论点来判断敌人实力，那估计是要吃大亏了。
　　真要说有什么让她比较在意的内容，大概也就只有这本杂志同样给薇莉丝取的那个外号吧。
　　「【白虹】？什么玩意啊……」
　　「嘿嘿，不是蛮好听的嘛，我觉得还不错啦。」
　　白虹小姐面色古怪地看了再度凑上近前的猫娘小姐一眼，微微颔首。
　　「确实，总比某个被叫【银猫】的要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骂人呢。」
　　「没关系啊，反正我也不是猫 ~」
　　「欸……」
　　好吧，有一说一，小空还真表示过她并不是猫妖来着，而且虽然乍一看感觉有点奇怪，但【白虹】这称号其实倒也算中规中矩，勉强还能接受……」
　　总比什么薇前辈薇小姐，白狐圣女之类稍微帅气且富有韵味一点。
　　这二字，大概是根据薇莉丝击败玄门道人时的动手情况来取的，指其如同一道锐利的白色长虹，直取要害，势不可挡的意思吧。
　　完全把她当成了武人身份呢，也是，这个世界的人又没见过牧师袍，之前又故意使用了那种打法，哪怕薇莉丝直接把法杖掏出来，估计也会觉得那是种特殊长棍吧。
　　怀揣着奇怪的想法，牧师小姐合上杂志，顺手撸了撸桌上同样已经对这玩意失去兴趣，正在无聊打着哈欠的真正白猫小姐，转头看向小空。
　　「然后呢，你专门跑来房间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的？话说你不会真打算就这样一路打上第一吧？要不要到时候我让你一下放放水啊？」
　　「呸呸呸！谁要你让，看不起我啊！不过那个倒无所谓啦，凡人的比赛而已，看情况再说就是……对了薇莉丝，下面有人找你哦。」
　　「找我？先说好，粉丝我可不见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牧师小姐还是老老实实从书桌前站起身来。
　　「所以人在哪，为什么不直接带过来？」
　　小空摇了摇头。
　　「我当然不会把人直接带到你面前来啦，痕那家伙在楼下接待对方呢，要愿意见她的话我现在就带你过去……应该不是粉丝之类的，那人好像认识你的样子呢。」
　　「到底是什么人啊……」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多少也至少得见一见对面才行了，而且古灵域虽大，但认识她薇莉丝的人并不算多，如果真是熟人的话，那可推测范围其实还挺小的。
　　跟着小空一路出门而去，刚下了楼梯，薇莉丝便看见某位背对着她们方向，正与对面灵女殿下小声交谈些什么的妙龄少女端坐于大堂角落，二者之间已沏好一壶香茶，看起来，相处得倒还算融洽。
　　虽然从这个方向看不见对方的容貌，但那略显眼熟的纤细身材，以及一袭在古灵域可以说极其稀有的雪白长发，加上那被其背在身后，以裹布缠绕着的长条状事物，已经足够让牧师小姐联想到对方身份了。
　　「咦？梦蕊，你是梦蕊吗？」
　　「？！」
　　听见薇莉丝带着惊讶的声音，对方连忙回过头来，立刻露出惊喜却又混杂有几分难以察觉幽怨的真挚笑意，顿了顿，又赶忙板起张小脸，故作生气道。
　　「不然呢？咱们的【白虹】小姐忙着在大赛上争优夺魁，没时间搭理我这种边缘人物，梦蕊也只好自己动腿，赶来见见您这位夺冠的大热门，提前打好关系咯 ~」
　　「这个称号的传播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点啊……」
　　无奈地摇了摇头，牧师小姐来到二女身边，礼貌性地轻轻与之拥抱一下，又在梦蕊小姐耳根微微泛红的窘迫中很快再度分离，和小空分别在方桌另外两侧坐下，随手给自己倒上茶水。
　　「抱歉啊，之前本来打算事情搞定之后就沿着开元大运河乘船返回的，结果在苍云山那边碰到点事，临时改变了计划，就转道往东元崎国这边来了，没能回乐仙船和你碰头。」
　　饮下一口茶水，薇莉丝也因与旧友的意外重逢露出几分笑意。
　　「这段时间还好吗？你怎么有空到东元崎国京都来了，这里离乐仙船的活动区域，最近也应有足足三千多里吧？」
　　刚刚猝不及防的些许局促没能控住梦蕊太久，这位看似年轻，实则涵养深厚的乐仙船船主很快恢复了应有冷静，也并未揪着薇莉丝鸽了她的事不放，只是微微一笑道。
　　「【乐仙团】受圣宗联盟之邀，来这边为【四圣选仙大典】闭幕式举办一场表演，你知道的，我们虽然主要在开元大运河附近活动，但严格意义上上并不算是西元灵国的本土势力，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东元圣宗开出的报酬很优渥，跟这种国家级势力打好关系，对乐仙船今后的活动也百利而无一害，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们大概是一个多月前过来的，【四圣选仙大典】开幕式之前就到了，只是我没想到薇莉丝你竟然也在这里，而且参加了比赛，还以为你会在灵国那边赛区呢。」
　　捋了捋鬓角的柔顺白发，这位本体疑似异兽云梦的绝美少女面露些许无奈。
　　「原本我该更早一些发现你的存在，只不过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决赛之后演出的排练，加上我也不太关注那些打打杀杀的名利之事，所以直到今天总决赛第一轮召开，东元圣君邀请我去观战的时候，才……」
　　「哈哈，没事没事，这么看来咱俩还真是有缘份啊，在这异国他乡的地方居然也能碰上面 ~」
　　听牧师小姐乐呵呵地这样说着，梦蕊小姐环顾在座之人，脸上顿时再添几分古怪，似笑非笑。
　　「是啊，否则我还不知道薇莉丝你的美人缘如此之强，短短数月不见，身边竟然就换成了两位各有特色的新人，之前那两位呢 ~？」
　　「……欸？」

第二百一十三章：夹嗓子的猫
　　花了些时间，薇莉丝小姐总算是把自乐仙船一别后发生的事，大致向梦蕊说明，顺便为在场几人互相介绍了一番，虽然她认为其实没有必要讲得太过清楚，尤其是如何遇见痕和小空，以及灵枫白儿为什么会离开之类，但……
　　总感觉不讲明白的话，今后会发生很麻烦的事……
　　果然，了解始末原委之后，梦蕊小姐脸上那略显怪异，似笑非笑的表情明显淡化和缓和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则是恍然与几分凝重。
　　「原来你们遇到了这么多事……好在吉人自有天佑，平平安安走到了现在，看来我依旧有点小觑你了，薇莉丝，有什么地方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帮忙？」
　　似乎没想到对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牧师小姐愣了愣，又与痕和小空悄悄交换视线，确认她们没有跟这家伙说过什么怪话之后，才摇了摇头。
　　「暂时倒是没什么急切需求，虽然古灵域的确正在面临着相当严峻的风险，但那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天塌下来还有四国和灵隐仙岛顶着呢，没必要着急忧国忧民吧……」
　　「真要说的话，接下来我打算先通过【四圣选仙大典】，获得前往灵隐仙岛的资格，找到之前跟你提起过的那个人之后，再考虑接下来究竟该如何行动。」
　　「至于这场崎国内部的总决赛，以及四国最终赛的名次，荣誉什么的，我倒没有特别在意啦，参加这场比赛也只是我达成目的的途径而已。」
　　「这样啊……」
　　听黑发少女说着如此不负责任的话，作为古灵域本土生灵的梦蕊小姐却不仅没有多么生气，反而像有所预料般轻快地笑了笑。
　　「很符合我对薇莉丝的了解呢，其实我并非指帮助拯救世界那样，伟大却又格外危险的事情，只是单纯想……嗨……算了算了，没什么，好久没见到你，我也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呢，忘了之前那些话吧。」
　　「？」
　　在牧师小姐带着几分困惑的视线中，乐仙船主小姐主动调转了话题。
　　「不说那个，其实今天晚上特地来找你，一方面是久别重逢想打个招呼，另一方面，还有些在意的事觉得必须得提醒你们才行。」
　　「我们？」
　　捕捉到了这个明显不同的关键字眼，黑发少女微微挑眉，又看了圈一楼大厅的旁桌，确认无人偷听之后才向着梦蕊微微颔首。
　　「什么事，说吧。」
　　「嗯，还记得刚才提到过么，我是因为今天被东元圣君邀请前往贵宾席观赛，才碰巧看见你出场的。」
　　「那位圣君陛下应该还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当时在场人也不多，或许是因此他并没有任何掩饰……我发现他似乎对你们几人格外感兴趣，尤其是你薇莉丝，关注程度远远超出了其他普通选手，这有点不太寻常。」
　　想了想，船主小姐沉声道。
　　「虽然以圣宗联盟崇高的地位，应该还不至于做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或者明着对个人不利，但既然圣君对各位在意，我猜他或许会暗箱操作，甚至是故意给你们安排一些麻烦的对手。」
　　「薇莉丝，你要小心一点，古灵域强者如云，奇门左道之术数不胜数，这场大赛又汇集了天下几乎所有高手，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千万千万不要大意啊，实在不行的话，弃权也并不丢人的。」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点了点头，牧师小姐并没有对梦蕊的好心警告嗤之以鼻，只是微笑道。
　　「谢谢你的提醒啦，这件事其实我也有所察觉，不过放心吧，以东元圣宗那点底蕴还没法将我如何，我也会时刻小心提防的。」
　　「嗯……那就好。」
　　又看了几眼周围的情况，背着古琴的少女站起身来。
　　「天色已晚，我就不多打扰你们了，好好休息，明天的比赛也要加油，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我会尽可能第一时间向你们传递消息的。」
　　薇莉丝一并起身，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不放心地无奈摇头道。
　　「你才是，不用勉强自己替我们打探情报啦，多保护好自己吧，这种大赛事有灵隐仙岛监督，加上古灵域现在的形势，东元圣君就算有心思也最多是搞些小动作，应该不敢做太出格事情的。」
　　「希望如此……说实话，自从知晓了你也在这里后，我就总觉得整件事有种没由来的怪异，却又找不到那种感觉的源头，也可能是我疑神疑鬼了吧。」
　　又想了想，梦蕊突然抬手，将一张已经被捏得有些褶皱的纸条塞进薇莉丝掌心。
　　「这是乐仙团在兴元城目前的居住地点，你们外地人在京都势单力孤，没什么可依靠的力量，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完，她又转头将视线投向仍坐于桌边的两位少女。
　　「痕小姐，空小姐，薇莉丝就拜托你们照顾了，这个家伙虽然实力很强，又看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实际却是那种每到关键时刻就会挺身而出，自己去面对危险，把其他人都保护在身后的性格，请你们一定要看好她，别让她受伤……」
　　「放心放心 ~」
　　「嗯，我们会尽力而为的。」
　　「那就好……」
　　又重复了一遍有些似曾相识的话语，絮絮叨叨了很久的梦蕊小姐终于不再犹豫。
　　「这回真的走啦，薇莉丝，明天我也会继续看你比赛的，记住刚才的话。」
　　「好好好 ~」
　　目视雪发少女背着古琴步入夜色，匆匆而去的背影，牧师小姐再度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这家伙，几个月不见，难得在这里碰上了，却像个老妈子一样不停絮叨些严肃的话题呢，明明还想着趁机向她请教一些最近关于琴艺方面的疑惑来着……
　　还不等薇莉丝小姐说些什么，身后却很快传来了某位猫娘小姐带着感慨和几分怪异味道 ——与先前梦蕊隐隐有些相似的笑声。
　　「哎呀呀 ~这样看来某人还真是一点没变呢，在某些方面稳定地叫人安心啊。」
　　「哈？啥意思啊……有话好好说，别夹别打哑谜行不……」
　　然而，小空只是与痕对视一眼，便再无解释的意图，只是走上前来，恨铁不成钢般拿猫爪子敲了敲牧师小姐的肩膀。
　　「该睡觉了，我的大小姐，明天还有佳人观看你的比赛呢。」
　　「？？？」

第二百一十四章：锻剑
　　角逐无情，没有任何门路可走。
　　216进 108，再进 54， 27，三轮激烈比拼之后，能剩下的选手越来越少，但那股吹荡在城中的盛典热潮，却燃得愈发炽烈起来。
　　乐巧巧这个差不多算取巧混进来的小盗贼，第二轮就被斩下马去，就连拥有保送资格的惊神宗弟子，也早已淘汰得不剩多少。
　　事实上，能够一路打到这里的强者，已经几乎没有几个【寻仙】境以下的人了，虽然能够达到真正上四境的依旧凤毛麟角，但像白儿那种上届灵国大典第三程度的选手，薇莉丝已经见到了至少十人以上。
　　这次【四圣选仙大典】的强度，可以说空前之高。
　　一位好运的选手抽中了轮空资格，当然那并非薇莉丝，而是同样参与了总决赛的某位银猫小姐，也不知道是单纯运气使然亦或者真有暗箱操作，不过也没什么所谓就是了。
　　事实证明梦蕊的担忧稍微有些关心则乱了，东元圣宗并没有明目张胆地针对某牧师小姐，她在几轮比赛中遇到的敌人也是有强有弱，跟大部分参赛选手相差无几。
　　这正如薇莉丝所料。
　　毕竟现在的大陆局势很不稳定，东元圣君只要脑子没被门夹过，就不可能也没必要做出那种明显会得罪身分不明强者的事来，若是连如此简单的优先级都分不清，上官秋月也没可能稳坐高位二百年，把国家运作得蒸蒸日上了。
　　他目前所能做的，最多就是旁敲侧击试探试探薇莉丝的实力和目的，并许下利益刺激她动用些真正底牌，以此来进一步了解牧师小姐的情况而已。
　　于是，在 27进 13的倒数第四轮比赛中，被冠以【红袖藏剑】之名的少女剑客鸿雁，再度站在了薇莉丝的面前。
　　「又见面了呢 ~」
　　在全场热烈欢呼声中登上赛台，薇莉丝向正从对面缓步走来的灰发少女剑客笑着点了点头。
　　鸿雁的硬实力在总决赛一众选手中并不能算优秀，如果以准确等级来判断，应该不会超过 lv35，离寻仙境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与大部分惊神宗弟子相差无几。
　　他们的优势在于年轻，前途无可限量，但这同样也是其致命的缺陷所在。
　【四圣选仙大典】是全天下所有强者汇聚的舞台，其中一些老登的年龄甚至可能达到了前者十倍乃至百倍，完全可以作为其师，祖之类身份而存在，如此同台竞技自然极不公平。
　　大概正是因此，惊神宗弟子才会得到圣宗联盟的保送，尽可能让底蕴不足但天赋出众的他们能够前往仙岛进修，但这样的情况终究还是少数，九成九开外的三十岁以下选手，都不可能有机会进入总决赛，更不要说一路过关斩将至今了。
　　鸿雁能走到这里，不得不说是运气和实力共同缔造的奇迹。
　　但很可惜，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就算薇莉丝愿意放水，她也没机会打赢更下一轮的敌人，硬实力上差得实在太远。
　　「请指教。」
　　少女将手扶上腰侧剑柄，面无表情摆出了蓄势的姿态。
　　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即使在这些日子中已经与薇莉丝等人有过几次接触，算得上比较熟悉，更清楚眼前敌人的深不可测，可一旦踏上战局，鸿雁便已将所有顾虑抛在了脑后，专注于剑。
　　或许正是因此，她才能以相对弱势的立场一路走到如今吧，如果就这样继续保持，精进造诣，这位剑客少女说不定真有一丝机会突破人类的极限，抵达被认为与天地同寿的上四境。
　　前提是……
　　「已经准备好了吗？你应该知道这场战斗意味着什么，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哦。」
　　剑客少女抿了抿嘴唇，面露坚定。
　　「现在放弃也已经来不及了，我……必须克服自己的心魔。」
　　一柄剑需要经过千锤百炼方能展露锋芒，剑客同样如此。
　　初次对阵薇莉丝之后，鸿雁便早早修书一封，传信请教远在他乡的师尊为何当时会无法拔剑，而看过她写在信中那些描述的对方，只回了两个字。
　【恐惧】
　　没错，那是名为【恐惧】的阴影。
　　是人类在面对，并想要抵达那远远凌驾于自身之上的神秘时，必须跨越的第一道天堑。
　　修剑者必先修心，因此，他们拥有远比寻常武者更加敏锐的感知，以鸿雁在剑道上的造诣，其实早在第一次对峙时，便下意识中感受到了薇莉丝身上那绝不属于普通生命的本质。
　　因为被铭刻在位阶与物种深处的【恐惧】，她无法拔剑，不敢拔剑，而这样的失败必将化作剑客的心魔，如果无法将之克服，那终其一生，鸿雁都绝无可能突破到上四境的至高领域。
　　这一场心灵博弈早晚会到来，而薇莉丝的出现只是将其以更直观的方式展露。
　　感受到少女的决心，牧师小姐脸上的笑意渐渐带起几分愉悦。
　　「既然如此，那就拼尽全力向前迈进吧，你不想输给他，对吗？」
　　「？！」
　　鸿雁瞳孔瞬间微缩，但还未等她继续说些什么……
　　黑发少女抬足，向前一步。
　　「嗡 ~！！！！！」
　　眼前的世界，突兀安静下来。
　　她看见一轮耀阳在彼方升起，血色之华荡漾起高潮般涟漪。
　　热情的观众们为即将爆发的大战而高声欢呼，那位解说员鼓动人心的呐喊和介绍依旧响彻全场，但这些都已无法传入鸿雁耳中。
　　没有人知道，她现在正面临着什么。
　　那股仿若……等同于神祇的惊天威压，似乎只落在了剑客少女一人身上。
　　最初相见时的场景，在此刻倒转。
　　「咳……」
　　殷红鲜血缓缓自少女嘴角坠落，一滴，两滴，瞳孔也早已失去焦距，唯有持剑的手依旧坚定。
　　这是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绝对实力，明明已经在意识的角落理解了这点，但鸿雁却难以说出半句由衷赞叹，因为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本能恐惧，几乎要将其百折不挠的剑心压垮。
　　灵魂颤栗着，在其视觉中早已化作澎湃耀日的那道身影，直刺得她双眼胀痛，似乎有某些温热液体正自眼角滑落。
　　鸿雁作为人的本能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没有资格注视对方，仅仅只是这份僭越的目光，便会为她带来伤痛乃至毁灭，恐惧与敬畏泉涌般在心灵深处喷薄而出，仅是凡人的少女几乎无法抑制自己低头跪倒的冲动，能够让那颤抖不露于表面便已是极限。
　　鸿雁没有丝毫余裕去思考眼前无法称作人的存在究竟是何物，感受对方力量的极限，她只是拼尽全力瞪大了疼痛难忍的双眼，与黑发少女那依旧如银蓝色宝石般澄澈，却隐隐焕发出金辉的明眸对视着。
　　不能低头，不能躲开。
　　否则，这份恐惧阴影必将成为一生难以挥散的梦魇，令剑心破碎。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在支离破碎地崩裂，这是以凡人之身强行对抗神之威压的必然结果，但即使如此，鸿雁也不想放弃。
　　因为她要超越那个人，做到连他也做不到的事。
　　然后……去带他回家。
　　拔剑。
　　她握紧了足以被称之为 「半身 」的伙伴。
　　身躯之上仿佛压住了千斤重担，骨骼甚至在强行驱动下发出 「嘎吱嘎吱 」的怪异声音，少女牙关紧咬，唇间，耳旁，鼻腔和眼角再度同时流下殷红血丝，为她冷峻的娇颜添上几分凄烈。
　　明明黑发少女只是在迈出那一步后便原地停下，双方依旧相隔十数米之远，喧闹的观众席却渐渐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位喋喋不休，似乎总能找到各种各样话题炒热气氛的解说员，也适时地陷入了短暂沉默。
　　通过主会场上方转播的大屏幕，所有人都能清晰看见比赛的每一个细节。
　　即使他们感受不到那股只针对鸿雁一人的恐怖威压，但从突然连风都不再吹拂的异样赛场，以及剑客少女遍布血丝的双眼和七窍流血不止中，也能大致猜到……
　　——她们已经展开交锋的事实。

第二百一十五章：因果红尘
　　明明本是一场针尖对麦芒的比赛，好事者甚至还偷偷开了例行的赌盘，来猜测【白虹】与【红袖藏剑】两位同样外表年轻且屡创奇迹的少女，究竟谁会获得最后胜利……
　　毕竟当初二者在海选赛时就有过一次结果未明的交手，在大部分人看来双方是互有忌讳，均克制着没有全力交战，实际上只要【红袖藏剑】拔剑，依旧胜负未知。
　　但现在看来，胜负其实早已分晓，只是他们还不明白本擅长近战的【白虹】小姐，怎么会突然展现出这种如【势】一般的特殊力量，甚至以无形之力便压迫得对手七窍流血，站立不稳。
　　而【红袖藏剑】，这位化名鸿雁的少女，又为什么始终无法拔剑，或者不愿投降认输呢？
　　人的同理心通常会使他们倾向于弱者，如今亦不例外。
　　「砍她，把剑拔出来啊！」
　　不知有谁突然喊了起来，就像是一颗投入干草堆的火星，瞬间激起大片热潮！
　　「就是啊，不管打不打得过，总得先打了试试看吧！」
　　「红袖藏剑，我可是买了你赢的，争点气啊喂！！！」
　　「拔剑啊！你不是剑客吗！」
　　「给【白虹】一点厉害瞧瞧！打赢我的家伙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受到众人鼓励，因重压与恐惧几乎快要涣散的瞳孔微微聚拢，灰发少女眸中再度浮现出些许神采，薇莉丝也偏过脑袋，面色古怪地看向几乎一边倒的观众席。
　　「搞什么……整的我像个大反派似的，所以我的粉丝跑哪去了？」
　　她再度转首，向面色惨白的少女露出笑意。
　　「如何，你做得到吗？」
　　……
　　「对不起，我做不到。」
　　眼前，恍惚间浮现出一副有些模糊的身影，以及已经快要被鸿雁遗忘的声音。
　　那是十年前，她的哥哥与父亲争吵之后，决意随队离开古灵域，去往另一个世界探索未知时，与她告别的景象。
　　当时，年仅十岁的鸿雁什么都不懂，只能哭着央求他不要离开，但哥哥是这样回答的。
　　「对不起，但我必须离开，如今圣君逝去，新君刚继，正是最为混乱的关键期，可国内有那么一股力量以父亲为首，却总想着推我上位将其取而代之。」
　　「我不清楚父亲为什么那般笃定能够成功，但无论谁最后当这圣君，夺位之战都必将令国家动荡，生灵涂炭，流血千里。」
　　「而今，我是除沅风陛下外唯一满足继位条件的男性直系血脉，只要我还在，父亲就不会放弃他揽取权力的企图，所以我必须消失，才能阻止这场已箭在弦上的内斗战争。」
　　「雁，今日沅星已死，所余仅剩一飘荡远方的亡魂，我知道你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我不奢求你的原谅，这把剑……就当作是哥哥留给你最后的遗物好了。」
　　「我们或许今生都再也无法相见，但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衷，届时若能原谅我，就请你在开元城外的山上立一座碑，将这剑代我埋入其中吧……我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
　　少女颤抖着，血与泪遮蔽了耀日，斑驳混杂着落下，在濒临死亡的走马观花之中，她忽然想起了自己踏上修剑之路的初心，仅是简短的六个字，却仿佛要将不甘尽数咀嚼般沉重。
　　那意志在血泪的浇灌下破土而生，化作对抗心魔与神之威压的新蕊。
　　「不需要你的怜悯！！！」
　　拔剑，斩出，剑光如洗。
　　那寒芒，却几乎要将天地斩裂般璀璨！
　　「筝！！！！！！」
　　一刃开，赛场之上用以隔绝战斗余波，据说足以抵挡同寿境强者全力一击的结界，在剑之所及范围内尽数分断，如同被利刃切开的豆腐。
　　剑光斜向上冲天而去，在全场寂静中消失无踪。
　　「……」
　　劲风消散，被扬起的黑色长发再度落下，凭肉身完整接下那一剑之力的牧师小姐摸了摸脸颊，感受着那转瞬即逝的微末血痕，惊讶之后，却是更多的愉悦笑意。
　　「有趣，真是有趣，能斩出这一剑，你已经超越了全天下九成九的剑客，甚至包括那个不怎么成器的哥哥，要说声恭喜呢。」
　　毕竟，亡魂可没能凭纯粹的自我领悟和天赋，触摸到 sp，即所谓【虚奥义】的门槛，但鸿雁不仅做到了这点，甚至克服心魔，真正发出了超过神器免疫阈值的一击，并对薇莉丝造成伤害。
　　虽然下一秒就被自动回复的效果补满了 hp，能造成伤害也是因为牧师小姐故意没有防御，加上鸿雁因威压在绝境之下爆发的超水平发挥，可无论如何，能以不到 lv40级别打出媲美 lv70以上的攻击力，这种夸张程度，说她已经超过了古灵域九成九以上剑客并不是吹嘘。
　　毕竟修剑的本质，其实是修心啊。
　　威压消散的瞬间，灰发少女身躯也立时软倒下来，被牧师小姐伸手搂住。
　　「多谢……前辈厚赐。」
　　「是你自己的功劳啦，我也只不过……呃，晕过去了吗，倒也正常呢。」
　　「好好休息一下吧，这次你得到的好处可不会比登上灵隐仙岛要少呢。」
　　直到此刻，会场中才响起解说员那夹杂着几分惊骇的 「薇，薇，薇莉丝选手获胜！」宣布，随之而来，则是观众们更加高亢的欢呼声和少量不甘怒骂。
　　人们固然会同情弱者，但对于强者，却会给予更多尊敬和崇拜。
　　无论是【红袖藏剑】那连结界都无法阻挡，极具视觉冲击感的一剑，或【白虹】那更加恐怖，以肉身硬接剑光毫发无伤的的壮举，都已经足以令这些崇拜强者的人们亢奋到极致。
　　更不要说薇莉丝小姐本就已在兴元城中积累了相当一批铁杆粉丝，趁着这股无人可挡的势头，恐怕最迟今晚就会直接登上某些杂志的头条吧。
　　这还是她收敛了威压，没有将其向四周发散出去的情况下。
　　将精疲力尽晕过去的鸿雁交给急忙赶来的医护人员，薇莉丝一边在欢呼声中转身离开赛场，一边也在暗自思考着刚刚的情况。
　　鸿雁会突然用出近似【虚奥义】的力量，其实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虽然只是沾了一点点边，但 sp就是 sp，这种本质是源之力的神魂级别力量，她绝不会看错。
　　或许和刚刚动用的威压有关……
　　刚才薇莉丝对鸿雁所用的，并非什么游戏中的特殊技能，而是完全由牧师小姐自己开发出来的新能力。
　　自从在开天门遗址获得那份来自灵狐巫女化身的 「礼物 」后，薇莉丝便发现原本她完全无法动用的【光耀神格】，似乎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如果说原本牧师小姐对神格本身的调用权限是 0，那这次之后大概就变成了 10%，虽然那高冷玩意大部分情况还是不怎么给面子，但她的确开始能释放出一些神格专有的气息，形成刚刚那样类似于小龙娘【龙威】技能一样的控制效果。
　　其威力，刚刚也已经得到了充分证明，即使是鸿雁这样意志坚韧，专注于锤炼剑心的强者，都被仅仅十分之一程度的气息压制得七窍流血，甚至她能在绝境中逆转，开发出一丝虚奥义的力量，或许也正是因感悟到了那超位格的气息吧。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真正神明才能掌握的权能，又一种与游戏系统完全无关的能力。
　　黑发少女抬头望向会场之外露天的晴空，略感怅然。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呢……
　　正当她打算走入内场，与等待在休息室的同伴们汇合时……
　　一阵剧烈爆炸，伴随着如雷鸣般巨响之声，却突然自远处冲天而起！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
　　原本井然有序的会场顿时一乱，人们纷纷左顾右盼着，下意识想要找到那巨响的来源。
　　但视角更开阔的薇莉丝却已发现，那并不是从会场内部响起的。
　　城内某处吗……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听声音好像是西城那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谁敢在四圣选仙大典的时候闹事啊，活得不耐烦了吗……」
　　观众席上议论纷纷，原本预定很快开始的下一场比赛也暂时受到了叫停，东元卫们在不易察觉的角落和走道中来来去去，似乎已经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正在对情况展开调查。
　　牧师小姐立刻加快脚步，回到了小空等人所在的休息室。
　　「薇莉丝，外面好像出事了？」
　　一见面，同样听见了那般巨大响动的猫娘小姐便赶忙迎来，黑发少女也没有多做废话，径直点头道。
　　「现在情况还不太清楚，但这种节骨眼上发生的爆炸绝不会是偶然……这样吧，正好小空你今天的比赛也结束了，我们先一起过去看看，现在立刻动身。」
　　「意思是……让我带你直接传？」
　　「嗯，方向应该在西边。」
　　薇莉丝转头，看向同样来到附近，表情各异的灵女殿下和某慕容先生。
　　「痕，有什么发现吗？」
　　银发少女再度沉默着摇了摇头。
　　「好吧……你们俩就暂时先留在这里，万一遇事随机应变，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好。」
　　「薇小姐，难道这又是……」
　　摇了摇头，黑发少女走向猫娘小姐已经撕裂开来，正在进行精确调整的空间通道。
　　「还很难说啊，但未雨绸缪总不是坏事，总之你们也多留意，多小心吧。」
　　「开路！凑热闹去了！」
　　「噢！」

第二百一十六章：天眼
　　空间传送毫无疑问是一种远比常规物理移动方便快捷的技巧，几乎只是数秒时间，牧师小姐便与猫娘少女一同踏出银色裂隙，来到了城区彼端的某处。
　　在小空精准的空间测算和移动下，她们应该是最早一批抵达事发现场的人员，从听见爆炸声到现身于此，前后加起来也不超过三分钟，甚至那些在周围区域活动的东元卫，目前似乎都没来得及赶到。
　　「薇莉丝，这里有妖邪的味道，很浓。」
　　刚一落地，小空便皱着鼻子发出了提醒。
　　「嗯……」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废墟与燃烧着的冲天火光，这里原本应该有某栋远离居民区的大型建筑，接近半个大典主会场面积，但如今却已完全被熊熊烈火吞没，内部就算有人，恐怕也很难再幸存下来了。
　　妖邪……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但为什么第一时间会袭击这里呢，难道是有什么必须要拿到或摧毁的东西？
　　说到底，这栋建筑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目前薇莉丝和小空所处的区域位于兴元城西，是居民活动较少，主要集中着各类作坊门市，或地衡司，阴阳司之类特殊机构的区域，但薇莉丝之前并没有造访过这里，因此在眼前建筑被付之一炬的情况下，并无法立刻做出准确判断。
　　而且也没有看到肇事者的踪迹……
　　「哗啦啦啦啦啦啦！」
　　忽然，大片密集的奔跑之声由远及近，那些紧急赶来支援的东元卫似乎终于发现了两位少女的存在，立刻将她们包围起来，严阵以待地架起了武器。
　　「不许动！报明你们的身份！
　　为首军官抽出配刀，面露警惕之色。
　　薇莉丝瞥了对方一眼，没有应声，只是思考着该如何以比较方便的手段来获得情报。
　　她们的出现对东元卫而言的确非常突兀，毕竟大白天的突然发生这种事，无干平民肯定是唯恐避之不及，除去少量被波及受伤难以转移的当地民众，能在事发第一时间出现于现场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与事件搭上些关系，甚至可能就是事故的罪魁祸首。
　　她自己其实也是这样想的，远距离精准空间转移，对这个世界实在太超前了一些，普通人乃至东元卫无法理解也很正常。
　　但还没等牧师小姐想出一个合适的说辞，却已有旁人伸出了援手。
　　「都把武器放下，连她们都认不出来吗？这二位不是敌人。」
　　「啊？是，大人！」
　　一道身影自人群中缓步走出，无甚顾忌地径直来到二女面前，已经须发斑白的苍老面容露出几分和蔼笑意。
　　「我们又见面了，薇小姐，空小姐。」
　　「谁特么又叫我薇……是你？你没在大会场那边看比赛啊？」
　　来者并非别人，正是曾在报名现场与薇莉丝等人有过一面之缘，并帮助鱼丹儿解决了麻烦的那位墨宗宗主墨自清，即当初那位黑麟军总将温正阳的顶头上司。
　　老人笑道。
　　「大赛那种热血沸腾的东西，让年轻人去看看就好了，我这种难以共情的老家伙与其浪费一个位置，还不如趁着身子骨尚未腐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呢，您看现在……若是我未在此处，免不了又要凭添几分麻烦不是？」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薇莉丝已经明白了对方实际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是专门在此驻扎守护的？什么东西能让护国五元宗一宗之主亲自做到这种程度？」
　　「哈哈，此事说来话长啊……」
　　墨自清朝身后挥了挥手，那些刚刚抵达的东元卫便连忙投入到了紧张的灭火工作之中，但前者本人却独自转身，向侧面某处偏远方向而去。
　　「两位请跟我来吧，老夫一点点与你们解释。」
　　带着薇莉丝与小空，墨宗宗主来到了爆炸与起火点旁侧的一栋小屋之中，这里同样被大量军力严密看守保护着，但守护此处的却并非东元卫，而是墨宗麾下直属的黑麟军。
　　「这又是什么地方？」
　　老者回头看了好奇询问的小空一眼，言简意赅。
　　「中枢室，二位请。」
　　有墨自清这位墨宗宗主亲自带领，守卫们虽然面露疑惑，但也没有试图阻拦初来乍到的薇莉丝二女，顺顺利利的，她们便穿过院落来到了小屋内部。
　　与屋外平平无奇的简朴环境不同，这间面积不过百余平米的屋室之中，却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某种特殊金属器皿，每尊器皿正上都贴着类似辟邪符的纸制封口，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封印大魔王的魔罐一般，颇有些怪异和神秘的味道。
　　黑麟军守卫的驻防只延伸到了小屋门外，内部却是空无一人，墨自清关上门，又重新点燃了摆放在各处的灯烛，朝着二女歉意地笑了笑。
　　「地方窄小，本不是用来待客的，二位姑且将就一下。」
　　牧师小姐不置可否。
　　「所以这些罐子究竟是？」
　　沉吟片刻，墨自清抚了抚白须，笑眯眯地暗示道。
　　「其实按照规定，这些信息只有圣君陛下和我们这样的五元宗主事者才有资格知晓，如今情况特殊，我虽然可以破例向二位透露，但……」
　　「哦，你放心，这点基本做人道理我们还是明白的，保证不会到处宣扬啦。」
　　「呵呵，那老夫便相信薇小姐和空小姐的信誉了……不知二位，过去有没有听说过【天眼】这个词汇？」
　　「天眼？」
　　二女面面相觑，牧师小姐随即点头道。
　　「当然，它似乎现在就正用于大典的赛况转播上吧？听起来是像一种监视和侦查方面的手段，以前在游历过程中我也曾接触过类似字眼，这项技术应该并非东元崎国独有才对。」
　　「还有，不准叫我薇小姐！」
　　墨自清微微一愣，又很快抚须笑道。
　　「呃哈哈，好，薇……薇莉丝小姐果然见多识广，不错，【天眼】技术一直以来都广泛应用于四国各方面的高端领域，但又被管控得极其严密，寻常人是绝无可能接触到其中核心部分的。」
　　「二位应该知道我古灵域千年前曾遭逢大劫，绝大部分传承和技术都随着上代文明而彻底失落，因此建国之初时，我们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处处受阻，发展得非常困难。」
　　「为了帮助大陆恢复元气，灵隐仙岛将诸多技术通过使者传授于我等古灵域之民，但由于很多实际问题，真正能够得到应用的依旧相当有限。」
　　「因此，我们不得不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第二百一十七章：无法驯服的狼
　　妖邪，这是几乎所有古灵域之民都耳熟能详的名字，它们的突然降临令文明遭逢毁灭，带来了数之不尽的灾难，但其强大与神秘也是得到了学界公认的事实。
　　对妖邪的研究从千年前便已开始，至今仍没有过停止，古灵域人们探索这种存在的来历，它们力量的源泉，以及方方面面的情报，从这些死敌身上汲取灵感与知识，甚至利用它们的力量。
　　一种力量本身并没有善恶之分，关键在于人们如何去使用它。
　　在这种思想引导下，名为【天眼】的技术诞生了。
　　包括那些使用者在内，很少有人知道，天眼这项在军事，生活和各种方方面面带来极大便利的革新技术，其内核完全是由【妖邪】这一概念构成的。
　　妖邪是从古灵域扭曲法则中自然诞生的存在，以这种角度来说，只要满足特定条件，它们几乎可以出现在整片大陆的任何艰险环境且自由穿梭，这便是【天眼】被设计出来的最初凭借。
　　人工培育出经过调整和筛选的特定妖邪，尽可能压抑其毁灭天性的同时，利用其近乎无孔不入的特性达成 「眼 」的效果。
　　简单来说，就跟人们饲养信鸽，猎犬来辅助自己的道理相差无几，只不过对象换成了更加危险且难以控制的妖邪而已。
　　作为古灵域的守护者，这般技术的问世自然瞒不过灵隐仙岛眼睛，不过他们并没有强行插手下界自身的发展，只是对于这一行为郑重反对并提出警告，告诫四国慎用这份力量，并表示如果因此出现问题，仙岛将不会提供任何帮助来为其善后。
　　因此，古灵域四国高层很早就对此事达成了一致，严密管理并封锁【天眼】技术的核心原理，且除非必要时刻外，尽量不去使用它。
　　妖邪的厉害大家都心知肚明，对于这股千年前差点毁灭整个古灵域的力量，所有人都保持着万分谨慎的态度。
　　「所以……这些罐子里装的是妖邪？」
　　「从本质上来说是这样的，而它们的正式名字是【眼灵】，天眼技术能够运转的关键核心，薇莉丝小姐应该知道狗是由狼驯化而来的产物吧，【眼灵】也是同样的道理。」
　　墨自清拍了拍其中一枚金属罐的盖子，封口处以朱血填绘的符纸在烛光中反射出些微诡异色泽，令人不寒而栗。
　　还不等牧师小姐继续说些什么，小空却已经皱着眉头驳斥道。
　　「你们这是在玩火自焚，妖邪是没有任何驯化可能性的，它们来源于【毁灭】，这股既定天性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消除，和狼犬的驯化完全不是一个道理，妖邪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是毁灭，力量并无对错这种说法根本不适用于法则造物。」
　　「是啊……空小姐的这番话，简直与仙岛当初在得知此事时传谕的态度一模一样，但事实上天眼技术的确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极大便利，是一块即使明知冒险也很难割舍的肥肉。」
　　年过七旬的墨宗宗主无奈苦笑道。
　　「有了它，我们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便安全探索那些凶险绝地，乃至古灵域的任何一个角落;可以在关键时刻横跨巨大范围找到某个关键人物;甚至像你们目睹的那样，将画面转录成影像供人观看。」
　　「正是因为这份便捷力量的存在，古灵域四国才能在百废待新的环境中快速发展起来，重新恢复到如今的繁荣景象，两位，如果你们是四国圣君，能在看不见任何明面上风险的情况下，只因莫须有恐惧就放弃这种技术吗？」
　　「就算大部分国家听进仙岛的劝诫，禁止了天眼的使用，可只要有任何一国忍不住动用，并从中获得了巨大利益与飞速发展，那其他三国紧随其后也是早晚的事。」
　　「这就是人性啊，没有人可以永远做到绝对的理智，尤其是在事态关乎自身切实利益的情况下，四圣君名为圣，归根究底也依然只是人罢了，更不要说我们这些普通的下位者。」
　　薇莉丝面无表情道。
　　「所以，你们现在才要为那份预先获得的利益支付代价。」
　　墨宗宗主脸上的苦涩顿时再添几分。
　　「不错，事实证明仙岛的告诫是正确的，我们自以为已经驯服妖邪，消除了它的凶性，但妖邪终究不可能被驯服，它们只是蛰伏待机，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并在关键时刻一举爆发出来而已。」
　　「那间爆炸起火的建筑是用来做什么的？」
　　「……眼灵的制造工坊和储存室，在【天眼】的运作机制中，眼灵共分为两种，一是用于接收和保存信息的母体，数量较少，保护严密，存放在像这样的中枢室中。」
　　「而另一种眼灵，便是真正用于监视的子体，数量极多且更迭频繁，平常会被收纳在储存室里，需要的时候便释放出去工作。」
　　「两位应该知道，如今四圣选仙大典如火如荼，兴元城中鱼龙混杂，因此天眼也早已运作起来，不仅仅是用于转播赛事传递讯息，更重要还在于密切监视城中的一举一动，随时提防可能出现的动乱。」
　　「但现在，【天眼】突然崩溃，散落在外界的眼灵同时失去联络，储存室也起火爆炸。对于习惯使用这种方法监控危机的我们，无异于已经变成了瞎子和聋子，就算重启天眼，那时间也足够某些人在暗中做很多事了。」
　　大致已经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牧师小姐微微颔首，又指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存放眼灵的地方是重中之重，肯定守卫严密，寻常情况下不可能一点预兆都没有就突然被人炸掉，既然发生了这种事，说明要么出手者实力极强，要么是内部出了问题，你觉得是哪一种？」
　　墨自清面色凝重地予以肯定道。
　　「老夫今日一直带队驻守在附近，自始至终都没有收到那边任何求援或警告信息，但就在事故发生的前不久，这中枢室内所有眼灵母体与子体的连接却同时断开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爆炸与熊熊烈火……」
　　「很显然，这是有某种力量强行介入了天眼之中，夺取控制权并引爆了储藏室内的眼灵子体，如此精准而迅速，绝不是临时起意就能做到的事。」
　　「或许……我们早已经反过来被【妖邪】监视很久很久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邀请
　　重新和墨自清一起走出 「中枢室 」 ，回到事发现场的时候，附近已经被更多紧急赶来的东元卫严密封锁，将一切无关人等疏散离开。
　　还留有性命的受害人员已经全部得到了转移，熊熊大火也被成功扑灭，只不过随着之前的剧烈爆炸以及燃烧，那栋建筑里面的人员和各类器物肯定已经难以幸免了。
　　看着东元卫不断将烧成焦黑的尸体从里面抬出，薇莉丝只是沉吟不语。
　　虽然这种机密要地之中的工作人员应该不会太多，但估计至少也有百数以上吧，在【四圣选仙大典】期间爆出这等恶性事故，恐怕圣宗联盟接下来要有的忙了。
　　抚恤亡者家属或安抚民心之类的善后薇莉丝并不关心，她只好奇究竟是谁 「黑 」进了天眼系统内部，搞出这种惊人之举，以及对方这么做的目的而已。
　　突然引爆暗线，戳瞎了圣宗联盟的眼睛，令他们的视线只能局限在京都内部，无法再灵活地向外辐射，那必然是想要借此做些什么。
　　只要吃过一次亏，崎国高层就必然会对此有所提防，所以类似方法应该也只能使用一次。
　　不惜暴露这样的底牌也要出手，看来对方是志在必得，牵一发而动全身，平静的湖面一旦被搅起，直到事件彻底结束前就都没可能再平息下来了，这是正式的宣战。
　　就是不知道类似事件究竟只发生在崎国一家，亦或者其他三国此刻也……
　　「薇莉丝小姐，空小姐？你们不是应该在大会场那边比赛吗，怎么突然跑到这来了？」
　　在已经被烧成废墟的火场外，一道身影突然从天而降，带起略带惊讶的声音。
　　牧师小姐偏头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
　　「原来是你，好久不见了啊。」
　　来者自然也是她们的熟人，那位惊神宗带队师长，拥有【同寿】境实力的穆泽穆老师。
　　注意到对方不无诧异的神情，薇莉丝随口解释道。
　　「这么大的动静我们岂能错过？只是些小手段而已，怎么，你也是来凑热闹的？亦或者代表圣宗联盟公干？」
　　「……看来薇莉丝小姐已经猜到了啊，我的身份。」
　　「毕竟表现得太明显了嘛。」
　　别的不说，光惊神宗那几个弟子能获得保送资格这件事，就能看出他们和圣宗联盟之间必然存在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既然如此，作为带队师长的穆泽与圣宗有关也就不难推测了，他或许不会在明面上直接表露身份，但处理这种突发事件，却比作为东元圣君的上官秋月更加适合。
　　墨宗宗主墨自清很显然也是认识穆泽的，见他抵达，自然而然便上前与其攀谈起来，主要是说明了一下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以及目前统计到的情况。
　　以他的身份还采用这种汇报一般的正式语气，说明穆泽背后的人果然便是那位圣君陛下了。
　　了解过情况之后，刚刚赶到的后者表情也逐渐凝重起来。
　　「【天眼】竟然崩溃了？奇怪，但大会场那边的转播并没有中断啊？等等，这难道……」
　　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穆泽面色微微一变，犹豫片刻之后，便像是下定了某些决心般，转身看向旁边的两位少女。
　　「薇莉丝小姐，空小姐，如今事故突发，已经不是互相试探的时候了，如果真如我预想中一样，这件事恐怕将会给崎国……不，整个古灵域带来巨大的动荡与恐慌！」
　　「什么意思？」
　　穆泽走上前来，对牧师小姐附耳说了些什么。
　　听着对方的推测，薇莉丝与小空对视一眼，挑了挑眉。
　　「居然还能这样玩？就算如此好了，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者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带着深意的目光自少女腰际一扫而过，穆泽直言不讳。
　　「我们需要一个支柱，一座在黑暗中指引方向的灯塔……薇莉丝小姐，不知您有兴趣见见圣君陛下吗？」
　　「嚯？现在？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上官秋月的意思？」
　　「是我自作主张，但我相信只要了解始末原委后，陛下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他虽然有些自负和要强，但的的确确是一位以大局为重的明君，如果先前陛下有冒犯之处，穆泽愿代他向二位赔罪。」
　　这种时候……去见东元圣君吗。
　　说实话，薇莉丝对这位圣君陛下一直都是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对方虽然有过些试探和挑衅，但只是那种程度，还不至于让牧师小姐生气或将其放在眼中，只要别阻挠她通过大典登上仙岛，想干嘛都没什么所谓。
　　她原本并不打算搭理对方，最多抢个决赛第一让那家伙知道厉害也就罢了，不过既然穆泽专门这样提出来……
　　说不定，这是一次机会呢。
　　……
　　东元圣宗建立在兴元城中的本部，是一座如山岳般巍峨的巨大堡垒。
　　并没有过多奢华的外在装饰，那铁灰色的坚硬石墙反倒看起来有些古老与朴素，可以说和举办【四圣选仙大典】的会场华丽外观，形成了相当鲜明的对比。
　　留墨宗宗主继续主持搜索和救灾工作后，穆泽便带领着接受邀请的薇莉丝二女，从城西事发现场直接来到了此处。
　　说实话，虽然东元圣宗在名义上是一个宗门，但其体量其实已远远超出了这个形式所能代表的极限，也只有在进入这座古堡内部之后，牧师小姐才终于感觉到了些许宗派应有的气息。
　　演武场，内外堂，穿着东元圣宗专属青色制服的弟子们走来走去，或探讨着修行上的各种问题，或三三两两说起了正在举办的【四圣选仙大典】总决赛，以及刚刚发生在城西的爆炸等热门话题。
　　这才是一个正常宗门体系应该呈现出的活跃景况，而非在外界看到那样，是由东元卫等一众军队拱卫着的冰冷国家机器。
　　这些外门弟子显然并不认识穆泽，但却有一些反而认出了正在总决赛中高歌猛进的【白虹】和【银猫】小姐。
　　见这两位大热门选手突兀出现于宗门内部，他们自然纷纷面露惊讶，但或许是由于随某些规定，并没敢直接跑上前来搭话，只能用带着火热与好奇的视线目送她们一路远去。
　　似乎是觉得那视线有些过于刺眼，天生受不了这种东西的薇莉丝小姐主动搭话道。
　　「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见东元圣宗的弟子和相关人员，比如东元卫内部强者参与到【四圣选仙大典】里呢，这里面高手应该不少才对吧，是有什么原因吗？」
　　闻言，沉默走在前方的苍色短发中年人回过头来，朝她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道理，只是避嫌罢了，灵隐仙岛虽然在古灵域地位崇高，底蕴深厚，但其实很少与下界交流，神秘而排外，和东元圣宗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势力。」
　　「让少量杰出弟子譬如上官弘他们那样的人前往进修倒也罢了，圣君又怎么可能放任麾下杰出人才尽数流往外界呢？这是统御之术，亦是维持势力稳定的基础。」
　　「事实上，惊神宗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圣君希望崎国尽可能脱离仙岛的影响和干涉，将亲岛派和国家派分得足够清楚，再各自委以任用。」
　　「毕竟，一把刀就算再如何锋利，也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时才是好刀，二位能够理解吗？」

第二百一十九章：这人能处！
　　「哦……意思就是既馋仙岛的好处，又不想让手底下被渗透太多呗？这位圣君可有些贪心啊。」
　　听着薇莉丝小姐口中略带刺耳的大实话，穆泽再度无奈摇头道。
　　「这种话您可别当着圣君陛下的面提起，他是个很要面子的人，掌控欲也十分旺盛，可以说是天生的君主，无法容忍有人超出其手腕之外，我知道薇莉丝小姐并不惧怕陛下，但就当是穆某人的请求也好，多少让他几分薄面行吗？」
　　黑发少女不置可否。
　　「尊重是相互的，我的行为，只会取决于那位圣君陛下自身的态度……不说这个，在见到上官秋月之前，能给我说说你对他的了解吗？」
　　似乎听出了少女不打算让步的态度，穆泽微微叹息一声，只能点头道。
　　「我也不敢说对陛下了解得知根知底，尽量讲些有用的内容吧……」
　　东元圣君上官秋月，这个听起来有些女性化的名字背后，却是一位早已名震四海的存在。
　　不同于其他三国的情况，东元崎国从初代圣君至今，一共只传了七任，其中二至六代圣君的执政时间各自在几十至一百余年不等，而唯独这第七代圣君上官秋月，却已统治了崎国近两百年时间，直至如今。
　　在有史以来全部四圣君中，除去初代四圣，便数东圣君上官秋月的统治时间最为漫长，而即使如今他也依旧风华正茂，并未显露出任何难以为继的颓势。
　　他的真正实力始终是一个迷，作为一国圣君，上官秋月很少会有当众出手的机会，因此也并未被排入【古灵域百强榜】之中，可他能存活并统治崎国接近两百年之久，容貌不改，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再加上一些零零星星的历史依据，上官秋月早已被记入了【百强榜】的少量论外名单中，甚至被认为实力或许已经不亚于初代东圣君，突破到了比【同寿】更高的某些境界。
　　除了本身实力的强大，第七代东圣上官秋月在统治上也极富才能，他重视人才，兴水利，稳农桑，励精图治，强军伐恶，对下属各地的民生情况极为关注，不仅严打腐败贪污，自身生活条件也相当简朴，在位二百年，几乎没做过多少与享乐有关的工程，是被公认为贤明的圣君之一。
　　他的存在，也是东元崎国综合国力稳居四国之首的重要根源之一。
　　穆泽说的这些，薇莉丝都早有耳闻。
　　如此一位坐了足足两百年统治席的君主，要说没点傲气和尊严那才是真的奇怪，如果换成其他某些地方，或者没有灵隐仙岛的存在，这家伙被过度神化，形成个人崇拜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只希望他能好相处一些吧，这家伙或许不能算好人，但绝对是一个优秀的统治者，如非万不得已，薇莉丝也不想与对方闹出矛盾。
　　「到了，这会陛下应该也才刚刚回来，看来是在例行会议，我先进去通禀，麻烦二位在外面稍等一会。」
　　领着二女来到一间庄严大殿的门前，穆泽刚叮嘱了她们几句，还没来得及上前与守卫交谈，那并未关闭的殿内却突然传来一阵威严怒喝！
　　「岂有此理！这帮宵小简直狂妄无边！真当我圣宗怕了它们不成！！！」
　　「？」
　　刚刚站稳脚跟的两位少女面面相觑，一脸问号，但穆泽却像是已经有所预料般面色微沉。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啊……看来战争真的无可避免了，请二位稍等。」
　　他快步上前，只是取出某物在那些本欲阻挡的守卫前晃了晃，后者便惊讶地连忙放下手中武器，恭敬行礼让开了道路，放任穆泽一路走进圣君所在的大殿深处。
　　没过多久，他再度独自走出，一脸凝重地回到二女身边。
　　「久等，陛下已经同意与你们见面，并先一步前往会客厅了。」
　　薇莉丝点点头，又面露好奇。
　　「刚刚他是在里面和手下们开会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穆泽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还是让陛下向你们解释吧，请随我来。」
　　又沿着走道移动了些路程，穆泽带着她们来到了一间无人把守的室外，推开小门，率先走了进去。
　　古香古色的小屋之中，已有三道身影在此等候。
　　一方矮桌，桌上奉有香茗。
　　那站在方形矮桌两侧的年轻人薇莉丝都认识，正是生有重瞳的惊神宗首席弟子上官弘，和梳着黑色燕尾辫，据说曾经名为【玄枢】的奇怪少女，见牧师小姐等人出现，二者顿时投来了相似却略有差别的善意笑容。
　　而那二者中间，正盘膝端坐于矮桌后方，将苍发以冠冕束起的青金袍服男子，薇莉丝先前只远远见到过几次，还从未有真正的近距离接触。
　　东元圣君，这偌大国度的真正掌控者。
　　他很强，比穆泽更强，从对方体内那内敛却依旧无法抑制的澎湃气息中，薇莉丝立刻便做出了判断。
　　这个家伙，居然达到了伪神境界？
　　或许离已经抵达【化极】巅峰，等同于真正半神的桃花圣尊还有些差距，但已经完全不亚于七天魔尊中那个最强的【骨仙】了。
　　超越级已经是人类望而生畏的天堑，想要以人类之身抵达伪神境，奇遇和稀世才华更是缺一不可，即使如此，除去【无名】那种另辟蹊径的情况，正常人也几乎不可能……
　　这样说起来……四圣君体内好像传承着来自四圣兽的血脉，当初的西圣沅千秋的确也达到了伪神级以上，但这真的毫无代价吗？
　　「陛下，她们来了。」
　　穆泽的适时开口，打断了牧师小姐与东元圣君的沉默互视，上官秋月点点头，负责引路的前者便关上门，自然来到其身后。
　　圣君陛下没有如薇莉丝预想那般摆出一国之尊的架子，又或者要她们行礼乃至跪拜之类，只是面无表情地抬手示意。
　　「两位请坐吧。」
　　倒是比想象中要随和一些呢，明明之前那么大吼大叫，还以为他脾气不太好来着……
　　牧师小姐也不客气，便径直在对方面前的矮桌另一边，已经铺好的软垫上有样学样坐下，但小空却没有和她一起落座，反而像穆泽那般负手站在了薇莉丝身后。
　　眼见此景，上官秋月顿时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却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直接从正面打开了话题。
　　「薇莉丝小姐，还有空小姐……对吧？」
　　哎呀哎呀，居然没喊她薇小姐？这人能处！
　　「能被圣君陛下记住名字，我应该觉得荣幸吗 ~？」
　　「呵呵……」
　　东元圣君只是淡然一笑，与在外时的威严模样几乎判若两人。
　　「薇莉丝小姐谦虚了，【白虹】与【银猫】，你们可是当前总决赛的夺冠大热门，如今这兴元城中还未听过二位之名的人几乎屈指可数，本君又怎会例外？」
　　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黑发少女并没有回应对方的这份恭维，只是沉默着等待其下文。
　　果然，上官秋月很快便继续道。
　　「城西发生的事本君已经收到汇报，对方的确嚣张至极且筹谋许久，如果可以，本君希望能与二位达成合作关系，一致对外。」
　　「但在那之前，仍有一件事想要确认。」
　　「嗯哼 ~？」
　　没有在意黑发少女略显随意的挑眉，统治了东元崎国足足两百年的圣宗之主面露深意。
　　「薇莉丝小姐，你是如何看待这个国家，以及古灵域的？」
　　「或者本君问得再明白一些，你是我们的朋友吗？」

第二百二十章：毁灭的预言
　　「陛下……」
　　上官秋月抬了抬手，令身后欲言又止的穆泽无奈再度陷入沉默，带着审视的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眼前黑发少女。
　　「薇莉丝，你是聪明人，也很敏锐，应该能明白本君一直在试探和观察你们，文比海选之时一次，那位梦蕊船主又是一次，这或许会让你反感，但本君作为国家之主也有自己的立场，不可能对摸不清底细的危险分子听之任之。」
　　「这次的事件非常突兀，却也促成了你我的此次会面，本君并非疑神疑鬼之人，但既然要合作，便应是彻底，毫无隔阂的联手，否则还不如不做，你认为呢？」
　　说到这里，圣君陛下停顿了片刻，似乎在观察着面前二位少女神情的变化，想要从中找出些许破绽或端倪。
　　但他很快失望了。
　　薇莉丝脸上从始至终都是那副游刃有余的似笑非笑，而她身后的猫娘小姐在听闻梦蕊这个名字时，虽然表现出了一瞬间的惊讶，但也只是单纯的惊讶，很快便又消失无踪。
　　对方并没有丝毫心虚，又或者因一些小动作早已被知晓之事而害怕，这让上官秋月感到满意的同时，也生出了些许的不爽。
　　因为这两个 「人 」无法被他掌控，而变数，恰恰是这位统治了麾下国度二百余年的圣君陛下最为厌恶之物，就像今天发生的那件事一样。
　　但两者相权取其重，比起妖邪，自然是眼前这二位神秘少女更有合作空间一些。
　　半晌，面前的黑发少女才终于有了回应。
　　「姑且先确认一下，梦蕊她没事吧？我不在乎你利用她试探我，但圣君陛下最好明白 ——我也是有底线的，希望你没有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来哦。」
　　此话一出，那位穆泽先生和站在另一边的上官弘立刻就冒出了冷汗，连大气都不敢出半声，倒是最年轻的燕子反而依旧淡定，看起来并不担心双方起什么冲突的样子。
　　果然，虽然被这样隐隐威胁着，但上官秋月却并未生气，反而眉头一挑，似乎稍稍安心了几分，又立刻应道。
　　「她很好，我并没有对她做任何事，那位乐仙船主虽然足够聪明，但仍是少了几分老练，还以为本君至今仍不清楚你们的关系，偶尔甚至想着从我这里打探些情报呢。」
　　「是吗……」
　　故作满意地点点头，但某人内心其实已经炸开了锅。
　　哇靠！这老登也太离谱了吧！他居然真的是故意把梦蕊叫去观战，并以此为契机来试探她们的？情报网是不是有点厉害过头了啊？！
　　不对不对，这样说的话，难道连请她们来兴元城表演其实都只是个借口？
　　事实上，薇莉丝的确隐约有想过这种可能性，毕竟乐仙船受到邀请，和他们接触惊神宗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段异常吻合，而如果真是为了【四圣选仙大典】表演，应该更早些邀请以作准备才对。
　　但老实讲，也只是停留在猜的程度而已，直到刚才上官秋月主动提起梦蕊，暗中被惊了一跳的牧师小姐才故意用那种话来试探和验证。
　　别看她表面上好像一幅 「果然不出我所料 」的淡定模样，实际这是因为神族本身各种情绪波动就不明显，加上薇莉丝小姐刻意装腔作势，才避免了将惊讶之色表露出来。
　　坏了，感觉玩心机玩不过这老东西啊……
　　不过好在她们这边武力还算是略胜一筹，只要小心一些，应该不至于被当成猴耍才对。
　　稍作思考，薇莉丝正面回应了对方最初的那个问题。
　　「坦白说，我并不是你们的朋友，但也不是你们的敌人，只是个单纯的过路人而已，如果可以，其实我希望能什么都不用管就顺利通过【四圣选仙大典】，登上灵隐仙岛达成自己的目的然后离开。」
　　「但事实上你我都心知肚明这是不可能的，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如果古灵域真的完蛋了，灵隐仙岛肯定不可能独善其身，这也并非我想要看到的结果。」
　　「所以就目前而言，我与你们的立场一致，如果帮助你们有利于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不会拒绝伸出援手。」
　　「是吗……」
　　这回，换成上官秋月来说同样的话了。
　　他那张不苟言笑的威严面庞上，终于勾勒出几分唇角弧度，满意地微微颔首。
　　「单纯的交易共赢关系，往往比毫无理由的善意与帮助更值得信任，很好，薇莉丝小姐，虽然这并非我最想听见的答案，甚至可以说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不得不承认你说服了本君。」
　　「具体的合作事宜可以稍后再谈，现在，你们先看看这个吧。」
　　圣君陛下淡然抬手示意，站在其身后的上官弘便连忙自怀中取出一颗圆球，双手托举着呈至他面前。
　　将其随手接过，上官秋月径直推给了坐在对面的薇莉丝。
　　「留影石，需要本君解释下它的原理和操作方法吗？」
　　摇了摇头，牧师小姐很快便找到开启按钮，并当众播放出了储存在这颗珍贵宝石中的影像片段。
　　光影渐渐升起，化作一名完全被兜帽与长袍笼罩着身体，只能看见小半张脸的神秘存在，并自然开始了动作 ——说话。
　　它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被机械处理加工过一般呈现出完全的中性，明明并不如何悦耳，却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般怪异的力量。
　　「各位下午好，四圣选仙大典的比赛很是精彩，大家应该都看得十分满意吧？」
　　「突然造访，打扰了各位观看赛事的兴致十分抱歉，但有件重要的事情不得不通知大家。」
　　它突然扬起双臂，如同祭祀神灵的狂热信徒，语调突兀变的高昂！
　　「先知者带来【毁灭】的预言！赞颂祂的福音！！！」
　　「当天空下起血色之雨，湛银的枝桠破土而出，【毁灭】的赐福，将再度降临于这片腐朽世界，带来祂的使者！」
　　「可笑的高墙将在巨兽脚下崩塌，虚伪的岛屿也必分崩离析，这是古灵域的命运，祂的意志！！！」
　　「赞颂吧！这世间的一切！！在颤栗和匍匐中赞颂，恭迎那【毁灭】的到来！放声悲哭，痛苦哀嚎！那便是对祂最为诚挚的赞颂！！！」
　　它微微抬起头，露出四只泛着幽光的邪异之眸，又抬手前指，似是在笑。
　　「而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利 ~」
　　「唰。」
　　影像戛然而止。
　　盯着光影已然消失的空处思索了片刻，看完整段内容的牧师小姐将视线转向前方。
　　「所以这是啥？什么唧唧歪歪的谜语？」
　　上官秋月面无表情。
　　「就在城西爆炸发生之后不久，用于转播大会赛事的所有投影屏都遭到歹人控制，强行播放出了这段内容。」
　　「大会总决赛关注度极高，因此至少有超过百万的观众，同时以各种方式目击到了以上影像，如今已引起轩然大波并仍在向外极速扩散，已经不可能再将消息封锁了。」
　　略微停顿之后，东元圣君陛下继续补充道。
　　「而且，如果本君没猜错的话，同样的事绝不仅仅只会发生在我崎国境内，这则【预言】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古灵域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明谋暗斗
　　宣告【毁灭】降临的预言……这帮家伙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抬头看了眼站在圣君身后的穆泽，薇莉丝暗自了然。
　　从知晓天眼被劫夺，但大会场转播屏仍在运作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但对方的行动环环相扣，即使猜到了也无从应对，看来妖邪们的确为这次行动筹备了很久。
　　这一招的效果很明显。
　　不同于只为破坏和毁灭，毫无顾忌的妖邪之流，以灵隐仙岛和四国为代表的古灵域势力在与之对抗的同时，还需要维持民心和秩序的稳定，【四圣选仙大典】作为万众瞩目的隆重赛事，的确是富饶和繁荣的一种象征，但也恰恰是最容易被攻击的软肋。
　　在大会举办的总决赛现场出现这种恶性事故，无论那所谓的预言是哗众取宠或确有依据，都必然会令民众认为官方孱弱无能，进而失去对其的信任，引得人心惶惶。
　　一旦舆论发酵，再由少量有心者故意引导挑唆，推波助澜，社会秩序必将因此陷入混乱，古灵域四国也不得不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安抚和镇压骚乱中，能用来对抗妖邪的力量自然就会随之减弱。
　　除非……官方能想到重新取回信任，凝聚民心，至少是将热点话题引开的方法。
　　「那灵隐仙岛对这件事是如何表态的？他们该不会真就不管不问了吧？ 「
　　上官秋月沉吟道。
　　「在此之前，本君就已派人将情况告知仙使，但暂时还没有得到回复，而且即便仙岛愿意出面斡旋，也不可能将此事的负面影响完全消除，想要让民众相信官方的力量，还是得拿出更直观且直接的表现才行。」
　　「比如……某些传说中的存在。」
　　牧师小姐面露笑意，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所以你们才需要我的帮助。」
　　圣君陛下也笑了。
　　「和聪明人说话的确方便，放心，不会让你们白做，本君曾经许诺过，只要薇莉丝小姐能夺得崎国总决赛的第一，便送你一份大礼，这保证如今依旧有效，且与明面上那些奖励并不冲突。」
　　「此外，只要此事做成，圣宗联盟可以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无条件答应你一个条件，如何？」
　　「嗯……」
　　薇莉丝暗自颔首。
　　这样的许诺，的确已经可以算得上大出血了，看来某位圣君陛下在合作上还是诚意满满的。
　　「这么说，你打算继续把赛事举办下去咯？」
　　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上官秋月看起来仅仅三十出头的英俊面容上，流露出几分上位者独有的气势与威严。
　　「当然要办，而且要办得更壮观，更成功！否则岂不是未战便已向敌人示弱？既然这帮宵小之徒想斗，那本君便陪它们斗！直至打得它们体无完肤，分崩离析！」
　　「气势倒是挺足嘛……」
　　思考片刻，薇莉丝觉得时候已经差不多，才眼珠一转，提出了她来此的真正目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样吧，我可以保证最终拿下这次总决赛的冠军，并且如你所愿打出足够的气势与派头来提振人心，但……也有一个附加的要求，就当是提前兑现那个条件如何？」
　　「哦？这样着急么……倒也并非不可，请说。」
　　得到了对方应允，牧师小姐顿时满意地微微点头。
　　「很简单，我要知道你们和灵隐仙岛究竟在筹划什么，举办这场【四圣选仙大典】真正的目的，以及最重要的，亲自见一见那位【仙使】。」
　　……
　　东元崎国，宜德郡，深山之中。
　　几道被长袍遮掩着的形迹怪异身影，正在此地秘密相会。
　　「怎么样，那边还顺利吗？」
　　「嗯，【无眼】刚刚发来消息，它已经成功摧毁古灵域四国散布在外界的所有眼睛，并且按照计划向民众展示了预言，如今天下已然大乱，那些家伙肯定没功夫来干扰我们的行动了。」
　　「很好……高墙即将崩毁，离恩主再临的伟大时刻已经不剩多少了，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做好充分的准备，尽可能将道路铺平。」
　　「这处节点必须被摧毁，如果方便的话，再顺手把看守者也消灭掉，不必担心暴露，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要转入明面了。」
　　「没有问题，那什么时候出手？」
　　「再稍微等一等吧，马上就要入夜了，阴气浓郁的环境也更利于……」
　　「很遗憾，你们等不到入夜了呢 ~」
　　「……谁！！！」
　　一道与怪异身影们截然不同的清脆之声突兀自林间响起，后者身躯微震，立刻警惕地四下张望起来。
　　道道火光自林中不断浮现而出，将已经渐渐步入暮色的天光照亮，几名黑发白衣，头顶生有三角状狐耳的年轻男女，带着更多手持火把之人自林荫深处走出，将几道怪异身影包围在中央。
　　「是你们最讨厌，也最害怕的人哟。」
　　怪诞身影们看见那几位狐耳青年，几乎第一时间便下意识拱起了身子，如同即将发动扑击的炸毛野兽般龇牙咧嘴起来。
　　「灵隐仙岛的臭狐狸？不可能！那座破岛明明还没到彻底解封的时候，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首的狐耳少女微微一笑，却自腰间取出一杆白玉长萧，灵活地在指间打了几个旋儿。
　　「大家都是这种你死我活的关系了，貌似也没有向你们解释的必要吧？怎么样，自己跪下受死，还是要我们出手帮帮忙？」
　　「吼！！！」
　　在充斥着凶厉与狂暴的野兽般怒吼声中，怪诞身影们接二连三扯下外袍，露出内部更加诡异莫测的恐怖身躯！
　　「跟他们拼了！！！！」
　　「哼，启阵！诛杀妖邪！！！」
　　「嗡！！！」
　　玄奥而瑰丽的璀璨法阵顷刻将山林笼罩，一场生死大战就此爆发。
　　……
　　同一时间，兴元城中。
　　上官秋月虽然之前一副很不好说话的样子，可谈妥之后，却立刻展现出了极高的合作诚意，竟然真的满足薇莉丝小姐的要求，让她见到了那位负责协办崎国境内【四圣选仙大典】，仅在开幕式上有过一次公开露面的仙使小姐。
　　当然，所谓的仙使其实就是灵隐族人，对方也并没有薇莉丝想象中那样满嘴谜语，经过一番交流，薇莉丝也从对方口中得知了很多算不上太过隐秘，但依旧鲜有人能得知的劲爆消息。
　　「你说……仙岛不是不想出手，而是被某些东西给绊住了手脚，无法派出太多人手前往古灵域？这是什么意思？」
　　静室之中，与牧师小姐相对而坐，以白纱掩面的高贵仙使少女点头道。
　　「就是字面意思，其实在绝大部分时间里，灵隐仙岛都处于被封锁起来，与世隔绝的状态，我们只能偶尔通过一些较为窄小的通道派遣少量族人往来外界，那对整个古灵域局势而言，其实是等同于杯水车薪的。」
　　「因此，我们灵隐仙岛自始至终奉行的都是引导，教化，让古灵域生灵自行发展壮大的方针，自身则隐于世外尽量不做干涉。」
　　「不过这样的情况也并非绝对，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偶尔也能……抽出些手脚，打开部分封锁，邀请外来者造访本岛。」
　　「仙岛会借助这样的机会，尽可能传授更多知识和技术给相对落后的下界，帮助其发展，并尝试性地挑选一些杰出人才，创建组织协助我们监控古灵域中某些不稳定因素。」
　　「这就是【四圣选仙大典】举办的初衷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守护的【墙】
　　听至这里，薇莉丝忍不住出声打岔道。
　　「等等，你刚刚说不稳定因素……莫非是指那些藏匿在古灵域中的妖邪，和封锁着大量毁灭力的墟狱吗？」
　　表面上至多不过二八年华的高贵少女惊讶打量了她一眼，似乎对这个词汇的出现有些意外。
　　「竟然连墟狱的名字都知道了，你还真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呢，看来明澜说的没错……嗯，墟狱的确是最关键的风险隐患之一，但也并非全部。」
　　「其实就像除灭虫害那样，我们不仅要防止古灵域内部已经存在的灾害死灰复燃，更重要还在于杜绝更多威胁从外界继续涌入。」
　　仙使小姐抬手指了指头顶。
　　「听说薇莉丝小姐是从其他世界来到这里的，那你应该已经发现，古灵域正被一种强大的空间封锁完全笼罩着吧，你觉得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眉头一挑，牧师小姐心中顿时灵光乍现。
　　「用来隔绝【毁灭】之力的继续入侵？」
　　狐耳少女满意轻笑。
　　「真聪明，一点都不错哦 ~」
　　「原来如此……」
　　薇莉丝顿时恍悟。
　　这种将整个古灵域彻底封锁起来，连牧师小姐都因此暂时无法与外界联络的强大禁制，毫无疑问，绝不是人力能够轻易缔造的。
　　在这半年多时间里，她不止一次思考过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制造出这样类似于原初之地那边的世界屏障，并设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却无一能得到证实。
　　但现在看来，她把问题想的太复杂了。
　【毁灭】能入侵古灵域第一次，自然便能入侵第二次，如果无法阻断这股力量的根源，妖邪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消灭干净，所以灵隐仙岛或其他某些强大存在才出手构建封锁，将这个世界与外部隔绝开来。
　　而如果以这个前提继续往下推测的话……
　　一念及此，她眉头微皱道。
　　「所以，即使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毁灭】依旧没有被真正意义上消灭掉吗？」
　　同样拥有一头直爽黑发的仙使笑着摇了摇头。
　　「【毁灭】只是一种代称，那是力量，威胁，但这股伟力背后究竟是什么，我也一无所知。」
　　「虽然被称作仙使，但你应该能看出来，我其实只是一名相对有点实力的灵隐族人而已，而涉及到灾祸源头的事情，只有那些真正抵达另一个境界的领袖才有资格了解。」
　　「但至少，那种来自外界的影响力的确始终存在，为了守护古灵域，仙岛一直都密切关注和监视着相关情况，这就是我们大部分时候都不得不保持封闭的原因。」
　　「好吧……我大致了解了。」
　　这位仙使小姐倒是比预料中更加坦诚，原本薇莉丝还以为她也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谜语，直叫人摸不着头脑呢。
　　「那么，你们想借助这场四圣选仙大典来做的事，也跟之前提到的这些威胁有关咯？」
　　刚提出新的问题，薇莉丝又像是想到什么般突然抬了抬手。
　　「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一直仙使仙使地叫也太生疏了吧……而且那张面纱，应该是件拥有特殊效果的装备？」
　　狐耳少女点点头，依旧格外坦率。
　　「这是能够妨碍认知的伪装道具，我们灵隐一族数量相对有限，又拥有近乎永无止境的生命，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随便与下界生物沾染因果。」
　　她随手摘下面纱，露出内部足以被称之为绝色佳人的美丽容颜，又面露微笑。
　　「不过薇莉丝小姐并非凡人，倒是不必有太多忌讳，我在族中名为明怜云，你直接喊我名字就好了。」
　　「说回之前提到的疑问吧，正常情况下的【四圣选仙大典】的确只是一种筛选强者和天分优秀之人，并由我们灵隐仙岛进一步帮助其成长的盛典，而上一届【四圣选仙大典】才刚刚举办了不到数年，照理来说本不该这么快就又办才对。」
　　「但我刚刚也说过了，在正常情况下，灵隐仙岛因为自我封闭，是不具备过多干涉下界情况能力的，所以想要解决被证实即将降临的麻烦，我们只能选择尽可能汇聚起古灵域自身的力量。」
　　牧师小姐若有所思。
　　「你是说……以【四圣选仙大典】的名义挑选出足够数量强者，再将他们组织起来对抗即将到来的危机？有一点我始终非常好奇，你们口中的危机，那个被称作【大世】的灾祸究竟在指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明怜云只是笑着反问。
　　「薇莉丝小姐应该看见前不久，那则通过所谓【天眼】传播开来的预言了吧？」
　　「当然，难不成你想说那是真的？」
　　仙使小姐摇头道。
　　「有关于未来的预言从没有绝对真假一说，但这的确是一种未来的可能性，而且同样被仙岛所预测。」
　　「我们灵隐族所供奉的【至圣大御狐尊神】曾经明确指示过，祂为封锁古灵域的空间大阵共设置了二十四个节点，分别坐落于这片大陆各处的各个角落。」
　　「盛衰轮转，周而复始，这是天理与不变的法则，即使神明的力量也不例外，因此每隔一定时间，阵法节点必然会陷入虚弱的低谷，变得可以被破坏，天地之间被遏制的【毁灭】因子也将反之抵达巅峰。」
　　「为了对抗妖邪而曾经设下的各类封锁，禁制，都会在这段期间变得前所未有脆弱，妖物蠢蠢欲动，整个世界动荡不安，即所谓大世。」
　　「自外界涌来的毁灭力已经被压抑千年，即使再坚固的堤坝，也不可能永远阻挡洪流侵袭，一旦封禁被彻底冲垮，整个古灵域也将再度陷入万劫不复，所以无论主动或被动，我们都必将在近期迎接那股力量的再临。」
　　明怜云面露深意。
　　「薇莉丝小姐，你觉得，届时又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呢？」
　　「世界大阵的节点吗……」
　　听对方提及此事，薇莉丝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之前在文比海选时，东元圣君上官秋月为了试探她，故意让手下通过摆设阵盘而标示出来的，那六七处散落于崎国各地的零星位置。
　　莫非那就是节点的分布？原来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观察这边的反应，以判断目的吗……
　　上官秋月掌握了这些情报并不奇怪，他毕竟是一国圣君，手下情报网铺天盖地，而且按照明怜云的说法，在非特殊期间，拥有神力守护的大阵节点根本不可能被破坏，知道了位置也是白搭。
　　嗯？等等。
　　那妖邪们之前处心积虑毁掉【天眼】，断绝四国对各地的信息掌控……难道也是为了趁机做这件事？
　　只是看见牧师小姐几度微微变化的表情，来自仙岛，不知活过多少岁月的仙使小姐便立刻看出了其心中所想，微笑颔首道。
　　「薇莉丝小姐很敏锐，看来你已经猜到这整件事的前后始末关节了，不过暂时还不必担心，既然我们早就明白古灵域四国不会放弃那所谓天眼，又怎么会没有丝毫防备呢？」
　　「再等等吧，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新的消息传过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狐说
　　因意外事故暂停一日之后，崎国京都的【四圣选仙大典】总决赛继续举办。
　　那则有关【毁灭】的预言在短短一天多的时间里，就传遍了整个京都及周边区域，成为了人们最为关注和议论纷纷的话题。
　　但实际上，并没有太多人真的把那莫名其妙家伙宣告的莫名其妙预言当回事。
　　毕竟古灵域如今繁荣昌盛，四海升平，你突然冒出来说世界没多久就要毁灭吧啦吧啦的，又没有任何实际依据，不就跟蓝星上某人突然在网络发个帖子，大肆鼓吹明天外星人就要进攻地球一样荒诞么，只会被人当傻子罢了。
　　这件事的关键，只在于对方出现的时机与场合。
　　万众瞩目的四圣选仙大典期间城内突然发生爆炸，燃起大火，伤亡惨重，而几乎同一时间，用于转播比赛现场的所有投影屏又同时遭到了劫持，哪怕人们并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具体原理，也足以让他们对京都安保和相关人员的能力提出质疑了。
　　虽然城西的爆炸和起火被官方最终定义为工坊燃料泄露，各类报社机构也同时发力，请各类专家点评了相关的独家消息，蛛丝马迹，以增强这种说法的可信度，勉强是将负面舆论和阴谋论压制下去，但那遭到了篡夺的投影所导致影响，却是怎么也无法蒙混过关的。
　　因此，就需要有更加劲爆的消息夺人眼球，将民众的注意力转移开来。
　　当天清晨，一则新闻突兀登上兴元城大大小小报刊杂志的头条，让无数人差点惊掉了下巴。
　　「震惊！崎国境内惊现灵狐巫女所留遗迹，【白虹】竟是圣仙亲传弟子！？」
　　夹着嗓子蜿蜒曲折读完了报刊最上方的标题，猫娘小姐顺手将其递给刚刚起床的某黑发少女，面色更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这个东元圣君还真敢搞啊，居然直接把灵狐巫女的名头搬出来镇场子了，你真要用这个身份去上台比赛？某人不是很讨厌麻烦的吗？」
　　瞄了几眼刚发行晨报上的内容，薇莉丝随手将其丢在床上，便伸了个懒腰，打起哈欠来。
　　「呵啊 ~毕竟也没什么比这个名头更能唬人了嘛，而且某种意义上来讲，我的确从灵狐巫女手中拿到了不少传承不是？」
　　她指了指挂在腰间的狐形玉坠，走到窗边一把拉开帘布，让明媚晨光照进屋内，回眸笑道。
　　「我虽然讨厌麻烦，但并不等同于畏惧，古灵域四国如今已经站在了对抗世界危机的最前线，情况迫在眉睫，既然如此，我稍微麻烦一点帮帮忙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上官秋月那家伙不是还准备了礼物么 ~」
　　「时候也差不多了，现在局势已经接近明朗，隐藏在暗处的那些家伙也接二连三展开了行动，既然已经选好立场，那不如直接拿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走到明面上来，出手时也更加方便，难不成因为我是灵狐巫女的弟子，某些家伙就要来针对我了？那倒正好呢。」
　　少女比了比小巧玲珑，似乎毫无威慑力的粉拳，露出八颗洁白皓齿。
　　「阴谋算计到了最后，终归还是得看这玩意啊 ~」
　　「那接下来的比赛……」
　　「嗯，不必藏拙，麻利解决吧，如果不出意外，最后的决战大概会发生在你我身上，咱们好好演一场，帮他提振下士气，我可是答应过上官秋月要给他放个大烟花呢。」
　　……
　　上次击败鸿雁之后，薇莉丝就已经成功晋级到了前十四，按照轮次，她至少还得再打赢三场战斗才能进入最后的一对一总决赛。
　　虽然这对于不打算再掩饰的牧师小姐而言只是单纯走流程，但这三场比赛却同样可以成为她 「证明身份 」的便捷途径，不但要赢，而且得赢地帅气，毫无悬念。
　　薇莉丝当然不会直接去承认她跟上官秋月商量出来的，所谓 「灵狐巫女传人 」的身份，那未免太刻意了一点，而实际上世人只闻仙名，其实也基本没人知道灵狐巫女具体是怎样战斗的，所以牧师小姐只需要稍稍装出那么点样子，展现自己的强大，让旁人去脑补就行了。
　　至于她的对手，自然也早已经过精挑细选。
　　「薇莉丝小姐，请不必留手，让我看看自己与真正强者间的差距吧。」
　　14进 7，牧师小姐对上了名为上官弘，拥有奇异重瞳的惊神宗首席弟子，也是那批人中目前唯一抵达了【寻仙境】的最强者。
　　顺带一提，上官弘其实是上官秋月的后代，直系四圣血脉传人。
　　经过这么些日子，薇莉丝对这家伙也算相当熟悉了，面对一脸凝重，如临大敌的重瞳青年，只是宛若前辈指导后辈般淡定地勾了勾手指。
　　「放马过来。」
　　「哈！！！」
　　首席弟子一声暴喝，本就高大的身躯竟然再度膨胀开来，化作接近三米的健壮身躯，上身衣襟瞬间爆裂，露出胸膛之上那仿佛纹身般跃动着的白色异兽，仰天长啸！
　　观众席上原本完全关注于某白虹小姐的议论声，也顿时有一部分偏转开来。
　　通过那位于高处，看似与原本无异，实则已经换成了另一种并非天眼，且远比之昂贵几倍转播手段的大屏幕，人们可以清晰看见重瞳青年胸口处异兽的样貌。
　　「欸你们快看，那不就是东圣兽白泽吗？」
　　「我听说随便把圣兽纹在身上是违法的吧？这个上官弘胆子有点肥啊……」
　　「你蠢不蠢？人家都姓上官了还猜不出他的身份吗？这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纹身，恐怕是传说中能够通过血脉向圣兽借取恩赐的圣纹吧？听说即使直系里也只有少数人能做到，那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凡人层面，寻常人绝难抵挡分毫啊……」
　　「但【白虹】可是灵狐巫女的弟子，之前比赛又都赢的那么轻松，她应该能挡住吧？」
　　「谁知道呢？依我看那些报道也不过是在凭空臆测，博取热点，白虹本人可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件事，那些想去找她求证的家伙听说也都被东元卫赶走了，这场胜负恐怕很难说啊。」
　　「哼，有什么难说的？白虹小姐天下第一！对付个连【百强榜】都查无此人的家伙，难道还能半路翻车不成？！」
　　「就是就是！白虹小姐软软的，香香的，我也好想被她用小脚踹啊 ~不穿靴子的话就更好了，嘿嘿嘿，白虹小姐，我的白虹小姐 ~」
　　「？」

第二百二十四章：这世间，谁敢言无敌
　　听见混杂在观众席中某些奇怪的议论声，薇莉丝小姐差点没一口背过气去，本已蠢蠢欲动的右脚也立刻放了下来。
　　好怪哦，她又不是小光那样的裸足派……
　　还是用稍微正经一点的打法吧。
　　因为薇莉丝并没有出手阻止上官弘的蓄势，这么一会功夫，后者的气势已经节节攀升，直接冲破同寿境门槛，甚至向着代表明霞境的 lv60一路狂奔！
　　这是明显不属于他自身的力量，看来那些所谓借取的说法并非凭空杜撰。
　　虽然比起慕容云那种直接瞬发，就能以相同境界打出逼近伪神水准攻击的怪胎，依旧稍微差了那么点意思，但放在正常人身上也已经足够叫人惊掉大牙了。
　　这个惊神宗还真是一个正常人都没有。
　　长时间的不计代价蓄力，明显已经达到上官弘能够承受的极限，他可借取的力量或许仍不止于此，但再加下去的话，这位首席弟子的肉身大概就要直接炸开了。
　　或许同样意识到了这点，重瞳青年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强光，将双掌悍然前推！
　　「白 ——皇 ——啸！！！」
　　「轰！！！！！！！」
　　肉掌之上瞬间炸起大片血花，那并非上官弘攻击的一部分，而是肉体不堪重负，率先在过于强悍的能量中受到了反噬，但这如破釜沉舟般绝命猛击的威力，也因此得以发挥到极致。
　　这是上官弘倾尽全部才能达成的最强一击，甚至在之前还得到了东圣上官秋月的亲自指导，为的就是能够营造出一场足够震撼人心的壮观战斗。
　　那白炽色的极光呼啸而出，只在空中便瞬间膨胀至足有米宽直径，极度炽烈的光芒令周遭空气都隐约绽开不规则扭曲，甚至那一直在努力制造对抗焦点话题的解说员，都因这过分震撼的强击而失去了声音。
　　只是顷刻，那来自东圣兽白泽的恐怖一击已然抵达黑发少女近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毫无疑问，这是东元崎国本届四圣选仙大典举办至今，出现过的最强攻击之一，甚至不需要通过大屏幕投影，远远隔着观众席与赛场的距离，他们都能感受到那渗透结界，扑面而来的炽热温度与气流。
　　比起之前鸿雁那极度内敛的绝命一剑，此招无论威力或声势都完全碾压了前者，哪怕在很多实力不俗的强者眼中，二者间的差距都是显而易见的。
　　有的人担心那位外表柔弱的少女是否无法抵挡这恢宏可怖的一击，有的人则惊讶于上官弘同样看起来如此年轻，竟却能爆发出如此强悍的力量，哪怕这有所取巧。
　　但更多人却瞪大了眼睛，只是想要看清那位至今已创造无数华丽战绩，甚至被传与灵狐巫女关联密切的【白虹】小姐，究竟会以何种更加强势的手段将敌人击溃。
　　但无论哪种情况，他们的心都已的的确确被这场精彩战斗所牵动，几乎将前两日发生的那些琐事抛在了脑后。
　　于是，他们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那位黑发与白袍被烈风向后扬起的娇小少女，只是平静抬起了一只光滑如玉的白皙手腕。
　　掌心向前。
　　「轰！！！！！！！！！！！」
　　那炽烈白光毫无花哨撞上她的身体，却宛若面对坚不可摧的天堑，被那一掌平推，正面分断，溃散开来！
　　那看似娇嫩且脆弱的五根纤指，却在这一刻成为了世间至为坚固的壁垒，被肉掌劈开的白光纷纷扬扬向两侧抛洒散落，化作漫眼星辰，为那再度创造不可思议奇迹的少女，披上又一层代表着神秘与神性的纱衣，激起全场震撼天穹的欢呼！
　　「哦哦哦哦哦哦哦！！！！！！」
　　「你们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她……白虹竟然一只手就挡住了那样的攻击！这太离奇了，太震撼了！她还是人吗！！？」
　　「白虹小姐天下第一！！！！」
　　「说不定她真是灵狐巫女的传人啊……」
　　「呼……吓我一跳，这次总决赛的最后冠军得主看来也没什么悬念了吧……」
　　「也未必啊，我是感觉银猫小姐也很强的，还有一些底蕴深厚的老牌强者，不到最后胜负恐怕都犹未可知呢。」
　　「但至少这一场应该大局已定，对方恐怕已经拿不出更强的攻击了吧？」
　　听着观众席上嘈杂的议论纷纷，感受着掌心上传来的些微温热，薇莉丝其实也有些暗自庆幸。
　　看来还是这边略胜一筹。
　　上官弘拼尽全力打出的攻击比她预计中还要强一些，可能是动用了类似于当初兽王国那只小狐狸梅维斯的【唤灵】之术，基本就等同于直接把圣兽白泽召唤出来 biu了她一下。
　　不过好在这家伙本身实力还是差了点，发挥不出伪神级的真正力量，否则要是像鸿雁当时那样突破了【羽衣 ·格拉瑞亚】的伤害免疫阈值，这样直接拿手去装逼硬挡说不定会有点疼……
　　看起来，上官秋月的目的倒是达到了一部分，但这场战斗也该结束了。
　　根本不需要薇莉丝出手去击败对方，这一击威力虽然远远超出了上官弘能力上限，但需要担负的代价自然也相当高昂，攻击结束后能继续保持站立不晕过去，大概都已经算他意志坚韧了吧。
　　果然，待到那白炽色光束由盛转衰，直至最终消失后，站在十余米开外的重瞳青年已是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双手和唇间更不断流淌出殷红鲜血，胸口的白泽刺绣也完全黯淡下去，这副凄惨模样，怎么看都不像还有继续作战之力了。
　　「我输了。」
　　上官弘声音中第一次失去了那股仿佛睥睨天下的自信，盯着刚气定神闲放下手腕黑发少女的眼神有些失焦。
　　他大概早已预料到了这场战斗的结果，但怎么也没有想过会结束的如此轻易而草率，差距如此巨大，大到令人绝望的程度吧。
　　他倾尽全力发动的攻击，却被眼前少女如同拍飞一只苍蝇般随手拨散，这对于纵横至今难逢同龄敌手的绝世天才而言，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的。
　　直到此刻，这位有些自负的四圣传人，才真正理解了昨日圣君传授他此招，并被问及是否威力过于巨大，不适合在比赛之中动用时，脸上那难以言述般无奈笑容的深意，理解了始终被穆老师挂在嘴上的那句话。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嗯，不用气馁，你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听见少女以并不带讽刺的平淡语气开口，青年带着几分茫然的眸子才终于取回几分焦点，又沉默片刻，压低了声音，在全场欢呼声中以只有二者能听见的程度喃喃道。
　　「薇莉丝小姐，能不能让我知道你真实的境界，以及，倾尽一生……我还有追上你的机会吗？」
　　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牧师小姐只是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天空，微微摇头。
　　「只要不为追求力量而陷入魔障，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
　　上官弘重瞳之中浮现出仅有瞬间的收缩。
　　「看来我输的不怨……受教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其实…。我早就想揍你了！
　【白虹】与【撼山】的一场大战，立刻在兴元城中引起了热议。
　　虽然实际上二者仅仅交手了一个回合便已分出胜负，但那一招的含金量，却可以说完爆了迄今为止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比赛。
　　无论是宛若东圣兽白泽亲身降临的炽烈咆哮，亦或白虹小姐仅一手便挡住全部攻势的震撼之举，都让那些本就崇尚强者的民众们热血澎湃，津津乐道。
　　仅仅这一战带来的风潮，几乎便将之前恶性事件带来的影响在兴元城中扫去大半，明明还是前两天才刚发生的大事，如今却几乎已没什么人再继续讨论了。
　　取而代之的，【白虹】与薇莉丝之名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人们纷纷讨论，猜测着这场黑马接连涌出的大赛究竟谁才能夺得最终魁首，甚至演变成了争论和党派之争，为比赛增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四射火星。
　　那之后，薇莉丝又不出意外地再度连赢两场，分别击败了一名寻仙境巅峰的大宗派之主，和另一位隐世已久的老牌强者，名声大噪的同时，也成功打进了最后的决赛。
　　不得不说，能一路打到最后的家伙，的确都挺有两把刷子，虽然硬实力还是差了点，但手段之精妙，技巧之娴熟，却是连牧师小姐也暗暗称赞的。
　　尤其是最后四强的那个对手，虽然赢得顺理成章，但事后薇莉丝小姐才知道，那居然是在【古灵域百强榜】中名列第五，已经成名四百余年的一位云游强者，不仅实力高达明霞之境，弟子和弟子的弟子，以及更多弟子们更遍布天下，是货真价实的传奇大宗师，被称作【游尊】。
　　这家伙本已经快五十年没有出现在人世之中了，参加【四圣选仙大典】更早已是上上上次，这回也不晓得哪根筋抽着，突然跑出来炸起了鱼。
　【白虹】和【银猫】开始崭露头角之前，被人认出来的他便是本次崎国赛区的夺冠最大热门，甚至是唯一的那种钦定人选。
　　因为对方当时用某种挺高明的敛息术把境界藏得挺好，打出来的攻击又全被【羽衣 ·格拉瑞亚】给自动防掉了，当时牧师小姐只是觉得这家伙还挺灵活，而且身板也很硬，居然挨了她好几脚都没倒下，纠缠了蛮久时间来着……
　　没想到来头还挺大。
　　但无论对方究竟拥有怎样高大上的来历或名号，输了就是输了，如今站在薇莉丝面前的，也只剩下最后那位意料之中的对手。
　　正午，早已座无虚席的人声鼎沸之中，解说员在道具扩散下的嘹亮嗓音响彻全场。
　　「各位！万众瞩目，巅峰对决！四圣选仙大典东元崎国赛区总决赛已经走向尾声，从百万选手中脱颖而出，站在各位面前的最后二人已经出现！她们便是素有【白虹】之名的薇莉丝小姐，和【银猫】空小姐！」
　　「这一届的四圣选仙大典真可以说是黑马频出，惊喜不断啊，在场二位并无任何一人位列【古灵域百强榜】中，甚至在此之前几乎名不见经传，但她们凭借一场场战斗和胜利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是当之无愧的真正强者！」
　　「这场大赛的最终赢者，我崎国赛区的魁首和大奖究竟会花落谁家？让我们 ——拭目以待！！！」
　　「哦哦哦哦哦哦哦！！！！！」
　　众人齐声高呼着对阵二女各自的名与称号，虽然由于薇莉丝得到了圣宗的暗中造势，加上她之前战斗中的碾压感的确更加强烈，支持者明显更多一些，但支持【银猫】的观众似乎也同样不少，甚至在观众席上拉起横幅和标语，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方势力。
　　悬念与冲突感在这一刻完全抵达了极致，在如此精彩纷呈，夺人眼球的大赛下，几乎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再去关注先前的那些琐事了。
　　而站在台上，即将展开对决的两位少女……
　　「怎么感觉你有点期待和兴奋啊……那么想揍我？之前有哪里得罪过你吗？」
　　赛台对面，摩拳擦掌正在跃跃欲试的猫娘小姐咧嘴一笑，亮出闪闪发光的猫爪子。
　　「当然，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
　　这句话的后一句应该是 ——【平常时候我可很难找到这种合适的理由跟你干架】……之类来着，看来她也是蓄谋已久了。
　　「哈……好吧好吧。」
　　说实话，薇莉丝的确至今仍不清楚小空的真正实力究竟达到了怎样水准，后者对这方面的话题明显有些含糊其辞，再加上她很少主动出手的缘故，牧师小姐对其能力的印象还停留在【跟空间有关，可以很方便传来传去，一般人打不过她】的程度。
　　其实小空一路打上来的比赛她都有看，但无论哪场都是大同小异，小空虽然不会像薇莉丝这样仗着神器的防御，直接拿身体硬接伤害，但也只需在手上凝聚出一面像盾牌那样的银色圆形光晕，就轻轻松松接下了所有敌人的攻击，并反手制敌。
　　就连四强赛中她的对手，那位达到同寿境，感觉完全不比穆泽弱的超级强者，也没能对那正体不明的光晕造成任何影响，比赛结束得比薇莉丝这边都快不少，早已叫牧师小姐好奇万分。
　　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试一试，反正也是在东元崎国的最后一战了，那就玩的稍微尽兴点吧。
　　抬手轻招，【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已落入黑发少女掌中。
　　「来，不用客气。」
　　「嘿嘿，小心啦！」
　　「比赛 ——开始！！！」
　　「噌！！！！」
　　银光爆闪，刚刚还身处十余米外的猫娘少女仅在 「始 」字落下瞬间，便已突然出现在牧师小姐身前，猫爪拉开绚烂的银色弧线，悍然当头斩下！
　　「光佑！」
　　薇莉丝还没有狂妄到拿肉身去硬接一位底细不明敌人的攻击，光芒涌起，顷刻化作厚重而沉凝的瑰丽屏障，阻挡在那猫爪锋刃前方。
　　「滋滋滋滋滋滋滋……」
　　如同被高速旋转的切割机摩擦一般，【光佑之护】的屏障上瞬间暴起大片金色火花，光芒阵阵不稳定地摇曳晃动着，破裂又再度凝聚，但看起来，终究还是挡住了这一击的攻势。
　　这便是实力上的绝对差距，仅仅小空随意挥出的一爪，威力就已经完全超过了当初上官弘拼尽全力发动的攻击，至少以【羽衣 ·格拉瑞亚】的低伤害免疫特性是绝对顶不住的。
　　换言之，小空的个体综合属性，至少在 lv90水准以上。
　　然而，让薇莉丝惊讶的事还不止于此。
　　见自身攻击被挡在了外面，猫娘小姐不慌不忙，身在空中，却朝着黑发少女咧嘴一笑。
　　「嘿，这招我早就已经见过了！」
　　话音刚落，猫爪之上的光芒突然一阵虚幻。
　　那一直以来近乎百试不爽的金色屏障，竟然如同被划开的水波纹路一般，与之瞬间交错而过，被突入内部！
　　「尝尝我的怒火吧你这混蛋！！！」

第二百二十六章：俗话说、打是情骂是爱
　　「？！」
　　虽然【光佑之护】只是个 6阶魔法，薇莉丝并未指望它真能一直挡住作为前神明的小空攻击，但也的确没想到防御会以这种形式被巧妙突破。
　　猝不及防之下，她只能连忙抬起【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横挡于近在咫尺的猫爪之前。
　　光芒闪烁，那利爪再度变得虚幻，但不知为何，这次却没能突破法杖的本体，反而重重撞击在一起，发出 「叮 」的脆响。
　　「啧！」
　　一击不成，小空立刻在不爽的咂嘴声中抽身后退，又看了眼牧师小姐手中因激烈碰撞而泛起淡淡光芒，却依旧分毫未损的修长圣杖，随口吐槽道。
　　「你这武器果然很不一般啊，刚刚那可不是光靠坚硬就能做到的事。」
　　「你才是真的让我吓了一跳呢……」
　　最初的惊讶之后，眼界丰富的薇莉丝小姐也已经反应过来了。
　　小空的能力的确和【空间】有关，但她自己也承认过，并不是纯粹的那种力量，之前薇莉丝一直好奇那究竟是什么，但始终不得而知，而经过刚刚的交手，她倒隐约有些明白了。
　　如果要用某个形容词来描述，牧师小姐倾向于称之为【穿行】或【跳跃】。
　　准确而言，是打开空间，从一个【点】抵达另一个【点】的力量。
　　撕裂空间连通亚空间，又或者在世界内部穿梭转移，本质上其实都是【穿行】这一概念的某种表现形式，其中区别无非就只在于穿行之物和方向的不同罢了。
　　而刚刚小空突然穿过【光佑之护】，直接向内部发起攻击的手段，则更加显著地表现出了这点。
　　虽然薇莉丝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她没能穿过【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的防御，但那对于现在而言并不关键。
　　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薇莉丝也不好对双方的秘密多做评价，便只是再度举起法杖，冲猫娘小姐笑了笑。
　　「看来该轮到我了，咱们这算是回合制吗？」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在神器辅助下，十余柄长约数米的璀璨光之长矛几乎瞬间，便同时在黑发少女身后汇聚，向着刚刚退至远处的猫娘迸射而去！
　　「哼，这种软绵绵的攻击可威胁不到我啊！」
　　小空猫爪一抬，银色光幕便瞬间自其身前浮现而出，原本只是虚悬于小臂的范围径直膨胀至数米长宽，化作来者不拒的虚空巨口，轻轻松松便将所有光矛吞噬殆尽，又再度消失。
　　嗯……果然没错。
　　看见这一幕，本就只是抱着试探心思的薇莉丝顿时暗自了然。
　　看来这种防御的本质原理，就是联通两地，把敌人的攻击直接传导至其他不相干的地方，所以理论来说无论什么形态的招数都没法对其造成丝毫伤害，某种意义上称之 「绝对防御 」也不为过，的确非常赖皮。
　　但，并非无法破解呢。
　　热身也差不多结束了，那就开始吧，毕竟答应过要打得热闹点呢……
　　黑发少女张开双臂，合眸，喃喃轻语。
　　「我说，要有光。」
　　光芒汇聚，金色之影扬起圣洁而灿烂的羽翼，将长枪握于掌心，激起看台之上的大片惊呼！
　　「这，这又是什么东西？好帅！说起来，白虹不是武者吗？这场战斗的风格怎么感觉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啊？」
　　「你问我我问谁？不过感觉像是传说中法身之类的东西呢，有一说一的确真帅啊，这样的白虹小姐我也可以！」
　　意料之中，光之化身的出现第一时间就将场内气氛推向了又一个巅峰，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游戏里的高阶魔法在古灵域不会带来信息污染，但这正好方便了薇莉丝施展能力。
　　没有被观众席上嘈杂的声音干扰，展开高阶圣光魔法的牧师少女已经完全沉静心神，古井无波。
　　战斗就是战斗，哪怕面对小空，哪怕只是这样的切磋之战，她也不会有丝毫大意和轻视。
　　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板一眼用纯粹的魔法来应对强敌了呢，总感觉有些怀念……
　　在光之化身的簇拥中，再度少女睁开银蓝色美眸，面露笑意，纯洁的白色羽翼自其身后绽放开来，又抬手轻敲响指。
　　「第三乐章 ·圣者之心。」
　　无数背生双翼，手持乐器的虚幻光影升空而起，嘹亮圣歌之声在大会场中轰然奏鸣开来，那恢宏而壮阔的曲调，仿佛在天地间化作道道肉眼可见的金色音符，环绕着赛台中央旋转升空，将二女笼罩其中。
　　无论小空或薇莉丝本人，都拥有远超普通人的强大力量，她们一旦动起真格来，哪怕只是不带着杀意的纯粹对攻，那余波也绝非普通人和周遭建筑能够承受，即便有那种强度尚可的隔离结界也是一样。
　　而【神圣乐章】第三篇 ·圣者之心这个特殊的场地魔法，在游戏中便是专为比赛和切磋所使用，它不仅能通过音乐营造出足够的氛围，代表仁慈的【圣者之心】还会将战斗余波完全收束在固定范围内，能够溢散出去的便仅有光影和声音了。
　　如此，她们完全能在里面放手打上一场，满足某圣君陛下要求的同时，也不必担心误伤到观众引起恐慌。
　　白翼轻震，少女在更加高挑且优美的金色圣灵保护中缓缓升空，她对面的猫娘小姐也一步步脚踏虚空，齐行而上。
　　「你的好胜心是不是太强了点啊，真的没问题吗？」
　　「嘿，可别小看我啊……」
　　银光缭绕，小空背后竟然也缓缓浮现出某种巨大的虚幻身影，虽看不清形貌，但那九根飘荡开来的绚丽长尾却依旧格外引人注目。
　　不知何时，她的竖瞳已被璀璨银芒填满，露出战意盎然的笑容。
　　「来吧！让你见识见识我真正的本领！」
　　……
　　「呜呜，输了……」
　　趴在桌上，小空小姐生无可恋地仰望着碧蓝色天空，旁边慵懒蜷缩着的白猫妙妙则在安静舔舐着毛发，一副岁月静好的光景。
　　但那是已经重复了一百二十六次的相同字眼。
　　直至此刻，就坐在猫娘少女不远处桌前的黑发少女终于按耐不住，将脑袋从正在阅读的档案中抬起，满脸无奈。
　　「不至于吧……你真要那么想赢的话，直接让我放水不就好了？反正是虚名而已，以咱们的关系谁赢也都差不多来着……」
　　「让个屁。」
　　猫娘小姐直接一个面无表情的骂。
　　「知道咱在这种状态想积攒点能自由使用的神力有多不容易吗，本来偷偷准备了很久，还想趁着这个机会报下一箭之仇，结果你丫也给我藏是吧？卑鄙！卑鄙至极！
　　「我也没藏啊……这不是没遇到过厉害的对手嘛，小空你已经算是最强的了……」
　　「我呸！不要脸！扮猪吃老虎！」
　　被再度狠狠鄙视的薇莉丝小姐顿时哭笑不得，只能摇了摇头，又看了眼另一边同样正专注阅读着档案，完全没有理会她们意思的某位银发少女，才悄 **凑到猫娘小姐身边，顺便推开挡在二者中间正美滋滋舔毛的妙妙，带起后者一声不满喵叫。
　　「话说……之前怎么对我敌意那么大啊，一箭之仇到底是啥？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吗？」
　　「！」
　　不知为何，听见这番好奇询问后，本正生着闷气的猫娘小姐却突然微微一僵，低头瞥了眼搭在桌上的手臂，又赶忙不着痕迹偏过头去，俏脸微红。
　　「我，我哪有说过那种话！你听错了啦！」
　　「哈？」

第二百二十七章：命运的转折点
　　被矢口否认又遭到冷落的薇莉丝小姐虽然一脸问号，却也只能重新坐回桌边，捧起那本今天刚从穆泽手中拿到的厚厚档案，与似乎正悄悄按耐嘴角笑意的痕小姐对视一眼，无奈地摊摊手，便继续翻看起来。
　　她与小空的那场 「巅峰对决 」 ，自然是以牧师小姐的胜利告终。
　　就算双方只是打着玩玩，都不会动用真正的杀招，但小空现在本就非完全状态，受到的各种制约更远远多于薇莉丝，正儿八经地正面对轰，她的后力是肯定不如牧师小姐的。
　　这场惊世之战，可以说给整个兴元城乃至更远区域都带来了巨大轰动，薇莉丝和小空故意把战斗场面搞得花里胡哨又壮观无比，那宏伟异象到了后面，甚至冲出大会场的露天平台，直接升上城市半空，卷起风暴与云浪，据说方圆百里之内都能清晰看见。
　【有仙人出现在四圣选仙大典之中】的消息在官方刻意推动下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不仅完全掩盖了之前的那些负面信息，薇莉丝和空，或者说【白虹】与【银猫】之名也正在以惊人速度自整个古灵域大地吹荡开来，为越来越多人所知。
　　绝大部分普通人并不清楚【仙隐境】的概念，对他们而言，足够强大，强大到超凡脱俗，超乎想象的存在便是仙，而小空与薇莉丝那已经远超以往大比任何一场战斗的对拼，正恰恰满足了这样的条件。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光就这一场崎国总决赛造成的声势和影响而言，已经可以算举办得非常成功了。
　　如此，东元圣君上官秋月自然也不会吝啬他曾经许诺的好处。
　　崎国总决赛的前三名，可以从圣宗联盟藏宝库中随便挑选各自中意的宝物带走，其中冠军可选三样，亚军是两样，季军则只有一次机会。
　　白天比赛刚结束，薇莉丝和小空在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欢呼声中回到休息区时，穆泽就已经亲自为她们送来了这本详细记录着藏宝库名录的档案。
　　「这样说来……圣宗联盟还真蛮富裕的呢。」
　　这份厚厚档案上记载着至少上百件各式各样的奇特异宝，每一件都花了足足数页文字描述其来历，作用和各方面优缺点。
　　虽然古灵域这边的道具等级与【幻世】或原初之地都有所差异，不能完全代用进去，但按照上面描述的效果来看，藏宝库里的收藏至少也相当于是紫色珍品级别以上的装备了，而且档次都不低。
　　薇莉丝将视线转向已经研读档案很久的某位灵女殿下。
　　「痕，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这些宝物虽然看起来都还不错，但对薇莉丝而言作用还是相对有限了点，搞点看起来有意思的玩玩倒还勉强，真要说的话，倒也没什么非拿不可的东西，如果小空和痕有需求，让她们先选就是了。
　　薇莉丝真正在意的，其实是东元圣君说的那份专为其准备之礼，既然他觉得牧师小姐跟灵狐巫女有关，那其口中 「一定会让你满意 」的礼物，很可能也是与明曦相关之物。
　　这种直觉……非常强烈。
　　这份礼物据说也会在明天挑选冠军奖励时，一并由对方奉上，至于其他，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合上手中已经翻到末尾的厚重档案，银发少女摇了摇头。
　　「圣宗联盟这次的确下了血本，看来是想要尽可能笼络你们……我没什么需要的东西，这些宝物中比较有用的部分也已经标记出来，你们自己看着选吧，明日我还要参加文比决赛，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薇莉丝回应，灵女殿下突然起身推门而去，自顾自走向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
　　与趴在床上的猫娘小姐对视一眼，薇莉丝再度满头问号。
　　「她这又是怎么了？生啥闷气呢？」
　　「我哪知道。」
　　牧师小姐银蓝色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
　　「喂喂，该不会……是那个来了吧？听说每月总有几天，就算是灵女，背景稍微神秘了点，但姑且也算女孩子嘛，感觉完全有可能欸 ~」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薇莉丝这具神族的身体是不存在那种生理活动的，所以她并没有体验过那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不过以前莉莉娅来这个时，脾气也总会不太好……
　　「不会吧……」
　　「砰！」
　　猫娘小姐刚眨巴眨巴眼睛打算说些什么，隔壁房间却突然传来一声像是重物敲在墙上的巨响，把正津津有味讨论着特殊情况的某无良二女吓得浑身一颤，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之后，便也不敢再瞎猜什么了。
　　但因为尊重隐私，而并未探寻房对面情况的薇莉丝并不清楚，另一边发出警告的银发少女并未生气，只是露出带着几分落寞和无奈的苦涩笑意，低头看了眼自己在用力锤击墙壁前，就已经隐隐有些虚幻的手掌……
　　轻叹一声，便再无言语。
　　……
　　四圣元历 1000年 7月 1日，自百万参赛者中筛选出来，代表着东元崎国最为杰出精锐的三百余人，在足足五万精锐五麟军与东元卫混合部队保护下，出兴元城，向着举办四国总决赛的西元灵国某地进发。
　　东元崎国，西元灵国，南元圣国，北元宇国，从这统治着古灵域的四大国度中选出的绝对精锐，将会在由灵隐仙岛亲自指定的决赛地点会师，并在那里展开最后的角逐，竞争出能够登上仙岛的总计 100个名额。
　　至少明面上说法是这样的。
　　但也有某些敏锐之人已经注意到了，这次四国派遣保护参赛选手的 「仪仗队 」 ，比往届任何一次都更多，更精锐。
　　「转了一大圈，现在又要回去最开始的地方了呢。」
　　轻轻抚摸着搭在膝上，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古朴木琴，端坐在豪华马车中的黑发少女不无感慨。
　　「也不算开始的地方吧，镜谷你不是没去过么，虽然离苍云山的确很近就是了……」
　　听着身旁猫娘小姐的吐槽，薇莉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在那边见到灵枫她们，本来还说好要在灵国京都碰面来着，结果一晃眼都到四国总决赛了啊。」
　　错过这次机会的话，下回再想见面或许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作为拥有特殊身份的人，薇莉丝了解的情报自然比普通参赛选手多得多，这场特殊的 「四国总决赛 」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为什么古灵域四国要派出那么多的军队共同前往镜谷，真只是为了向世人彰显自身实力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这是一场战争，即将到来，必将到来，关乎着古灵域存亡的生死之战，从这片战场上存活下来并夺取胜利的人将成为英雄，但更多人却会就此死去。
　　四圣元历 1000年 7月 26日，这就是灵隐仙岛预告将要降临世间的日子。
　　届时，一切都会画上最终的句号。

第二百二十八章：开赛前夕
　　镜谷。
　　古灵域有十大凶险绝地，其中一些内部毒瘴生横生，暗沼遍地，稍有不慎便会夺人性命，也有一些居住着格外凶暴诡异的怪诞生物，又或是宛若怪谈般令世人畏之如虎。
　　寻常之人凡入十大凶险绝地，几乎便是有进难出，必死无疑，却唯有一者例外。
　　那便是这【镜谷】。
　　镜谷中的凶险并不会直接要人性命，且存在着类似于 「概率触发 」的机制，或者更进一步，即使真的有人失踪于镜谷之中，也无法被证明已死，至少他们的尸体始终没有得到发现。
　　所以，镜谷也被称作【迷踪之谷】，【吞噬之谷】。
　　而【四圣选仙大典】最后一场四国总决赛的地点，恰恰是被选在了这镜谷之中。
　　大约半月左右时间的快速行军后，代表东元崎国的足足五万余大队人马穿越国境，抵达了镜谷周边。
　　仙岛降临和总决赛开赛的时间是固定且不容更改的，崎国大军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其他三国主力也已经先后赶到，汇聚成了泱泱二十万余万大军和上千名精英参赛者，在镜谷附近区域开始扎营。
　　这批人，几乎也可以说是古灵域目前能拿出手的最精锐部分力量了。
　　接下来，便是等待最为关键的那批人登场。
　　「白虹小姐，墨宗主请各位前往总帐一叙。」
　　「哦，晓得了。」
　　见传令兵火急火燎地带来了消息，刚下马车，还在野外观察周围地势的薇莉丝小姐向身边伙伴打招呼的同时，又随口问起。
　　「知道是什么事吗？」
　　偷偷打量了眼前被传是灵狐亲授，人世隐仙的黑发少女一眼，年轻的传令兵毕恭毕敬道。
　　「卑职不知，但墨宗主吩咐过，请各位务必尽快前往。」
　　「嗯……好，你回去吧，我们立刻动身。」
　　「是！」
　　士兵快步而去，小空与痕等人也正好来到她身边。
　　「怎么了薇莉丝？」
　　「应该是灵隐仙岛的人到了，走吧……看来他们也很着急呢。」
　　东元圣君地位尊崇，又关乎着一国京都的稳定，自然不可能亲自率军远赴他国，因此这次崎国方面负责领军的是墨宗宗主墨自清，和另外两位五元宗宗主，那位黑麟军总将温正阳也随军而来，负责麾下部分军队的指挥调度。
　　如此阵容，已经可以算是非常豪华了。
　　通过层层把守，走进那格外宽阔大帐的时候，里面早已经等了很多人，那五元宗宗主和少数几名崎国赛区八强选手薇莉丝都认识，但更多人却依旧眼生。
　　从发色和各自坐人的区域分布来看，四国官方代表应该都已齐至，剩下那些要么是各自国家赛区的强者，要么便是负责领军的高层了，加起来估计得有接近上百人。
　　牧师小姐眼神一扫，便在人群中看见了不少眼熟之人，比如包括明怜云在内，坐于大帐主位几名以白纱掩面的狐耳青年男女，又或是灵国区域内那位许久未见的灰发少女和她家护卫。
　　灵枫倒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明明已经看见了薇莉丝，却没有立刻向她打招呼，只是按下白儿刚准备抬起的手，以眼神笑着与她们微微示意。
　　明白对方的意思，薇莉丝也索性就装作没看见，直接走向了崎国代表所在的区域。
　　会议看起来像是还没有正式开始，原本大家都只是窃窃私语，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讨论着什么，可牧师小姐等人的进入却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尤其许多强者的眼神立刻就变得锐利起来。
　　「就是她吗？」
　　「黑发白袍，身材娇小，没错，你看她身边那位银发少女，应该就是据说失踪已久的灵国灵女，还有【银猫】也在，这人一定就是【白虹】了。」
　　「好家伙，人不可貌相啊……」
　　「这平板小丫头能是仙人？哪里搞错了吧，俺怎么觉得一根手指就能把她放倒呢？」
　　「哎吹，继续吹，都这个境界了还在以貌取人呢，不知道强者到了上四境之后就能永葆青春与天地同寿吗？我看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放倒还差不多吧？」
　　没有在意那些对她们议论纷纷的各国人士，薇莉丝只是带人径直来到墨自清等崎国高层身边坐下，顺便颔首打了个招呼。
　　「稍微来迟了点，不好意思啊。」
　　「哪里，薇小……咳！各位来得正是时候，会议刚准备开始呢。」
　　在牧师小姐像是要杀人一样的目光中，墨老爷子识趣地停止了在公共场合传播 「薇小姐 」这一称呼，又尴尬轻笑几声，以眼神示意向那几位头顶生有狐耳的大人物。
　　这次四国总决赛虽然在镜谷举办，但具体规则和形式都是并未提前公布的，虽然有些人对此感到了疑惑，但仙岛行事本就难以捉摸，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现在，应该就是作为真正主办方的灵隐仙岛，正式向四国选手宣布大赛规则的时候了。
　　在坐这几名灵隐，应该就是在各国担任仙使一职的族人，不过数量比预计还多了几人，恐怕是这次灵隐仙岛派往下界的所有人手了。
　　换言之，仙岛已经把手头力量全部集中到了镜谷附近，显然非常重视这边。
　　又稍等一会，渐渐再无人进出大帐之后，坐于主位，似乎是仙岛代表，且唯一没有以白纱掩面的某位狐耳少女便自然站起，向四国代表们微微行了一礼。
　　在众人连忙纷纷回礼中，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响彻帐内。
　　「各位，第三十二届四圣选仙大典总决赛将在明日正式召开，我们确认了四国送来的人员名册共计 1220人，其中武比参与者 864人，已全数抵达镜谷。」
　　「总决赛仅有一场，分多阶段展开，完成仙岛要求的各类目标后，我们会根据最终结果来进行综合评判优胜。」
　　「文比总决赛由于门次众多，仙岛会在武比结束后另择场地逐门考核。」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颔首。
　　四圣选仙大典总决赛的形式向来都是先武后文，且由于参与人数上的差距，武比登岛者的名额也较文比要多上不少，如果细分入小科，像薇莉丝曾经报名的那个【地相灵脉】，整个古灵域大概也只有一两人能够最终出线吧。
　　虽然不至于说什么重武 **，但肯定也要先照顾人多的那边，仙岛这般安排倒在意料之中。
　　但仙使小姐随即话锋一转。
　　「此外，武比期间可能会出现一些危险，请各位没有战斗能力的文比选手留在营地内部，不要随意外出走动，等候仙岛另行通知。」
　　危险？没参赛的人会有什么危险？
　　部分不清楚此次大赛真相的强者微微一愣，不过还没等他们开口询问，狐耳少女便已将话题向下延续。
　　「下面，我讲一讲举办在镜谷中的总决赛具体规则。」
　　听仙使小姐提到重点，强者们精神一振，顿时竖起了耳朵，不再关注那些细枝末节。
　　少女抬手轻挥，在众人抑制不住的惊呼声中，便有一幅完全由光影凝聚而成的虚幻地图自身前浮现而出，就连坐在侧面的薇莉丝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是……【幻世】里的地图功能？
　　不露声色地观察一会，牧师小姐便彻底确定了这点。
　　古灵域中人可能看不懂这新鲜玩意，但作为资深玩家，游戏里的地图薇莉丝曾经可是天天使用，对其每个细节都格外了解，虽然现在已经无法调出那个界面，但这绝对就是【地图】。
　　甚至那种虚幻投影屏的形态，也跟她现在还能召出的【面板】分外酷似，只不过薇莉丝的只有使用者自己能看见，前者却浮现在了所有人眼中。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吗……
　　从作为西元灵女的痕拿出那些游戏道具，之前又表现出与灵隐仙岛可能存在的千丝万缕联系时，薇莉丝便隐约猜到这三者间可能互有关联了。
　　她悄悄偏头，看了眼就坐在身畔，依旧面无表情的银发少女。
　　总觉得……她最近有些怪怪的，是自己多心了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明牌、生存之战
　　狐耳少女的讲解并不算冗杂，但也认真说清了整个总决赛的全部细节。
　　这整场 「比赛 」的前半段，都可以说都是围绕着镜谷之中的独特环境和机制来运作的。
　　镜谷之名，来源其内密布于各个角落，几乎任何地方都能找到的无数银色晶体，这些晶体极其坚韧，据说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从地下直接生长而出，高者可以达到数米开外，最袖珍的也有六七岁孩童体型大小，是镜谷一切谜团的核心。
　　没人知道这些水晶是如何出现的，但它们在坚不可摧的同时，还会如明镜般倒映出周围一切，被其环绕之时宛若置身于无数镜面中央，奇异之极。
　　而镜谷会致人失踪的原因，便来自于这些 「镜子 」 。
　　据说，这些能够无时无刻倒映出周遭万物的水晶中，其实有少部分混入了瑕疵，它们看起来与正常的 「镜 」毫无区别，但却会在倒映出人像的同时，带来诡谲莫测的异变。
　　这种类型的水晶被称作 「伪镜 」 ，它们映出的影像看似只是倒影，实际上却是生物体内灵魂的姿态，只看表面几乎难以区分。
　　而如果一个人在 「伪镜 」旁停留过久，他便会在后者的影响下出现各种各样奇怪的现象，比如突然陷入疯癫，又或者口吐白沫昏倒在地，更有甚者还会被吸入镜中消失不见。
　　这就是【镜谷】会致人失踪的原因所在。
　　「伪镜的力量其实并非无法抵挡，越是修为深厚，灵魂坚韧的强者就越不容易被影响，所以你们需要在镜谷中主动寻找那些发生变异的伪镜，用仙岛给予的方法将其进行修复，越多越好，这是比赛结束后统计排位的重要根据之一。」
　　听着狐耳少女的说明，南元圣国一位强者忍不住沉声问道。
　　「仙使殿下，入镜谷这没什么，但我们要如何才能找到那些有别于普通晶石的伪镜呢？难道就只靠肉眼来观察每尊镜面上形象的细微差异？一两次倒也罢了，如果要不断找下去的话，实在是难度过高了一些吧？」
　　「嗯，这点请不必担心，仙岛届时会给予物品辅助各位，那能够有效缩小寻找范围。」
　　「这样吗……如此便好。」
　　既然仙岛使者都这样明确表示了，虽然没有详细解释具体是什么物品，又如何辅助，但那位强者还是很快颔首表示了解，便重新坐了回去。
　　灵隐仙岛在世人，哪怕这些顶尖强者眼中，也是近乎于盲目信任的崇高地位，既然他们说了能办到，那就一定能办到。
　　又环顾了一圈整座大帐，仙使小姐继续道。
　　「另外，还有几点注意事项需要预先说明，本次比赛虽然存在竞争机制，但严禁选手间互相争斗，伤害，取先来后到原则。」
　　「修复伪镜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后半阶段比赛更是需要面对强大劲敌，我们不希望各位把精力浪费在无谓内斗上。」
　　「你们也不用担心会因此被其他人抢走目标，落于人后，修复伪镜的数量只是考察最终结果的标准之一。」
　　「如果各位有那份自信和实力，也可以选择在前半阶段结束后前往镜谷更深处，我会在那里指引各位进行后续赛程，不仅能获得额外的考核绩效，仙岛还会在事后视情况发放额外奖励。」
　　「当然……我再强调一次，后半阶段是具备危险性的，而且程度不低，所以要如何选择，还是看各位自行决定，量力而为。」
　　此言一出，帐中顿时安静下来。
　　在场之人除了古灵域四国的高层，便是那些实力高深，底蕴深厚的顶尖强者，哪怕不明真相，也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 「流言蜚语 」 。
　　那位曾经在四强赛上被薇莉丝击败，于【古灵域百强榜】中排行第五的明霞境大宗师沉吟片刻，环顾四周，朝狐耳少女拱手道。
　　「有些事，不必老夫开口大家也应心知肚明，而今决赛召开在即，遮遮掩掩也已无意义，还望仙使明示，您所说的危险……」
　　「嗯……是妖邪，具备实体的大妖邪，各位，这并不仅仅只是一场比赛。」
　　坐在稍后方，始终未曾说话过的明怜云突然开口，代替略显犹豫的狐耳少女说出了真相，引起场中一阵倒吸凉气之声。
　　「一千年过去，那些恐怖的东西又要开始作乱了吗？」
　　「难怪仙岛会突然选在这种时候降临，妖邪之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啊。」
　　「难道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那则预言……」
　　「能，能不能现在退赛啊……」
　　「都肃静！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姓柳名容，有着【游尊】之名的五百余岁大宗师一声怒吼，积威深厚的他立刻便镇住了全场局势，又向面露惊慌的众人大喝。
　　「尔等也算是一域精英，千挑万选出来的顶尖强者，就算妖邪狡诈残暴，凶名赫赫，难道只是一个名字就能把你们吓成这样吗？！难道不知道妖邪乃生灵共敌，古灵域虽大，若真势成决堤，你们又能逃去哪里！！！」
　　「这……」
　　喝止议论，令在场许多强者面露惭愧之后，游尊才转头看向坐于中央的几位灵隐仙使，再度拱手示意，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沉声道。
　　「实不相瞒，老夫数年前曾应苍云山桃花圣尊之邀，与一众尊圣前往混沌大秘境共同协助镇压暴动的【混沌之兽】饕餮，当时她便告诉我等，短则三年，至多十年之内，古灵域必将爆发一场堪比千年前妖邪之乱的巨大危机，混沌之兽异动，即是这场灾难的预兆。」
　　「众所周知，桃花圣尊地位尊崇，实力高深莫测，虽然并未被列于【古灵域百强】之中，实际却远非吾所能及也，得到她的警告后，老夫深以为然，便停止潜修，密切关注着外界情况。」
　　「果然，半年多前，仙岛突然宣布将要举办新一届四圣选仙大典，当时老夫便意识到了怪异，不敢怠慢，方号召弟子们纷纷前来参会支持，如今看来，当初圣尊之言果然应验了。」
　　已经反应过来的那位仙使代表微微颔首。
　　游尊这番话看似有些莫名其妙，实际上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告知众人此事的重要性，公开表示支持的同时，将所有人绑在同一艘名为古灵域的战舰之上，免得有些强者会因为畏惧妖邪悄悄打退堂鼓，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了。
　　「这场比赛的确关系甚大，妖邪来势汹汹，我们也不否认仙岛想要借助各位力量的意思，但【四圣选仙大典】规则一直在此，参与全凭自愿，如果各位有谁不愿意深入镜谷涉险，也可以留下协助四国大军防守，或干脆离开此地另谋他路，仙岛绝不会在事后计较。」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西元灵国阵营中某坐于主位的灰发少女主动开口道。
　　「妖邪是此世共敌，古灵域也当由我们亲自来守护，仙岛飘渺人世之外，值此关键时刻愿意伸出援手已是万分感激，又何谈借助二字？」
　　「我灵枫，代表全体同僚鼎力支持，这是我们整个西元灵国的态度，绝不会有任何一人临阵脱逃！」
　　老于世故的墨自清恰到好处帮腔道。
　　「崎国从古至今，就从未惧怕过任何外敌，这也是我们圣君陛下的意思。」
　　话音刚落，南元圣国与北元宇国中各自的领头者亦立刻响应。
　　「不错，千年前就被先辈击退过一次的手下败将，有何惧哉？！」
　　「呵呵，在下可不想放弃这难得的仙岛求圣机缘啊，这点胆量都没有的家伙，还是老老实实回家种地去吧。」
　　「对！怕个毛，我要参加！」
　　「我也参加！！」
　　被激发勇气并明悉厉害的众人纷纷大声应和，几位仙使互相对视一眼，略显凝重的脸上也终于露出几分轻快笑意。
　　「那就……仰仗各位了。」

第二百三十章：镜中无我
　　翌日，已经准备万全的数百人队伍，开始有序向着镜谷之内出发，而那些来自古灵域四国的精锐大军则在外界构筑起了全方位牢固防御，警惕着任何可能前来捣乱的敌人。
　　妖邪究竟在古灵域中隐藏了多少力量，接下来又将发生怎样的未知变化，这点其实没有人能百分百拿准，但一切发展的核心，都必然会围绕着这片地区展开。
　　根据灵隐仙岛提供的消息，如果把笼罩整个古灵域的空间封锁看成一座大阵，那么这镜谷，就是其阵眼所在。
　　所有的节点都在围绕着阵眼运转，共同构建出这座阻隔了【毁灭】侵蚀的世界级法阵。
　　这里是重中之重，所承受压力与蕴藏的秘密自然也最多，在如今阴阳轮转，大阵之力被削弱到极限低谷的时候，自然会出现随之而来的诸多问题。
　　「滴滴……滴滴……」
　　听着手中那指南针状仪表不断传来的规律声音，薇莉丝小姐环顾向四面八方数之不尽的 「自己 」 ，一时间也不免有些新奇。
　　镜谷正如其所传说的那样，四处都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淡银色晶石，这些晶石形状不完全规则，但整体看起来的确跟落地镜有些近似，走入其间，便仿佛步入了某个多重立体结构的光怪陆离镜面空间，实在是叫人头脑发昏。
　　在这种虚幻与真实混合一体的怪异山谷中，能找到正确的行进路线都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仔细去辨认那些数之不尽的倒影，从中找出存在着微妙不同的【伪镜】。
　　所以，这种时候就要依靠灵隐仙岛提供的辅助道具才行。
　　镜谷很大，约莫有半个正常郡的面积，近千人听起来似乎蛮多，可想要在数日内完成对整片山谷的筛查，仍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因此这些来自古灵域世界各地的顶尖强者们也被尽可能分散开来，采取了撒网式的小队行动。
　　这次总决赛，大概可以算是四圣选仙大典有史以来选手间冲突最少的一场了，虽然大部分人仍不清楚本次行动的具体意义，但能够和平展开竞争，许多本就实力有限的选手还是很高兴的。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仪器上平稳的指示声突兀变得急促起来，薇莉丝精神一振，顿时向左右环顾，又赶忙朝周围分散搜索的其他几人连连挥手。
　　「快来快来！我好像找到了一个！」
　　「哪哪哪？哇，我的仪表也响起来了！这玩意真的有用啊！？」
　　为了尽可能保证安全，每个探索小队都被要求聚集至少 5人以上，能自己凑出队伍当然最好，实在不行，仙岛才会帮忙分配和安排。
　　薇莉丝小姐队伍的人数不多，算上小空和慕容云也才三个，为了凑够人数，她就拉上了混的比较熟的乐巧巧与那位剑客鸿雁小姐，而痕和鱼丹儿作为文比选手，自然便被一起留在了营地内部。
　　虽然痕最近总感觉有些怪怪的，让牧师小姐稍微有点在意，但几次询问，对方都只是表示没问题，她也总不好再多问什么，只能先着手处理眼前之事。
　　众人重新聚集起来，看着各自手中均已经在急促闪烁的表盘，面面相觑。
　　对类似高科技一窍不通的盗贼小姐率先发难。
　　「所以老板，接下来怎么办啊，拿眼睛去瞪吗？」
　　她们都是第一次用这玩意，虽然听说了靠近【伪镜】之后就会有变化，但具体要如何进一步寻找，却依旧搞不明白。
　　「别着急，让我试试。」
　　拿着手中急促闪烁的表盘，牧师小姐尝试向某个方向迈出几步。
　　闪烁的频率几乎没有变化。
　　她重新回到原点，又向来时的方向后退了些距离，那滴滴作响的声音几乎立刻便平缓下去。
　　「唔……」
　　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后，黑发少女最后朝着正前方连续移动了一小段距离。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警报声瞬间大作，几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果然如此，我大概明白这东西的判定原理了……你们看，它叫的越响越快，就表明离目标越近，而反之则代表还距离很远，换言之，这是一个安全距离警报器。」
　　退回众人身边，薇莉丝看了眼前方凸显的大片密集银色水晶，和倒映出来的千姿百态身影，随口解释着。
　　「安全距离警……什么？」
　　见从没听过这种专业术语的乐巧巧纳闷挠了挠头，薇莉丝白了她一眼，只能无奈道。
　　「不用管它叫什么，知道怎么用就行，走吧，都小心一点。」
　　有警报器帮忙大幅缩小了筛选范围，薇莉丝等人很快便找到了那藏匿在十余座水晶中的目标。
　　那是一颗与成年人齐高，整体呈方形的标准银色晶体，随着众人靠近，她们各自的模样也随即在上面清晰映照出来。
　　乍一看的确与其他水晶无异，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面 「镜 」中的影像，与其他水晶倒映出来的画面，的确存在着些许微妙区别。
　　明明镜子里的倒影应该随着本体动作而立刻变化，但这一颗水晶里却有大约 0。5s左右的 「延迟 」 ，混杂在其他毗邻的镜中或许还不那么明显，但如果盯着这一面仔细看，以在场众人的动态视力都可以清晰捕捉到。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更明显的差异。
　　几人带着些微诧异的视线落向了前方某位黑发少女。
　　因为 ——这面【伪镜】里，并没有倒映出任何有关于她的模样，明明在远处时还能看见，可靠近到现在这般距离后，那份身姿却诡异地消失不见了。
　　落在水晶之中的，只剩一片虚无。
　　「这是怎么回事啊？老板你人呢？」
　　「薇小姐，你该不会又偷偷做了某些奇怪的事吧？」
　　「什么意思啊……你这是刻板印象！」
　　当事人小姐瞪了某人一眼，也不无诧异地摇了摇头。
　　的确有点奇怪，因为这玩意照出来的是生物本质，薇莉丝还担心过会不会显现她上一世形象，而如果是因为无法照出神明的灵魂，但小空却也没有成为例外的样子……
　　难道是猫娘小姐暂时没有神格的原因？这样说来，这样有关【存在】的干涉她也无法豁免……但总感觉还是不太对啊？
　　罢了。
　　稀奇古怪的事数之不尽，那对于现在并不关键，薇莉丝想了想，便没有继续纠结这方面原因，直接取出武器，搭在那块比她人还高的巨大水晶表面，发动了【情报侦测】。
　　不管看不看得懂，先来一发总没错。
　　随即，有关此物的讯息便浮现在了牧师小姐眼前。
　【由奥义魔法 ——天地封绝形成的特殊衍生物，是构成大阵核心的三百万基柱之一，蕴含有少量【空间】法则之力，但由于受未知外力侵蚀，存在形态出现了扭曲变化，导致法则之力暴走，成为连接向未知世界的不稳定空间通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在光芒的阴影中
　　连向未知世界的空间通道？
　　嗯……这样说来，的确能从上面感受到一些不稳定的波动呢，只不过非常隐晦内敛，只有靠得很近之后才能发现。
　　梳理着【情报侦测】中不算太多的内容，薇莉丝小姐渐渐有点明白了。
　　那个叫做【天地封绝】的奥义魔法，毫无疑问就是笼罩着古灵域的强大空间封锁正体，这玩意具体是谁施展的姑且不论，但这座镜谷，看来正是因为那个强大奥义的力量才得以形成。
　　这谷内莫名存在的水晶由魔法形成，是为稳定空间封锁而存在，但由于那种未知力量的侵蚀，水晶发生了变异，原本用于锁住空间的力量，反而逆转了过来。
　　有些人无法承受水晶中附带的混乱法则之力，靠近之后才会口吐白沫昏迷甚至发疯，而足够强大的生物，则在其影响下受到随机传送，才会造成那越来越多的诡异事件，令镜谷渐渐成为古灵域十大凶险绝地之一。
　　所以那些失踪的人或许死于传送过程中的空间乱流，又或者真的没死，只是被送到了其他某个未知的世界去？
　　好家伙……搁这 cos异世界暴走大卡车呢？
　　「薇莉丝，你又在发什么呆啊？找到了就赶紧动手吧，这才只是第一个呢。」
　　耳边突然传来小空的提醒声，黑发少女偏过头，看了眼表情依旧平淡，似乎没怎么在意这玩意危险性的猫娘小姐，微微颔首。
　　「也是……把之前灵隐仙岛给的那玩意拿出来试试吧，希望能派上用场。」
　　……
　　正当镜谷之中名为比赛，实则是搜索和修复的前期准备工作如火如荼展开之时，留守在谷外营地中的灵女殿下和鱼丹儿等人，也正做着另外某些事。
　　「应该就是这里了，灵枫小姐！你看放在这可以吗？」
　　一边用深深插入地里的特殊仪器测算着某些数值，身着锦袍的鱼丹儿小姐仔细计算之后，用手拨了拨身下的泥土，便转头向不远处的灰发少女大声示意着。
　　灵枫与某灵女殿下并肩而来，只是简单瞄了几眼她写在纸上的大量草稿，便微微一笑道。
　　「鱼小姐作为通过了层层筛选的灵脉学专家，我自然尊重你的判断，来人，动手吧。」
　　「是！」
　　几名来自灵国的健壮士兵当即上前，抬着一枚巨大而沉重，完全由某种特殊金属打造而成，且表面镌刻着大量神秘纹路的米长硬桩，自鱼丹儿算出的位置一点点锲下，直至其全部没入土壤内部，再也看不见分毫方才停止。
　　同样的硬桩，迄今为止她们已经在镜谷周边埋设至少十枚以上了，但这也不过堪堪达到总工程量的十分之一而已。
　　不只是她们，其他三个方向的国家相关人员也都在设置着类似之物，只不过其用途却鲜有人真正知晓，只知道这是在打造某种法阵的部分基点而已。
　　抬头看了眼天色，视线从鱼丹儿鬓角的湿痕处一扫而过，灵枫小姐稍作沉吟，便挥挥手道。
　　「大家先休息一会吧，半个时辰后继续开工，我们必须要在预定时间到达前将所有工程结束……白儿，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年轻的护卫小姐走上前来，摇了摇头。
　　「没有收到其他三家的信息，目前一切还算平稳，大人，我们是不是有点过于谨慎了？如此强盛军容，它们哪来这么大胆子直接冲击四国联合的主力啊？就算真有厉害大妖，那也是强者的事，普通军队构筑防线到底在提防什么？总不可能凭空冒出一堆妖邪来吧？」
　　灵枫不置可否，也没有过多解释。
　　「潮汐深谷之下的景象你这么快就忘了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妖邪之乱降临前，谁能想到古灵域文明会凭空覆灭？打起精神来，让所有哨卡不得放松警惕，严密监视，保持和其他三方防线的交流，快去。」
　　「好吧……那我现在就去传令。」
　　待到白儿小姐步履匆匆地离开之后，灵枫才又看了眼身旁冷漠到不似真人的银发少女，再度沉吟片刻，挥手屏退了周围所有人，试探着道。
　　「灵女，你还好吗？」
　　停住正在不住测算的笔迹，痕抬头回以她略显平淡的视线，一如既往面无表情。
　　「什么意思？如果是指计划，正在有条不紊推进中。」
　　「不，我说的是你，你的身体……」
　　「……」
　　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银发少女语气中带上了些许难以察觉，大概是名为【不悦】的波动，就像杰出调音师手中的乐章出现的片刻失调，令其心烦意乱。
　　「是谁告诉你的？」
　　理解到这大概是在肯定其先前所言，灵枫小姐带着沉稳与优雅的瞳孔不禁微微收缩。
　　「竟然真的……也对，之前听说你那异于常人的成长速度时我就觉得很奇怪了，世间万物自有规律，违逆了常理的获取怎么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呢……」
　　踌躇着顾虑片刻，灰发少女还是问道。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平静接受那一刻的到来吗？」
　　银眸之中划过一丝带着奇异的光彩，痕挑眉道。
　　「你这是在关心我？你应该明白，如果此事成功，古灵域将不再需要灵女，有没有我对灵国而言已经意义不大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一个人的生命，是能用利益和价值来衡量的东西吗？在你的心里我难道就那么自私，只会从功利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对于灵枫突然拔高音量，甚至引起了不少远处之人注意的愤怒，银发少女只是依旧面色淡然。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只要你还坐在那个位置上，还被世人称作西圣君沅风，所作所为就不可能随心所欲，连自己都无法顺应心意展现出真实的一面，何况对他人？」
　　「这不是一码事，你不要转移话题，灵女，虽然我们的接触多有功利在内，但我的确希望你能够……」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喊我的名字？」
　　「……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只是叫我灵女？」
　　灵枫微微一愣，但银发少女已经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了下去。
　　「陛下，我不否认你是个好人，但你的理性大于感性，在你心中，我作为【痕】的比重也绝对没有【西元灵女】更高，而这个世上会先视我为痕的存在，也就只有她而已……已经够了，这就是我的宿命，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必勉强自己。」
　　「……」
　　端庄优雅的灰发少女沉默了很久，一向温和的娇颜却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半晌，她才收敛了一切神情，再度换上几分无奈。
　　「你真的决定了吗？」
　　「我想，这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完全属于自己的决定，虽然短暂，但已经满足了。」
　　「我能问一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失去那种力量的吗？或者说，开始发生变化？」
　　痕古井无波的脸上难得带起了几分惊讶。
　　「你知道的似乎比我想象中更多，这已经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
　　「会让你知道原因的，这本来就是向你提起此事的目的，所以能让我明白吗？这不带有任何目的性，也并非命令，我只是觉得，即便是隐藏在光芒背后的默默无闻者，也总该有人铭记她的功勋才行……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注视着灵枫不带丝毫恶意的美眸，银发少女沉吟许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四圣选仙大典开始后。」
　　「……和他向我提起此事的时间相差无几呢，你的来历果然很大。」
　　灵枫点了点头，面露些许了然。
　　「走吧，我带你去见见他，你们的话，应该会很能谈得来。」
　　闻言，明明本该手握天机，料算无余的灵女殿下，却歪头露出了几分困惑之色。
　　「谁？」
　　「嗯……独眼神相，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最终最后的牢笼
　　一股股像是气体，又如粘液般流淌着的漆黑色不明物质被从水晶内不断稀出，汇入管状器械尾端的容器之中渐渐沉淀，正操作着它的盗贼小姐脸上表情也变得愈发古怪起来。
　　「哇……感觉好恶心的样子啊，为什么像镜子一样的石头里会有这种东西？」
　　「这应该是某种能量浓缩到一定程度后形成的物质，看来就是它们导致了镜谷里的晶体发生变异，不过这玩意……」
　　薇莉丝再度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
　　乐巧巧如今的样子，就像是在给大型仪器做全面清洁的保洁员，靠着那由灵隐仙岛发放，看起来真的很像吸尘器的玩意，一点点扫过巨大晶体的每个角落，反复如此，将内部那些黑色气雾吸入末端所连的容器里。
　　总感觉……灵隐仙岛这组织的形象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啊，他们不应该是那种玩什么飞剑灵符，法宝丹药的修仙势力吗，究竟是怎么样的脑回路，才会把仪器制作得这么有……科技感？
　　虽然脑子里正在不断展开颅内风暴，但薇莉丝还是有在密切关注着乐巧巧工作的。
　　不是怕她干活不卖力，只不过这种被污染的【伪镜】相当危险，生物与之接触随时可能出现原理不明的异变，牧师小姐之所以不亲自动手，就是想通过乐巧巧这个身体素质相对最弱的家伙，大致判定此物的具体威胁性。
　　没什么目的，只是好奇而已。
　　这座被污染的银色晶体足有一人之高，而灵隐仙岛发放的 「吸尘器 」口又只有两三个巴掌大小，想要将整座【伪镜】的每个角落仔细擦遍，自然得花上相当长一段时间。
　　事实上截止刚刚，乐巧巧已经举着这玩意操作整整半个时辰了。
　　「哈，终于搞定啦！」
　　终于，警报器的滴滴作响之声逐渐平缓下来， 「吸尘器 」也没有再吸出更多的不明黑色气雾，累得半死的盗贼小姐才终于放下手里杆子，瘫在地上像小狗一样呼哧呼哧地吐着舌头。
　　「辛苦了，有什么感觉吗？」
　　正在稍远处观望的几人走上前去，牧师小姐随手给乐巧巧拍了个低阶恢复魔法，后者才勉强停止喘息，在鸿雁搀扶下站起身来。
　　「也没啥特别的感觉吧……就是累，累得要命，感觉跟以前训练耐力时在房梁上倒挂了一整夜似的，浑身都提不起劲，明明我也只是拿着这玩意在石头上扫来扫去而已啊，真邪门。」
　　「提不起劲嘛……」
　　乐巧巧的实力薇莉丝很清楚，【登峰】境虽然在这里算不上多么厉害，甚至基本是垫底，但 lv30多的水准也已经足够飞檐走壁力扛千斤，一口气连跑个十来二十里不带喘气的，怎么可能因为做了这么点事就累得几乎快爬不起来呢？
　　「是这个小东西导致的。」
　　小空弯腰捡起被盗贼小姐随手丢在地上的 「吸尘器 」杆子，用猫爪掂了掂。
　　「【毁灭】因子具有极强的污染性，这个世界常用灵力一旦与之接触就会很快发生变异，所以这件仪器应该是靠吸收生物体能转化为运作能源，本身并不具备任何灵力储备的。」
　　这么一说，牧师小姐也很快明白过来了。
　　「原来如此，难怪需要筛选出足够优秀的强者来做这件事呢……」
　　不仅得抵抗着受污染【伪镜】的侵蚀，还得贡献体能为仪器驱动，这种事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看乐巧巧这疲惫不堪的模样，估计也只是勉强达到门槛标准而已吧。
　　又瞧了眼那已经光滑如新，重新倒映出在场所有人，包括她在内清晰身影的银色水晶，牧师小姐微微颔首。
　　「好了，稍微休息一下，咱们就继续前进吧，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呢。」
　　……
　　留给选手们清扫外围变异水晶的时间只有三天，按照仙岛使者的说法，第三天正午，这场 「比赛 」就将开启下一个阶段。
　　而比赛开始的第一天，已经是四圣元历 1000年的 7月 22号，距离预定中仙岛降临的日子仅有 5天而已了。
　　即使是薇莉丝，也并不完全清楚所谓的下一个阶段究竟指什么，更不晓得灵隐仙岛在幕后究竟准备了多少后手，但从之前明怜云透露的那些情报中，她姑且也能猜出个大概。
　　从四国军队环绕着镜谷驻防的情况来看，接下来大概将会是一场围绕着此谷打响的防御战，来自古灵域的顶尖强者们进入谷中做些什么，而军队的任务便是保证其不受外来因素影响。
　　清扫【伪镜】，大概便是在提前拔除那些可能会在后续爆发的不安定因素。
　　在没有多少比赛氛围的比赛中，三天时间一晃便已过去。
　　不断寻找和修复着病变水晶，或者说这座【天地封绝】大阵基点的同时，薇莉丝等人也在按照计划向镜谷深处逐渐靠近。
　　一路上，牧师小姐等人倒也遇见了不少队伍，但都只是擦肩而过便再度分离，偶尔也会碰上一些已经筋疲力尽，无法继续支撑下去的选手，目送他们面带颓丧地向外围撤退而去。
　　毫无疑问，连前半阶段都无法坚持下来的人，基本便等同于遭到了淘汰。
　　顺带一提，镜谷之中虽然遍布着晶体棱柱，又被称作古灵域十大凶险绝地之一，但其实也并非全然了无生机，事实上这里同样有花有草，有树木与生灵，大型动物的确比较少见，但例如鸟雀山鸡，野兔狸獾之类的小玩意却不难见到。
　　不过……这里虽然人烟稀少，但整座镜谷中却并没有任何妖邪的气息，更看不到半只精怪，似乎地脉的灵力完全被束缚在了下方深处，极少能够传导至地表来，也不知是为什么。
　　虽然在入谷前就携带了充足补给，但想要在野外进行负担沉重工作的同时维持自身状态，自然也需要吃好喝好休息好，如此一来，当初海选赛中野外求生的经验就充分发挥了作用。
　　现在想来，灵隐仙岛果然是故意将海选赛的模式设置成那样吧，不仅东元崎国，恐怕四国都是如此。
　　第三天临近正午时分，也就是 1000年 7月 24日，薇莉丝等人按照计划，顺利抵达了面积仅不到全镜谷十分之一的内谷附近。
　　这里的景象，更是显现出了难以言述的光怪陆离。
　　这是一座谷中之谷。
　　远比外界更加宏伟高大的银色水晶在此拔地而起，如城墙般环绕连接，构筑起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 「镜之谷 」 。
　　笼统而言，有点像是一个巨大的木桶。
　　整座内谷并无出入口，其高足有近百米，表面光滑如镜，再加上这种特殊水晶几乎无法摧毁的特性，如果没有飞行能力的话，恐怕实力再强也不可能进入其中吧。
　　但如果真有人从远处飞上镜谷高空，自天际俯瞰此地，便会发现其实整座山谷包括外谷在内，上方都覆盖着某种看似虚幻，实则将天空完全封锁的隐形结界。
　　换言之，身处镜谷，尤其内谷之中的生物是根本无法飞上天空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大概是一座被层层封锁起来的……坚固牢笼。

第二百三十三章：扑火
　　「难怪之前明明没有军队驻守，某些家伙也没考虑过跑来这里搞事呢，还真是封得无孔可入……」
　　站在内谷之外，牧师小姐用手中法杖试着敲了敲光滑水晶外壁，带起清脆的 「铛铛 」之声，镜中不仅清晰倒映出了她们一行人的模样，在神器敲击之下也没有丝毫动摇的迹象，可想而知其坚韧程度。
　　作为奥义魔法的核心，这绝不是靠普通手段能够突破的壁垒。
　　而里面封锁的东西，镜谷存在的意义，仙岛将强者们召集来此的原因……也几乎已经昭然若揭了。
　　「时间差不多了呢。」
　　没有过多关注这座坚不可摧的水晶壁垒，薇莉丝只是将视线环顾四周。
　　越来越多的人正自四面八方向此处汇聚而来。
　　这都是真正站在古灵域世界顶尖层次的强者，而很显然，虽然知晓了此行的风险，但大部分有资格竞争之人依旧不愿放弃前往灵隐仙岛的那份机会。
　　他们之中或许也有很多像那位【游尊】一样，是心系苍生，为了家园和世界安危才挺身而出的高洁人士，但无论怎样，如果没有足够利益，荣誉的吸引，能有勇气来到这 「下一阶段 」现场的人想必也会减少大半吧。
　　这大概就是灵隐仙岛一定要通过【四圣选仙大典】这种正规形式，召集天下强者的原因了。
　　或许是为了抢在仙岛降临之前开始，后半阶段行动的开启时间规定得非常严格，如果无法在今日正午前按时抵达，本身也就等同于放弃了继续下去的资格。
　　因此，人员汇聚的速度非常之快，很多强者甚至提早就来到附近等待，放弃了部分清理【伪镜】的功绩点。
　　薇莉丝看到了很多人，有一些她认识或眼熟，但更多只是陌生。
　　来自惊神宗的诸位弟子，那位古灵域百强中排名第五的游尊柳容，包括风起剑客程风起在内，之前野外求生海选赛最后被她打劫的几个倒霉蛋，甚至那个叫玄门道人的老家伙，和曾经在开天门遗址中与牧师小姐等人竞争过的许多强者也都来了。
　　他们汇聚在最终之地的门外，那身影如同一座座守护的墙，有的仿徨，有的坚定，但他们的确来了。
　　无论是为了利益，名望或守护家园的意志，至少他们没有在危机与强敌面前退缩，仅仅这份勇气便足以令人正视其身。
　　牧师小姐暗自颔首。
　　果然，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会有为其存续勇敢挺身而出的生灵呢。
　　这样的世界，不该被毁灭。
　　突然，一道霞光自天空划落，薇莉丝曾经在会议上见到过的，那位并未蒙面的美丽灵隐少女飘然而至，出现在众人前方的内谷壁外，但明怜云等其他几位仙使却是不知所踪。
　　她环顾着分成一支支小队的三百余名最后参赛者，面色郑重地微微鞠躬。
　　「首先，很感谢各位愿意冒着危险来到这里，情况想必大家也已经有所了解，我再不过多阐述，后半阶段决赛马上就会开始，但在此之前，还请各位先将用于清理【伪镜】的道具交由我保管。」
　　早已有所预料的薇莉丝朝乐巧巧使了个眼色，盗贼小姐便点点头，第一个走上前去，将她带着的，那已经装满了从十几块变异晶体内收集而来黑色气雾的 「吸尘器 」 ，交还给狐耳少女。
　　这是仙岛许诺中计算选手功绩点的一种途径，和收集到的黑色气雾数量成正比，但也只有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看明白，那似液非气的黑色之物究竟是什么。
　　高浓度的【毁灭力】，或者叫阴气，被法则污染后的灵力。
　　但【伪镜】里，究竟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呢？
　　快速记录过每支队伍的收集量，并将那些 「吸尘器 」逐个收入随身携带的某种空间后，狐耳少女似乎确认了一眼面前某些外人无法看见的东西，又再度仰望向阳光正值明媚的天空……
　　深吸口气。
　　「那么，请大家后退三丈，按队伍分散开来。」
　　众人面色凝重地依言照做，仙使小姐则自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枚狐型令牌，转身。
　　她的动作很慢，仿佛带着千钧重担与压迫，又像是在朝着某个不知名的存在虔诚祈祷，最终，只是将那枚令牌用力贴按在了近在咫尺的银色壁垒上，又割开手臂，将殷红热血抛洒其上。
　　威严娇喝！
　　「终末之时已至，以灵隐之名，天地封绝大阵，开！！！」
　　「嗡！！！！！！」
　　那材质不明的令牌吸去灵隐之血，如融化般瞬间没入镜壁之中，随即，仿佛来自亘古洪荒，象征着世间至理的澎湃气浪宛若惊涛般自内谷呼啸而出，又化作银色极光直冲天际，化作虚影！
　　那竟是一只恢弘伟岸，又华丽绝美的九尾之狐！
　　镜谷之上虚幻的封锁在此刻荡然无存，那极光在虚影环绕下冲破天空与云海，如牵引一般，古灵域广袤大地之上又接连升起一道道璀璨光芒。
　　其数共二十有四，四方各以其一为核，化作略逊于九尾之狐，却依旧震撼天地的二十四道巍峨虚影！
　　西之麒麟，在内海之下昂首。
　　东之白泽，自群山深处咆哮。
　　南之玄鸟，于浩渺山巅振翼。
　　北之貔貅，踏蛮寂荒野展身。
　　二十四位强大灵兽的虚像环绕着镜谷上方的九尾之狐，宛若落在广袤阵盘中的座座节点，连起无形之线，将这个世界彻底点亮！
　　原本被如铁桶般封锁着的内谷银色晶壁正前，也就是白狐少女将那枚令牌刻入的所在之处，突然打开足有数丈长宽的巨大空隙，浓郁的，远远超过薇莉丝所见任何一次的【毁灭】气息自其中井喷而出！
　　但仙使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她立刻抬手抛出大片洁净无暇的银色晶体，那些晶体散落在地，便如同散发出诱人甜香的奶酪般，瞬间将周围大片【毁灭】气息吸收入体，竟然化作一道道扭曲的银灰色空间传送门！
　　至少有超过半数逸散的毁灭气息被那些晶体收摄，仅剩少半朝着再无阻挡的天际四散而去，飘向远处，而白狐少女似乎也没有继续去管那漏网之鱼的意思，只是朝在场强者大声急喝！
　　「快！一个小队选一门，进入其中清剿妖邪！门扉体积越大就代表敌人越强，各位量力而行，不要逞强白白丢了性命！」
　　众人神色一凛，就算他们看不懂仙使那奇幻莫测的操作，也能理解什么叫做 「危险 」 ，什么叫做 「妖邪 」 ，一时面面相觑，似乎都在考虑着该选择哪一扇门扉进入。
　　毕竟门越大，讨伐成功的功绩肯定就越多，越容易跻身登岛名额之中，但也必然越危险，对抗妖邪，失败的下场可几乎是必死无疑的。
　　就在强者们有所犹豫，拿不准一个选定标准时，因封禁被移除而空空荡荡的天空之上，却突然响起雷鸣般爽朗笑声！
　　「哈哈哈哈哈！现在的后生真是胆小的紧！既然如此，本大侠便不和你们客气了！！！」
　　一道矫健身影踏飞剑御空而来，身后带起千万流光溢彩，以几乎肉眼难辨的极速直撞入其中最大传送门之一，瞬间消失不见。
　　薇莉丝不认识他，但在场之中却有数人立刻失声惊呼。
　　「师，师尊？！」
　　「那是古灵域百强第三，万剑尊者尊万尘！？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喂喂，万剑尊者没参加本次大赛吧，那这名额要怎么算啊……」
　　「呵呵 ~小辈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吧，我们还不屑与尔等争抢那些许机缘。」
　　又一道黑白玄袍的身影仿佛自天地间悄然跨出般，浮现于某扇更大的传送门旁，悠然步入其中。
　　「天呐……我在做梦吗，刚，刚刚那位难道是古灵域百强第二，据说从上个时代起便已存在的天玄圣尊？！他老人家已经快三百多年没出现过了啊……」
　　众人惊愕之间，又是几道气息恐怖的身影自天外各展神通而来，冲进最大的几扇传送门中，毫无疑问，那都是灵隐仙岛请来应对此局的古灵域真正最顶尖强者。
　　「我等受此界天地之恩，得蒙造化方有如今修为，古灵域再逢危机，自当挺身而出共抗强敌！各位还等什么！？」
　　古灵域百强榜第五的游尊柳容一声大喝，带头向着某扇扭曲门扉直奔而去！
　　「游尊说的对！拼了，怕个球！！」
　　「上啊！！！」
　　「可恶，一个个都跑那么快做甚！别不自量力，把大门给本座留下！」

第二百三十四章：要选就选最大的
　　来自古灵域五湖四海，经过层层筛选而出的顶尖强者们一个个冲进那些光芒扭曲的传送门，原本稍有迟疑的一些人也在气氛推动下，生怕抢不到中意选择而赶忙追了上去。
　　传送门在进人之后的数秒内便扭曲着渐渐收缩，化作相对稳定的基点，无论里面最终谁胜谁负，看来短时间内是不会再生变数了。
　　「老板？别愣着啦，快动一动呀！」
　　眼看着周围可供选择的传送门一个个变少，乐巧巧似乎也有些着急了，虽然这玩意给人感觉就像开盲盒一样，不真正进到里面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自己主动选择总归比被迫营业要好点，别看盗贼小姐这样，其实她也是很想上灵隐仙岛去转转的。
　　知晓她的心思，牧师小姐看了眼身边表情各异，但似乎都在等她拿定主意的几名同伴，点点头，便随手指向离她们最近的某处不大不小传送门。
　　「就那个，你和鸿雁还有慕容云去吧，虽然只有三个人，但以你们的实力活着出来应该不成问题，之前清理的【伪镜】很多，我们在成绩上是有优势的，所以不用冒险进太厉害的门。」
　　「哦……欸？」
　　乐巧巧微微一愣，剑客小姐皱了皱眉，对薇莉丝最为熟悉和了解的慕容云，也立刻注意到了黑发少女言语中的偏差，不禁沉声道。
　　「薇小姐，您难道又准备独自去做一些危险的事？」
　　黑发少女似笑非笑道。
　　「也谈不上有多危险啦，慕容大叔啊，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不会还觉得我是那种喜欢勉强自己，做超出能力上限事情的家伙吧？有这闲工夫担忧的话，先多照顾照顾自己小命吧，你可是开天门最后的传人了。」
　　「可是，这次跟以往都……」
　　薇莉丝抬了抬手，打断他的欲言又止。
　　「没什么不一样的，妖邪而已，又不是第一次打了，别废话赶紧给我滚，再不滚我踹了啊。」
　　听着牧师小姐赶人般的声音，三人面面相觑。
　　见过之前薇莉丝与小空的那场公开对决之后，就算再没眼力，他们也早已明白这二者真正实力远在凡人之上，后者踏足的战场，绝不是普通人能够参与的，强行跟着只不过是平白添乱罢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虽然渺小，但也并非可有可无。
　　「老板……一定要没事啊……」
　　「前辈珍重。」
　　「……可恶，我们走！」
　　目送三人骂骂咧咧地冲进传送门消失不见，薇莉丝无奈地笑了笑。
　　「倒是你们，可要活着回来啊，最不济也得把尸体带回来吧……」
　　又与小空对视一眼，默契点头之后，她们便并肩来到了那位狐耳灵隐族少女身边。
　　此刻，绝大部分参赛选手都已经冲进那由毁灭之力与空间法则融合而成的传送门中，少数选择困难症也已经从所剩无几的选项中找到了目标，人数越来越少，也该到她们行动的时候了。
　　此刻，那位仙使小姐正在通过那枚再度显现的令牌，将自身力量探入银壁内部，以某种特殊方式阻挡着内谷之中的某些东西，虽然仅仅只有这么一会，但其俏脸却已显得分外苍白。
　　「小空，快帮忙，她要坚持不住了。」
　　「嗯。」
　　早已准备妥当的猫娘少女也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按在狐耳少女的那枚令牌之上，将力量灌入其中，接替了她的工作。
　　「唔！咳哈……哈……」
　　如遭雷击一般，后者立刻向后快步跌退，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了身形稳定，不亚于猫娘小姐的饱满酥胸剧烈起伏着，不断大口喘息。
　　好半晌，这位名为明怜心，似乎是崎国那位仙使明怜云小姐妹妹的灵隐族少女才缓过气来，俏脸浮现出几分血色，回到了正静静维持着封锁，但看起来并没有多么困难的小空身边，与薇莉丝对视一眼。
　　「好可怕，仅仅是隔着天地封绝大阵间接承受那股气息，我竟然也只能坚持这么一会，难怪最初计划会需要我们共同联手来抵挡……」
　　「毕竟是真正导致妖邪之乱降临的力量嘛，神和伪神的差距简直大到不可以道理计，这很正常……哦，我忘了你们这边习惯叫【化极】和【仙隐】来着。」
　　代替还在调整和控制令牌，似乎驾轻就熟的猫娘小姐回了一句，薇莉丝偏头看向明怜心。
　　「疏导了大概一半的力量出去，剩下这部分相对沉积的毁灭力，应该就可以直接清除掉了，如此一来，外面的损失是不是能减少很多？」
　　「啊？」
　　狐耳少女愣了下，又连忙捣蒜般点头道。
　　「这是当然的，如果没有你们，仙岛目前的全部力量，就都得用来制衡这部分沉郁堆积的毁灭力，根本无法像现在这样投入到外界战场，你们可以说挽救了古灵域成千上万苍生的性命，放心，仙岛绝对不会亏待……」
　　「行了行了啊，画饼还是免了吧。」
　　挥挥手打断这位总感觉略显呆萌，似乎没有她姐姐那么成熟从容的灵隐族少女，薇莉丝摇头道。
　　「不需要你们给什么好处，老实说，我跟你们灵隐仙岛，还有明曦那个家伙都牵扯不浅，帮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等仙岛出现，我希望可以尽快上去处理些事情，可以吗？」
　　牧师小姐微微一笑。
　　「还是说，你无法做主？」
　　「欸？当，当然可以！意思是预定一个登岛名额对吧？放心吧，其实长老们对你都很感兴趣，哪怕不这么要求，肯定也会给予资格的！」
　　见明怜心一脸信誓旦旦，但好像并没有真正搞懂她要求的样子，牧师小姐无奈地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再强调什么。
　　说这些话其实也就只是提前打个预防针，无论明怜心是否有资格代表灵隐仙岛，后者又是否愿意配合，薇莉丝要做的事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当然，若非万不得已，她的确不希望和灵隐仙岛这种超然组织起冲突，何况还有明曦的关系在这里呢。
　　「那外面就交给你们了，解决问题之后我会尽快回来的。」
　　「嗯，要小心啊。」
　　这样说着，猫娘小姐深深凝视了黑发少女一眼。
　　「别勉强自己。」
　　「放心放心 ~」
　　薇莉丝笑着拍了拍小空肩膀，便径直转身，向着那已经被打开一道出入口，深处却是漫眼黑暗，根本看不清任何内容物的镜谷内谷而去。
　　她一步步向前，跨过如明镜般光滑的水晶分界线。
　　两位少女的身影在后方不断远去，最终，她们的存在也被淹没身边一切的虚无所笼罩，直至周围变得完全静谧 ——绝对而恐怖的宁静。
　　天地似乎在翻涌，如同踏入正在不断旋转的滚球之中，毁灭的浪潮如猛兽般袭来，被黑发少女周身洋溢而起的金芒阻挡在外。
　　某种似是而非的怪异视线一扫而过，却又消弭无踪。
　　少女浑不在意地轻轻一笑，明明周围是连神族视野都能遮蔽的绝对黑暗，但经历过【人之门】的淬炼，她早已不会因这种程度便感到慌乱。
　　圣杖落入她的掌中，遥遥前指。
　　「别装神弄鬼了，出来挨打。」

第二百三十五章：天地变、邪祟生
　　镜谷之中冲天而起的光芒，与那四散洋溢开来的【毁灭】气息，为整个古灵域，整个世界带来了天翻地覆。
　　早在数日之前，四国上至京都重城，下到乡镇村落，每个地方便都已经传下层层严令。
　【囤仓备粮，四圣元历 1000年 7月 24日起，所有民众若非必须，严禁随意在外走动直至禁令取消，违者后果自负】。
　　这则禁令很是奇怪，照理来说，官方诏令本不会用这种模棱两可，态度微妙的语气，更不会说出后果自负之类像是街头混混威胁，却又并不具备强制性的词汇。
　　所以说是禁足令，这玩意倒更像一种提醒，警告，暗示民众接下来将会有大事发生，不要随便跑出家门送死的意思。
　　但恰恰如此才更令人畏惧，因为那代表着 ——官府需要将全部力量拿来应对外敌，已经没有足够余力管控民众了。
　　24日一早，城中，官道，乃至山郊野岭田地之内的人流都快速锐减，虽然这种缘由都不明确的禁令总有人会作死去一探究竟，但大部分人终归还是懂得听劝的。
　　因此，真正直面了这场灾难的，也只有早已准备万全，严阵以待的各国阴阳司，军队，守卫，乃至乡镇民兵等武装力量。
　　以及，代表着这场古灵域与【妖邪】战争缩影的关键之地……
　　「紧急军情！！！东，南，北三方防线传来传讯，他们均已遭到大量怪异妖物猛烈袭击，正按照计划与之展开鏖战！」
　　西元灵国守卫的镜谷正前方向，军营大帐之中已经站满了气息沉凝，面容肃穆的灵国高阶将领，听着传令兵的紧急报告，饶使众人早已有所准备，也不免心中微沉，又感到了些许忐忑。
　　终于来了啊，与仙岛所说的一模一样。
　　坐在大帐主位的灵枫微微颔首。
　　「回告三方，按预定计划进行交战，无论如何都要坚守阵线，时刻保持联络，去吧。」
　　「是！」
　　挥退传令兵，以西元圣君钦使身份，统领着全部灵国守卫部队的灰发少女稍作沉吟，转头看向下首左侧的一位高大将领。
　　「纪逊将军，结界的布设情况如何了？」
　　对方排众而出道。
　　「禀大人，锲桩已经全部钉下，仙使亲自进行过调整检查，随时可以接引仙岛降临。
　　「很好……记住，你们灵卫军的任务就是守护好灵女和这内部枢纽，妖邪诡异莫测，务必要打起十万分的警惕，绝不容有失！」
　　「是！阳元郡中失职之过，末将愿以性命担保绝不再生！」
　　灵枫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内部事务就暂时交由你与灵女统辖，陈将军何在？」
　　「末将在！」
　　「走吧，我们去前线督战。」
　　……
　　终于，这一刻如计划中那般到来了。
　　感受着天地间久违充盈，几乎要逼近千年前恩主第一次将视线投向此世时的浓郁力量，【无眼】并不存在的心也不禁澎湃激昂起来。
　　无数恩主的兵卒，被此世生灵称作妖邪的战士在这恩赐下自大地中诞生，冲向那些卑劣生物的防线，如此壮举，仿佛已经回到了千年前盛世之时的当初。
　　这个世界，必须要得到肃清，生命便是灾祸与蛀虫。
　　「准备好了吗？」
　　兜帽身影不远处，名为【骨仙】的枯朽老者拄长杖点了点头。
　　「之前的围剿让我们损失很大，所以就像说好的那样，老夫等人只会完成牵制和突袭，正面战场就交给你们了。」
　　「呵，当然……」
　　对于这些仅仅是因为利益而互相合作的本土生物，其实【无眼】并没有多么信赖，但想要成就大事，它们的存在也是不可或缺的。
　　恩主真正的力量只能由生物承载，因此，某些事必须要他们去做才行。
　　灵隐仙岛的狐狸们比它预想中还要狡猾，准备得也十分充足，那些为了捣毁部分大阵节点而前往世界各地的手下，到现在都没几个能活着回来，所有阵眼也都已如期启动，因此……
　　「那座【岛】抽身降临至这个世界的速度，会比预想中更快，所以你们必须要抢在那之前与恩主达成联系，将祂的力量再度呼唤，只要办成这件事，就算灵隐仙岛真的加入战局，届时也无所畏惧了。」
　【无眼】抬起头，四枚幽绿色的复眼下，是一抹带着讽刺的嗤笑。
　　「毕竟……他们的神已经消失了啊。」
　【骨仙】再度颔首。
　　「我们会尽力而为，只是希望你的恩主真有说得那么厉害。」
　　「放心吧，恩主力量无穷无尽，祂是世界的终末，万物的挽歌！得到祂的注视，祂便会赐予尔等恩泽，帮助你们……踏上那梦寐以求的境界！」
　　「梦寐以求的境界吗……」
　　老者深邃眼眸之中光芒微闪，似是忆起了些什么，便终于转身，向着身边一位面带微笑的白衣白发青年招招手。
　　「走吧药师，新仇旧帐该一起算算了，雾隐已经在等我们。」
　　……
　　灵枫率领众将领抵达前线的时候，这里的战事早已经陷入了白热化。
　　镜谷作为毁灭力溢散的起点，附近阴气浓度自然是最高的，随之滋生的妖邪也更多，更强。
　　无形无质的大量低等妖邪被张贴在武器，防御工事乃至战士们身上的辟邪符所阻挡，只能在远处掀起阵阵阴风，根本无法靠近防线。
　　但那些真正具备实体的中阶妖邪，却并不是这种仅借用了微末天地神威之力的符纸能够驱散，它们在洋溢至古灵域每个角落的庞大毁灭力影响下，借助各类凡物或无智之躯诞生，在更高阶妖邪和本能的驱使下发起了汹涌不绝的冲击！
　　这便是妖邪之乱的真相。
　　如同薇莉丝初来乍到时在曾家村遇到的那只邪焰鬼王，除了拥有真正灵魂与智慧的生物，任何具备灵力的东西都可以滋生出妖邪，它们是古灵域法则反向延伸出的另一个极端，【妖怪】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哇，这也太多了吧……」
　　站上临时构筑的十余米高堡垒城防，白儿刚看见那些不断以各种方式冲上防线，与灵国军队展开殊死搏杀的怪异 「生物 」 ，便忍不住发出了惊叹。
　　作为阴阳司强者，她当然见过很多妖邪，但如此数量，却是足以称之为前所未有的恐怖。
　　它们有些是骸骨，有些以藤条或枯树构筑出形体，甚至更加朴实无华，就是自然界中随处可见的水火土风，鬼魅幽影，就是这些无生命之物，在【毁灭】侵蚀下化作了生灵死敌的邪祟。
　　对付这种东西，普通的物理攻击自然收效甚微，不过古灵域四国也早有准备，这些精锐战士的武器和盔甲都经过特殊处理，被赋予了可以维持一定时间，类似于附魔的效果，完全能对妖邪形成有效杀伤。
　　如今已不是千年之前，千年以来，古灵域学者从未停止过对这种可怕存在的研究，寻得了针对之法，自然不会再像当初那般一触即溃。
　　但即使如此，妖邪死去时消耗掉的毁灭力也依旧有限，每当一只敌怪被众军斩杀，其形体分崩离析后，那股构成核心的毁灭气息也会溢散而出，其中大部分并不会消失，而是再度被其他妖邪吸收，令后者变得更加强大。
　　这便是它们真正可怕，一直以来深为古灵域强者忌惮的关键。
　　这种为毁灭而生的怪物，本身却是最难以毁灭的存在之一。

第二百三十六章：论道
　　如果一直这样战斗下去，就算大军的力量在妖邪之上，其不断叠加的毁灭力，也必将塑造出一只极其强大的恐怖存在，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与伤亡。
　　千年前的古灵域猝不及防，对此束手无策，险些被这股天降之灾将文明毁灭，直至灵隐仙岛出手，灵狐巫女开发出【墟狱】才终见转机。
　　如今，他们已经没有新的【墟狱】可用，但好在这千年之间，古灵域与灵隐仙岛也并非只是在虚度光阴。
　　「是时候了……陈将军。」
　　「末将在！」
　　观察着全局战况的高贵灰发少女素手一挥，面容肃穆。
　　「命阴阳司加入战斗，按百军一人的比例协同应敌，以防御为主，务必要阻断阴气回流，记住，这是一场持久战，绝不可贪功冒进！」
　　「是！！！」
　　军令传下，灵国大军防线立刻出现了变化。
　　一名名身穿易于行动便装，气息深邃的强者自后方穿插入军阵之中，和正在与妖邪作战的军队混合在一起，他们不仅实力远在普通战士之上，还懂得使用各类专门针对妖邪之物的奇异玄术，并有效借助军队来掩护着自己作战。
　　这便是阴阳司，古灵域四国专为对抗妖物邪祟而建立的秘密组织，如今这片战场，正是他们发挥实力的最好舞台。
　　阴阳司并没有成为对抗妖邪的主力，只是起到了从旁辅助的作用，制约敌方强者以减少己方伤亡，而每当有妖邪被军队击杀，阴气即将逃窜离体的时候，那些阴阳司强者便会立刻出手，以某种如沙漏般的银色晶体将其吸入内部，化作肉眼可见的浓郁黑色气雾。
　　虽然只要吸入一次那种毁灭力的浓缩物，晶体就会立刻变色再也无法使用，但这也的确有效遏制了妖邪的不断再生和融合，令场上压力大减。
　　目睹这一幕，灵枫始终紧绷的眉梢也终于有所舒缓。
　　「很好，起效果了！如此一来……」
　　「大人！我军西侧方向突然受到小股敌人猛烈攻击！对方利用毒雾和妖怪自爆开路，强行撕开了一道缺口，如今已冲进后方！他们好像并非妖邪，而是……人！」
　　灰发少女眉头一皱，却并未显得有多么意外，只是偏过头去，向匆忙赶来的传令兵沉声问道。
　　「对方有多少人，能看出是什么来路吗？」
　　「是……总计大约三百之数，个体实力很强，根据部分曾参与前段时间大围剿的士兵判断，他们可能就是那些侥幸逃脱并不知所踪的邪派魔宗残余，以【御妖宗】为首。」
　　「……七天魔尊。」
　　灵枫冷哼一声。
　　「果然跟妖邪沆瀣一气了啊，一群败类。」
　　白儿抽出佩剑，主动上前几步。
　　「大人，我去吧！我带一支精锐部队去截住他们，据点里还有灵卫军策应，这次一定要把那些混蛋全抓起来！」
　　但出人意料的是，作为统御者的少女只是摇了摇头。
　　「不，正面战场才是关键，少量敌人内部尚可应付，但如果被妖邪主力冲破了防线，镜谷中的薇莉丝她们就会腹背受敌，如今形式下，分兵只会令头尾不得兼顾……」
　　「传令下去，不必追击，立刻修复被冲开的防线漏洞，白儿，你亲自带队去处理，务必要坚守防线。」
　　「呃，可是大人，里面难道就只靠灵卫军和灵女吗？据点里还有很多非战斗人员，而且如果之前埋设的楔桩遭到破坏……」
　　面带深意地看了自家护卫一眼，灵枫将视线投向镜谷中央那直冲天际的璀璨光柱，似意有所指。
　　「放心，会有人去对付他们的。」
　　……
　　镜谷外侧，四国联军临时搭建的营地内部。
　　身着天蓝色长裙的银发少女盘膝端坐在瑰丽法阵中央，将自另一个不可思议维度传递而来的澎湃能量，借助此身降临于世，汇入地脉，又在牵引作用下升腾而起，将这用途不明的法阵逐渐启动。
　　地面上散播开来的银色魔纹如呼吸般规律闪烁着，少女同色的修长发丝在能量涌动中飘荡摇曳，俨然已成为了这据点之中的绝对核心。
　　兀的，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落入她的耳中。
　　少女睁开银眸，倒映出那不过十数人的来者身影，面无表情。
　　「……我们又见面了呢，灵女殿下。」
　　说话者是一位身着白衣白裤，肌肤比婴儿更加细嫩，眉毛和头发却宛若百岁老人般苍白失光的英俊青年，他站在远处，笑着朝灵女微施一礼，似乎面前少女并非其敌人，而是许久未逢的老友一般。
　　痕没有回应这名为【药师】的青年，古井无波的银眸只是划过眼前，如无形之网，笼罩向在场所有人。
　　「只有你们而已吗？」
　　药师微微一笑。
　　「守卫殿下的灵卫军实在太过彪悍勇武，此刻又赶着时间，故只能请其他人暂时拖住他们，仅由我等前来参见殿下了，失礼之处，还望您莫要怪罪 ~」
　　不知为何，银发少女竟也少见地勾起了些许唇角弧度。
　　「【药师】……有趣的人类，你好像永远都这样自信，从容不迫且悠然淡定，明明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却仍摆出不以为然的样子，莫非你觉得这次就能够成功了？」
　　因这番意料之外的言语愣了片刻，很快，白发青年又面不改色笑道。
　　「失败是一种积累经验的过程，想要成功，当然得用一次次积蓄灌注而成，在下经历过的失败实在是太多太多，又何必在意那一次两次？」
　　「只要这颗心仍在跳动，这意志与失败带来的经验仍能得到传递，药师就永不会停下脚步，我有足够多的机会来尝试各种方法，就像验证药理一样，一遍遍地试过，穷尽所有之法，就总能找到正确的那条路，灵女殿下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说得不无道理，【不死药圣】……你知道吗，以前也有一个人尝试着用无数次积累去堆起踏向至高神座的阶梯，她成功了，但她所行之路，却与你截然相反，你觊觎着那个境界，却根本不理解它真正的意义。」
　　「你的路，已经歪斜了。」
　　药师眉头微皱，笑容也终于自总是风轻云淡的脸上渐渐消失。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银光跳入少女掌中，化作一柄银色短刃，她的眸中，却亮起从未显现过的玄奥纹路，仿佛镌刻于神座之后的至圣光轮。
　　「没什么意思，你们……一起上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毁灭之主
　　无尽黑暗渐渐自周身退去，少女睁开眼，银蓝色美眸扫向眼前已经翻天覆地的世界。
　　「实体……不像特殊空间或精神世界之类的地方，是某个确切存在的物质世界吗……古灵域的某个地区？」
　　感受着脚踏实地的真实，与本体之中充盈着的澎湃魔力，薇莉丝暗自沉吟。
　　这样说来，之前溢散而出的毁灭力在被那种蕴含有空间法则的银色晶体吸附之后，的确也形成了类似于传送门的东西，而镜谷本身就是一个奥义级空间法阵的核心节点，有那些【伪镜】的先例，其内谷之中形成空间传送区域也不足为奇。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绝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普通传送而已。
　　「嗯？」
　　似有所感那般，黑发少女下意识抬起手来，接住了一片自空中翩扬落下的轻盈事物。
　　那是羽，无色的羽。
　　她仰望天穹，看那纷纷扬扬的无数羽毛飘零而来。
　　麒麟曾经的话语仿佛仍在耳边回荡。
　【或许是为了报复敢于向其发起抗争的此世，毁灭的神之羽顺着因果牵绊自天际落下，带来令万物倾覆的灾难。】
　　「这就是……那时候的景象吗。」
　　薇莉丝若有所悟。
　　原来如此……镜谷之中封印的，并非【毁灭】真正的根源，而是一个世界的因果，与【毁灭】幕后之源所缔结的牵绊。
　　因果是神之力传递的丝线，无法被任何形式的力量所阻隔，就像即使在这个世界中，薇莉丝依旧能召唤出雪翼一样。
　　看来，是这份因果被剥离并隔绝开来，封入镜谷之中，阻断了妖邪继续滋生的源头，才令妖邪之乱得以落下帷幕。
　　如果将毁灭力形容成军队，那么【墟狱】里关押的便是已经来到古灵域的大军，而实际上在这千年间，依旧有更多的 「支援 」在源源不断顺着因果降临。
　　只不过，它们一过来就被悉数封在了镜谷，这【天地封绝】大阵的核心之中。
　　越来越多的毁灭力在狭窄的天地间积蓄，压缩，不断膨胀，挤压，就像被堤坝阻挡的洪流，早晚有一天会抵达镜谷能够承受的极限，将万事万物尽皆吞没。
　　所以，灵隐仙岛才必须要在那一天到来前主动打开大阵，将这份酝酿千年的力量疏导和处理掉。
　　无论早晚，这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所以那些残存的妖邪等待着这样的机会，【真理之神】也预见了这一幕，仙岛和四国更早早筹备起来，想方设法对抗这场被称作大世的灾难。
　　作为那个境界之上存在的薇莉丝踏入了因果之中，这并不受时间与空间的约束的力量，自然会将她导向时间长河中某个至为关键的节点，就比如……
　　千年前的【妖邪之乱】。
　　在无尽飘零的毁灭之羽中，巍峨阴影将天地笼罩。
　　薇莉丝回过头去，看向那直没天穹，将山岳踩在脚下，令漫天白云尽皆撕裂的万丈身躯，心中却浮现出些许恍然之感。
　　「这就是真正的混沌之兽【饕餮】么。」
　　「咚！！！！！！！！！！！」
　　那四足如擎天巨柱般高不可望的巨兽仅是迈出一步，整个大地便因此簌簌震颤起来，顷刻之间，地动山摇，天空也随之激起电闪雷鸣，那如末日般摇曳的光景，无愧于【毁灭】的主宰之名。
　　嗯……看起来很难对付啊。
　　薇莉丝不清楚这只混沌之兽是否是历史上真正的饕餮，又或者只是平行时空中由千年毁灭力凝聚而来的幻影，但既然它也出现于此，就代表牧师小姐正在面对着一场不亚于真正【妖邪之乱】的灾祸。
　　镜谷深处的情况，竟然已经恶化到了这种程度？如果她没有出现的话，古灵域又要派谁来面对这第二只混沌之兽呢？
　　罢了，那就战吧。
　　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
　　她抬手轻招，纯净无暇的圣杖落入其掌心，一对又一对雪色羽翼破茧而出，直至其数为六。
　　无尽之光自其周身绽放开来，少女缓缓升起，迎着漫天飘零的毁灭之羽直达万米天穹之上。
　　在那里，她终于得以看清早已好奇许久的，【饕餮】的全部真容。
　　那是一只四足两首，生双角的可怕怪物。
　　它的整个身躯足有万丈之高，共分为上下两部分，下半如蜥，有一噬口，宛若吞噬万物的黑洞般深不可测，如山岳的巍峨双角与上半直立起的身躯共同向外延伸，后者却又分出两只巨臂，形似人身，就像是将两种生物的各半部分拼接在一起所形成般怪异。
　　怪异，又充斥着难以言述的神性与美感，那如岩石般坚硬的肌肉，仿佛天地万物尽皆撕碎。
　　而薇莉丝当初在混沌大秘境所看见的那根擎天巨柱，毫无疑问便是【饕餮】的其中一角。
　　嗯……但如果按照现在看见的模样，混沌大秘境地下那只饕餮恐怕是没有上半身的，双角也已被折断其一，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做到这种事？御狐神吗？
　　正当牧师小姐一边观察着对方一边暗自思索之时，名为混沌之兽的恐怖存在却展现出了新的动作！
　　它张开下方的噬口，向着周遭万物深吸！
　　「轰隆隆隆隆隆隆……！！」
　　仅一吸，难以想象的澎湃风暴，便裹挟着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怪诞伟力呼啸而至，包括漫天飘落的毁灭之羽在内，山石，尘土，草木万物，乃至空气中的一切能量分子，都瞬间化作漩涡涌向那比当初潮汐深谷之中，麒麟所在地下海岛都辽阔十倍有余的深邃黑洞之中！
　　「唔……」
　　薇莉丝第一时间张开六片神之羽，金色光幕在体表化茧，才克服了作为牧师本就不擅长的力量劣势，没有同样被那突如其来，连山岳都随之崩塌解体的恐怖吸力扯动身躯，又暗自凛然。
　　不愧是据说连一整个世界都可以吞没的混沌灭世之兽，光就纯粹力量而言，眼前这只饕餮绝对可以算是薇莉丝穿越至今遇见过的最强存在，恐怕已经不亚于她家那只小龙娘了吧。
　　但，它绝对没有神格。
　　没有神格，却突破了 lv80天堑的禁锢，真是不可思议。
　　光刚刚那一吸，就不是任何神级以下存在能够以肉体力量抵挡的，而作为以毁灭和吞噬为名的巨兽，如果真的被它吸入体内，寻常强者更不可能有丝毫机会逃得性命。
　　但，这恐怕也只是……
　　意念刚至于此，饕餮那吸入了无数周遭万物与能量分子的噬口之中，突兀爆发出极致浓烈却又无形无影的气息！
　　明明没有任何色彩，甚至只凭肉眼根本看不见那攻击的本体，薇莉丝却想都不想，立刻挥舞法杖，调动起体内早已蓄势待发的魔力！
　　「复合结界 ·圣盾壁垒！！！」
　　「嗡！！！」
　　无数流光翻腾而起，在少女眼前化作层层叠叠，几乎将其渺小身影完全遮挡笼罩的组合圣盾，挡在那仿佛要贯穿天地的恐怖无色扭曲前方！
　　下一瞬，虚无已迎面而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世界的维续者
　　两股神明级别的澎湃力量轰然碰撞在一起，如同一颗直接引爆于天空中的特大号核弹，气浪与扭曲的裂痕瞬间自碰撞点中心呼啸而出，化作毁灭一切的浪潮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不过，这个似是而非的过去世界中似乎并没有多少生命，或许是当时这片地区本就如此，也可能因为只是个虚构出来暂时承载【饕餮】的模拟世界，加上之前混沌之兽的吞噬就已经抹消了肉眼可及范围内绝大部分物体，这余波倒并没有带来过多实质性的破坏。
　　但若此战，或者说仅仅这一次交手爆发在真正的现实世界，哪怕并未处于人口密集的城市上空，恐怕死亡人数也已经要用十万百万为单位来计了吧。
　　萦绕于空中的无形扭曲渐渐散去，直至余波完全消弭，防下饕餮一击的黑发少女才振翅扫开浊气，感受着防壁的大致状态。
　【复合结界 ·圣盾壁垒】虽然是一种组合技能，在位阶上还达不到 10阶魔法的程度，其关键优势在于可以瞬间发动，而不必像【永恒庇护之光】等超高位魔法那样需要一个形成的过程。
　　笼罩范围和各方面特殊效果肯定不如后者，但单论对点防御力的话，其实已经没有差【永恒庇护之光】太多了。
　　可就是这样的强大防御，竟然在薇莉丝源源不断的支撑下被饕餮那一击打碎了接近半数，这可是无论当初深渊末日炮或席尔维娜的【斩神剑】，都没能达成的丰功伟绩。
　　换言之，饕餮这简简单单一喷的威力就算不如真正禁咒，基本也相差无几了。
　　还真是有够离谱的……
　　正当薇莉丝调动着体内澎湃魔力，打算认真会会这【毁灭】所孕育的强敌之时，一股比山岳更加沉凝的意志，却突然自那巍峨身影上传来。
　【持光的神灵，你为何出现于此？】
　　「？」
　　牧师小姐愣了愣，法杖上亮起的金光也微微一滞，才意识到这是饕餮在试图与她对话。
　　虽然是毁灭的化身，但既然连那些伪神级的大妖邪，都已经具备不亚于真正人类的智慧，这绝对已经抵达真正神之境界以上的混沌之兽自不必说。
　　只不过薇莉丝的确没想到饕餮居然会主动跟她交流，原本还以为是和恶魔界那个【混乱风暴】差不多的东西，见面一言不发就要开打呢……
　　想了想，她还是试着同样将意志灌入 sp，向远处扩散而去。
　　只不过，薇莉丝可不会顺着对方的话题走向老老实实回答。
　【那么你呢，你又为何出现于此？】
　【我吗……】
　　似乎是接下那一击令对方认可了她的实力，接天连地的巨兽竟然真的暂时停下动作，像是沉思般静默片刻，大概在考虑该如何回答的样子。
　　这一瞬间，心思活络的薇莉丝小姐脑海中已经先对方浮现出了七八种各式各样的回答，包括但不限于【我就是毁灭的化身！】，【吾为清扫这混乱世界而来！】等等……乱七八糟内容。
　　但，饕餮下一刻的回答，却完全推翻了她那些恶搞或正经的猜测。
　【如果真的需要一个称呼，你可以称我【维续者】，世界的维续者之一，序列为七。】
　　「……哈？」
　　因为过于惊讶，薇莉丝一时间甚至忘记了用 sp来传达信息，下意识发出错愕惊呼之后，才赶忙追问道。
　【世界维续者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毁灭】的造物吗？】
　【毁灭……嗯。】
　　饕餮的巍峨身躯微微抖动几下，似是在肯定牧师小姐的说法，它那如人非人的上半身径直朝向对它而言如蚊虫般渺小的少女，沉凝如山。
　【从某些角度而言，这种说法并没有错，所以，你是为了挽救那些应当被抹除的害虫，才来到我面前的，对吧？】
　　听出对方已经没有继续解释或深入交流的意思，黑发少女皱了皱眉。
　【我的名字叫薇莉丝，是来自其他世界的一位旅者，说实话，你看起来比我想象中更具备理性和逻辑，如果妖邪肆虐的背后隐藏着某种复杂缘由，我们或许可以……】
　【没有洽谈的可能，这个世界，必须被净化。】
　【什么？】
　　饕餮低头俯瞰向脚下的大地，那似人身的深邃眸中不带丝毫情感。
　【你身上……有一种令我怀念的气息，但维续者的使命必须要得到践行，就此离开，或者被毁灭。】
　【……为什么？】
　　薇莉丝还想尝试继续交流，但混沌之兽似乎已经从她的态度中得到了答案，又或是单纯失去了本就不多的耐心，那人身举起一臂，猛然握紧拳掌！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整片天地在伟力下如同塌陷一般瞬间收缩，空间宛若化作了诡异的充水海绵，将黑发少女所在的区域层层叠叠包裹笼罩而起，甚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那种异样扭曲的混沌之中。
　【……】
　　深深凝视了一眼被混沌封锁的空域，饕餮不再滞留，迈开四足，随着大地的轰鸣声向远处而去。
　　但，还没等它走出几步……
　　「噗……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
　　无数璀璨的纯净之光自混沌中井喷般爆发开来，如同一只张开了全身利矢的金色刺猬，猛然炸裂！
　　「要有光。」
　　金色圣灵在呼唤中汇聚而至。
　　她身后与少女相似，却又宏伟百千倍的六片羽翼如帷幕般舒展，圣枪扫过刚刚被其强行劈开的混沌之域，那由光芒化作的身躯宛若神灵亲手所铸艺术珍品，就连自天空落下的毁灭之羽也在触之瞬间烟消云散。
　　那是光的力量，世间最为纯净之光。
　【原来如此……灵狐巫女是通过解析混沌之兽权能才开发出的墟狱吗，这还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黑发少女如此说着，她身后的光之圣灵亦迎风暴涨，仿佛无止境般等比例变得愈发高大，到了最后，竟与那足以遮天蔽日的混沌之兽展现出分庭抗礼之势！
　　她将法杖前指，已经变得无比伟岸的圣灵亦如模仿般举起圣枪，迎向回过身来的饕餮。
　【也罢，既然没有继续交流的意思，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维续者也好，混沌之兽也罢，无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曾经的所作所为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妖邪是会给世界带来毁灭的存在，饕餮，你也一样。】
　　在巨兽的静默中，她闭合银蓝色的美眸，却有十道光环自其周身洋溢开来。
　　祂再度睁眼之时，如耀日般璀璨的金瞳之中已再无迟疑与情绪，仿若俯瞰世间的真神，名为【毁灭模式】的状态为祂赋予了真正与等级匹配的战斗水准，这便是【薇莉丝】的全力以赴。
　　祂将法杖高举，引来天上之光。
　【我说，负罪者当受天罚。】

第二百三十九章：天罚
　　奥义魔法，是唯有以神之灵魂为质料，燃烧 sp后方可发动的最强杀招。
　　通常而言，在【幻世】的技能体系中，每种类别职业的顶点只会存在一项奥义，即使薇莉丝这样解锁了大量隐藏技能和属性的顶尖玩家，能够掌握的奥义数量也不超过一个巴掌数量。
　　但，奥义并不等同于绝对的最强，只要满足某些条件，依然有技能可以发挥出堪比乃至超越奥义的力量。
　　比如【天罚】。
　【天罚】并非魔法，也不存在位阶的概念，这是一个只有薇莉丝处于所谓【毁灭模式】状态下才能发动的技能，不需要吟唱或消耗任何 mp， sp，但却存在非常之久的 cd，而且在其 cd期间，薇莉丝也将暂时无法进入【毁灭模式】。
　　这个技能，即使是牧师小姐自己也没有完全搞清楚，但其巨大代价和与之相匹配的威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说【奥义 ·光耀】是薇莉丝通过特殊装备【光耀】获得的超顶级奥义，是极致的大范围净化，那【天罚】，便是最顶尖的单体攻击。
　【第一罚 ·明晦】
　　身披神环的祂如此呢喃着，将天罚之光唤来此世。
　　那是以黑白双色混合，宛若天地阴阳化身的极光，当那天罚之光自无尽遥远的天穹外落下时，即便混沌之兽，自称世界维续者，真实等级至少逼近乃至达到 lv100的灭世存在，也不禁迸发出如雷鸣般沉重的低吼。
　【这是，这是祂的力量……愚蠢！你们的干涉是错误的！这个世界已经脱离轨迹，必须要得到净化！】
　　巨兽再度张开下身如黑洞般无垠的噬口，将海量元素乃至毁灭之羽化作风暴吞入腹中，凝结出更胜前次一击的虚无之光，毫无保留喷射而出！
　　它与那迎面而来，宛若两种截然相反极端的天罚之光交汇，却诡异地并未发生任何爆炸，而像是被抹除般无声冰消雪融着。
　　最终，两股神上之力同时消散一空，但还没等饕餮获得喘息，第二束天罚之光却又自金瞳少女的淡漠呼唤中再度降临！
　【第二罚 ·天崩】
　　肉眼所及的天空尽皆塌陷，露出无垠无际的漆黑虚无，而那倾摧天空所化的湛蓝极光，却已沿着先行者的轨迹直奔巨兽本体而来！
　　「吼！！！！！！！！！！」
　　饕餮第一次发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狂暴怒吼之声，来不及积蓄力量抵挡攻击的它，展现出了混沌灭世之兽那可怕身躯真正的恐怖之处，它的上半身躯竟直接握紧如陨星般宏伟的拳，直奔天罚之光迎去！
　　「轰！！！！！！！」
　　第二道天罚之光在那不可思议的超绝巨力猛击下瞬间爆裂，如同千万枚导弹同时轰击在倒升的小行星上，气浪再度于剧烈爆炸中翻涌开来，那毫无花哨的一拳甚至冲开第二天罚的本体，裹挟起滔天蛮力，向着降下天罚的神明而去！
　　「铛！！！！」
　　同样身高万丈的光之圣灵立刻将手中圣枪横立，硬挡在巨兽重拳之前，宛若两名激烈角力的勇猛斗士，令交锋中央处爆出山崩海啸般摩擦与撞击的星辰光点！
　　「咔……咔擦咔擦……」
　　饕餮之力当真惊世骇俗，一向无往而不利的光之化身，竟然也无法在正面力量的交战中将其顶退，甚至手中由光芒化作的圣枪握柄处也渐渐浮现出一丝丝细密裂痕，竟隐有不堪重负，即将破碎开来的趋势。
　　不过，光之化身的任务也并非击败对方。
　【第三罚 ·地陨】
　　金瞳如耀日般璀璨的少女宣判声依旧冷漠沉稳，自化作漆黑寰宇的天穹之后，其脚下大地竟也寸寸破裂开来，汇聚升空，化作深沉凝实的极光直奔饕餮下腹而去！
　　此时此刻，巨兽仍正与负责守护本体的光之化身角力不下，眼看着第三道天罚再度降临，之前那种曾被用来试图关押薇莉丝的混沌色彩，终于自饕餮下肢身躯中涌出，化作防壁横挡在噬口前方。
　【混沌翻涌！】
　　第三道天罚径直落入那与墟狱近似的力量之中，如同泥牛入海，短短瞬息间便已消失不见。
　　可不到数秒，那团【混沌】却突然剧烈膨胀和扭动起来，宛若一只被充满了气的史莱姆，竟快速扩张至原本数倍大小，又不断变化出各种诡异的扭曲姿态，仿佛随时都会爆炸开来一般。
　　不，不是仿佛……
　　「滋滋滋滋滋……砰！！！！！！！！」
　　那团混沌之力，真的不堪重负，与被吞入其中的第三道天罚共同炸开了。
　　爆开的庞大能量宛若一颗巨型炸弹，饕餮本体几乎完全承受了这股近在咫尺的可怕力量，即便作为肉体已达世间巅峰的混沌之兽，哪怕强行硬接 8阶 9阶，乃至 10阶魔法的攻击估计都没什么问题，但薇莉丝全力发动的【天罚】，显然却依旧超出了其防御上限。
　　在那股惊天动地爆炸的推动下，饕餮终于动摇，摇摇晃晃的身躯又被光之化身追上一枪扫中，在天空和大地重新恢复的荒野中轰隆隆连退十余步，那用来吞噬和发动攻击的下肢噬口，包括前两足和腹部在内的大片岩石般坚硬身躯上，都已是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无数黑灰色的血液从那些伤口中缓缓溢流而出，滴落在脚下大地上，竟然凭空化作大量 lv50—lv70的小妖邪，它们立刻注意到了漂浮在高空的金瞳少女，仿若目睹天敌一般，立刻本能地想要发动攻击！
　　但下一刻……
　【第四罚 ·星坠】
　　无数璀璨星光，化作流星之雨落下。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那些由饕餮之血化作的小妖邪，几乎瞬间便于星雨轰击下溃灭殆尽，自身蕴含的一切毁灭力也都在光芒中彻底烟消云散，而更多星辰之雨却继续落下，在饕餮那仿佛接天连地的宏伟身躯上带起大片密集爆鸣！
　　纵使是混沌灭世之兽，其力量也并非无穷无尽，刚刚被接连创伤的饕餮根本无法拿出任何有效手段，来应对这接踵而至的攻击，这第四道天罚几乎可以说结结实实全部命中在了它身上，一时间尘烟飞扬，巨兽吃痛的怒吼也接连响彻云霄。
　　然而，那位金瞳少女似乎并不打算给予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第五罚 ·万物生灭】
　　无数金色光影在天地间汇聚，它们有的是飞鸟，有的是走兽，又或者花草树木，天地万物，几乎囊括了世间所知所见的一切生命。
　　它们化作浪潮，共同迎向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宏伟巨兽。

第二百四十章：天翻地覆
　　那无数仿佛只是无实无依的影子，前仆后继撞上饕餮的身躯，又瞬间溃散，消失无踪，但每当一道代表万物的光影与巨 **织，后者那如深渊般凝厚的气息都会微不可察削弱些许。
　　众生固然渺小，可如果全部集中在一点，聚合起千百万，亿万的集体，同样能够带来推倒巨人的力量。
　　世界因生灵而闪耀，亦因生灵而毁灭，又何况某一单独的个体？
　　「轰！！！！！！！！！」
　　接天连地的身躯缓缓栽倒，带起如地龙翻身般雷鸣的巨响与震颤。
　　胜负已分。
　　看着遍体鳞伤蜷倒在地上，气息不再复最初强盛，就连周遭漫天毁灭之羽也早已不再落下的混沌之兽，祂沉默片刻，漠然的赤金色双眸中闪过些许思索。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然而，饕餮没有再回应祂，甚至不曾将视线抬起，仿佛只是静默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是吗。】
　　祂举起手中的神物，向着苍穹召唤。
　【第六罚 ·灵灭】
　　一道无形之光坠落而下，直刺入已经失去抵抗之力的巨兽体内，后者那如渊狱般深邃的巨瞳也终于渐渐失去了色彩。
　　但饕餮毕竟是饕餮，以非神之身拥有神之伟力的存在，即便如此，它也并未立刻死去，只是终于仰望向漂浮在空中，周身光辉璀璨几乎不可直视的神明，似乎透过祂，看见了另一道相似却又不同的身影。
　　它有些虚弱的意念在天地间回荡而起。
　【薇莉丝，这是你的名字，对吗？】
　【嗯。】
　【你很像祂，但你不是祂……这真的很有趣。】
　【就要死了，也不愿把话说得清楚些吗？】
　【呵呵……】
　　已经衰微的巨兽发出几声意义不明淡笑，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即将面临的死亡。
　【世界维续者不会消失，死亡并非我的终点，但若你希望这个世界亦如此形式存续下去，那就继续前进吧。】
　【如果是你，如果是你的话，或许……】
　　巨兽终于合上了瞳眸，它的身躯也渐渐化作无数光芒分解消散，这并非自然常理，而是因为【天罚】已经从各个角度彻底瓦解了构成其存在的全部事物，就连那千百年积蓄下来的毁灭力也早已被净化一空，再无丝毫重组可能。
　【……】
　　在混沌之兽化作的漫天光点之中，光之圣灵的身躯亦缓缓消散，祂闭合双眸，将圣光十耀带来的澎湃力量收起，再度睁开之时，已经重新变回了银蓝色的光泽。
　　「到最后，还是不愿意把话说明白啊，维续者不会彻底死去吗……」
　　其实，薇莉丝并非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记得很久之前，她就听说过那个【黄昏议会】的图腾，有关【噬界之蛇】的一些情报，与饕餮一样，前者同样拥有非神，但不亚于真正神明的强大力量，曾不止一次与原初之地的诸神爆发过战争。
　　但【噬界之蛇】最麻烦的地方并不在于其实力，而是它无论怎样都无法彻底杀死，会永无止境复生的那种特性，因此在一次次与之战斗并意识到这点之后，神明们才选择了将其封印的应对策略。
　　虽然薇莉丝并不清楚那条蛇现如今的状况，之前泯尘等穿越者和一众神话种争夺的似乎也只是其尸体之一，不知有何意义，但很显然它与饕餮存在着非常之多的共同点。
　　而后者之前也反复强调过【世界维续者】，这个牧师小姐从未听闻过的词汇，并明言其序列为 7。
　　既然有 7，那自然就有 6至 1，既然二者在某些方面如此相似，有没有可能【噬界之蛇】也处于这序列之一，或是与这个群体有关呢？
　　总感觉在逻辑上完全说得通啊，可惜这家伙始终不愿意透露太多，谜语人真可恶……
　　算了。
　　无论饕餮是否还会像噬界之蛇一样死而复生，那样强大的个体也不可能凭空冒出来，至少这一只已经确确实实被牧师小姐斩杀，这点薇莉丝还是可以肯定的。
　【天罚】作为【毁灭模式】专属的特殊技能，其上限连薇莉丝都不太清楚，但目前而言她总共可以施展出七罚，一道更强于一道，是连灵魂都能彻底抹除，从各种意义和层面上彻底将敌人摧毁的至强攻击。
　【天罚】的伤害比较固定，受到薇莉丝自身属性的影响也很小，除去事先花时间给自己加持大量增益魔法和磕药之外，这已经算是薇莉丝在游戏里能用出来的最强攻击手段了。
　　如果连这招都干不掉饕餮，牧师小姐也只能尝试动用神国等一些她还没完全掌握的能力，但好在混沌之兽并未强悍到那种最糟糕的程度，仅仅六道天罚便已将其击败。
　　不过这样一来，短时间内薇莉丝就没法再主动进入【毁灭模式】了，希望后面不要再出现这种难缠的敌人才是。
　　饕餮没有神格，但其等级恐怕已经真正意义上达到了 lv100，就算是晓光跟它一对一正面对上，也未必能保证稳胜吧。
　　说起来，这还是薇莉丝第一次遇到像小龙娘和雪翼那样，明明没有神格和神国却能突破 lv80这个绝对限制，抵达神明领域的特殊生物，如果可以的话，其实牧师小姐还蛮想跟这只混沌之兽好好交流一番。
　　在重新安静下来，但除去黄沙外已经什么都不剩下的荒野上，黑发少女举目四顾。
　　最初那些纷纷扬扬飘落的毁灭之羽早就已经消失了，看起来饕餮便是这方天地毁灭力的绝对核心，甚至只凭气息便影响了周围环境，所以随着它的死去，灾祸自然而然也就得到了平息。
　　换言之，千年前的妖邪之乱就是因为饕餮降临此世，才导致了后续的一系列变化，并非毁灭力塑造出了混沌之兽，恰恰相反，饕餮才是一切【毁灭】和古灵域妖邪的根源。
　　但……它应该还没有那个能力将诸神尽皆送葬，也就是说饕餮，【毁灭】的身后还存在着某种更加可怕而难以名状的力量。
　　「呼……不管怎样，这边应该是搞定了吧，总不可能还冒出第三只混沌之兽来着……」
　　又不是搞批发。
　　也不知道小空和痕那边怎么样了，话说这个像是过去，又感觉与古灵域完全平行的世界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才能离开？
　　正当牧师小姐心中生出这般想法的时候，她不远处的空间中，却缓缓打开了一道微微摇曳着的银色传送门。
　　哦哦，很有那种感觉呢！
　　虽然出现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打赢了大 boss之后自动开启回城通道不是常识嘛 ~
　　刚准备跨入那道明显连接着某地的传送门，薇莉丝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眉梢突然浮现出几分怪异之色。
　　「总感觉这场面有点似曾相识啊……应该不会又把我传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去吧……」
　　随口吐槽着，她一头钻入门扉之中。
　　周围天地在传送的漂浮感中快速变换，数秒后，天光再度亮起，那股古灵域特有的法则气息也重新传入薇莉丝感知之中。
　　高大银色水晶围成的铁桶倒映出少女并未沾染半分尘埃的娇颜，但本该在此处负责维持封禁的小空与明怜心却不见了踪影，那些由古灵域强者们负责处理的传送门所化奇点倒还存在，只不过已经有大约三分之一凭空消失了。
　　传送门消失，就代表里面的妖邪已经被消灭，而剩下的这部分大概便表示里面仍在激战，又或者……
　　薇莉丝举目四顾。
　　「这天色是上午，已经至少到第二天之后了吗？看来里外的时间流速存在一些差别啊，这样说来，仙岛估计也快要……」
　　就在此时，某个宏伟的巨大阴影自天穹上方飞掠而来，忽然遮挡了正值午时的耀日，令大地陷入一片昏暗。
　　牧师小姐下意识抬起头来，向上望去。
　　陷入了片刻呆滞。
　　如同看见古代武士对决中，其中某方突然从裤裆里掏出一把沙鹰，发动 x式居合获得胜利的荒诞感不受控制涌上心头，少女唇间漏出了难以抑制的呢喃。
　　「喂喂，这是……什么玩意啊？ 「

第二百四十一章：始源创世说
　　现在，让时间稍稍倒转，回到牧师小姐仍在与饕餮大打出手的那会。
　　镜谷之外，西元灵国方向的据点中。
　　银发少女只身静立，眼神依旧一如既往般淡漠，但她的周围，早已经横七竖八倒下了十余道服装各异的身影。
　　所有人都死了，被一柄银刃带起的光芒划开要害，失去了生命气息。
　　「咳咳咳……这可真是叫人惊讶。」
　　须发苍白，肌肤却细腻如婴儿般的青年半跪在地上，口中不断涌出一股股抑制不住的鲜血，带着些许讶异和思索的眼神却径直落在那只身便轻易歼灭了所有敌人，甚至将他也打成重伤的绝美少女，面露恍然。
　　「你根本不是灵女，你是谁？」
　　痕转过身来，银光缭绕的美眸之中仿佛不带有丝毫情绪，只是淡漠瞥视着药师，就像高居云端之上俯瞰蝼蚁的伟岸神灵，答非所问。
　　「看来，这次你又失败了。」
　　「咳咳……」
　　明明已经受到了相当致命的伤害，甚至连一身白袍都已被鲜血染红，但药师似乎却并不以为意，只是缓缓站起身，笑了笑。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只有我吗？」
　　「轰！！！」
　　话音刚落，一阵格外剧烈的爆炸声，突兀自据点更深处的镜谷中猛然响起，那惊天动地的恐怖破坏力，甚至令二人所处的此地都簌簌摇晃起来。
　　少女面不改色，看向远处正渐渐升起的蘑菇云般烟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她将视线投回正在自怀中取出某种药物的【不死药圣】，淡然道。
　　「既然你的目的是拖延时间，那么，听我说一个故事如何？」
　　原本已经准备将那瓷瓶中不明药物服下的青年微微一愣，随即却又像是理解什么般，暂时将药物放下，再度笑出了声。
　　「哎呀呀，真不愧是让我们频频失利的那位西元灵女，看来即使事态演变至如今景况，也依旧在您掌握之中呢，呵呵……无所谓，那在下就洗耳恭听吧。」
　　「……」
　　也不知是说给对方，亦或只是自言自语，少女将短刃挂回腰间，负手仰望向镜谷中央那冲天而起的璀璨银色光柱。
　　「在……遥远的很久很久以前，天地还是一片混沌，一切都不存在意义，没有时间的流动，没有空间的变化，没有生灵，意志和万物，那是绝对的虚无，绝对的空洞。」
　　「直至一束光芒的出现。」
　　「祂带来了变化，于是时间终于开始流淌，空间填充入虚无，但这世间依旧空洞且毫无意义。」
　　「于是，那束光又开始分化。」
　　「第一天，祂创造出日和月，赐予其意义不同的光芒，将时间分割出昼夜轮转的规律。」
　　「第二天，祂抬起天空，将空间的维度拓展，于是世间吹荡起风声，温度和能量的变化为空间填入质料，不再干燥乏味。」
　　「第三天，祂降下大地，为世界构建起坚固基石，于是山峦涌起，河流奔驰，名为【物质】的概念出现了。」
　　「第四天，祂又点缀众星，谱写于漫天之上，于是这世间形成了一道道名为【法则】的规律，质朴的能量分化为不同元素，诞生了无限的可能性。」
　　「第五天，祂通过自己无穷尽的构想，在已经轮廓完整的世界中，创造出各式各样名为【生命】的存在，并赋予其身躯与维持自身存在的本能。」
　　说到这里，银发少女转过头来，看了眼正若有所思默默倾听着的苍老青年，又继续道。
　　「创造本该到此为止，但祂总觉得这世界依旧不够完整，似乎还欠缺了些什么。」
　　「祂想了很久，突然明白过来。」
　　「于是第六天，祂将构成世界的基础再度分化，创造了虚无缥缈的【灵魂】，并将生命的长度丈量，创造出生与死的轮回，至此，世界终于变得完整而循环。」
　　「但到了第七天，祂觉得任由世界这样毫无逻辑地发展下去并不妥当，于是在最后仿照自己的情况，创造出了世界的管理者。」
　　「它们有的负责掌控分割昼夜的日和月，有的负责调整流动的时间与空间，也有的负责遨游天空，或守护大地。」
　　「但更多，则成为了那满天繁星中的【法则】之灵，共同维持着世界的运转，这些管理者继承了祂的一部分力量，等同于概念本身，因此拥有远超普通生物的特权与力量，甚至不需要投入由祂规定的生与死之循环。」
　　「因此，祂们便被仰望其存在的众生称作【神】，而那束创造了世界之后便再也杳无音讯的唯一光，则被尊为【创世之光】，【始源之光】。」
　　见银发少女说到这里，便像是已经结束般久久再未开口，药师才终于笑着发声道。
　　「很有意思的故事，有关始源之光创世说，在下也曾听闻过其中一些内容，只是没有您了解的如此细致罢了。」
　　「据说祂创造的那个世界名为【原初之地】，是如今所有世界发源的最初起点，此事真伪姑且不论，但痕小姐为何要突然向我讲述这件事呢？」
　　「原因吗……」
　　再度看了对方一眼，少女那深邃却又如明镜般通透的银眸之中，仿佛倒映出无数光影与过去，神情依旧淡然。
　　「【药师】，三百余年来，你一直在追求着前往那个境界的道路，虽然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为人所不齿，但单论【执念】，却是所有七天魔尊乃至此世生灵中最为强烈且纯粹的，所以，才能以那种方法不断将他人同化，不断延续着早已死去的【你】的意志。」
　　「非善，非恶，而是纯粹的目的性，就这一点而言，你跟【神性】的确存在极高的相似度。」
　　「因此，我认可你作为求道者的意志。」
　　「……什么意思？」
　　眉头微微一皱之后，药师又很快笑道。
　　「痕小姐该不会想说我做的很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本就该如此行事吧？那在下可真是要对您另眼相看了呢。」
　　痕转过头去，视线已再未落于对方身上，而是望向那渐渐浮起晦色的天空。
　　「于【我】而言，凡物的生死并无意义，今日对你说这些，也只不过是看在那份纯粹的面上，姑且想给些多此一举的提醒罢了。」
　　「我不会继续阻拦你，而只要继续向前，你便能够体悟到那份梦寐以求力量的冰山一角，但代价……」
　　在白发青年不知何时已失去笑意的注视中，少女淡漠的宣告声悄然回荡。
　　「是真正的【死亡】。」

第二百四十二章：她的离去、她的归来
　　药师的脚步声缓缓没入镜谷阴影之中，看着他毫无迟疑远去的孤独背影，痕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对真正自我的追逐和执念吗……求亡的逐火者，我们，的确是同一种存在呢。」
　　她并未阻拦药师进入谷内，虽然拥有那样的能力，但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或者说，让对方达成目的才是计划中重要且必要的一环。
　　少女离开已然开始运转的法阵，向着相反方向而去。
　　负责守护内部的灵卫军依然在与入侵者激烈交战，喊杀之声一路不绝于耳，到处都是双方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或已经失去生命的身影，但痕并未将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只是继续向前。
　　宛若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无依者，明明独自在战场上缓步行走者，那些本该守护灵女的战士，和来自御妖宗等七天魔尊麾下势力的敌人却对少女视若无睹，仿佛她并不存在一般。
　　终于，被称作灵女的她来到一处巨大凹陷附近。
　　这是镜谷在另一个方向的入口，敌人兵分数路入侵的选择之一，也是之前那巨大爆炸声的来源之地。
　　但事实上，对方并没有成功侵入谷内，至少暂时没有。
　　天空之中，体长足有几十米的华美黑蛟正在云端肆意飞翔，云层上时不时迸发出雷鸣般激烈的巨响，那是苍云十二峰峰主【黑云圣尊】，上古组织【源之血】遗留的灵兽之一，被灵隐仙岛专门请来压阵。
　　被请来的强者并不仅仅只有这一位而已，十二峰中超过半数的峰主都已被仙岛说服，参与到了这场关乎古灵域命运的战争之中，通过桃花圣尊亲自打开的远距离空间通道直接抵达，因此并未被妖邪们的手段侦知。
　　这是奇兵和后手之一，就像那些残存的妖邪和七天魔尊之流为这场灾难筹谋许久，灵隐仙岛也早在宣布将要召开【四圣选仙大典】的很久前，便做好了充分准备，连四国圣君都并不完全清楚其中细节。
　　当然，其中最为关键的要素，其实依旧在于【天命之人】。
　　确定了只有药师一人进入谷内后，痕微微颔首。
　　至此，她的使命已经全部结束。
　　「再见了，我们一定还会再见，命运的投骰，此刻便正式交到你的手中了……曦。」
　　深深凝望向镜谷深处那冲天而起的核心阵眼之光，银发少女淡然一笑，早已开始若隐若现的身躯亦渐渐淡化，如同失去色彩的琉璃，连同身上的一切变得越来越难以观测。
　　直至……彻底消失。
　　……
　　同一时刻，镜谷深处。
　　「……啊。」
　　正凝神维持着内谷出口封禁的黑发猫娘微微一愣，如同感应到什么那般，突然扭过头去望向远处，仿佛与某道视线在虚空中交汇，又随即面露异色。
　　「已经离开了吗……排斥出现得比预想中还要快一些啊。」
　　「不过，这也早在那家伙预料之中吧，故意瞒着她离开，看来即使是你也有任性的时候呢，我们终归一样啊……」
　　「呃，空小姐，你在嘀咕什么？维持封禁有些疲累的话，要不要换我先来？」
　　注意到小空的异样神情，名为明怜心的狐耳少女立刻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毕竟内谷之中千年积蓄的毁灭力不可小觑，之前溢散出的那些多为零散部分，便已为整个古灵域带来巨大灾难，而沉淀凝实的这部分如果也破封而出，恐怕借助着此世环境形成又一只混沌灭世之兽都是完全可能的。
　　即便是现在的仙岛，想要对抗那样的存在也相当吃力，更不要说大战必然会给古灵域带来的恐怖破坏，所以无论如何，哪怕拼上她的性命也必须要阻止那种情况发生。
　　并未被心中所感的事影响太多，小空收敛起一闪而逝的感慨与怅然，朝明怜心摇了摇头。
　　「不必担心，其实自从薇莉丝进入里面之后，内谷中的毁灭力就已经十分明显地凝聚内敛起来，没怎么再往外界乱窜了，她大概正在通过因果的联系与之激烈交战吧，只要薇莉丝还没有被击败，基本就不可能出什么问题。」
　　说着，她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补充道。
　　「而且那家伙现在的实力，我可是亲自体会过了啊，就算真的再遇上饕餮……」
　　「欸？是，是这样吗？」
　　狐耳少女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只是有些结巴地紧张应声着。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从刚才的某个时刻开始，眼前这位戴了奇怪爪套，疑似由猫猫化身而来的女孩突然……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不仅浑身上下散发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沉重威压，连她这样正统的灵隐族人都下意识想要低头，更古怪的是，竟然让明怜心隐约生出些许似曾相识般的熟悉感来。
　　但仙使小姐这还是第一次出仙岛，怎么想都没可能认识对方才是。
　　虽然姐姐及长老都信任了她和那位薇莉丝小姐，把如此重要的关键任务交给她们，但这种莫名其妙的怪异总让狐耳少女有些困惑。
　　或是为了驱散这种错觉，已经休息很久并恢复过来的明怜心主动试着向对方再度搭话道。
　　「那个，空小姐……」
　　「嗯？」
　　「呃，我就是随便问一问啊，你这变化的形态看起来不太像正常猫系灵兽呢，总感觉爪子像套上去的一样，是有什么特殊的讲究吗？」
　　「……」
　　小空没有立刻应声，只是突然用有些古怪的眼神盯向仙使小姐，似是在思考，又像是想要确认些什么。
　　被看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明怜心只能下意识垂落脑袋，装作检视自己身体一样避开了对方那带着深邃空银的眸光。
　　却更加紧张了几分。
　　「怎，怎么了吗空小姐，我哪里说错话了？」
　　似乎终于辨认出什么一般，猫娘少女微微将视线上抬，放过了愈发局促不安的少女，只是轻笑道。
　　「没什么，时间太久，所以稍稍花了些功夫来回忆过去而已，不管人或是其他什么生物，所站的位置不同，其思其想也总会随之发生微妙的变化啊。」
　　「唉，难得轻松愉快的假期，看来终于是要告一段落了……」
　　「？」
　　狐耳少女诧异地歪了歪头，有点搞不懂这位身份成迷但实力不俗的少女究竟想表达些什么，但小空并未解释过多，只是抬头望向那深邃气息愈发积蓄的天穹，喃喃自语。
　　「算算时间，应该就要来了吧，我们也该动身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灵隐仙岛与消失的友人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刚刚跟某只混沌之兽大打一场，好不容易离开那片莫名其妙地方，回到了现实世界的的牧师小姐抬起头来，呆楞仰望向天穹那片恢弘阴影的轮廓。
　　那是形体规则，但几乎完全遮蔽了整座镜谷上空，仅仅目测半径便在十几公里开外，甚至更在她之前对抗的那只混沌之兽饕餮之上，真正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
　　但，它却是飘在至少万米开外高空中的 ——飞行物。
　　此物的外形有些像是蓝星上那些谣传中的 ufo，整体呈现出并不完全的椭圆形，此刻从下方往上观察，只能看见其平缓尖锥状的底部区域。
　　此刻，内谷中央那冲天而起银色光柱 ——【天地封绝】核心点的力量，正好如对接般没入其最底端的尖锥处凹陷中，镜谷外界四方也升起了数百道更加纤细的光束，密集镶嵌入飞行物的各个区域。
　　这些，应该就是之前灵枫跟她提过的，四国在镜谷外围布设的阵眼了，居然是用来做这种事的……
　　嗯……真要说的话，其实这景象还蛮像那种科幻片里外星入侵者，开着大飞船从地壳内部吸收掠夺某种重要能源时的样子。
　　但说实话，如果并非那些密布于飞行物铁灰色表面的细密纹路，以及那种难以忽视的金属质感，薇莉丝绝对会把它当成跟碧空之国浮空岛类似的东西，但很显然，这并不是一座岛。
　　嗯？等等……岛？
　　黑发少女微微一愣。
　　「喂喂，不会吧……这，这玩意难道就是……」
　　正当牧师小姐因心中突然冒出的某些荒诞猜想而震惊不已时，那飞翔在天空中的巨大 「岛屿 」下方，却突然亮起大片大片耀眼的璀璨白光！
　　随即，倾泻而出！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薇莉丝看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一座座自翻开仓板后显露的奇特炮管，所迸发出的大范围齐射！
　　成千上万数之不尽的光芒如流星般四散纷飞而去，并非集中落在一点，而是径直冲向四面八方的遥远彼处，仅有其中约莫两成的炮击直接落在了镜谷外围，带起大片震耳欲聋的轰鸣！
　　「呜哇……」
　　牧师小姐好像有点明白，那些飞出去的流光究竟会落向何方了。
　　这也太搞了吧，谁能来解释一下，古灵域之类古老风格的世界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完全撕裂画风的东西啊……
　　算了算了。
　　无论事实是否与预想中一致，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和同伴汇合才行。
　　外面都已经乱到这种程度了，薇莉丝自然不会再纠结神念扫描是否会引起骚动之类顾虑，当即将 sp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出，没过一会便已笼罩了整座面积不菲的镜谷。
　　一幕幕景象在眼前浮现，牧师小姐很快便掌握了此刻的大致局势。
　　相当一部分参加【四圣选仙大典】或与之相关的薇莉丝熟人，都已经退到了外界，他们有些正在据点之中接受治疗，有些则正在更远处参与和不知从哪冒出来大量妖邪的战斗，虽然还有很多人行踪依旧不明，但整体形势其实还算稳定。
　　尤其在天上那座不知该说是岛亦或歼星巨舰玩意的一轮强势轰炸之后，妖邪如海潮般源源不绝的攻势明显受到了有效遏制，让各个方向上负责抵挡它们的四国军队和强者都得以喘息。
　　不说反过来将对面清扫歼灭吧，但只要没有新的变数，一时半会战线肯定是不会轻易崩溃的，而妖邪中的那些厉害家伙，似乎也各有强者前往针对了。
　　诸如桃花圣尊等苍云十二峰主，又或者之前突然出现去处理那些大型传送门的【古灵域百强】前列，薇莉丝都能认出不少。
　　但真正让薇莉丝惊讶的，却是包括明怜云和明怜心在内，那些越来越多正从天上大 「飞船 」里不断涌出，长着狐狸耳朵的身影。
　　他们拥有强到离谱的平均个体实力，几乎没有任何一人在上四境之下，投入战场之后，立刻就成为了战场的绝对主力，正面阻挡着妖邪强者们依旧在不断加剧的连绵攻势。
　　看见这些被称作【灵隐一族】的存在出现，薇莉丝刚刚的猜想也彻底得到了印证。
　　「还真是啊……灵隐仙岛，受不了，这名字也太有欺骗性了吧……」
　　毫无疑问，灵隐仙岛，传说中那座飘渺于人世之外，为天下人所向往的圣地，已经在【四圣选仙大典】之末，预定日期的如今真真切切降临了。
　　正如他们向世人宣告的那样。
　　没错，这座……飞在天上的超级飞碟，就是所谓的【灵隐仙岛】。
　　这大概是千年以来，仙岛第一次在古灵域中展现出真正的全貌。
　　在此之前，谁都不知道仙岛的本貌究竟是怎样一种形态，有关这座圣地的具体描述，也只存在于自上个时代留存下来的少量古籍。
　　薇莉丝早就寻找和查证过一些资料，但说实话，那些内容都实在太过抽象了，诸如什么【其身若蔽空之云，然不可为人所共知，唯有缘者方得一睹】，又或者是【其所至之处，自有万千霞光如影随形，众星莫敢轻攫其辉尽皆隐去，乃令昼夜倾转，四时颠覆】之类莫名其妙的叙述。
　　谁能看得懂嘛……
　　而根据曾经登上过仙岛的白儿对当时经历描述，她也并不清楚这座 「岛 」的全貌究竟是怎样，【四圣选仙大典】结束之后，负责代表仙岛的仙使就会带领那些优胜者去往某个特殊地点，在那里，会有一道光芒自天穹落下，只要踏入其中，就能出现在灵隐仙岛内部了。
　　但作为外来者，他们并不被允许在岛上随便乱逛，绝大部分时候都会呆在特定建筑内进修，或通过类似光芒达成在不同区域的转移，只有从一些能够观测到外界的高楼窗口，才能勉强判断出他们似乎正处于某处极高的云端之上。
　　即使薇莉丝也从来没想过，所谓的仙岛竟然会是这样一架富有科技感的超级飞碟，或者说巨型空舰，难怪他们可以整天来无影去无踪，千年前的妖邪之乱也没能把仙岛如何呢……
　　不过就算这样现身了，以古灵域的认识和发展方向，大部分人恐怕也很难理解什么是飞行器吧。
　　收敛了像是在现实世界亲眼看见哥斯拉在喷火一般的神情，薇莉丝思索片刻，将视线从头顶那刚刚完成一轮齐射，正在光芒闪烁着不知道干些什么的巨大星舰上收回。
　　无论灵隐仙岛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又为何会呈现出这种与此世格格不入的形态，但它正在协助古灵域对抗妖邪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既然是盟友，那稍后再慢慢研究也不着急。
　　有另一个问题已经迫在眉睫。
　　牧师小姐的 sp刚刚扩散出去了至少近百公里，除了被某种特殊力量阻隔无法渗透的那座 「仙岛 」 ，放眼几乎一览无余。
　　外面无论是慕容云他们三个已经顺利从传送门中返回的家伙，又或者灵枫，白儿这些正在指挥军队对抗妖邪的强者，甚至那些被吓了一跳的疑似妖邪方头目们，薇莉丝都已经找到。
　　可那之中，唯独不包括小空和痕这两个薇莉丝最为重视的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奇怪……」
　　牧师小姐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种时候……她们怎么会突然一起消失呢？

第二百四十四章：明馨
　　镜谷外围空中。
　　随着外泄毁灭力的酝酿沉积，这股积蓄千年的力量开始侵蚀地下灵脉，几乎将整个古灵域化作了一个庞大的至阴极点，令越来越多强大的妖邪源源不断被滋生孕育，
　　但这一切仍在仙岛预期之内，那些抵达了上四境，能够凭宝物或肉身踏足天际的强者们正在与天空中激烈厮杀，阻挡着【毁灭】眷属的侵袭。
　　「唔！」
　　手中玉笛横挡，如兵刃般架住那拥有格外尖锐利爪的兽型妖邪一击，明怜心在冲击力下跌步急退，抛飞出数百米之远，才在从后赶来的其他族人帮助下稳定住身形。
　　「没事吧，怜心姐姐？」
　　接住明怜心的是一名沉稳有度，但看起来比前者更年轻几分，至多不超过十三四岁，甚至肉嘟嘟小脸上还带着明显稚嫩之色的可爱女孩，她黑色短发的顶端同样生长着灵隐一族标志性的白色狐耳，看起来就像只精巧的洋娃娃，分外惹人怜惜。
　　但灵隐族人永生不死，她的年纪和实力自然也不会真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这点，从其披挂的华丽铠甲与身后如漂浮般尾随着的超级大剑，以及毫无凭借便可脚踏虚空的表现中都能窥见一二。
　　「我没事……馨姐姐，你来得正是时候，上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看起来还有些稚嫩，但气质却如同身经百战之人般的狐耳萝莉点点头道。
　　「对接还算顺利，设置在镜谷里的那些支撑点足够维持一段时间，目前已经有一部分族人抽出手来赶往外界参战，但想完全解放基地的力量，恐怕还需要些功夫……我们毕竟不是大小姐。」
　　明怜心思索片刻，颔首道。
　　「没关系，先让大家投入战斗吧，【毁灭】厚积薄发，影响还在继续加深，无论如何必须要维持住阵线稳定才行，我们的目标并不是击败对方。」
　　「嗯， 2队跟进！」
　　小萝莉挥了挥手，其身后空域早已集结完毕的几十位灵隐族人立刻飞驰而出，加入到了前方依旧激烈的战团之中。
　　但作为指挥者的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加入战斗，只是与正在回气的明怜心并肩而立，又突然面露几分异样，看了眼下方镜谷的某处。
　　「小怜心，核心点里那团积蓄千年的毁灭力消失了，就在刚才不久前。」
　　「是吗，这是好事啊……啊？你，你说什么消失了？！」
　　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前方战场的怜心小姐下意识应了一声，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像是听见某些骇人听闻之事般瞪大了双眼。
　　名为馨的灵隐族萝莉也不禁面露苦笑。
　　「很不可思议对吧，但这是真的，从监测台那边得知消息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不是转移，不是封印，而是真正意义上被【清除】了。」
　　「那可是……已经超过临界点 6倍开外的毁灭力啊，就算无法沉积的那部分溢散出去了，剩下也足以达到千年前那只混沌之兽的级别，看来这次你们还真是找到了个离谱过头的外援。」
　　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惊愕，明怜心面露复杂之色。
　　「这就是天命之人吗……可我还是不明白，这样的神明级强者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古灵域，又如此不遗余力帮助我们，大小姐究竟安排和筹划了些什么？」
　　「行了，大小姐的智慧不是我们能够揣度的，做好分内之事吧。」
　　「是啊……」
　　狐耳少女重新将视线转向战场。
　　「不管计划究竟是什么，这都是整个古灵域的一场大劫，如果无法彻底将灾祸的根源斩断，哪怕强如当初的大小姐，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拯救整个世界，希望……」
　　「等等，噤声！」
　　明怜心话音未落，名为馨的狐耳萝莉却突然神色一变！
　　那把漂浮在她身后，比小家伙整个人还高的超级大剑瞬间转入其掌握，剑锋前指！
　　「谁在窥伺，出来！」
　　见其如此，明怜心也立刻神色一凛，举起手中玉笛进入了战斗状态。
　　毕竟这位无论是实力，阅历，亦或对气息和危险的感知力都比她更强，而妖邪之中能够藏匿身形潜踪暗杀的怪物数不胜数，战场之上自然要打起十二分警惕。
　　片刻寂静之后，空气中果真响起一阵有些无奈的苦笑声来。
　　「这破玩意怎么越来越没用了，果然还是把它丢了吧……」
　　一张色泽奇异的斗篷被轻轻掀开，二女身旁数米之远的空中，突然浮现出某道与她们近似的黑发白袍身影来。
　　看见她，馨还没怎么表态，但明怜心却微微一愣，下意识收回了手中武器。
　　「欸？薇莉丝小姐，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先说清楚啊，可没故意偷听你们谈话来着……」
　　这位被抓了个现行的 「偷听者 」 ，自然便是牧师小姐本人了。
　　发现小空和痕不知为何消失不见后，她的第一反应，自然便是来找最后与猫娘小姐呆在一起的明怜心询问情况。
　　但镜谷内外上下到处都打得一片稀里哗啦，为了不受干扰地尽快抵达这边，牧师小姐才选择用【变色龙斗篷】遮掩了身形，可没想到刚靠过来，还没找到机会现身打招呼，就被这个用大剑的狐耳萝莉给发现了。
　　实在是有 e点尴尬……
　　「您就是那位薇莉丝殿下？」
　　或是从黑发少女身上感受到了些什么，小萝莉看起来依旧有些迟疑和警惕，直到明怜心主动向其示意安全，才终于放下手中造型奇特的大剑，分外郑重地向牧师小姐颔首示意。
　　「我是灵隐仙岛外务防卫队长明馨，很感谢您对我们和古灵域的帮助，如果有机会的话，能向阁下讨教几手吗？我很想见识见识，能够只身击败饕餮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
　　「啊？哦……那倒是没什么所谓啦，不过……」
　　没想到对方开口就是要切磋，薇莉丝小姐被这奇怪的脑回路整得微微一愣，但还没等她继续说些什么，明馨就主动摇头道。
　　「当然，不是现在，那小怜心，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那位……已经准备万全。」
　　「砰！！！」
　　剧烈音爆之声与气浪澎湃而起，下一刻，小萝莉已经带着那柄对她而言相当违和的巨剑，径直冲入了远处鏖战正酣的空域之中。
　　看她一言不合便突然消失的样子，明怜心连忙有些尴尬地朝牧师小姐笑了笑。
　　「呃，馨姐说话有些直，跟武殿下一样是个直肠子，薇莉丝小姐千万不要生气哈，她人其实很好的……」
　　「没事，我并不讨厌这样的性格呢。」
　　而且……这位明馨小姐也的确拥有如此行径的资本。
　　薇莉丝点点头，看着那位已经在远处大杀特杀，所过之处几乎无妖能挡的狐耳萝莉身影，若有所思。
　　这样轻描淡写就派出了一位半神，灵隐仙岛果然底蕴深厚。
　　半神听起来似乎只是伪神巅峰，但与普通的 lv70以上强者其实差距非常可观，就像同样一份试卷，拿 90多分说明他最多只有那种水准，但能拿 100分的人，却是因为评分上限只有这么点。
　　很简单的道理，就算一个生物的等级被封在了上限之下，却也不代表他就绝对无法继续变强了，这其中门道可多得很呢。
　　除去【无名】那种投机取巧者，真正完整的半神，各种意义上都已抵达神明之下极限的至强者，薇莉丝截止目前在古灵域也只见到了两位，一位是苍云山桃花峰的桃花圣尊，另一位，就是这只小萝莉了。
　　如果说桃花圣尊只是在空间玄门之术的修炼上抵达巅峰，类似于魔法师之类角色的话，这位明馨小姐大概就是像泯尘那样纯粹的战士了，与其稚嫩外表相反，牧师小姐能感受到那具身体里隐藏着的爆发性力量，和经过千锤百炼的极致技艺。
　　从各种角度上来评判，这个明馨的真正极限战力估计都更在泯尘之上，真要说的话，可能也只有在光明之神状态，或动用【虚奥义】之类不讲道理外挂的情况下，才可能落其一头了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空岛传说
　　将对狐耳小萝莉离谱实力的腹诽按在心底，薇莉丝扫了眼周围空域，最后看向不知为何似乎有些忐忑的明怜心小姐。
　　「好了，可以给我说说目前的情况吗？我进入内谷的这段时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跟你在一起的小空去哪了？」
　　「这……」
　　看了眼从始至终都被薇莉丝挂在腰间的那枚狐型玉坠，明怜心犹豫了很久，直至牧师小姐已经开始皱眉的时候，才终于小心翼翼开口道。
　　「薇莉丝小姐，就是传说中的天命之人，对吗？」
　　「刚刚应该是我在问你问题吧……」
　　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薇莉丝倒也没怎么生气，只是不置可否应道。
　　「的确有人用这种方式称呼过我，而且还不止一两个，但说实话，我直到现在也不清楚所谓【天命之人】这四个字的究竟含义所在呢。」
　　「真的是您？那您有没有见到过大小姐……」
　　「？」
　　「没，没什么，抱歉，我失言了。」
　　不知为何，少女突然有些低落地垂下脑袋，那对毛茸茸的三角状狐耳也变得耷拉无力，但很快又重新抬起头来，朝牧师小姐勉强笑了笑，称呼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让薇莉丝小姐见笑了，请跟我来吧，我现在就带您去见祂。」
　　「嗯？」
　　见明怜心突然径直朝着相反方向飞去，薇莉丝回头看了眼远处厮杀正酣的战场，不禁面露好奇。
　　「不用帮忙战斗吗？」
　　但狐耳少女只是头也不回道。
　　「不必了，妖邪是由古灵域在【毁灭】侵染下滋生而出的清道夫，只要古灵域与那种根源的因果没有被斩断，它们就永远不可能彻底消失，我们的任务也并不是将这里的所有妖邪歼灭。」
　　说到这里，她才再度回眸示意。
　　「请随我来吧，您的时间与力量不是用来浪费在这种地方的。」
　　「哦……」
　　虽然对方始终没有正面回应最初的几个问题，但已经隐隐有所推测的薇莉丝还是跟上了仙使小姐脚步，并肩来到那艘巨大飞舰，也就是所谓灵隐仙岛的下方某处。
　　像是之前操作镜谷内谷那水晶障壁时一般，明怜心取出狐型令牌，对着仙岛发射出一道光芒，很快便有更加强烈而庞大，足足数米直径的光束自上方投射而来，将二女身影笼罩。
　　「啊，请不要紧张，这是送我们登上仙岛的接引之光，对身体完全无害的。」
　　见狐耳少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连忙解释的样子，薇莉丝只是点点头，并未反抗。
　　温暖的光芒沐浴身躯，带来熟悉的失重之感。
　　「登上……仙岛吗。」
　　虽然过程和结果都没有想象中那般正式，但果然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啊。
　　万事俱备，灵隐仙岛如期降临于古灵域之中，在内谷中击败饕餮的她，毫无疑问也早已拥有了约定好的资格。
　　光芒将眼前一切尽皆掩盖，再度散去之时，牧师小姐已经站在了一处古香古色的室内。
　　「…… 「
　　环顾着周遭古朴而典雅，与预想中科幻风格并不对等的摆设，有那么一瞬间，薇莉丝甚至生出了这里真是仙家隐居之地，而非在一艘大飞船内部的错觉。
　　但明怜心依旧站在她身边，空气中与古灵域地面差异明显的能量波动与气息，乃至那近似于【无名魔尊】古墓，无尽墟海之中的特殊环境压制，都向牧师小姐证明着此地真正的归属。
　　回到仙岛之上，狐耳少女似乎也放松了不少，同样确认过周围情况后，便向着薇莉丝再度微微鞠躬示意，三度重复。
　　「请跟我来吧。」
　　推开那扇的确是普普通通木质，而非什么高科技自动化产品的房门，二女一前一后迈步而出，沿着屋外同样清秀典雅的庭院小道而行。
　　这里的天空同样是蔚蓝色的清澈，甚至有着一轮静静高悬其上的暖阳带来光与热，让薇莉丝不禁再度怀疑起这里究竟是不是飞船内部来。
　　不过，因为 sp在这里受到了一定程度压制，加上出于对东道主的尊重，牧师小姐并没有尝试以神念去探索更外界的情况，只是边走边向身边的灵隐族少女随口问道。
　　「话说，之前那间屋子不算很大，如果每次四圣选仙大典结束都要带 100人上来，那地方应该装不下吧？」
　　往届大典的登岛者虽然数量有限，但只要有意打听其实也不难了解情况，明怜心似乎并不意外薇莉丝的好奇，只是笑着应道。
　　「那间屋子，是我们少量灵隐族人往来下界时专用的内部通道，可以随时使用，但容量非常有限，而选仙大典优胜者走的是另一条临时通道，位置离这里其实还挺远的。」
　　「顺带一提，我们现在看到的天空与太阳，都是通过环境拟态形成的，仙岛真正的样子，薇莉丝小姐之前应该也看到了吧？」
　　「拟态啊……」
　　的确不出所料呢。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牧师小姐又继续延续着话题。
　　「之前我听你姐姐明怜云提起过，灵隐仙岛由于受到某种限制，平常时候绝大部分族人都无法自由前往外界，但你们这明明是一艘……呃，飞船吧？怎么还会遇到这种情况呢？」
　　「飞船……吗，很新鲜也很贴切的词汇呢，唔，虽然这些是不被允许随意告知下界生灵的秘密，但对于大小姐亲自挑选的天命者，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离目的地还有些路程，我就为您简单解释一下吧。」
　　脚下步伐不停的同时，仙使小姐思索片刻，反问道。
　　「薇莉丝小姐，听说您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边的异乡者，那么在已经目睹这副光景的如今，您认为灵隐仙岛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呃……一艘不知道从哪个高纬度世界，穿梭到这边的超级航天巨舰和驾驶它的舰员们？因为某种原因没法回到原本世界了，所以只能在这里驻留下来？」
　　「噗 ~」
　　狐耳少女立马掩嘴轻笑起来。
　　「什么高纬度世界航天巨舰啊……我们灵隐族可是古灵域土生土长的生灵哦，不过从一出生开始就呆在天上而已。」
　　「这样说起来的话，因为大小姐个人的原因，仙岛以前的确漫游过一些其他世界，在那场大战爆发之前，甚至曾经开到尚未封锁的原初之地去逛了一圈，听说还被目睹的当地生灵记录下来，当成了某种巨大的生物呢。」
　　「我想想啊……好像是叫作【渊星】来着吧，稀奇古怪的名字，那些人可真有想象力 ~」

第二百四十六章：无主的神之造物
　　「这样说起来，薇莉丝小姐貌似也是从原初之地那边来的吧，有听过关于【渊星】的神话吗？」
　　「欸？」
　　听明怜心提起这事，牧师小姐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神圣帝国某河面上一大帮飞鱼冲天而起，跟地痞流氓一样围着她们小船转来转去的……某些奇怪回忆了。
　　「啊哈哈哈……听，听过一点吧，原来【渊星】指的其实是灵隐仙岛啊……」
　　总感觉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冲击性事实呢，以讹传讹真可怕……
　　不过也是，既然连女神教信仰的那个光明女神欧若拉都是杜撰出来的，有关其神话的那些生物，比如这个所谓女神座下神兽之一的【渊星】肯定也有很大问题，这点早在神圣帝国事件结束的那会，薇莉丝就大概想到了，只是不清楚具体情况而已。
　　明怜心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其实仙岛移动的大部分时候都会用特殊手段隐藏起来，毕竟那体积实在太大，很容易引起下界的骚乱……那么，说回原本的话题吧 ——灵隐仙岛究竟是什么？」
　　「想要解释清楚这个问题，就不得不先提及我们灵隐一族中地位最为崇高的灵狐巫女，以及那位庇护着仙岛的神明，【至圣大御狐尊神】了。」
　　「灵隐仙岛是大小姐……哦，灵狐巫女和御狐神殿下在数万年前联手打造的【坐骑】，全名为【世界级浮空飞梭 017型】，也是这个系列的最终版本和完全体。」
　　「这艘浮空飞梭的设计理念，原本是希望能制造出在综合战力上足以媲美【神】的特殊空船，她们的新家，虽然具体制造过程和代价我并不太清楚，但毫无疑问那两位大人的确在相当程度上做到了这点。」
　　「【世界级浮空飞梭 017型】，即现在的灵隐仙岛问世之后，很快展现出了卓越的战斗能力和综合性能，但大小姐随即又发现了一个问题，或者说它的缺陷。」
　　「灵隐仙岛在概念上虽然已经可以归入生命体范畴，但由于过分庞大，却并不具备完全自主的行动能力，一举一动都需要他人帮助与调整，可在设计之时，大小姐和御狐神殿下并没有考虑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因此只将控制权赋予了她们二者而已。」
　　「换言之，如果失去了灵狐巫女和御狐神，【世界级浮空飞梭 017型】就等同于不会动弹的废品了，这并不是她们想要看见的情况。」
　　「因此，这个【家】需要更多的管理者。」
　　注意到薇莉丝忍不住挑起的眉梢，仙使小姐再度轻轻一笑道。
　　「看来您已经猜到了，没错，这就是我们灵隐一族诞生的原因，我们是为了让【灵隐仙岛】这座媲美神明的伟大造物真正活过来，而由大小姐亲手创造的眷属。」
　　「因为【世界级浮空飞梭 017型】在诞生之初，就在根源上被设定了只会听从灵狐巫女和御狐神的命令，所以寻常手段创造的生命是无法代替她们控制仙岛的。」
　　「为了克服这点，大小姐利用自身权能，配合血脉，创造了数千劣化版的复制体，但我们这些复制体并没有大小姐或御狐尊神那样伟岸的神力，不仅需要各司其职共同配合，绝大部分情况下也只能起到辅助那二位掌控仙岛的作用。」
　　「尤其是在大小姐和御狐尊神同时离开仙岛的时候，更需要倾尽全族之力才能运转这艘奇迹造物的部分力量，根本无法分出太多人手。」
　　虽然明怜心话说得有些隐晦，但薇莉丝还是立刻就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哦……所以你们没法派出太多族人前往下界干涉局势，并非因为明怜云所说的什么通道不通道，而是单纯的人手紧张？」
　　狐耳少女挠了挠头，轻笑道。
　　「这个嘛……其实姐姐说的倒也没错啦，仙岛的运作机制非常复杂，而且由于当初那场大战，本身也被某些恶意因果锁定了，我们无法发挥出仙岛的全部力量，因此只能将其封闭起来。」
　　「而这样的情况，只在每隔几十年，随着古灵域的法则规律交替，到特定的某些相对安全时期才会稍微放开一些，我族便通常选在那种时候尽可能给予下界力所能及的帮助。」
　　牧师小姐微微颔首。
　　「但你们这次却毫无保留地出现在了古灵域上空，甚至主动参与到了对妖邪的战争之中，是因为得到了某些外力帮助吗？亦或者已经不打算再避讳那所谓的恶意因果了？」
　　听着白袍少女一波接一波的问题，狐耳少女不禁面露苦笑。
　　「薇莉丝小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灵隐族人，知道的秘密并没有您想象中那么多，与其说些以我片面角度似是而非的话让您去猜，不如让更了解始末原委的那位来回答吧。」
　　她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转向前方。
　　「我们到了。」
　　清幽典雅院中宅路的尽头，是一间如道场般散发着庄严古典气息的小殿，殿门紧闭，却并未上锁，也同样没有任何人在外看守的样子。
　　明怜心不再移动，只是向着牧师小姐微鞠一礼。
　　「那么薇莉丝小姐，祝您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我身份低微，就只能陪您走到这里了。」
　　说完，狐耳少女便转身而去，很快消失在了院落远方的拐角之后。
　　「呼……想要的答案吗。」
　　轻声呢喃着，牧师小姐再未迟疑，轻轻推开并未上锁的殿门，径直踏入其中。
　　小殿内部的空间并不算太大，仅有一室，约莫千余平米面积，比起那些动辄百十倍大小的辽阔神殿庙宇，实在有些袖珍玲珑的意思。
　　话虽如此，这里的装潢依旧非常精致，虽然没有太多稀奇古怪的摆设，但那幅直接雕刻在正面墙上的精美壁画却格外惟妙惟肖，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
　　那壁画上，画的是一只狐狸，巨大的神狐。
　　狐狸有着足足九条大尾巴，在壁画中蓬松舒展开来，面积和长度甚至超过了它整个前半部分身躯，头颅向着下方低垂，与地面上那位正向其伸出双手的长发少女相对而视，只是后者的面容却显得有些模糊，总觉得看不真切。
　　牧师小姐的视线又向两侧扫去。
　　虽为殿，这殿中却并无神像雕塑，两侧排列整齐的一颗颗路灯般摆设散发出清淡柔和的白光，借助着顶端名为【曦石】的特殊宝石光亮，薇莉丝一眼就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有着猫一般毛茸茸的银色双耳，黑色短发仅及肩膀，浑身上下除了那如皮毛般柔顺的抹胸与短裤外，便是大片泄露在外的妙曼肌肤，可四肢末端又穿戴着猫掌般奇怪的爪套，却并无猫科动物最重要的一根长尾，看起来就像某些不太敬业的 cosplay。
　　还未等牧师小姐发出声音，正站在原地，盯着那副壁画愣愣出神的猫娘少女便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主动转过身来，向她露出了熟悉却又带着几分陌生的微妙笑意。
　　「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故事最初的起点
　　「小空……」
　　念出已经十分熟悉的名字，感受着扑面而来那股名为【神性】的气息，心中某些不可思议，但其实早已隐隐有所预料的猜测却愈发滋生开来，那让薇莉丝主动发出了声音。
　　「你已经取回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了吗？」
　　猫娘少女低头看了眼自己光滑白皙的手臂，只是笑道。
　　「应该说……正在取回吧，你知道的，在给一切画上句号前，仍有些想做的事，必须要做的事，还记得我曾经许与你的承诺吗？」
　　祂看向她，一字一顿，似是在念诵。
　　「在灵隐仙岛上，你将直面自己的命运，也会得到期许已久的答案。」
　　薇莉丝不置可否。
　　「所以痕去哪了？」
　　「是啊，去哪了呢……」
　　小空微微抬手，薇莉丝身后的道场之门便自然而然再度闭合，将此地变成了一处密室。
　　但牧师小姐并未惊讶，焦急或慌乱，只是静静看着猫娘少女一步步来到近前，又拉起她的手，一同来到那巨大壁画的前方。
　　祂温和地笑了笑，令那种似是而非的荒诞感再添几分。
　　「首先，让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
　　在遥远的很久很久以前，又一个新的世界在天地之间汇聚成型了。
　　当时，那 「古 」之一字还未被加诸于其名前，这个新生的世界 ——以灵气为万物之根的【灵域】中，渐渐出现了由天地精粹哺育而来的两份意志。
　　那便是后世被称作天空遨游之主的【祖龙】，和统治着一切大地生灵的【九尾】，它们是古灵域最初最早，亦最为强大的存在，天生而来的统治者与守护者。
　　神明。
　　祖龙与九尾，便是【灵域】孕育而来的唯二神明。
　　在其之后，更多的灵兽精怪在天地灵气滋养下不断出现，它们虽然远没有两位神明那般强大，但胜在数量繁多，种类各不相同，灵兽们繁衍生息，让灵域这个新生世界逐渐欣欣向荣，开始为越来越多外界生灵所知。
　　世界与世界之间是可以互相通行的，虽然对九尾和祖龙这样达到了神明级别的存在而言，有许多限制条件，但那些更加弱小的生物只要掌握了方法，的确能够自由往来各界之间。
　　于是，在灵域诞生不知道多少个年头后，一批外来者乘船自西海岸登陆，抵达了此世。
　　早期的灵域四通八达，外界生物因各种缘由巧合出现并不稀奇，如果只是这样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问题在于……这批外来者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上百万之数，万余艘航船齐渡登陆，这对当时只有天地精怪和部分其后代的灵域而言，是一支绝对无法忽视的数量。
　　为求谨慎，负责管理地上生灵的【九尾】亲自前往海边查看了情况。
　　在那里，祂遇到了统领着整支远航船队的首领，从其口中得知，他们原来是为了躲避一场可怕灾害而从家园逃难出来的幸存者，种族名为【人】，希望能够获得神明许可定居于灵域，重新繁衍生息。
　【九尾】心善，见对方可怜又的确无甚恶意，而且种族平均个体实力几乎弱到毫无威胁，便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但为保险，祂又与那位首领约法三章，人族只可在灵域外围活动，不得随意进入内部打扰灵兽们的生活，更不得对大地环境造成无可挽回的破坏，否则祂会亲手将其驱逐出境。
　　人族首领一口允诺，并与【九尾】签下契约，为了展现己方的诚意，他还私下里喊来了自己怀有身孕的妻子，请【九尾】为他们尚未出生的孩子赐名，以作为双方友谊的象征。
　　祂觉得这挺有意思，便照其所请，取了一个单名，唤作【曦】，其意为新生，亦是寄托着人族能在这片大地上再创繁荣的美好祝福。
　　其家族姓明，因此，那个孩子被叫做明曦。
　　但无论当时的首领夫妇，亦或者【九尾】自己都还不清楚，由神明亲自赐予的真名究竟代表了怎样的意义，完成协商之后，祂便很快返回了灵域核心的神庙之中，只留少量部下继续观察这些外来者并给予适当帮助。
　　对神明而言，时间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数字，一晃十余年过去，【九尾】再没前往过曾经那片海岸查看情况，只是从偶尔返回内域的手下灵兽们口中，听说了人族正在欣欣向荣努力发展，并制造出了很多新鲜事物的各类趣闻。
　　当然，祂更不会记得那位曾被其亲自命名，当时还尚未出世的孩童。
　　直到有一天，【九尾】做了个梦。
　　祂梦见一片青草地，苍翠古树之下，有一位少女席地而坐，抚弄着指尖的某种乐器，带起阵阵凄婉亦妙曼之音。
　　不知为何，那身影令祂生出了从未有过的伤感与悸动，然而梦境转瞬即逝，祂甚至没能看清她的样貌，只是惊鸿一瞥那抹雪色与尖尖狐耳的轮廓，便再度醒转。
　　神明不需要睡眠，更不会轻易做梦，对祂们而言，梦是过去与未来因果的缠绕，是某种必有其因的启示。
　　醒来之后，心有所感的【九尾】立刻传下神谕，令天下走兽齐出，为祂寻找一位与身型与人族相仿，但却生有雪色狐耳的白发少女，并尽一切可能安全送来祂身边。
　　天地浩瀚，祂本以为这过程会格外漫长，甚至做好了对方其实并不存在于灵域之中的准备，可让【九尾】意外的是，不过短短十数日，灵兽们便为祂带回了好消息。
　　当那位少女独自走入神殿，在身形宏伟的【九尾】身前仰起脑袋，毫无惧意，只是好奇打量着祂的那个瞬间，神明恍惚了。
　【你……叫什么名字？】
　　「那你呢？询问别人名字之前先自我介绍，这是基本的礼仪和常识吧 ~？」
　【九尾】愣住了。
　　自从随天地衍化而生，成为这个世界的守护者与神明至今，还是第一次有生物敢这样不客气地与它对话，哪怕那个天天遨游云端，巡查世间，百十年都见不着一次的【祖龙】，也会给予祂足够程度的尊敬。
　　祂没有生气，只是感到了更多的惊讶与不可思议。
　　祂能感觉到，这位头顶生着雪白狐耳，长相却和那些从异世界逃难而来，名为【人族】生物如出一辙的女孩并非强作镇定，而是真的打心眼里没有感到害怕和丝毫敬畏。
　　就好像她看见的不是一位高高在上神明，而是只银白色的可爱大狐狸。
　　那真的很奇妙。
　【我没有名字。】
　　祂试图解释。
　　作为应天地法则而生的神明，【九尾】既是祂的种族，也是祂的称号，但要说以常世角度定义的名字，祂的确并不具备。
　　任何生物都没资格替神明取名，祂也并不需要那样多此一举的名讳。
　　但少女好像有些不满意。
　　「名字可是很重要的，代表着生命的本质呢，【九尾】是种族吧？就算暂时只有你一个，但万一以后有了孩子，岂不是要搞混淆了？」
　　「这样吧，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嗯……不过现在的我好像的确不太够资格呢，没关系，在那之前，先自报家门吧。」
　　她微微一笑，宛若百花盛放。
　　「本小姐姓明，名曦，是现任【灵域和平协会】的会长哦，不介意的话叫我曦就好啦 ~」

第二百四十八章：仿徨独行者的旅伴
　　曦没有草率地给【九尾】取名。
　　按照她的说法，名字是任何生命都不可替代的重要本质，唯独最亲近且地位近似的伙伴才有资格给予，而现在双方互相都并不熟悉，她希望能多了解【九尾】一些，更靠近祂一些之后，再履行这份诺言。
　　少女一点都不认生，更完全不害怕这君临于灵域顶点，仅仅一根爪子就能把她拍烂的银白巨兽，很快便与祂谈天说地聊了起来，【九尾】也很高兴找到了能与祂毫无隔阂交流的生灵，并未摆出神明的架子。
　　也是直到此刻，祂才想起明曦这个当初其亲自赐予的名，意识到眼前少女便是十几年前那尚在胎中的孩子，明白了对方与其毛色近乎相同的雪色长发与狐耳来由。
　　或许，这便是与生俱来的缘吧。
　　她们聊了很久，从白天聊到黑夜，又再度聊到拂晓，明曦也展现出了与普通人类截然不同的特异之处 ——明明整日整夜未睡，她却居然一点都没有表示饥饿或露出疲态。
　　还是第二日一早，负责将她送来的灵兽们感到疑惑，试着前来查看那位据说很是重要的【灵域和平协会】会长状况时，【九尾】才终于想起人类需要每日进食和休眠，否则就会难以为继的情况。
　　这可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
　　祂忍不住这样想着。
　　从与明曦无话不谈的交流中，【九尾】渐渐明白了她的奇特之处。
　　自打出生起，曦就表现出了许许多多与普通人迥异的才能，不仅拥有和原本家族传承黑发相反的雪白发丝与狐耳，甚至还能看见一些正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少女管自己这个能力叫【阴阳眼】，说她可以看到生物无形无质的灵魂，不仅人类，灵兽也是一样。
　　她无师自通，摸索出了通过观察这些差异来判断其身份，状态，乃至于未来将在何时死去等不可思议的信息，甚至能与弥留世间的灵魂进行交谈，听取它们的心意。
　　因为这样的力量，再加上她奇怪的白发和耳朵，明曦从小就受到同龄人排挤，与周围格格不入，就连许多大人也对其敬而远之。
　　有人喊她奇才，也有人说她是怪物，但曦小姐并不在意流言蜚语，反而在意识到自己的才能后，愈发热衷开发起这股仿佛天赐的力量来。
　　「哈？这有什么好难受的啊，说来说去，那些家伙不过就是嫉妒和畏惧罢了，弱者抱团取暖，将强者排除到交流圈外以保护那脆弱的自尊心……可怜的其实是他们吧？」
　　「本小姐才不需要别人的肯定来证明自己呢，而且这对耳朵明明很可爱呀，我蛮喜欢的 ~」
　　对于【九尾】的遗憾和同情，她只是这样回答着，并表示【灵域和平协会】也是其一手创办起来，并没有借助那些所谓家族的力量。
　　她甚至在作为神明与灵兽代表的【九尾】面前直言不讳，说虽然目前人族与灵域本土生命还能够和谐共处，互不侵犯，但那只是因为现在前者还没恢复足够数量，又被神明注视着，灵域丰富的资源暂时也够满足需求罢了。
　　人族繁衍的能力很强，随着他们不断发展，变得越来越多，甚至分裂演化出名为国家的不同势力之后，势必会产生理念之间的分歧，初代首领与【九尾】约定的效力也必将越来越弱，甚至和灵兽们为了争夺各类资源而爆发摩擦与冲突。
　　因为，导致他们不得不逃难来到灵域的灾难，就是这样出现的。
　　那或许是几百年上千年乃至更久之后才会发生的事，但明曦通过自己对人类历史的学习意识到了这种可能性，才创建起【灵域和平协会】，想要将其发展成一股足以维持世界局势，避免那种最坏可能性到来的力量。
　　当然，现在还只是停留在起步阶段而已。
　【九尾】很欣赏她的想法，仔细思考过之后，决定给予少女一些帮助。
　　没错，帮助她变得更强。
　【我们来签订一份契约吧。】
　　祂这样说着。
　【我来教导你如何正确运用自己的力量，开发天赋与能力，但相对的，你要永远铭记自己如今的意志，无论变得多么强大，都绝不偏袒向人族与灵兽的任何一方，尽己所能维持二者间的协调与灵域和平，成为这个世界的守护者。】
　【九尾】本以为少女会考虑很久，毕竟这既是利益，也是一份责任和约束，以她展现出来的跳脱性格，恐怕会很讨厌麻烦吧。
　　谁料，她只是笑盈盈地点了点头。
　　「这也正是本小姐来见你的目的之一呢，不过灵域的和平不能只靠我来守护，咱们得一起努力，不是吗？」
　　祂微微一愣，随即释然地露出了笑意。
　【……正是如此。】
　　神狐垂下头颅，与少女伸出的双手交叠。
　　于是，契约落下，她与祂的缘就此缔结。
　　少女在【九尾】的教导下以惊人速度成长着，如同毫无瓶颈般突破了一道道修炼境界上的关隘，那些对普通人类乃至灵兽而言都几若天堑般的险阻，在明曦面前却仿佛完全不存在一般。
　　似乎，她生来就受到这世间的祝福。
　　直至最后，她抵达了那个终极的界限，与【九尾】并肩也只有一步之遥。
　　却终于停下了脚步。
　　「怎么办呀，我好像没法再提升了，就像已经被什么东西顶住了脑袋一样，再怎么努力修炼也没有任何变化……真奇怪，明明你依然比我强很多啊？」
　　某日，明曦来到祂的身边，这样苦恼地询问着。
　【九尾】明白她面临的阻碍是什么。
　　祂虽是神，但也不知该如何让凡物向着神明蜕变，事实上自从灵域诞生至今，除了生而为神的【九尾】和【祖龙】，就再没出现过任何新神了。
　　祂向少女这样解释着，并表示能达到如今程度就已经很是出色，只要不遭遇意外，她已经拥有如神明般近乎无限的寿命，这份力量也足够她履行约定，成为维护世界秩序的守护者。
　　虽然……依旧不足以成为祂的伙伴。
　　她很不服气。
　　「哼，说绝对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所谓的不可能之事，只不过是尚未发生的事罢了，看着吧，我一定会做到的！」
　　那天之后，明曦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一去，就是足足上千年。
　【九尾】不知道她去了哪，也尝试过寻找她，但即便寻尽世界却依旧一无所获，千年时光对神明而言本该只是弹指一瞬，可祂却第一次感到了自诞生以来最为漫长的孤独。
　　祂终于意识到伙伴的重要性。
　　原来在不知何时起，祂已经习惯了她的陪伴，喜欢上少女在身边吵吵闹闹，甚至是毫无规矩和敬畏顺着祂柔顺白毛爬上背后，相伴而眠的温馨。
　　为什么她一定要离开呢？就这样将美妙的时光延续下去难道不好吗？难道她接近自己，也只是为了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力量？
　　祂不理解，祂虽是神明，但在情感上却如婴孩般懵懂而稚嫩，只能寂寞蜷缩在空旷神庙中舔舐心灵的创伤，思考着她离开的理由。
　　神明注定生而独行，哪怕再悲伤与不舍，凡物也终究只是其永恒生命中的过客，祂无法轻易离开这个世界，只能永远站在山巅之上，俯瞰大地与众生周而复始的轮转。
　　因她出现而渐渐温暖的心再度冷却，众生因【九尾】的沉寂而不安，同为神明的【祖龙】也曾数次前来探访，但都收效甚微。
　　祂被关入了名为孤独的囚牢，只有体验过真正的美好，才更能感受到黑暗的可怕。
　　直至那天……
　　她的身影再度出现于神庙入口，一步步地向祂走来。
　　一如她们初见时那般。

第二百四十九章：灵狐巫女与御狐神
　【九尾】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她穿着以前从未见过，却圆融契合的红白相间舞裙款款而来，守卫着神殿的灵兽们形同虚设般对其视若无睹，那份绝色容颜与雪白狐耳也一如其离去前纯净无瑕。
　　她来到祂身前，嫣然浅笑。
　　「嗨，我回来啦，现在的我，大概已经有资格为你取名了哦。」
　　她们聊了很久，就像初见时一般。
　　明曦说，她去了很多很多地方，见识了非常多的新鲜事物，灵域外有数之不尽的世界，有些和这里一样富饶且生机勃勃，但也有不少已经步入暮年，垂垂老矣，甚至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彻底毁灭，变成了渺无人烟的荒芜之地。
　　世界也会受伤，枯萎乃至死去，就像所有生命一样，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永恒不朽的。
　　「我现在已经明白，这份力量究竟该用来做什么了。」
　　她花了上千年时间，在一个又一个破灭的世界中旅行，倾听它们临死时的绝望与悲鸣，并将其葬入亲手打造的墓园。
　　只有她能做到这样的事，也总要有人来做这样的事。
　　她并非起点，亦非终点，但至少能成为那始与终之间的引渡者。
　　因果的业力在救赎中不断堆积，加诸于少女坚韧的身躯与灵魂之上，直至她将第一千个死去世界亲手埋藏的刹那……
　　绝无可能突破的神之壁垒轰然破碎，上千世界意志的余荫凝结成名为【神格】的馈赠，在她身畔盛放出遍地的血色之花。
　　新的神明，就此诞生。
　　而她的神国，便是那倾尽心血为无数亡者打造的墓园。
　【九尾】很惊讶，更为她感到欣喜，这是连祂也未曾构想和假设过，更无法复制的奇迹。
　　而且，她又回来了，仅仅如此其实便已足够。
　　作为灵域第三位，也是首位凭自身之力，由凡躯蜕变而来的神明，【九尾】打算将明曦的归来与登位昭告天下，举办隆重而盛大的典仪，并请【祖龙】一并前来为之祝贺。
　　但她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哎呀，还是别了吧……我可不擅长应付那种大场面啊，听起来就超级麻烦的……」
　　「我无意称神，这么长时间过去，曾经的家族和势力也差不多凉凉了吧，估计只能从头开始了，如果硬要弄一个新身份，不如就当你的祭祀如何？我想想啊……」
　　「对了，叫【灵狐巫女】吧？正好咱们都是狐狸呢 ~那么现在，我可要给你取名了哦，灵狐巫女侍奉的神明……嘿嘿，该叫什么好呢？」
　　……
　　「这便是……【灵狐巫女】与【御狐神】的初诞。」
　　抚摸着墙上那少女与九尾巨狐亲密相触的精致壁画，猫娘小姐面露温馨与怀念之色，似感慨万千。
　　「虽然已经过去数万年，但这份记忆依旧如铭刻在灵魂深处般清晰可见，她的出现改变了我，改变了整个古灵域，我几乎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她，这个世界如今究竟会变成何种样貌。」
　　安静听完了整个故事的牧师小姐若有所思颔首。
　　「所以小空，你就是故事中的那个【九尾】，或者应该称作……古灵域最初与最后的神明 ——【至圣大御狐尊神】？」
　　后者微微一笑，却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薇莉丝，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我的本体究竟是什么，又背负着怎样的秘密与过去吗？现在……你可要看清楚了。」
　　在牧师小姐带着惊讶与好奇地视线中，小空抬手，将四肢末端的猫猫爪套一一脱下，露出内部与真人无异的雪白皓腕和玉足，最后……
　　把头顶的那对猫耳 「摘 」了下来。
　　「蓬！」
　　一抹银色，自其身后飞扬而出，带起大片绚烂光晕。
　　「蓬！蓬……蓬蓬蓬蓬蓬蓬！！！！！！」
　　八道声响接连其后，足足九条修长瑰丽的阴影在空中飘荡而起，一如其背对着的古老壁画中，那美丽而尊贵的九尾神狐。
　　黑色短发被银白浸染，如雪瀑布般绵延而下，一对修长柔顺的银色狐耳取代了原本的猫耳位置，祂的面容在光芒与气息环绕下不断改变着，变得开始不像某人，又变得更像某人，以至于薇莉丝银蓝色的美眸亦在这变化中微微收缩。
　　光芒凝聚，化作与灵狐巫女装束近似，却又明显不同的华贵长裙，将神明至高无上的身躯遮掩。
　　祂的宣告在并不宽阔的密闭殿室中回荡开来。
　　「我乃【九尾】，古灵域最古的初诞之神，天下走兽之共主，或者……你也可以称我为，御狐神 ——【空痕】。」
　　「空……痕？」
　　她重复的声音带起几分晦涩，又像是想要仔细咀嚼这二字之中代表的含义，但那份无所适从的茫然，仍让少女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薇莉丝早就猜测过小空很可能便是御狐神，与祖龙一样从最古时期就已诞生的神明，甚至可能与痕存在着某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却从未想过会目睹眼前这荒诞的景象。
　　那张脸，那张背后存在被称作御狐神的绝美面容，与痕，【幻世】中薇莉丝最好的朋友，将她送来此地的少女……
　　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这大概是她穿越至今，作为神族的情绪第一次波动到如此剧烈程度，以至于连嗓音都浮现出几分不自觉的变调。
　　止住了不自觉后退的步伐，薇莉丝大步上前，像是想要宣泄那份滞涩与不解般，用力按住了狐耳少女肩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空怎么可能是痕呢？你们完全是两个各不相同的存在啊！如果你就是痕，那之前的另一个痕，西元灵女又是怎么回事！？」
　　似乎早已料到了对方一时会无法理解和接受，小空只是任由黑发少女抓扣着祂的肩膀，感受着那足以媲美神躯施加的巨力，又微微低头，看向比她矮了至少大半个脑袋的娇小少女，仿佛看见了世间最为美好的光景，面色依旧温和。
　　「薇莉丝，有一点首先要请你理解，御狐神名为空痕，但【空】并不等同于【痕】。」
　　「如果我所知未错，你应该拥有一份与痕在另一个特殊世界相识相交的经历，然而很遗憾，那样珍贵的记忆并不存在于我脑海之中。」
　　惊讶地抬高脑袋，黑发少女注视向神明不带丝毫恶意与愚弄之色的银眸，深深皱起眉头。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说你不是痕，可你明明与她长的一模一样，难道这副容貌只是伪装或变化而来的吗？」
　　被称作御狐神的少女摇了摇头。
　　「这当然就是我的本貌，是我由本体幻化为人形后自然形成的身躯，真要说的话，之前你所知的模样才是我通过奇物变化而成……为了在一定程度上遮蔽自己存在而制造的假象。」
　　「那究竟……」
　　「薇莉丝，如今的你已经再度拥有不亚于神明的力量，那么，你知道【神】的本质是什么吗？」

第二百五十章：神明的本质
　　再度与 「居高临下 」的小空，或者说御狐神对视一眼，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的牧师小姐主动松开对方，带着些许神明少女如空谷幽兰般的体香后退半步，给出了毫无悬念的答案。
　　「是……【神格】吧？或者说，法则与规则的形象化，一种与常规生命截然不同的【概念】。」
　　「嗯，看来你已经了解得足够透彻。」
　　小空颔首道。
　　「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作为神明时的权能是什么吗？当时我肯定地告诉你，空的权能并非【空间】，这并没有在撒谎。」
　　「【空】是【空间】法则的一部分，代表着其中暴躁而活跃的那个方向，例如穿行，连通以及撕裂，而另一半名为【痕】，代表其中沉静的那个部分，比如封禁，凝滞和隔绝。」
　　「【空】与【痕】是【空间】的两面，【九尾】的两面，而只有二者同时存在，才真正统括了全部概念上的【空间】，最初的【御狐神】。」
　　「这就是我与痕之间的关系。」
　　「又是分裂……吗？」
　　听到这里，薇莉丝已经隐隐能够猜测出大致情况了。
　　记得西芙琳之前在闲谈中对她提起过，诸神的中立阵营里曾有一位代表着【空间】法则的主神，但这位神祇并不常出现于原初之地，行踪飘忽，连大地母神也对其了解甚少，而且数万年前便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了。
　　这件事薇莉丝始终都相当在意，因为生命女神小姐曾经明确表示，她所使用的【背包】功能和空间之神的权能表现形式非常相似，而灵隐商会的【卜者】则认为这能力是御狐神赐予灵狐巫女的特权，这真只是单纯的偶然吗？
　　特别在来到古灵域，接触了痕与小空，以及目睹后者精妙绝伦的空间掌握能力后，怀疑便更加激烈地膨胀开来，这也是她之前反复试探猫娘小姐的原因。
　　现在看来，那之间果然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九尾】……御狐神空痕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空间之神？空间之神之所以消失，难道是因为分成了你和痕两个部分？」
　　「空间之神……在遇见她之前，的确有些外世界的神明会如此称呼我，我虽未承认，却也没有刻意辩驳过，但曦觉得这个称号并不好听，因此我才改换了形貌，以【御狐神】的名号行走世间，不过，那时候我们的权能可还没有分散呢。」
　　小空微微一笑，纠正了牧师小姐猜想中的几处错误，又补充道。
　　「最初听你提起这个旧称时，我可是相当惊讶，至少也得是同样存活了数万年的家伙才能接触过此名吧，所以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牧师小姐不打算隐瞒对方，而且这本身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大地母神西芙，你认识祂吗？」
　　「大地母神，原来是那家伙啊……确实有些印象，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原初之地的本土神吧，祂是创世之后诞生的第一批神明，由正统的世界法则演化而来，原初之地诸神的领袖之一，还将所知的全部神明都划作了秩序，中立和混乱三个派系。」
　　「像我和祖龙这样由其他世界中诞生，且并未表现出侵略意图的神明，似乎都被祂看作了中立派呢，不过我们之间也没太多交流就是了，毕竟神明是很难以本体穿越世界的，除去那些喜欢搞事情的邪神，大部分都会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世界里，互相间井水不犯河水。」
　　「原来是这样……」
　　这种说法，的确与西芙琳曾经的描述不谋而合，原初之地在诸神时期虽然是最为强大的世界，拥有压倒性优势，但当时也同样存在着其他世界的神明，就像恶魔四君主，以及古灵域的御狐神和祖龙之类。
　　只不过随着神灾爆发，原初之地的诸神也损失最为惨重，才与其他世界渐渐拉近了差距，变成如今这种情况。
　　确认了所谓空间之神的本体和真相后，薇莉丝没有纠结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立刻将话题转向下个重要之处。
　　「如果【空间】法则就是御狐神真正的权能，现在又为什么会分成【空】与【痕】两个部分？你们的神格也分裂了吗？」
　　九尾小姐饶有兴致地歪起脑袋，捕捉到了黑发少女话语中的关键部分。
　　「也？你之前就遇到过类似情况？」
　　「嗯，其实就是我刚刚提到的大地母神，祂……」
　　花了些时间，薇莉丝将大地母神掌握的【生命与凋零】法则自身发生冲突，渐渐化作两种不同意识，最后酿成一系列灾祸，被秩序侧众神杀死封印，又在千余年后的如今再度复活，最终彻底分裂成生命与凋零两位神明的事简单向小空说明了一遍。
　　「唔……矛盾的神格互相分裂吗，这听起来倒蛮新鲜的呢。」
　　御狐神殿下没什么仪态地原地盘膝坐下，单手托腮，九条大尾巴悠哉悠哉地微微摇晃着，面露思索之色。
　　「当初我也只是听了一些从那边传来的消息，讲维护世界内部秩序的神明爆发内战，三大主神中的大地母神陨落，原初之地一片混乱云云，居然还有这样的内幕和缘由。」
　　神明少女晃了晃手指。
　　「首先需要明确一点，我和西芙的情况并不相同，祂的神格代表着【生命与凋零】两种截然相反的法则权能，这二者间固然可以互相转化，也是那家伙强大的根本原因之一，但矛盾就是矛盾，这生命与凋零本便不该集中在同一个体身上，所以才会在外力诱导下发生分裂吧。」
　　「神明可没那么容易被外界因素影响，在我看来，这件事西芙本身的问题至少占七成，至少我是没听说过还有其他神明出现这种情况的，就比如说我自己，【空间】是种完整而统一的概念，虽然可以细分为不同类型，但归根结底都是同一种法则。」
　　说着，祂忽然促狭一笑道。
　　「如此讲来，说不定其实是创世始源之光分配法则的时候偷懒了呢 ~」
　　「欸……」
　　随口调侃了两句那不知是否存在的创世之光，小空再度正色。
　　「那么说回正题吧，从某种意义上讲，御狐神空痕的确也发生了分裂，分作如今【空】与【痕】这两个各自代表一部分权能的个体，但和你举例中的情况却存在着很大区别。」
　　没有立刻往下解释，狐狸小姐只是突然说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词汇。
　　「启世计划，你还有印象吗？」
　　「？」
　　黑发少女脑袋上立刻冒出了问号，但还不等她开口，神明小姐便已了然地点点头，面露无奈。
　　「不记得了啊……也是，薇莉丝，你和痕是怎样相遇并结识的，可以把具体情况说给我听听吗？」
　　「……」
　　小空提出的这个要求，实在有些尖锐。
　　想要说清一切，就必然会深度涉及有关【幻世】这款游戏的详情，乃至于牧师小姐是作为游戏玩家穿越而来的种种，这毫无疑问等于将自身最大的秘密暴露在了对方眼中，那是连小龙娘都不完全清楚的许多内情。
　　注视着少女熟悉却又陌生的容颜，此时此刻，薇莉丝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当初在混沌大秘境，小空询问过她的那个问题。
　【薇莉丝，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何要将这般重要的秘密告诉你呢？】
　　是啊，自己有那份觉悟，回馈眼前少女等量的绝对信任吗？又该以怎样的身份和态度来面对她的期许？
　　该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前生今世
　　她们的初见，是平淡却又无法忘却的回忆。
　　世界爆火的全拟真 rpg网游公测第十四天，一位 lv47的牧师少女在副本门前点下了匹配按钮。
　　其实她并非找不到队伍，恰恰相反的是，在全新游戏初开，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只能摸黑前进的开荒黄金期，一名能够跟上大部队的高等级牧师，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千金难求。
　　毕竟作为辅助系职业，修行圣光系魔法的纯牧师在前期几乎没有任何独自作战能力，绝大部分独狼大概 lv10之前，就会删号在新手村门口的第一只 boss手中吧。
　　毕竟那可是单人副本。
　　就算咬着牙用基础普攻和治疗术刮过去了，后续的升级之路对开荒期纯辅助而言也可以说是恶意满满，若无亲友陪伴或固定团队支撑，正常人是很难坚持下去的。
　　好在，这位牧师小姐并不是正常人，她拥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耗在游戏上。
　　就像外面的组队板块乃至论坛上，明明早已贴满各式各样的治疗系职业招募需求，给出了各种难以想象的优厚待遇，可她却视若无睹，故意跑来匹配随机路人这种怪异举止一样。
　　治疗系职业的匹配速度非常之快，几乎只是点下去的那个瞬间，她便已被传送到了队伍等候室中。
　　共计五道光影分别在空旷的纯白空间中一一浮现，还未等她站稳脚跟，旁边便立刻有人吃惊地大呼小叫起来。
　　「哇靠！这是啥，圣光牧师吗？超稀有职业啊，之前都是吟游诗人或者帕拉丁之类之类的半奶，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野队有人玩纯奶欸！」
　　「该不会是那种走偏门的天怒牧师或者暗影牧师吧？匹配系统好像会把那种也默认成奶来着……」
　　「不能吧，那也太搞了……」
　　轻车熟路地屏蔽了队内语音系统，她扫了眼队伍等候室中几人脑袋顶上的图标，一名太刀客一名盾战士，疾风游侠和法师，加上她自己的圣光牧师，这阵容倒还算完善。
　　虽然匹配系统会倾向于将队伍均匀分配，但因为游戏初期职业比例严重失衡，系统 ai的运算逻辑也还不够完善，如果一下子挤进来太多人，也不是不可能出现一队里四五名太刀客或者疾风游侠，又像是把戒律奶算作正常奶之类搞笑情况。
　　作为匹配惯犯，她自然是很了解这些的。
　　依旧没有理会那些在公屏上问来问去搭讪个没完的队友，她只是看了眼那名始终没有以任何方式，与队伍进行过交流的法师少女。
　　对方很漂亮，但游戏里的形象可以用很多方式变更所以无所谓，她在意的，只是代表着对方职业的那个图标，匹配了这么多次，她还是第一回看到这种类型的法师。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空间行者】才对吧？
　　还有她的 id，【痕】……真是简单直接呢。
　　副本结束之后，她主动找上了对方。
　【你的意识和操作都很不错啊，以前也玩过类似全拟真游戏吗？空间行者这职业是不是很有意思？】
　　好吧，不得不承认她其实只是因为某种没由来的好奇和触动，想要了解对方而随便在寻找话题罢了。
　　很久之后，那位名叫痕的玩家才回以简短消息，就像她在战斗中一样沉默寡言又精准直接。
　【没什么，只是比较擅长这方面而已。】
　【比较擅长？意思是指打游戏吗？难道你其实是隐藏的职业选手？】
　　对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却一下子来了兴趣。
　【对了对了，我明天打算去开荒个野外副本，是隐藏任务链里的最后一环，限定最多两人参与，奖励还挺丰厚的，但是我输出不够，你要不要一起来啊？掉落物按需求平分就好 ~】
　　毕竟奖励的大头其实在任务结算上嘛 ~
　　这次，对方倒是回的很快，但内容依旧言简意赅。
　【好。】
　　一日后。
　【薇莉丝】向【痕】发送了组队邀请。
　【薇莉丝】的等级已提升至 lv48。
　【痕】的等级已提升至 lv46。
　【薇莉丝】获得了……
　【痕】获得了……
　【哈哈，你果然很强呢，刚刚那一下我在旁边看着都捏了把汗，真亏你能躲过去，不然就要炸了呢，我可还没到能学复活魔法那种高级技能的等级啊 ~】
　【那是因为你给了我很大帮助，我的意思是，你的属性加持很高。】
　【欸……太谦虚了吧，嘿嘿，以后有类似机会的话再一起组队怎么样？】
　【……好。】
　【薇莉丝】向【痕】发送了好友申请。
　　申请已通过。
　　……
　【快来快来！你终于上线啦，我在刚开放的新地图碰到个超级难缠的家伙！趁现在还没人注意到，咱们赶紧把它拿下！】
　【嗯。】
　【薇莉丝】向【痕】发送了组队邀请。
　【薇莉丝】的等级已提升至 lv62。
　【痕】的等级已提升至 lv61。
　【薇莉丝】获得了……
　【痕】获得了……
　【嘿嘿，这次也是收获满满呢，还捡到了一枚超大的蛋，不过好像不是这大家伙自己下的，情报侦测也调查不出来线索，真奇怪。】
　【回头去主城找 npc鉴定鉴定吧，或许是首杀的特殊掉落物，估计是好东西呢。】
　【对了你要吗？要的话送给你吧，毕竟是咱俩一起爆的嘛 ~】
　【……不用，留着吧，会对你有帮助的。】
　　……
　【喂！痕你听说了吗，过几天游戏要举办开服以来的第一次全大区全职业竞技赛，奖励好像超级丰厚欸，咱们也去参加吧！】
　【嘿嘿，轻松拿下！不愧是我们呢！】
　【这是什么，一张狐狸面具？半神器【御狐之面】……品级和附加属性倒是挺高的，但效果也太奇怪了吧，什么叫全新的技能组和单位判定啊？算了，反正也只是奖品之一……】
　【呜哇！我长出狐狸耳朵了！痕你快来摸摸看，手感还挺逼真呢！欸……你怎么了？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快要哭了一样……】
　【没事，我只是有点累……先下了。】
　　……
　【嘿嘿，这样一来我们就都满级了呢， lv100啊，真不容易呢，接下来就是打造自己的专属武器了吧，痕有什么想法吗？】
　【空痕之刃？我说，就算想用自己的名字给武器冠名，也该叫痕之刃啊，而且你一个法师，为啥会选择这种东西？嘛……不过你开心就好啦。】
　【珰珰！这就是我的武器草图！我打算给它起个帅气的名字，就叫【永恒权杖】如何？！哇，为什么要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过来啊？明明就很帅气好吗！我才不是取名废！】
　　……
　【痕？你怎么一声没吭就好几天不上线？！之前开启的限定任务已经结束了啊！那可是能帮满级玩家突破到 lv110上限的超稀有剧情，错过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触发了！】
　【没关系？什么叫没关系啊！？喂……你该不会是打算弃坑了吧？】
　【不会离开我？干，干嘛啊……搞得气氛那么奇怪，我又没有依赖你……】
　【所以，你这几天到底干什么去了？明明以前每天都会登陆才对……在活动里搞到了什么好处？嘿，那可太多啦，来来来我告诉你啊……等等别岔开话题啊混蛋！】

第二百五十二章：轮回交织
　　少女说了很久，就像是在唱一台独角戏，叙述只存在于她梦中的另一场人生。
　　而她面前的九尾神明，近似，却又并非戏中主角的另一位少女只是静静听着，从始至终没有开口插话哪怕半句，唯独银眸中那嶙峋闪烁着的光芒，透露出了祂同样并不平静的内心。
　　「就是这样，直到那天，我和一些朋友去讨伐最新发布的副本【炎狱魔神之牢】时，我进入了副本传送门，但并未出现在预想中的副本内部，而是不知为何来到这边，被称作原初之地的世界，甚至获得了继承自游戏里的全部力量和财产。」
　　「游戏……」
　　小空点了点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很快出声问道。
　　「那么薇莉丝，你从这场被称作【幻世】的游戏里收获了快乐吗？」
　　她的答案毫无迟疑。
　　「当然，就像……一场漫长的美梦，梦醒之后依然无法抹去那份心中的感动，不只是痕，我在那里交到了很多朋友，他们，那场冒险弥补了我生命中与生俱来的缺陷与遗憾……」
　　黑发少女抬起头来，露出会心而柔和的笑。
　　「真好啊，我时常会想起他们，想起一点一滴走来的过往，即便那真是只属于我的幻想，这份记忆也是比任何神器都更加珍贵，不可替代的宝物。」
　　「曾经的我很孤独，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与价值，甚至一度厌弃整个世界，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走进了【幻世】之中，现在的我，恐怕会变成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模样吧。」
　　小空也笑了。
　　「你总能交到许多朋友，有时候，我真的会羡慕你。」
　　与神明少女银色的眸光在空中交汇，牧师小姐的语调变得前所未有严肃而郑重。
　　「所以，我就是明曦，灵狐巫女的今世之身，对吗？」
　　被称作御狐神的少女摇了摇头。
　　「你并非任何人的替代品，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她，薇莉丝，始与终是永恒不变的循环，万物都必有消亡的一天，神明也不例外，轮回的第二转哪怕与前者再如何相似，都已不再是她了。」
　　「但那份因果，仍在我身上萦绕不散，让我一步步走向她留下的轨迹，不是吗？」
　　小空点点头，九尾轻挥，淡淡白光自那面壁画之中渗透而出，在其手中凝作一团无暇之光。
　　「现在，该做出决定了，无论是何种选择，我都不会逼迫你……薇莉丝，接受她的一切，直面你的命运，亦或者就此离开，告诉我……你的答案是什么？」
　　「……」
　　深深地吸了口气，薇莉丝没有去问 「如果我拒绝，古灵域将会怎样，你又会怎样 」之类愚蠢的问题，只是微微一笑道。
　　「我这个人啊，其实最怕麻烦了，如果可以，真想什么都不管，继续当个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旅行者……」
　　「但我更无法接受的，是亏欠和伤痛，我从她手中得到了太多，继承了太多，如果就这样扭头离开，恐怕这辈子都会寝食难安吧。」
　　她将手掌缓缓伸向神明少女手中漂浮而起的光芒，嘴里还不忘连连吐槽。
　　「等等，那家伙该不会连这点都已经预料到了吧！毕竟我和她的本质相同，性格与思考回路估计也相差无几呢……可恶的臭狐狸，居然连未来的自己都算计，真是有够恶劣啊……」
　　「唰 ~」
　　指尖触碰上白光，那凝结着因果与羁绊，以及曾经名为【灵狐巫女】的一切，轻盈扩散开来，将少女笼罩。
　　薇莉丝睁开眼时，已身处一片如茵草地之上。
　　天空湛蓝澄澈，明媚却并不刺眼的阳光轻柔洒落而下，和风徐来，树梢与青草摇曳着沙沙轻响，这静谧而美好的光景，仿佛可以持续至永恒的未来。
　　放眼无人，唯独其中某颗格外高大的树下，两位少女正眺望着天空轻声交流。
　　她走上前去，将二者映入眼帘。
　　那位银色长发，身材高挑修长的清冷美人着一袭银蓝色连身裙袍，短披垂于颈后，腰悬短匕，背靠着树干，一副将要出远门而去的打扮。
　　而另一位身穿红白相间巫女长裙，头顶生有可爱狐耳，脸部却被小狐狸面具完全遮掩着的娇俏少女，则以更加放松的姿态蜷坐在地上，鞋子也脱至一旁，露出了被雪白短袜包裹着的粉嫩玉足，鞋边的草地上还放有一只小巧铃铛。
　　她们似乎看不见并不属于此番时空的薇莉丝，又或者这本就是一段单纯被保留下来的记忆与影像，二者只是自顾自交谈着。
　　「你已经决定了吗？」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嘛，世界守护者为了保护世界挺身而出英勇牺牲，这听起来不是很酷吗，肯定能流传万世的吧 ~」
　　「……你或许真的会死。」
　　「是啊，无法排除那种可能呢，可谁都会死，哪怕是世界也注定将有凋亡的一天，只不过早晚而已。说实话，我已经活得够久啦，也到快有些无聊的时候了，那话怎么说来着……退位让贤？哈哈，周而复始，因果轮转，这才是生命该有的模样嘛。」
　　「……」
　　「别摆出那种表情嘛，总感觉自从分离之后，这个你就变得沉闷很多了呢，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出来哦，憋在心里很难受的吧？」
　　「因为我是【痕】，御狐神代表内敛，理性的一面，如果你想听心里话，可以去问问【空】的感受。」
　　「啊哈哈……」
　　白狐少女讪讪地挠了挠头，又很快放低了几分声音，好似在窃窃私语。
　　「痕，其实我想向你说声抱歉……虽然留下了一些后手，但【启世】计划现在只是个雏形，后续肯定还会遇到很多很多难题，而这些都只能靠你来解决了……」
　　「对不起，不仅把你们分成两个部分，还让你和她背负了那么多沉重的责任，你这一去，或许很久都回不了家乡了，甚至可能是……永远。」
　　「痕……你会恨我吗？」
　　「啪。」
　　银发少女突然回过头来，抬手在白狐小姐面具壳上弹了个脑瓜崩。
　　「哎哟！你干嘛呀？人家正认真着呢！」
　　虽然故意用这样搞怪的语气缓和着气氛，但前者只是看着她，银眸之中虽依旧古井无波，却语气郑重。
　　「曦，古灵域不仅是你的家园，也是我和空的，你已经付出了比所有人都更加沉重的代价，相比之下，我们的牺牲根本算不上什么。」
　　「此身乃御狐神空痕，世界诞生之初的守护者【九尾】之半身，而非需要被你保护在身后的弱者，记住，所谓的同伴，就是要互相依靠，互相保护，成为互相的支柱，而一味的索取或庇佑，只不过是眷养罢了。」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否则即使是我……也会生气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终局
　　她们聊了很多，聊了很久。
　　有些话题薇莉丝能够听懂，但更多，却是只属于灵狐巫女与御狐神，明曦和空痕之间的回忆，那千万年时光中一砖一瓦堆砌的高塔。
　　薇莉丝没有感到不耐烦，她只是静默地听着，仿佛有本不属于她，本该属于她的记忆在心头阵阵回响，带来莫名的悸动。
　　最后，记忆中的白狐少女将手探入虚空，捧出了一方古琴。
　　「时间差不多啦，动身之前，我再给你弹首曲子吧，这是我……自己创作的新曲呢。」
　　痕没有说话，只是依旧仰望着天空，点了点头。
　　「铛 ~铛铛 ~」
　　她沉默着拨弄琴弦。
　　弦音袅袅升空，似送别，又似哀叹。
　　「千古河山，圣途至道，不若歌一曲。」
　　「一曲仙音启，梦回千载失琉璃。」
　　「嫣然一笑似锦簇，卿如三春醉暖风。」
　　「河上行，河上行，流年远去失刹那，万千繁花……又为谁开？」
　　「你我红尘遇，别离天际间。」
　　「叹，再回首……已是千年外。」
　　「嘀嗒，嘀嗒……」
　　「叹……红尘。」
　　几滴晶莹在草地上溅起，薇莉丝抹去眼角不知何时留下的湿痕，双手伸直，抚平琴弦上的最后一缕余音。
　　那倚于树下的银发少女早已消失不见，不知何时，狐耳少女的身影也已换上黑发白袍，唯有膝上悬挂着狐型玉坠的古琴一如既往，散发出些许寂寥与哀伤之意。
　　这面古琴，是薇莉丝从上官秋月手中所得，对方在【四圣选仙大典】最后，专门为她准备的礼物。
　　牧师小姐不知道这东西为何会在东元圣君手中，但据说千百年间始终无人能拨动其弦，是一件拥有莫大威能与神秘，但无法驾驭的神物。
　　因为这是灵狐巫女的佩琴。
　　其名 ——【红尘】。
　　她轻抚着胸前微微鼓动的弧度，感受那从未有过的翻涌与思念。
　　「这是……她的情感吗？」
　　薇莉丝感受到了，那来自上一个人生的全部，它们如潮水般自心头涌现。
　　天地轮回，万物终有一死，但有些东西，终究是死亡与终末所无法阻挡的炽烈，它们厚重而珍贵，足以跨越时光，跨越因果，向后世传递。
　　血色花朵，在曾有泪水坠落的青草之上绽放。
　　一朵，又一朵。
　　它们盛开，无垠无际地蔓延开来，天地倾转，晨钟暮鼓之声在不知其源的河面上荡漾，彼岸花摇曳着，将一股股传承自久远的因果与业力倾吐。
　　再度汇作名为【神格】的事物。
　　每一朵彼岸花，都是一个死去世界的余荫，灵狐巫女守望着世界的墓园，行于河上，将亡者引渡，归于再诞，而一份份业力又堆积起新生，化作本不该存在的奇迹。
　　此即 ——【轮回】。
　　那如花朵般的光影并不璀璨，就像这冥府之畔的天地般暗沉而厚重。
　　但这便好，这样便好。
　　因为这世间总有光照不到的彼岸，有些事，也总得有人去做。
　　但，这朵花仍不完整，它的一部分，被分散在了守护世界的各个角落。
　　「嗡 ~嗡 ~嗡 ~嗡 ~嗡 ~」
　　被白色光芒包裹着的少女身畔，名为空的神明突然抬起头来，望向正在簌簌震颤的仙岛。
　　「……你也在哭泣吗？为了她的离去，为了她的归来而哭泣吗。是啊，我们等了一千年，终于等到这一天，等到了【灵狐巫女】和希望归来的时刻……但这代价，太沉重了。」
　　九根绚烂长尾缓缓飘浮而起，将无上的意志送向天地。
　【守护她的七颗星星啊，吾以至圣大御狐尊神之名在此宣告，她已归来！终局已至！！！】
　　神念浩瀚，顷刻传递四方。
　　感受到了久违的呼唤，七道位于世界各地的身影同时向着某处投以注视。
　　其有着鲜红铠甲，气势滔天，目光如炬。
　　其有着一身白衣，手持羽扇，仙气飘飘。
　　有人隐于山林竹屋之中，背靠躺椅，悠然自得。
　　也有人已踏足战场，与妖物浴血拼杀。
　　直到最后那位梳着黑色燕尾辫，在巍峨仙岛阴影下焦急等待的少女微微一愣，终于露出会心笑意，无论身在各方的他们同时咬破手指，于面前勾勒出各不相同的血色印记。
　【墟狱】，解封！
　　古灵域大地之上，数道白色流光冲天跃起，向着仙岛疾驰而来！
　　只是旦夕，它们便汇作一处，涌入神明身前那团光芒缭绕的身影之中，消失无踪。
　　镜谷之外，四国联军的战场上。
　　「哗啦……哗啦啦啦啦……」
　　灵枫伸出手腕，将突然开始自天际坠落的几滴殷红接入掌中，面色肃穆。
　　「血色的……雨。」
　　东元崎国，兴元城，圣宗本部山堡。
　　「当天空下起血色之雨，湛银的枝桠破土而出，【毁灭】便将再度降临吗……」
　　东元圣君上官秋月负手立于高台之上，眺望着被血雨笼罩的整座城市，整番天地，以及远方一道道冲上天空的银色光柱，最后，将视线落向了那最为粗壮 「枝桠 」上空的巍峨漂浮物。
　　「所谓的预言竟然真的应验了，灵隐仙岛……你们究竟在计划什么？」
　　「陛下！紧急军情！外界突然涌现大量妖邪，数量至少是先前三倍以上！如今已冲破大门进入城内，东元卫请求支援，请您速速定夺！！！」
　　看了眼急匆匆赶来汇报的亲卫，圣君陛下面色依旧平静。
　　「把圣宗弟子全都派上前线，协助城防守卫，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敌人侵入到平民区，目前情况最严重的是哪个区域？」
　　「呃，应该是城西……陛下？陛下！您要去哪？！」
　　……
　　灵隐仙岛之上。
　　「滴滴滴滴滴！！！」
　　一阵急促警报声自小空怀中响起，祂收回正密切关注着眼前身影的视线，将怀中一枚做工精巧的仪表取出，打量了几眼。
　　上面的某种指示标，已经从原本的三分之一不到，飙升至足足三分之二开外，甚至还在随着时间推移继续上升，令警示声愈发激烈。
　　「已经开始了吗……也是，两道神格同时归位，又打开了部分【天地封绝】的阻隔，就算睡得再死也能有点反应吧……看来该是我上场的时候了。」
　　御狐神殿下将指示灯掐灭收回，又深深看了眼依旧盘坐在地，散发出愈发强烈神性的少女，面露轻笑。
　　「放心吧，你和痕都为这个计划，为拯救家园付出了那么多，到了这最后一环，我也绝不会再后退半步……」
　　「你，还有这个世界，就由我来守护。」
　　祂转身出了殿室，优雅而绝美的九尾巨狐仰天长啸，消失在银光之中。

第二百五十四章：朽木
　　时间，在虚无中流逝。
　　药师突然想起了很多事。
　　那段他还没有成为【药师】时的人生，曾经缔结过羁绊的存在，以及立下如此宏愿的初衷。
　　数百年的时光是如此漫长，却又如此短暂，他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长路上，背负着前人遗留的诅咒，只为了一个有些荒诞的执念，追逐那虚无缥缈的终点，哪怕飞蛾扑火，哪怕丧尽天良，也想尽了办法去触碰它。
　　他在追逐的道路上渐渐扭曲，变得偏执，疯狂却又纯粹，他忘了自己的初心，却又始终牢记着自己的初心，化作永不消散的怨灵。
　　药师或许会死，但药师永远不会消失。
　　他是第几个【药师】了呢？
　　不知道，但他同样记得自己另一份 「还未成为药师 」时的记忆，每个药师都是相同却不同的，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却又出奇一致。
　　因为第一个，早已经消失的【他】，传递着足以压倒一切私欲的意志，那早已被掩埋在历史之中，却不知为何在此刻再度浮现的过往。
　　那是毫无私心，毫无欲望，纯粹而无暇的理念。
　　药是用来救人的，理当如此，药师正是为此而生。
　　但药为什么救不了人呢？
　　生命，为何要死去呢？
　　究竟要做多少次实验，更换多少具身体，才能抵达那个至高至圣的境界，与【她】相同的境界，制造出真正能够救人，救任何人的药？
　　人之力是如此渺小而可笑，在命运与生死的轮回面前，宛若蚍蜉撼树般无能为力。
　　于是，他在漫无尽头的道路上狂奔，追逐着看不见的身影和未来。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或许，【药师】早已厌倦了吧。
　　否则他又怎会在明明得到那位灵女殿下警告的情况下，仍执意要进入镜谷深处？
　　对方口中 「真正的死亡 」 ，难道只是一句似是而非的恐吓吗？
　　负责突入镜谷内部，尝试与 「恩主 」达成联系的强者有很多，但最终能够真正抵达此处的似乎只有他，就连其他同为七天魔尊的【骨仙】，【雾隐】，【银猎】等人，看起来也都被强者拦在了外界。
　　灵隐仙岛早有准备，这点已经毋庸置疑，但为何唯独要放任他进入谷中？
　　药师不明白，但他不在意，除了那个最终的目标，他早就已经不会在意任何事情了。
　　当然，也包括那些所谓 「同伴 」的死活。
　　一个连自己生命都早已置之度外，只为求道的纯粹之人，又怎会将他人喜怒哀乐与生死看在眼中？
　　药师从来没有同伴，只不过是单纯的利益一致罢了。
　　他只身进入谷内……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哦，它想起来了。
　　在那座已然空荡的镜面般水晶空谷之中，借着妖邪首领【无眼】给予的宝物，他听见了来自世界之外的声音。
　　那并非意志，并非蛊惑，而是纯粹的律动。
　　祂在【呼吸】，但祂没有呼吸。
　　祂在【跃动】，但祂没有变化。
　　祂想要从沉眠中【醒来】，但祂没有【心】。
　　灵魂在那不可名状的律动中震颤，悲鸣，仅仅只是祂无意识中散发的涟漪，便已令天地倾覆，万物扭曲。
　　药师突然意识到了，所谓【毁灭】，所谓妖邪，只是祂无限轮廓中延伸而出的一条清浅支流，祂无法被理解，无法被超越，无法被击败，更无法被触及。
　　它意识到了，灵女先前所言的那个故事，究竟想告诉他什么。
　　祂是……祂是……
　　创世的【第八日】，轮回与循环之外的唯一，万物的终点。
　　「轰！！！！！！！！！！！！」
　　无光无色的帷幕在崩解，它混沌而扭曲，却又前所未有浩瀚的意志于轰鸣中苏醒。
　　它发出了感慨，但那意志也化作虚无，无人得闻。
　【啊……这就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那个境界……】
　　绚烂而绝美的九尾之狐自天际降临，那纯银色，蕴含有无上神威的瑰丽之眸中，散射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与憎恶。
　　威压铺天盖地而来，连空间本身的介质，都在这伟力下迸发出支离破碎之声。
　　毫无疑问，这是真正足以被称之为【仙隐】之上的力量，与当初其他【药师】曾在苍云山中所见那位少女一般的存在，原本在这般存在面前，他只能狼狈逃窜，或连逃离都无法做到地卑微死去，但如今……却又不同了。
　【果然依附在现世的身躯上了吗……真恶心，这次又是怎样的概念？】
　　从九尾银狐充斥着厌恶与憎恨的神眸中，药师看见了它被倒映开来的模样。
　　那是足有百丈之高，与眼前神狐亦相差无几的庞然大物。
　　属于人的衣料早已消失，密布于体表每个角落的，是似鳞片又似角质，层层叠叠扭曲开来的皱褶，它的双手化作可以自由旋转和曲折的两根长枝，下身却已扎根于大地之中，如同汲取着世界养分的巨树，一轮弧光自后方冉冉升起，将异样的神性挥洒开来。
　　它感受到了自身的存在，意义。
　　这是终末的梦境之一，将世界送向永眠的朽木。
　　祂在沉眠中将力量赐予此身，以此践行终末的使命，为万物带来枯朽。
　　而……随着朽木的拔地，最先被剥夺生机之物，却是那散布在古灵域各地，足足上百之数的【药师】们。
　　它能感受到，与此地因果相连的彼处，所有身影在同一时间化作枯萎朽烂的果，腐为了一地尘泥。
　　那位灵女殿下并没有欺骗他。
　　药师得到了超越凡尘之上的梦寐以求之力，但最先死去的，正是【药师】。
　　即便如此……使命，必将得到践行。
　　它扬起身躯两侧的巨腕，大地之中无数狰狞亦纷纷破土而出，向空中的九尾巨狐缠绕而去！
　【雕虫小技！】
　　巨狐九尾高扬，漫天璀璨银刃瞬间破空而出，化作雨幕坠落，将蔓眼朽枝摧折，斩裂，又直奔其本体而来！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
　　木屑崩落，轰鸣震天，在神明的全力一击下，朽木本体近乎被摧垮小半之多，那些散落的躯体坠在地上，被血色之雨浸湿，宛若腐烂般沉没……
　　又生长出更多扭曲蜿蜒的枝与树！
　【？！】
　　九尾狐毫不犹豫踏空飞扬而起，避开那些接踵向其袭来的新生之木，惊讶之下，却没有立刻再度回击。
　　祂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那些被血雨浸润，又生长出枯朽异木的地面，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化作另一种腐烂干枯般色彩，仿佛那怪物无尽的生机与活力，却是以剥夺整片大地，与其中一切生命为代价般。
　　而最先受到神力攻击，被毁去三分之一体积的朽木本体，也同样在蠕动中再度复原，仿若毫发无伤。
　　这……便是为世界带来死亡的终极造物。
　【不死的朽木】。
　　祂与它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二百五十五章：第八日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
　　数万年岁月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已落于身后，就像是看了一场无比漫长的电影，名为【灵狐巫女】的人生。
　　但那岁月的厚重，属于一位神明的生命实在太过遥远，薇莉丝不打算，也没可能将其悉数收纳，因为她并不是【明曦】。
　　少女睁开双眼，回到了现实。
　　「……」
　　她低下头，静默打量着毫无变化的白皙十指，一如她的魂与心。
　　她依旧是【薇莉丝】，没有因这场继承与传递变为【明曦】，过去的人生终归是过去，已经消失的意识，也永远不会再度回返。
　　但，她的确变得不同了。
　　至少许多曾经不明白的东西，此刻已经得到了解答。
　　「万物归寂的终末吗……那究竟是什么？」
　　虽然已经搞清了很多事，但疑问背后却是刚刚浮现出的更多更大谜团。
　　就像明曦也一直在追寻的这份答案。
　　或许灵狐巫女的确对此一无所知，也有可能，是她即使知晓，也无法通过任何方式将相关内容传递和保留下来，就像其存在本身便是无法被认知，无法被描述和记录的不可名状之物一样。
　　而启世计划，便是为对抗这一终末的到来所建立。
　　作为由人变化而来的神，灵狐巫女对世界本质的了解十分深刻。
　　她曾经亲手埋葬过无数死去的世界，纵使它们灭亡的原因各不相同，但若是追根溯源，却总能在最后牵扯到被以【终末】之名代称的所谓之上，仿佛那是永恒笼罩于万千世界之上的阴霾，如同宇宙熵增的终点般无可避免。
　　明曦发现了这样的规律，并试图找出能够避免那样最终结局到来的方法。
　　即使世界也终将死去，这是无法避免的未来，但与此同时，本该有新的世界随之诞生，而非让万物就此陷入永恒的寂静与虚无之中。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新的世界已经不再诞生，旧有的世界却仍在一个接一个陷入沉寂，这违逆了循环与轮回的法则，是引渡者无法接受的错误。
　　因此，灵狐巫女决定利用自身权能，尝试靠自己的力量【创世】，以维持这始与终的稳定循环。
　　然而创世何其艰难，哪怕已经有了无数明确的模版供以参考，哪怕拥有足以被称作【神明】的伟力，明曦依旧遇上了太多太多次的碰壁，失败和迷茫，那艰涩之途甚至百倍于其突破【仙隐】境时的难度。
　　她想方设法创造了尽可能完整的生命与灵魂，甚至是能在一定程度上，达成自我循环的全新智慧物种，又借助好友御狐神代表空间的力量开拓天地，将某个死去的世界规划，布设，重新变得适合生灵居住。
　　造物，移民，稳固空间，丰沃土壤，引入水源与空气，明曦做了她所能想到的，所能做到的一切，但新世界的创造仍困难重重，无法打开局面。
　　一个世界最重要的东西并不是某个种族或某些生命，而是日，月，天地间循环的蓬勃能量以及代表着各式各类规律的法则，它们构筑成了世界真正的基石与梁柱，而生命只不过是其中不断更换变迁的房客，世界的一部分。
　　世界的死亡建立在日月熄灭，法则破碎之上，因此她无法给死去的世界套用或延续旧有规律，然而日月尚有迹可循，想从无到有创造【法则】，即使对灵狐巫女而言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果真能做到这种事，那她的概念就完全超越了神明二字所能代表的极限，而是真正的【始源】，全知全能的存在。
　　但曦并非始源，传说中初开天地，创造万物的始源之光也早已消失无踪，灵狐巫女只是【起点】与【终点】间的引渡者，又该如何逾越自己所代表的法则与极限，创造一个真正的世界呢？
　　明曦从来不会向失败与挫折低头，为了达成目的，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如果无法创造实际的日月星辰，天地法则，那么……模拟和虚构出来的又如何？
　【生命存在的形式必须是实体】，这毫无疑问是片面与狭隘的偏见，事实上，哪怕纯粹由精神生命体构成的世界，曦也早就见过不止一处了。
　　这带给了她启发。
　　如果能创造出一个虚实相依，似真非幻的世界，绝对的概念就会被大幅削弱，就像做梦一样，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梦境的造物主，在梦中创造一切，只是那通常无法长久维持且不具备清晰逻辑罢了。
　　这毫无疑问是种天马行空的设想，但并非妄想。
　　明曦以神国的绝对掌控力为凭依，将自身梦境剥离开来，并以某种巧妙方式与她改造的不完整世界融合，形成了一个虚幻与实体共存，且完全由她主导，能够随意调整的特殊世界。
　　她终于可以为这个世界点缀日月群星，赋予法则，不仅是那些已知的，哪怕从未存在过，在逻辑上完全不符合常规认识的规律，只要明曦自身的想象力足以填补其构造，就能从无到有凭空创造出来。
　　哪怕那些法则只能在这个世界内部存在和运转，本质上依旧是一场虚构的梦，但对于生活在其中的生灵而言，那就是真实。
　　的确，这依旧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创世，但从来没有什么伟业是可以一蹴而就的，即便传说中的始源之光创世也花了足足七日，明曦坚信，这样跨越式的进展，必将给后续带来宝贵的经验和基础。
　　她决定正式将这一系列实验命名为【启世计划】，而那个虚幻又真实的世界，则被称作 ——【幻世】。
　【幻世】的轮廓一经实现，启世计划的推动顿时变得轻松起来，借助其亦真亦幻的特性，明曦干脆将原本庞大臃肿的实体世界进一步概念化，并在挚友御狐神帮助下，把整个世界的外在打造为一纸画卷，名为【天地山河图】。
　　通过这种方式，生灵便可以通过画卷进入【幻世】之中，并真切生活于这由灵狐巫女与御狐神联手打造的奇妙世界，实现了虚幻与现实间的奇妙转化，堪称奇迹。
　　原本，明曦打算先将【幻世】的结构进一步完善之后，再逐渐扩大它的范围，吸引更多外部世界的生灵向其中迁徙，再设法将其真实性弥补，直至成为一个真正完整的世界。
　　但，或许是这种妄图创造世界的举止拨动了冥冥之中某根轮盘，被形容为【万物归寂之终末】的某种恐怖概念突然惊醒过来，并毫无缘由地开始无止境散播其可怕影响，如瘟疫肆虐般令一个个世界加速陷入凋零。
　　说实话，即使在灵狐巫女的记忆中，薇莉丝能找到的，与那不可名状存在有关的记录也非常稀少，对方究竟是否为真实存在的个体，拥有怎样的能力和表现形式，名讳，曾经的过往，来历，这些都一概不知。
　　但【祖龙】陨落在了祂的阴影之中，本该永恒不灭的神明就此陷入归寂，古灵域的妖邪也因其一念而诞生，这都是已被确定的事实。
　　如果不想办法遏制祂的蔓延，即便击败了所有妖邪，这世间万物的凋零大概也只是早晚而已吧。

第二百五十六章：绝地伏兵
　　说实话，明曦从没与那不可名状之物战斗过，也从没有任何存在与其接触之后能活着回来，自然难以判断其实力深浅。
　　然而所幸，因其并非在完全状态下自然苏醒，而是被近似于【创世】的概念主动唤醒，在某位神明的演算中，其实并非绝对无可对抗。
　　诸神前所未有地联合起来，决定合力将其再度镇压，避免，或尽可能延长那破灭时刻的降临，灵狐巫女与御狐神也在一定程度上参与到了这场行动中来。
　　但明曦比其他神明想得更深，更远，既然【不可名状的终末】很可能是因为她尝试创造世界的举止而主动苏醒，就恰恰表明这种行为对其具备真正意义上的威胁。
　　启世计划已经来不及继续向下推进，但曦不打算放弃这颗苦心经营的种子，正相反，她还要借助【幻世】的力量，为后世争夺那真正的转机，能够规避终将到来破灭的唯一光亮。
　　万物的初诞，世间一切的起点 ——始源之光。
　　或许是因为始源之光的位格同样超乎常理，关于要如何做到这点，明曦留下的记忆中也没有详细说明，但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她很可能的确做到了在一定程度上与那种力量达成联系。
　　但还是那句话，薇莉丝并不认为自己就是原初之光，她可没有那种创造世界，近乎无所不能的力量，至多就是属性高一点，能打一点罢了。
　　这之中究竟是怎么回事，目前……大概也只有一个人知晓。
　　明曦以身入局，自然需要一位身在外界的操盘者掌握计划，而这件事，只有作为真正神明，且得到她绝对信任的【九尾】，御狐神空痕能够做到，但后者又肩负着守护古灵域，对抗妖邪侵袭的重任，不可能同时去做两件事。
　　为了帮助自己的挚友，空痕主动要求明曦运用其权能，将祂神躯代表着本体与化形的两种姿态，借助神格的概念分离开来，化为两道各自独立的个体。
　　空痕分做了空与痕，后者主管理性，拥有足够的冷静和睿智，只身投入到启世计划的后续之中，而小空则主管野性，继续以【九尾】的身份统御大局，继承御狐神之名，在外者看来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空痕虽然分离，代表着空间的一面，甚至拥有了各自独立的思维，但本质上依旧属于一体。
　　她们共同掌管着【空间】神格，均可以使用那份完整的权能，但世界是平衡的，权能也不可能突然翻倍，因此若【空】，【痕】同时身处同一世界，便会因法则的分散而受到削弱，只能使用其代表的那部分力量。
　　但若其身在不同世界，那便是两位御狐神，两位……真正的主神。
　　如此不可思议的创举，正是在明曦从【创世】相关一系列实验中的收获，但可惜也仅限于此，依旧无法挽回当时迫在眉睫的危局。
　　而后，痕离开了古灵域，从此再未回返，而投入到启世计划中的明曦也就此失去了消息。
　　这便是……她留存于神格之中的全部相关信息了。
　　薇莉丝不太清楚明曦究竟是怎么 「死去 」的，又是如何让【幻世】以游戏的形式出现在了蓝星上，但既然痕在那场游戏中与她 「偶遇 」 ，自己又最终以薇莉丝的身份回到了古灵域，说明整体情况大概依旧在按预设计划推进着，至少还没有到最糟糕的那种情况。
　　说实话，牧师小姐向来是很讨厌被别人干涉着做出行动的，但唯独在痕这件事上，她生不出丝毫反感，即便后者在游戏中的出现带着目的性，但那一点一滴相处中的情感，友谊，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模仿的。
　　「这家伙……」
　　少女深深吸了口气，将杂念排出脑海。
　　之前那位灵女殿下，恐怕是痕在世界之外以某种方式投下的化身，在拥有其完整人格与思维逻辑的同时，却并未保留任何与事件核心相关的记忆，只是尽可能以取巧的方法向薇莉丝提供引导，帮助她一路走到这里。
　　或者说，那是痕的某种平行个体。
　　而【空】与【痕】既同为御狐神，也是空痕互相排斥的两面，她们便不能同时存在于同一个世界，否则就会将双方一分为二削弱，所以痕最后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果断离开古灵域，将完整的力量归还于小空。
　　对于整份计划，始终在外界负责调整和操盘的痕，一定比留守古灵域的小空更加了解，但从薇莉丝穿越至今，她却始终没有亲自露面或传达任何信息来看，恐怕并非因为不想，而是存在某些苦衷与难言之隐吧。
　　有什么东西，或者力量在制约着她吗……
　　也罢，无论如何，还是先将眼前的问题解决再说吧。
　　结束了梳理和思考，薇莉丝转头四顾。
　　继承一份完整的神格与命运，是需要消耗极大精力的事情，即使薇莉丝在那过程中也完全集中了注意力，没有过多关注外界的的情况。
　　这座灵隐仙岛之上，御狐神亲自守护的神庙，可以说是整个古灵域最安全的地方之一，牧师小姐并不担心她在继承途中会遭遇外来威胁。
　　因此，她的确不太清楚这段时间里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在……已经离开了吗，那么按照计划，接下来应该就是……」
　　更加浩瀚且灵动的神念散发开来，黑发少女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感受到了海量的【死亡】在滋生。
　　灵狐巫女是冥府与现世间的引渡者，拥有洞察万灵，接引天下亡者的力量，而在已经继承明曦一切的现在，薇莉丝自然能注意到整个世界的新死者数量，明显已经达到了某个超乎常理的程度，甚至此刻仍在以每秒成千上万的速度暴涨。
　　难以计数的灵魂升上高天，涌入冥府，这绝不是正常现象。
　　战争，灾祸，与濒死者的哀鸣……
　　「是吗……祂的力量再一次降临了啊，那之前筹备的一些后手，也该到用出来的时候了。」
　　思索片刻，少女取出一面精致小巧的白色面具，轻轻戴在了脸上。
　　华光流转，将她化作这片天地守护者的模样。
　　现在的薇莉丝，已经不再需要通过【御狐之面】这一媒介来控制明曦的力量，但那仍是一枚标志，一件信物，一座伫立在虚无之海彼方的灯塔，代表着某位已消失于此世的千年的神明。
　　灵隐圣仙，灵狐巫女。
　　「叮铃 ~叮铃 ~」
　　银铃之声，在天地间传响。
　　「嗡 ~嗡 ~嗡 ~嗡 ~嗡 ~」
　　当白狐少女的身影再度示现之时，整座庞然仙岛也不禁随之簌簌震颤，所有居于岛中，战场之上的灵隐族人更仿佛受到感召那般，同时将视线转去某个既定的方向，面露震撼与狂喜之色！
　　那是来自造物主的呼唤，眷属与神明间再度搭建的联系。
　　「大小姐……」
　　「真的是大小姐！！」
　　「大小姐回来了！！！」
　　欢呼之声响彻云霄，镜谷上空那手持巨剑，浑身浴血，宛若杀神般的狐耳萝莉眸中也闪烁起片刻失神，她转头看向高空，在血雨中带起低声呢喃，唇瓣却仍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她真的回来了……」
　　「喂蠢货！谁回来了也别突然停下来啊！你想找死吗！？」
　　千万剑雨环身飞舞的青年御剑撞开冲到近前的妖邪，带着突然呆愣的明馨向后退去，毫不客气地敲了下她的脑袋。
　　「我说小狐狸，情况有点不妙哎……你看到那些突然从地里长出来的怪树没，它们在猛猛乱杀啊，下面的战线恐怕快要崩溃了，灵隐仙岛没办法再派出更多援军了吗？你们准备的大动作究竟还要多久？」
　　明馨瞥了身边被称作【万剑尊者】的老相识一眼，虽然心潮依旧在因亢奋而起伏不定，却还是向他努了努嘴，示意其看向高空。
　　「急什么急，既然她已经回来了，正面战场就不可能再出问题，你看，那不是来了吗？」
　　「哈？所以你们说的她到底是谁……我靠！！！」
　　不知何时，那血雨之上的云雾中，竟已站满了成千上万披挂着华丽铠甲，身材高大的战士，其数之不尽，气势恢弘，竟真仿若神话中来自天穹之上的神兵一般！
　　那为首者手持一柄与明馨格外近似的巨剑，金甲在光芒照耀下焕发着奕奕光辉，其声几乎震撼天地，向万事万物昭告着神兵的降临！
　　「天界神卫军军团在此！今奉吾主之令，特来诛杀乱世妖邪！！！」
　　「杀！！！！杀！！！！杀！！！！！！！」
　　无数为战而生，磨砺千年的不灭之魂飞掠而下，化作吞没邪祟的海浪，将战局逆转。

第二百五十七章：被揭示的底牌
　　待到白狐少女打开伏兵盖牌，踏出传承仪式的小殿之时，外界早已被成百上千的灵隐族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灵狐巫女归来的瞬间，其无上神念便已接管了本该需要数千眷属协力方能勉强控制的 「岛 」 ，而因此得以空出手脚的所有灵隐族人，自然都第一时间，不约而同赶往了此处。
　　「恭迎大小姐回家！！！」
　　看着眼前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的无数狐耳身影，已经了解过明曦与此相关记忆的薇莉丝并未感到意外，那些许不适应的皱眉也被遮掩在面具之下，良久，唇角只是浮起一抹略带感慨的无奈，轻轻点了点头。
　　「辛苦你们了，大家都做得很好，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呜呜……大小姐……」
　　女孩们都在相拥而泣，相对稳重的男性族人也纷纷激动地擦拭着眼泪，这些明曦以自身血脉为模版创造出来的眷属，不仅拥有等同于神话种的强大力量，更如同灵狐巫女的孩子一般，对其抱有着纯粹而热烈的憧憬爱戴与绝对忠诚。
　　虽然千年时光对永生的灵隐一族而言不算特别漫长，但这的确是他们降生以来，第一次与被称作大小姐的造物主分别如此之久，甚至承受着后者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可能性煎熬，即使如此，也依旧尽己所能履行着明曦留下的使命。
　　要说薇莉丝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她虽然已经不是明曦，但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算作另一个明曦，继承了她留下的全部。
　　灵隐一族虽然明面供奉和信仰着【至圣大御狐尊神】，可实际上灵狐巫女才是其真正的领袖，这一点，薇莉丝早已经通过各种途径切身领会过了。
　　下界还在水深火热的血战之中，虽然薇莉丝借助新获得的记忆和力量，召来了由明曦创造，专为这千年后再战而磨练至今的天界神卫军团，也就是卢卡斯它们那些天界守护者，但也只能维持局势，减少伤亡，真正想要彻底扭转战局，依旧得从根源处下手。
　　她看向几名位于最前方的灵隐族长老，随口问道。
　　「东西取来了吗？」
　　「是，按照大小姐离开前留下的传讯，我们在前不久派人前往仙霞山脉，揭开封印，取回了您留下的那样东西……还顺便在门口抓到了一个人。」
　　「？」
　　微微一愣，但薇莉丝很快便明白过来。
　　会专门去那种地方的人，古灵域几乎是不存在的，她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家伙而已。
　　「无所谓，把他和东西一起带过来吧。」
　　「是。」
　　几位长老迅速转身而去，白狐少女又将视线投向在场之中唯一没有跪倒的那道身影，声音中带起几分笑意。
　　「许久不见了，武。」
　　「对我来说的确已经过了挺久，但对你而言，千年也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的一小截片段吧，毕竟在印象中，你就从来没有变化过呢。」
　　「呵呵，真失礼啊，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 ~」
　　那是一名着鲜艳铠甲，身后大红色披风飞扬的短发少女，其形貌近人，却生有四条手臂，额间三眼，明明并未持任何武器，却有一股披靡天下，仿若无人可敌的超绝气势澎湃而出。
　　其名为武，这是明曦给她取的名字。
　　武并非古灵域本土生灵，而是灵狐巫女在另一个濒临破裂世界中捡回的幸存者，那个世界崇尚武道，争斗成风，除去神明层面，综合实力甚至更在古灵域顶峰期之上，名为武界。
　　但泛滥而不加节制的力量最终导致了灾祸，位居巅峰的绝世强者们受不知谁人挑唆，为了争夺通向真正神明的道路大打出手，死伤无数。
　　那一战足足持续了数月，山崩地裂之下，本就因生命过分掠夺而濒临极限的武界能量平衡彻底崩溃，天灾诡祸齐齐涌来，武界强者再想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不到百年，那一方世界便由盛极迅速转衰，最后化作了彻底的废墟。
　　灵狐巫女因感应而找到那边时，整个世界已经处在破灭边缘，最后，她只在冥冥指引中寻得了武界最后的留存 ——一枚孕育到中途但仍未能彻底成型的神之胚胎。
　　武继承了武界残存的全部力量和登峰造极意志，被明曦带回灵隐仙岛，悉心抚养照顾起来。
　　而今，其被称作【武曲】，位列【七隐星】之首，是仙岛之上除御狐神与灵狐巫女外当之无愧的最强者，处于一种非常特殊的状态，虽未成神，但即便对上那些代表概念较为狭隘的神明也完全有一战之力。
　　在明曦失踪，小空隐居的这段时间里，正是武扛起了仙岛之上的大梁，她也是灵狐巫女曾经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被称作【武曲】的少女走上前来，抬肘撞了撞薇莉丝肩膀，又爽朗一笑，虽然那力量大到足以把一个普通人直接崩飞出仙岛，碎裂成无数肉块，但这其实是她独有的，只有面对真正敬重之人时才会出现的打招呼方式……
　　「情势紧急，废话就不多说了，既然你已经回到古灵域，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接下那重重一肘，暗自腹诽这家伙还是不懂留手的同时，巫女小姐随口反问道。
　　「空痕已经在与那家伙交战了吗？」
　　即使是武，也并不清楚御狐神已经分为两个互相独立个体的事，她但的确晓得这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神之真名，当即颔首道。
　　「你和祂相继归来，当初被强行中止的战争也再度打响，如今新的终末造物已经在古灵域生根发芽，必须要有神明去阻止才行。」
　　「是吗……新的造物啊。」
　　是与饕餮一样的……被称作世界维续者的东西吗，但有一点仍然很奇怪，如果这些怪物都是因万物终末奇点的力量而诞生，又为什么会自称为【世界维续者】呢？
　　武并不清楚薇莉丝在想些什么，但她向来以灵狐巫女马首是瞻，见其沉默思索的样子，只是试探性询问道。
　　「要去帮忙吗？还是由我前往，你坐镇仙岛之上？」
　　白狐少女摇了摇头。
　　「空痕的力量并不在那种造物之下，神明之间的战斗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我们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得做。」
　　「你是说……妖邪？」
　　「嗯，我的琴室还在吗？」
　　三眼四臂少女毫不犹豫点点头，又很快露出一抹促狭笑意。
　　「当然，我们一直都有认真维护那里……看来时隔千年，终于又能听到灵狐巫女的仙音了，真是怀念呢 ~」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也会说怪话了？快去安排吧。」
　　「好。」
　　灵狐巫女的琴室，是整座灵隐仙岛，或者说【世界级浮空飞梭 017型】上最为重要的地方，而那里还有另一个被外界所知的俗名 ——【御狐神庙】。
　　灵狐巫女费尽心血打造出灵隐仙岛这样一座恢弘庞大，全力运转起来威能堪比神明的特殊生命体，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给自己建立据点，组建势力？
　　诚然，这方面的确占了一部分原因，但其实所谓的灵隐仙岛，还有最重要而关键，完全为明曦个人服务的某种作用。
　　「好久不见了啊，老伙计。」
　　站在庄严而肃穆，雕刻有精美九尾狐神像的宽阔房间之中，薇莉丝抬起脸上的面具，露出半片真容，笑着向着空无一物的空处打了个招呼。
　　虚无之中，也传来某种飘渺轻盈的回应。
　　这便是千年间被世人视作【御狐尊神】的存在，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也的确可以被视作神明。
　　灵隐仙岛是活着的，它虽然无法自主行动，但就像每一件神器都拥有自己的器灵那样，仙岛亦有意志，它代替真正的空痕在必要时刻扮演了御狐神身份，传下一道道神谕，维持着局势的稳定和平静，直至如今。
　　其实，明怜心对【灵隐仙岛】的了解也只限于片面，它并不是什么堪比神明的特殊生命体……
　　这座岛屿，是灵狐巫女为自己亲手打造的 ——专属神器。

第二百五十八章：彼岸如血、阴阳再逆
　　一道台座自地下升起，白狐少女缓步踏上前去，盘膝而坐。
　　古琴【红尘】平覆，狐型坠玉在愈发朦胧的空间中反射出莹润光彩，灵狐巫女曾经拥有的一切，此刻都已再度归于其身，甚至更胜往昔。
　　时过千年，现在，该是为一切画上句号的时候了。
　　她白嫩如玉的十指搭上琴弦，轻盈拨响第一道音符。
　　「嗡 ~~~~~」
　　清脆弦音在震颤中飘扬而出，又带起更多音节。
　　「铛 ~铛铛 ~铛铛铛铛 ~」
　　这是一首没有任何填词的曲调，但它的本质，却凝练着明曦对阴阳两世与万物轮转的终极感悟，是【轮回】这一概念的极致写照。
　　法则的巅峰，将神之力发挥到极限的技，其名为【奥义】。
　　灵狐巫女的专属奥义 ——【彼岸如血，阴阳再逆】。
　　代表着极致法则之力的仙音在琴室中荡漾开来，被专属于灵狐巫女的神器扩散向浩渺天地，无穷远的彼方，将世界笼罩。
　　「这是……」
　　浑身浴血，半跪在地的灵枫抬起头来，呆愣仰望向高空中那正迸发出夺目光辉的巍峨仙岛，以及随之飘荡开来的悠扬婉转曲音，那似曾相识的熟悉音律，令其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某个，她本以为已无法再见之人的名字。
　　「薇莉丝……是你吗？」
　　她费力地挪动身躯，将被某物洞穿，已经渐渐冰凉的贴身护卫娇躯抱进怀中，颤抖着又再掏出几张染血的灵符，看向远处那不知为何突然冲出地下，击溃了大军防线，近乎无人可挡的恐怖朽木，咬紧牙关。
　　那些从天而降的强大战士们挡住了对方和近乎所有妖邪，但即便是它们也无法将那朽木杀死，只能维持着不胜不败的战局而已。
　　不能让大家的牺牲白费，让援军独自奋战，古灵域……他们的家园，应当由自己来守护……
　　但，就在此刻。
　　「嗷！！！嗷嗷嗷啊啊啊！！！！！！」
　　早已分崩离析，各自为战的阵线上，突然响起某只妖邪极尽凄厉的哀嚎之声。
　　它本已击倒了面前的古灵域强者，正打算补上一爪，彻底结果对方的性命，但随着仙岛焕发出光芒，袅袅仙音回荡而起，却有无数黑气开始自其周身蒸腾开来，仿佛被滚水迎头浇下的冰块，身体竟也肉眼可见地快速萎缩下来。
　　而它，只是一个开始。
　　「呜嗷嗷嗷嗷！！！！！」
　　「这……这是？」
　　「是那种乐声！」
　　妖邪，正在大片大片倒下，化作黑气而死。
　　明明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攻击，但这些自古灵域扭曲法则中受灵力孕育而成，却只为毁灭其哺育者而诞生的怪诞存在们，毫无疑问正在崩溃。
　　强者被飞速削弱，弱者一时三刻便倒下身亡，而那些代表着的其本质的【毁灭力】，更在升上古灵域天空之后，随着袅袅琴音的震颤破灭消散开来。
　　那些幸存下来的古灵域强者，战士们面面相觑，震撼又难以理解。
　　「究竟是何人在演奏？」
　　「这便是仙岛真正的力量吗……」
　　「可是！可若有此等手段，为何不早些使用呢！？」
　　有人疑惑，有人震惊，也有人不解和忿怨，伤痛亲者的逝去，但那些更为强大而古老，触觉格外敏感的存在，却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些什么。
　　独属于顶端强者的天空彼端战场，以一己之力圈住了三名【化极】境强大妖邪，被称作【天玄圣尊】的黑白衣袍男子一袖逼退眼前敌人，侧耳聆听着空气中萦绕不散的仙音之声，面露感慨。
　　「古灵域百强榜首……灵狐巫女明曦，也是唯一一位自立榜以来从未更替过的无冕巅峰，真正的天下第一……现在看来，该称你天上天下唯一才对吧，呵呵，这般手段，确是吾辈难及啊 ~」
　　越是修为高深的存在，越能意识到这一曲琴音中蕴含的力量之可怕。
　　眼前这三只妖邪，可并非什么刚因血雨落下而新生的稚嫩存在，而是从千年前妖邪之乱起时就已诞生，在大战中幸存至今，手染无数生灵鲜血的古老大妖，天玄圣尊作为同样自千年前留存至今的古灵兽化人，曾经【祖龙】的左右手，自然是识得的。
　　可就算对方这样修为深厚，吞噬过千万生灵的古妖，照样在那缭绕开来的琴音中面露痛苦，无法阻挡代表着力量根源的黑气自体内喷涌而出，并以肉眼可见速度被疯狂削弱。
　　以至于，这场原本略显颓势的战斗，在短时间内反而已经演变成了天玄圣尊的绝对优势。
　　「看来，这场两族的生死之战，终究还是我们赢了呢。」
　　圣尊立于虚空之中，静静目视着前方正露出惊疑不定神色的三名古妖。
　　以这一曲仙音中蕴含的超乎常理，不可思议力量，只要琴曲不停，就算天玄圣尊接下来什么都不做，眼前这些妖邪的死亡也都是早晚之事。
　　不仅它们，下方，更远，乃至整个古灵域的妖邪，都将在这曲音中尽皆消亡，到了化极巅峰这个境界，许多东西即使没有亲眼见到，也完全能通过对法则的理解感悟出来。
　　灵狐巫女，正在以一己之力，灭杀整个世界范围内的所有妖邪。
　　这便是真正的神明。
　　虽然脸色很是难看，但那拥有四只幽绿色眼睛，同样实力非凡，作为妖邪阵中核心支柱之一的古妖【无眼】依旧冷静反唇相讥。
　　「天玄，你得意的未免也太早了些吧？就算灵狐巫女真的回来了，恩主的造物也已再度降临，千年前她办不到的事，你凭什么觉得现在就能做到？」
　　天玄圣尊只是微微一笑，面色淡然。
　　「那咱们，便拭目以待好了。」
　　……
　　东元崎国，兴元城。
　　「这琴音……是你吗？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究竟是怎样的力量……」
　　一片狼藉的街道上，梦蕊带着几名乐仙团护卫站在依旧淅淅沥沥的血色之雨中，顾不得处理身上几道正在淌血的伤口，只是双手攥紧，面露担忧之色。
　　「薇莉丝……无论怎样都好，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千万不要逞强……」
　　「陛下！您快看，妖邪退了！！！」
　　一剑同时斩下数名妖邪头颅，又以剑光将其灭杀至四分五裂后，上官秋月耳边突然传来了亲卫们兴奋至极的呐喊。
　　他转头望去，发现那些源源不绝，仿佛无时无刻都在从各处涌现的妖孽邪物正在飞速后撤，更多的，甚至在那过程之中就已宛若花朵枯萎般倒下死去，化作破灭开来的黑气。
　　但它们明明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东元圣君贵为一国之尊，见多识广，自然能比普通人看得更多更远，很快就从周围环境的变化中意识到了关键。
　　「琴音……琴……是那个薇莉丝吗？不对，那张琴最初是属于灵狐巫女的，还有这种远远凌驾于【化极】之上的力量……」
　　「原来如此……难怪那叫燕子的小丫头谈条件时，会请我将那面琴交予她，连如今的这一幕都完全在计划之中吗……」
　　圣君垂下手中染血宝剑，眼露深意，却又实实在在松了口气。
　　「这才是仙岛真正的目的啊，呵……还真是一盘大棋。」
　　「传本君谕令，命众军不必穷追不舍，立即在全城范围内救治伤员，点查人口，整顿秩序不得生乱，有敢趁机闹事者，斩！」
　　「是！！！」

第二百五十九章：逆阴阳，夺生死
　　琴音的力量逆转了局势，对整片大陆上所有妖邪形成了无差别的高纬度打击，但这并不是【彼岸如血，阴阳再逆】的全部效果。
　　薇莉丝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要选择第一时间发动这个专属于灵狐巫女的奥义，自然还有更深的某些考量。
　　琴弦拨动瞬间，少女的心念便已升上高天，又或是沉入大地，在权能与法则的牵引下，降临到了另一个不能称之为世界的世界。
　　「这就是真正的冥府么，传说中灵魂归去之后将会抵达的终点，嗯，或者说中转站比较妥当吧……」
　　无日无夜，漂浮于昏暗世界的空中，薇莉丝打量了几眼脚下那蜿蜒流淌的虚无长河，与河岸边盛开的无数血色花朵，忍不住随口吐槽。
　　「感觉有点阴森呢，这里总不会有什么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之类的东西吧……那也太搞了。」
　　当然，并没有那种东西，对于继承了灵狐巫女一切过往的牧师小姐而言，这并非一种猜测，而是早就确定和了解的事实。
　　只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以薇莉丝的视角抵达和观察这个地方，稍微有些好奇也是很正常的，毕竟灵狐巫女的记忆那么长，她也不可能照单全收。
　　冥府并不是一个世界，也不存在真正的实体，准确来说的话，这里倒与薇莉丝曾经在神圣帝国三神器帮助下，去过一次的那条【时间之河】有些类似，是似真而非幻，完全以【概念】构成的特殊区域。
　　因此，即使掌握着穿梭空间的手段，也没有任何生物能够抵达和干涉此处，灵狐巫女当然也不是冥府的创造者，她只不过获得了随意穿行，管理此处和引导亡者的权柄，划出了彼岸花海这样一个中间的缓冲地带而已。
　　一定要说的话，冥府真正的创造者，大概只可能是那团将天地开创，赋予万物意义的【始源之光】吧。
　　这样一个纯粹虚无的世界之中，自然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 「生命 」 ，来自各个世界的灵魂在死后坠入河中，随着各自的流向再归世界循环，是不需要，也无法被干扰的固定流程。
　　但唯有一种情况例外。
　　巫女自空中落下，轻盈踏足于彼岸花海的边缘，无形无质的三途水随着浪花阵阵涌上岸边，却未沾湿少女红白衣裙的任何一处，仿佛那只是某种虚无的倒影。
　　她等待着，良久，一艘小舟自河的尽头缓缓驶来。
　　说是舟，其实更接近于梭，其长不过两三米，看起来就像拿原始材料简单拼接而成的木筏，单薄而无依，仿佛随时某个浪花涌来，便会将其彻底掀翻一般。
　　而立于渡梭之上的唯一身影，则更加光怪陆离。
　　那是绝非人，乃至于绝非生物的存在。
　　略显破旧的朴素灰袍简单遮盖着身躯，一团燃烧着的蓝炎化作形似头颅的姿态，火焰般长发向后披散而下，却神奇地并未点燃那破衣，其袍底极长，与船身几乎完全黏着在一起，又被某种难以言明的填充物撑开类似于身体般轮廓，根本看不清内部具体情况。
　　不可思议的存在划着渡梭缓缓靠岸，却并未下船，只是隔着岸边与佩戴白狐面具的少女四目相对，那完全由蓝焰构筑而成的空洞眼眶中，似有光影在微微跳动。
　　似乎并不惊讶于对方的出现，薇莉丝只是稍稍颔首，用带着几分笑意的语气向它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摆渡人】。」
　【……是 1043年，如果用你们世界的历法计算。】
　　被称作摆渡人的存在显然并没有嘴这一结构，但它威严厚重的意志随着空气传递，却比语言更加简明而直观。
　　「哦呀，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时间的概念呢 ~」
　【……】
　　笑呵呵地开了个玩笑，也没有在意对方的沉默，巫女小姐又像是老友再逢那般随口闲聊道。
　　「嗯嗯……看起来你过得还挺好啊，气色不错。」
　【职责所在，引渡亡者，谈什么好不好。】
　　「话不能这么说嘛，要是换做我，几千上万年地呆在同一个地方做同一件事，估计早就得闷死了吧，要是连仅有的聊天之人都没了，那可得闷上加闷呢。」
　　听着她的打趣，摆渡人低沉古老的意念之中也带起几分微不可察般笑意。
　【所以你回来了，这很好。】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一种……想念吗？」
　【随你所愿。】
　　「你就不能表现得更开心些么……」
　　简单与 「久别重逢 」的老朋友聊了几句，薇莉丝自然也没有忘记她专门跑来这里的目的。
　　「好啦好啦，叙旧之类闲事等回头有空再慢慢展开吧，我可是特地来请你帮忙的。」
　　听白狐少女主动调转话题，摆渡人的 「语气 」也很快变得低沉几分。
　【我注意到了，你守护的那个世界正在灾变，是千年前的重演与延续，那么，这次你打算亲自出手干涉？】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嘛。」
　　摆渡人构成头颅的湛蓝色火焰微微波动了一瞬，用手中长杆小幅敲打着渡梭边缘，似是在思索。
　【你已经决定了吗？这可不是以往那样的小打小闹，一次复活成百上千万生灵，会为命运之轮带来巨大偏移，以此逆转的因果与反噬之强烈，即使是你也未必能够承受。】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不合规矩在生闷气呢，原来只是担心这个啊……」
　　小梭之上的身影缓缓摇头。
　【此身仅为摆渡人，而非冥府之主，我……只渡应渡之客。】
　　见其正式表态，薇莉丝沉默片刻，语气也显得正式起来。
　　「好，那么接下来，我要把【古灵域因本场妖邪之乱而死的所有灵魂】全数带回阳世，返其身，重塑其躯……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灵狐巫女可没这么容易倒下啊。」
　　无言地看着少女，摆渡人点点头，将长杆撑入水中。
　【如尔所愿】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随着那长杆的轻轻搅动，一道道模糊光影仿佛受到牵引一般，自三途河下突兀逆涌而出，冲向冥府昏暗的天空！
　　它们如同倒逆的流星之雨，为这并不存在实体的冥府世界，带来了转瞬即逝却又经久不息的光亮。
　　那是已经死去，本该在三途河下消解无踪，化入循环的灵魂，如今却被逆转的轮回重聚凝结，再度归返于阳世。
　　回往他们曾抛洒热血守护的家园，亲人身边。

第二百六十章：第二次转折点
　　直至最后一道流光冲天而起，没入冥府上空的天穹消失无踪，摆渡人才重新将长杆从河水中抽出，看向依旧立于原地，表情被面具所遮掩的狐耳少女。
　　刚刚的壮举，表面上是由它亲手缔造，但实际上【摆渡人】只是起到了一个支点的作用，真正撬动这般奇迹的巨力，却是来自于眼前。
　【你……变得比以前不同了。】
　　「哦？是嘛 ~具体一点呢？」
　【更强大，更复杂，却更通透，命运之轮对你的影响似乎在减弱。】
　　白狐少女头顶的三角状狐耳灵动抖动了几下，似是在笑。
　　「你倒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话晦涩难懂呢。」
　　不过，的确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现在的薇莉丝，毫无疑问比曾经的灵狐巫女更强。
　　奥义是一种法则的巅峰与极致，按照明曦留下的记忆来看，神明或许必然拥有神国与神格，但却并非每位神都能掌握其专属的奥义，只有将自己所代表的概念领悟和开发到极限……
　　或者说，成为主神，才能发挥出这般摧枯拉朽，逆转天地的力量。
　　过去的明曦，或许同样能施展出【彼岸如血，阴阳再逆】，这个足以逆转一界生死的强大奥义，但所要付出的代价却绝对不仅仅只有如今薇莉丝这种程度而已。
　　感受了下体内 sp的储量，确定还没到需要靠魔法进行回复的程度后，白狐小姐再度看向眼前的【摆渡人】。」
　　「那我就先回去了，这次多谢啦 ~」
　【这是你自己的力量，不必言谢，另外，之前你是否……】
　　「嗯？」
　　蓝色火焰构筑而成的头颅轻轻晃了晃，带起些微波澜。
　【没什么，快去处理现世的事吧。】
　　「什么嘛……又神神秘秘的，行吧，那下次见！」
　　道了声别，少女再度升空而起，向着冥府重新昏暗下来的天穹顶端飞去，很快消失了踪影。
　　遍地彼岸花欢快摇曳着，似乎在送别久归重逢的栽培者，摆渡人空洞的眼眶盯着她消失之处盯视了许久，也不知究竟在思索些什么。
　【以一身包揽两份权能，胆大惊天啊，老朋友，你到底想做什么……】
　　留下不明所以的感叹，几乎与渡梭连在一起的身影摇动长杆，再度向着幽静长河的远方而去，消失在阴影之中。
　　……
　　意识回到本体之内的时候，薇莉丝拨弄琴弦的十指也正好刚刚停下，一曲奏罢。
　　其实，【彼岸如血，阴阳再逆】这个奥义原本并非一定要通过琴音才能发动，只不过是因为明曦的个人兴趣，才将其创作成了现在的形式。
　　就其留下的记忆来看，这家伙似乎很喜欢优美的艺术，不仅是音乐，还有绘画题字，执棋弄舞，所掌握的权柄中也很少存在那种大范围实质性破坏的技能，更接近于辅助，创造，协调和诡诈之类。
　　至于灵狐巫女与御狐神空痕私底下的关系，实质上也一直是类似于狗头军师和大将军那种感觉，一文一武各有所长吧。
　　嗯……或者形容成狐狸军师会更好一些？
　　好吧，杂七杂八的吐槽姑且不谈，接下来可还有件至关重要的事得去处理呢。
　　古灵域中肆虐的妖邪，只是那种不可名状终末之物衍生出概念的兵卒和眷属，类似于附庸的附庸，差了足足两代关系，其实并没有强到足以让灵狐巫女和御狐神都难以对抗的程度。
　　在完全版奥义【彼岸如血，阴阳再逆】的威能下，薇莉丝有信心将所有 lv80，至少是 lv70以下杂鱼尽数抹去，但比这更强的存在，就很难靠大范围 aoe直接干掉了。
　　毕竟这个奥义的主要作用，只在于逆转阴阳，将短期内逝去的生者再度复活并削弱敌人，是个辅助能力，并非像【奥义 ·光耀】或【奥义 ·天罚】那样的主攻魔法。
　　而真正会给古灵域造成威胁的最顶端力量……
　　顺着奥义魔法扩散开来的感知，薇莉丝的视角掠过下界无数疯狂生长开来，顶住了奥义的削弱，依旧正与神卫军团激烈鏖战的怪木，最终锁定在远远凌驾于所有妖邪与生灵之上的那两团气息，以及降临此世的神之权柄。
　　光芒闪烁，玄奥之树在掌心化作一柄银刃，看着它，白狐少女不禁心生感慨。
　　「【空痕之刃】……原来真正的答案早已摆放在眼前，痕那家伙，还真是有些恶趣味呢。」
　　她将手中银刃下划，连向远在彼处的一端。
　　原本在没有既定坐标的情况下，空痕之刃本无法实现这样的凭空传送，但……眼前的情况却是例外。
　　「为我开拓前路吧，去往你真正的主人身边。」
　　银芒绽放，将白狐少女吞入其中，消失无踪。
　　……
　　镜谷之外，西元灵国防线。
　　仿佛自一场久远而深沉的睡梦中再度醒来，沉寂的意识伴随着眼眸缓缓睁开，名为黎白的少女再度回到了现实世界。
　　「我这是……？」
　　「白儿！！！」
　　突然袭来的温软怀抱让少女有些猝不及防，她本下意识想要推开对方，却又立刻认知到了拥抱者的身份，面色微红之下，也只能将双手仓皇地向外张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灵，灵枫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呢？！」
　　但灰发少女只是用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斥诉着，又收紧了怀抱，虽然激战后携带的浓烈血腥味因此直冲入鼻，但那份身体与神态的柔软，却是白儿从未感受过的美好。
　　「傻丫头，你这个傻丫头，为什么要那样直挺挺地冲上来！忘记我拥有的血脉了吗，就算被那样命中我也未必会死啊，大笨蛋！」
　　「啊……」
　　听着自家大人的哭诉，仍有些恍惚，仿佛是灵魂还没有重新适应身体一般的白儿想起来了。
　　那些古怪的树木突然自地下涌出，攻击了正忙于战斗无暇分心的灵枫大人，然后……自己下意识推开她，却被那比尖刀还要锋利的枯枝贯穿身体，死去的那些记忆。
　　不知该说些什么，白儿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欸嘿嘿……毕竟我是大人的护卫嘛，保护您是我的天职，看到危险也没想那么多，身体自己就动起来了，本来想着我是武者应该比较能扛，谁知道那玩意这么厉害，真的一下就把人戳死了……」
　　此乃谎言。
　　灵枫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丫头为什么会主动要求担任她的护卫，又为什么总是不顾性命也要保护她安全，白儿自己当然也很清楚，她们很早就互相明白了这点，只是心照不宣地没有揭破那层窗户纸……为了维持住这相敬如宾的关系，以免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但，发生了今日之事，亲眼见证了一次失去后，她真的还能将眼前少女的心意视若无睹吗？
　　想到这里，灵枫轻轻松开本以为再也无法染上温热的少女娇躯，面色复杂。
　　后者也像是看出了自家大人的犹豫，瞥了眼在神卫军团加入和奥义降临后已经逆转的战场，连忙主动转换话题。
　　「说起来，那些超大号铠甲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且我明明死了，为什么又活过来了啊，难道是大人用某种密法救了我，或者把我的尸体转化成灵儡之类的存在，以留下灵魂和意识？」
　　「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能力……」
　　暂时收起纠结的心思，灵枫抬头望向虽然琴音渐散，却依旧在散发出耀眼光芒和力量的巍峨仙岛。
　　「白儿，你还记得当初在祥兽郡灵隐商会之中，那位独眼神相曾给你我都卜过一卦吗？」
　　「哦，那个啊，当然记得啦，他好像还说我一生有三次转折点，第一次是参加了上届四圣选仙大典，而第二次即将……」
　　「哎？！」
　　在自家护卫突然涌起惊讶的神色中，灰发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微微颔首。
　　「是啊，又有怎样的遭遇，能比一个人的死而复生，一个世界的逆转更值得称之为转折点呢？举世之中，能完成这般奇迹的存在也仅有那一位罢了。」
　　「我已经尽可能地高估了她的身份，但现在看来，依旧是看走了眼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操盘者、执棋者、协助者
　　破开层层阻隔，完成跳跃的白狐小姐出现在一处特殊银色空间之中。
　　——御狐神空痕，【九尾】的神国。
　　神国虽然浩无边际，且无法随意进入，但她本就是顺着小空的牵引而来，自然第一时间便出现在激烈战斗的二者附近，看见了那正与绚丽九尾神狐纠缠着的奇诡之物。
　　高达百丈，其形似人的枯朽之木。
　　薇莉丝不太清楚小空之前与对方交战的过程，但既然连神国都已降临，就代表祂已经完全认真起来，拿出了全力。
　　另一方面，她大概也能猜出九尾小姐此举的目的。
　　之前在演奏【彼岸如血，阴阳再逆】的时候，薇莉丝的神念看见了许多以镜谷为中心向外界疯狂生长的奇怪树木，给古灵域生命带来了无差别的恐怖伤亡。
　　而那明显并非妖邪，是不同于【毁灭】的另一种力量。
　　其根源，就在眼前。
　　神与神的战斗，仅仅余波对普通生物而言便等同于天灾，小空作为这个世界的守护神，自然要想方设法减少对无辜者的伤害。
　　如果换做以前，或许薇莉丝还会因对方的身份和来历好奇，但在继承了灵狐巫女大部分过往和力量的如今，她一眼便已看出对方的本质。
　　由【终末】赐予的概念，为世界带来死亡的使者，非神却掌握着神之力的存在，就像代表着【毁灭】的饕餮一样，只不过其具体概念内容，暂时还不太清楚。
　　这种形象，明曦以前也没有见过，可能是与古灵域某些本土生物融合之后衍生出的新物吧。
　　代表【轮回】的黑白二色光华微微闪烁，灵狐巫女的眸已经洞穿了诡谲而恐怖的表象，看透其内中被扭曲的本质。
　　「药师……居然是这个家伙？」
　　薇莉丝有点意外。
　　坦白讲，这个属于七天魔尊之一，被称作【不死药圣】的家伙虽然有点古怪，但牧师小姐其实并没有太把他当回事。
　　如果真想针对他的话，当初从痕口中知晓其永远无法被杀死的原因 ——通过药物和血脉不断同化他人，复制自己的原理后，薇莉丝完全可以去寻找对方的某个身体，直接把这家伙除掉。
　　这种 「分裂 」虽然对普通人而言几乎无解，但在能够操纵因果的神明眼中却依旧有迹可循，灵狐巫女的力量更几乎可以说完克其存在，只要薇莉丝有意，彻底杀死【药师】并非不可能。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他冲进天地封绝大阵的核心，成为了那股外来因果新的载体……
　　嗯？等等……
　　只靠一人就承受住了顺着神明概念而来的因果，这种情况，岂不是完美符合那个计划？
　　又是痕暗中推动的局面吗……
　　神国对神明的增幅是极其恐怖的，加上御狐神真正的主神级位格，这场神战几乎可以说是九尾狐在单方面压着对方暴揍，但即便是身处无所不能的神国领域之中，小空依然无法彻底杀死那由药师化作的诡异朽木。
　　薇莉丝看得真切，别说普通伤势，哪怕御狐神以无上神力将对方彻底撕碎，撕成渣滓都不剩的空气，那百丈之高的朽木都能在下个瞬间恢复如初，发动反击。
　　仅仅白狐小姐进来的这旦夕之间，神战中的二者便以远超凡人理解之上速度交手了至少百余回合，朽木被重创，毁灭，又再度重生，宛若一团永不消散的噩梦，丝毫没有力尽之态。
　　不朽……的概念吗。
　　如果这朽木真的永生不死，源源无绝，御狐神也不可能永远维持着自身神国降临的状态，要么撤退，要么像对付混沌大秘境里的饕餮一样将其封印。
　　但很显然，无论哪种，都并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否则双方也不会纠缠至今未分结果了。
　　明明意识到了这点，薇莉丝却并未感到头疼，只是后背一阵发寒。
　　真是一环扣一环，缜密而细致的计划，痕……如果她不是御狐神的一面，不是曾经的挚友，薇莉丝大概已经开始为其仿佛洞悉一切的智慧而害怕了吧。
　　这场决战的舞台，也是她精心策划而来啊。
　【……曦？！】
　　注意到了破开空间赶来支援的白狐少女，小空微微一惊，毫不犹豫中断战斗向后飞去，巨大的兽体在那过程中飞速缩小，最终化作仅有身后九尾与比前者更长几分银色尖耳的半人姿态，凭空漂浮在薇莉丝身边。
　　那张与痕如出一辙的脸上，因大量运转神力而银光璀璨的竖瞳颤动着，只是一眼不眨地死死盯视着巫女小姐，连远处强敌都被暂时抛在了脑后。
　　她想伸手去触摸对方的面具，却又显得有些犹豫。
　　「你，已经成功了吗？那有没有想起……」
　　薇莉丝主动将面具向旁边拨去，斜戴于头侧，露出下方毫无变化的真容，却又不怀好意地微笑道。
　　「我要是说没有，你会不会气得直接晕过去啊 ~」
　　小空微微一愣，却突然抬手捂嘴，眼角有明亮水痕清晰浮现。
　　「是你，真的是你！曦！你想起我了对吗！！！」
　　「呜哦！」
　　她不由分说地猛抱住眼前少女，九条柔软修长的大尾巴也一口气缠了上来，胸前饱满柔软的强烈压迫令薇莉丝有些喘不上气，又接连带起一阵阵清脆的骨骼爆鸣声响与某人怪异惊呼。
　　毕竟……在神国加持之下的神明，全力扑击时那肉体力量，大概连世间最坚硬的金属也会被搓成橡皮泥吧。
　　感受着代表自身 hp数值的飞速跌落，薇莉丝心中除了感慨，却也不受控制生出某种怪异的念头来。
　　穿越至今，她貌似还是第一次掉这么多血。
　　即便如此，白狐少女也只是毫无抵抗地承受了这一切，直至小空再度松手与之分离，有些尴尬地抖了抖耳朵，带起微不可察的抱歉声后，才笑着抚摸向九尾狐小姐的脑袋，面色温和。
　　「是我该说抱歉呢，明明保证过不会再随便离开了，孤独……很难受吧？」
　　直到现在，薇莉丝才真正明白小空之前那莫名其妙的怨念究竟来自何方。
　　不是因为接了一大堆烂摊子，又险些陨落在与饕餮的战斗中，也不是因为被某无良假狐狸离开前哄骗着，装备了那套能掩盖身份但很卖萌的猫猫 cos服……
　　而是单纯的孤独。
　　大概正因害怕孤独，她才养了白猫妙妙作为宠物，但很显然，那并不能完全填补重要之人离去的空缺。
　　神明并不畏惧死亡，也不会因羞耻而怨恨，永生之物最害怕的东西，从来就只有孤独。
　　……就像明曦第一次离开时那样。
　　九尾少女下意识眯眼享受着久违的抚摸和温馨，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气鼓鼓地嘟起张嘴。
　　「别，别以为这样就会原谅你了！我可还在生气着呢！」
　　「好好好 ~」
　　安抚着故作生气，实则娇憨本性尽显的狐狸小姐，暗自感慨明明是由同一个体分裂而来，性格和心性如今差异却已变得如此巨大的同时，薇莉丝也笑着将视线转向前方。
　　「不过看起来，有位朋友要比你更生气一些呢 ~」

第二百六十二章：终末之梦
　　无数枯萎朽枝，在少女话音刚落的下一瞬便已凌空袭来，但尚未及身，它们便如同被冻结一般突兀停顿于空中，又寸寸碎裂消失，连渣滓都没有留下。
　　在神国之中，神明便是绝对主宰。
　　小空虽然作为【九尾】代表兽体和感性的一面，但也并非真的只懂耍性子，当即摇身一变回到了能够发挥全部实力的真正本体，看向被拘禁在空间神国，似乎毫无理智的朽木。
　【小心点，这怪物就是你我重登神位之后，受因果牵连新降临于此世的终末之影，虽然好在你之前将淤积于镜谷上千年的那团毁灭力提前清除，令它没能与之融合成为真正的破格存在，但仅以我之力也很难将其彻底杀死。】
　【我已经尝试过很多方法，但它的概念似乎已经扎根于古灵域，无法抹杀，无法放逐，甚至连封印都非常勉强，似乎是专门针对【空间】权能塑造而出的造物。】
　　「专门针对了你的权能吗……」
　　看来是从千年前，那场御狐神与饕餮的战斗中学到了经验啊。
　　不过如今的大环境，与千年前妖邪之乱其实是不太一样的。
　　虽然灵狐巫女留下的记忆中不包含那部分关键过程，但通过许多旁敲侧击的推断，薇莉丝也能猜出些许端倪。
　　代表着终末的不可言说之物与诸神会战，导致了神灾和许多神明的陨落，虽然令原初之地从鼎盛时期迅速衰落，引发大混乱及一系列原因不明的变化……
　　但诸神并非只是单纯送死，明曦和空痕做出的那么多牺牲也不可能毫无意义，以目前的情况看来，那个不可言说之物就算没被干掉，也一定是受到了重创，封印，或再度陷入沉睡，所以如今再度降临古灵域的大概只是其残留影响，类似于睡梦中的某些概念投影罢了。
　　换言之，如今继续为祸世间的并不是那玩意本身，而是某种更加死板的概念和规则，就像真正玩家和只会遵循系统的 ai之间的区别，后者，自然会容易应付许多。
　　这正是明曦离开前期盼的局面，将古灵域从【终末】阴影中解放出来的必要条件。
　　「不死的朽木……还真像是【药师】的进阶版呢。」
　　薇莉丝抬手一招，莹白如玉的法杖已经在掌心浮现。
　　完全继承了灵狐巫女力量的如今，她已经可以同时使用【光耀】和【轮回】两种神格所代表的权柄，不仅全属性相比穿越之初再度奇迹般提升，曾经因为一些游戏设定受到的限制也被大大削减了。
　　就像【御狐之面】这一媒介如今的作用，也只是为她切换【曦】与【薇莉丝】的两种外形罢了。
　　虽然等级仍然是封顶的 lv110，但牧师小姐有信心，自己比之前在硬实力上可是强了不少呢。
　　更不要说……如今还有强援在侧。
　　「小空，别让它乱动！」
　【了解！】
　　虽然是时隔千年的再度并肩作战，但二者很快就找回了曾经的默契，只是薇莉丝一声低喝，九尾神狐立刻便领悟其意，将权能驱动！
　　不等朽木做出反应，其身躯周围的大片空间便如同碎片剥落般塌陷开来，漆黑虚无在神国中翻滚涌动，带来远比开天门遗址中那些暗星强烈千万倍的恐怖吸扯之力，想要将其中目标撕碎，放逐出这个世界。
　　然而诡异的是，明明已经落在了空间之神亲手缔造的裂口中，那百丈高大的朽木却如同延伸出无数根系牢牢抓固于地面之中，竟连真正的法则之力都无法将其撼动。
　　看见这一幕，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薇莉丝依旧不免暗自惊讶。
　　真不愧是让 lv100主神都无可奈何的怪异存在，虽然它或许并没有真正神明那般无所不能的伟力，但就像饕餮那连光之化身都难以正面抗衡的恐怖身躯与绝对蛮力一般，这些为毁灭世界而生的造物都在某些特殊概念上，达到了另一种难以用常理判断的境界。
　　一种近似于 「绝对 」的概念。
　　不过，薇莉丝本就没指望着小空能随手把对方干掉，她之所以让神明小姐先出此招，只有一个很简单的目的而已。
　【引渡】
　　「叮铃 ~」
　　清脆银铃声回荡于神国之中，白狐少女面具后的银蓝色美眸突兀染上一抹黑白二色，如同沉入九幽之下的三途彼岸，变得前所未有深邃而寂寥。
　　一朵接一朵的血色之花如寄生般，在高大朽木的破败身躯之上凭空生长，蔓延开来，仿佛要将其葬入由彼岸花编织而成的棺椁，送归冥府。
　　朽木虽然无法交流，但显然并非真正无智，见情况不妙，它立刻试图抖动身躯，将那些密密麻麻不断蔓延覆盖的小花挣落开来，但空间倾塌的程度却在此刻进一步加剧，虽然依旧无法将其放逐，但那股绝对的禁锢的确令不死之物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点点淹没。
　　这就是神明真正的力量，虽然无法突破朽木【不死】的概念，但只要神国还在，甚至哪怕没有神国，二者间差距都是显而易见的，只是无法形成能够脱手且长久维持的封印而已。
　　毕竟在原本情况下，那只被薇莉丝杀死在过去的【饕餮】，也应共同成为朽木的一部分，那才是御狐神原本将要对抗的敌人。
　　白狐巫女眸中的深邃之色愈发暗沉，彼岸花将朽木百丈之高身躯彻底覆盖的下一刻，二者已宛若共鸣般连接起某种有形而无质的【线】。
　【成功了吗？】
　　见那被血色之花包裹的一大团突然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九尾狐小姐才小心翼翼把脑袋凑了过来，看向美眸之中光芒极速闪烁的自家巫女。
　　作为与明曦相处数万年的挚友，祂自然对前者每个能力都极为了解，一眼就看出了薇莉丝的打算。
　　「嗯，已经能感知到那团扭曲而怪诞的本质，筹码也提前准备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小心点啊，那毕竟是终末之影，哪怕只是以凡物为凭依降临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千万别勉强……】
　　揉了揉狐狸小姐本体脑袋上的柔顺发丝，薇莉丝无奈失笑。
　　「你可是至高无上的神明大人，说话有点底气行不行？之前在神庙里那种运筹帷幄的样子，难道只是装出来的 ~？」
　　神明大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却终归是没有甩开薇莉丝的手。
　【还不是担心你嘛，真没良心。】
　　白狐小姐又乐呵呵地撸了几下真狐狸脑袋，安慰道。
　　「虽然想说在灵魂层面的对抗上我还没有怕过谁……但放心吧，无论以前或现在，我都从来没有狂妄到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强的存在，更不会勉强自己一定要做什么，如果的确事不可为，会第一时间脱离的。」
　　「那么，我开始了。」
　　在九尾狐带着些许担忧的注视下，少女闭上双眸，将意识沉入荒诞诡谲的终末之梦。

第二百六十三章：荒诞的黎明
　【轮回】是种听起来有点抽象的法则。
　　在确切掌握这种权能前，其实薇莉丝也不太清楚灵狐巫女真正的力量究竟代表什么，只能通过【御狐之面】赋予技能的冰山一角，推测可能与灵魂方面有关而已。
　　但，其实这是片面的认识。
　【御狐之面】的力量基本都与灵魂有关，因为那只不过是灵狐巫女权能，【轮回】法则的部分具象，事实上接触灵魂只是一种媒介，明曦真正的权能，早在东元崎国新川郡，那座封印着【无名魔尊】的墓穴中就显现过。
　　那是将各类事物乃至能量的状态，随着自己心意进行线性自由操纵的力量。
　　甚至于，追溯至相对意义中的【前世】。
　　其实惊神宗那位燕子小姐，也就是如今已被薇莉丝记起的，在明曦授意下成为【七隐星】之【璇玑】的玄枢并没有说错，灵狐巫女的神格从一开始就隐藏在牧师小姐体内，虽然并不完整，一部分由仙岛和各七隐星分别保管着，但仍然赋予了薇莉丝一些其相关的力量。
　　比如……【时光回溯】这个圣光系的高阶复活魔法。
　　仔细想一想的话，是不是有些奇怪呢？
　　正儿八经的圣光系魔法，【光耀】神格相关的力量里，为什么会冒出个看起来像是时间魔法，跟圣光八杆子打不着一撇的技能呢？
　【时光回溯】的效果，是将生物状态重置到理想中的最佳程度，在当初甚至引发了蕾拉和蕾妮的血脉反祖，这种力量，明显已经超出正常的治疗，牵涉到了因果与时光近似的概念。
　　薇莉丝一直不太明白那俩姐妹为什么复活后会出现反祖现象，甚至似乎与她达成了某种无形的契约关系，她本以为是因为【时光回溯】效果在穿越后出现了一定程度变化……
　　但现在看来，这个技能恐怕一开始就跟【轮回】的权能存在某些关系吧。
　　薇莉丝掌握的圣光系魔法力量来源于【光耀】神格，但这其中，混入了一些【轮回】相关的力量，只是她在很长时间里都太过想当然，没有意识到而已。
　　没有任何力量是可以凭空生成凭空使用的，因为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但如果以这种方向继续思考下去，泯尘等一行人又是怎么回事？像晓光那样活过来的游戏 npc，具现化的游戏装备和道具，甚至当初教导莉莉娅学习的游戏中技能呢？
　【幻世】作为虚拟世界，其中造物本无法出现于现实，天界守护者还可以理解为是明曦的创造生命，但其他很多东西，却依旧是以目前她对【幻世】了解无法解释的情况。
　　这个由明曦创造的世界，似乎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发生某些更不可思议的变化，又或许只是薇莉丝并未继承那部分的相关记忆而已。
　　收敛了因为 「第一次 」使用权能而浮现出的千丝万缕念头，佩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女将视线投向四周那无数光怪陆离的影。
　　这便是记忆与人生，属于那棵巨大朽木，或者说，【药师】的因果，或者说……他的【存在】。
　　绝大部分情况下，生物是不存在【转世】一说的，死了便是死了，灵魂坠入冥府消亡之后，渐渐便会化作纯粹的【虚无】能量再度归于世界循环，更不可能出现什么所谓前世记忆。
　　但这也并非绝对。
　　古灵域有一些特殊的密法，的确可以做到让生物在死去之后保持灵魂不散，通过转生，凭依或某些更加稀奇古怪的形式重新获得生命，但这与所谓的【轮回转世】显然并非一种概念，更接近于另类的复活，就像燕子那种情况一样。
　　所以，才说是相对意义中的前世。
　　真要说的话，薇莉丝能想到完全符合【转世】概念的情况大概只有一种，那就是神明这样永恒不灭的概念生命，在原本意志因某些缘由消弭之后，从相同法则中诞生出的新意识吧。
　　但即使如此，那也至多不过一次或两次的更迭，绝不可能呈现出眼前这般光怪陆离景象。
　　虽然因为与终末之梦的融合已经被扭曲了很多，但薇莉丝依旧能看出来，眼前这些记忆与因果，代表着【药师】这一存在的【存在】，竟然有足足上千之多。
　　那些截然不同的人生与因果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化作密不透风的网，将眼前世界完全包裹在内，无数似是而非的影像交错闪烁着，那之中的主角竟也各不相同。
　　薇莉丝暗自颔首。
　　果然，这应该就是那些被药师同化者留下的痕迹，那家伙用药物将自身的意识复制，如病毒般侵入他人体内，而意识与意识在同一个体间无法并存，更加强大的前者吞噬了后者，继承其一切，化作新的【药师】。
　　但那些被吞并者的痕迹其实并没有消失，甚至随着【药师】的不断传递越积越多，最终形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同化他人并非完全没有代价，哪怕药师再厉害，也一定会受到这些意识的些许影响而发生改变吧，换言之，他早就已经不是真正的【药师】了。
　　即使这样也要活下去，到底为了什么呢？单纯对生存的渴求吗？
　　回忆着与对方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薇莉丝摇了摇头。
　　不，不太像。
　　但无论真相如何，现在也没有意义了。
　　来自终末的不可言状污染，已经将其一切化作了更加扭曲的姿态，哪怕汇聚了上千份人生，记忆，与因果，在神明之力面前也只不过是相对庞大的祭品，不死的朽木，其实在最开始就已死去，只留下混沌与毁灭的本能。
　　但，这份庞大祭品，的确成为了因果最好的载体。
　　薇莉丝抬起手掌，一团白色光球自袖中飘飞而出，她将其中一缕摄取，对向不远处某段光影摇曳却又残破不堪的记忆。
　　「砰！！！」
　　如同玻璃镜面在巨力之下分崩离析，那段早已模糊的【存在】与少女指尖白色丝线共同支离破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而去。
　　朽木无法在物理层面上被杀死，因为它的概念已经扎根在了古灵域世界的深处，就像那些与世界法则融合的【毁灭】因子，是以常规手段难以祛除的恶根。
　　那么，抹去其【存在】又如何呢？
　　在即将离开古灵域，投入【启世计划】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明曦发现并捉住了无名这个利用其惊艳绝伦天赋，开发出【存在】相关能力的家伙，并将其封印以免为祸人间。
　　但，通过这次意外遭遇，灵狐巫女却突然得到了某种天马行空，却有很大概率一次性解决古灵域问题的灵感。
　【终末】的诅咒在因果下笼罩着这个世界，永无止尽摧残着众生，就算再如何封印，阻挡，也只是饮鸠止渴，无法避免那最终破灭的到来。
　　那么，如果斩断这份因果呢？
　【存在】这一概念的影响力明曦亲眼所见，如果能想办法将那份连接着古灵域世界的因果转移，哪怕只是暂时转移到某些足以承载它的个体身上，再以某种方式将其【存在】抹去……
　　是否……就能将那份因果也一并消除，阻断灾祸的根源？
　　为此，明曦在封印无名魔尊时留了个心眼，专门把后者已经凝聚出部分的神格雏形剔除开来，存放在顺路但距离封印地点很远的仙霞山脉深处，并将此事传讯告知灵隐仙岛。
　　此举一是为了尽量削弱那家伙，防止其东山再起搞事情，另一方面，也是为实现这种可能性而留的后手。
　　解开天地封绝大阵前不久，仙岛专门派人去取出了那团神格雏形，还凑巧抓住了同样千里迢迢赶往那边，想帮无名偷走力量根源的假程振武，而那团与【存在】概念相关的神格雏形……
　　如今，竟在痕的暗中布局下，真正用在了拯救一方世界的正途之上。
　　这大概便是……力量的两面性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自梦中醒来
　　周围的光影，代表记忆与人生的痕迹在一段段破碎，消散。
　　每当一股构成【药师】，或者说【朽木】本质的存在被抹去时，来自因果的无形反噬都会立刻作用于黑发少女身上，连带着她拿来临时借用这种力量的神格雏形，都在无形中渐渐削弱和崩解。
　　想要抹去一个如此庞大的存在，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自然也难以想象，那难度无异于拿自己的本源，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去对撞，即便借用了【无名】的力量，也绝非寻常生物，甚至神明可以做到。
　　但薇莉丝只是默默接下了所有的反噬，明明手中那团神格雏形都在碰撞中不断溃散，但构成她形体的本源之力却依旧稳定，宛若浩瀚无垠的星空之海般难以动摇。
　　这些【人生】，是被药师掠夺，又在如今化作献给【终末】的祭品，朽木的心脏，如同早已死去却以荒诞离奇之态扭曲苟活着的生命，被恶意浸染的梦。
　　送其归于轮回，亦是灵狐巫女的职责。
　　「砰！！！」
　　最后一段诡谲之梦化作光屑散去，虚无世界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朽木最深处的本质，也在此刻展露在了少女眼前。
　　那是一棵在黑暗中生长开来的幼树，它绽放出枝桠 ——最初的【药师】。
　　那是一名孩童，与另一道模糊不清，只由白光所化的成年人身影。
　　「师父，药已经磨好了。」
　　穿着粗布衣的孩童将盘与粉末小心翼翼托递而来，那白光化作的身影抬手接过，摸了摸他的脑袋。
　　光影嘴唇嗡动，似乎在说话，但薇莉丝看不清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能感觉出这二者关系不错，而且孩童很是尊敬前者。
　　他们在做的事很简单，白色光影配置和炼制一些药物，而孩童在旁边为其打下手，仅此而已。
　　那孩子问道。
　　「师父，我们研制这么多药，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的呢？难道您打算开一个医馆吗？」
　　光影给出了回答，他的声音依旧听不清晰，但孩童却很快回以接踵而至的疑惑。
　　「救人？我知道药是拿来救人的啦……因为我就是被师父这样救下的嘛，灵药真的好厉害呢，那个人也一定可以获救对吧！」
　　「很难……怎么会呢？师父的药明明那么厉害……」
　　「啊！师父别生气！弟子不说了……」
　　画面一闪，孩童已经长大了许多，但那位【师父】的光影不知为何却依旧模糊不清。
　　「师父，您终于能登上传说中的灵隐仙岛了呢，别担心，仙人一定有办法救师娘的，我也会继续努力，试着研制能治疗【失魂症】的药！」
　　「您说什么……不必再试了？只靠药物是治不好她的？可，可药不就是用来治病的吗，怎么会有用药治不好的病呢？！」
　　画面再闪，那模糊的【师父】光影已经消失不见，完全长大的孩童正坐在床边，紧紧攥着一位气若游丝的女孩手腕，面色惊惶。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啊！我一定能想出办法的，新药已经在熬制了！ 「
　　「咳……咳……不用再试了，师父说的对，生老病死是天数，命运，药再厉害也只是药而已，无法违抗天命啊……」
　　「你已经尽力了，忘了我吧，去找一个更适合你的女孩……」
　　「什么狗屁天数！这世上绝对没有药治不好的病，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对方法而已！小涵你挺住，你一定要挺住啊！师父走了，我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就只剩……小涵？小涵？！」
　　在女孩突然失去力量垂落的手腕中，树桠上的画面开始急速旋转扭曲，仿佛有无数残影荡漾又一闪而逝，那是他的一生。
　　他救了很多很多人，不知疲惫地奔波在世界各地，潜心专攻各种疑难杂症，研制出了无数新药。
　　不知何时起，他救人不仅仅是为了救人，更为证明心中那股坚定的信念，但现实一次次给他带来重挫，因为他救不了所有人，就像他的师娘，亦或是那位与他一起被师父收留，但早年便死于瘤症的青梅竹马。
　　以及……更多更多的人。
　　他一生未娶，救世济民，被天下人尊为药圣，但在生命的最后，却只留下了茫然。
　　为什么，为什么药会治不好病呢？难道那真是无可违逆的命数？
　　仿徨间，一道惊雷划破天际，他突然得到了答案。
　　非药之过，而是……人的生命太短暂了。
　　生老病死，教徒育儿，人们重复着可悲的循环，却无法将知识与才能真正传递下去，死亡与才能局限了药的力量，以至于所知所见皆受其缚。
　　就像他这一身衣钵，虽然收了许多弟子，却始终没有人能够完美继承过去。
　　疫症是有限的，但药却可以被不断创造出来，只要尝试下去，无止境地尝试下去，那么总有一天，失败将堆砌出真正的完美，赢过那可笑的天数与命运。
　　既然如此……
　　便将自己的一切，都传递给后人就好了。
　　数月后，药圣寿终而逝，举世皆恸，但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
　　名为【药师】的幽灵，诞生了。
　　「将自己的一切传递给后人……呵，真不知该说是伟大亦或疯狂的创举呢。」
　　感受着【药师】留存的最深处，唯一执念，那将朽木真正固定在这个世界的锚点，薇莉丝只是摇了摇头。
　　她无法评价初代药圣这番举动的对错，或许对方的本意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来传递知识，以此弥补人类短暂的寿命缺陷，但再美好的初衷，一旦发生了扭曲与偏折，都将导致无可避免的灾难。
　　药圣留下【药师】的时候，大概也没想过那会成为行走于大地之上，如幽灵般除之不尽的灾祸吧。
　　执念如果失去了节制，那就只是疯狂而已。
　　手指轻触着生长开来的小树枝桠，白狐少女周身洋溢起莹白色光点。
　　「悲哀而错位的灵魂啊，往生去吧。」
　　树身渐渐淡化，与那曾经的数千道因果一般升空而起，消失在漆黑的世界中。
　　构成世界的核心散去，天地顷刻翻转，薇莉丝再度睁开眼时，意识已经回到了本体之中。
　　她轻挥衣袖，带起一阵微风，笼罩着巨大朽木的血色之花四散纷飞，化作无数花瓣飘向神国广袤无垠的天地，但那原先的内中之物，却早已消失无踪。
　　始终认真守护着她身体的九尾巨狐缓缓垂下头颅，似是在送别。
　【这样……就真正结束了呢。】
　　「是啊。」
　　白狐少女微微颔首。
　　药师虽然化作了与终末之梦融合的可怕威胁，但也正是因此，代替古灵域完全承受了那股原本指向世界的因果，才让薇莉丝和小空有机会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如果不是拥有叠加在一起的成百上千份因果，个人之身绝不可能做到这种壮举，当然也不会变得那般难缠就是。
　　心中再度浮现出某位银发少女的冷淡模样，已经完全确认什么的白狐少女取下面具，无奈摇头。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痕……」
　　华丽的九尾巨狐在光芒摇曳中重新化作半兽的少女模样，小空漂浮在重新变回黑发的薇莉丝身边，欲言又止。
　　「我还能用原来的名字称呼你吗？」
　　知道祂在顾虑些什么的牧师小姐微微一笑。
　　「当然可以，我可不会钻牛角尖去纠结什么替代品之类问题，本质上来说，我的确就是那家伙，只不过掺入了更多原本不属于她的成分而已，你觉得呢 ~？」
　　「嗯……」
　　说着，神明小姐脸上也终于露出几分释然轻笑。
　　「古灵域摆脱了萦绕千年的诅咒，你也回来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曦，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什么？该不会是揍我吧？」
　　「笨蛋，是睡觉啊，变回本体睡大觉，舒舒服服睡上个几十年再说！」
　　「呜哇……那也太久了吧，你是狐狸还是猪啊……」
　　「好，果然还是揍你比较解压！敢还手你就完蛋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世界之外
　　世界之外，一间被虚无笼罩着的幽邃大殿。
　　斜倚于神位中的银发少女缓缓睁开眼，无数光影如蝴蝶般自美眸深处一闪而逝，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长久的梦。
　　祂沉默着环顾四周，随即便自空无一人的密室内缓缓走出，那些被长袍遮蔽了全身，仿佛由烟雾化作的奇诡身影注意到祂，却连忙万分恭敬地原地拜倒，以不似人声的音调呼唤着某些模糊不清话语，宛若虔礼的信徒。
　　但银发少女没有理会，乃至于将那深邃银眸落在它们身上哪怕一瞬，只是延着走廊，在仿佛飘荡于星海中的神殿内向前而行。
　　摇曳银光在祂身后拖拽出华美涟漪，化作流星划破天际之时的尾焰，又宛若披挂于女神肩上的纯净纱衣，神圣而飘渺。
　　不，祂的确是【神】。
　　祂走得很慢，却快到不可思议，似乎每一步跨出，都会凭空移动目测长度百十倍距离，仅仅不到数秒，便已走完了仿若永无止尽的长廊，来到另一座殿前。
　　没有敲门，没有打招呼，更没有理会那些守护于殿外，同样正向其恭敬行礼，但态度似乎隐约存在差异的雾气缭绕身影，祂只是淡漠推门而入。
　　大殿中的 「火光 」在其踏入瞬间齐刷刷亮起，将少女如玉般绝美的容颜清晰映照而出，祂抬头望向高处，眸中似有光纹微微律动。
　　不知何人，宛若古老钟表摇摆般沧桑之声缓缓响起。
　　「你回来了。」
　　银发少女点点头，沉默无言，那声音也仿佛已经习惯了祂的淡漠，只是自顾自继续道。
　　「那么，查清需要的信息了吗？」
　　银眸内不知因何而生的光纹在悄无声息中淡去，祂终于有所回应。
　　「杀死马斯克的是灵狐巫女。」
　　「灵狐巫女……灵狐巫女……古灵域？」
　　「是。」
　　摆钟般苍老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惊讶，但那份情绪似乎也显得难以言喻，如同应证常理，理应存在的变化本身。
　　并非因少女的言语而惊讶，而是本应在此刻感到惊讶。
　　「不错……在某种程度上，灵狐巫女的确也是启示之外的存在，一直非常神秘，她并未称神，几乎不与诸神往来，古灵域封闭之后更就此失去了消息……」
　　沉吟片刻，那声音又道。
　　「她干涉原初之地的目的是什么，与那位薇莉丝是否存在联系？」
　　银发少女面不改色，只是轻描淡写道。
　　「灵狐巫女干涉原初之地的原因尚不明确，但她如今已回到其守护的世界，古灵域则被御狐神以神力封锁，暂时无法进入。」
　　「至于这二者是否有联系，我的判断是 ——【灵狐巫女】与【薇莉丝】不存在联手的可能。」
　　苍老之声沉默着并未应答，而银发少女之前所说的每一个字，竟然化作金色字符升空而起，汇入大殿穹顶之中，但祂似乎并不感到奇怪，只是做出判断之后便再度安静下来，默默等待着。
　　微不可察的咔嚓咔嚓，如同摆钟指针不断划过一个个刻度的轻响在神殿内回荡了很久，终于，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但却完全指向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话题。
　　「【命运之轮】转动了。」
　　少女眉头微挑，第一次露出了相当惊讶的神色。
　　「不可能，应该还没有到那个时候才对。」
　　「……是一次小幅度的偏转，完全在预期之外的变化，竟然有某种强大力量冲击了【命运】，真是有趣。」
　　「从何而来？」
　　「万物的起点，世界的东方。」
　　苍老之声未再继续言语，却有一道黄金般的光芒自穹顶缓缓流下，它旋转着，汇聚为古神语的启示。
　　那是一句话，一份命运，一种未来，它黄金般璀璨的光芒中，似乎倒映出神明少女仿佛窥见某物后微讶与沉思的银瞳，在星海与虚空中……飘向远方。
　　……
　　古灵域，第二场妖邪战争结束三日后，灵隐仙岛之上。
　　「哦？痕留下了东西？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啦，她离开之前偷偷拜托我转交给你的，还有几句话来着。」
　　身后修长九尾轻轻飘荡的半人半狐少女将手探向虚空，从中取出了一把小巧钥匙，递至薇莉丝面前。
　　「这是她的原话 ——命运已经注意到你了，不要解除古灵域的封锁，尽快回到原初之地，小心【黄昏议会】。」
　　「嚯，黄昏议会……」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黑发少女将视线投向小空手中的那柄，据说是痕留给她的奇异银钥，微微皱眉。
　　这东西……怎么感觉在哪里见到过？
　　并非灵狐巫女那被她保存起来，源远流长的遥久记忆，而是来自薇莉丝自己某种过往的熟悉感。
　　一边搜刮着脑海中的印象，薇莉丝接过那指长钥匙，对着空中研究了几下。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我哪知道，那家伙神神秘秘的……但是她说一定要交到你手上，让你妥善保管，是很重要的东西，千万不能弄丢来着。」
　　与痕相同却又不同的神明小姐挠了挠狐狸耳朵，冥思苦想片刻。
　　「哦对了……她好像的确提过这玩意的名字，好像是叫什么【三月之钥】来着。」
　　「三月之钥？等等，这个名字……」
　　明悟如闪电般自脑海中划过，有些久远的记忆瞬间随着牵引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薇莉丝回想起了那份熟悉感的来源。
　　她空闲的另一只手掌探入背包之中，翻找了半天，终于从角落里取出一柄与其分外相似，但在某些细节上稍显差异，似乎呈现出对称形态的银色钥匙。
　　「欸，你居然也有一把？哪弄来的啊？」
　　「这可真是……」
　　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小空的好奇，薇莉丝只是比对着双手中的两柄钥匙，银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把名为【三月之钥】的钥匙，是薇莉丝穿越之初，协助莉莉娅争夺王位之时，从人类联合王国第二王子班 ·梅凯兰德手中搞到的意外收获，当时与他那堆私人收藏混在了一起。
　　这件物品非常神秘，不仅在质地上格外坚韧难以破坏，而且【情报侦测】也没有给出任何关于品级和效果的判定，相关描述更是模糊到了极致。
　　最开始拿到这玩意的那段时间，喜好解谜的薇莉丝小姐的确对它挺感兴趣，闲暇时曾以各种手段调查和研究了很久，但却始终一无所获。
　　因为这玩意根本就是块不完整的拼图，无从下手无从解读，久而久之，也就渐渐将其抛在脑后，丢进背包角落里去了。
　　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从小空，或者说痕的手中获得这第二把【三月之钥】。
　　这看似只是一次简单的托付，但薇莉丝却从中隐约读出了很多更深层次信息。
　　首先，班 ·梅凯兰德手中除了持有那枚钥匙之外，当时牧师小姐还在其戒指中发现了代表着【黄昏议会】议员使的令牌。
　　无论那令牌是否来源于议员使丽贝卡，都说明班与这个组织多少是有些牵扯的，而好巧不巧，痕在将此物转交给薇莉丝时，也专门提到了【黄昏议会】的名字，甚至直言让她小心。
　　黄昏议会与三月之钥这两大元素的再度重叠，是否在暗示些什么？
　　再向前逆推一些，班手中这枚钥匙又是从何而来？
　　它会落入牧师小姐手中，真只是全然的巧合吗？

第二百六十六章：钥匙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值得在意的问题。
　　原本薇莉丝以为痕专门将她从另一个世界召唤来这边，是因为古灵域的危机已经迫在眉睫，急需她这位曾经的灵狐巫女出现力挽狂澜。
　　虽然事实也正是如此，但时值此刻，牧师小姐却想起了当时在击退【混乱风暴】，痕那份传音突然跨越空间而来时，内容中的某些细节。
　　她当时说的应该是 ———【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也需要你的帮助】……对吧？
　　但截至目前，薇莉丝其实并没有得到那位挚友任何实际意义上的帮助，融合灵狐巫女的神格与力量固然让她变得更强，但这件事却是小空做的，而且并非必须，如果硬要咬文嚼字，说来自于【痕】的帮助，几乎等同于无。
　　即使不考虑明曦的角度，只以游戏中薇莉丝与对方相处的经验来看，痕说的每一句话也都必是藏有深意的，绝不会无的放矢。
　　换言之，她将薇莉丝召唤过来，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
　　黑发少女盯着左右手中的两枚钥匙，面露些微惊讶。
　　「难道……其实是为了这个？」
　　但若真是这样，便又引申出了几个更进一步的问题。
　　如果这两枚【三月之钥】都是痕有意暗中交到薇莉丝手中，那她为什么要采取这样极端隐晦的方式？这次甚至不肯直接出面，而一定要由作为另一半个体的小空转交？
　　痕为什么要用西元灵女这样，像她却又不是她的身份来与薇莉丝接触？
　　事到如今，薇莉丝早已明白，之前与她们接触的那位灵女殿下，必然是痕以某种手段降临至古灵域内部的分身，但却被刻意抹去了有关很多关键机密的记忆，甚至是个相对独立于她的个体，只以尽可能委婉的方式来提供帮助。
　　痕试图规避的究竟是什么？
　　什么叫【命运已经注意到了你】？
　　明明已经斩断了古灵域与终末的因果联系，为什么她还要强调【不能解除封锁】呢？
　　以上种种，都在向薇莉丝暗示某个信号。
　　真正的痕此刻或许正被某种力量监视乃至约束着，她没办法，也不能直接出现在牧师小姐面前，更不要说传递情报。
　　所以，她才将薇莉丝送到了这个被【天地封绝大阵】屏蔽，连神念都无法穿透的特殊世界，以这种方式将第二枚【三月之钥】转交。
　　这听起来或许有些过分解读，太过理所当然化了，但薇莉丝相信，如果真的是痕，她一定能设计到这种程度才对。
　　假若如此，那这枚三月之钥，应该就是她真正想要给予薇莉丝的提示，所谓的【帮助】。
　　将两枚三月之钥一起收入背包，牧师小姐转头看向身边的 「傻乎乎版痕小姐 」 。
　　「小空，你对黄昏议会这个组织有所了解吗？」
　　「没听说过哎，你难道也不晓得？」
　　「嗯……不能说完全没了解，但也相当有限呢。」
　　小空这个回答倒基本在薇莉丝意料之内。
　　毕竟牧师小姐已经继承了明曦过往的许多记忆，虽然绝大部分都因为太长太多，她懒得看被暂时封存了起来，但如果薇莉丝想要，还是可以精准对相关内容进行搜索的。
　　然而，那之中并不包含有关【黄昏议会】的信息，说明灵狐巫女也不曾了解过这个组织，那么几乎与之形影不离，从不离开这个世界的御狐神空痕肯定也是差不多情况。
　　换言之，痕是在走出古灵域，前往协助灵狐巫女的执行启世计划后，才接触了【黄昏议会】和许多隐藏在更深处的秘密。
　　这个组织，恐怕是在【神灾】之后才出现的，至少它们真正走上台前的时间不会太久。
　　算了……
　　难得事情告一段落，暂时就把这些沉重话题放一放，好好休息休息吧。
　　结束了思索，牧师小姐抬起头来，发现小空也正安安静静地盯着她猛瞧，由于双方过于靠近的缘故，薇莉丝甚至能闻见少女那吹气如兰的体香，感受到那毛茸茸尾巴时不时划过空气时带起的柔软涟漪。
　　只看外表和日常相处，真的很难想象祂是一位站在世界顶峰的至高神明，反倒更接近带着点任性的活泼小动物。
　　这大概是薇莉丝接触过最不像【神】的神明了吧。
　　空与痕，本质上都是御狐神空痕，但又有所不同。
　　作为同一神格分离出的两面，继承了兽体与野性的祂比痕拥有更丰富且外露的情感，更热衷于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会撒娇，生气，开心，伤感，会需要陪伴，也更容易冲动。
　　虽然长相一样，都是可靠的同伴，但她们却是完全相反的两种极端。
　　黑发少女戳了戳小狐狸吹弹可破的脸蛋，带起一阵不满摇晃和嘟嘴，但前者只是微微一笑。
　　「不说那些了，一起出去走走？」
　　「欸？当然好啊 ~不过……」
　　明白小空的迟疑，薇莉丝取出代表着【灵狐巫女】身份的面具，随手戴在脸上。
　　明曦的真容，即使在灵隐一族内部也鲜有人知晓，她之所以要用面具遮掩容貌，并非为了故作神秘，而是像那些族人前往下界会佩戴面纱一样，用来隔断外界的因果侵扰。
　　灵狐巫女是以凡人之身，凭自身际遇和努力成为后天神明的存在，这样的神在所有神明群体中仅占极少一部分，且存在着与前者泾渭分明的某些差异。
　　那便是【可塑性】。
　　就像【杀戮之君主】曾尝试吞噬其他神格来进阶主神一样，与固定法则演变而来的先天神明相比，后天成神者的神格更容易发生变化，能变得更强，但也有概率受到削弱，甚至存在神格代表概念被外力影响而发生改变的可能性。
　　明曦是个很懒散的家伙，没有杀戮之王那样的野心，【轮回】的位格本身也比【杀戮】更高，足够使用，所以她从不自称为神，更没有建立庙宇发展信徒的意思，【御狐之面】就是她用来将那些奇怪信仰尽数隔绝在外界的道具。
　　所以，古灵域的神明从来只有【祖龙】与【至圣大御狐尊神】。

第二百六十七章：永生之秘
　　在光芒之中，二女的身影同时出现于仙岛某处角落。
　　以御狐神的权能，自然可以轻轻松松随时去往这里的每个地方，毕竟此地的一切都是由祂和明曦联手创造。
　　灵隐仙岛的本质，是一件专为灵狐巫女打造的超大号【神器】，半科技的特殊造物，其内部真正景象，自然也不可能如人们想象中那样是什么仙气缭绕，云雾生霞的桃源。
　　但这里的确也很适合生活，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接近于一座布局稍有些奇特的云上之城吧。
　　两位少女手拉着手并肩行走在通往【中枢区域】的 「街道 」上，看着偶尔路过，又赶忙向她们恭敬行礼的灵隐族人，薇莉丝脑海中也在不断浮现着那些有关这座飞空梭的资料。
　　灵狐巫女成神之前，曾游历过无数世界，亲眼见证它们的繁荣兴衰，自然也从中学习到了许多知识。
　　其实，绝大多数已知世界都是不存在神明，甚至连魔法等违逆自然规律之类手段都没有的，像艾卜司这样的科技世界，外界也并不算少。
　　在那里，明曦学到了很多当地生灵开发出截然不同新奇技术，最终才借助权能制造出了灵隐仙岛和灵隐族这样的造物。
　　而灵隐一族永生不死的奥秘，也比所有人想象中都更加简单。
　　「好久没回来这里了呢，不过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变化 ~」
　　在【中枢区域】的某座科技感十足建筑前，仙岛上拥有最高地位的两名少女停下了脚步。
　　「大小姐，御狐殿下。」
　　几位守护大门的灵隐族人立刻向她们恭敬行礼，薇莉丝也只是平淡地点头回应。
　　「这一千年里池水损耗如何？」
　　其中一位领头的狐耳青年赶忙答道。
　　「因为仙岛绝大部分时候都处于封闭状态，族人们很少下界行动，几乎没有计划之外损耗，唯一一次较大的战损，就是前不久与下界妖邪决战时，大约百余名族人死在了大妖与朽木子体手中。」
　　「目前他们正在进行再生，大小姐是要进去看看吗？」
　　「嗯。」
　　白狐少女点了点头。
　　朽木子体，说的自然就是那些朽木播撒出的分裂体，它们数量虽然不算特别多，但其概念就等同饕餮之于妖邪，是一种另类形式概念的【兵卒】整体，初次接触之下，给古灵域带来了巨大伤亡。
　　连灵隐族这种最弱也有 lv50以上的神话种群体，都在那场战争里死掉了足足上百名族人，之前整个世界魂灵漫天飞舞的惨烈景象倒也不难理解。
　　不过随着【朽木】被薇莉丝和小空联手从根源上抹去，那些子体自然也就失去了不死的力量，渐渐被神卫军团和古灵域强者联手剿灭殆尽了。
　　踏入建筑之中，小空与薇莉丝又连过数道关卡，通过层层严密看守和各类灵狐巫女亲自设计的防御工事后，最终来到了一扇小巧精致的银白色机械门前。
　　这里，同样有两名灵隐族人正在守卫。
　　那是一对近乎从相同模子里刻出来，无论装束，身材，面部轮廓乃至气息都完全一致的双胞胎姐妹，看起来约莫二十不到的年纪，脸上佩戴着类似于灵狐巫女，但只有左右各半片的白色狐形面具，露出了对称的半张精致娇颜。
　　普通灵隐族人的头发都是纯黑色的，但唯有她俩，和真正的灵狐巫女一样，显现出如雪般纯净的白。
　　虽然并未持有任何武器，只是空手站在银白色小门的左右两侧，更未散发出丝毫波动和气势，就像是两个普通人那样静静伫立着……
　　但已经继承了明曦记忆的薇莉丝却很清楚，这俩形象特殊的小丫头，其实才是整座仙岛部属中真正最强的战力。
　　她们联起手来的话，甚至连七隐星中最擅战的【武曲】都不是对手，除去灵狐巫女自己，大概也就只有完全体御狐神能将其击败了吧。
　　这是明曦在尝试创造生命过程中，诞生的最强双子星，甚至掺杂着一些意外成分，以至于连她都无法再度复制这种奇迹。
　　那也是明曦唯一一次成功让创造物突破 lv80这个绝对天堑，以无神格之身抵达神之境界的实验。
　　这对姐妹的等级，与初诞时的雪翼是一样的。
　　「好久不见啦，枫，桐，你们这段时间还好吗？」
　　薇莉丝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但那两位以半片白狐面具遮脸的双胞胎，只是默契看了白狐少女一眼，语气平淡地异口同声道。
　　「任务执行一切正常，主人有什么吩咐？」
　　见她们这般明明一千年不见，却仍是毫无波动的面瘫般反应，牧师小姐和小空对视一眼，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明曦之所以安排她们守护的这个地方，一方面因为这是整个灵隐族最关键的根基之地，一旦出了问题，可能会导致整个族群的危机，另一方面，也是这对被命名为【枫】和【桐】的姐妹本身存在些问题。
　　按照常理来说， lv80半神就是所有生物能抵达的绝对顶点，这并非因为被什么东西规定和限制，而是【灵魂】所能承载的上限只到这里，如果没有更加高位的【神格】存在，完成生命本质的进化，生物就无法承载那股跨越式提升的力量。
　　明曦虽然凑巧让这对姐妹突破了那个界限，但因为没有神格存在，【枫】和【桐】的灵魂承受了极其恐怖的负担，刚出生时便已濒临死亡。
　　但，好在她们是对双胞胎，灵狐巫女才能利用某种手段将其化作一个整体，勉强承受住那份凡物难以承载的力量。
　　可即便如此，姐妹俩后来仍然出现了一些问题，比如由于灵魂负载了过于充盈的力量，在理性逻辑上表现得很呆板，无法像其他灵隐族人那样正常生活。
　　她们只会听从作为造物主的明曦指令行动，虽然不是真有多傻，但做事太过一板一眼，不知变通，且姐妹俩也无法长时间分离，否则就会陷入衰弱甚至濒临死亡的状态。
　　正是因此，灵狐巫女小姐才干脆赋予其特殊亲卫身份，平时将她俩派来守卫这个最重要的一族核心之地，很少随意外出，也算是张隐藏的底牌了。
　　那次实验之后，明曦就再也没尝试过继续创造超越神之境界的眷属，因为她已经意识到，这个界限不仅仅是限制，也是一种对生物的保护，自以为是取巧只会引火自焚而已。
　　又看了眼明明很漂亮，但总有种机器人般冷硬感的双胞胎狐耳少女，薇莉丝收敛心中既熟悉又好奇的古怪感觉，随口道。
　　「谈不上吩咐啦……我们想进去看看，没问题吧？」
　　双胞胎以几乎完全一致的动作和幅度抬起头，注视着薇莉丝脸上的白狐面具，像是在感受某些气息，半晌之后，终于点点头，再度异口同声。
　　「已经确认来自主人的最高权限，许可进入【再生池】。」
　　姐妹俩同时向两侧迈出一步，抬手按在那扇银白色伸缩门的各一边，无数细密魔纹瞬间自门上亮起又再度收敛，下一刻，便已轻盈张开，露出了内部景象。
　　二女走入其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蒸腾起氤氲白雾的巨大温泉，泉共分两边，中间以夹层隔开，就像男女独立的浴池一样。
　　而此刻，正有几十台以金属和半透明玻璃组合而成，像是精密培养皿那样的数米高仪器伫立在泉水之中，咕噜噜置换着内外液体。
　　培养皿内部，自然就是正在 「复活 」的那些死去灵隐族人了。
　　当然，准确来说，应该叫【再生】。
　　那其中大部分还只是胚胎或婴儿的样子，也有少量已经成长至六七岁孩童大小，不过显然都还没到能够苏醒的时候。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呢，再有几天，第一批速度最快的应该就能出来了。」
　　听着小空的并不奇怪和意外的评价，薇莉丝点了点头。
　　「是啊……」
　　虽然已经通过记忆提前知道了一切，但亲眼目睹的现在，果然还是会惊讶于明曦……曾经那个自己的奇思妙想。
　　灵隐族永生不死，这只是一种相对概念上的形容，也并非来源于御狐神恩赐，而是因为他们诞生之初就已经被设计好的规则。
　　这座巨大的【再生池】，就是每一位灵隐族人最初的诞生之地，灵狐巫女亲手设计的一件神物，它能够在满足特定条件的情况下，将胚胎快速催化为全新的生命体，也可对从此地诞生的个体状态进行维护。
　　作为人为创造出的神话种，灵隐一族的实际寿命其实很短，甚至跟普通人类相差无几，虽然不会老化，但也只有几十年而已。
　　不过，拜【轮回】神格的权能赐予，他们只需要每隔一段时间进入【再生池】，就能像蜕壳般将身体重置回最佳状态，而在这过程中，其人格和记忆等构成心智的一切也会 「备份 」在对应 「培养皿 」里。
　　如果灵隐族人在外遭遇不测死去，与其生命状态连接的设备就会立刻有所感应，于【再生池】中重新将其【再生】。
　　虽然这样会导致其失去尚未备份的全部记忆，等级也需要从零开始成长，但只要大部分记忆和经验还在，就都不是什么问题。
　　所以，只要【再生池】不被破坏，灵隐族人就能做到相对意义上的永生不死，形成一种由无数个小循环紧密连接起来的永恒。
　　不过这件神物本就是明曦为创造灵隐一族而设计，只有完全契合特定结构的这个种族才能使用和备份，否则……
　　「呵……」
　　曾经的那个自己，某种意义上也还真是有些疯狂呢。
　　永生啊……

第二百六十八章：友人
　　第二场妖邪之乱带来的影响，正在古灵域四国和仙岛的共同努力下快速消退。
　　薇莉丝并没有将整片大陆所有妖邪及相关力量消灭得一干二净，而只是削弱到了无法制造出太多动乱，又仍然留着口气的程度。
　　她们抹去朽木，切断了终末之力与古灵域的因果联系后，妖邪已经失去了无穷无尽滋生的根源，但这并不代表它们就会突然全部消失，毕竟被扭曲的法则还没有完全恢复。
　　虽然可以强行剔除，但凡事过犹不及，就像人生病一样，【毁灭】已经寄宿古灵域上千年岁月，如果牧师小姐下猛药将其彻底拔除，反而会导致这片大地受到伤害。
　　所以适当留存，待时光和后人将其慢慢平复，才是最好的选择。
　　除此之外，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也同样适用于目前的古灵域。
　　东元圣君上官秋月是个有野心的君主，其他三国目前也各有局势，如果妖邪彻底消失，失去共同敌人的古灵域四国，恐怕便很难维持如今的稳定了。
　　甚至可能威胁到灵隐仙岛的安稳，即便她们并不打算成为统治者。
　　「哎呀……这样说的话，明曦那家伙留下的记忆和力量，果然还是多少影响到我了吧？以前咱可没有这么卑鄙呢 ~」
　　正与薇某人讨论着当前局势的神明小姐翻了个白眼，身后某根银白色的大尾巴灵活延伸出去，关掉正在嗡嗡作响的自动咖啡机开关，又一个响指，那内中刚刚烧开的液体便自然飞出，填满了二女面前的杯子。
　　抿了口仙岛自主培育，据说在下界根本不可能喝到的黑褐色香饮，小空懒洋洋地吐了口气，随意应道。
　　「总而言之，接下来就是严密监管那些逃窜的妖邪和相关动乱力量，引导凡人们自行慢慢处理了，既然痕那家伙希望维持古灵域的封禁，等这批大典选出来的人从仙岛离开，便重新封闭镜谷，一切照旧好了，你觉得呢？」
　　同样盘膝而坐的薇莉丝小姐托着脑袋，轻盈笑道。
　　「你决定就好，反正有咱们天下无敌的御狐神殿下坐镇，量那些宵小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嘛 ~」
　　「说什么怪话呢你这家伙……」
　　听着她的打趣，狐狸小姐不禁俏脸微红，忍不住锤了下某人略显平坦的防护板，那与薇莉丝记忆中如出一辙却别有风味的娇颜之中，又渐渐渗出几分失落。
　　祂已经听出了这番话的暗藏之意。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嗯，相信痕的判断吧，她让我尽快回往原初之地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我的确也不放心留在那里的一些同伴。」
　　「你又多了新的羁绊呢……」
　　迟疑片刻，小空放下手中杯盏，盯着眼前黑发少女仿佛不带丝毫杂志的宝石般银蓝色明眸，喃喃道。
　　「薇莉丝，我知道的，对你而言，曾经那些记忆更像一段只存在于过去的漫长故事，属于她者的人生，你担负起了灵狐巫女的职责，却并不打算完全成为她。」
　　「或许我在你心中并没有那些真正的，属于【薇莉丝】的挚友那般重要，我也明白将曦曾经的一切强加在你身上是不合理，不应该的，但即使如此，我……」
　　白嫩指尖轻轻抵在九尾少女温润柔软的樱唇上，将祂的欲言又止打断。
　　薇莉丝无奈地笑了笑。
　　「小空，你也太敏感了，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刻意勉强自己将我和明曦明确区分开来，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已经不打算否认曾经的身份，之所以与你亲密，也并不仅仅因为灵狐巫女这层关系而已。」
　　「就算我并非明曦，咱们也是共同自苍云山中走出，一路走来的朋友，哪怕以薇莉丝的身份，你也同样是我重要的友人，就像痕一样……不必觉得我在做出牺牲，又或者你亏欠了我什么。」
　　将手指从那抹触感极佳的温润之上抽离，黑发少女笑容不改。
　　「人也好，神也罢，我们都不能永远停留在过去，过去，现在，未来，你我都在改变，钻牛角尖可不是好习惯哦 ~」
　　「改变……吗。」
　　沉默了很久，被尊为【至圣大御狐尊神】的少女终于再度发出声音，祂蕴含着神威的竖瞳有些失焦，喃喃述说之声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薇莉丝，你知道吗，我……【九尾】一直都很孤独，一直……很害怕孤独，哪怕已经过了几万年，那也丝毫未曾改变。」
　　「我生来就拥有神明般至高无上的力量与权柄，但除却那把立于高天之上的神座，我几乎便什么都没有了。」
　　「是曦走进了我孤独而漫长的生命之中，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与我缔结缘分，又好像洞悉了我心中最为畏惧的梦魇，倾尽所能，挣扎攀爬着来到我的身边，给予我名为同伴的温暖……」
　　「虽然名义上曦是我的巫女，我的侍奉者，但实际上反而是我在依赖她。」
　　「她是个很有魅力又善解人意的女孩，会像太阳一样，让那些倾慕她的生灵自发汇聚至身边，又洒下温暖与庇护，所谓御狐神……大概也只是那其中之一吧。」
　　「我为她做了很多事，为了帮助她，甚至甘愿分离神格，化作两道互相独立的意识，但相比起从曦那里得到的，这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因为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唯一会称我为【空痕】，而非【至圣大御狐尊神】，【九尾】或【空间之神】的人。」
　　少女抬起头来，向着薇莉丝伸出手掌，她的视线有些闪躲，那并非来自一位神明的注视，而更像鼓起勇气探出小爪子，但又怯懦着似乎随时会抽离，生怕受到伤害的孤独小猫一般。
　　「你说的对，我们不能永远停留在过去，沉湎于曾经的美好与温暖，那么……你愿意成为我新的朋友吗？」
　　「并非以曦的身份，而是【薇莉丝】，【空痕】生命中的第二位朋友。」
　　「……」
　　她默默盯视着银狐少女不知何时被绯红浸染的娇颜，因紧张而微微蜷缩起来的三角状尖耳看起来是那么可爱又娇嫩，令人不由自主便想伸手去温柔安抚。
　　不知为何，牧师小姐心中的某个角落，似也隐隐震颤起某些奇异的情感来。
　　那或许是来自内心深处，来自【灵狐巫女】，曾经另一个自己的注视。
　　怜惜，悲伤，亲近，无奈，又为眼前少女的勇气和前进而欢欣鼓舞。
　　那是已经逝去的遗留，来自不属于薇莉丝那另一份人生滋养的炽热情感。
　　但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
　　这就是她自己，【薇莉丝】真正的想法，没有任何外力干涉或影响，因为眼前少女是她亲身与之同行，通过一步步脚印逐渐了解，并缔结羁绊的友人。
　　她的……同伴。
　　于是，某个积蓄已久的念头，亦在此刻不由自主浮现开来。
　　真可爱 ~那套猫猫服装，果然很适合她呢。

第二百六十九章：向着海的彼岸
　　数日后，西元灵国边境沿海。
　　遮天蔽日的巨岛在海滨缓缓停住，一道光芒落下，将大约十余人的身影投射至地面。
　　「嗯……就这吧，空间挺大的，正好可以展开船身，咱们就在这里告别了。」
　　「薇莉丝，真的不用我给你们准备航船吗？」
　　拍了拍由于某些复杂原因，暂时重新变装回猫娘小姐的少女肩膀，牧师小姐笑着摇头道。
　　「不用啦，我自己有船，正好可以用在这种场合，拿来远洋的话，果然还得是它吧 ~」
　　薇莉丝从背包中取出精巧至极的木质小船模型，将其向远处用力一丢，那模型便在空中瞬间迎风暴涨，化作足有千米之长的宏伟巨物，静静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之上。
　　「噢 ~这也是你从那里面带出来的东西吧？看起来还蛮有意思的。」
　　「是啊……」
　　注视着被她名为【诺亚方舟】，在游戏中与同伴们亲手打造的圣器级海船，薇莉丝也不禁感概。
　　直到现在，她也还是没有搞清楚【幻世】中的道具为什么会在现实世界化作实体。
　　灵隐一族使用的很多技术能力与游戏中类似，是因为都由灵狐巫女设计而来，但在本质上，那与薇莉丝了解的很多游戏系统并不能画上等号。
　　至少，像【情报侦测】这样的游戏技能，个人属性面板，又或者泯尘口中那种会给他们发放任务甚至物品奖励的系统，与某狐狸小姐基本是什么关系的。
　　而【幻世】作为半虚拟世界，无论为何会成为蓝星上的一款游戏，都应该无法超越幻想产物与现实的绝对分界才对，这也是灵狐巫女自始至终都无法解决的最大难题。
　　这个被明曦亲手创造的梦幻世界，必然已经在薇莉丝尚未了解的千年间发生了巨大变化，甚至掺入某些外来力量的干涉，那，才是能解开牧师小姐身上最根源谜团的关键所在。
　　许多事情……都还被包裹在迷雾之中啊。
　　带着有些好奇的小空与几名将会随她一道出海的灵隐族人，薇莉丝登上【诺亚方舟】，边调试着已经久未使用过的各种系统，一边向他们介绍各种功能。
　　即使在灵隐一族里，知道薇莉丝就是灵狐巫女的人也相当有限，除去诸如【武】，几位长老和明澜，明馨这样的干部级人物，剩下的都还被蒙在鼓里。
　　薇莉丝这两个身份的人际关系存在不少差异，也有许多敏感的秘密，知道的人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顺带一提，根据仙岛中珍藏的少量灵狐巫女真容资料来看，薇莉丝的容貌的确与明曦非常相似，虽然存在诸如发色，五官等细节上的些许差异，但身材和声音却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时至如今，薇莉丝依旧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亲手捏制的形象，为什么她与明曦之间会以这样的形式串联起来呢？
　　明曦留下的东西究竟是附着在了游戏中的角色身上，亦或者她在现实世界的本体？
　　她失踪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只有此刻依旧行踪不明的痕，才真正知晓那其中的秘密了吧。
　　没过多久，一名灵隐族少女自远处飞奔而来，恭恭敬敬向正在露天甲板上吹着海风的小空与牧师小姐行了一礼。
　　那是曾经与薇莉丝有过几次接触的明怜心小姐，她也是在妖邪之乱结束后一次偶然的巧合中，才得知了薇莉丝的真正身份，为了绝对保密，甚至对她姐姐明怜云都没有透露分毫。
　　毕竟，每位灵隐族人对灵狐巫女都是绝对忠诚的。
　　「大小姐，他们已经来了，现在海滨之外等候。」
　　「嗯……让他们过来吧，时候也差不多了呢。」
　　「是。」
　　薇莉丝将要离开古灵域的消息并没有告诉太多人，知晓者除去仙岛上的高层之外，便也只有那些跟她比较相熟，曾经有过交际的朋友。
　　相识一场，走之前总得打声招呼，不然多少有些不地道了。
　　不多时，几道身影便已在明怜心指引下登上了【诺亚方舟】，神情各异，但均不免有些好奇地左顾右盼着。
　　灵枫，白儿，慕容云，梦蕊和某位梳着燕尾辫的黑发少女，以及其他几位熟人。
　　这些都是与牧师小姐在旅行途中有过相对深入接触，且距离较近，有时间赶来道别的朋友，顺带一提，乐巧巧和鸿雁也在船上，是跟着仙岛一起过来的，她俩会随薇莉丝一并离开古灵域，只有三人组中的鱼丹儿选择了在岛上学习结束后回家。
　　听说那俩家伙本就有离开古灵域的打算，只是因为条件所限一直没能实行，这次倒正好搭上了牧师小姐的船。
　　「哟，来啦，嗯？你们俩这是……」
　　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灵枫与白儿悄悄牵在一起的小手，刚打了个招呼，准备说些什么的黑发少女眉头微挑，随即便露出几分带着促狭的笑意。
　　「怎么，终于想明白了？」
　　大家互相都已非常了解，某位实际身份相当不凡的灰发少女自然明白薇莉丝意指，只是温和地微微一笑道。
　　「嗯，我已经放弃寻找灵狐巫女的打算了，怎么说呢……真正经历了一次重视之人的死而复生后，我才明白为什么那样的奇迹是不可触碰的禁忌，为什么那份力量不该掌握在凡人手中。」
　　「正是因为逝去便无可挽回，我们才需要用尽一切去呵护心中的珍视之物啊，如果人人都能死而复生，生命的意义就会变得扭曲，以前的我……有些陷入执念了。」
　　「你倒是看开了呢。」
　　薇莉丝满意地微微颔首。
　　其实，她之所以选择用【彼岸如血，阴阳再逆】复活所有古灵域牺牲于妖邪之乱的生灵，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正如灵枫所说，【复活】对凡人而言是禁忌与奇迹，灵狐巫女的存在代表着这种违逆循环的恩赐，但如果恩赐变成一种偏私，那许多东西就都会化作另一种模样。
　　神可以在灾难之中给予众生光芒，乃至超乎常理之外的恩赐，但绝不能予求予取，凡人想要什么便给予什么。
　　那会让本不应发生的事变得理所应当，进而让生命本身的概念都错乱开来。
　　这就是薇莉丝始终没有告诉灵枫，以及其他很多人她拥有这份能力的原因。
　　早已知晓她们身上发生之事的黑发少女并未多言，只是又笑着朝白儿眨了眨眼。
　　「既然成了事，今后可要加倍努力保护她哦。」
　　护卫小姐立刻拍了拍胸膛，端的是春风得意。
　　「这还用你说嘛，我会用一辈子来保护大人的！」
　　「瞧你那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 ~」
　　瞥了眼某同样正失笑摇头的白衣中年，薇莉丝小姐很不厚道地暂时跳过了这总喊她薇小姐的家伙，看向一直默默用复杂眼神注视着她的琴姬。
　　还未等她开口，却是对方先露出笑意。
　　「薇莉丝，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吗？」
　　「当然啦，以后又不是永远不回古灵域了，这里也有很多我重视的人和物呢。」
　　抚摸着雪颈处若隐若现的某串宝石项链，梦蕊只是轻轻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我便没什么可说的了，梦蕊是个平凡女子，帮不上多少忙……祝你此行一切顺利，有闲暇的话，就多弹弹【云梦】吧，下次再见时，我可是要考教你琴艺的。」
　　轻快地道别，期许着再会之时的到来，永远比哭诉与依依惜别更能留下美好记忆，薇莉丝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她只是同样面露轻笑。
　　「下次再见，我也送你一张琴。」
　　「好啊，那人家就期待着了 ~」
　　那之后，薇莉丝又依次与其他人告别，收下不少伴手礼物，很快，便到了要动身的时候。
　　「有机会多回来看看啊，别忘了我交给你的东西！常联系！」
　　猫娘小姐与留守古灵域的众人在海边奋力挥手告别，站在甲板上的薇莉丝也向她们微笑颔首示意。
　　千言万语的许诺也无意义，这里虽然只是旅行的一站，但正如牧师小姐保证的那样，绝不会成为一去不返的身后之路。
　　等到这个世界能够彻底解除封锁，与外界自由往来的那一天，古灵域也必将焕发出更多的生机与活力吧。
　　所以有些事，终归得有人去做。
　　「呜 ~~~~~」
　【诺亚方舟】的魔力烘炉带起悠扬嗡鸣，巨大船身在海面荡漾起波纹，向着海的彼端缓缓而去。
　　该是回到另一片天地的时候了，带着一场旅行的收获，与对同伴的思念。
　　真正的道路，现在才刚要展开。
　　卷六:御狐密传，灵隐仙说完

第一章：归乡之船
　　海，是渺无边际，比陆地更加广阔的世界。
　　海中蕴藏着无数丰沃资源，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这片未知的深海下，也同样藏匿许多足以夺人性命的危机。
　　在陆地上遭遇事故，或许还能有得到救援的机会，但若航船倾覆于深海之中，那便真的是九死一生了。
　　因此，即便是再有经验和能力的水手，也都应对大海保持着充分敬畏之心，谨慎地从这片浩瀚天地中汲取养分。
　　说得通俗易懂一点，就是很少有谁会将船开到人迹罕至的远海之外，灵国西海的绝大部分捕鱼船和货轮，外出时至多都不会超过海岸线五百里范围，毕竟若是离得太远，危险性可就指数级暴涨了。
　　当然，凡事也总有例外。
　　「还是不行，这里也依旧在天地封绝大阵的笼罩范围内吗……」
　　收起正在试图联向远处的意念，黑发少女自船舱室内的床上坐起身来，隔着窗户，望向外界一片昏暗的夜幕，默默出神。
　　思索片刻，她拿出由灵隐仙岛所得，包含整个古灵域大陆西部海区的大型地图，铺在桌上，仔细研究片刻后，于已经被提前划出的红线某处点了点。
　　从灵国海岸出发至今已有一周之余，目前【诺亚方舟】已经来到了几乎不会有任何古灵域航船踏足，距离海岸线至少上万里的远海深处。
　　但，她们依旧尚未抵达这个世界的【边缘】。
　　古灵域和原初之地间相连的形式十分奇异，根据一些先行者的经验，及薇莉丝自身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它们可以说既是一片海洋两端的大陆，又在概念上被分割成了两个不同世界。
　【天地封绝】是以御狐神空痕为主，辅以 24位强大灵兽共同构筑而成的奥义级结界，连神念甚至因果都难以跨越这份阻隔。
　　而原初之地如今似乎也同样被某种世界障壁所封锁，这种封锁主对外，想要出去相对容易，但从外界进入内部时，难度却会百十倍暴涨。
　　如果这二者仅有其一，小空都可以尝试像来时那样利用空间权能将薇莉丝直接传送回去，但在继续维持着古灵域封锁的现在，想要进入原初之地就只能渡海，通过行船寻找和穿越两界虚无缥缈的分隔线才行。
　　而且按照小空的说法，持有神格，代表着概念和法则的神明因为体量过大，通常而言是很难穿越那条世界间隙的，薇莉丝其实也不敢确保自己一定能行，但无论如何，至少得试一试再说。
　　之所以急匆匆想要回到原初之地，一方面是因为痕的叮嘱，另一方面，在薇莉丝继承灵狐巫女遗留，灵隐仙岛降临并暂时松开了部分【天地封绝】力量的短暂期间，她曾经再度联系上身在外界的一些同伴。
　　仙岛之所以要暂时解除一部分结界，本身就是明曦离开前制定的计划，如果不这么做，薇莉丝就无法唤来明曦创造的神卫军团，帮助古灵域四国稳定住局势，为她发动奥义魔法争取时间。
　　虽然那个过程也借助了灵隐仙岛本身的帮助，薇莉丝并不具备只身召唤出整支神卫军团的能力，但她的存在和联系也是必不可少的。
　　牧师小姐本打算借那个机会先向远在异地的自家头号宠物报个平安，但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消息传递出去后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就像通讯软件发了个未读不回的消息一般，直接石沉大海了。
　　而后来，【天地封绝】大阵很快再度运转，薇莉丝自然也就失去了继续尝试的机会。
　　其实【宠物契约】的联络被忽略并不是什么特别稀奇之事，毕竟那只是一种心有灵犀的感应，并非什么强制命令。
　　就像拿手机发消息一样，哪怕另一边弹出了提示，对方也可能会因为正忙于做某些事而暂时没有发现，除非本就时刻注意和等待着的情况，回应有延迟是很正常的。
　　在之前旅行的过程中，薇莉丝也经常会遇到类似情况，所以这并不能代表晓光出了什么事，倒不如说宠物契约中传来的感应依旧稳定，证明小龙娘其实是很安全的。
　　但……怎么讲呢，有句话叫关心则乱，哪怕只是那种微末的可能，放在自己最为重视的亲眷身上，也难免叫人胡思乱想。
　　所以薇莉丝才会决定尽快回到原初之地，先与那边的同伴们取得联系，搞清楚情况再说。
　　毕算算时间，到古灵域来也有大半年了。
　　对人类而言，这已经是相当漫长的一段日子，而且神圣帝国刚刚经历了那样颠覆性的变革，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那毕竟是五大强国之首的庞然大物，一举一动都牵引着整个世界的局势。
　　「呼……」
　　收起翻涌的思绪，薇莉丝重新将视线投向远处昏暗宁静的夜晚海面。
　　古灵域并没有月亮，这是因为【天地封绝】大阵为了阻断毁灭因子导致的阴气滋生，在建设时就将其影响力隔绝在了世界之外。
　　所以当初天地轮转，在四圣元历 999年最后一日，也就是恰逢大阵封绝力量被削弱到极点，薇莉丝因而得以被痕送来古灵域的那个夜晚，古灵域的月才曾经短暂出现过些许时间，当时的情况可是牧师小姐亲眼所见。
　　日属阳，月属阴，代表后者的月之力正是某些力量最好的养分。
　　而在其被隔绝开来的如今，只有群星点缀的夜晚海面也显得格外暗沉，除去被【诺亚方舟】自带光芒照亮的些许范围，更远处便是完全的晦暗与寂寥，久看之下，难免叫人心生某种对深海的隐隐恐惧。
　　顺带一提，【诺亚方舟】虽然看起来只是艘很大的木板船，但实际上却是足以抵挡绝大部分伪神级以下外来攻击，拥有全自动导航与 ai系统的圣器级道具，航行速度最快是可以达到一日上千公里的。
　　只要薇莉丝提前下达指令，提供预定的海图资料，被她称作 01的 ai智能就会自主调整航线，所以并不需要任何水手进行操作。
　　当然，如今船上也并不只有牧师小姐和乐巧巧，鸿雁三人，除了她们之外，还有灵隐商会预定送往原初之地的一批相关人员，几位负责管理他们的灵隐族人和大量商品。
　　所以准确来说，这是一艘商船，而且由老板亲自押送。
　　至于明面上的领头者，并非别人，自然便是那位能者多劳的明澜大总管了。
　　自从浩渺一梦来返古灵域，将灵隐商会扩散到原初之地后，两个世界间的商会就一直多有往来，交换各种当地资源赚取利润，像【亡魂】那种古灵域人，便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到原初之地的。
　　只不过渡海穿越世界间隙难度很大，原本灵隐商会需要准备很久，做好充分的保险措施后才会展开远航，即使如此也无法保证百分百的安全，船难并非没有发生过。
　　正好顺路，薇莉丝就顺便带上了最近正在筹备出航的这批人，多少也能凑个热闹，不至于让这偌大航船太过死寂和无聊。
　　毕竟……帮灵隐商会赚钱，不就等于帮她赚钱嘛 ~

第二章：这个世界，不需要第二个后宫王！
　　已是深夜，本就已经爬上床的薇莉丝小姐刚打算休息，视线却突然自位于高处的房间中，注意到了下方某个刚刚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的身影。
　　哦 ~？看来，有人比她还要心事重重，大半夜的睡不着觉呢。
　　稍作思索，牧师小姐起身穿上鞋子，推开窗，从离甲板足有十余米高的台边直接走了捷径。
　　「啪哒 ~」
　　毫无难度地轻飘飘落在地上，早已看清对方身份的黑发少女学着她模样，照葫芦画瓢将双手搭向船边扶栏，视线却径直落在了远处一望无际的幽深海面之上，似笑非笑。
　　「夜晚的海风很凉，小心冻着哦。」
　　被触动而收回的视线自牧师小姐身上一扫而过，名为鸿雁的剑客少女微微一愣，才点点头，脸上浮现起有些勉强的僵硬笑容。
　　看得出来，她并不太习惯做这种事。
　　「前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都说了别喊我前辈啊……古灵域怎么盛产犟牛呢，一个个都固执己见是吧……」
　　见黑发少女满头黑线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鸿雁扑哧轻笑一声，唇角弧度倒是因此变得柔和自然了许多。
　　「薇莉丝小姐真是个奇怪的人，前辈明明是一种尊称才对吧，为什么你会这样反感呢，难道这就是仙人的与众不同之处？」
　　想了想，剑客少女又露出些许怀念之色。
　　「这样说来，师父也不乐意别人喊他前辈呢，但他和薇莉丝小姐不一样，更喜欢自称什么大侠来着，呵呵，看来实力越强的人，脾气也总是越古怪啊。」
　　听她这么说，本就只是闲着无事来随便聊聊的薇莉丝小姐，顿时有些好奇道。
　　「师父？是教你用剑的师父吗？」
　　「嗯，薇莉丝小姐应该也听说过他吧，万剑尊者尊万尘，之前妖邪之乱再临的时候，师父也参与到了战争中来，我因此得以在出发前再见他一面，也算是了却桩心事吧。」
　　「你师父居然是万剑尊者啊……」
　　这个名头，在古灵域的确是响当当的传奇。
　　不仅鸿雁，之前薇莉丝遇见过的那个风起剑客好像也是拜的这家伙为师，甚至以前在【亡魂】口中，牧师小姐就不止一次听见过类似字眼，可见其传说的影响之深。
　　古灵域百强榜中，第一属于无冕之尊灵狐巫女，第二是神秘莫测的天玄圣尊，第三，就是这个万剑尊者了，而据说百强榜的前几名都代表着伪神或逼近伪神级以上水准，这家伙应该也不例外才对。
　　听说万剑尊者行踪向来飘忽不定，收徒也是全凭个人喜好，想要刻意去找他拜师学艺，那难度可不比登上灵隐仙岛低多少。
　　话虽如此，万剑尊者其实收过不少弟子，而且很多都成就非凡，但这家伙据说性格难搞得很，从来不会教导同一个弟子太久，至多一年半载就会拍拍屁股跑路，至于能学多少，便全看弟子悟性了。
　　所以说是弟子，其实更像那种 「老夫看你我有缘，这本 xxxx就低价卖给你 」之类的感觉吧？
　　薇莉丝并不是很关心那个所谓百强榜的排位，也没有亲眼见到过万剑尊者，但只是随手点拨几下就能塑造出堪比传说级强者的人才，也难怪【亡魂】曾经想找他拜师呢。
　　「所以，你是怎么遇见他的？那家伙都教了你什么？」
　　听闻此言，鸿雁不禁微微一笑道。
　　「我跟师父的相遇完全是一场巧合，十五岁那年，我为了寻找一个人的踪迹而独自离开了家庭，四处向人打听能够离开古灵域前往【外域】的方法，在这过程中偶然碰见了游历到附近的师父。」
　　「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位万剑尊者，师父很是好奇我的目的，询问为什么想离开古灵域，我便告诉他，是为了斩除一段心魔，归还一柄剑。」
　　灰发少女将那柄从不离身，似乎是全身上下唯一昂贵之物的宝剑自腰间提起，展示给薇莉丝。
　　「就是这一柄。」
　　「师父看了这柄他留下的剑，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便真的向我指了一条明路，说想要离开古灵域，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登上灵隐仙岛，向岛上仙人提出诉求。」
　　「我当时惊讶又兴奋，但随即便感到了无力，仙岛飘渺无踪，寻仙谈何容易？不说【四圣选仙大典】刚刚结束没多久，下一次已不知是几十年后，就算真的召开了，我又拿什么去争夺那份仙缘呢？」
　　「我本以为这只是条死路，可师父随即告诉我，至多五年内，新的大典必将再度召开，如果我愿意吃苦，他可以教我如何用剑，但我需要拜他为师，而且只教一年，一年之后无论学到什么程度，他都会直接离开。」
　　打量着鸿雁手中那柄明显价值不菲，至少是珍品级别以上，且保养得非常用心的宝剑，薇莉丝面露恍然。
　　「所以你答应了，而且真跑来参加了这场新的【四圣选仙大典】？」
　　「不错，事实证明师父并没有胡说，因为我现在已经站在了前往外域的船上，不是吗？」
　　「五年……那些家伙居然这么早就开始做准备了啊。」
　　说实话，薇莉丝的确没有想到鸿雁参加大典的真正目的竟然是这个，原本看她那一心为剑的样子，牧师小姐还以为这小丫头只是想精进自身剑术造诣呢。
　　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了眼前少女想找的究竟是谁，以及她和那家伙的关系，但薇莉丝并没有主动点破这些，只是微微颔首道。
　　「找到他之后，你打算怎么做呢？」
　　鸿雁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个问题，随即低垂眼睑，沉默了片刻。
　　「不知道……若真能找到的话，或许会与他战上一场吧，我想摆脱他的阴影和影响，向他证明，我并不是没了他就会如何的附庸，可……」
　　看着少女纠结的样子，薇莉丝顿时明白过来。
　　看来她之所以心事重重，其实是因为真正完成自己期待的目标后，反而对更进一步的前路感到了迷茫吧，对将要前往陌生天地的恐惧，不知能否找到对方，不知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他，等等等等……
　　看来，某个家伙在她心里其实是非常重要的，或许鸿雁一直在抗拒这点，但她能不远万里前往另一个世界寻人，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欸，这么一说的话……怎么感觉像是搅和进了另外一个主角大人的剧本里呢，这种莫名的即视感……后宫加一？
　　哇靠，这不能骨科吧……
　　不过言归正传，若要说硬实力，鸿雁的确还是比某个疑似她哥哥，平时喜欢带着足足七把剑的家伙差了点。
　　毕竟她现在也只有不到 lv40的【登峰】境实力，比起已经掌握了少量虚奥义，又历练多年，稳稳站住传说级的【亡魂】而言，差距还是显而易见的。
　　唔……得想个办法把剧本改一改才行啊，不然也太狗血了。
　　首先得让鸿雁把他揍趴下才行，因为她的目标是斩断过去，如果输了或者打平，肯定就会进入那种因为不服输而纠缠着再战，最后战着战着就战到床上去之类的龙傲天路线……
　　只有干脆利落获胜，才能让这丫头放下曾经的许多旧事，以脱胎换骨的心境走向全新生活。
　　嗯嗯……正是如此，这个世界不需要第二个泯尘！
　　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转，牧师小姐心中立刻冒出了某个绝妙主意。
　　「呐，我说鸿雁，之前和我比赛时候斩出的那一剑，你现在还能复现吗？」
　　「？」
　　正沉浸在回忆和繁杂思绪中的少女微微一愣，又很快略显惭愧地低下头。
　　「说实话，不行，我只能隐隐回忆起那种玄妙的意境，但没有了当初薇莉丝小姐施予的恐怖压迫和生死绝境，便怎么也无法再度触及了。」
　　「是嘛，这倒也正常呢。」
　　如果虚奥义是这样轻轻松松就能掌握的力量，也不会拥有即使由 lv40不到存在施展，都足以在短暂瞬间抵达【羽衣 ·格拉瑞亚】免疫阈值之上的可怕威力了。
　　似是想到了某些有趣的场景，黑发少女唇角渐渐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愉悦弧度来。
　　「没关系，我来教你怎么使用它吧，嗯……不用拜师哦 ~」
　　「……啊？」

第三章：世界的边缘
　　眨眼间，【诺亚方舟】便已在海上航行了半月有余。
　　这艘由薇莉丝和一众好友，专门为游戏中跨大陆航行打造的圣器级海船，其航行速度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在一日千里的速度下，时至如今，她们已经驶出距离海岸线足足两万多海里的直线路程，终于渐渐接近了这个世界的边缘地区。
　　随着越来越远离古灵域大陆方向，周围环境也开始渐渐出现了某种微妙变化。
　　古灵域的基础能量结构是名为【灵力】的某种物质，这种能量有点像是魔力，但相对更加纯粹，纯净，有很强的 「灵性 」 ，且不容易随着环境衍化出水火冰风之类各种元素属性。
　　这是由于世界法则特性形成的现象，就像相同原子根据排列结构组合成不同分子那样，虽然本质上都是物质能量，但灵力相比魔力更容易被生物吸收，更 「养人 」 ，因而才会滋养出妖怪那样由无生命物质转化来的生命。
　　准确来说的话，古灵域包括四圣兽在内的绝大部分灵兽，都是从灵力滋养中诞生的，这种力量甚至可以被视作那个世界的万物之源，最具特点的一种标志性产物。
　　也正是因此，那里的武者才更容易抵达较高的平均实力，甚至在极少数情况下能够突破所谓的【上四境】。
　　而所谓海洋，只是被水填满的巨大凹谷，海床之下同样也有地面和灵脉流动，这点薇莉丝早就在一路驶来的过程中亲自验证过了。
　　但现在，她开始明显感觉到，周围空气中的灵力波动正在逐渐减弱，随之而来的，深海下那些总对【诺亚方舟】虎视眈眈，但碍于其巨大体型始终不敢做出真正行动的海洋生物数量，竟然也开始迅速锐减。
　　就好像，她们正在逐渐驶入某片生命的禁区一般。
　　「我们已经很接近目的地了。」
　　站在【诺亚方舟】的中枢控制室内，薇莉丝注视着由 01扫描后投影出来的实时航海地图，上面代表她们的那个黑点，已经移动到了整条长线的最末端区域。
　　古灵域的边界并没有一个明确概念，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那些试图开拓海路的船只如果持之以恒向某个方向航行，都只会在漫长的航海之后回到相反方向的另一边大陆海岸。
　　这点，与星球的概念非常相似，所以古灵域的很多学者都认为世界其实是一个圆形闭环，而这份海图所描绘的范围，便是在正常情况下人们能探索到的绝大部分西部海域。
　　这只是以古灵域大陆为中心构筑的分界，因此在本质上，西海的边缘与东海最远点应该是连接在一起的，越过这条线，她们就会从另一个方向向东元崎国的东海岸返回。
　　当然，这只是正常情况下。
　　如果把古灵域的东海和西海看作连接在一起的某个巨大整体，那么【诺亚方舟】如今所在的位置，大概便是正好处于整片大海最中心，离人烟最为遥远，类似于【尼莫点】的地方。
　　生灵罕至，绝对的孤寂与荒芜之地，也最适合用来隐藏通向【外域】的分界线。
　　「呃，可是老板，我刚从瞭望台上下来，没看到什么分界线或者入口之类的地方啊？周围除了海水就是海水，甚至海面下都安静得可怕，难道需要什么特殊的开启方法？」
　　没有解答乐巧巧小姐的疑惑，薇莉丝只是将视线转向刚被她从船舱里喊来的某狐耳青年，笑眯眯点头道。
　　「这种时候，当然就要请教有经验的人了。」
　　「你觉得呢？水先生 ~」
　　「饶了我吧……那只是随口取的化名而已啊……」
　　明澜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作为灵隐仙岛外务大总管，明曦曾经的亲信之一，他是船上目前唯一知道薇莉丝便是灵狐巫女这则情报的人，虽然初晓时也被吓了一跳，好久才终于接受这事实就是了。
　　当着其他人的面，大总管先生肯定不能直呼薇莉丝为大小姐，只好掩饰尴尬地轻咳几声，沉吟道。
　　「我们的世界，本身是一个完整的循环，想要突破这种循环，自然需要采取非常理的手段，记得七隐星之【文曲】大人所著的 《四海诸地异闻 》中就曾经提到过，西海之界，是为……」
　　「给我停！」
　　薇莉丝小姐立刻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打断了明澜刚准备开始的侃侃而谈。
　　「别整长篇大论了行吗，给我用十个字以内的语言概括！」
　　「呃，好，好吧……」
　　大总管先生讪讪地挠了挠头，抬手指向脚底。
　　「其实很简单，下海。」
　　「？」 x3
　　此话一出，不止是薇莉丝，同样正聚集在中枢控制室里的乐巧巧和鸿雁小姐也同时歪起了脑袋，头上冒出几个巨大问号来。
　　「仙使大人，可以请您说得更明白一些吗？」
　　「对哇，我们又不是鱼，下海不就直接淹死了？」
　　不过，牧师小姐的阅历和眼界毕竟并非那俩只小丫头可比，最初的微愣之后，很快便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这两个世界的空间并不在同一个维度上？」
　　正思索着该如何解释的明澜双眼一亮，连忙点头肯定道。
　　「不愧是大……薇莉丝小姐，正是如此，因为这很麻烦，所以我们以前都是直接用空间魔法传送过去的，但自从千年前原初之地封锁后，想要从古灵域前往那边，就只能采用这样的原始手段了。」
　　「原始的手段……」
　　这倒跟小空的说法，以及灵狐巫女所留那些记忆中的内容不谋而合。
　　很久以前，明曦就经常通过各种方式穿梭于不同世界，虽然在成神之后便减缓了那个频率，只有某个世界即将消亡时才会有所感应前往 「收尸 」 ，但类似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分界向来千奇百怪，有些需要从万丈深渊上一跃而下，有些需要冲上天空，直至星月颠转，天翻地覆，又或者只是躺在极地花海中睡上一觉，醒来便已到了另一个世界。
　　但无论如何，除去以特殊的召唤或传送，就像恶魔传送门之类手段强行降临，世界穿越的形式都脱不开几个固定规律。
　　一，可以是肉体，也可以是灵魂，但必定要经历一个荒诞离奇的移动过程。
　　二，能够达成穿越的场所，通常都处在一个世界的外部边缘。
　　三，同一世界能够连接的其他世界一般比较有限，至多不会超过一个巴掌的数量。

第四章：断海
　　思及此事，薇莉丝又突然想起了当初在万魔群山，西芙琳就曾经对她提起过的，有关不同世界间互相叠加的那种特殊形式，由多个平面构成某种巨大立体结构的概念。
　　原初之地作为传说中创世的发源地，曾经的神明数量与和外界交流程度都比古灵域更多更频繁，哪怕大地母神本身很少往来各界，想了解类似知识也是非常轻松的。
　　如果真按其所说，两个世界之间在空间结构上，通常是按照一个盒子的两面那种形态交叠起来，那明澜所说的 「下海 」就变得分外合理起来了。
　　「所以，具体要怎么做呢？先讲清楚啊，【诺亚方舟】虽然功能很多，但那之中可不包括变成潜水艇噢。」
　　谈及关键话题，明澜也收起了玩笑心思，颔首正色道。
　　「如果按照灵隐商会常用的手段，我们通常会先以大型结界封闭和保护住整个船身，再于某个特定位置下潜入海。」
　　「但各位也应该都知道，在深海之中，水的重压是会随着深度快速递增的，越往下，护罩需要承受的压力就越大，而世界间隙的环境时刻都在发生着变化，即使是有过多次经验之人，也无法百分百确定需要到达何种深度才能完成【穿越】。」
　　「一旦在深海之下停留过长时间，导致保护罩碎裂，海水和压力浸入，上四境之下的生物几乎可谓必死无疑。」
　　「所以，那对防护的要求极其严苛，即使是以仙岛财力，也需要花很长时间收集材料，才能制造出只能使用一次的护罩生成装置，用来确保穿越的安全性。」
　　理解了对方的意思，牧师小姐微微颔首。
　　「嗯……所以我们要做的并非让船只像鱼一样在海里游来游去，而只需要对准某个方向不停地往下钻，这样解读应该没错吧？」
　　「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思索片刻，薇莉丝沉吟道。
　　「如果只是苦于无法抵抗海水的压力和侵袭，我倒可以解决，但要怎么样才能让船像深海鱼雷一样猛猛往下潜呢？【诺亚方舟】在设计时可不包含这种功能啊。」
　　明澜颔首道。
　　「我们以往的做法，通常是在保护罩外垂挂一块密度极高的重物，让其拖拽着船体下沉，虽然方法有点笨，但效率还是……」
　　「欸等等……我有个想法，说不定能同时解决这俩问题呢。」
　　像是灵光一闪那样，黑发少女突然转头看向正在默默旁听，但实际给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的某剑客小姐，四目相对着眨了眨眼。
　　「鸿雁，这段时间让你练习的内容有好好完成吗？」
　　「啊？哦……您教的方法的确十分有效，从那个……地下世界回来后，原本感觉虚无缥缈的灵觉明显变得清晰了很多，我现在已经可以初步施展出那种力量的痕迹，不过因为在船上，还没什么机会实际尝试……」
　　唯恐天下不乱的某人顿时笑眯眯地满意点头。
　　「那正好，现在就有一个非常合适的机会呢，你可以借用它来充分熟悉那种力量，用到你用不动为止 ~」
　　始终被排除在话题之外，找不着插入时机的乐巧巧同学终于按耐不住道。
　　「老板……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呢？什么下海，机会的，为啥这里面的每个词我都能理解，连在一起就完全听不懂了？」
　　「没关系，你很快就能明白啦。」
　　……
　　那之后，【诺亚方舟】又在愈发寂静的茫茫大海上航行一日有余，直至空气中的灵力浓度降低到了几乎完全归零的程度，海面下也很难再找到任何肉眼可见生物后，终于渐渐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仙岛提供的海图路线目的地，能够通往原初之地的世界间隙区域。
　　正如之前所说，每个相连世界之间的穿越方式都各有不同，这里也同样存在着一些奇怪规则，其中之一，就是只有概念为【船】的物体才可以穿过间隙。
　　换言之，如果只是个体生物强行潜入海中，即便顶着水压下至海床最底部，也是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所以她们才必须要开船过来。
　　于是，在做足充分准备，让所有随行人员都回到船舱内部，将身体固定在梁柱廊柱等不会轻易发生位移的物体上后，薇莉丝便与鸿雁，明澜，以及非要跑来看个究竟的某盗贼小姐一并来到甲板上，开始着手 「下海 」 。
　　因为有一定的取巧，在阻挡海水和压强等方面，【光佑之护】这万金油技能暂时就足够了，毕竟如果计划顺利，她们其实是不需要硬撼那股力量的。
　　发出信号之后，薇莉丝便抬手展开光罩，扩散并笼罩了整座静静漂浮在海面上的【诺亚方舟】，形成密不透风的巨大金球。
　　虽然这会导致外界氧气也难以进入内部，但牧师小姐有意将范围扩大了不少，只要在一定时间内完成穿越，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了。
　　「准备好了吗？」
　　「……嗯！」
　　笑眯眯地看向已经独自站立于甲板最前方的灰发少女，得到后者颔首肯定后，薇莉丝也不拖沓，便将手中法杖一挥！
　【共战契约】，连接！
　　「唔……」
　　瞬间涌入体内的磅礴能量，令剑客少女下意识发出了有些苦闷，又带着几分难言愉悦和畅快的呻吟，俏脸也因为自身属性的急速攀升不禁染上几抹异样红晕。
　　不过在此之前，薇莉丝就已经与她事先演练过多次，鸿雁也对这股由她人临时给予的巨大力量有所适应，自然不会出现什么临场慌乱之类的情况。
　　感受到力量入体，她当即按照计划，抬手扶住腰间剑柄，目光也随着剑心外露，迅速变得沉着冷静起来。
　　一股无形锋锐之意，宛若将要劈斩天地般，自其娇瘦身躯中缓缓溢散而出。
　　即便虚奥义只是对真正奥义，只属于至高主神级存在杀手锏的另类模仿，难以超越后者的原理不明之力，但依旧是绝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未达上四境，也就是至少超越级以上的生物根本不可能掌握其真正威能分毫，鸿雁自然也不例外。
　　但，作为牧师的薇莉丝却可以凭借她卓越的辅助能力，将任何一人凭空提升至其原本境界的数倍开外，再辅以某些特殊的强化魔法，便能将其强行拔升到那个门槛之上。
　　即使那离完整的虚奥义仍相差甚远，但，也足够发挥出冰山一角的力量了。
　　那股，绝不属于凡人的力量。
　　「绝剑……燕返！」
　　「筝！！！！！」
　　扶于腰侧的单手瞬间握紧，与鞘中之剑顷刻化作残影，抵达巅峰的气与势在此刻圆融合一，那曾经连薇莉丝也为之惊讶的极致一剑，终于再度呼啸而出！
　　而且，远比当初更加锋锐无匹！
　　「轰！！！！！！！！！！！！」
　　平静无波的深邃海面上，竟被那毫无阻碍穿过屏障的的恐怖剑意分开巨浪，化作延伸至海天一线般，宽达几十丈的惊人裂隙，直没入深海！
　　趁此机会，薇莉丝将包裹着【诺亚方舟】的光罩向前一推！
　　「砰！！！」
　　那 「金蛋 」径直歪斜开来，向着被斩断的海面之下坠落而去。

第五章：生死极速
　　「唔哇啊啊啊啊啊！！！！」
　　即便已经被提前告知了大致的计划，但突如其来的跌落和强烈失重，依旧令某个好奇旁观的盗贼小姐下意识高声惊呼起来。
　　毕竟，【把大海劈开让船直接掉下去】这种骇人听闻的疯狂举动，怎么看都更像是一种比喻，然而某位牧师小姐却真的这样做了，甚至没有半点夸张。
　　甲板上并不不存在太多固定物，乐巧巧又只有 lv30多的【登峰】境实力，根本不可能保持浮空或飞行，船身大幅倾斜的瞬间，她便像滚葫芦一样直坠了下去。
　　好在这家伙还算机灵，见势不妙连忙抛出一根盗贼专用钩索，死死套住【诺亚方舟】甲板边缘的护栏，才避免了直接飞出去砸上更外界屏障，撞个头晕眼花的尴尬境地。
　　至于其他人，薇莉丝小姐只是展开一对白翼，便轻而易举在弯斜的船身上保持了身体稳定，明澜作为等同于神话种的灵隐族人，虽然不及主战斗的明馨那样高达半神级实力，但实际等级也有 lv70以上，活得久了，对类似情况自然得心应手，只是微微蹲伏便稳定了重心。
　　而站在船头尖锋处的鸿雁虽然没有前两者那样超绝实力，但在【共战契约】连接状态下，属性也已经逼近了 lv70的大关，仅仅单手握住一根护栏就轻易将身体吸附，稳稳站在原地。
　　她顺手将剑收入鞘中，眼神却一眨不眨地盯视着【诺亚方舟】正在坠向的海隙深处，似乎在观察些什么。
　　而同样正做着这件事的，还有牧师小姐和灵隐仙岛的外务大总管。
　　「呼呼呼呼呼呼！！！」
　　因坠落而来强烈风啸与海水被斩开的翻涌之声，迎面拍打在【光佑之护】的金色防壁上，却无法动摇其分毫。
　　虽然【诺亚方舟】船体巨大，但在重力的牵引下坠落速度却一点都不慢，鸿雁那一剑的威力，至少向海面之下延伸了千米距离，巨大鸿沟两侧的海水也像是受到某种特殊力量阻碍那般，并未立刻向内侧反卷过来。
　　那是残留在着的剑意。
　　千米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随着船体的快速下坠，被少女一剑分开的海水两侧宽度也开始迅速锐减，漂浮在甲板上，倾听着拍打而来的风啸，薇莉丝甚至可以清晰看见最底部依旧深邃的翻涌浪涛。
　　很显然，此地的海沟深度远远不止这么一点而已。
　　于是，在恰到好处的某刻，鸿雁再度斩出那肉眼难辨的惊天一剑！
　　「筝！！！！！！」
　　这一剑的威力，甚至比初次更胜几分，是毫无保留，倾尽全部的斩击，正如其【绝剑】之名。
　　若是正常情况下的鸿雁，哪怕真因薇莉丝教导掌握了些许【虚奥义】的皮毛，一击之后也必然会精疲力尽甚至陷入昏迷。
　　但如今有牧师小姐作为后盾，她那少得可怜的 sp几乎只是消耗掉的瞬间，就会在薇莉丝补充下再度补满，基本等同于获得了 「无限火力 」的 buff，能发挥出多少实力，就只看少女自身对剑意的感悟了。
　　新的一剑向下分开深邃大海，撕扯出又一道深达千米开外的辽阔鸿沟，令【诺亚方舟】在强行被打开的深海空洞中坠势不减，而上方被斩裂的海面，也终于渐渐在自然力修复下向内翻卷，遮蔽了高空投射而来的阳光，甚至……
　　「呕……这也太刺激……我靠！老板！老板快看头顶哇！海水砸下来了！！！」
　　看了眼好不容易在高速坠落中 「蠕动 」到她身边，一副面色苍白几欲呕吐模样的盗贼小姐，没好气拍拍她充满弹性的小翘臀，薇莉丝露出一副看文盲的眼神。
　　「别嚎了，耳朵都要被震聋了……难道你没听说过所谓的重力加速度吗？只要我们始终保持直线下坠态势，水浪就永远不可能追上来，多学学物理吧笨蛋。」
　　「欸……是这样……呕……」
　　「呜哇，给我憋回去！敢吐在船上你就完了！」
　　「筝！！！！」
　　在二女还处于鸡飞狗跳状态的时候，站在船头的剑客少女又是一剑斩出，第三次分开更下方的大海，在除了金色光罩外几乎已经漆黑一团的深海中开拓前路。
　　她们如今所处的区域，已经成为深海之下的某片不可思议空洞，这样不断压榨出自身极限全力又再度得到补充的过程，对鸿雁也的确很有好处，每次斩击威力的小幅提升，都说明她对力量的掌握正在越发心应手。
　　等到这次事件结束，她的实力应该也会得到相当显著的提升吧，毕竟这种匪夷所思的体验，绝大部分人可是一辈子都碰不见一次的。
　　就这样，鸿雁不断地向下斩开海线，维持着【诺亚方舟】继续坠落的趋势，而薇莉丝则以【光佑之护】作为屏障挡开了全部外来威胁，如同一团正在深海中高速下潜的金色光球，很快，便已坠落了近万米之深。
　　然而即便如此，下方的海水依旧漆黑而深邃，在外界阳光完全无法抵达的深海之底，水压早就达到了某种骇人听闻的程度。
　　那才是真正的天地之威，即便鸿雁已经用出全力，她每次出剑能够斩开的范围和维持时间仍开始渐渐降低，【光佑之护】内部的氧气也开始逐渐匮乏起来。
　　「还是不够吗……」
　　注意到情况的逐渐恶化，牧师小姐微微皱起了眉梢。
　　即便是修炼到生物顶峰层面的超越级，伪神级，也不可能完全凭自身力量与整个大自然相抗衡，一旦停止坠落的趋势，【诺亚方舟】就会立刻被上方咆哮着紧追不舍的海浪吞没吧。
　　虽然并没有真正试过，但薇莉丝也不敢夸下海口说，绝对能凭一个 6阶魔法挡住万米深海中的恐怖压强，那力量的可怕并不仅在于其强大，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源源不绝。
　　如果使用其他位阶更高的防御魔法，说不定会影响到对穿越规则的判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避免那种选择吧。
　　「筝！！！」
　　又一道剑光迸发而出，将下方已经有隐隐合拢趋势的海水破开，哪怕有牧师小姐源源不断的支持，纯粹精神方面的疲惫也已经令鸿雁面色苍白，逐渐显露出难以为继的颓势。
　　此消彼长之下，她如今一剑的效果已经锐减到了约莫原本三分之一，范围也只能勉强容纳【诺亚方舟】巨大的船体通过。
　　薇莉丝想出的这种办法虽然避开了直接与深海压强交锋，且拥有更快的下潜速度，但也需要担负更多的风险且容错较低，可以说完全依赖于鸿雁这个尖锋的发挥情况。
　　小丫头终究还是稚嫩了一些吗……
　　不过她也的确尽力了，好在自己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备选方案。
　　同样意识到了目前的情况，明澜悄悄凑到黑发少女身边，试探着提出意见。
　　「大小姐，要不然还是用最原始的办法？那两种道具我都有带来，现在布置应该勉强来得及……」
　　回头看了狐耳青年一眼，薇莉丝不置可否道。
　　「根据你的经验，我们还需要继续下潜多少深度？」
　　对方沉吟片刻。
　　「世界间隙的情况是不断变化着的，我也无法说出个绝对数值，但以平均水准而言，也就在万米海深左右，应该已经没有太远了。」
　　「嗯……」
　　点点头，牧师小姐转身向前走去。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接上这最后一棒吧。」

第六章：穿越深海、世界的彼端
　　见黑发少女法杖顶端快速亮起的璀璨金光，明澜微微一愣。
　　虽然他也并不完全清楚作为牧师的薇莉丝拥有怎样力量，自家大小姐又是如何发生这般转变的，但作为灵隐中最早接触到后者，知晓明曦曾经 「失忆 」过的族人，大总管先生隐约也能猜出薇莉丝如今的状态。
　　对于作为全部灵隐一族乃至仙岛创造主的明曦，明澜自然是百分百信任和尊敬的，既然薇莉丝已经如此表示，他便也不再迟疑，当即恭敬地向后退开，静静期待着自家大小姐的表演。
　　顺便，还把某搞不清状况的盗贼小姐也拉到了旁边，以免被接下来的动静误伤。
　　「滋……滋滋滋滋滋……」
　　如同电流交织般无规律的跳跃之声突然自身后响起，刚准备咬牙再斩一剑的鸿雁同样微微一愣，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去，瞳孔微缩。
　　她看见身负白翼的黑发少女高举着法杖，宛若流光与无暇水晶铸造而成的华美金弓在空中凝聚成型，光之矢已搭箭上弦，无数白炽色激电在三米余长的巨箭周遭激烈闪烁着，仿佛有一双无形之手正渐渐拉开弓弦，蓄势待发！
　　「……」
　　理解了牧师小姐眼神和微微向侧边努嘴的意思，因中断【共战契约】而属性渐渐跌落的少女眼中，划过片刻不甘之色，但很快便自觉抽身而退，让开了甲板的正前方向。
　　亲身体验过某位 「仙人 」可怕力量的鸿雁自然明白，有些事并非只有她能做，只不过是眼前这位在给予她磨砺自身的机会而已，逞强并无意义。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了，即便得到了薇莉丝小姐那样堪称造化一般的援助，也没能坚持到最后……
　　暗自握紧拳头，似乎已经下定某些决心的剑客少女强撑着精神上的疲惫不堪，死死盯住了那正在缓缓开弦的金色长弓。
　　她想亲眼目睹，自己离真正的世之巅峰，究竟还有多么漫长的距离，并将其铭刻在灵魂深处。
　　「都站稳了。」
　　下一刻，那宛若流光化作的华美长弓，拉伸到了极致。
　　「第九阶，光辉逐日之矢。」
　　「嗡！」
　　金色长箭瞬间消失，化作极光飞掠。
　　随即，一股前所未有的澎湃巨力席卷而来，拉扯着【诺亚方舟】向深海之中，以至少原先十倍开外的极速坠落下去！
　　「哇啊！」
　　在强烈惯性推动下，乐巧巧几乎不受控制地向后方高高抛起，但明澜眼疾手快，立刻一把抓住了她，鸿雁也连忙将剑插进诺亚方舟的甲板之中，才勉强维持住身体平衡。
　　「噗通！！！！！！」
　　被金色光罩包裹着的巨船一头扎入深海之下，如同强行撞开厚重的混凝土，席卷而来的恐怖压强立刻在【光佑之护】表面，带起令人头皮发麻的 「咔擦咔擦 」碾轧之声，但光纹流转的屏障依旧巍然不动，只是在前方光之矢的牵引下飞速移动着。
　　这时，缓过神来的其他三人才终于注意到，原来那枚金色长箭并非只是自顾自飞掠而去，其后方竟然拖拽着一根由金色光芒汇聚成的长线，又连接在船体外界的屏障之上，带动【诺亚方舟】继续向下推进。
　　如果说鸿雁只是斩开海面，令船身在重力作用下坠落，一定程度上借助了自然规律的话，那这枚光箭便可以说是真正仅凭自身之力，在对抗着深海阻力同时，还强行拖动至少数万吨重的巨轮极速前进了。
　　更不要说那同样来自黑发少女，硬撼万米深海之下重压的金色巨罩。
　　以一己之力，抗衡天地浩瀚。
　　「这真的是……个体能够拥有的力量吗……」
　　剑客少女的呢喃在光罩与海水剧烈摩擦声中几乎无人得闻，那牵引着船体的光箭速度却不减反增，如同一次次得到推动的火箭，在深海中化作璀璨流光，向着黑暗的彼端劈波斩浪而去！
　　「咔，咔咔咔咔咔咔……！！」
　　深海压强在这过程中飞速攀升，甚至达到了某种骇人听闻的程度，就连【光佑之护】表面，也开始迸发出一道道因承受过量挤压而逐渐碎裂的痕迹。
　　但在牧师小姐源源不断的魔力注入下，那裂痕刚一浮现便会立刻修复如初，除非被瞬间粉碎，否则在薇莉丝魔力耗尽前是绝不会消失的，这也是【光佑之护】本身的特性之一。
　　因此，除了令旁观者一阵阵胆战心惊之外，倒也没造成太多实质性影响。
　　「……还没有到吗？」
　　同时分心维持着九阶魔法【光辉逐日之矢】和【光佑之护】，已经直接以白翼漂浮在半空中，与屏障保持相对静止的薇莉丝再度皱了皱眉。
　　以【光辉逐日之矢】的速度，她们仅仅这一会，就已经在深海中继续向下潜落了至少 5000米，早就远远超出明澜所说的万米左右深度了，但至今依旧还在向着海中深入，看不到下方的尽头，这片海沟到底有多深……
　　「？！」
　　突然，一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和描述，仿若被某种无形光膜滤过全身的怪异感毫无征兆席卷而来，但还没等牧师小姐仔细感受，便已再度消失无踪，随即……
　　「砰！！！哗啦！！！！」
　　如同一枚巨型炸弹在海上引爆，光之矢瞬间穿透海面，带着被金色光罩包裹的巨船自水下突破而出！
　　薇莉丝眼疾手快，立刻切断了【光辉逐日之矢】与【光佑之护】的连接。
　　前者向着云端继续飞掠而去，眨眼便消失了踪影，而巨大海船却因惯性和失去牵引力在空中摆出弧线，随着自然消解开来的光罩，船身再度落向水面，带起大片惊涛！
　　「咚！！！！！！！」
　　浪花飞溅，解除了保护的船身摇曳着在海面上摆动许久，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明媚阳光再度洒落于【诺亚方舟】的甲板之上，薇莉丝仰起头，毫无困难地直视向那轮耀日，感受着空气中已经截然不同的法则波动，和像是突然连上信号般滴滴滴狂收着短信的神念，若有所思。
　　「回来了吗……」
　　她的身后，明澜等三人也很快重新聚集在一起，站稳身体，环顾向一片狼藉的甲板，呼吸着涌现而来，裹挟有海风咸腥味道的空气，表情各异。
　　「欸……我们刚刚不是还在深海里吗，怎么突然就跑到海面上来了？」
　　笨蛋盗贼小姐还在懵逼，比她更聪明的鸿雁却已经理解了些什么。
　　「这里……难道就是……」
　　「嗯，这就是原初之地了，用你们的话来说，叫另一个世界应该会更妥当吧。」
　　薇莉丝回过头，向三人颔首肯定。
　　整体在计划之中，但的确有些意外呢。
　　虽然遭遇了些许麻烦，但穿越世界间隙的过程其实依旧比预计中更轻松，原本她还以为自己会遭到非常强烈的，来自于世界意志的排斥，以至于不得不面对某些更加匪夷所思的特殊情况。
　　毕竟，牧师小姐身上现在可携带着足足两份真正的【神格】，而且也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感觉就跟堂而皇之持枪过安检入境差不多吧……
　　世界意志……并未干涉她的到来吗，还是另有原因呢？

第七章：她的改变
　　首先需要再次确定一点，这里就是薇莉丝穿越后曾经呆过的那个世界，不会有错。
　　原初之地的法则气息，与古灵域是存在很大差异的，这里的能量多以环境区分出不同的元素属性倾向，而非后者那样是清一色的纯粹灵力。
　　所以，这种因为处于大海之上，水元素分子比例明显超出其他元素的环境，是古灵域中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至于为什么之前她们还处于深海之底，现在却又突然从海面上穿透而出，这点其实也不难理解。
　　如果按照西芙琳曾经提到的世界交叠理论来判断，世界与世界的边缘虽然可能重合在一起，但却并非那种平面叠加的形式，古灵域和原初之地以同一片大海相连，可以被视作两块相隔遥远的大陆，但它们所处的海的【方向】，却是颠倒过来的。
　　虽然实际上肯定不能直接以一片海的两面来形容，但就像她们刚刚经历的那样，只要以特定形式在某些特定位置潜入深海之中， 「穿过 」整片大海的两端，就能抵达位于不同空间维度的另一个世界。
　　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明明持有神格，她却没被这边世界 「刁难 」的，但之前在原初之地生活的时候，薇莉丝的确也不曾感受过那种对外来生物的排斥，包括作为其眷属的小龙娘，雪翼，乃至卢卡斯都是如此。
　　如此想来，这个世界对她似乎还挺友好的。
　　嘛……总而言之回来就好，暂时想不明白的地方开摆就对啦！
　　至于现在的位置……
　　思索着，薇莉丝望向周遭波涛正在渐渐平息的海面。
　　与古灵域不同，原初之地并非完全被笼罩在大海之中的陆地，而是仅有东方存在着浩瀚汪洋，所以，这里必然处于那片广袤大陆的东部，甚至是极东的某片海域。
　　有一个问题，是薇莉丝穿越之初就非常好奇的。
　　按照大部分原初之地学者对研究结果，东海作为世界边界之一，是不存在界限的无垠之海，无论向东航行多久都无法抵达这片大海的尽头，直至再也无法回来。
　　如果她们现在继续向着东方航行，最后又会去到什么地方呢？
　　毕竟原初之地另外三个方向可没有大海，总不可能也如古灵域那般回到大陆的另一边吧？
　　想到这里，她回头看向身后的狐耳青年 ——这家伙身上的气息明显衰落了一大截，就跟薇莉丝以曦的身份第一次见到他时差不多，直接从伪神境界掉到了刚入超越级左右的样子，可以说实力打骨折了。
　　果然，原初之地的排异和压制对灵隐族人是存在的，毕竟他们本质上跟恶魔一样，都是地地道道的 「异世界生物 」呢。
　　不过乐巧巧和鸿雁看起来倒没什么变化的样子，是因为她们境界太低了吗……
　　不对，就算恶魔兽那样的底层杂鱼恶魔，在神圣帝国那时候也是受到了一定程度压制的，所以很明显跟实力强弱无关。
　　这么说来的话，【卜者】，【亡魂】这些同样来自古灵域的人貌似也没受到世界法则压制呢，而在明曦留下的记忆中，那边的人类其实并非古灵域土生土长生灵，反倒是从外世界迁徙来的。
　　而且他们当时，正是从古灵域西海岸登陆……
　　难道古灵域的人族其实发源于原初之地？那如果以这个方向往下推测，其他世界比如艾卜司中那些与人类格外相似的种族……
　　思索着其中的可能性，薇莉丝没有在意正在叽叽喳喳讨论刚才惊险刺激体验的盗贼小姐，只是随口问道。
　　「明澜，如果要从这边去往古灵域，你们通常是怎么做的，难道也要反过来钻入深海之中吗？」
　　闻言，正准备离开去通知其他船员的大总管先生停下脚步，摇了摇头。
　　「两个世界之间的间隙并不是你来我往那么简单的，对于这边而言，只要在大海上向东持之以恒地航行，以常规航船速度，大约三年左右就可以抵达灵国西海岸了。」
　　「欸？这么容易吗？」
　　难怪之前那些真理教的家伙能举众逃难到古灵域去呢，虽然得花很长时间，但这可比她们刚刚经历的深海穿梭要简单多了。
　　明澜笑了笑，表情有些不置可否。
　　「听起来简单，其实也没那么轻松的，从原初之地去往古灵域方向的世界间隙表现形式，是一片面积广袤的海上雷暴区，那里面风暴肆虐，海啸不断，水下还栖息着许多不亚于神话种的巨型海兽，攻击性极强，寻常船只开进去几乎可以说必死无疑。」
　　「所以，即使灵隐商会也很少会选择强闯雷暴区，而是借用御狐尊神的恩赐直接进行跨界传送，毕竟在空间角度上，离开原初之地是要比从外界进入容易许多的。」
　　「这样啊……」
　　这两个世界之间的门道还挺复杂，感觉有点像二极管之类东西呢。
　　牧师小姐微微颔首，不再继续探讨那个话题，而是转言道。
　　「那你能判断出我们目前在东海上所处的位置吗？」
　　明澜顿时无奈苦笑，压低了几分声音。
　　「我的大小姐，您瞧这海上放眼四周尽是一片汪洋，连个岛或者标志物都看不见，我拿什么来判断位置呢？」
　　「通常而言……穿过世界间隙后，我们会出现在雷暴区与原初之地东海岸间的随机某处，并没有一个准确的逻辑规律。」
　　思索片刻，明澜瞥了眼已经被鸿雁拉去收拾甲板上散落物品的二女，悄悄补充道。
　　「大小姐，原初之地的东海并非一片汪洋，这里其实坐落着很多零零星星的岛屿，其中不少都有原住民存在，甚至是相当大型的文明，只要能找到海岛，与附近岛民交流一番，应该就能很快确定我们的位置了。」
　　「海岛吗……」
　　薇莉丝点点头，闭上双眼，将神念向四周发散出去。
　　从刚才到现在，牧师小姐已经连接上了很多来位于远方的讯息，其中大部分都是她曾经在旅行中留下的，能够感应到的各类布置，例如那几扇【隐形空间传送门】，又或者其他一些结界，法阵之类。
　　当然，也有某些伙伴察觉到她出现后，第一时间传来的消息。
　　然而那之中，却并不包括某位龙娘小姐，这明显不符合晓光的行事风格。
　　虽然很奇怪，但没了【天地封绝】这种空间奥义的阻隔后，薇莉丝已经能清晰查看到晓光的全部讯息，甚至可以动用契约权限，强行将她召唤回宠物空间，这才是她能够稳重行事的关键底牌。
　　思索着，薇莉丝点开了自家头号宠物的面板。
　【个体名:晓光 (进化中 )
　　年龄: 375岁
　　性别:女
　　种族:巨龙种，神圣水晶龙族 (lv100)
　　hp: 401w/401w   mp: 97w/97w
　　力量: 92330
　　敏捷: 80609
　　智力: 32441
　　宠物装备:天空碎裂之爪 (半神器 )，大地守护之环 (半神器 )，永恒跃动之心 (半神器 )，未知 (品级不明 )】
　　进化……？
　　薇莉丝很清楚，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晓光的属性就几乎没有变化过了，这一方面是因为她本身就达到了等级上限，属于完全成年的神圣水晶龙族，除了服用某些顶级宝物和更换装备外，实力几乎可以说已经封顶。
　　但很明显，比起她半年前离开时，这孩子现在的全属性都有了小幅度提升，虽然并不算太过明显，但表现在面板上就非常实际了。
　　而且……那个被标为【未知】的装备又是什么？
　　薇莉丝倒不怕小龙娘因为傻乎乎被人下了套，毕竟属性提升是实实在在的，如果那种未知装备真的对她有害，作为主人的牧师小姐必定能感觉到。
　　而且小光虽然平时表现得不太聪明的样子，但作为龙的本能对善恶其实非常敏感，只是在主人面前表现得十分憨厚而已，以她的实力，想对龙娘小姐图谋不轨的家伙估计这会骨灰都已经找不着了吧。
　　那么，这就只可能是一次由她主动展开，对其有利的变化了。
　　这大概就是那孩子上次没有回应召唤的原因吧……看来之前的暂时分离，的确对她起到了良性影响呢。
　　既然如此，就尊重她自己的选择，先观望事态发展好了，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搞清楚己方所在的位置才行。
　　神念飞掠向外，眨眼间便已扩散出去千里之遥，将所及之处的一切尽收眼底。
　　「嗯？这是……」
　　「怎么了大小姐？」
　　收敛 sp，黑发少女并未详细描述什么，只是摇头道。
　　「没什么，已经找到你说的海岛了，我们这就去问问路吧。」
　　「那里……有些很让人在意的东西呢。」

第八章：你傻还是我傻！？
　　作为世界边缘之一，东海的面积可谓辽阔至极，据说甚至远远超出了整片原初之地可探索的陆地范围。
　　其中，大部分区域都是渺无人烟或只有各类海洋生物栖息的泛海，但偶尔也会出现如星辰般点缀在大海之上的各类岛屿，成为了往来航船乃至某些当地生灵的落脚栖息之所。
　　作为有别于陆地的另一片天地，这里的智慧种族们崇拜海之女神薇尔，虽然并没有固定的教派和信仰形式，但这份信仰也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甚至，许多海岛部落还会在特定节日举办隆重庆典，祭祀海之女神，以祈求在未来的日子里风调雨顺，免受风暴与惊涛的袭击。
　　但至于究竟是否有用，那也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一日之后，刚刚回到原初之地的【诺亚方舟】，驶抵了距离相对接近的一片岛屿附近。
　　虽然在薇莉丝之前的扫描中，还发现了好几座更近一些的零星海岛，但那都是面积不过几十百余平方公里乃至更少的小岛，最多只有些未生灵智的小型动物，连具备品阶的魔兽都很少，自然没什么登陆的意义。
　　而眼前这座海岛，不仅面积广阔，甚至与比邻的其他数个岛屿构成了一片相当可观的岛群地带，加起来的总面积恐怕已经达到数万平方公里了。
　　虽然在注意到后就及时收回了神念，没有继续扫描惊吓当地生灵，但仅靠薇莉丝的初步观察判断，上面存在的文明智慧种族规模便已相当庞大，即便放眼整个东海范围内，这支部落估计也能排的上号吧。
　　站在【诺亚方舟】的甲板上，薇莉丝远眺着已经因为她们靠近岛屿而成群结队出现，手持叉，戟状武器严阵以待的类人生物们，暗自点头。
　　原初之地的种族多样性，的确远远凌驾于只有人类和天生地养灵兽妖怪的古灵域呢，不愧是传说中万物起源的第一个世界。
　　这是【鲛人族】的部落。
　　鲛人作为整个原初之地复杂生物链中，占据重要比例的一环，在世界各地的海洋，湖泊和大河流域附近都有活动，虽然他们比较依赖水源，但也并非像鱼类一般离开了水便完全活不下去了。
　　整体而言，应该算作两栖生物吧。
　　这个种族的体态与上半身轮廓与人族很接近，而下肢则会随着所处的环境不同发生灵活转变，在陆地上时能够以双腿灵活行走，一旦进入水中，腿部却会转变成鱼类尾鳍那般更适合游泳的形态，有点像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
　　以人类的标准来划分，鲛人大概应算作一种魔物，不过那也只是除人族和少量几类大型种族外，人类对其他高等智慧生物带着歧视意味的泛指，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而眼前这片群岛上的鲛人总数，据牧师小姐估算已经达到了上百万，完全不亚于陆地上一个国家的顶级城市或首都规模了。
　　甚至对薇莉丝等人的到来，摆出了类似于正规部队那般迎战的态势。
　　这倒也正常，【诺亚方舟】作为仿照传说中世界末日大洪水到来时，拯救世间万物的奇迹般海船，其规模自然是远远凌驾于普通航船的。
　　如此一艘比正常航母都要大上许多的巨舰突然出现在部落附近，薇莉丝完全可以理解这些本地生灵的警惕和戒备。
　　根据书中记载，鲛人这个种族通常很少使用铠甲之类笨重防具，因为那会影响他们在水下的活动。
　　从双腿和尾巴的转化就能看出，这个种族的身体能够灵活进行转变，战斗之时，其体表会浮现出鱼鳞般坚韧的外壳，虽然无法做到覆盖全身上下，但也足以保护要害免受伤害。
　　眼前这些鲛人也同样如此，而岛岸边手持武器列阵警备的鲛人大约有近千之数，更多则是藏匿在【诺亚方舟】各个方向的海水之下，将整艘船只隐隐包围在中央，不露声色观察着她们。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正规部队，只要她们这边稍有异动，立刻就会展开雷霆般的反击吧。
　　不过，薇莉丝也从没有打算与对方发生冲突就是。
　　在甲板上简单扫视一圈，凭借着神族出众的视力，牧师小姐立刻就找到了其中明显是领袖的几道身影。
　　判断的理由很简单，这几只鲛人不仅气息更加沉凝，而且眼角还存在着宛若泪痕状的奇特花纹，这是鲛人中无可争议的最上位者 ——明鲛族的身份象征。
　　就像树精，人类，兽族那样，鲛人是一个非常巨大的种群，其下还分出了许许多多的小族，类似于兽王国的狮，虎，豹人这种感觉，而明鲛族在鲛人中的地位，便近似于半龙人之于兽族，是地位最高的领袖族群。
　　向着已经来到近侧的几名灵隐族人和乐巧巧，鸿雁二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先在船上稍作等待后，白翼涌现，牧师小姐已经独自高飞而起，来到了岛岸上的一众鲛人面前。
　　薇莉丝之所以选择到这里来，自然是有所考虑的。
　　鲛人是爱好和平的种族，虽然没有翼人那般名声在外，与世无争，但以薇莉丝对其了解来看，也绝不会随随便便与异族爆发冲突，相比其他一些海洋智慧生物而言，是比较适合接触的目标。
　　果然，虽然牧师小姐突兀高高飞起的举动令海中与陆地上的鲛人们一阵躁动，但由于船体本身依旧静静漂浮在海面上，在几位明鲛族领袖的克制下，倒没有谁莽撞地发动实质性攻击，而是选择了暂时观望。
　　见黑发少女落下，那立于海岸之上，在场唯一拥有四颗泪滴状眼纹，短发呈现出蓝白交加之色的明鲛首领青年也独自上前几步，将手中寒光闪烁的钢叉立于地上，主动开口道。
　　「你是白羽翼人？翼人族什么时候也会开船了？如此巨大的海船，几乎可以堪比海掠之王拉希德 ·巴奇里的【海之主宰者号】，造访我们东海之珠有何意图？」
　　明鲛首领所用的并非鲛人内部语言，而是原初之地几大主要语种中的【薇尔语】。
　　这种以海之女神尊名代称的语言传播范围极广，据说是整个东海，包括以大陆东部奥斯特帝国为首，许多智慧种族最主要使用的语种，奥斯特帝国的两大国语之一，代表了其内部一股传承久远的文化力量。
　　看他对这种通用语言的熟练度，很显然是经常与外族生物交流的类型，
　　被误认成白羽翼人之类的事，薇莉丝小姐倒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倒没怎么在意，只是尽可能温和地笑了笑，说出早就在心里打好草稿的内容。
　　「我们是远航的商船，不小心迷了路才来到这附近，没什么恶意，只是想讨要一份周边海域的海图纠正方向，当然……不会白要，用物资来交换，你看可以吗？」
　　虽然牧师小姐自认为这话已经说得很是逻辑自洽，无懈可击了，可那位明鲛族青年闻言却立刻眉头一皱，有些怀疑地看向她。
　　「远航的商船经过这里迷了路？你在逗我吗，现在可是【大漩涡】的活跃期，整个翡翠海域都处于完全封闭状态，连方向都搞不清的外界船只怎么可能进到里面来？」
　　他将手中钢叉微微一顿，眼神明显变得有些锐利起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蠢话，是把我们鲛人族当傻子吗？！」
　　「……欸？」

第九章：大漩涡与幽灵海
　　虽然有些蹩脚的说辞第一时间就被对方抓到了漏洞，但或许是鲛人族的确不喜争斗，也可能因为【诺亚方舟】那巍峨的船身实在压迫感拉满，在牧师小姐直接放弃逻辑，一口咬定自己等人就是旅行商队的情况下，明鲛首领倒也并没有过分刁难薇莉丝。
　　见后者似乎的确没有敌意的样子，便向她大致解释了这附近的情况。
　　原来，鲛人族居住的这片群岛名为【东海之珠】，以六座外岛和被其拱卫在内部的唯一小岛共同组合而成，是附近数千公里范围内最大的文明部落区域，甚至可以类比为一个海上王国的首都。
　　这由鲛人族统治的数千公里海域，则名为【翡翠海域】。
　　翡翠海域之所以会被与外界泾渭分明地划分开来，是因为这个 「海上王国 」的外围，被绵延而辽阔的特殊区域【幽灵海】所包围着，形成了某种巨大的闭环。
　　而唯一相对开阔的缺口处，又存在着一团更加神秘可怕的超大型深海漩涡，其直接影响力的范围便达到了上百公里半径，那股恐怖的吸扯之力，会将任何经过其区域的船只，海洋生物乃至飞鸟都尽数吞没。
　　虽然无论【幽灵海】或【大漩涡】，实际上都很少影响到【翡翠海域】内部生物和海岛部落的生活，但也在相当程度上将这片海域与外界隔绝，外来者基本每年只有两个月左右时间，可以穿过暂时沉寂的【大漩涡】与海域内部往来。
　　所以那位明鲛族青年在看到【诺亚方舟】这艘超规格的巨大海船，又见薇莉丝背后长着一双白色羽翼之时，还会感到分外奇怪，因为现在正处于【大漩涡】每年最活跃的那段时期，极南的翼人怎么可能开船跑到这里来呢？
　　「大漩涡，幽灵海……听起来倒还蛮有趣呢，所以任何生物都无法穿过幽灵海吗？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走在去往建筑区，也就是这【东海之珠】六座外岛之一【帕鲁特岛】核心区域，面见岛屿真正主事者的路上，薇莉丝小姐对明鲛族青年描述的情况感到了好奇。
　　负责引路的，那位拥有四颗泪纹明鲛族强者，自我介绍名为亚历克 ·明鲛的青年颔首道。
　　「谁都不知道【幽灵海】里究竟有什么，任何生者只要穿过那片海雾，进入其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了，不过硬要讲绝对的话……倒也不至于把话说死。」
　　「我们翡翠海域中有位赫赫有名的海盗，名为拉希德 ·巴奇里，他的座驾【海之主宰者号】是整个海域里最大的船，被称作海盗之王。」
　　「据说他就被目睹过进入幽灵海后又再度出现，但那个家伙是海盗，行踪飘忽，甚至被传可以将船开入深海之中，谁也不知道那些有关他的谣言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嚯……把船开进深海，那可真是有点实力啊，拉希德 ·巴奇里吗……」
　　稍作思考，牧师小姐重归主题道。
　　「那如果我们选择等那个【大漩涡】自己停下来，大概需要多久？」
　　「这个嘛……据我所知那里刚入活跃期没多长时间，恐怕还得至少七八个月才行吧。」
　　听见这过于漫长的时间，薇莉丝忍不住皱了皱眉。
　　「真没有其他办法了？以我们这艘船的规模，难道也无法穿越那个【幽灵海】吗？如果只是有很厉害的怪物在其中徘徊，应该是能应付一下的，别看我们只是旅行商人，其实自保能力还挺不错来着……」
　　亚历克深深地望了眼黑发少女，那四颗泪型眼纹的印记，在此刻看起来却显得格外诡异，仿佛是在为某些逝去之物哀哭一般。
　　「异乡人，曾经也有很多经验丰富的船长，乃至名盛一方的强者自信满满，对【幽灵海】保持着与你类似的看法，但结果就是，他们无一例外葬送在那片诡谲的海雾之后，无一例外。」
　　「海盗之王的传说终究只是传说，虽然我不清楚你们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在这个时节误入翡翠海域，但奉劝一句，千万不要为了一时的冲动去强闯【幽灵海】，老老实实等到大漩涡平息再离开就是了，这也是为了你的船员们负责。」
　　「据我们鲛人族先辈流传下来的告诫所言，幽灵海中的危险，并不是以强弱概念就能简单描述的，那是被薇尔女神封锁的海之谷底，诡异而不可言述的深海坟墓，步入其中，便等同于化作沉眠的深海幽魂。」
　　「这么邪门嘛……好吧好吧。」
　　见亚历克如此讳莫如深，薇莉丝便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微微颔首，默默跟在了他和护送的鲛人战士们身后，沿林径向着帕鲁特岛深处而去。
　　考虑到避嫌和让鲛人们有足够的安全感，牧师小姐并没有让【诺亚方舟】继续靠近岛屿，包括明澜在内的一众随行者无论有无战力，也都暂时留在船上给外界的鲛人战士们监视着，只有她自己独自担任使者的身份。
　　薇莉丝从来不会因为自恃实力而目空一切，虽然她的本意只是交换份海图便直接离开，但既然外围是这样一番局势，亚历克又将【幽灵海】和【大漩涡】描述得那么危险，无论接下来要如何行动，多了解些相关情报总没有坏处。
　　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赶路之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鲛人族的家园建立在岛屿深处，是环绕着帕鲁特岛中心一座面积可观淡水湖形成的建筑群。
　　但与常规陆地生物不同的是，他们的房屋至少有半数以上都搭建在水下，所用材料也并非常规木头，石料，而是一些特殊的珊瑚和海中材质，甚至直接就把某些格外巨大的扇贝从海里搬到了岛上，装饰成自己的房子。
　　如果说环绕着湖边坐落的那些建筑，还能勉强看出近似人族的风格轮廓，那藏匿于湖中的 「屋子 」 ，就实在是千奇百怪，完全没个正常模样了。
　　带着薇莉丝来到湖边之后，亚历克叮嘱了牧师小姐几句，便留下其他鲛人战士半保护半看管着她，自己则只身跃入湖中，向着下方游去。
　　站在岸边，薇莉丝可以清楚看见湖心那栋座落于水中，足有数层之高，宛若某种巨型珊瑚礁的美轮美奂奇特建筑，看来亚历克口中六外岛之一的主事者就住在那里了。
　　趁着明鲛族青年暂时离去，闲来无事的空档，牧师小姐倒也没有自讨无趣，直接跟周围那些明显还对她抱有警惕的鲛人战士们搭话，只是随意观察着四周风格独特的鲛人族建筑，顺便将视线扫过那些在远处来来去去，或向她投来好奇视线的普通鲛人们……
　　看看有没有什么乐子可找。
　　「哦？」
　　还真有。
　　「嘿，姐妹，问你个事儿呗？」
　　不露声色收回视线，牧师小姐用胳膊肘戳了戳就站在她身边，离得最近的一名鲛人族女战士 ——虽然拿着武器，但无论容貌或气质都还很是稚嫩，估计会比较好骗……咳！好接触吧？
　　「……啊？」
　　果然，不出眼光毒辣的牧师小姐所料，那位鲛人少女傻乎乎地愣了愣，才终于反应过来薇莉丝是在对她说话，赶忙礼貌过头地下意识猛猛鞠躬，用不太熟练的薇尔语结结巴巴道。
　　「你好，是，是有什么需要吗？」
　　眼见此景，其余鲛人战士也向她们投来了带着些许审视的眼神，但也没立刻阻止二者交流，薇莉丝当即趁热打铁，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栋建在岸上的数层高小楼。
　　「我只是想问下，那栋屋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第十章：隐隐显露的端倪
　　下意识看了眼薇莉丝所指之处，正不断有鲛人匆忙进进出出的小屋，那位鲛人少女顿时面露恍然，没什么心机地张了张嘴。
　　「哦，那个啊，那是……」
　　「那是我族用来为伤患提供治疗的医所，行于海上，即便有着薇尔女神的庇护，也难免因各种意外磕磕碰碰受伤，所以便显得热闹了些，让来客见笑了。」
　　一道清澈而稳重的女声突然响起，接上了她们之间的交流，薇莉丝与鲛人战士们回头看去，便见湖面之下已升起两道身影，在喷涌的湖水承托中轻盈来到岸边。
　　很显然，来者对水元素有着相当可观的亲和力，并精通于近似系列的魔法。
　　比起刚刚离去不久的明鲛族青年亚历克，另一道身影便显得夺人眼球许多了。
　　那是被水波质地般奇异纱衣遮掩着妙曼娇躯，深蓝色长发亦如流动的潮涌般奇异，只看外表，仅年约二十有余的美丽女子。
　　她并未拥有亚历克那样代表着明鲛族身份的眼角泪纹，身上的鱼鳞状纹路相比普通鲛人更少得出奇，如果头发正常一些，再穿上陆地生物所用的衣裙，真会被视作人族也说不定吧。
　　来得比意料中更快更快呢……
　　巧妙接上了牧师小姐提问的女子微微一笑，缓步来到岸边，向黑发少女简单致以问候来客的礼节，又随即以纯正的薇尔语继续道。
　　「听亚历克大人说外面来了些特殊的访客，没想到……说实话，我能从阁下身上感受到某种独特的气息，就像是在拂晓时分自海岸线上冉冉升起的金色晨曦，灿烂而圣洁，看来您拥有相当杰出的光系魔法造诣呢。」
　　「哦，无端地揣测希望您不要介意，这是我的职业习惯，我名希莉萨 ·海灵，目前担任这座岛屿的管理者，欢迎贵客来到【东海之珠】。」
　　牧师小姐也礼貌性地微笑回礼道。
　　「没关系，你猜的倒也不完全错误，我叫薇莉丝，姑且算是……一名有点倒霉的旅行者吧。」
　　「呵呵，您可真是豁达而又风趣，与我印象中那些信奉始源之光的神官或大法师都完全不同呢 ~」
　　希莉萨掩嘴一笑，主动朝其他鲛人战士们挥了挥手，将其遣退，只留下明鲛族的亚历克之后，才主动向着牧师小姐走来。
　　「那么，运气不佳的旅行者小姐，我能荣幸了解一番有关你们故事吗？」
　　……
　　又过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后，薇莉丝穿过丛林，在亚历克的伴随下重新回到了帕鲁特岛的海岸边，登上【诺亚方舟】。
　　「老板老板，怎么样！搞定了吗？」
　　无奈地摇了摇头，牧师小姐拍拍火急火燎的盗贼小姐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情况有点复杂，恐怕还需要从长计议才行，对了明澜，你以前也来过几次东海这边，知不知道有关【幽灵海】的传闻？」
　　「幽灵海？」
　　在本地任灵隐商会副会长的狐耳青年一愣，又与几位族人面面相觑，看向不远处海岛的庞然轮廓，逐渐露出恍然之色。
　　「幽灵海，鲛人族……如此说来，难道这里是翡翠海域？眼前这片群岛就是【东海之珠】吗？」
　　「他们的确是这样自我介绍的。」
　　明澜微微颔首，面色却带上了几分凝重。
　　「大……薇莉丝小姐，如果这里就是东海之珠，鲛人族的王庭所在，那咱们目前的位置可有点尴尬啊。」
　　「我虽然从未亲自来过这边，但翡翠海域在整个东海可都是赫赫有名的。」
　　「您可能有所不知，这片海域出口所在的【大漩涡】，根据测算正好是雷暴区以西全部海域的中点，整片无尽之海里最神秘的几处地点之一，连灵隐商会都了解甚少，只知道【幽灵海】的形成，似乎跟【大漩涡】不无关系。」
　　「哦？居然还有这种事？」
　　整片无尽之海的中心点，是一个直径超过上百公里的超大型漩涡，这可相当引人深思啊。
　　不过，这一听就知道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事，倒也不急着立刻搞明白。
　　她当即向几名族人吩咐道。
　　「大漩涡的秘密暂且不提，我已经和帕鲁特岛的主事人谈妥，让【诺亚方舟】在周围暂时停泊，你们去安排一下，让船上的人有序登岛吧。」
　　」记住，可以与岛民适当交流甚至交易，但不要过度干扰他们的生活……我们应该不会呆太久时间。」
　【幽灵海】的存在，的确是一个问题。
　　如果只有薇莉丝一人，她倒也不是不能试试直接冲过幽灵海，毕竟牧师小姐走南闯北这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不至于被个名头就吓得畏畏缩缩。
　　但现在【诺亚方舟】上还带着一大帮船员，又多是灵隐商会精心挑选出来的骨干，牧师小姐总不能完全无视他们的死活。
　　毕竟现在的她已经和之前不同了，有了需要关照的嫡系和势力，灵隐商会也姑且可以算是她的半个下属组织，从明曦手中继承来的不仅仅是权柄，记忆和神格……也还有更多的牵绊与责任啊。
　　明澜看起来年轻，但作为灵隐一族的外务大总管，自然早已老于世道，很快便从薇莉丝的安排中看出了她的用意，尝试确认道。
　　「您的意思是……我们要在这座岛上借宿吗？」
　　少女微微颔首，又看了眼远处被丛林掩盖的岛中央建筑轮廓，些许不易察觉的怪异之色自眸中一闪而逝。
　　「等安顿好商会成员，来给我说说你了解的相关信息吧，这座岛上……的确有些叫人不得不在意的东西呢。」
　　那之后，双方展开了有条不紊的接洽与交流。
　【诺亚方舟】的停泊自然不需要什么过多繁琐的操作，虽然在船员全部离开之后，薇莉丝完全可以直接将其收回，变成模型大小的袖珍形态放入背包，但牧师小姐目前还不想将这点展露给太多外人知道。
　　吩咐控制船体，等同于装备器灵的中枢控制系统 ai【01】将【诺亚方舟】靠岸，并进入待机状态，严禁外人随意登船后，薇莉丝便封锁了中枢控制室，与等待她的乐巧巧等人下了船去，再度回到帕鲁特岛的海岸上。
　　她与那位自称【海之祭司】的希莉萨 ·海灵交涉并不算太困难，比起作为明鲛族，据说只是由王庭派遣在外岛驻守的亚历克 ·明鲛，前者似乎更加热情好客且没什么戒备的样子，了解薇莉丝想在岛上暂住一阵的意图之后，没怎么考虑便爽快答应了下来。
　　当然，之前牧师小姐吩咐手下的那些注意事项，也是希莉萨为此提出的约法三章，按照她的说法，鲛人族从不排斥外族来客和商旅，只要不抱着恶意或伤害他们的心思，任何生物都可以在【东海之珠】驻留。
　　这也是【王庭】向来奉行的主旨。

第十一章：三月秘闻
　　登陆【东海之珠】外岛之一，帕鲁特岛的当夜。
　　薇莉丝顺道带上的这批船员，主要是灵隐仙岛最新一批支援给原初之地灵隐商会的人手和骨干，不仅成员经过了精挑细选，还携带着大量来自古灵域的本地商品。
　　所谓商人，最赚钱的生意自然便是独家商品，古灵域的环境与原初之地差异极大，许多由纯粹灵气滋养而来的药材，矿石和工艺半成品都是这边不可能搞到手的稀缺货，可以说完全由灵隐商会所垄断，即便卖上天价也不为过。
　　而借住在别人的地盘上，自然也需要和东道主打好关系，【翡翠海域】虽被幽灵海与大漩涡包在内部，但其实这整片海境非常辽阔，并不亚于陆地上五大强国的任何之一面积，与外界也并非没有往来。
　　只需要将那些来自古灵域的稀缺货稍稍打个折，按照低于市场利润两三成，但比起在另一个世界仍高达数倍开外的价格 「友情出售 」给鲛人们，赢得他们的友谊乃至感恩戴德便完全不成问题了。
　　因此，明明上午还在剑拔弩张的双方，晚上帕鲁特岛就专门举办了一场盛大庆典，来欢迎薇莉丝等人这支商队，甚至称兄道弟，开怀畅饮，好不热情。
　　这便是双赢……大概？
　　咳……顺带一提啊，那是明澜想出来的主意，跟牧师小姐完全无关！
　　而作为队伍的实际主导者，薇莉丝小姐虽然感觉有点麻烦，但也不好在刚接触的第一晚就耍大牌玩失踪，只能接受那位海之祭司希莉萨小姐的邀请，一起参加了宴会，直至明月高悬，夜深人静的此刻才酒阑宾散，由亚历克安排着让商队成员住入鲛人族临时准备的居所。
　　当然，统筹协调这些是明澜的事，薇莉丝虽然带上了这批商会成员，但肯定不会事无巨细地去管他们方方面面，等回到大陆转交给灵隐商会，基本也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乐巧巧那家伙在酒席上给鲛人自酿的海灵液灌醉了，鸿雁正在照顾她，难得的清闲时间，牧师小姐也不急着回去休息，便只身来到岛中湖的岸边，借着夜空之中久违的三月光辉，取出了那把痕拜托小空转交给她的银钥。
　　「这地方的环境倒是不错呢……」
　　清冷的月之辉光洒落而下，将【三月之钥】表面那繁复却意义不明的纹路微微照亮，思索片刻，薇莉丝又取出另一把在联合王国得到的相同钥匙，抬手举起，齐齐对向那以二衬一的三轮明月。
　　然而，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就像【情报侦测】对它们的描述那样，即便再度增添了一枚，侦测的结果依然是简简单单那句【开启大门的三月之钥其一，需要集齐全部钥匙才能激活其力量。】
　　拼图的碎片依旧不够完整。
　　而且如果这钥匙真有三枚，且对应着原初之地夜空中那三轮明月的话，剩下的最后一枚【三月之钥】，恐怕会比现在这两枚的获取难度更大吧。
　　因为三月之中，只有那最大且永恒不变圆月才代表着至高主神，月之女神露娜，而其他两枚相似且会随节候变化的辅月，无论在光芒或体积上，都是远远不如前者的。
　　既然目前拿到手的两枚【三月之钥】模样相差无几，那便可以合理推测，最后一枚所对应的大概率就是那轮主月的钥匙了。
　　「不过，开启大门……那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薇莉丝小姐也喜欢赏月吗？」
　　耳畔突然传来温柔且婉转的轻语，牧师小姐把两枚钥匙随手收起，并不意外地偏过头去，将来者映入眼帘。
　　平淡回应道。
　　「谈不上什么爱好吧，只是觉得这东西很神秘呢，你看，永远都是高高地挂在天上，凡人只可远观，却无法触碰它分毫。」
　　「明明太阳的光辉是那么炽烈，如神明般令人难以直视，可月亮却像是在故意散发出诱人光亮，吸引生灵去仰望和追寻它一样，我们对于未知的神秘，不也是站在近似立场上吗？」
　　「的确是很富含个人风格的评价，薇莉丝小姐对未知之物似乎抱有格外之多的好奇呢，但您应该也清楚，神秘……往往会伴随着更多危险而存在，不是吗？」
　　海蓝色长发如水流般荡漾，充斥着神秘美感的美人微微一笑，在牧师小姐身边站定，一并抬头望向夜空中那三轮高洁的明月。
　　她的嗓音空灵飘渺，如同大海深处吹荡开来的轻盈浪涛，沁人心脾，却又带着些许难以言喻的微妙诱惑。
　　就宛如那夜空中的银月一般。
　　「说到三月，我们海之祭司内部的确一直流传着某些有关月的传说，薇莉丝小姐有兴趣听一听吗？」
　　「呃，你指的该不会是……有关月神露娜和祂挑选伴侣的那些绯闻吧？」
　　然而希莉萨只是无奈摇了摇头，湖蓝色的通透美眸中渗露出几分失笑。
　　「当然不是，海之子民崇拜着薇尔女神，向往的是劈波斩浪，征服与力量，怎么可能去关注一位无关神祇的情感故事呢？我所指的，是有关【三月】的一则秘闻。」
　　凝望着清亮月色，海之祭司如水般明澈的瞳眸深处，似乎突然在某个瞬间隐隐倒映出几分晦暗。
　　「【不要与月亮对视】，薇莉丝小姐有听说过这句话吗？」
　　「不要……与月亮对视？」
　　又抬头看了眼夜空中高洁无暇的三月，黑发少女不禁面露好奇。
　　「说实话，莫名其妙的，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神秘学？我还真没听过……可我们现在不就正在与它对视着吗？也没见出什么状况啊，而且如果月亮真的无法直视，与之相关的各种事故恐怕也早就在千百年间传扬开了吧？」
　　那一抹晦暗转瞬即逝，希莉萨转过头来朝薇莉丝笑了笑。
　　「神秘学的逻辑，肯定不能以常规理性角度进行思考，不过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的这些传言，至于这句话的深意究竟在指什么，那苍穹之上又隐藏着怎样的神秘，自然并非我一个小小的海之祭司能够知晓。」
　　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祭祀小姐柔声道。
　　「不说这个了，特地来找薇莉丝小姐，其实是想和您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白天时间仓促，加上对您不太了解，很多事情其实都还没来得及展开讨论。」
　　「如果您和您的船员希望尽早穿过幽灵海前往外界，接下来我要说的内容，或许就能提供相当程度的帮助。」
　　似乎并不意外希莉萨的这般说法，黑发少女只是淡然回以轻笑。
　　「看起来，贵方是希望与我们合作？」

第十二章：幽灵船
　　见薇莉丝一眼便看穿了自己的意图，海之祭司成熟又带着几分神秘气息的娇颜上，顿时浮现出满意赞许之色。
　　「不错，的确是合作，而且互惠互利，不会有任何一方吃亏的合作。」
　　「嗯嗯……愿闻其详？」
　　牧师小姐悠哉地双手抱胸，也不开口，只是静静等待着眼前美人的下文，一副 「我就继续听你忽悠 」的样子。
　　对方主动找上她，而且赶在她们登岛的第一天晚上就迫不及待提出意向，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在这件事上，薇莉丝其实是完全占据主动权的。
　　果然，希莉萨又接踵道。
　　「白天时候，薇莉丝小姐似乎对我们帕鲁特岛上的某些建筑起了兴趣，还为此特地询问过身边的守卫，这件事您还记得吧？」
　　牧师小姐眉头微挑，不置可否地打了个马虎眼。
　　「哦，那个啊……我只是觉得那里进进出出的鲛人特别多，有点好奇而已，希莉萨小姐不已经解释过了吗，医疗设施对吧，难道你是骗我的？」
　　看着眼前故作无辜模样的黑发少女，海之祭祀小姐轻轻地叹了口气。
　　「薇莉丝小姐是聪明人，又何必装疯卖傻呢，我当然没有说谎，但医疗设施的意义和作用可十分宽泛，您说对吗？」
　　「所以？」
　　「……」
　　强忍着捏住眼前少女那吹弹可破脸蛋使劲乱揪的冲动，深刻意识到对方并不好忽悠的希莉萨沉默片刻，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主动坦诚。
　　「好吧……其实，【翡翠海域】内部目前正处于战争状态，虽然战线暂时还没有波及到六岛及王庭附近海域，但我们承受的压力也在与日俱增之中，所以需要帮助。」
　　「嚯？战争啊 ~」
　　果然如此。
　　其实，刚抵达这片群岛附近，甚至更早用神念扫描过来的时候，薇莉丝就已经隐隐有所感觉了。
　　首先是帕鲁特岛外围防御力量的过分密集与敏感，虽然【诺亚方舟】的确体积不菲，看起来很是吓人，但说到底这只是一艘没有携带任何大型武器的运输船，至少从表面上看是不具备太多实质威胁的。
　　鲛人作为海上种族，对船只的了解必定相当深刻，没可能连这都判断不出来。
　　可即便如此，船开到临近海域，甚至离【东海之珠】还有足足上百海里的时候，就已经有潜藏在水下的鲛人斥候发现并尾随了她们，才会在岛外受到那样热情的 「欢迎 」 。
　　再怎么说，这警戒线范围未免也拉得太远了些吧？
　　除此之外，就是之前薇莉丝在岛心湖附近等待希莉萨时，注意到的那些建筑了。
　　正如海之祭祀解释的一样，那的确是用来治疗伤员的医护机构，但问题在于来来往往的鲛人数量实在太多了些，如果是正常的和平时期，怎么可能出现如此大规模的医疗需求呢？
　　而且，那栋建筑周围弥漫着相当怪异的气息，简直就像，就像……
　　孕育着某些东西的巢穴一样。
　　甚至那种气息还与她当时悄悄释放出去的一缕 sp产生了触碰，只不过希莉萨的出现打断了薇莉丝进一步探查的意图，而等牧师小姐回头再来的时候，那种气息和感觉却又消失了。
　　少女微微颔首，只是不露声色地继续试探对方。
　　「那么，你们正在和什么势力交战？又需要我方怎样的援助呢？」
　　希莉萨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该如何解释的样子。
　　「说势力……其实并不妥当，准确来讲，我们是在抵抗【灾害】。」
　　「灾害？」
　　「嗯，【幽灵船】，薇莉丝小姐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牧师小姐眉头微挑。
　　这次，她还真听过这玩意的鼎鼎大名。
　　「四灾之一的【东灾】？」
　　「正是。」
　　「嚯……」
　　早在当初于极南无法地带讨伐南灾【幻云】的路上，薇莉丝就已经系统性恶补过有关于【四灾】的情报了。
　　原初之地疆域广袤，匪夷所思，甚至牵涉到各种神秘学之事几乎数不胜数，但其中绝大部分都只会龟缩于一地，很少随便向外扩展和移动，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
　　然而，【四灾】却是这之中的例外。
　　它们拥有寻常生物乃至国家，都近乎无法抵抗的诡异莫测力量，但真正可怕的地方，其实更在于其会频繁移动的特性。
　【四灾】皆是如此，它们或许并非世上最为隐秘而强大的存在，但对文明带来的危害和威胁，却是整个世界都鲜有堪比者的恐怖程度。
　　比起曾经被牧师小姐讨伐的南灾【幻云】，东灾【幽灵船】虽然不会造成前者那般如蝗虫过境般生机尽灭的景象，但恐怖与神秘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牵扯到了一些类似于神秘学怪谈之类的规则。
　【幽灵船】的活动范围囊括了整片无尽之海，且只会在夜间出现，不存在任何移动的逻辑和规律。
　　任何一艘大海上的航船乃至岛屿住民，都随时有概率目击到其现身，又可能在下个瞬间，对方便突然消失于茫茫海雾之中了。
　　如果你运气好，或许只会与之擦肩而过，但如果在那诡异之物出现时距离它过分接近，名为【灾难】的阴影也将悄无声息降临。
　【东灾】只是单纯地航行在大海之上，从来不会以任何形式对生灵主动发起攻击。
　　那艘破旧而古老的诡船上，据说也不存在任何船员，但只要驶入那片伴随其移动的海中幽雾，无论主动或被动，航船便无一例外会诡异地沉入海中，就此失去联系。
　　而若是【幽灵船】过分靠近某些倒霉的海岛，岛上所有生灵也必然在那阴影离开后消失无踪，只留一片恐怖寂静。
　　有人说，幽灵船是海之女神薇尔的噩梦化身，会带走那些触犯祂规则，不敬大海之人的生命。
　　也有人说，那是曾经大罪人所乘的船，被薇尔女神放逐之后仍不甘离去，它们掠夺灵魂与肉体，便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再度复活，是真正的恶灵。
　　但无论如何，正如其灾难之名那样，【幽灵船】是寻常生物乃至国家，都绝对无法以常规手段接触和理解的诡异之物，更不要说对抗它了。
　　牧师小姐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你们怎么会跟【幽灵船】打起来的？那玩意不是没有攻击性，而且行迹飘忽吗？而且说实话，我真想不到正常的海岛部族要如何对抗那种东西，仅仅一艘船也不可能形成战争的规模吧？」
　　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女祭司如水般清澈的美眸中浮现出几分凝重之色。
　　「这件事……还要从几年前说起了。」
　　……
　　大约五年前，一名身份特殊的不速之客，突然造访了【东海之珠】的王庭。
　　他便是赫赫有名的【海之主宰者号】船长，传奇海盗之王拉希德 ·巴奇里。
　　拉希德并没有驾驶他的座驾，也不曾携带任何手下，而是只身以某种特殊手段绕开外岛防御，直接进入了王庭内部。
　　不过他并非前来行刺，而是试图找到当时的明鲛族族长，整个【东海之珠】与【翡翠海域】的王者威利波尔 ·明鲛，似乎想要与之商量某些事情的样子。
　　鲛人族是整个翡翠海域实力最强大的部族，基本等同于这片区域的统治者，与经常游荡掠夺诸岛部落的海盗自然很不对付。
　　不过拉希德虽然是海盗，但风评并不算太差，更接近那种劫富济贫的【义盗】感觉，加上其身份不凡，威利波尔王终究没有立刻和他翻脸，而是选择亲自接见了这位传奇海盗之王。
　　这次会面，便成为了后续一切的导火线。

第十三章：似曾相识的鲛人公主
　　拉希德与威利波尔王究竟谈论了些什么，作为海之祭祀的希莉萨似乎并不知情，但那场会面的结果是双方不欢而散，海盗之王也很快离开了王庭，消失无踪。
　　那之后，威利波尔王突然下令，命【东海之珠】及周边附属部族整顿力量，尽一切可能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袭击。
　　那位大族长并没有明言袭击具体是什么，部族们也只能猜测或许是拉希德这样的海盗，又或者其他一些什么东西。
　　虽然在正常情况下，以利益为先的海盗并不会与翡翠海域诸岛联盟的主体力量正面对抗，但类似冲突摩擦也早已有过多次，族人们并没有质疑这道命令的意义，只是积蓄着力量，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硬仗。
　　可谁料数月之后，目标成疑的战争还没到来，【东海之珠】内部却先突然爆出了匪夷所思的惊天大事。
　　明鲛族大族长，【东海之珠】和翡翠海域的统治者，威利波尔王……失踪了。
　　没错，就是失踪。
　　毫无征兆地突然消失不见，甚至没有留下任何能供以追寻的线索，据说连负责守护王庭的真正强者们也并未察觉到丝毫异样气息，宛若原地蒸发一般诡异。
　　无论那位王究竟因何而失去了踪迹，他的消失都给整个【东海之珠】，乃至翡翠海域带来了巨大影响，包括王庭在内的诸岛顿时乱作一团，原本已经准备万全的备战态势也受到剧烈冲击，人心惶惶。
　　而恰恰就在这时，可怕的袭击降临了。
　　当然并非预料中那般，以拉希德为代表的海盗，而是【幽灵】。
　　一艘又一艘已经在深海之下掩埋千百年的腐朽船只自水下涌起，结成阵列，向其附近的海岛部落发起了猛烈攻击。
　　船上的敌人自然也并非活物，而是伴随着那沉船一同淹没于深海之中，如今已然化作诡异姿态的船员们，其数量之多，几乎同时将战场蔓延到了近半翡翠海域，一时间硝烟四起，整片海域都陷入大乱之中。
　　作为翡翠海域核心的【东海之珠】群岛自然也受到了攻击，甚至战况格外激烈。
　　虽然鲛人们奋起抵抗，但由于作为首脑的威利波尔王突然失踪，加上那些复生的【幽灵】实在太过诡异，战局一度陷入颓势之中，甚至被攻入了岛屿内部，就连带领族人前往其他海岛部落支援的公主殿下，也在某次战斗中被趁虚而入的盗猎者掳走，自此音讯全无。
　　眼看着局势一步步恶化，群龙无首的王庭也是焦头烂额，只能疲于应对，局势几乎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而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新的变数出现了。
　　驾驶着【海之主宰者号】的海盗之王拉希德，带领海盗们支援了翡翠海域各族，利用其卓越的机动能力游走在大海上，协助沿途各部落袭扰着已经逼近岛屿的【幽灵】。
　　他们虽然没有成为抗衡【幽灵】的主力，但却相当程度上为翡翠海域的部族们争取了时间和空间。
　　得到这样的喘息空档，重整态势后，原本威利波尔王的妻子，同样作为明鲛族的阿尼艾丝 ·明鲛终于站了出来，正式宣布前代明鲛之王魂归大海的消息，并接过其遗留的诸多烂摊子，接过女王之位，开始带领鲛人族和整个翡翠海域的部落抗击【幽灵】。
　　有了主心骨，战争的颓势终于得到挽回，并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好转，阿尼艾丝女王带着鲛人和各部族经过数场大会战，打败了【幽灵】主力，并将战线不断向前推进，多路合围，一直将敌方主要力量逼退到整片翡翠海域边缘，临近【幽灵海】的区域。
　【幽灵海】是生者难以踏足的禁区，即便明鲛一族也无法穿过其间，但对于从海底深处突然涌现的【幽灵】们而言，那似乎却并非阻碍。
　　那些沉船里的怪物们见事不可为，便在某种不明指挥者的调度下，选择退进了幽灵海深处，令联军再也无法追击。
　　而当时战争已经持续了足足数年，翡翠海域各部族包括鲛人在内都已筋疲力尽，被盗猎者趁乱掳走的明鲛小公主也急需解救，阿尼艾丝女王只能下令撤回部队，仅在靠近幽灵海的区域附近留下岗哨监视。
　　那之后又过了大约一年，在此期间【幽灵海】深处始终风平浪静，那些【幽灵】们就像消失了一样再无踪影，失踪的小公主也在因缘际会下终于得到解救，顺利返回了【东海之珠】群岛，令鲛人们欢欣雀跃。
　　他们本以为这件事自此便可告一段落，重新回到和平安静的生活中去，谁料……
　　更加可怕的灾难，东灾【幽灵船】出现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东灾【幽灵船】带着那些千百年来沉入海底的破烂卷土重来，再次驶出幽灵海，向翡翠海域的部族发起了攻击？」
　　牧师小姐微微皱眉道。
　　「你刚才把那些烂船里的怪物称作【幽灵】，所以这究竟是字面意思，还是在暗示这些东西与【幽灵船】存在某种必然联系？」
　　摇了摇头，希莉萨只是以类似于猜测的语气沉吟道。
　　「这点，我们目前也无法完全肯定，但根据近年来对那些深海沉船样式和残骸的后期调查，已经可以确定，那全都是在数百年间曾因接触【幽灵船】而失踪或沉没的受害者，如今它们又直接与东灾一同出现，才有了如上的推测。」
　　「哈，居然还挺复杂，好吧好吧……那言归正传，你们需要怎样的帮助，如何合作？」
　　「关于这点，还是由我来进行说明吧。」
　　一道比起祭祀小姐更加清亮悦耳，明显在年龄上要稚嫩许多的声音，突然自某处传来。
　　薇莉丝眉头一挑，立刻捕捉到了对方的来源，将视线投向月光下平静如洗的湖面，果然，那里开始泛起一阵阵涌动的涟漪，有身影自水下缓缓浮起。
　　踏出湖面的第一步，如鱼儿般光滑修长的下肢，便化作两条白嫩长腿与裸足，皮肤表面的鳞状痕迹也开始快速消退。
　　那是一位可爱而贵气十足的少女，一举一动之中都充满了上位者的优雅气质与涵养。
　　湛蓝中掺杂着些许规则雪白的长发微微抖动，将水分轻而易举抛落开来，身着特制华贵长裙，头戴小巧玲珑王冠，眼角却流淌着足足六颗泪状花纹的高贵少女与牧师小姐在空中对上视线，又随即露出带着些许欣喜的浅笑。
　　「自镇魔城别后已是一年有余了呢，不知您还记得我吗？」
　　鲛人少女微微低头，向牧师小姐致以端庄高雅的礼节，脸上笑容却变得更加浓郁几分。
　　「重新自我介绍一次吧，我名妮缇拉 ·明鲛，当今鲛人女王阿尼艾丝陛下的小女儿，看来是命运指引着我们再度相遇呢，薇莉丝小姐 ~」

第十四章：好孩子不要学哦
　　「妮缇拉公主殿下……确实很久不见了呢。」
　　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实际上，薇莉丝早就知道眼前这小公主的存在了。
　　之前刚回到这边世界，向周边海域扫描的时候，牧师小姐飞掠而过的神念就已经捕捉到了她的身影，虽然注意到有智慧生灵存在后，便为避免惊吓到他们而直接放弃了观测，但那惊鸿一瞥的目击也已经足够。
　　明鲛族是鲛人这一庞大族群中绝对的王族，其数量比起白羽翼人也不会多到哪去，既然此地明鲛族人如此群集，甚至连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小公主也在，说明十有八九便是他们种族的大本营。
　　正是考虑到如上因素，薇莉丝才会决定到这片岛群来换取海图，毕竟鲛人文明虽然比较分散，还达不到碧空之国的翼人那般规模，但作为王族，能够提供的信息资源肯定也是相当可观的。
　　不过……话虽如此，薇莉丝跟眼前这位明鲛族小公主倒也没什么太深的交情，或者说，在对方看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毕竟，当初牧师小姐虽然在镇魔城救过妮缇拉一命，但却是用的【曦】这个身份，所以实际上【薇莉丝】跟小公主也就只有后来的一面之缘而已。
　　她居然会在第一天晚上就主动跑来这边，是巧合吗……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
　　「不用那么见外啦，难得遇见在陆地上认识的熟人，您直接喊我妮缇拉就好了 ~」
　　比起一年多前气色已经大有改观的小公主笑了笑，又朝着旁边的海之祭司挥挥手道。
　　「接下来的合作事宜，由本公主全权代表陛下与薇莉丝小姐商议就好，希莉萨姐姐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公主殿下。」
　　似乎并不担心眼前的外来者会对小公主不利，海之祭司恭敬地微微点头行礼后，便在流水承托下径直飘入湖中，很快消失了踪影。
　　目送着希莉萨离去，妮缇拉公主才重新将宝石般清澈的眸子落回薇莉丝身上，再度面露笑意。
　　总感觉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啊，甚至给人一种随时会抱上来的架势，是错觉吗……
　　「薇莉丝小姐这一消失就是足足半年多，音讯全无，许多人可都在到处找你啊，没想到今天却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翡翠海域的群岛上，得知消息的时候真把我吓了一跳呢 ~」
　　见对方这样像是自来熟般直接打开话题，牧师小姐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略显尴尬地笑笑道。
　　「哈哈……遇到些突发状况，不得已外出处理了些事情，我也是刚刚才回来这边。」
　　妮缇拉顿时了然点头。
　　「原来如此，也是……以您的能力，想必肩负着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沉重责任吧，但也不要太辛苦了哟。」
　　莫名其妙地安慰了某人几句，妮缇拉倒也没有让牧师小姐继续因这古怪氛围尴尬下去，很快就主动转换话题道。
　　「那么，我们聊聊接下来的合作事宜吧。」
　　谈及正事，公主殿下倒是立刻显露出了与王族相匹配的气度和沉稳，表情认真道。
　　「关于翡翠海域，以及我们鲛人族目前正在面临的问题，想必希莉萨姐姐已经向您进行过说明了。」
　　「因为【东灾】的出现，目前战场形势并不容乐观，但【幽灵船】也没有彻底投入战斗，因此造成战士们最大伤亡的，并非其本身，而是疑似由【幽灵船】赋予【幽灵】们的某种力量，能够影响精神的力量。」
　　「那与常规的精神系魔法不同，而是一种很特殊的精神污染，虽然看不见也摸不着，却能切实感受到其存在的痕迹，它会随着我们的战士与【幽灵】接触而缓慢侵蚀其意志，甚至延伸附着到前者身上，如果始终得不到遏制，最终甚至会导致生者陷入彻底的疯癫。」
　　「所以，我们需要能够对抗这种精神污染的东西。」
　　看了眼听见 「精神污染 」之类字眼后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思索些什么的黑发少女，见其并未有所表示，妮缇拉便继续道。
　　「据我所知，薇莉丝小姐这次回来，还开着一艘听说不亚于【海洋主宰者号】的大船，带了许多船员和货物对吧？我看过交易清单，发现你们手中似乎有好几种可以帮助生物平定心神，抵御精神干扰的珍贵材料……」
　　听到这里，薇莉丝基本已经明白这位公主殿下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哦……鲛人族想更多地购买这些材料？」
　　毕竟这些货物的主体，是掌握在明澜等几位灵隐族人手中的，船队里的商会成员最多只能自由兜售少量，拿来个人用用还行，想供应东海之珠这样至少数百万人口的大聚落，那点资源还不够塞牙缝呢。
　　妮缇拉也不含糊，当即点头道。
　　「没错，那几样材料正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也已经证实了的确对精神污染有着极佳的抵御作用，但此前它们只有在陆地上才能买到，不仅价格高得离谱，货源也极其稀缺，哪怕愿意花钱也搞不来多少……」
　　说到这里，公主殿下顿时面露几分无奈。
　　「薇莉丝小姐应该知道，因为幽灵海和大漩涡的存在，加上远离陆地，翡翠海域几乎等同于一个完全封闭的内部空间;与外界往来并不频繁。」
　　「以目前情况而言，想要大量购买那几样珍贵材料实在太困难了，你们商队的出现几乎可以说是天降甘露，如果能从这边获取一部分，哪怕依然无法全线供应，也能大大减缓前线的燃眉之急了。」
　　「如何？您考虑考虑呗……啊，价格好说，按照目前市价甚至再高一点也没问题的，只要不是太离谱，我们鲛人族有多少收多少！」
　　「倒不是价格的问题……」
　　观察着公主殿下满怀期待的小眼神，薇莉丝小姐却在暗自疑惑。
　　妮缇拉说的那几种材料她大概可以猜到是什么，基本都是从古灵域中灵气精粹之地诞生出的水晶，矿石之类东西。
　　它们在成长过程中吸收了大量精纯的灵力，而这种古灵域最常见的独有能量，本身便擅长洗涤杂质，空灵心神，是天地滋养的纯净精华，否则也不可能将无生命之物孕育为精怪灵兽了。
　　这种东西，在古灵域那边虽然也算得上珍贵，但还远远达不到天材地宝的程度，不过放在没有灵气的这个世界，自然就能卖出高价。
　　这就是灵隐商会最擅长的赚钱套路了。
　　薇莉丝对钱财这种东西向来不会过多计较，又没有亏本甩卖，顺水人情送一送倒是没什么……
　　但让牧师小姐真正感到奇怪的是，妮缇拉在这次商谈中的态度实在是放的太低了，哪怕鲛人族真的迫切需要这些资源，她作为一族公主也完全没必要说出那种话，甚至用这种接近恳求的语气来交流吧？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认为已经欠了很大人情，现在又要麻烦对方帮忙时之类……相当不好意思的心态？
　　虽然不太理解，但这对整件事情而言并不是非得刨根问底的关键，稍作考虑，牧师小姐便微微颔首道。
　　「可以，我答应了，回头你给报个名字，我让手下把相关货源都拿出来，至于价格……看在购买量的份上，就算市场价八折吧，你觉得如何？」
　　「欸？居然还有打折吗？！真的太感谢了！薇莉丝小姐！！！」
　　被公主殿下兴高采烈，甚至是激动到原地转起圈圈来的天真烂漫模样搞的有些尴尬，卖主小姐忍不住悄悄偏过头去。
　　就算八折，也是古灵域那边市价的十几倍啊……
　　垄断还真是够暴利的，难怪大家都对这种事又爱又恨呢。
　　「啊……对了，薇莉丝小姐。」
　　当然没有听见某人的暗自吐槽，微微压下心中亢奋之后，妮缇拉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重新看向眼前黑发少女，换上一副郑重的态度。
　　「我还有个请求，想以【东海之珠】王庭……不，还是算我私人名义吧，我想委托您帮忙做一件事，报酬随便开，只要是我有的东西都不成问题，您能考虑一下吗？」
　　「什么事这么重要啊……先说说看？」
　　「嗯……」
　　公主殿下微微低下头去，如宝石般纯净的眸中，似乎也在此刻染上些许名为忧愁的阴影。
　　「我想请您帮忙调查父王……前明鲛族族长，威利波尔 ·明鲛失踪的真正原因。」

第十五章：第一次调查
　　登陆【东海之珠】群岛的第二日。
　　在妮缇拉公主的引荐下，薇莉丝带着两位小伙伴进入了鲛人族王庭。
　　所谓的王庭，其实指的就是被那六座外岛呈环形包围，仅以狭窄内海相连的中央小岛。
　　这座小岛不仅正好处于六座外岛的中心海域，而且与每座岛距离都相差无几，面积更仅有外岛中最小一座的三分之一左右，整体呈圆形，在高处俯瞰就像是镶嵌在群岛中心的圆润明珠一般。
　　这也是【东海之珠】其名真正的由来。
　　整片【东海之珠】群岛中生活的鲛人数量大约在三百万开外，共分成十余个规模不一的大小型种族，混合居住，任何鲛人都可以自由往来于六岛中的任何一座，但唯独被拱卫于中央的【王庭】是个例外。
　　普通鲛人想要进入王庭，必须得上报正式申请，并且经过【王庭守护者】的严格审查，没有充分理由是绝不可随意登岛的，而若换成外族之人，要求则更加苛刻。
　　那需要当代鲛人王的亲自批准，或是某位明鲛王族的担保，引荐。
　　所谓明鲛王族，就是妮缇拉这种拥有足足六颗泪状眼纹的最顶级明鲛，而像亚历克，以及其他那些薇莉丝在登岛时见过的，只有 2或 4颗泪痕的明鲛族，虽然也在鲛人内部地位很高，但还不足以被称作【王族】。
　　据说，即便是【东海之珠】这种大本营里，明鲛王族也非常之少，绝不超过一个巴掌的数量。
　　与天使演化而来的翼人不同，明鲛族的泪状花纹似乎只是一种单纯的血脉和地位象征，与实力并没有绝对关系，而这个种族其实很像人类，并不会完全以个体实力的强弱来划分地位，就像人类联合王国里即使没有任何实力也能当国王一样。
　　或许正是因此，那位前代的威利波尔王才会受到刺杀吧，至少在官方宣布的调查结果中，他是被【幽灵】刺杀而亡的。
　　但很显然，这件事其实另有隐情。
　　妮缇拉小公主似乎在王庭里地位极高，当然也有可能是已经提前打过了招呼，她带着牧师小姐等人一路深入，沿途的鲛人守卫虽然看见，却没有丝毫上来盘问或阻拦的意思。
　　很快，几人便来到了王庭深处的某个房间之外。
　　「这里就是威利波尔王，我父王之前的寝室了。」
　　命守卫推开被封闭起来的大门，小公主率先走入其中，又边向跟随的众人介绍着。
　　「父王是位贤明又勤政的族长，寝室便是其处理平素事务的书房，除了陪伴家人和应酬时间外，他几乎整天都会呆在这里，总感觉无论何时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呢，呵呵 ~」
　　妮缇拉转过身，虽然话语带着调侃，神情中隐约却有忧郁之色显露出来。
　　「这里，也是父王失踪的第一现场，当时他正在书房中处理公事，但不知为何却足足大半天都没有出来或发出召唤，等侍卫感到怪异并进入查看的时候，就已经……」
　　「在完全封闭的房间里凭空消失吗……如果不是空间魔法的话，倒的确有点意思呢。」
　　微微颔首表示已经了解，牧师小姐在宽阔而精美的房间中四处环顾，被她顺便带来的乐巧巧和鸿雁也同样正好奇观察着周围，试图找出可能留存的线索。
　　这个房间虽然已经空置了，但依旧干净整洁，显然经常会有专人前来打扫，而这一点，对调查来说并不是太过有利的条件，毕竟那位前代鲛人王已经失踪足足五年了。
　　鲛人的建筑风格，与人类同样非常相似，毕竟这个种族在没有接触到水的情况下，只看外表几乎跟人族不存在多少区别，这样的共同点，也同样表现在了眼前的威利波尔王寝室布局上。
　　本应搁置大量书籍和档案的桌案，由于屋子的主人早已消失，基本没有留存什么东西，不过摆放着一些珍贵收藏品的柜架倒是并未被清理，令房间看起来还算协调。
　　这边是书房，而与此间仅以纱帘相隔的空间，应该便是休息所用的居处了。
　　薇莉丝见过某位女王的寝宫，比起那边而言，这里实在只能说简陋又质朴，真要说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大概便只在于房间中央那座巨大的圆形水池了吧。
　　「公主殿下，这东西是拿来干什么用的？」
　　「都说叫我名字就好啦……」
　　略显不满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妮缇拉温声解释道。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水池而已，我们鲛人虽然可以，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陆地上生活，但如果长时间接触不到水份，也还是会感觉难受的，所以王庭才会建立在大海深处的群岛上。」
　　「而父王作为明鲛族和整个鲛人群体的领袖，平时公务繁忙，并不像普通族人那样有足够时间外出，下到岛湖或大海之中，所以才在最常驻留的地方修建了一座水池。」
　　「也就是说，活水吗……」
　　看着牧师小姐若有所思的模样，小公主也像是反应过来般赶忙补充道。
　　「啊，这座水池虽然的确是引的岛中活水，但据说下方出水口非常窄小密集，即使是体型最小的海鱼也没法穿过，更不要说父王那样身材高大的男性鲛人了，所以他绝对不可能是从这里出去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是嘛 ~」
　　不知可否地点了点头，牧师小姐看向身边似乎只是在打酱油的姐俩。
　　「你们有什么感觉？」
　　「呃，这里……挺华贵？」
　　鸿雁下意识说了句等同于废话的评价，便随即陷入有些尴尬的沉默中，这倒也是，让她去砍人，跟强敌拼杀倒也罢了，搞这种玄乎其玄地追踪，破案和溯源，可实在不适合直肠子的剑客小姐。
　　不过让薇莉丝略感惊讶的是，另一位盗贼小姐还真像是发现什么一般，主动来到了那座巨大水池的边缘，蹲下身仔细摸索起来。
　　甚至，表情渐渐带上了几分思索。
　　「老板，这座池子……藏着某些机关呢。」
　　「欸？」
　　妮缇拉微微一愣，对着黑发少女当即投来的询问般视线，立刻摇头道。
　　「不可能啊，我从来没听说过父王的水池里有藏东西，他刚失踪那会我就是案件的追查者之一，当时这池子里的水都被放光了，也里里外外仔细检查过一遍，根本没发现任何奇怪之处。」
　　听着这话，薇莉丝反而察觉到了某些更明显的端倪。
　　「检查？这座池子是什么人修建的，不是鲛人族工匠？」
　　「唔……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我今年十九岁，是本代王室最小的孩子，自打记事起，父王寝殿里的这座水池就已经存在了。」
　　「但几年前调查父王失踪原因的时候，的确听母亲提到过，好像是专门请的外海什么人来着，但这件事是父王自行联系和处理的，现在已经找不到对方了，所以我们只能自己动手检查其结构。」
　　「原来如此，为什么要特地请翡翠海域之外的人来施工呢……」
　　暗自思索着，牧师小姐又看向依旧在水池边敲敲点点，不知究竟搞些什么名堂的盗贼小姐。
　　「你那边怎么样了？」
　　「快啦快啦，机关已经找到了，但是还需要点时间来摸索开启方法，老板别心急嘛，不得不说，这玩意设计得可真是精妙啊！」

第十六章：密室与海图
　　「知道了……我又没有在催你。」
　　点点头，牧师小姐选择了耐心等候。
　　乐巧巧其实是个很了不起的天才，在某种意义上，甚至比那些惊神宗弟子，乃至鸿雁都更厉害，只不过稍微有些 「偏门 」而已。
　　她的天赋，在于超乎常人的观察能力，学习速度和字面意义上的心灵手巧。
　　毕竟，盗贼这一行最需要的能力并不是抬手把人揍扁，当然也并非狭隘观点中的溜门撬锁，妙手空空。
　　无论在古灵域亦或原初之地，真正盗贼都是一种很正经的职业，而他们的工作，便是【解密寻宝，探索遗迹】。
　　或者说得准确点，应该叫侦探，寻宝师或者斥候才对。
　　所以薇莉丝这次才会专门带上她俩一起，现在看来果然是有意义的。
　　「哦……我明白了！」
　　沿着那座巨大水池边绕行足足数周，敲敲点点，搞了半天外行人看不懂的莫名其妙操作之后，盗贼小姐突然一嗓子怪嚎，连忙摸出柄尖锐短匕，用力扎入池边某处的地缝之中！
　　「咔哒！ 「
　　明明看起来只是地板之间的缝隙，那细长短刺竟然却有大半径直没入地下，带起一道几乎轻不可闻的机括触动之声。
　　但乐巧巧的操作并没有到此为止，她留下那柄触动了机关的短匕，又立刻起身，来到书桌边那台摆满了古玩的柜架附近，挨个检查起了上面的收藏品。
　　这一步骤进行得很快，不到半分钟，她便锁定了想要搜寻的目标，并将那不过巴掌大小的金属器皿握紧，旋转数圈……
　　「咔哒！」
　　这一次的机括声更响，仿若钥匙完美对上卡槽一般，那池中蓄满的水突然便快速退去！
　　「这，这是……？！」
　　公主殿下当场瞪大了眼睛，似乎对眼前发生的景象感到分外难以置信，但乐巧巧却像是已经猜出她的意思一般，笑嘻嘻地摆手道。
　　「你是想说这件装饰品之前就检查过，明明没有任何机关，也可以直接拿下来对吧？」
　　「其实机关的核心不在于它，而是这个货架啦，无论上面摆着什么都无所谓，因为它只是起到了被连接起来的握柄作用而已。」
　　「这套连环机关，如果不先开启被藏在水池边的第一个点位，那么其他所有东西就都是普普通通的死物，是绝对无法检查出任何问题的，反之，就算有人偶然触动了地板下面的机关，如果不知道后续操作也同样无济于事。」
　　盗贼小姐得意地笑了笑，双手叉腰。
　　「哼哼，不过在咱眼里，都是小孩子的把戏而已啦！」
　　「明明你刚才还在说这玩意设计得很精妙吧……」
　　无奈地摇摇头，虽然忍不住吐槽，但薇莉丝还是拍了拍乐巧巧肩膀以示肯定。
　　「干得不错，回去之后给你加餐。」
　　「老板大气！我要吃肉哦！」
　　「好好好……」
　　说实话，其实牧师小姐刚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就已经悄悄用神念对整个立体空间进行全方位扫描，隐约察觉到了密室的存在。
　　但这里是鲛人族王庭，威利波尔王最后留下的居所之一，从过去了好几年还被保存得如此干净完整就能看出，必然是对许多人非常重要的怀念之所吧。
　　若非万不得已，牧师小姐也不想通过蛮力的形式强行破坏机关。
　　而且，谁又能保证那不会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某些最后留存的线索被毁掉呢？
　　「走吧，我们下去看看。」
　　招呼一声，黑发少女纵身轻跃，便如羽毛般飘然落向水池坑底。
　　紧随其后，乐巧巧，鸿雁和妮缇拉也纷纷跳了下来，这座池子虽然足有数丈见宽，三米多深，但即便是在场实力最弱的明鲛小公主也并非纯粹普通人，足以克服这点高度了。
　　来到池的底部，不需要盗贼小姐帮忙，薇莉丝便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已经随机关触动而浮现的异样。
　　原本应该严密缝合，连水都无法渗入的侧面池壁上，此刻竟然出现了大约半人高的方形细缝，她只是抬手在上面轻轻一推，那部分池壁便如活门般翻转半圈，露出了内部的昏暗空间。
　　与身边几位少女，尤其是表情激动又有些复杂的妮缇拉对视一眼，薇莉丝点点头，便主动走在了最前面。
　　这池底机关所连的空间，是一条大约十米多长的窄道，长宽刚好可以容纳正常的成年鲛人移动，走过窄道，几人便来到了一间不出所料的密室之中。
　　根据方向来判断，密室正上方，应该是寝殿另一边卧室所在的位置。
　　「看来，这里就是威利波尔王真正的私人空间了，恐怕连你母亲，那位现任鲛人女王陛下都不清楚此地的存在吧……」
　　一边随口猜测着，薇莉丝小姐有些嫌弃地挥了挥手，试图将萦绕在空气中的些许陈腐气味驱散。
　　这地方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不过百余平米的小空间里遍布着蛛网痕迹，灰尘在桌案与地板上沉积了厚厚一层，但也正是因此，才依然留存着最原始的现场痕迹。
　　威利波尔王并不在这里，无论他的人或者尸体，但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在失踪前一定进入过这间密室，并且遭遇了某些事，否则此地就不会显现出这般奇怪的景象。
　　唯一一张椅子被掀倒在地，桌上曾被用来照明的魔法灯也在地上砸得粉碎，几十张手稿凌乱地散落在各处，看起来应该是曾经坐在桌前的人突然站起，且做出了某些大幅度的肢体动作，才会导致这般结果的形成。
　　「这是……」
　　妮缇拉环顾着四周，小心翼翼地弯腰捡起一张稿纸，蓝宝石一样清澈的眸子如好奇小鹿般认真打量着。
　　那上面画着某种大概的图案轮廓，标注了十几个名称和几条意义不明的长线，但公主殿下却立刻就看懂了这玩意所代表的意义。
　　「这是海图？前往某个海上地点的路线？看起来像是翡翠海域里的某个区域，但……总觉得有种微妙的怪异感，很多岛屿的位置都偏移很大，而且多了一些我没见过的……」
　　「奇怪，这画的到底是哪里啊？」
　　「这个答案其实并不难推测呢，你看。」
　　同样俯身捡起一张手稿的黑发少女走到她身边，将两张画着某海区情况，明显存在差异的图纸拼接比对着，很快妮缇拉便发现，那似乎都是同一片海域，但岛屿位置又发生了另类的偏移。
　　不过薇莉丝手中的这张海图范围更大一些，其外侧则标注着少量妮缇拉十分眼熟，明显属于翡翠海域边境地带的岛屿分布。
　　那么，与翡翠海域边境接壤的海区，究竟是什么呢？
　　换言之，这些手稿实际上想要描绘的内容……
　　意识到那正确答案的瞬间，公主殿下心中咯噔一声，荒诞而怪异的诡谲感瞬间爬满心头，以至于令其寒毛倒竖，如宝石般湛蓝的美眸亦剧烈收缩。
　　「这是……【幽灵海】的海图？！」

第十七章：往昔之影
　　随着手稿中内容的明确，整件事似乎都开始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威利波尔王，鲛人族大族长，翡翠海域的统治者，为什么会在密室之中研究有关于【幽灵海】的秘密？
　　这跟他的突然失踪又存在着怎样关联？
　　以及，最关键的问题 ——威利波尔王是如何得到【幽灵海】内部具体情况信息的？那里明明是任何生者都无法踏足和开拓的禁区，照理来说，本该……
　　就在此刻，一个名字却突然如灵感乍现般浮现于牧师小姐心头，而妮缇拉公主似乎也在同时想到了这点。
　　她们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
　　「海盗之王拉希德 ·巴奇里？！」
　　是了，如果说有谁最可能了解【幽灵海】内部情况，并将其如此详细地告知于鲛人王威利波尔，便只有可能是那个据说能自由出入幽灵海的海盗王。
　　就算不是他给的，这事也绝对跟那家伙脱不开关系。
　　而昨晚海之祭司希莉萨小姐也的确提到过，这整起事件的最初开端，就是拉希德只身潜入了东海之珠王庭，与威利波尔王见面一事。
　　如此一来，想要搞清楚真相，恐怕就必须得先了解另一件事。
　　当初那二者在会面之时，究竟谈了些什么？
　　不过，当薇莉丝将类似想法告知妮缇拉时，只得到了她略显无奈的回答。
　　「抱歉，这个我也不知情，那场会面的参与者除了拉希德本人，就只有父王和母亲，但父王失踪，母亲也对当时的情形守口如瓶，我曾数次向她询问此事，都只是被告知不要深究，问得急了，甚至遭到了责骂……」
　　「我不知道她究竟在忌惮什么，但恐怕就算现在去找到母亲，她的态度也不会改变吧，对不起……明明是我请薇莉丝小姐来帮忙调查，鲛人族却无法在关键时刻提供应有的协助……」
　　牧师小姐笑着摆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
　　「不用道歉啦，其实这没什么的。」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搞清楚答案，妮缇拉也不至于向她们一群外来者求助了，从这位公主殿下是以其个人名义而非明鲛王族角度提出的请求，便能看出王族中的某些人由于某些理由，其实并不希望她过分探究这件事。
　　薇莉丝的目标，是搞清楚【幽灵海】的情况，并尽快找到安全穿越那边的方法，如果可以的话，再顺便把这场总感觉很复杂的谜团破解满足好奇心，而妮缇拉的请求，正好给了她一个切入事件核心的便捷途径。
　　威利波尔王在【深海幽灵】出现的前夕莫名其妙失踪，失踪前还下达了那样整军备战的命令，用脚想都知道绝对是跟这起事件存在千丝万缕联系的，所以调查其失踪原因，也等于是在尝试破解【幽灵海】的秘密。
　　如果换做普通人，这种时候恐怕也只能选择从那位阿尼艾丝女王身上着手，尝试尽一切可能说服她，撬开她的嘴吧。
　　但薇莉丝并不打算去做那种麻烦的事。
　　从那位女王陛下的态度来看，显然不是随随便便就会配合的，牧师小姐可没时间跟她慢慢耗。
　　对付不正常的诡异事件，当然也要用不正常的特殊手段才行。
　　「公主殿下，能给我些你的血吗？」
　　「……啊？」
　　似乎一下子没从这突然的话题转变中反应过来，关键部位点缀着少量规则鳞片，看起来有种独特美感的少女微微一愣，但随即便毫不犹豫颔首道。
　　「当然可以，具体需要多少呢？」
　　见她没什么迟疑便摸出一柄精致小刀，似乎是准备直接割开手腕放血的样子，牧师小姐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不问问我拿来干什么吗……行了，不用那么夸张，只要几滴作为媒介就可以了。」
　　妮缇拉只是浑不在意道。
　　「反正薇莉丝小姐又不会害我，对于自己请来的合作对象，总要有些基础的信任嘛 ~」
　　「你这信任已经完全超过基础范围了吧……」
　　笑着吐了吐舌头，公主殿下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依言扎破手指，几颗并非殷红而是完全呈现出海蓝色的血珠滴落而下，在半空就被薇莉丝抬手汇作一团，凝结成某个更大的整体静静漂浮着。
　　眼见此景，乐巧巧和鸿雁也顿时打起了精神，好奇地向这边投来注视。
　　作为古灵域中实力顶尖的年轻新秀，她们自然也都清楚，会需要用到血液来进行引导的术式，通常都更加精密且高端，这可不是寻常人便能信手拈来的。
　　但她俩不知道的是，其实薇莉丝也还是第一次尝试动用这种能力，如果放在前往古灵域之前，她对这种已经过去好几年，又完全找不到当事人的旧案，恐怕基本也无能为力吧。
　　「那么……开始吧。」
　　少女闭合双眸，那深藏体内的【轮回】神格微微颤动了刹那，将某种玄奥难言的力量释放而出。
　　再度睁开眼时，薇莉丝所见的世界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纯白之色。
　【阴阳眼】
　　这是灵狐巫女明曦还没有成为神明，凝聚【轮回】神格，甚至在见到【九尾】之前就已经拥有的能力，一种来源不明，独属于她的天赋，而成神之后，这力量也在神格影响下再度进化，变成了更契合于【轮回】概念的神技。
　　灵狐巫女的权能，主要便体现在事物的轮回变化上，就像之前在【无名】的古墓中，她所留下的力量一经释放，便将整座陵墓状态重置回了最初状态，所以进化后的【阴阳眼】，同样拥有观测事物在不同时期状态的能力。
　　也就是所谓的【追溯】。
　　她轻轻挥手，那几滴来自妮缇拉的血液便在牧师小姐控制下突兀摇曳起来，如同受到高温炙烤般快速蒸腾消散，但那属于物质世界形态的崩解，却在薇莉丝眼前纯白色的空间中，化作一团以漆黑浓墨勾勒而成，坐在桌前的高大身影。
　　这便是，威利波尔王曾经在此间密室中留下的痕迹残影，被薇莉丝借助妮缇拉与之亲属血脉的因果联系再现出来，让她得以从另一种角度看到前者失踪前的最后那段时间，究竟在密室中做了什么。
　　模糊身影形成的瞬间，便立刻自主行动了起来，因为那并非由薇莉丝控制的灵体，而只是对威利波尔王曾经行为的单纯再现，只有借助【轮回】权能才能观测到的超现实，超因果奇迹。
　　此刻的他，似乎在桌上快速绘画着一些什么，根据密室中残留的物品来推断，应该就是那些后来散落在地上的【幽灵海】图纸了。
　　但很快，薇莉丝就通过残影的动作注意到了一处细节。
　　威利波尔王并不是在凭记忆作画，而明显有正参考和对照着某些东西。
　　那东西应该就放在桌上，因为他每次落笔之前，都会出现一些明显的，类似于偏头查看的动作。
　　这就是他能画出那些海图的原因吗……

第十八章：荒诞的真相
　　但他对照的那件东西，很显然并没有留在这间密室里。
　　进入这里之后，薇莉丝第一时间便观察了其中的全部角落，除去少量已经老化或损坏的普通生活用具，以及那些散落满地的图纸和倒下椅子之外，基本便没什么其他东西了。
　　这间密室的布局十分简单，也基本不存在二度藏匿的可能性，难道是威利波尔王失踪前把那东西一并带走了？
　　……无论如何，还是先继续看下去吧。
　　威利波尔王的黑色幻影在桌前画了很久，他似乎有些急躁，动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频繁，时不时甚至会用力锤击桌面以发泄情绪，看起来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健康的样子。
　　难怪需要特地躲到这种隔音的密室里来作业呢。
　　顺带一提，【阴阳眼】观测到的内容，时间流速与正常世界是并不对等的，在薇莉丝眼中她只是在慢悠悠地看着场景再现，但实际上这些信息是以一种更加难以言述的方式直接传递过来，在外界其实只有一瞬，至多数秒而已。
　　否则，什么景象都看不见的乐巧巧她们早就该感到奇怪并呼喊了。
　　终于在某一刻，白色世界中那道代表威利波尔王的黑影突然站起，用力把手中的笔砸在地上，过于激烈的动作也令其身后木椅倒翻而去。
　　他近乎发泄式地疯狂扫开了桌上所有东西，而后死死拉扯着头发，仿佛在咆哮，又像是野兽般嘶吼，如同正在跟自己激烈扭打一般。
　　那触目惊心的癫狂景象，即便只是白色世界中的一道模糊黑影，也不禁令亲眼目睹的薇莉丝暗自乍舌。
　　再怎么说威利波尔都是一族之王，鲛人的寿命虽不如龙族等长生种，但平均也在人类的两倍开外，明鲛族则更加长寿一些，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能令这个已经上百岁的王者陷入那般无法自抑的疯癫之中？
　　大肆发泄一通之后，代表威利波尔的黑色虚影似乎终于平静了些许，但他没有扶过椅子重新坐下，而是如同突然醒悟一般，感觉有些仓皇地赶忙弯腰捡起那件同样被扫至地下，似乎与【幽灵海】情报相关的不明之物。
　　因为这样的接触，那件物品也终于在白色世界中被勾勒出轮廓。
　　似乎……是一本书。
　　随即，威利波尔王站在原地翻动书页……
　　突然消失了踪影！
　　「？」
　　黑白色的世界迅速淡去，阴阳眼的观测到此便突兀结束，说明那之后，威利波尔王就再也没回到过这间密室中来了。
　　看来，这就是他失踪的全部过程。
　　「……」
　　虽然对外界而言只是短短几秒，但那团血液突然凭空蒸发，以及黑发少女银蓝色瞳孔化作黑白二色盯向某处的不可思议景象，都足够证明她正在用某种特殊手段对真相进行调查。
　　见那玄奥的黑白色泽终于自其眸中淡去，妮缇拉才敢凑到薇莉丝身边，小心翼翼地尝试询问。
　　「薇莉丝小姐……发现什么了吗？」
　　「……」
　　压下某种意义上第一次使用这种力量带来的诸多感悟，牧师小姐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的确看到了一些东西，公主殿下，我再确认一次，威利波尔王失踪的那天，守卫王庭的战士没有感知到异样的空间波动，对吧？」
　　聪慧的明鲛少女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您是说，父王通过空间手段离开或被转移出去的可能性吗？」
　　「……这种可能性并非绝对没有，但我们鲛人族内有一特殊的分支，她们是海之女，数量极少，清一色为女性且天生拥有极度敏锐的魔力感知和天赋，名为碧海鲛人。」
　　「王庭的魔法守卫就是由这一族为主构成，之前薇莉丝小姐见到过的海祭司希莉萨姐姐也是碧海鲛人，有她们日日夜夜监视着，如果真的出现了异常空间波动，王庭不可能毫无察觉才对。」
　　「除非那空间魔法的层级和隐蔽性都极强，强到远远凌驾于我们的水准之上，或者……」
　　似乎是觉得这种可能性太过不可思议，公主殿下犹豫着并未立刻开口，反倒是薇莉丝突然接上了妮缇拉的欲言又止。
　　「或者，威利波尔王掌握着和那个海盗之王拉希德 ·巴奇里类似的，不同于空间魔法的神秘穿梭能力，你是想说这个吗？」
　　「嗯……」
　　公主殿下轻声道出了她一直以来的怀疑。
　　「其实那个时候，王庭的防御结界也没能捕捉和感知到任何空间魔法气息，就好像那家伙是突然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所以我后来不止一次想过，父王的失踪会不会……」
　　「呵呵，或许最荒诞离奇的猜测，反而才最接近真相呢。」
　　随即，牧师小姐把她刚刚用阴阳眼追溯到的景象，大致向其他几人描述了一遍，带起阵阵静默。
　　许久，公主殿下才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过神来。
　　「翻开一本书，然后就突然原地消失了？这，这也太……荒诞了吧，而且我从来没见父王手中出现过拥有类似能力的东西啊？」
　　薇莉丝没什么所谓地笑了笑。
　　「你当然不知道，否则这间密室是用来做什么的？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威利波尔王恐怕并非从拉希德手中拿到的这件东西，而是早在他秘密修建这座水池和密室，乃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入手这玩意了。」
　　鸿雁微微一惊，瞬间反应过来。
　　「前辈的意思是，那位王其实就是为了隐藏这本奇书，才特意修建的此处密室？」
　　「嗯，这是目前可能性最大，也最合理的解释了。」
　　顺着已知情报，牧师小姐自然而然向下猜测道。
　　「甚至更进一步，我们完全可以假设，那位海盗之王或许就是因为知道威利波尔王手中持有此物，才会特地来见他，寻求某些目标呢，话说你怎么又开始喊我前辈了啊……」
　　「呃……抱，抱歉。」
　　已经在称呼上完全处于摆烂心态的牧师小姐随意挥挥手，看了眼依旧显得有些惊疑不定，难以理解的公主殿下。
　　也难怪，这种消息对她而言的确太过劲爆了，不依赖空间魔法直接毫无根据地原地消失，简直就跟蓝星上看见有人手里凭空搓出火球和水球一样。
　　还是给她一些消化时间吧。
　　「总而言之，如果想查清威利波尔王失踪的原因，甚至是这场与【幽灵海】，【深海幽灵】息息相关的灾难真相，我们就得先找到那本威利波尔王持有的【书】才行，至少，也得搞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我知道，可现在……」
　　见妮缇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薇莉丝颔首安慰道。
　　「那本书已经不在这间密室了，但也并非完全无迹可寻，今天就调查到这里吧，别着急，这种事靠急是没有用的。」
　　「不过，我倒有个办法，或许可以获得一些额外的信息资讯。」
　　说着，黑发少女露出些许带着神秘的笑意。
　　「公主殿下，可以给我提供一个绝对隐秘，无关人等难以靠近和接触的安全场所吗？该是找一些场外援助的时候了呢 ~」

第十九章：本人单身、暂无婚嫁！
　　当夜，明鲛族王庭。
　　所谓绝对隐秘，不会有外人打扰的空间 ——妮缇拉私房之中，房间主人，明鲛族小公主面带好奇地看着黑发少女将阵盘摆在房间角落，并对其进行详细设定的专业模样，忍不住质疑道。
　　「薇莉丝小姐，这东西真能直接连到大陆上去？幽灵海和大漩涡对空间魔法的阻碍可是很厉害的，东海之珠距离奥斯特帝国最边陲的海岸也足足有一万多公里，就算再厉害的空间魔法也不可能带人一下子跨越这么远的距离吧？」
　　摆弄着手中【隐形空间传送门】的阵盘，牧师小姐头也不回道。
　　「那只是你对空间魔法的了解还不够透彻而已啦，虽然我也没好到哪去就是……」
　　「理论上来说，无论多远的距离，空间魔法都是可以完成穿越的，只不过需要更高等级的设备或专业法师，所以我才必须找一个在空间维度上相对稳定，不会随着移动而发生变化且足够安全的环境来设置这玩意。」
　　「这可是比普通传送门更珍贵的高级货呢，某个朋友前不久亲自改良过的，我手上也没几个，要是把它直接放在船上，可就成一次性用品了，那也太亏啦。」
　　「ok，搞定 ~」
　　说着，少女拍拍手站起身来，那圆形阵盘也开始焕发出光芒，在上空形成一道向内旋转着的米高银色门扉，阵阵神秘气息不断自门中传递开来，或许妮缇拉见识有限，看不懂这是什么，但薇莉丝却是清楚得很。
　　——最纯正的【空间】法则。
　　正如公主殿下所说，东海之珠离大漩涡并不算太过遥远，直线距离只有千余公里而已，那古怪东西的存在的确对此地空间介质形成了一种类似于拉扯的作用力，导致密度呈现出不同阶段差异，严重干扰了传送的展开。
　　如果不是灌注过小空这位正牌主神的神力，就算薇莉丝游戏里带来的那些高级货，也没可能突破大漩涡的干扰，直接连上遥远之外的其他传送门。
　　顺带一提，因为材料上的限制，即便已经搞清了【幻世】的来源，甚至从灵隐族人身上见到了部分来自明曦，与【幻世】中玩家类似的能力，那些从游戏化为现实的特殊道具大多至今仍难以复制，即便是小空，也只能出手改良一部分薇莉丝的存货，提升其功效而已。
　　牧师小姐当然不至于真傻愣愣地一路开船开回大陆，但凡事都要讲成本和效率，她如今正做的事，其实早在登陆东海之珠群岛前就已经计划好了。
　　妮缇拉跳下她那张装饰着五颜六色可爱贝壳，仿佛只存在于童话中的柔软大床，迈着小步子来到传送门边，纯净又可怜兮兮的眼神，就像只正眼巴巴看着好朋友出远门去的小海豚。
　　「那，薇莉丝小姐现在就要独自出发了吗？」
　　「……？」
　　装作没听见公主殿下 「不如带我一起去吧！」的明示，察觉到那会很麻烦的牧师小姐直接点头道。
　　「马上动身，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深夜之前就会返回，呃，不过感觉出意外的概率还挺大来着……如果过了那时候还没动静，大概就得上午才行了吧，你可以不用等我自己先休息。」
　　「当然，无论如何，明天之内我都必然会赶回来，这点公主殿下可以放心。」
　　虽然薇莉丝此话本意，只是提前交代和安慰一下这总感觉有点呆萌的小公主，让她别傻乎乎地干等一晚上不睡觉，但对方好像却理解错重点，误会了什么，顿时瞪大了蓝宝石般的美眸，俏脸也不自觉染上一片红晕。
　　「这，这这这是要过夜的意思吗！原来薇莉丝小姐已经有那种关系的伴侣了？！难怪这么急着去见他……等等，那个……能不能透露一下对方是他还是她？总不会都有吧！」
　　「呜……不过以薇莉丝小姐的魅力和实力，的确……」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牧师小姐满头黑线地无奈扶额，忍不住抬手在明鲛少女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带起一声 「哎呦 」吃痛，才在对方眼泪汪汪的装可怜中随口解释道。
　　「你想象中那种关系是不存在的，嗯……至少暂时没有！所以就别没事自我脑补了，小小年纪怎么整天惦记这种事？」
　　「明明是薇莉丝小姐说的话太容易误会了嘛……」
　　说到底，考虑到可能会多花一些时间，也只是因为这次的确离开太久，要跑的地方有点多罢了。
　　说完，也不等小公主再打听什么八卦，牧师小姐便挥了挥手，转身钻入传送门中，径直消失了踪影。
　　直至那银色漩涡渐渐消失，连带着阵盘本身也自动隐藏起踪影，捂着被敲疼脑袋的妮缇拉 ·明鲛才松开双手，若有所思地轻轻抚摸向自己被光滑衣裙遮盖的平坦小腹，带起一抹像是突然松了口气般的轻快笑容。
　　「原来如此，还没有伴侣啊……」
　　……
　　在熟悉的失重与漂浮感中，薇莉丝飞速穿梭着空间。
　　空间传送的本质，其实是一种通过空间裂隙展开的超速移动，而非从一个点突然出现于另一个点，因此在过分遥远的距离影响下，这回传送的过程也显得格外漫长。
　　期间，牧师小姐甚至在某个瞬时，感受到了某种来自外界的显著拉扯力，有点类似于以前她遇到过的恶魔四君主之首，【混乱风暴】的影响，但在直观作用上显然没有后者那么强，因此并未打断她的这次传送。
　　那恐怕就是【大漩涡】了吧，传说中整片无尽之海的中心，吞没一切往来者的奇点。
　　虽然对这玩意的真面目挺感兴趣，但现在倒并不急于探究。
　　她要去见的，自然是那几个曾经在旅行中留下过传送门点位的地方，联合王国的王都，万魔群山新种的生命神树，神圣帝国圣都和碧空之国的天空之城，薇莉丝打算今晚全都跑一趟，全方面了解下这半年多来的情况，顺便打听些她目前需要的消息。
　　而要说最先去哪，那自然是……
　　眼前银茫茫的空间逐渐稳定下来，再度清晰之时，她已经跨越一扇突然打开的传送门，来到了某个古香古色的简朴木屋之中。
　　浓郁的生命气息立刻自四肢百骸涌入体内，如同浸泡着某种无形温泉一般令人心旷神怡，即便那对已经是神族的牧师小姐并没有太多实质性帮助，但充斥着生命力的舒适感和熟悉信赖感，依旧让她微微眯起了双眼，不自觉放松下来。
　　正对着传送门不远处的木屋半空中，一位青发青眸，如妙龄少女般纯净美好，又拥有远超其外表，温柔沉稳气度的绝美女性，正坐在藤蔓编织而成的吊床上凝视着她，面带笑意。
　　———这里是世界极南，天空之岛生命神树最顶端的树荫处，一位神明的居所。
　　祂一跃而下，如同树叶轻轻飘落在地上，笑容却依旧不减。
　　「你的变化……的确很大呢。」
　　她也微微一笑，主动上前与对方抬手拥抱，如同两位阔别充分的亲近友人。
　　不， 「如同 」二字，应是可以去掉的。
　　「你的变化也不小啊，怎么样西芙琳，好久不见啦，有没有想我 ~？」

第二十章：蝴蝶振翅引动的风暴
　　薇莉丝之所以要最先来找西芙琳，自然是经过多方面考虑的。
　　首先，作为生命女神，如今羽国实际供奉和信仰的神明，祂可以说是如今原初之地为数不多，甚至可能硕果仅存仍能在内部随意活动的神明，虽然没有直接统治这个国家，但地位肯定更在羽皇艾丝蒂尼 ·库尔克之上。
　　至少目前为止，薇莉丝还真没看到除西芙琳外哪怕一个这世界的活生生神明。
　　老牌主神的眼界，实力，加上碧空之国这世界级强国作为臂使，西芙琳对绝大部分事物的了解都必然比常人更加透彻，是最能给刚回老家没多久的薇莉丝小姐提供支持的助力。
　　总而言之，有困难找西芙琳就对了。
　　实际上，早在她们刚刚穿过古灵域海底的世界间隙，回到原初之地没多久，西芙琳就已经第一时间有所感应，并通过留在薇莉丝身上的信物和她取得了联系，甚至比牧师小姐想起寻找自家头号宠物这事更早。
　　虽然嘴上不说，但薇莉丝心里其实还是很感动的，像这样能带给她无微不至关怀和温暖，又拥有近似实力，能够并肩而行互相帮助的伙伴真的很少。
　　结束了有些长久的轻拥，女神小姐轻移莲步，带着淡淡的，宛若花朵又似檀木般令人浑身舒适的体香，牵着薇莉丝来到木椅边坐下，脸上的温和笑容似乎比初见时变得更加浓郁几分。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难道薇莉丝其实也很想我吗？」
　　通过神念的交流，二者其实之前就已大致交换过各自近况，只不过当时她们相距过于遥远，加上幽灵海和大漩涡的确对神念起到了显著的隔绝效果，详细交流很耗费神力。
　　有许多事，不面对面是难说清楚的，所以牧师小姐暂时安定下来之后，才会选择第一时间跨境赶来与西芙琳见面。
　　对于女神殿下的以问代答，黑发少女倒也没有推诿搪塞或不好意思，她从来就不是那样的性格。
　　「想当然还是有点想的啦，毕竟我又不是什么冷漠无情之辈，所以怎么样，最近还好吧？」
　　说到这事，青发少女撇了撇嘴，故作不满地偏过头去，这样亲切娇憨，不似神明的姿态，要是让那些天空之城里的虔诚翼人祭祀们看到，估计得惊得下巴都掉下来吧。
　　「好什么好，简直糟透了，某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突然玩失踪，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为了找你又费了多少功夫吗？因为这件事，甚至都组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国际大联盟呢。」
　　「呃，啊哈哈……」
　　薇莉丝小姐顿时尴尬地挠了挠头。
　　其实就算西芙琳不解释，她也大概能猜到那个大联盟的组成成员都有谁了……
　　少女赶忙双手合十低头认罪，主打一个我先错了再说。
　　「抱歉抱歉，但当时真的事发突然，我也没想到会遇见那样的情况，迫不得已只能相权取其重了，下次保证给你们先打个招呼……行不？」
　　「你还敢有下次？！」
　　听着这没什么诚意的认错，西芙琳立刻恶狠狠地瞪了某人一眼，虽然生命女神小姐那张充斥着温柔与神性气息的绝美娇颜，总感觉与 「恶狠狠 」三个字搭不上边，但很显然祂是真的有在努力表示自己很生气了。
　　不过，虽然难得如此情绪化的表现让薇莉丝有些惊讶，但西芙琳却一如既往知分度又体贴人心，注意到牧师小姐讪讪不知如何接口的窘境，很快便不再像个埋怨的小媳妇一样追究个没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就主动转移话题道。
　　「罢了，无论如何……平安回来就好，没事就好，所以现在是需要我帮忙检查一下你的身体状态吗？」
　　「啊对对对！」
　　黑发少女赶忙如蒙大赦般点点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补充道。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最近这段时间原初之地有发生什么大事吗？你知不知道小光，还有我之前那些同伴目前的情况？」
　　「嗯，来。」
　　西芙琳朝她招了招手，薇莉丝小姐便立刻会意凑近，将一只白皙手腕从袖中伸出递向前者，任由祂将点点碧光自指尖注入掌心，又宛若巡视般开始自周身律动起来。
　　以女神殿下如臂使指的生命权能和庞大神念，检查状态自然不需要全神贯注，一边控制着薇莉丝体内的那缕生命能量的流动，祂也一边认真回答起了后者的问题。
　　「蒂丽莎和那两只小天使，还有你救下来的小恶魔都还在神圣帝国首都，因为你的失踪，神树种植暂时也停了下来，那只小恶魔在圣都里上学，其他人则作为监护者与她住在一起。」
　　「如果不放心，回头可以直接过去找她们，她们就住在你圣都的那座宅邸里，或者等解决了海上的问题，有时间再去也没关系。」
　　「你的那头小龙宠物我的确也有留意过，你消失后不久，她就突然离开了神圣帝国，没有与任何人商量便独自一路往东而去，好像是感应到了你的大致方向，试图以此寻找你来着。」
　　「但后来，她穿过两个大国的边境纷争地带，进入奥斯特帝国境内，似乎被一些当地东西吸引，暂时停下了脚步。」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但她停留的那片区域据说极端崇拜龙族，甚至可以说达到了近乎信仰的程度，或许是有关龙的某些遗迹吧。」
　　顿了顿，西芙琳见黑发少女只是静静听着，似乎没什么表示的模样，便最后总结道。
　　「总而言之，她在那块地方停留了一阵子，后来不知为何，似乎放弃了继续向东去寻找你的打算，而是留在当地，开始接受起龙族崇拜者的供奉，直至如今应该也还没有离开才对。」
　　「龙族崇拜者……崇拜者……吗。」
　　琢磨着西芙琳提供的情报，结合她自己感应到的小龙娘状态，薇莉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直隐约挂念的心也终于渐渐放了下来，随之而来，便是更甚几分的感动。
　　西芙琳虽然说得轻飘飘，但小光的性格她可是很清楚的，想要在毫无凭借的情况下追踪一位 lv100的破格存在，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哪怕对神明而言也是如此。
　　毕竟祂本体所在的天空之岛，和那边可是相距了成千上万里的遥远间隔。
　　西芙琳能毫无迟疑地，详细说出晓光迄今为止的行动轨迹，说明从牧师小姐失踪开始，祂就第一时间关照，保护了她留下的伙伴们，甚至为此投入相当之多的心力与资源吧。
　　这样润物细无声的帮助和温柔，正是祂最大的魅力所在啊。
　　「谢谢……这次真的多亏有你。」
　　对于黑发少女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的诚恳道谢，女神小姐也只是微微一笑道。
　　「举手之劳罢了，比起薇莉丝你对我的帮助，这些都只是小事，咱们之间就别谢来谢去了吧，有些生分哦 ~」
　　「说的也是，我见外了呢……哈哈，抱歉啦。」
　　感受着体内轻盈流动着，检查并有意蕴养身体的那股温和生命力，无奈笑笑之后，牧师小姐继续道。
　　「那西芙琳，麻烦你回头给我个尽量具体的位置，就算晓光目前安全，等手头的事处理完，我还是得走一趟去看看那边的情况才行。」
　　女神小姐微微颔首。
　　「没问题，在此期间，我也会让手下的孩子们继续密切监视那边情况的。」
　　沉吟片刻，见薇莉丝似乎已经没什么想说的，西芙琳便继续笑盈盈将话题向下推进道。
　　「至于要说大事的话，估计也没什么比得上某人拔剑斩杀【杀戮之君主】化身，并改写神圣帝国的历史这种壮举了吧 ~」
　　「不过，正因你改变了那个国家的格局，许多事情的确都在这半年多里渐渐展现出了连带的变化，【女神教】的活动方针调整，转为柔和且失去信仰系魔法这一大杀器后，一些隐藏在暗中的教派，甚至是邪神活动痕迹也开始不断涌现……
　　「如今的世界局势，已经变得比你离开的半年多前更加复杂，甚至上升到了一些国家层面的矛盾和冲突，虽然目前还只是以相对柔和的方式进行博弈，但……能克制多久，即使是我也很难判断。」
　　说到这里，西芙琳正色道。
　　「还记得我之前提到的【大联盟】吗，那个联盟最初的确是为了寻找你而建立起来的，但随着世界局势的风起云涌，如今……已经快要变成一种真正的诸国联盟与合作了，基本也只差一个正式的对外宣告。」
　　「薇莉丝，如今的原初之地，正在渐渐划分为两个针锋相对的巨大派系。」

第二十一章：邪神
　　「派系？你的意思是……」
　　「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女神殿下随手轻招，某张合拢收放在木屋桌案上的卷轴便凭空飞来，在二女面前半空自动展开。
　　那是一张精密而详细的，原初之地全文明疆域地图。
　　这个世界文明疆域的范围，通常指的是西至兽王国荒野，南至羽国十万浮空岛边缘，北抵雪国冰原之外，东至无尽之海绝大部分生物探索区，也就是所谓雷暴海前的广袤海域。
　　当然，对正常人而言，并不存在电子通讯等便捷手段的这个世界里，他们很难对所处世界的了解详细到那种程度，绝大部分平民甚至连自己国家有多大都搞不清楚，更别说整个世界了。
　　由于交通和联络手段都相对落后的这个世界，想要搞到一张详细记录了原初之地广袤疆域全境情况的地图是非常难的，就算有，通常也会把占据雪国多半领土的漫漫雪域，兽王国西方的荒漠，羽国边缘地带的许多零碎空岛和东海远海等人烟相对稀少区域排除。
　　但这张地图则不同，其描绘范围不仅拓展到了真正的世界文明边缘，连距离东海岸至少上万公里的大漩涡和翡翠海域都有详细标注出来，尤其特点在于，把常规文明区超过七成的面积，都用两种泾渭分明颜色进行了区分。
　　其中，人类联合王国，神圣帝国和羽国这世界五强之三，加上一些其边缘势力诸如万魔群山这样的区域，整体呈现为蓝色，而西部兽王国，极南无法地带的大部分国家和奥斯特帝国周边，北域雪国则均填为了红色。
　　这两种颜色代表的地区在整体面积上几乎相差无几，但色泽却宛若水火一般，尤其是隔开了神圣帝国和奥斯特帝国，这两个世界中央庞然大物全部接壤边境的那一大片小国地带，每个国家也都各自带上了不同的红蓝二色，只看区分都知道这里的冲突会有多么激烈。
　　显然，这就是生命女神小姐提到的两大联盟了。
　　但即便不谈阵营划分，这也是牧师小姐第一次见到如此精密而全面的原初之地概念图。
　　她仔细打量着那张可以说极其详尽，甚至连幽灵海边缘轮廓都勾勒得十分完整的世界地图，忍不住面露好奇。
　　「好家伙……这可是万金难求的真正宝物啊，西芙琳，你哪里搞来的？」
　　青发少女不禁微笑道。
　　「什么叫哪里搞来的，我姑且也算这个国度的神明，命人制作些东西又有何难？」
　　「你以前不是总嚷嚷着那些世界地图都太古旧，跟实际情况出入很大让你搞错吗，我就想着给你新制一张，所幸翼人会飞，拥有世间种族里数一数二的机动力，加上我的一些帮助，总算才在近期绘制完成。」
　　「正巧，又赶上原初之地形势变换，为了便于理解，我就对大联盟的势力范围进行了一定标注，回头你走的时候把它带上，应该会有所帮助的。」
　　「怎么啦，那样看着我……检查结束了哦。」
　　总是以这种方式默默提供帮助的女神小姐抬起手，收回了那道流动在薇莉丝体内的生命力，没有在意后者复杂的眼神，只是笑了笑，便沉吟道。
　　「我的确在你的身体里发现了两种神格的气息，真有意思，照理来说成型，尤其概念差距较大神格之间是绝对没可能共存的，同一位神明最多只能承载一种权能，最多是将概念近似的法则以吞并形式同化，形成更大的整体才对……」
　　「连【生命与凋零】这种天生一体的神格都因为相斥出现了问题，你这两种概念完全不同的权能……到底是如何安稳存在于同一个身体里的？」
　　「我哪知道呀，否则也不会来求助你了……」
　　「也是。」
　　思索片刻，女神殿下还是安慰道。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存在即是道理，至少就目前看来，我还没发现你这两种神格有丝毫互相冲突的趋势，反而相处得非常融洽，想必是还有什么你我尚未察觉的影响因素存在吧。」
　　「这样，今后你每隔半年……不，三个月来我这里检查一次，确认两种神格的状态，如此即便真出现什么问题，也足够第一时间发现并做出应对了，怎么样？」
　　牧师小姐无言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又不禁笑道。
　　「西芙琳真可靠呢，给人感觉总能把所有麻烦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还不会随便生气，不会耍任性，聪明又知识渊博……」
　　「怎么说呢，就像……嗯，就像全力在后方支持着自家丈夫发展事业的小妻子一样？跟你在一起，总有种强烈的安心感，这下要被养成废人了呢 ~」
　　「三句话就没个正形是吧……」
　　虽然一眼就能看出薇莉丝是在故意调侃以缓和气氛，但如果换做其他某些怀有心思的女孩子，见此恐怕还是免不了面红耳赤的结局吧，不过唯独对阅历已有数万年，心性沉稳的女神小姐而言，这招是无效的。
　　没好气地抬手敲了下黑发少女脑袋，带起一声 「哎呦 」痛呼，西芙琳再度正色道。
　　「开玩笑归开玩笑，刚刚我说的话可得放在心上，神格对我们这种存在的重要性你应该很清楚，是万万出不得差错的，否则很可能像当初的西芙一样最终落得个悲惨下场，要定期来检查，明白吗？」
　　「好好好，西芙琳医生，我一定尽遵医嘱 ~」
　　「嗯……」
　　见这个话题已经告一段落，女神小姐也不再紧揪不放，抬手再挥，那张长宽足有数米开外的超大地图便重新合拢，落回少女掌握，并随手递向牧师小姐。
　　「你家那只小龙的所在地，我已经提前标注在地图上了，不过具体位置可能会有变动，到时候还需要你自己寻找一下，大陆上的矛盾暂时也没有到彻底激化的程度，你可以不用着急立刻回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吗？」
　　明白女神小姐的好意，薇莉丝也不客气，将那张珍贵地图收入背包后，又微微颔首道。
　　「的确还有一件事，西芙琳，你对无尽之海上的【大漩涡】，【幽灵海】，以及东灾【幽灵船】这些东西有什么了解吗？」
　　「嗯……另外就是，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什么手段，可以在不通过空间魔法的情况下将生物远距离转移？」
　　「听起来倒是有些意思……那我们就一样一样地进行分析吧。」
　　女神殿下撩了撩鬓角垂落的青色长发，突然提起了一个前者已经听闻过的名字。
　　「听说如今的大海上，流传着海之女神薇尔这个名字，薇莉丝对祂的了解有多少？」
　　「呃……聊胜于无？」
　　了解的那部分还是最近刚听说的。
　　没办法，明曦早年虽然走遍了很多很多世界，却并没怎么去过原初之地这个传说中的起源所在。
　　或者说，灵狐巫女从来不会主动前往那些明确存在，或由神明统治着的世界，因为那很容易造成没必要的冲突和麻烦，不同世界神与神之间的关系可从来没那么友善。
　　所以，她对诸神，除去那些曾经造访过古灵域的部分之外，几乎没什么其他了解。
　　那之中当然不包括这个海之女神薇尔，甚至可以说，曦小姐压根就从没听说过类似名字与称号。
　　意识到这点，牧师小姐突然微微一惊。
　　「难道这又是个假神？」
　　但西芙琳只是摇了摇头，意味深长。
　　「如果真是我知道的那位，应该算……邪神吧。」

第二十二章：王庭突变
　　当薇莉丝重新从搭建在妮缇拉卧室里的【隐形空间传送门】里走出时，外界的天光已经大亮了。
　　「还真是过夜了啊……」
　　环顾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公主殿下闺房，牧师小姐面露无奈。
　　从西芙琳那里离开之后，她又通过曾经在旅行中留下的【隐形空间传送门】，挨个去往了圣都天使之城和泯尘曾经在万魔群山的居住地，虽然因为行程匆忙又没提前打招呼，并未能见到太多人，但也算是报过了平安。
　　从小蓝守护的生命神树里离开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薇莉丝本以为计划中的最后一站，联合王国首都勇气之城那边，莉莉娅肯定已经睡下，打算留下封书信说说情况就好，也不必打扰其休息……
　　可谁料她从传送门中走出时，却发现那位年轻的女王陛下竟然仍在挑灯熬夜处理政务，因此正好与牧师小姐撞了个正着。
　　当时的场面可真是……咳，总之为了安抚这段时间因为挂念和勤劳公事，明显已经消瘦一大圈的小莉莉娅，薇莉丝也只好留下来多陪陪她，直至前不久天光转明，才从女王小姐床上起身离开，回到了遥远的东海之珠。
　　回忆着身上仿佛还残留有淡淡香气，和少女温软娇躯的触感，黑发少女无奈摇头。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莉莉娅躺在一张床上睡觉，期间也只是很正常地休息，最多隔着睡衣抱一抱这种正常闺蜜的交互，但自从在混沌大秘境的【人之门】里，与幻境中的莉莉娅有过那种经历后，薇莉丝实在是很难再完全以原本心态来看待这些亲近行为。
　　但幻境是幻境，肯定不能完全拿来代入真人，莉莉娅即便在那种阔别重逢的激动时刻也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事，已经很能证明她的态度了。
　　而且不知是否薇莉丝的错觉，自从继承了明曦留下的记忆和力量，掌握【轮回】神格后，心中那种穿越之初便已存在，仿佛对一切都不甚在意的淡漠感似乎消减了些许……
　　否则照理来说，她此刻应该不会如此在意这种连肌肤都没触碰太多，只是单纯女孩子间搂着入睡之类的事情才对。
　　毕竟自家那只宠物以前可是做过不少更激进又大胆的举动呢，小龙娘的颜值，身材等条件完全不在莉莉娅之下，还有亲密同伴之间的感情加持，但牧师小姐却一直没当回事，只作是小孩子的嬉闹而已。
　　莉莉娅……想多了吗。
　　算了……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但也并不是什么值得过度在意的事，不想这个了。
　　薇莉丝再度晃了晃脑袋，将些许残留在心中的绮靡杂念挥去，重新落向正轨。
　　专门回去转了一圈，报过平安并确认各地情况后，现在已经没有过多的后顾之忧，难得来海外一趟，就趁势把这边调查个清楚，再想办法穿越幽灵海，开船从奥斯特帝国海岸登陆，回去寻找小光吧。
　　根据从西芙琳那里得知的一些神话时代秘密，这里的谜团其实已经初见端倪了，只是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嗯？」
　　隐去传送门，薇莉丝刚准备离开妮缇拉的闺房，却突然微微皱起眉头，停下了脚步。
　　这房间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且换成【阴阳眼】的视角，牧师小姐立刻看见了空气中萦绕着的某种淡薄晦暗气息，如果没有感觉错的话，这似乎与当初她在帕鲁特岛上看见的，那栋治疗室周边散发的气息很接近，但又略有差异。
　　这应该是某种力量展开后的残留，但她离开之前房间里明明还很正常才对。
　　而且……外面的脚步声似乎有些过于嘈杂了。
　　怎么回事？
　　在这间卧室和王庭内部搭建传送门，是她和那位公主殿下私底下的合作，虽然牧师小姐依旧不太明白妮缇拉为什么会如此信任和倚仗她，甚至瞒着她母亲，那位女王陛下答应这种事，但薇莉丝是绝不希望因此给那位小公主带来任何伤害的。
　　思索片刻，她罩上【变色龙斗篷】，悄悄从窗户离开了房间，径直回往帕鲁特岛，商队暂时下榻的外宾居所。
　　牧师小姐本打算先与乐巧巧等人会和，一起等妮缇拉按照计划主动来找她们，再继续名正言顺展开后续调查，可谁料刚走进一楼大厅，就从正在那里专门等待她的明澜口中，得知了某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你说什么……妮缇拉失踪了？」
　　刚从阴影中走出，收起【变色龙斗篷】的薇莉丝皱了皱眉，瞥了眼已经在大厅及楼道上下奔跑来去的鲛人士兵们，心中不禁泛起一缕难以言说的古怪感。
　　「她昨天晚上还在自己房间里，怎么可能今早就突然消失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突然出了这种大事，明澜的表情也略显凝重，但岁月积淀起的沉稳和底蕴在此，倒也没有过于慌乱，只是低声解释道。
　　「听说今早王庭里的侍女准备喊公主起床洗漱时，就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反应。后来她们等了很久，始终没见妮缇拉殿下出来，迫不得已只能拿备用钥匙开了锁，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床铺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因此，鲛人们推测那位殿下恐怕是夜晚入睡前，就已经从房间里消失了。」
　　「消失……」
　　异样的措辞，令薇莉丝心中那种古怪违和感愈发高涨起来。
　　因为要借助公主寝室私下里布置【隐形空间传送门】，妮缇拉昨晚特地早早将本该服侍她就寝的鲛人侍女都赶走了，因此从她独自回到房间直至今早期间，发生过的事只有其本人和后来悄悄从窗户进去的薇莉丝知道，正是最适合失踪案发生的绝对空白期。
　　牧师小姐虽然没有明着单独跑进公主殿下房间，但截至入夜前，她和乐巧巧二女都为了调查威利波尔王失踪之事，和妮缇拉呆在一起，而且接近于独处，这几乎已经是明示妮缇拉的失踪与她们有关了。
　　别忘了，除去上述那些嫌疑之外，还有另一个更值得怀疑的关键矛盾点。
　　为什么公主殿下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消失在她们这批外人登陆群岛，并与前者发生过密切接触的现在呢？
　　兀的，少女脑海里冒出了四个字。
　　——栽赃嫁祸。
　　可能吗……而且，又是谁做的呢，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大小姐，这件事……」
　　明澜虽然知道薇莉丝等人正在帮妮缇拉调查某些事情，但由于才刚刚展开行动，在细节上其实了解得并不太清楚，迟疑也情有可原。
　　黑发少女摇了摇头。
　　「不是我们做的，她更不可能是自己离开，没有理由也没有那种能力，我们昨天虽然查到了些情况，但那都无法构成妮缇拉突然失踪的直接原因。」
　　自家大小姐的话，大总管先生自然是无条件相信的，当即便以此为前提，开始向下推断道。
　　「您的意思是……那位公主殿下并非主动离开，而是被某些人掳走了？如此巧合，难道真正的犯案者早就有此意图，只是借着我们到来的机会才终于出手？」
　　「可为什么对方要专门等这种机会呢？我们……似乎并没有什么直观的特殊性，真正的犯案者也不可能提前预知到商队会来……怎么都说不通啊。」
　　「是啊，这件事的确蹊跷得很，连我都有些始料未及……而且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对方抓走妮缇拉这件事本身，究竟有什么目的呢？从她身上获得某些东西，或阻止她做某些事？」
　　牧师小姐单手托腮，银蓝色美眸之中划过一难以察觉的异色。
　　「又或者……以上全部？」

第二十三章：火星四射
　　思索着从前两日登岛至今发现的一些疑点，薇莉丝沉吟片刻道。
　　「无论真实情况如何，但有一点几乎可以确定，几年前威利波尔王的那次失踪和今天这事，绝对是存在某种密切关联的……」
　　「就算那本就是某些家伙计划已久的行动，我们的到来，以及昨天的调查发现，都必然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这起事件的形成。」
　　坦白说，其实之前牧师小姐就已经隐隐感觉这地方有点不太对劲，其中错综复杂的程度，远没有表面上展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只是没想到变数会来得这么快罢了。
　　明澜似乎并没有真的很关心岛上究竟会出什么事，只略显谨慎地低声请示道。
　　「那大小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少女微微一笑。
　　「当然是等，等鲛人族里掌握内幕的家伙自己动起来，放心，相比作为外来者的我们而言，他们才是更直接的利益关系者，绝对会坐不住的，那应该会提供给我们一个真正切入事件核心的关键点……」
　　「打扰一下，请问薇莉丝小姐在吗？」
　　话音未落，一阵略显熟悉的女性声音，便突然自旅舍入口处响起，几道身影在两排鲛人士兵的尾随下踏入了正厅。
　　薇莉丝和明澜同时循声望去，前者不露声色地向狐耳青年投去个眼神，轻笑道。
　　「你瞧 ~我说什么来着？」
　　她主动带着总管先生向对方走去，打了个既不疏远也不亲近的招呼，装模作样道。
　　「希莉萨小姐怎么突然带了这么多士兵过来，出什么事了？」
　　这群造访者为首的并非别人，正是薇莉丝在登上群岛第一天就见到的，那位似乎负责管理六座外岛之一帕鲁特岛，据说是属于碧海鲛人一族的海之女祭司希莉萨 ·海灵。
　　另外根据妮缇拉闲聊时提供的情报，希莉萨小姐与公主殿下似乎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而且实力相当强劲，是东海之珠里为数不多的五阶大魔法师之一。
　　也就是俗称的传说级了。
　　那位曾带领鲛人战士在岛外迎击【诺亚方舟】的四泪痕明鲛族强者，虽然尚未达到五阶程度，但也相距不远的亚历克 ·明鲛正跟在她身边，看起来似乎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
　　「还敢在这明知故问！快说，你们把公主殿下拐到哪里去了！？」
　　未等牧师小姐回应，希莉萨便眉头一皱，主动上前半步，隐隐拦在他与薇莉丝等人之间，低声劝道。
　　「亚历克大人，请不要无端污蔑我们的贵客，你有些失态了。」
　　「我怎么污蔑了！你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公主殿下对他们那样亲近友好，这些外人却利用殿下的天真……」
　　「行了！」
　　海之祭司猛地加重几分音量，那如海浪般流动着的水蓝长发似也泛起波涛与激涌，一股更在明鲛族青年之上的强大气势顿时倾吐而出，将他还未说完的话镇在了喉间。
　　「我来时怎么告诉你的？这件事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鲛人是文明种族，难道仅凭你的一己之见，主观臆断，就要给提供我们巨大帮助的客人定罪吗！」
　　「……哼。」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明鲛青年略显不甘地偏过头去，虽然不再言语，但看起来他心中的想法其实是根本没有改变的。
　　这倒也正常，就像薇莉丝之前推测的那样，这件事发生得实在太过突兀，哪怕没有直接证据，她们这批莫名其妙出现，又立刻跟妮缇拉有过密切接触的不知底细外人，自然会成为首要怀疑目标。
　　那些在整栋建筑里来来去去奔走的鲛人士兵可不是来串门，而是搜查，寻找某位公主殿下的，只不过这种小事相信明澜就能处理妥当，牧师小姐也不打算多管。
　　「抱歉了薇莉丝小姐，明澜先生，亚历克大人与公主殿下关系很好，是几乎看着她从小长大的叔辈，有些关心则乱了，莽撞之处我代他向二位赔罪……」
　　说着，希莉萨微微正色道。
　　「相信两位也已经有所听闻，就在今天早上，妮缇拉公主殿下突然失踪了，目前王庭已经动员起全部六座外岛的力量展开搜索，但至今仍一无所获，没有找到半分蛛丝马迹。」
　　「妮缇拉殿下对我们整个鲛人族都非常重要，她不仅是当今女王陛下和前威利波尔王的子嗣，在血脉纯度与大海亲和度上也远超几位兄长姐姐，是下任明鲛族族长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之前妮缇拉公主被歹人掳走已是令举族震惊，女王大怒，她被找到后，陛下将其带回东海之珠的王庭，就是为了保障安全万无一失，可谁料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略作停顿，见黑发少女似乎只是静静听着，似乎没什么想说的样子，祭祀小姐只能无奈直入关键。
　　「薇莉丝小姐，女王陛下想见你一面，不知道现在方便吗？」
　　看了眼对方身后全副武装的亚历克及一众精锐鲛人战士，牧师小姐终于似笑非笑地理了理垂落鬓角的一缕长发，淡笑道。
　　「见我？是审问吧，看亚历克大人刚刚这态度，要拒绝的话，你们是不是就该用鱼叉抵着我过去了？」
　　「哼，这可容不得……」
　　希莉萨瞪了欲言又止的某明鲛族青年一眼，赶忙解释道。
　　「那个……我们绝无此意，只是妮缇拉公主实在太过重要，这是女王陛下的命令……希望各位暂且配合，不要让我们难做。」
　　「嚯嚯，真是好大的威风呢 ~」
　　正当场面气氛一度陷入僵硬，鲛人战士们下意识握紧了手中武器，希莉萨似乎也隐隐显得有些紧张，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之时，黑发少女却突然微微点头，散去了脸上那般意义不明的似笑非笑。
　　「行呗，那现在就出发？」
　　「啊？噢！是的，是的……女王陛下已经亲自驾临本岛，正在等候各位过去呢，请。」
　　见牧师小姐态度放缓，女祭司才终于松了口气，赶忙拉着亚历克离开，转身为她引起路来。
　　薇莉丝给明澜使了个眼色，后者便会意地主动停留在原地，目送着黑发少女和一众鲛人渐渐远去。
　　「唉，大小姐又要搞事情了啊……」
　　……
　　东海之珠虽为群岛，但其实每座岛屿距离都不算太远，其间又以内海和地下湖互相连接，本身就可以视作一个巨大的整体，所以那位阿尼艾丝女王亲自来到帕鲁特岛，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在岛心湖边专门建造的觐见室前，薇莉丝碰到了在鲛人士兵们 「看护 」下已经等候许久的鸿雁，乐巧巧二女，很显然，那位女王陛下的目标很清晰，对自家女儿的一举一动其实也非常了解。
　　只不过，连薇莉丝都没想到妮缇拉刚好会在她一个来回的短暂间隔期内失踪，阿尼艾丝女王应该也不太可能未卜先知才对。
　　那就来看看……这位声名远扬的女王陛下，在本出戏里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吧。

第二十四章：公主与女王
　　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妮缇拉 ·明鲛已经出现在了与记忆中干净整洁卧室截然不同，甚至可以形容为 ——完全相反的环境里。
　　那是一片古旧建筑的残垣断壁深处，昏黄色天空下，被海水侵蚀后遍布斑驳的墙壁仿佛一触即溃，地面亦如干枯河床般呈现出道道裂纹，而远方随着空气传来的浅淡咸腥气息，却证明了此地依旧处于大海之上的事实。
　　这里应该是一座海岛。
　　但……肯定并非东海之珠的群岛，至少公主殿下从没在家园附近见到过这种怪异，甚至带着几分惊悚意味的遗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袋依旧时不时会涌起一阵阵的刺痛，就像是以前被那些混蛋盗猎者抓走时，为了让她们这些魔物无法反抗而强行注射大量昏睡药剂，一连失去意识好几天后刚醒来的那种感觉。
　　但妮缇拉可以确定，这回绝不是她又被某些家伙迷晕掳走那么简单。
　　证据就在于，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安静地甚至有些可怕。
　　虽然头还有点疼，但公主殿下记得很清楚，她之前应该还身处东海之珠群岛自己的卧室之中，王庭守卫森严，高手众多，寻常东西怎么可能轻而易举抵达她的身边将其带走？
　　当时……当时是怎么回事来着？
　　不知为何，那段记忆变得有些模糊了。
　　妮缇拉只隐约记得她好像是在薇莉丝小姐离开后，为了打发时间，随便从储物道具里拿了本书，打算边看边等她回来，然而不知怎么就失去了意识，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
　　等等，书？！
　　公主殿下眉梢一跳，原本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意识，像是被泼了盆冷水般突然惊醒过来！
　　白天她们在调查父王失踪原因的时候，薇莉丝小姐不就通过某种特殊魔法，观测到了他在消失前拿着一本不明书籍的情报吗？！
　　可不对啊……那是父王的东西，而且随着他的消失也早就一并失去了踪迹，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手中呢？
　　这样说来，之前为了打发时间随便拿的那本书……里面到底写着什么来着？
　　「呃……」
　　公主殿下试图回忆起当时看到的内容，但不知为何，脑袋深处却立刻传来一阵更加剧烈，几乎要将什么东西撕裂开来的刺痛，几乎令她不受控制跌跪在地，闷哼出声。
　　不行，想不起来。
　　那本书的内容，名字，模样，甚至连自己是如何入手等方方面面，全都像是被笼罩和封锁在遍布着倒刺的迷雾之中，哪怕稍微触及，都会传来阵阵难忍剧痛。
　　好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喘息了很久，脑海深处那种如同撕裂般的疼痛才终于渐渐消退，妮缇拉扶着身边的石头站起身来，再度转头看向四周。
　　既然事不可为，勉强自己去回忆也毫无用处，还是先想办法搞清楚这里究竟是哪，寻找回到东海之珠的方法才行。
　　作为兄弟姐妹中最有天赋，又曾经被盗猎团伙拐去大陆，吃过很多苦头的明鲛王族，妮缇拉殿下虽然年纪轻轻，但心性其实已经相当沉稳，还不至于因为突然流落荒岛便手足无措。
　　她突然消失在王庭之中，以当时的情况发展下去，薇莉丝小姐和她伙伴们的处境恐怕会有些不妙，在最坏的情况下，甚至会有和鲛人族爆发武力冲突的可能。
　　薇莉丝小姐的真正实力……妮缇拉可是亲身感受过的，无论她或族人们哪边受到伤害，都不是公主殿下希望看见的局面。
　　「得想个办法……嗯？」
　　心中刚刚冒出那样的念头，某件就躺在少女身边不远，带着厚厚封皮的事物却突然随着观察落入其视线之中，令妮缇拉瞬间瞳孔微缩。
　　「这，这是……」
　　……
　　「咳咳，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方的确对公主殿下失踪的原因和过程一无所知，她与我们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这点相信女王陛下也有所了解才对。」
　　「无关吗……」
　　觐见室中，穿着海洋元素丰富，装点有许多珍珠，珊瑚和一些薇莉丝说不上来玩意的华丽长裙女子点了点头，那与妮缇拉几乎如出一辙，收束在王冠下的蓝白色长发也随着她沉吟微微晃动，像是一场轻盈的舞蹈。
　　她便是阿尼艾丝女王，当今鲛人一族的最高领袖，某位失踪公主殿下的母亲……这点其实看脸就能明白了。
　　完全就是那小丫头的放大和成熟版嘛……不过比起母女，给人感觉到更像姐妹一些，这位雍容华贵的女王虽然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三十的样子，但听说她其实已经有一百多岁了呢。
　　谒见厅中，女王陛下端坐于主位，左右两侧分别站着海之祭司希莉萨，和另一位牧师小姐没见过的明鲛族少女，后者和阿尼艾丝女王以及妮缇拉一样，眼角都生有足足三对六颗泪状花纹，长相也十分相似，大概率是其他某位公主之类的吧。
　　并未在意下方那三名人类中负责开口说明，但明显对她不算特别恭敬的黑发少女态度，阿尼艾丝 ·明鲛单手托腮注视着薇莉丝，水波般的美眸中似有微光闪烁。
　　「本王听说你们跟妮缇拉一起，在威利波尔的遗屋中找到了间密室？」
　　「哦……是这样没错，那地方藏得还挺深的，不过我们恰好也有专门处理这方面的高手就是了。」
　　薇莉丝小姐没什么责任心地指了指身边的盗贼少女，引得后者因突如其来的注视聚集娇躯一阵僵硬，赶忙摇头摆手地大声辩解起来。
　　「啊哈哈……那，那个，咱是得到公主殿下许可才动手的！作为有操守的盗贼，绝对没有搞破坏，更没偷任何东西哦！」
　　「喂喂，你别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那是什么奇怪的比喻啊老板，我听不懂啦！而且为什么突然要把话题丢给我啊！」
　　少女们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不仅没让阿尼艾丝脸色变得难看，反而无奈地摇摇头，面露轻笑道。
　　「呵呵 ~看来那孩子还是很有眼光的，光就能破解密室，和在王前谈笑自若两点，你们便的确有资格成为妮缇拉的朋友。」
　　女王陛下随意地挥挥手，立刻便有聪明侍从为三人搬来了凳子。
　　「不必客气，请坐吧，本王急着找你们来并非为了兴师问罪，各位显然都并非愚笨之徒，若真想害我的孩子，是绝不可能挑在这种敏感时期出手的，更没理由事成之后还傻乎乎留在岛上干等着被抓。」
　　「本王虽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但自问这点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贵商会提供的那些材料我也都看过了，成色非常不错……灵隐商会对吗？久闻大名了呢。」
　　阿尼艾丝微微一笑道。
　　「如果可以，本王希望贵我双方能够更进一步地展开合作，就从这次事件正式开始，薇莉丝小姐意下如何呢？」

第二十五章：粘稠感
　　此言一出，牧师小姐身后的二女，尤其乐巧巧小姐立刻便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毕竟，这已经算是女王陛下十分明确的正式表态，说明基本不会再把锅扣到她们头上了。
　　的确是个还算聪明的领袖，难怪能带领族人从那样的危机和混乱中走出来……
　　心中暗自评价着对方的同时，牧师小姐也顺着椅子坐下，不卑不亢地微微颔首。
　　「女王陛下愿意相信我们实在万分感激，不知道您想怎样深入合作呢？」
　　阿尼艾丝沉吟片刻。
　　「在讨论这件事前，有一点需要先确认，薇莉丝小姐，你是否能全权，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灵隐商会的态度？」
　　嚯，看来所图不小啊……
　　黑发少女小手一摊。
　　「这个嘛……坦白讲，其实我并不算灵隐商会的正式成员，只是在那个组织里稍微有些话语权和影响力而已，如果是什么超级重要的合作，我的确未必能一锤定音，但若不过之前那样卖些无关痛痒的材料，倒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话其实说了等于没说，但却巧妙把话题重新推还给了对方，主打的就是摆出一幅 「需要你们先表态度 」的意思。
　　「说的也是……」
　　果然，见牧师小姐滴水不漏的架势，女王陛下也不再试探，点点头，朝周围挥了挥手。
　　「除瓦尔妲和希莉萨外，所有人都下去吧。」
　　女王亲自下令，守卫两侧的士兵和仆从自然不敢多言，立刻恭敬地结队退出觐见室外，只留下了薇莉丝三女和三位明显是鲛人高层的身影。
　　遣退无关人等，女王那副端庄的态度倒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沉吟片刻，便朝着各自落座的少女们继续说明道。
　　「来到岛上这么些日子，相信薇莉丝小姐对我东海之珠群岛的情况也已经有所了解……我们翡翠海域是一片相对封闭，自给自足的独立王国。」
　　「【幽灵海】和【大漩涡】的存在，成为了这片海域的天然屏障，除去那些时不时捣乱的海盗，我们几乎不用担忧任何外来威胁和入侵者，这是一种优势，但……也同样是最大的劣势。」
　　「当初妮缇拉被盗猎者抓走，我们就因为海域环境和战争限制无法派出太多力量救援，甚至对其下落都一无所知，那时候本王第一次感到了无力，察觉到某个重要的事实 ——幽灵海不仅是保护着我们的屏障，也同时成为了限制翡翠海域的巨大囚笼。」
　　「鲛人作为大族，族人遍布五湖四海，却完全是一盘散沙，根本无法形成如翼，兽，或人族那样的凝聚力，究其根本，还是身为王族的我们太过闭锁了。」
　　「而【幽灵船】出现，带领那些深海幽魂卷土重来，我们却只能继续孤军奋战的现在，本王更深切意识到了与外界往来的必要和重要性。」
　　「灵隐商会是整个世界最顶尖的财富和资源团体之一，不仅分支遍布各地，拥有极强的凝聚力和执行力，更掌握着足以网罗天下珍宝的庞大情报体系，贵方拥有的这些，正是我们明鲛族如今最需要的。」
　　「如果可以，本王希望能代表鲛人族与灵隐商会结成同盟，协助我们进行一场……大规模行动，或者以商人的角度，您也可以把这视作一单生意。」
　　「当然，我族会支付与之匹配的报酬，并成为贵方坚定的盟友，在各方面为你们的活动提供全力支持……这么说或许有些空泛，但薇莉丝小姐应该也听闻过一些关于我们的风评。」
　　「鲛人绝不是只会开空头支票的种族，我们虽然比不得翼人，人类那些大族，但在整个世界尤其大海上的话语权还是不容忽视的，与我们合作，对灵隐商会的发展也应有利无害，不是吗？」
　　一口气说完了自身的态度和意向，阿尼艾丝女王终于停顿片刻，将带着探寻与诚恳色彩的美眸径直投向明显为三人代表的黑发少女，见其并未立刻回应，也没有询问那所谓的 「大规模行动 」究竟是什么，又主动颔首道。
　　「这是件大事，当然无法立刻做出决定，没关系，薇莉丝小姐可以慢慢考虑或回去后与同伴商议，但也请您不要拖得太久，毕竟我们的时间有限……」
　　「此外，为了展现我方合作诚意，也为了追踪妮缇拉的去向，本王准备了些东西请各位一同观看。」
　　阿尼艾丝偏头看向身边的女祭司。
　　「希莉萨，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陛下，他们已经在内室等待了，但您真的要……」
　　女王摆了摆手，虽然她的实力只看气息似乎并不如希莉萨 ·海灵，但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便已令后者赶忙噤声沉默，不敢再劝。
　　「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觉得本王还能继续观望下去吗？妮缇拉不仅是我的女儿，更是整个明鲛族未来的希望，本王相信她的眼光，以及自己的判断，不必多言，带路吧。」
　　「是……薇莉丝小姐，三位请跟我来。」
　　海之祭司走下主台，与同样起身的阿尼艾丝和那位六滴泪纹少女向觐见室后方而去，牧师小姐自然也带人跟在了后面。
　　实际上，薇莉丝已经大致猜到阿尼艾丝想给她们看的是什么了。
　　觐见厅的后室，是一处如体育场般宽阔的巨大空间，全副武装的鲛人们士兵在边缘守卫着各处，而厅室内部，则有许多用类似于斗笠般密闭长帽遮住了整个面部，背后生着一条似鱼，但更加细长尖锐尾鳍的鲛人，正在匆忙来去，搬运和照顾着十几名躺在藻席上，似乎是病人的身影。
　　刚一进房间，乐巧巧小姐就皱了皱鼻子，好奇地小声点评道。
　　「老板老板……这里的空气，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哎，很……粘稠？」
　　还不等薇莉丝回应她的疑惑，阿尼艾丝便已主动回过身来停下脚步，周围的侍者上前呈以同款密封长帽，女王陛下随手接过，和希莉萨，那位名叫瓦尔妲的明鲛少女分别戴上了一个。
　　「你们看见的，是那些从最前线战场上刚撤下来，由于长时间接触【深海幽灵】而陷入狂乱的我族族人，这十几名则是状况最严重的一批。」
　　「由于受到的污染太过严重，他们自身已经成为了新的感染源，身上会自行散发出某种肉眼和体感都无法辨识，但却会无形中侵扰生物精神的诡异物质，也就是乐巧巧小姐所说的那种粘稠感来源了，看来你的感知十分敏锐啊。」
　　「啊？哈哈……陛，陛下过奖啦，师父以前明明都管我叫狗鼻子呢……」
　　阿尼艾丝笑了笑，将一顶相同长帽递给最近的薇莉丝小姐。
　　「事实上这种帽子并非用来隔绝空气，而是帮助大脑维持清醒，降低精神污染影响的，建议三位也都佩戴一下，这种东西可是防不胜防。」
　　「这种防护装置倒还是第一次见呢 ~」
　　简单研究了下手中特制长帽的结构，尤其是发现内部那些贴合着大脑的细长薄片后，薇莉丝就已经大致明白这东西的原理了，难怪妮缇拉会急着向她购买那些来自古灵域的材料，原来是这样使用的。
　　归根究底，这只是一个小型的简易防护装置，大概就跟面对瘟疫时的口罩之类东西差不多吧，保护效果虽然有，但如果那种污染的力量过于强大，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不过，会【污染精神的力量】……跟她所想的是同一种东西吗？

第二十六章：禁忌之声
　　最终，薇莉丝让身边二女戴上了那种防护装置，自己却选择了婉拒。
　　并非因为她有多么自负或傲慢，只不过是一种必要的接触和尝试而已，如果牧师小姐没猜错的话，这种会致人疯癫的【污染】，很可能与【幽灵海】那有进无出的危险性存在直接联系。
　　薇莉丝记得很清楚，她以前使用 8阶以上高位魔法的时候，如果有人直接近距离目击，又实力境界较弱，意志不够坚韧，也会对令其产生类似于幻觉，甚至持续性的精神影响。
　　这是过于庞大，深奥技能带来的信息污染，但如果那种影响变得再恶劣一些，变得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进行传播呢？
　　有必要验证这二者间的差异才行。
　　见牧师小姐如此坚持，阿尼艾丝女王稍作迟疑，便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短时间内接触污染源受到的影响是相对有限的，不会太过危险，而若能借这次机会试探试探薇莉丝的底细，对女王陛下而言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于是，准备完成的一行人，便开始向那些承放着病人的藻席靠近。
　　或许其他人因为被保护装置隔绝而没什么感觉，但完全暴露在那种【污染】下的薇莉丝却能清晰注意到，随着她们距离拉近，萦绕在空气中，被乐巧巧称作 「粘稠 」的感觉也明显在快速上升。
　　很有意思，这的确并非某种元素能量，也不是气体或某些肉眼看不见的灵魂能量，如果硬要给出个具体分类的话，应该可以算作【声音】吧？
　　声音正是如此，距离声源越近，耳朵能听见的内容自然便越清晰了。
　　通过明曦那继承来的阴阳眼，薇莉丝可以通过某种更难以言述的角度， 「看 」见那些正在空气中如波浪般震动着的音符，但这种声音就像超声波一样，是正常生物耳朵根本无法捕捉和理解的，只能被动沐浴其中，毫无察觉地倾听，接受。
　　那给大脑，甚至是灵魂带来的负担，应该就是作为盗贼触觉灵敏的乐巧巧，觉得空气很粘稠的原因了。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污染】，一种信息……无法被人理解的信息。
　　但信息本身并没有任何危害性，所以有问题的，应该是那些信息所代表的内容。
　　直至她们靠近那些病人数米之内，才有一位同样带着特制长帽的老鲛人赶忙迎了上来，向女王阿尼艾丝恭敬拘礼。
　　「老朽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各位，本王来介绍一下。」
　　她虚扶起老者，以带着敬重的态度向几位客人道。
　　「这位是三鳍鲛人族族长隆贝 ·三鳍，东海之珠资历最深的老学者，王庭首席治疗师，已有四百余岁高龄了， 」
　　「三鳍鲛人心思细腻，可以通过其天生尾鳍感知到很多寻常人无法察觉的东西，是我鲛人族内治疗师和学者的主要来源之一，很多用以抗衡【污染】和【深海幽灵】的方法，例如这种防护装置，都是隆贝老族长亲自带队研发出来的，可以说劳苦功高。」
　　老鲛人赶忙苦笑着摇头道。
　　「陛下过誉了，老朽无能，穷尽所学也始终无法找到根治瘟疫的方法，实在心中愧疚啊，又何谈功绩……」
　　阿尼艾丝不置可否地笑笑，也没有过多讨论此事，只是转身向老隆贝介绍道。
　　「隆贝族长，这三位就是提供了那批重要物资的商队代表，本王有意与之身后商会展开深度合作，所以专门请她们一同观看接下来将要举行的仪式。」
　　老隆贝微微颔首，又很快将视线落在了唯一没有佩戴防护装置的薇莉丝身上，沉吟道。
　　「既然是陛下的决定，老朽自然不敢多言，不过这位小姐……」
　　懒得浪费功夫展开磨磨叽叽的解释，黑发少女主动上前，开门见山道。
　　「我叫薇莉丝，是个牧师，能不能让我近距离观察下那些病人？」
　　「牧师？哦……就是陆地那边信奉始源，喜欢用光属性魔法来治疗的那些小家伙吧，老朽以前的确见过一些，的确颇有门道，既然如此，让你尝试接触也并非绝对不行……
　　老鲛人下意识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明鲛女王，见其不露声色颔首后，才换上一副专业表情，正色道。
　　「这位小姐，你目前是否有感到头晕目眩，耳鸣，轻微恍惚，或听见看见一些意义不明内容……以上任何之一的情况？请不要逞强或欺骗老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嗯……他说的这些，应该就是正常生物精神被污染之后的初期症状吧，看来这老鲛人的确很有相关经验。
　　见薇莉丝脸色平静地摇了摇头，又仔细观察片刻，老隆贝始终紧皱着的眉头才稍稍松缓。
　　「看来薇莉丝小姐在神圣魔法上的造诣的确相当不俗，的确，老朽即使站在这里，也能感受到你身上自然散发出的那种圣洁气息……请吧，不过还是要万分小心才行。」
　　再三叮嘱之后，医德深厚的老者才转身，带着薇莉丝来到了那些并排躺在席上的身影附近，其他人则留在稍远处的安全距离等待。
　　牧师小姐悄悄将感知继续扩大，并用 sp保护住了自己的身体，以防万一。
　　不出所料，继续接近之后，那种萦绕在空气中的无声音波，或者说呓语之声顿时变得更加强烈，薇莉丝也终于可以完全确定一件事。
　　这【声音】，就是从那些病人体内传出来的。
　　随便选了个比较合眼缘，穿着祭祀服，感觉跟希莉萨应该是同一个种族的鲛人少女，牧师小姐蹲下身，向正处于昏迷状态的对方发动了【情报侦测】。
　　一条条信息快速在眼前浮现。
　　没有明显的外伤，生命体征也很稳定，但透过阴阳眼观察，却能发现她的灵魂里混入了一些……奇怪的杂质，就像倒进清水里的墨汁，将水体染得有些浑浊了。
　　灵魂出现这种异样变化，的确会导致其精神错乱，并做出某些疯狂行为，不过看起来是被鲛人们用魔药之类东西强行镇定昏睡过去了。
　　这都是【情报侦测】调查不出来的信息。
　　明曦那家伙的能力还真是方便啊，这要放在以前，估计得研究半天才能搞清楚状况吧。
　　暗自思索着，薇莉丝抬头看了眼身边站着的老鲛人。
　　「这样是不行的，就算一直用镇静类魔药压制她的精神活动，也无法令其真正平静下来，她的灵魂已经在污染影响下出现了某些不明畸变，看起来像是在向另一种东西发生转化。」
　　「我能感觉到，这是种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和逆转的变化，那种……【污染】恐怕具备以灵魂为养料自行增殖的能力，所以你们虽然暂时将其压制，但也只能延缓这个过程……对吧？」
　　老隆贝微愣，随即，原本只是集中精力观察着薇莉丝神态是否异样的苍老眼眸中，突兀爆出两团精芒，神色一振。
　　「这些都是你自己看出来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该不会是女王陛下或其他人透露的吧……」
　　黑发少女失笑道。
　　「这个问题，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老隆贝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就算是女王陛下，就算是我，也只是模棱两可推测出了【污染】可能的本质，如此精准而简练的措辞，只会是真正透析其真相后才能得出的评定……」
　　老鲛人喃喃着，态度也变得格外认真与郑重起来。
　　「这位……薇莉丝小姐，你说得一点不错，这是一种涉及到灵魂本质的病变，以老朽目前的能力，也只能做到防而无法治，尽可能延缓这些族人症状的恶化而已。」
　　「所以依你看来，这种污染是否可以做到逆向解除？」

第二十七章：祭祀之仪
　　逆向解除吗……
　　薇莉丝沉吟着，并没有立刻回应老隆贝的期许。
　　她现在可以百分百肯定，这种据说来自【幽灵船】，那些【幽灵】的污染，是一种更上位力量的影响。
　　就目前薇莉丝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个世界绝大部分种族和势力，对灵魂方面的了解都是相当有限的，甚至浩渺一梦那样手段高明的穿越者，竭尽所能也无法解决芝士麻薯灵魂流失的问题，更别说那些普通生物了。
　　如果污染只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精神魔法，或许还有人为操作的可能性，但既然这些被污染者灵魂本身都发生了定向畸变，就只可能代表【精神污染】的来源层次非常之高。
　　这种力量，倒是有点像她之前在神圣帝国见到过的，恶魔四君主中【不洁】的权能，那也是种针对灵魂的瘟疫和病变，但怎么说呢……形似，但根本上却存在非常明显的区别。
　　这里的情况，更像某些家伙故意利用，甚至强化了高位魔法信息污染之类的力量，并通过某些手段扩散出去，影响到了这边。
　　至于牧师小姐能否治愈这种来自精神方面，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污染……
　　当然可以。
　　再怎么讲，她也是 lv110的牧师，如今又拿到了很多来自灵狐巫女的知识和力量，对灵魂方面的了解已经不像以前那般生涩了，如果换做刚穿越那会，可能的确会感觉无从下手吧，但现在也只是 「有点麻烦 」的程度而已。
　　问题的关键在于另一个角度。
　　「在我看来，只要生物没有在本质上彻底变异成另一种东西，都是还存在挽回余地的，但说到底，那只是我个人的力量，而非可以普及开来的方法。」
　　「这……说得也是。」
　　经过薇莉丝一番其实不算隐晦的明示之后，老鲛人也很快明白过来，面露遗憾。
　　牧师小姐能治疗这种情况，并非因为她掌握着什么针对性的特殊方法，只是单纯在境界和位格上达到了足够高度，能够以力破巧而已。
　　就像把锁解开和强行砸碎两种选择，她或许可以救一两个，甚至这间房里的所有病人，但无法成为鲛人用来应对【污染】的手段，不是没那个能力，而是没那种可能。
　　那两种选择中的前者，才是目前鲛人族，整个翡翠海域真正需要的东西。
　　或者……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重新在昏迷的病人身边站起，黑发少女拍了拍手，便毫无迟疑向在稍远处等待的阿尼艾丝女王等人走去，老隆贝原地犹豫片刻，也只能叹息一声，无奈摇头跟上。
　　薇莉丝没有选在这种时候随便尝试治疗，一方面是因为没必要，另一方面，她对这种信息污染的来源和内容都还不太了解，贸然出手其实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信息污染之类的东西，跟普通精神魔法或洗脑手段都是不同的，或许它的效果并没有后者那般立竿见影，需要一个成长和变化的过程，但相比之下也更加防不胜防，更容易对高抗性的强者起作用。
　　就像那些靠着特定画面，语言甚至某种动作就能影响他人潜意识的广告一样，这种东西在当初就曾被有心人，混进艾卜司世界供奉给大地母神西芙的生物技术之中，暗中推动了祂的一些决策，才导致其最后的凄惨结局。
　　虽然那是因为当时西芙本身就处于分裂状态，精神极不稳定，而且事先没有任何防备，才给那些难以察觉的信息污染趁虚而入，但这也充分证实了那种力量的确能对神明起一定作用。
　　薇莉丝可不希望冒冒失失被摆上一道，让什么奇怪东西混进脑子里去，毕竟如果想要治疗，必然需要更深入地接触那种东西，而对【信息】来说，接触就等同于发挥了效果。
　　别忘了，她们今天可不是被阿尼艾丝女王请来当医生的，这些病人被专程集中在此地，显然另有目的，那不如暂且静观其变再说。
　　「薇莉丝小姐这么快就看好了？」
　　等待着牧师小姐和老隆贝的时候，女王陛下也没有光闲着，而是不断指挥那些三鳍族鲛人们将很多不明所以，诸如香烛，一些生物淬炼后的骨头，油膏之类物品分别摆放在整个体育馆大的房间各处，不过还没等这项工作完成，黑发少女就已经走回了她们身边。
　　「只是想印证一些猜测而已，这样就差不多可以了，今日是女王陛下的主场，我自然不方便越俎代庖。」
　　与妮缇拉容貌近似但更加成熟温婉的美妇歪了歪头，脸上划过一丝疑惑之色。
　　「越俎……什么？那是什么意思？不过说的也对，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妮缇拉的去向才行……薇莉丝小姐不好奇我们这是在做什么吗？」
　　「嗯……一种以这些病人为核心搭建的仪式？」
　　女王陛下微微一笑。
　　「您果然很聪明，不过仪式这种说法并不妥当，准确来说，应该叫【祭祀】才对。」
　　正在此时，旁边忙于布置环境的海之祭司小姐也刚好返回，恭敬禀告道。
　　「陛下，都已经准备完成了，随时可以开始。」
　　「很好，命无关人等都撤出去，就点燃【祭祀之烛】吧。」
　　说着，阿尼艾丝顿了顿，向似乎是负责主持这次祭祀的希莉萨投去意味深长般视线。
　　「不要让本王失望。」
　　「是……下臣必全力以赴。」
　　那些负责照料病人的三鳍鲛人纷纷退出室外，只留下了更加强大，明显是精挑细选而来的鲛人战士，以及女王，名为瓦尔妲的明鲛王族少女，老隆贝和薇莉丝三女。
　　在众人注视下，希莉萨只身走上前去，来到已经被各类祭祀物和特制蜡烛包围在中央的十几名病人身边，面色肃穆地将指尖咬破，伸向面前最近的一支祭祀之烛。
　　「哄！」
　　鲜血滴落在特制火烛上的刹那，整个房间中所有魔法灯瞬间尽数熄灭，幽蓝色火焰在黑暗中如同传递一般，以早已被排列好的特定顺序飞速自全部祭祀之烛上燃起，包围映照出那十几名鲛人昏迷中惨白的面庞，仿若献给某位未知神明的祭品。
　　暗蓝色如同深邃海洋般的光芒同时自全部祭祀物上缓缓亮起，与之一并发出光亮的，竟还有作为仪式主导者的希莉萨身躯，与那海浪般涌动的长发！
　　她在某种力量的承托下缓缓漂浮而起，高亢念诵！
　　「大海的掌控者，碧波，怒涛，风暴与漩涡之主，伟大的海之真理啊，虔诚的信徒在此献上祈祷，呼唤您的注视与力量！请以【风暴之戟】斩开海浪，【真理灯烛】映照前路，为我们指引迷途中的方向……」
　　「我们为您献上祭品，请以此为凭，降临真理，揭露出我族王之女 ——妮缇拉 ·明鲛的所在之地吧！！！」

第二十八章：奇怪的祭品、奇怪的神
　　祭品？
　　听见这意有所指的祈祷词，吃瓜旁观中的牧师小姐不禁眉头微皱。
　　真的假的啊……她们不会真打算把自己族人献祭给所谓的神，来换取那家伙的帮助吧，难道是觉得这些族人反正也没救了，不如拿来废物利用？
　　那成为祭品的人会怎样？
　　一念及此，薇莉丝下意识瞥了眼身边的乐巧巧和鸿雁，她们的表情也显得有些怪异，很显然是同样意识到了类似问题。
　　二女向黑发少女投来一个带着询问的视线，但薇莉丝稍作思索之后，还是悄悄向她们摇了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就算鲛人族真是抱着这样的打算，薇莉丝也没可能现在出手阻止他们，因为这些鲛人是属于东海之珠族群的一份子，家庭，资产和一切都依托于这里的群体，而牧师小姐她们只是没什么关系的外人罢了。
　　更重要的一点在于……
　　牧师小姐以余光看向依旧稳稳站立于原地，认真观察着祭祀进展的阿尼艾丝女王，后者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份视线，还特地偏头向她微微颔首，露出一如既往的端庄温和笑容。
　　阿尼艾丝 ·明鲛……看起来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抛弃从前线浴血奋战后负伤撤下的同胞战士，把他们当成消耗品的人，至少她不可能堂而皇之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做，除非这里所有人都是她的心腹死士，不会泄密。
　　比如之前那位三鳍族的隆贝族长，他不可能对此事一无所知，如果这真是一场残忍的献祭，那位医德深厚的老人，绝不会是现在这样平静的表情和态度。
　　暂时还是静观其变……
　　「？」
　　就在此刻，黑发少女突然像是感知到什么一般猛抬起头，银蓝色双眸之中，似乎有点点如星如耀般金芒萦绕旋转着。
　　是的，她感觉到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这里。
　　那是一股繁杂而庞然的意念，在名为仪式和祈祷之力的牵引下，从不知何处某地投来的视线，如同大海之上席卷的风暴与惊涛，又似深海之下翻涌不息的暗流。
　　是……那个海之女神薇尔？
　　作为目前大海上众多生灵信奉的对象，鲛人族的祈祷大概率是指向祂，刚刚希莉萨的祷词也能隐约印证这点。
　　可若是西芙琳按的推测，那家伙真的会回应信徒吗？
　　就在牧师小姐暗自腹诽之时，那所有燃烧着的幽蓝色之炎的烛火，突兀暴涨起来！
　　通过阴阳眼的力量，薇莉丝可以清晰看见那些被聚集起来的 「祭品 」身上，原本只是无序向周围发散的【声音】，竟然汇聚成一股，共同涌向空中被仪式呼唤出来的无形节点，没入其中消失不见了？
　　这是……？
　　牧师小姐惊讶意识到了这种情况的本质。
　　那被祭祀召唤出来的东西，竟然在吸取这些病人身上的【污染】！
　　难道这才是鲛人真正想要供奉的祭品？
　　这供奉的对象到底是什么啊，为啥会吸收那种奇怪的东西？
　　虽然薇莉丝感到了万分好奇，但那出现于仪式场上空，连阴阳眼都看不见真实形体的东西，很显然只是种纯粹的概念团体映照，类似于灵的投影，想要追溯其来源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随着烛火暴涨，那种无形之物的出现，整个室内的 「粘稠感 」也开始迅速下降，就像是真正的海之女神响应祈祷回以恩赐般，所有诡异难觉的污染都在短时间内清扫一空，竟然渐渐变回了正常环境。
　　直至最后，仿佛吃饱喝足拿够贡品般，一道所有人都能看见的画面突然 「唰 」地浮现在了仪式场上空。
　　暗沉的天空下，海浪拍打着岸边礁石，令人不安的怪异蹒跚声自不知何方的远处阵阵响起，几道模糊阴影自偶尔枯树上腾空，却一头扎入深海之下。
　　而在这仿佛自空中俯瞰的海岛角落，隐约可以看见某道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纤细身影，正在不断环顾四周，像躲避某些东西般小心前进着。
　　毫无疑问，那就是妮缇拉 ·明鲛，无论容貌或与失踪前完全一致的装束都能证明这点，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正如希莉萨发动祭祀时请求的那样，公主殿下的踪迹已经被那无形之物揭露，这是给予【祭品】的等额回馈。
　　随即，所有燃烧着的幽蓝色烛火在同一时间忽然熄灭，映照出鲛人少女位置的模糊光幕也瞬间消散而去，内室中的魔法灯一道接一道亮起，那完成【交易】的无形之物，也早已如出现时一般再度消失无踪。
　　「……」
　　全场寂静之中，阿尼艾丝女王的命令第一时间将众人从震撼中拉回。
　　「快，善后！」
　　始终跟在女王身边，名为瓦尔妲的明鲛少女立刻冲上前去，将已经落回地面，摇摇欲坠的海之祭司连忙扶住，内室大门敞开，早已等在外面的那些三鳍族医者也纷纷涌入内部，开始逐个检查被污染鲛人们的情况，并撤去一系列祭祀用品。
　　很显然，这都是早已安排好的行动。
　　当名为瓦尔妲的明鲛少女搀扶着希莉萨回到几人身边时，后者虽然面色苍白，脚步虚浮，虚弱到似乎连话都几乎讲不出来的样子，但看起来神志倒依旧维持着清醒。
　　「母亲，她没事，只是消耗太大有些脱力而已，休息几天应该就能恢复过来了。」
　　「嗯……」
　　看了女儿和祭祀一眼，女王陛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似乎并没有受到刚才那一系列奇幻景象的影响，很快朝着她们挥挥手道。
　　「辛苦了，带她下去休息吧。」
　　「好。」
　　「下臣告退……」
　　目送着两名心腹亲属告退而去，鲛人女王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深邃而威严的双眸中似有光芒微微闪烁，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才转向身边同样若有所思的黑发少女，神色并不显得多么惊讶，反倒像是应证了心中某些猜测的样子，只微微一笑道。
　　「各位觉得如何？」
　　薇莉丝抬头看了阿尼艾丝一眼。
　　「不知道陛下口中的如何，具体指的是什么呢？」
　　女王微笑不改。
　　「当然是本王请各位看的这场祭祀，作为从未接触过此类仪式的外来者，本王想听听几位目睹此景之后最直观的感觉……任何方面都可以。」
　　「感觉啊……」
　　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牧师小姐只是用胳膊肘戳了戳身后穿着便衣的苍发盗贼小姐，后者傻乎乎地 「啊？」了一声，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后，赶忙开口道。
　　「呃，要我说的话，那位……海之女神？应该是海之女神吧？」
　　「她果然很厉害啊，毫无依据地凭空找到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估计也只有仙岛上的仙人能做到了吧，而且帮忙还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她人还怪好的嘞……」
　　「噗 ~」
　　薇莉丝直接笑出了声。

第二十九章：恩泽的代价
　　「干嘛啊老板！我又哪里说错了嘛？」
　　「哈哈，没有没有，只是觉得这种见解很符合你的个人风格呢 ~」
　　见黑发少女笑着连连摆手摇头，阿尼艾丝女王也不禁莞尔，原本因祭祀仪式而严肃郑重的氛围，仿佛也在此刻变得轻快了不少。
　　乐巧巧会这么认为很正常，或者说，这才是绝大部分人对虚无缥缈【神明】的常见观点 ——无所不能的主宰，像母亲一样无偿庇护着信徒的恩慈存在，而无法意识到那赐予所包含的代价。
　　事实上，几乎没有任何神明会毫无缘由地主动回应某个向祂祈祷之人，那对神而言没有意义，也不存在价值。
　　神的信徒何其之广，对祂们而言，仅拥有短暂寿命的凡间生物几乎就如同过眼烟云一般，无时无刻向其许愿者又何其之多，若每个信徒都要去回应，那还不忙死了？
　　更何况，个人所能奉献出的信仰之力，比起神明回应祈祷需要花费的神力几乎可谓天差地远，这种赔本买卖，除了某些极特殊情况外，没有神会愿意做的。
　　所以关键的关键，其实是【祭品】。
　　果然，鸿雁随即接口道。
　　「女王陛下应该是支付了某些祂难以拒绝的酬劳，才获得这次帮助的吧，但恕我直言，那位神明显现力量时的景象，给人感觉有些诡异与不详……祂真的值得信任吗？」
　　这样的质疑，若是换成其他鲛人乃止翡翠海域的多数生灵听见，恐怕都会心生不愉，极端者甚至勃然大怒吧，毕竟海之女神薇尔虽然并不存在一个完整体系的教派，但的确是被口口相传名声最大的海洋体系神明。
　　据说，海上之人在远航前只需举办小小的仪式，向薇尔女神献上祷告和祭品，便能显著降低在航行时遇到恶劣气候和风暴的概率，但若对女神不敬，甚至在公开场合谩骂或诋毁祂，则相对容易在出海时遭遇各种事故，使发生船难的概率随之上升。
　　当然，也有人觉得这只是幸存者偏差，或某些不为人知的因素在作祟，刻意放大了这种现象带来的影响，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对海之女神薇尔的信仰，与海上事故的发生率存在绝对联系。
　　不过无论如何，信仰神明又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哪怕只是迷信也好，平时没事的时候偶尔拜拜女神，至少能求得个心理安慰，所以一来二去之下，如今薇尔女神的海上信众其实是相当普遍的，在东海之珠里也是一样。
　　但看起来，眼前的女王陛下却并非那其中之一。
　　「鸿雁小姐……对吧，看起来你很理智，且拥有非常敏锐的观察力，没错，虽然我们这次借用了……它的力量来寻找妮缇拉，但并不代表那便是我族的友方了……」
　　沉吟片刻，阿尼艾丝以仅有在场四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
　　「如果要本王来说，之前那更像是一场单纯交易，连合作都称不上的交换，如果不是由于某些特殊原因，本王是绝不会如此轻易向它供奉和祭祀的。」
　　「说到底，这其实只是一次试探。」
　　听闻此言，牧师小姐顿时暗自了然。
　　看来，阿尼艾丝女王对刚刚被召唤之物的态度并不怎么友好啊，甚至称得上忌惮，反感，而且，刚刚还用了 「它 」这种仿佛有所暗示的称呼……
　　果然，这位女王陛下是知道些什么的，而且了解得还不少。
　　没等几人继续往下讨论，那位三鳍族的隆贝老族长已经检查完病人，也就是被用来充当某种意义上祭品的那十几名鲛人，略显激动地来到了阿尼艾丝女王身边。
　　「陛下，喜讯啊。」
　　「嗯，隆贝族长，他们的情况如何了？」
　　老鲛人连连点头，喜悦之色几乎溢于言表。
　　「正如陛下事前预料的那样，这些孩子们身上已经没有再散发出【污染】，各方面指标也在快速好转，估计只要再修养些日子就可以痊愈了吧，这可是首批康复案例啊。」
　　听闻此言，女王陛下似乎并没有显得多么意外，只是不露声色地微微颔首。
　　「那就好……你要继续密切监测他们的各方面情况，尤其是精神状态，哪怕看起来已经完全康复，也至少得维持一个月以上的观察期，有任何情况随时向本王汇报，明白吗？」
　　「是，老朽遵命。」
　　老鲛人再度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却很快又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来。
　　「那个，陛下……」
　　「还有何事？」
　　「哦……老朽只是想请示陛下，如今群岛上仍有共计上千名从前线退下，受到不同程度污染的族人在等待治疗，既然我们已经证实的确可以通过祭祀薇尔女神来治愈污染，那是否要将这种方法推广？」
　　「不行。」
　　「呃……？」
　　阿尼艾丝几乎毫不犹豫的拒绝，似乎让老鲛人有些意外和不解。
　　见老隆贝面露困惑之色，女王轻叹口气，只能无奈解释道。
　　「隆贝族长，我知道你是一位高尚而仁慈的医者，不愿眼睁睁看着那些族人们受苦，但这种治疗方法有些太过……僭越了，你想想，刚才薇尔女神帮我们找到了妮缇拉，又出手治愈族人们，这一连串的恩赐已经是莫大恩泽。」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若我们无休止地反复举行仪式祈求帮助，女神那边会怎么想呢？若是因这样毫无节制的贪婪惹怒了祂，岂非得不偿失？」
　　「这……」
　　老鲛人被忽悠地面色微僵，几滴冷汗也因后怕缓缓自额头滑落，顿时敬服地连连点头。
　　「的确如此，的确如此啊……陛下高瞻远瞩，是老朽不知好歹，过于想当然了。但……如果无法完全依靠薇尔女神，那些仍在饱受折磨的族人们又该如何救治呢？」
　　女王陛下似乎早有腹案，立刻接口道。
　　「还是先按原先的方法，暂时将病情延缓，等这十几名族人的观察期结束再说吧，这段时间，要多辛苦隆贝族长了。」
　　「好吧……看来也只能如此，唉，老朽告退了。」
　　叹息着微微鞠躬后，老鲛人转身重新投入了对病人们的安置工作中，女王陛下这才有时间接上先前话题。
　　「薇莉丝小姐，在你看来，那些族人真的已经痊愈了吗？」
　　突然被问到的黑发少女只是随意耸肩。
　　「谁知道呢？至少表面上的确瞧不出什么问题就是了。」
　　「是吗……」
　　见薇莉丝摆出了一副暂时不打算深入探讨的架势，阿尼艾丝女王也不勉强或生气，很快转移话题道。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确定了妮缇拉的所在地，也该有所行动了……不过，果然是在那里呢，呵呵，看来他等不及了啊。」
　　「看起来，陛下已经知道妮缇拉失踪的原因和所在位置了？」
　　鲛人女王微微颔首，深邃而睿智的美眸之中，仿佛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寒芒。
　　「当然知道，毕竟同样的事，几年前也曾经发生在她父亲身上啊。」

第三十章：沉溺于……。深海
　　当夜，结束与女王的会面后，薇莉丝带着乐巧巧二女重新回到了帕鲁特岛上的临时居所。
　　奔波一天已是相当辛苦，牧师小姐早早便把二女打发回去休息，自己也回到了房间之中，为已经商量好的明日行动做准备。
　　薇莉丝的主要目标始终都没有改变过，那就是搞清楚这边大致情况，尽快找到能够让航船安全穿越【幽灵海】的方法，离开翡翠海域回往大陆。
　　至于鲛人族目前正在面临的诸多问题，以及今天突然失踪的妮缇拉，那在献祭仪式上表现出的各种怪异之处，她可以顺路去帮一帮，调查一下，但如果要花费的时间和代价显著超出预期，就得好好考虑是否值得出手了。
　　毕竟说到底，她跟鲛人族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阿尼艾丝女王所说的合作也并非让薇莉丝帮忙解决当前问题，若实在太麻烦的话，最多也就只能保证下妮缇拉公主的安全，回报她的信任而已吧。
　　那位公主殿下，被困在了【幽灵海】里。
　　据阿尼艾丝女王表示，那通过献祭仪式揭露出来的景象，正是幽灵海内部的其中一座海岛。
　　但关于女王陛下为何能确认这点，认出据说无人可如的幽灵海内景，妮缇拉又是如何出现在那里，为何可以安然无恙暂时停留在岛上，她当时却并未详细解释，似乎是有所避讳的样子。
　　事态紧急，明日女王陛下就会带着王庭卫队，通过连接着两座海岛的大型深海传送门，亲自赶往比邻幽灵海区域的某处前线，设法对妮缇拉展开营救。
　　她的本意，其实是让薇莉丝等人留在东海之珠等待，毕竟深入幽灵海这种事听起来就很危险，但牧师小姐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当即要求一同前往。
　　有点意外的是，阿尼艾丝女王很轻松就接受了这个提议。
　　不过由于传送门体量有限，加上水性问题，允许跟着她一同前往那边的只有乐巧巧和鸿雁，商队大部分成员包括几名灵隐族人，以及停泊在帕鲁特岛海岸的【诺亚方舟】在内，都只能暂时留在东海之珠，等候她们返回。
　　看起来，阿尼艾丝虽然排除了薇莉丝等人的嫌疑，但目前也没有完全信任她们这批在多事之秋造访的外来者，把商队留在鲛人大本营的意图是非常明显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另类坦诚，互相的担保。
　　站在她一族女王的立场上，这倒没什么，不如说如果阿尼艾丝真的什么后手都不留，表现出超乎常理的信任，薇莉丝才真会感到奇怪呢。
　　牧师小姐有种预感，她们接下来要做的这件事，恐怕会牵涉到很多远比表面上更加关键的东西，阿尼艾丝女王虽然表现得很是焦急，但在薇莉丝感觉中，她仍隐隐露出了某种对局面尽在掌握的从容不迫感。
　　甚至，或许妮缇拉的失踪都在她预料之中，今日这场献祭仪式的用意，仔细思索之下显然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自己这边……也需要做好准备才行了。
　　而就在此时。
　　「嘟嘟嘟 ~」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突然自屋外响起，薇莉丝下意识将感知力稍稍向外发散，便已察觉到了对方身份。
　　「鸿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声音沉默片刻，只是轻声道。
　　「薇莉丝小姐，有些情况……我觉得必须得告诉您才行，能让我进来吗？」
　　注意到对方语气中那几乎微不可觉的……颤抖？黑发少女眉头微挑，便自床边坐起，理了理略显散乱的白色睡衣和长发，抬手撤去覆盖在房间内部的防御和阻断探查结界。
　　「门没有锁。」
　　「……打扰了。」
　　这样说着，剑客少女推门而入。
　　她穿着一身古灵域风格的宽松睡裙，从不离身的剑被攥在手上，眼神稍显散乱，面色竟然有些失血般苍白，像是刚受到了剧烈惊吓，还没有回过神来一般。
　　看着鸿雁这副奇怪模样，薇莉丝大概意识到她恐怕是遇上了什么无法处理的难题，也不做声，只是等对方带上门，才不露声色重新布下结界，指了指自己身侧的床边。
　　「你的脸色很难看，来，坐下慢慢说吧。」
　　「嗯……」
　　成功见到薇莉丝，似乎让剑客少女冷静和镇定了许多，但依旧没有松开紧紧攥在手中的武器，有些心慌意乱地坐下之后，却又沉默了半天，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样。
　　牧师小姐也没有催促对方，只是静静等待着鸿雁自己调整心态。
　　在她阴阳眼的视野中，此刻可以隐约看见眼前少女身上，或者说灵魂表面竟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晦暗气息，而那在她们今日分开前都是并不曾出现的。
　　很显然，鸿雁表现出的异常与这肯定不无关系，可能是她在独处时做了一些 「出格 」的事吧。
　　好半晌，灰发少女才终于抑制住心中的不安，略显迟疑道。
　　「薇莉丝小姐，我刚刚看见了一些东西，一些……不，那太荒诞了，简直难以置信！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我们看见的，听见的，相处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真实……？」
　　看着她的样子，薇莉丝眉头微皱。
　　不仅是因为鸿雁刚才语无伦次，莫名其妙的发言，更在于随着她精神剧烈波动，那缕缠绕在其灵魂表面的晦暗，竟然隐隐开始向更深处逐渐弥漫，仿佛要将之侵蚀般的诡异变化。
　　这是……污染？白天见到的那种精神污染？
　　怎么会出现在鸿雁身上？明明她当时并没有受到影响啊，否则薇莉丝是绝对能察觉到的。
　　没有急着点破这些，牧师小姐只是顺着她的话题往下延伸。
　　「所以你看到什么了？说得具体一点。」
　　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鸿雁点点头道。
　　「薇莉丝小姐应该知道，我们修剑之人，最重视的便是对精神与剑心的锤炼，我每天都会以冥想吐纳替代睡眠，以一种更加空明物外的状态来淬炼精神，感悟天地之道。」
　　「师父传授这套吐纳之法时就曾经告诉我，那是一种似睡而非睡的状态，虽然精神处于休息之中，但灵觉却会敏锐地发散开来，不仅遇到紧急情况时能随时醒转，还更容易融入周边环境，看见一些……正常情况下人眼看不见的东西。」
　　「能量的循环，灵力的脉络，甚至自己身体的内部状况，这套吐纳之法可以说是我一切修炼最重要的基础。」
　　说到这里，剑客少女顿了顿，语气突然染上了几分疑惑与怪异。
　　「可是……自从穿越海底，来到这边世界之后，我每天晚上吐纳修炼时却变得什么都看不见了，原本纯粹的灵力环境应该会有无数光点萦绕在空气中，环境越好，那光芒就越密集，纯净。」
　　「然而在这里，没有丝毫的光亮，除去自己的身体外，就仿佛置身于一片完全漆黑的深海之下，甚至，甚至给我带来某种宛若溺水般难以呼吸的恐惧感，全神贯注的话，隐约还会听见一些似有若如的低语呢喃……」
　　「我本以为这是因为两个世界环境不同，身体还没有适应这边的能量体系和法则规律，完全与外界封闭导致的，毕竟这个世界看起来并没有灵力，而是另外一些复杂的混合元素。」
　　「这几天，我一直在努力尝试吐纳，将感知向外延伸，倾听那种不知为何的声音，希望能尽快适应这边的环境，直到今晚……我终于，终于能够明显听见那种声音的时候，周围的黑暗竟然突兀散去，让我看见了……看见了……」
　　萦绕于少女灵魂边缘的幽暗之色突兀变得强盛起来，连带着鸿雁原本清亮沉稳的眸子，竟都隐隐染上几分晦色，显得诡谲而不详。
　　皱了皱眉，薇莉丝背在身后的手指捏住了一颗银色铃铛，嘴上却只是不露声色继续问道。
　　「看见什么？」
　　仿佛被这话语触动了某些机关，少女突然抱住脑袋，宛若无法呼吸般急促颤抖着，额头甚至鼓胀起一道道诡异青筋！
　　「我们，我们在海底啊！所有人都沉溺在被淹没的群岛中，一切都是假象，那黑暗是深海的颜色，这里没有活人，没有活人！只有无数的……幽灵！」

第三十一章：呢喃
　　房间里的空气，不知何时变得有些粘稠起来。
　　有什么东西在低语，呢喃着，无法被理解的音符自深海之下涌起，仿佛要将人拖入渊狱，化作与之近似的晦暗。
　　仿佛只有那样，才能真正理解【祂】的声音，抹去遮挡着现实的迷雾，窥见至高的真理与真相。
　【祂】在呼唤着沉溺……
　　沉溺……沉溺……
　　自沉溺中，获得救赎……
　　「叮铃 ~」
　　突然，一声清脆铃音，如同震退邪祟的晨钟暮鼓般在晦暗中响起。
　　「！！！」
　　鸿雁本已渐渐失去高光，仿佛沉入深海之下的美眸瞬间转清，整个人如梦初醒般浑身剧颤，随即，宛若刚被从水中捞出的将溺者般大口急促喘息着。
　　「咕哈！哈！哈……哈啊……」
　　那种萦绕在空气中的无形粘稠感，晦暗的呢喃也顷刻消失无踪。
　　她失去焦点的瞳孔再度渐渐凝聚，意识重新浮上海岸。
　　「刚，刚刚那是……」
　　薇莉丝放下小巧的银色铃铛，抬手拍了拍惊魂未定的少女肩膀，平静地微微颔首道。
　　「看来之前的训练的确起到了一些作用，你现在已经懂得在无意识中，利用构成虚奥义的力量强化和扩散自己的灵觉，或许正是因此，才能机缘巧合接触某些东西，并像刚刚那样受到其一定程度的影响吧。」
　　「机缘巧合……接触到？那到底是什么？」
　　鸿雁微微皱起了眉头，虽然气息还有些紊乱，脸色也依旧苍白，但看起来情绪倒已基本恢复了稳定。
　　之前牧师小姐摇动的那一声铃响，附带着灵狐巫女掌控的某种灵魂层面特殊力量，不仅帮助剑客少女强行从那种诡异状态挣脱出来，还直接抹去了那缕萦绕其灵魂之上的幽暗，将她与那种未知侵蚀的联系彻底切断。
　　甚至起到了稳固和调整精神，让鸿雁强制冷静下来的作用。
　　那种感觉，大概就类似于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被一盆凉水浇醒，虽然不太舒服，但的确能够快速清醒过来的情况吧。
　　好在鸿雁还只是刚刚接触那些东西，并且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主动来向薇莉丝求助，否则等她的灵魂被污染得更严重之后，处理起来可能就要麻烦一些了。
　　「嗯，这应该只是一次单纯的巧合，可能跟你掌握的吐纳术特性，以及今天正好接触过那种被召唤出来的东西有关，至于那到底是什么，我暂时也无法完全确定，这个先不说……」
　　「你现在感觉如何？还会产生那种像是沉进深海，又或者听见不可名状低语的幻觉吗？」
　　「薇莉丝小姐知道我刚刚的遭遇？」
　　不无诧异地歪了歪头，但鸿雁随即便像是理解什么一般，无奈地微微颔首。
　　「也对，毕竟是灵狐巫女的传承者，真正的仙人，看来我您又救了我一次……」
　　又闭目深呼吸几个循环，仔细感受了下，剑客少女很快面露几分释然与新的疑惑。
　　「已经没有了，现在吐纳时的灵觉又重新回到了最初一片漆黑的样子，但那种……呢喃声却彻底消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依然没有完全脱离那种幻觉的控制吗？」
　　薇莉丝只是不置可否摇头道。
　　「鸿雁，学会怀疑，学会思考，更要学会相信自己的所知所见，当你能够确信自己已经很正常的时候，那么无论看到多么荒诞离奇的景象，出问题的也都只可能是对方。」
　　「您的意思是……」
　　「这座群岛……不，应该说这整片翡翠海域都很有问题，你用灵觉看到的景象虽然只是一种不成熟的模糊征兆，但……却并非幻象呢。」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探讨，薇莉丝很快转言道。
　　「你刚才说，之前看到了沉溺在深海之下的岛屿，甚至因此怀疑起所处世界的真实性，那么……能判断出那是哪座岛吗？
　　沉默片刻，灰发少女最终还是点头，肯定了牧师小姐的猜测。
　　「是……帕鲁特岛，不止它，还有整座东海之珠的群岛，上面的建筑轮廓与现实完全一致，但却像是被海水侵蚀过千百年般腐败残破，我就坐在房间的残垣断壁之中，冰冷沉重的海水将身躯包裹，还有那无法理解的呢喃……」
　　「薇莉丝小姐，这些幻像究竟是什么意思？对未来的某种预言吗？究竟是谁在说话，又到底想表达些什么呢？」
　　毫无杂志的清澈银蓝色美眸微微偏转，对上了鸿雁带着探究和疑惑的视线，牧师小姐只是轻笑道。
　　「问得很好，不过我也不知道，我虽然感觉到了这片海域环境和空间的一些诡异之处，但在某些微观层面上其实还没有你看得清楚，弱者无法察觉，强者不受影响，反而正好你目前这个阶段，或许才最有可能捕捉和尝试理解那些呢喃吧。」
　　「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可以……？」
　　「不过，劝你还是别这么做比较好哦。」
　　未等鸿雁说出她大胆的想法，薇莉丝便主动摇头否定道。
　　「你有想过吗，为什么我身上的防御会自动将那些呢喃屏蔽和抹除？对禁忌的信息而言，【了解】这件事本身便是一种伤害，以你的实力和灵魂强度，就算能在我帮助下将其解读，也必然无法承受其本身携带的重量。」
　　「如果拥有伪神……哪怕只是上四境门槛的灵魂境界，我或许都可以考虑支持你去尝试一下，但目前的你在那种力量面前还太渺小而脆弱了，你也不想自己因为信息污染的影响变成另一种莫名其妙东西吧？」
　　「我……」
　　少女下意识抿紧了樱唇。
　　有过刚才那匪夷所思的经历之后，鸿雁当然明白薇莉丝并没有在欺骗或吓唬她，事实上那些低语和呢喃并非攻击，而只是单纯在向她传递某些信息，即使如此也已经令其眼前幻像频生，精神近乎崩溃了。
　　如果真正理解了那些呢喃的内容，她恐怕也不再会是原本的自己。
　　突然，鸿雁微微一惊。
　　「等等，如果这样说的话，难道那些受到精神污染而陷入癫狂或昏迷的鲛人，实际上也都是因为……」
　　还没等薇莉丝回应，鸿雁便自己意识到了这种猜想的不合理处。
　　「不对啊，那些污染明明来自于攻击这片海域的幽灵，据说由【幽灵船】赋予的力量，可我却是在东海之珠接触到了那种仿佛来自深海下的呢喃，难道【幽灵船】也跟这种呢喃的真正来源有关？」
　　「除此之外，白天显现神迹，将那些被污染者治好的海之女神又是怎么回事？」
　　见灰发少女越琢磨越迷糊，已经完全把自己给绕进去了的样子，牧师小姐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着急，我们现在已经越来越接近那个真相了，这之中错综复杂的因果关系，肯定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为明天的行动做好准备。」
　　「那套吐纳冥想的功法，在离开翡翠海域前就暂时不要使用了，晚上老老实实睡觉吧，有时候接触得太多，了解得太多……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啊。」

第三十二章：海的分界线
　　第二日，朝阳一如往昔般升起。
　　按照阿尼艾丝女王的计划，她们通过王庭下方深海传送门，快速抵达了鲛人族搭建在幽灵海边缘处的战场前线。
　　所谓的深海传送门，其实也是一种空间通道，只不过利用了海水作为媒介，能起到降低使用门槛和保护传送者，延长跃迁距离的作用而已，
　　但即使如此，这次包括薇莉丝三女，加上以阿尼艾丝女王为首共计几十名鲛人亲卫的中距离传送，也只直线移动了约莫七百公里，抵达东海之珠西北方向的某座战场据点岛屿而已。
　　比起【隐形空间传送门】这种由痕亲手制造的高阶道具，差距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另外，名为【深海传送门】，这玩意自然是建在海底下的，鲛人族姑且不论，薇莉丝小姐作为神族也拥有在水中生存的能力，但鸿雁和乐巧巧可基本是纯粹的人类，因此……
　　「哗啦 ~」
　　水波飞溅，某位盗贼小姐像刚学会游泳的旱鸭一样直挺挺浮出海面，好不容易手脚并用扑腾到了岸边，才赶忙有些狼狈地逛着脚丫走上岸来，穿起被她丢在原地的鞋子。
　　「妈呀……可算是漂回来了，这么看根本没必要脱鞋嘛……」
　　说来也奇特，明明刚刚才从海底浮起，她身上的衣物和苍青色短发却没有沾染任何水渍，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光膜隐约覆盖在其身体表面，完美将水分隔绝一般。
　　刚大惊小怪地抱怨吐槽了两句，乐巧巧小姐便又忍不住露出惊奇之色。
　　「不过这个珠子真的好厉害啊！居然能让我像鱼一样在水里呼吸和自由活动，这就是所谓的避水珠了吧，如此好宝贝，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呢。」
　　早就站在岸上等她的牧师小姐无奈扶额。
　　「什么避水珠啊……你这话最好别让鲛人们听见嗷，这可是只有明鲛族才能产出的最顶级鲛珠，一辈子就那么一颗，对他们而言就像灵兽的内丹一样意义非凡，是绝不会随便拿出去卖的。」
　　「嗯……这样说来，貌似的确有一些盗猎团伙之类的恶劣组织，会绑架甚至杀死鲛人来获取他们孕育的鲛珠，但这种事就像非法倒卖人体器官一样，是被绝大部分种族憎恶和不齿的行为，被抓到的话……」
　　黑发少女故作夸张地比了个抹脖子动作，吓得盗贼小姐娇躯一颤，原本滴溜溜转动着的眼珠子也赶忙尴尬地游离开来。
　　「啊哈哈……人家，人家开个玩笑嘛，才不会做那种过分的事呢！」
　　「你最好真的是在开玩笑……总而言之，事情结束后记得把东西还给阿尼艾丝女王，别人愿意把这玩意暂借出来，还交给我们保管，已经算是很有合作诚意啦。」
　　正当薇莉丝和乐巧巧在岸上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的时候，鸿雁也紧随前者从海面下浮起，回到了岛屿岸边。
　　她们是一起行动的，只不过盗贼小姐先了半步而已。
　　顺带一提，这是薇莉丝闲着无事，正在带二女熟悉鲛珠辅助下的海中活动技巧，而阿尼艾丝女王则已经前往接手岛上据点，调集力量准备行动。
　　不过明鲛族鲛珠的避水功能的确神奇，经过这小半天的练习，她们倒是已经基本能在水下自如活动，发挥出不逊色于陆地上多少的实力了。
　　顺便一提，她们这样做也不完全是在偷懒，毕竟……
　　「怎么样，有遇到什么奇怪情况吗？」
　　剑客少女摇了摇头。
　　「就跟刚上来时看到的一样，海里很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些可怕，除去些小鱼小虾外，基本找不到什么大型海洋生物，似乎它们都在有意避开这片海域。」
　　「而交界的另一边，海水显得非常模糊，只是感觉那边很昏暗，完全看不清内部情况，为了保险起见，我和巧巧活动时都没有过分靠近。」
　　「嗯……」
　　对于这种描述，薇莉丝倒并显得不意外，之前从深海传送门里出来时，她也早就注意到了相同的情况。
　　「【幽灵海】，生者禁区吹得那么响当当，也总得有些实实在在的不同之处嘛。」
　　「幽灵海……」
　　听黑发少女提及这个词汇，鸿雁下意识便将视线投向岛屿正对面的远处。
　　就在距离她们此地的十余公里外，有大片大片浓郁海雾如同圈起墙院的栅栏般，将肉眼可及范围内近乎一切划分为了两个不同界域，而雾的深处，却什么都看不见。
　　海面之下，显然也同样如此。
　　那便是【幽灵海】，环绕在整片【翡翠海域】外界的天然屏障和禁锢，传说中生者有去无回的绝对禁区，此地谜团的核心之一。
　　而那些由【幽灵船】驱使，袭击海域之中住民的【幽灵】，据说也正是从这片阴沉雾气中出现的，只不过貌似前不久对方不知为何刚刚放缓了攻势，这片位于边缘海域的据点才得以暂时喘息。
　　而按照阿尼艾丝女王判断，那位妮缇拉公主此刻所处的位置，离这座岛屿的直线距离应该是最近的，所以她们才会来到此地。
　　见身边 「脑力派 」的二女突然都陷入了暂时沉默或思索中，有些不习惯这种寂静气氛的乐巧巧赶忙主动打开话题道。
　　「说起来，我还是不太明白那位女王陛下究竟想做什么呢，她怎么知道那个画面里就是【幽灵海】？甚至直接精准定位到了这种程度，我们又该怎么进去营救呢？而且妮缇拉公主如果真在里面，不是早就该……」
　　犹豫了片刻，盗贼小姐终归还是没把那个字眼说出口来，但薇莉丝和鸿雁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自然清楚乐巧巧想表达什么。
　　牧师小姐与剑客少女对视一眼，前者很快笑道。
　　「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别忘了，那个海盗之王据说不也可以自由穿梭于幽灵海内外吗，说到底，我们现在都还不清楚为什么这片海域被称作生者禁区呢。」
　　鸿雁眉头微挑。
　　「那要不要趁着现在，我们自行试探一番，只是稍微探入一点的话，应该……」
　　「你练的是剑还是铁头功啊……」
　　无奈地摇摇头，牧师小姐否定道。
　　「之前刚来的时候就试过了，只靠最基本方法，我的意念没法穿透到另一边去，换言之，那是某种与我拥有近似水准存在设立的界域。」
　　「虽然并不能代表什么，但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主动冒进，既然来到了这里，阿尼艾丝肯定会用另一种更加稳妥的方法带我们去接触【幽灵海】，届时自然就……」
　　就在此时，一道仿佛由海水化作的模糊虚影突然在三女身边聚合而成，海之祭司希莉萨的温和声线自其中缓缓响起。
　　「三位，陛下有请。」
　　薇莉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这个有趣小法术，随口应道。
　　「已经要开始行动了吗？」
　　「目前还不确定，但陛下请了一位将会协助我们寻找公主殿下的贵客，希望三位……尤其是薇莉丝小姐能前来参与和他的会面。」
　　「贵客啊 ~好，我们马上就回去。」
　　「恭候您的到来。」
　　目送那明显由某种水系魔法构成，类似于传声信使的聚合体再度散去，牧师小姐回过头，脸上浮现出了不加掩饰的愉悦之色。
　　「你们看，稳妥的方法这不就来了？」

第三十三章：拉希德·巴奇里
　　这座位于翡翠海域最边缘，与幽灵海近乎接壤的岛屿名为埃泽岛，面积和东海之珠六座外岛其一相仿，距离正西方的大漩涡也并不遥远，已经大约只有数百公里之遥。
　　偶尔那座巨大漩涡旋转剧烈的时候，这里甚至能够隐约感觉到顺着海水传来的吸扯之力，和空气中能量分子的明显运动趋势，可以说已经处在了某种相当危险的边缘。
　　由于比邻危险的【幽灵海】，又距离【大漩涡】过近，空气中的能量分子格外混乱，这里原本只是一座无人居住的荒岛。
　　但前几年深海幽灵突然出现，与翡翠海域原住民爆发战争，又被阿尼艾丝女王领导的部落联军赶入幽灵海后，为了防止那些诡异之物卷土重来，联军便在幽灵海边缘的一些岛屿上修建起军事据点，而这座埃泽岛正是其中之一。
　　由于距离东海之珠群岛很近，这里自然也以鲛人族为主力构成，但相比真正的鲛人大本营，依旧能看到很多来自其他海岛部族的战士，诸如鱼人，海象人，海灵，甚至是人类等不同种族。
　　不过，生活在翡翠海域这种远海诸岛上的人族，大多都为混血，倒是很少有联合王国里的那种纯血人种，否则也无法完全适应这边的远海环境和气候了。
　　作为军事方面用途的据点，加上原本埃泽岛只是一座边陲荒岛，这里的土地自然相当贫瘠，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景点或物产。
　　即便诸岛部落在这里建立了军事据点，真正生物的常见活动区域，也只有靠近岛屿西北方向，直面着【幽灵海】的少量范围，还不及整座岛五分之一的面积。
　　由于常年战争，岛上战士们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虽然鲛人女王阿尼艾丝的亲自驾临给这里增添了几分活力，但沿途那些士兵的死气沉沉气息依旧难以掩盖，显然是受到了【污染】的些许影响。
　　看来战争情况并不算乐观呢，也难怪妮缇拉之前会急着寻求支援了。
　　回到据点外围时，希莉萨已经在那里提前等待着薇莉丝等人，毕竟她们虽然是女王带来的客人，但终归属于外来者，与这里的本地居民互相都不熟悉，难免容易出现意外。
　　这样的重要关头，女王陛下自然是不希望再横生任何枝节的。
　　「薇莉丝小姐，你们来了。」
　　见三女出现，正四处张望着的海之祭祀连忙走上前来，面露释然。
　　「请跟我来吧，陛下和客人都已经在等待了。」
　　「嗯，麻烦你带路啦。」
　　跟着祭祀小姐一路向据点深处走去，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过程有些沉闷，黑发少女突然向前者搭起话来。
　　「话说希莉萨，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吗？昨天消耗那么大，今天就跑来参加这种重要的行动，没问题吧？」
　　「？」
　　长发如海浪般涌动着的美丽鲛人有些疑惑般回过头，又很快笑着解释道。
　　「没关系的薇莉丝小姐，我昨天消耗的并非体力和魔力，只不过是在沟通神明的过程中精神有些透支而已，睡一觉就已经完全康复了，别忘了我可是祭祀。」
　　「祭祀啊……」
　　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牧师小姐又状若随意般随口道。
　　「既然如此，你应该对昨天那位显现神迹的神明很了解吧？那就是传说中的海之女神薇尔，你信仰的对象？」
　　「……？」
　　深深看了黑发少女一眼，希莉萨很快无奈道。
　　「薇莉丝小姐，私下议论神明可是大忌，这样僭越的话……以后请不要再说了。」
　　「噢……抱歉抱歉 ~因为我没怎么接触过神明嘛，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点了点头，祭祀小姐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但也并未接上之前的话题，只是默默加快了引路步伐。
　　很快，她们便穿过一众守卫，来到了女王所在的会议室。
　　正如牧师小姐预想的那样，这里除了女王与她的亲卫们之外，还有另一道引人瞩目的身影。
　　只看外表，对方比较接近于人族男子，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大，皮肤也有些黝黑且粗糙。
　　很明显，这是经常在海上风吹日晒的结果，看起来像是个粗人。
　　话虽如此，这个人长得其实并不算丑陋，那金色短发下的成熟面容，反而渗透出种沉稳而知性的帅大叔般气质。
　　他戴着一顶海上船员常用的帆布帽，宽松又便于行动的黑灰色衣襟肩上，纹有某种以交叉刀剑承托起骷髅头的古怪标志，脖颈处却系着一串直接以不同类型兽牙组合而成的项链，为他知性的外表又增添了几分狂野和凶悍味道。
　　薇莉丝等人进入会议室的时候，此人已坐在下首之位，与鲛人女王阿尼艾丝交谈些什么，见她们突然敲门而入，视线自然而然便转了过来，与为首的牧师小姐对上一眼。
　　双方同时眉头微挑，又先后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
　　这个家伙……倒是有点意思？
　　观察着对方的同时，薇莉丝暗自思索。
　　他的身上似乎萦绕着某种不易察觉，但明显属于神性的波动，那波动遮蔽了此人的真实气息，连薇莉丝初看之下，竟然都有些无法判断其具体实力。
　　但很显然，这个男人不可能是神明，也不太像拥有神明血脉的后裔……那就是得到了赐福的神眷，或者拥有某种特殊神器的幸运儿吗？
　　就在此时，阿尼艾丝女王的声音恰到好处响起，打断了二者对视。
　　「来了，三位请坐吧，本王来为你们介绍。」
　　「哎 ~女王陛下且慢。」
　　薇莉丝抬抬手，又看了眼已经在向她们微笑颔首的知性男子，饶有兴致道。
　　「直接揭晓答案可就没意思了，反正不急于一时半会，让我来猜猜这位神秘客人的身份如何？」
　　说完，少女也不浪费时间，银蓝色的视线径直落向男子胸口那刀剑相交的骷髅印记，似笑非笑道。
　　「标准的海盗标志，男性人族，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与我们几乎同步抵达幽灵海边缘，又被女王陛下为此事专门请来……」
　　「常年活动在翡翠海域的传奇海盗，据说唯一能够自由出入于【幽灵海】的【海之主宰者】号船长，海盗之王 ——拉希德 ·巴奇里，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你说呢？」
　　「哈哈哈 ~」
　　金发男子，或者说海盗之王拉希德爽朗一笑，深以为然地点头肯定道。
　　「早就听闻大陆上近几年出现了一位神秘莫测，游走于各国之间的旅行牧师，其自称薇莉丝，一手神圣魔法使得惊艳绝伦，被认为很可能已经达到了更在传说之上的超越境界，刚听女王陛下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还不太敢相信，看来这次真是碰上本尊了啊。」
　　男子站起身，优雅地抚胸行了一礼。
　　「没错，我就是拉希德 ·巴奇里，【海之主宰者】号的……嗯，船长，没想到您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会来到翡翠海域，这还真是巧合又叫人惊喜万分了，请多多指教。」
　　「你居然知道我？」
　　见拉希德居然一口道出她的来历，牧师小姐心中的惊讶不禁更添几分。
　　她的确在之前的旅行过程中干了不少大事，但因为始终在有意隐藏，实际上能了解她真正作为和实力的人应该相当有限才对。
　　要知道即使是阿尼艾丝这样的一族之王，也因为翡翠海域距离大陆过于遥远，显然对薇莉丝了解比较片面，这点，从刚接触那会时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
　　没想到反而是这个海盗之王拉希德……是因为他能自由穿过幽灵海前往外界吗？
　　另外还有一点。
　　如果薇莉丝没看错，这家伙刚才行礼的动作习惯，貌似是……神圣帝国的风格吧？

第三十四章：神物、书、与消失的王
　　因为薇莉丝通过【始源之剑】修改了历史，现在的神圣帝国已经没有了信仰系魔法，取而代之的则是光系魔法的变种神圣魔法，或者叫做【圣术】。
　　而使用这种魔法的人依然被称作圣职者，只是不再像曾经那样普及，分成了拥有才能，可以使用【圣术】的圣术师，与不具备光属性亲和，但依旧愿意侍奉始源的普通圣职人员。
　　之前通过【隐形空间传送门】暂时回到圣都天使之城，与蕾拉蕾妮见面的时候，薇莉丝就从她们口中大概听说过神圣帝国如今的变化，只不过因为时间仓促，没来得及了解太多而已。
　　圣术师虽然不像之前的信仰系魔法那样，是被【女神教】垄断的力量，但神圣帝国仍掌握着全世界超过八成以上的神圣魔法使用者。
　　由于信仰魔法不再普及，各种治疗系职业也开始渐渐崭露头角，不过就目前而言，圣术师依旧是世界公认的顶级治疗者与神圣帝国象征，神殿的地位虽然受到了一定冲击，但并不算严重。
　　拉希德既然直接称薇莉丝所用力量为神圣魔法，其实就等于隐隐判定了她的阵营归属，至少是信仰归属，而这种不知是有心亦或无意的神圣帝国礼仪，也在这种前提下显得更像是一种暗示。
　　想到这里，牧师小姐瞄了眼对方帆帽下的金色短发，眉头微挑，故意装作一副没听懂暗示的样子。
　　「谬赞了，我们只是正好途经这片海域的过路人而已，与女王陛下合作也是机缘巧合，没什么了不起的目的或秘密，还是赶紧谈正事好了。」
　　「呵呵……薇莉丝小姐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低调而谦虚呢，也好，那就事不宜迟吧。」
　　点点头，拉希德巧妙自然了话题，直接看向端坐于主位的阿尼艾丝，面色诚恳道。
　　「女王陛下，既然今日特地将鄙人唤来，是否可以理解为您已经为当初提案做出了决定？」
　　看了眼刚在会议桌另一边坐下的薇莉丝三女，端庄高贵的鲛人族女王沉吟片刻，只是不露声色道。
　　「拉希德 ·巴奇里，在讨论此事之前，本王需要先确认另一件事……我的女儿，明鲛族公主妮缇拉 ·明鲛如今失陷在幽灵海深处，情况万分危急，请你明确地告诉我，她的失踪与你有无关系？」
　　「噢……原来已经开始了吗，难怪……」
　　以几乎无人能听见的音量自言自语了一句，海盗之王面露几分恍然，又将目光扫过会议室中的亲卫，希莉萨和薇莉丝三女，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找些什么。
　　最终，他的视线落回阿尼艾丝身上，轻咳几声，像是对上暗号般故意板起几分脸色来。
　　「女王陛下，您应该很清楚，鄙人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去做那样的事，公主殿下的失踪我深表遗憾，如果有什么鄙人可以做到的事，还请您直说便是。」
　　「……」
　　鲛人女王投出的视线与海盗之王在空中隐约交汇，不知是否是薇莉丝的错觉，她总感觉这俩人对话间有种一唱一和，像是故意在演给谁看一样的感觉，但仔细想想的话，貌似却又没什么问题……
　　搞什么名堂呢……
　　不及牧师小姐细思，阿尼艾丝很快便像是结束考虑般，恰到好处接上了话题。
　　「我们需要你帮忙，带领部队进入【幽灵海】营救妮缇拉，如果这件事办成……本王就相信你当初的那番说辞。」
　　「原来如此……进入【幽灵海】吗，的确是一件不容易做到的事呢。」
　　金色短发的知性男子点了点头，不知从哪取出一本厚重的硬壳古书，轻放在桌上。
　　「那么，鄙人就接下这次的委托吧。」
　　「什么！那本书……？！」
　　还不等其他人作何反应，看见这一幕的鸿雁却当场如惊弓之鸟般猛站起来，一脸惊惧地死死盯视向拉希德的与其身前厚书，甚至直接将手搭上了腰间剑柄！
　　「唰唰唰唰唰唰唰！！！」
　　而她这样过激的举动，明显也起到了引线作用，虽然不太明白原因，但始终在谨慎提防着那位海盗之王的鲛人亲卫们，也连忙下意识冲上前来，将女王陛下护在身后，几十柄锐利的武器当场便齐刷刷指向了那位金发男子。
　　场面瞬间陷入剑拔弩张的紧促态势。
　　「别紧张，这位小姐，只是一本书而已……」
　　但拉希德并没有在意或表现出针锋相对意思，只是依旧端坐于原位，有些无奈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攻击性，同样被鸿雁突兀举动吓了一跳的阿尼艾丝也很快反应过来，威严地轻咳几声。
　　「没关系，都退下吧。」
　　「是，陛下。」
　　以亚历克为首的亲卫们收起武器，很快回到原位，发现自家伙伴状态不太对劲的乐巧巧也已经站了起来，有些关切地轻轻拍打着灰发少女后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鸿雁……你怎么啦，那本书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吗？你……」
　　然而即使如此，后者却依旧浑身紧绷，摆出了随时可能出手的架势，就像一只曾经被毒蛇咬过，再见时条件反射般浑身炸毛的小猫，显然已经警惕到了极限。
　　没等乐巧巧继续说些什么，脸色微白的剑客少女，便已主动向依旧淡定端坐于原位的黑发少女低声道。
　　「薇莉丝小姐！那本书，那本书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简直跟我昨晚感受到的……」
　　「嗯，我也感觉到了，的确很像，不过……其实并不一样呢，别紧张，万事都有我在。」
　　轻轻握住鸿雁略显僵硬的手掌，一股暖流顿时随着黑发少女指尖涌入前者体内，平复着她因恐惧复苏而化作惊弓之鸟的情绪，少女表情才终于渐渐平定下来，惭愧地重新坐下。
　　「抱歉各位……我失态了。」
　　「无妨。」
　　阿尼艾丝女王并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薇莉丝也笑着安慰道。
　　「没关系啦，这很正常，那二者间的确非常相似，我刚看到的时候也没立刻反应过来呢。」
　　这本书，应该就是拉希德身上那萦绕神性的源泉了，一种与神明有关的神物，虽然只看气息，估计够不上真正的法则神器或始源神器，但那种独属于某个境界之上的气息却不会有错。
　　有趣的是，那本书上携带神性气息，与薇莉丝曾经接触过的【污染】竟然非常相似，但仔细感受的话又能发现它们并不相同。
　　怎么说呢，那之间的区别大概就像两种不同曲调吧，虽然都是【声音】，但携带的信息却存在明显差异，至少这本书上的气息并不具备那种扩散性和侵蚀性，难以理解的同时，却更加……安全一些？
　　而且这本书的外形，简直和薇莉丝当初在威利波尔王密室中以回溯所见，他持有的那本未知之书一模一样，很大概率就是近似，甚至相同的东西。
　　拉希德的书，威利波尔王的书，二者曾经见面却不欢而散，那之后威利波尔王失踪，随即突然出现的【幽灵】，扩散开来的【污染】……
　　似乎……断断续续的线索已经快要拼凑起完整轮廓了呢。
　　见场面在双方大人物的制止下重新平缓，始终坐在原位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只是用好奇视线观察着鸿雁表情的海盗之王，才若有所思地试探道。
　　「这位小姐，看您的反应，莫非曾经听见过一些……声音？」
　　说着，拉希德又微微皱眉道。
　　「也不对啊，如果达到了那种阶段，精神怎么可能还如此稳定？您看起来可不像有什么神物护身的样子呢……」
　　没有回答对方的疑惑，薇莉丝只是示意鸿雁不必开口，半试探半肯定地，直接说出了让在场大部分人面色微变的结论。
　　「威利波尔王没有死，对吗？」

第三十五章：真理之书、表里世界
　　「哈……应该，就快要到了吧？」
　　一边躲避着那些荒诞怪异，难以用言语形容，游曳于岛屿各处的【幽灵】们，一边在某样东西指引下于破败死寂的荒岛上摸索前行着，如今，妮缇拉已经离目的地相距不远了。
　　靠在路边残垣断壁的巨石后面，尽可能遮掩着自己的身形避免被某些东西看见，鲛人少女小心翼翼翻开了那本从始至终都被她捧在怀中的厚书。
　　这本书名为【真理】——【真理之书】。
　　它并不是妮缇拉的东西，只不过在从这座分外诡异的荒岛上醒来之后，此物便莫名其妙出现于少女身边，成为了她在陌生环境中为数不多可倚仗的助力之一。
　　虽然看起来是比砖块还要厚重的一本，但这书内部其实是完全空白的，包括【真理之书】这个名字在内，都并没有任何内容题写在书壳表面。
　　起初，妮缇拉并不明白这是什么，但在手指触碰到其外壳的那个刹那，一股无由来的明悟却突然自心中浮现，令公主殿下瞬间理解了其名字与用法。
　　这是一件神物，真正神器延伸出来的分支。
　　它的本体，也并非妮缇拉所看到那么简单，而是以某种更加难以言述的方式存在于这片大海某处，眼前这本【真理之书】，只不过是其分裂出的子体罢了。
　　正如其名那样，【真理之书】记载着世间几乎一切的真理，无论知识，技术，不为人知的真相亦或失传久远的魔法，只要求知者向其请求，便能从中得到答案。
　　当然……那并非毫无代价。
　　不过根据真理之书回馈的信息来看，妮缇拉似乎比较特殊，是身负某种独特血脉的适格者，所以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拥有向【真理之书】无条件寻求帮助的资格。
　　正因如此，公主殿下才通过它知晓了这里的情况，知晓了她一直寻求着的答案，以及那足以令翡翠海域，乃至整个东海亿万生灵都为之疯狂与恐惧……却鲜有人知晓的真相。
　　当然，即便感到了万分的震惊与惶恐，妮缇拉也并没有完全相信这本书中揭露的信息，又或是彻底放弃希望，她要去这座岛上的某个地方亲自确认那份真相。
　　哪怕那会带来危险。
　　「呼……」
　　轻轻抚摸着自己光滑平坦的白皙小腹，公主殿下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因剧烈奔跑和心情激荡带来的喘息，低头看向手中之书。
　　「我已经按照你的指示抵达位置了，这条路线的确可以躲开那些……敌人，所以接下来该怎么行动？」
　　她对着手中摊开的厚书喃喃低语，而这仿佛只是自言自语般的声音，却在下一刻得到了奇迹般的回应。
　　那完全空白的书页之中，渐渐浮现出一幅海岛的全景地图，并如同智能导航般以红线标注出了妮缇拉目前位置，以及距离她所想去最终目的地间的好几条路线。
　　已经有过使用经验的明鲛少女自然明白，这就是【真理之书】为她规划的，能够避开敌人安全抵达下个地点的几种可选路径。
　　这本书并没有自我意识，只会针对使用者的心意提供可用方法或信息，至于究竟要选哪种，如何行动，却都取决于后者自己。
　　「……」
　　盯着那张地图上的几条路线端详了很久，公主殿下沉默片刻，便重新将书合上，压低身子，如狡兔般猛然一窜！
　　随即，她便趁着某些东西交替巡逻的空档快步冲出石后，跑进了另一片早已被选定好的掩体之中。
　　这番动作迅捷而果断，又精准把握住了整个过程中的视觉死角，几乎无懈可击，仿佛已经在从前演练过无数次一般熟练。
　　当然，那不可能是靠一张地图和几条线路指引便能办到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归根究底是因为妮缇拉早就无数次行走于此间，对这片区域的结构几乎了如指掌。
　　因为这里，这座岛……正是那个她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着的家园。
　【东海之珠】的【王庭】。
　　虽然不可思议，甚至可谓匪夷所思，但事实正是如此，不仅【王庭】，就连其他构成整个东海之珠的六座外岛，甚至是那片环形内海，都与公主殿下印象中几乎一模一样。
　　这点，妮缇拉早就在从【真理之书】中得到那骇人听闻真相时，亲自前往岛屿边缘确认过了。
　　或者说得准确一些，她其实从来没有被什么神秘力量传送到某个遥远陌生岛屿去，妮缇拉重新恢复意识的那个地方，就是她在王庭中自己的卧室，曾经坐着看书的地点，连位置都没有丝毫差异。
　　只不过因为前后环境变化太大，加上情绪紧绷，公主殿下没有第一时间辨认出来而已。
　　换言之，她其实只是趴在书桌上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周围的环境就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令物是人非。
　　就像是……进入了【里世界】一般。
　　静静等待着那些 「巡逻守卫 」走过，下一个空档到来的间隔期间，躲在矮墙之后的妮缇拉下意识看向四周。
　　这里的确就是鲛人族王庭，她目前所藏身的这堵矮墙，虽然已经在疑似海水长期浸泡中变得破烂不堪倒塌大半，但依旧还能隐约看出原本精雕细琢的痕迹。
　　包括它在内，周围很多破损的廊柱，挂满了藻类的房间残骸，以及整体轮廓并未改变的建筑构造，都与公主殿下记忆中完全一致。
　　甚至，那些依旧徘徊于此地，终日不散的【幽灵】，其实也都是……
　　思及此刻，鲛人少女猛地向前一窜，再度如游鱼般越过数米之宽的走廊正中，擦着来回守卫的视角空隙抵达了另一边。
　　马上……就要到了。
　　「父王……」
　　……
　　「你说威利波尔王在【幽灵海】？那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字面意思，薇莉丝小姐。」
　　埃泽岛靠近【幽灵海】的海岸边，已经结束商议的众人，包括牧师小姐三人，阿尼艾丝女王，希莉萨，亚历克等挑选出的数百名精锐鲛人，以及海盗之王拉希德 ·巴奇里尽数集结于此，准备展开行动。
　　为了这次营救，东海之珠可以说是精锐尽出，这批鲛人战士每一位都拥有至少 lv30，也就是大地级以上的个体实力，连女王陛下都亲自上阵，只留了那位瓦尔妲公主坐镇王庭。
　　从拉希德口中，薇莉丝等人得知了一些足以称之为骇人听闻的秘密，对那本被其称之为【真理之书】的神物，乃至这片海域很多前因后果的历史都有了更加深入了解。
　　而现在，援军便要进入那被称作有入无出的必死海域，救回失陷其中的明鲛公主，而在那里，某个完全出乎众人意料的劲敌……恐怕已经在等待着他们了。
　　前鲛人王 ——威利波尔 ·明鲛。

第三十六章：碧海巨鲸、海之主宰者
　　「威利波尔王与我一样，都是被【真理之书】选中的适格者，只不过他在知晓真相并察觉到情况已经刻不容缓后，最终选择了另一种更加偏激且危险的应对方法，以至于给这片海域生灵带来了巨大伤害……」
　　拉希德眺望着远方阴气逼人的浓郁海雾，感慨摇头道。
　　「真理，那是足以致人疯狂的猛毒啊，无知是福，但即使如此，也总要有人来承受那名为真相的诅咒，带领大家找到一条延续与生存的道路……」
　　「所幸，鲛人族中出现了阿尼艾丝陛下这样杰出而仁德的统治者，不是吗？」
　　他的不远处，听见这般意有所指发言的鲛人女王只是微微偏头，露出那仿佛哭泣一般的侧颜泪痕，面色平静道。
　　「该开始了。」
　　「呵呵 ~看来女王陛下真的很关心自己的子嗣呢，请您不要着急，鄙人早就已经向它发出了呼唤，算算时间，这会也该到了。」
　　「轰……轰隆隆隆……」
　　海盗之王话音刚落的瞬间，众人脚下的海岸，竟突然微微震动和摇晃起来。
　　那震颤逐渐变得强烈，以至于原本平静无波的海面之上，也开始泛起阵阵不安的浪涛，仿佛有某种可怕的生物即将破海而出一般。
　　聚集于此的鲛人战士们面面相觑着，下意识握紧了武器，亚历克也面色凝重地上前半步，隐隐将女王护在身后，倒是薇莉丝小姐三人，哪怕乐巧巧她俩也算见过不少大场面，并没有显得多么惊慌。
　　毕竟这即将到来的事物真身，之前海盗之王便已在商议时提及过了。
　　终于……
　　「呜 ~~~！！！」
　　宛若一声嘹亮号角在深海之下传响开来，某种如巨轮般宏伟的铁灰色巨物自海中猛然上浮，终于令整片海面都随之翻涌起澎湃波涛！
　　「呜 ~~~~！！！」
　　一道道更加嘹亮的嗡鸣随巨物浮现响彻于大海，就连远处阻隔着【幽灵海】的浓雾，似乎也在那声浪下微微摇曳起来，岛岸上的众人终于能将其全貌尽收眼底。
　　盗贼小姐惊讶不已地打量着那足有上百米高的巨无霸。
　　「哇……好大啊……这船居然能从水底下浮上来？呃，不过怎么没甲板也没风帆呢？人又要站在哪……等等，这真的是船吗？」
　　「这就是，能带我们进入【幽灵海】的……」
　　拉希德轻笑着接上了鸿雁的惊讶呢喃，缓缓点头道。
　　「这就是我的伙伴，被称作【海之主宰者号】的 『船 』，当然，相信各位也看出来了，这大家伙并不是那种没有生命的死物，它……」
　　「海之主宰者，碧海巨鲸？」
　　刚准备解释其真面目的金发男子微微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突然开口的黑发少女。
　　「该说不愧是传说中的旅行者吗，薇莉丝小姐居然连这种生物都知道？」
　　「传说中的旅行者是什么东西啊……好啦，我也只是凑巧了解过一些而已……」
　　看着那仅大半身子浮出海面，便宛若一座袖珍岛屿，体积完全不亚于【诺亚方舟】的圆弧形庞然大物，薇莉丝心中的讶异其实一点都不比拉希德少。
　　她虽然大致猜到了据说能自由穿梭于【幽灵海】内外，又拥有史无前例，远超任何常规海船规模的【海之主宰者】号，肯定不会是一艘普通船只那么简单，就跟所谓灵隐仙岛实际上跟听起来，完全是两种东西一样……
　　但谁能想到会是这玩意啊喂！
　　这种有着【海之主宰者】名号的巨型海魔兽，可是栖息在【风暴海域】深处的真正海洋巨无霸，几乎从不离开那片危险海域，就算在整个无尽之海疆域内，估计也是很少有人听说过的稀有存在。
　　否则，也不会以讹传讹成一艘船了吧。
　　碧海巨鲸不仅在体型上超过了碧空之国驯养的那种【利维坦之子】，实力也更加强大，是真正的神话种生物，只不过因为性格温顺，加上没有太多实质上的攻击手段，又只生活在【风暴海】那种外来者禁区才比较默默无闻。
　　如果并非从明澜手中搞到了一本记录着风暴海域强大生物的图录，薇莉丝也是绝无可能认识这种东西的，碧海巨鲸会离开【风暴海】，进入靠近原初之地大陆的海域这件事本身，就是记载中从未发生过的奇迹。
　　看见牧师小姐脸上的表情，拉希德便已大致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也无隐瞒的意思，很快随和地主动解释道。
　　「我给它取名叫阿黑，别看它这样，其实阿黑还只是一头未成年的碧海巨鲸呢。」
　　「当年鄙人由于某些原因曾试图穿过【风暴海】，前往另一边去寻找某些东西，但航船却没能抵御住那里的恐怖雷暴最终船难了。」
　　「船只沉没，落入深海中后，鄙人本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可就在这时阿黑奇迹般出现了，它帮助了我，将鄙人带出风暴海，也是在它体内，我发现了那本【真理之书】，并从中得知了很多东西。 「
　　「虽然我仍不知道【真理之书】为什么会出现在阿黑体内，但那作为某位神明权能的一部分具现，蕴含着某种……寻常生物难以承受的力量，即便作为神话种的碧海巨鲸可以勉强抵御，但也令其非常难受。」
　　「后来，鄙人侥幸得到【真理之书】的认可，并将其带出了阿黑体内，并通过书中指引的某些方法与它交流，最终缔结契约，让它成为了我的伙伴。」
　　「因为在幼年期曾经长时间与【真理之书】共存，阿黑相比普通的碧海巨鲸发生了一些变异，吸收了那本书中少量来自神明的某种力量，也正是因此，它才能在一定程度上带人进入【幽灵海】。」
　　以仅有薇莉丝和阿尼艾丝女王等几名近距离人物能听见的声音，简单解释了自家伙伴的由来，拉希德也不继续拖沓，只是站在岸上挥挥手，那体积恐怖的碧海巨鲸便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张开身体最前方如同巨型城门一般的大嘴，又再度发出一声 「呜 ~」的嘹亮汽笛般嗡鸣。
　　似乎是在邀请。
　　看见这幅场景，某盗贼小姐才终于意识到不太对劲，顿时吓得瞪大了眼珠子。
　　「干，干什么？我们不会要直接进到这条大怪兽嘴里去吧！？它，它它它万一一个不小心……」
　　没好气拍了下乐巧巧挺翘的小屁股，薇莉丝直接拽着她就向前走去，跟上了已经第一时间展开行动的女王陛下等人。
　　「哎呀别唧唧歪歪的啦，还能真吃了你不成吗……快走啦，这可是相当难得，普通人一辈子都蹭不着的稀罕体验呢。」
　　「呜哇！我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珍贵体验啊！！！」

第三十七章：过去、未来
　　事实证明，虽然看起来有点吓人，但实际进入到那头碧海巨鲸体内后，里面的景象却比众人想象中还要正常许多。
　　这种巨型海魔兽似乎本身就具备运输活物的能力，它直连着口腔末端的管道共有两条，其中一条是用来吞咽正常食物，通向胃部的食道，而另一条，却是连接着某种类似于储藏室一样的安全空间。
　　这两条通道可以随着碧海巨鲸本身的意志，由肌肉自行控制开启或关闭，所以并不会出现诸如把乘客吞进肚子里之类的误操作，可以说相当有趣了。
　　这连供载客们休息的内部空间相当宽阔，仅目测之下便有足足数千平米，周围由碧海巨鲸体内组织构成的墙壁，也并非想象中那般如同内脏一般滴落着液体的殷红色，反而非常干燥，有种接近于其表皮的铁灰坚硬感。
　　拉希德显然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摆放着不少日常所用的家具，甚至囤积了许多个人所用的粮食和物资，以及平日消遣所用的书籍，小型魔道具等等。
　　悬挂在顶端的魔法灯散发着明亮光芒，驱散了身处巨兽体内的恐怖和阴暗感，反倒让人觉得一阵阵舒适。
　　「欢迎来到鄙人的【海之主宰者号】，哈哈，地方狭小，就麻烦各位多担待一阵了。」
　　在众人面前风趣地开了个小玩笑，拉希德随即正色道。
　　「我们现在已经从水下进入【幽灵海】内部，正前往妮缇拉公主所在的那片岛屿区域，以阿黑的速度，大约还需要数个小时的航程，各位可以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请记住，在幽灵海里，生物的精神会无时无刻受到那些怪诞扭曲信息的冲击，哪怕做过很多专门针对性的保护举措也无法完全豁免，所以一定要让状态保持在最佳水平，少听，少看，少想，随指令行动，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变成疯子。」
　　见亲自带队上阵的女王陛下点点头，命亚历克等人向麾下战士分发那些紧急赶制出来的装备，被称作海盗之王的男子也随即露出几分满意，和些许不易察觉的紧张之色。
　　翡翠海域正在面临的问题远比表面上看起来严重，凭他自己和碧海巨鲸的力量是绝对不够，也无法解决的，所以拉希德才会在几年前拜访东海之珠，希望能够获得这片海域统治者鲛人族的支持。
　　但威利波尔王拒绝了他，甚至背道而驰，采取了某些更加偏激的做法，乃至于如今鲛人公主也遭到那股力量波及。
　　说实话，在拉希德看来，威利波尔王并不是位合格的君主，毕竟他的做法将会带来的未知性实在太大了，这几乎是一种对子民完全不负责任的疯狂举动。
　　不过……
　　想到这里，金发男子悄悄看向那正在与同伴好奇打量四周，似乎完全没什么紧张与危机感的黑发少女，心中浮现出些许异样。
　　这位薇莉丝小姐与其同伴的突然出现，可以说在他所有的计划和意料之外，如果之前了解到的有关其传言尽皆属实，这位堪称【大联盟】核心人物的存在，或许能为整件事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机……
　　一念及此，拉希德不再犹豫。
　　「薇莉丝小姐，有兴趣与鄙人单独聊聊吗？」
　　「嗯？聊什么？与美少女私底下的密谈，没有一个合适理由可不行哦 ~」
　　黑发少女回过头来，脸上露出的却并非意外或惊讶之色，那似笑非笑的味道，简直像是在说 「哎呀呀，终于下定决心了吗，我都等好久啦 」 ，似乎一切都尽在其掌握之中那般。
　　这还真是……
　　片刻错愕之后，拉希德只感到更多的无奈与些许安心。
　　与她描述得一模一样呢。
　　仿佛取回了初见时的知性风范，金发男子微垂头颅，彬彬有礼地面露笑容。
　　「当然是具备相当价值的话题，听说薇莉丝小姐向来很关注有关上古诸神的信息，那，曾经两位统治着大海之神的故事，以及这片海域真正掩埋着的绝密……是否有兴趣了解一番呢？」
　　……
　　「到了……」
　　注视着眼前似曾相识，却迥然相异的房间入口，妮缇拉微微松了口气，又很快将心绪提到了紧张的嗓子眼。
　　这扇门后面，就是她寻找已久的目标和答案，能够证明公主殿下从那本书中所了解一切……那荒诞真相究竟是否属实的关键。
　　摒除心中杂念，鲛人少女推开同样已经破破烂烂，但明显相比前面路经建筑所用材料更昂贵，因而保存相对完整的房门，踏入其中。
　　屋中空无一人，但她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在房间中央腐朽陈旧，积蓄着污水的池边搜寻片刻，将一块之前来时路上特意找到并捏在手中的尖锐石片，狠狠插入某块坑洼地缝之下！
　　「哗啦啦啦啦……」
　　池中早已浑浊恶臭的腐水随着机关启动快速退去，但妮缇拉没有急着下到内部，而是转身来到房中那架破破烂烂的柜架边，找到了某个其貌不扬的锈蚀金属雕塑，用力转动几下。
　　「嘎吱……嘎吱……」
　　刺耳的金属噪音在房中如乌鸦报丧般空洞萦绕着，由于被海水浸泡太久，锈蚀程度过高，实力不算太强的少女扭动起来明显有些费劲，但她还是努力完成了旋转，直至最终一声从池底传来的 「咔哒 」轻响冒出，才停止了手上动作。
　　「呼……幸好还没坏掉，本只是一次尽力而为的调查，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用上的机会了，要不是那位乐巧巧小姐，恐怕又得动用一次【真理之书】了吧……」
　　有些感慨地自言自语着，妮缇拉跳下池底，推开了那扇已经隐隐弹出些许的严密缝合石门，走入其中。
　　由于设计时本身就考虑到了防水的性能，这条秘道内部倒没有遭到太多海水渗透和侵蚀，虽然依旧在岁月中染上了斑驳痕迹，但整体还保有着最初，公主殿下前不久多见的那副模样。
　　直至少女走完并不算长的通道，抵达终点处的密室，在已经无比黯淡，似乎经过修缮才勉强运作着的魔法灯光芒映衬下，她终于看见了那道朝思暮想，却又分外陌生的身影。
　　本该激动雀跃的音调，却染上几分颤抖。
　　「父王，是您……吗？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身躯已完全腐朽，又缠绕着无数光怪陆离，宛若由细密触手所化肌肉与骨骼的对方回过头来，那双唯独不曾改变的威严瞳眸中，闪烁着些许慈爱与更多难以名状光彩，如同来自深海之下的晦暗。
　　「妮缇拉，我的孩子，你来了啊。」
　　「来，让我们共同完成最后的一步，解放……这片海域的未来吧。」

第三十八章：进击！救援大作战！
　【幽灵海】，碧海巨鲸体内。
　　「诸位，我们现在已经抵达目的地岛屿的正下方，这里不比普通区域，因此阿黑会以特殊方式将所有人投放入岛，在此之前，还有几个必须铭记的关键事项。」
　　在已经准备完全，紧锣密鼓最后检查着身上装备的上百名鲛人族精锐面前，唯一了解此地详情的海盗之王拉希德 ·巴奇里，正在进行最后动员。
　　「【幽灵海】的危险性，不用鄙人强调想必各位也很清楚，我明白能在今日来到这里的，必然都已经做好了为救援公主殿下付出生命的觉悟，但若是无谓牺牲，妮缇拉殿下和女王陛下想必也会痛心吧。」
　　「为了减少伤亡，以及提高救援工作的效率，请大家放下对鄙人或许存在的成见，自现在起听从指挥！」
　　金发男子知性而带着难言肃穆的目光扫过全场，见鲛人部队中并未出现明显异动和反对声音，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
　　「感谢各位的信任，长话短说，鄙人首先要提出几项行动时的铁令，所谓铁令，就是绝不允许以任何理由触犯，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优先执行的要求。」
　　他比出三根手指。
　　「第一，无论如何，都要保证身上的防护装置正常运作，如果有看见超出常理的幻觉，听见无法理解的呢喃低语，发现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正在违逆意志擅自行动，又或者感到没由来的怪异瘙痒，疼痛，都必须立刻报告！」
　　「第二，幽灵海中除了队友和救援目标外，任何目之所及的存在都是敌人，无论你们看到了什么，面对着什么，都不可心生怀疑与犹豫，还是那句话 ——少听，少看，少想，无论何时都必须优先按指令行动！」
　　「第三……」
　　说到这里，拉希德突然停顿片刻，微不可察地犹豫之后，才下定决心，缓缓开口道。
　　「第三，永远相信……自己仍然活着。」
　　不等面露诧异的众人再说些什么，他便用力拍了拍手。
　　「记住这三点！那么，准备出发吧！」
　　「呜 ~~！！！」
　　话音刚落，一股如龙卷般强烈的澎湃气流，突然随着巨鲸的嘹亮高鸣自其体内喷涌而来，那力道之强，竟将聚集在一起的所有人，包括拉希德自身在内卷得向高空直飞而去！
　　而就在他们即将撞上顶部铁灰色 「天花板 」的关头，那里却又恰到好处张开了一道巨大的圆形缺口，裹挟着汹涌而来的碧蓝色水流，直冲向高空！
　　「呜 ~~！！！！」
　　巨鲸如汽笛般的长鸣响彻海空，那如喷泉般爆发开来的澎湃碧蓝色涌流，裹挟着其中上百道身影冲出色泽截然不同的昏暗海面，划出一道优美弧线，直坠向不远处的岛岸之上。
　　「蓬！」
　　白翼展开，薇莉丝径直漂浮而起，随即落向海岸，紧随其侧的众人也纷纷以各自方式减缓着冲击力，尝试在空中调整身体姿态，当然……他们并不会飞。
　　「轰轰轰轰轰轰轰！！！！」
　　「哎呦！我的屁股！！」
　　一时间，高低起伏的重物坠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过，能被阿尼艾丝女王挑选出来参与这次行动的，都是一族之中的精锐，加上水流本身充当垫落物缓解了撞击力，这第一波降落虽然动静不小，但也没造成多少真正的损伤。
　　「疼疼疼……搞什么啊那臭鱼，突然一下子把人喷出来，就不能事先打声招呼吗！屁股都快摔烂了……」
　　某位盗贼小姐捂着臀部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试图去找让她狼狈不堪的罪魁祸首，然而那略显昏沉的大海上早就没了巨鲸踪影，已经潜入海中，不知去向。
　　倒是更加稳重内敛的鸿雁环顾四周，观察起了周围的状况。
　　「这里……等等，这似乎就是我之前在冥想中看到的景象？沉溺于深海中的另一片东海之珠群岛，简直就像是它从海里升起了一样，居然真的存在吗？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种低语……」
　　「好了鸿雁，不要再想下去了。」
　　听见牧师小姐恰到好处的提醒，剑客少女顿时神色一变，放弃了继续深入思考的念头，她颈部已经在隐隐震颤的防护项链才逐渐平缓下来，表情却仍然有些难看。
　　「好可怕的精神污染……这就是幽灵海吗，比起翡翠海域，那种影响力简直强烈了十倍不止……岸上便已如此，简直无法想象深海中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毕竟是【神】留下的东西嘛 ~」
　　黑发少女没什么所谓地摊了摊手，便主动环顾向四周。
　　根据拉希德的说法，幽灵海虽然是生者有进无回的禁区，但其中危险性也会根据环境不同而存在差异。
　　如果硬要划定一个分层，那深海之中自然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所有【幽灵】出现的真正源头。
　　再之后，漂浮在海面上的船只虽然能对那种无形呓语的影响起到一定的抵抗作用，但仍收效甚微，只要敢驶入幽灵海，结局依旧不会出现任何改变。
　　而要说这片诡异海域中哪里相对最安全，那便是面积更大，在部分程度上能够隔绝掉【海】这一概念的岛屿了。
　　据海岛之王所言，【幽灵海】里也有岛，规模越大的海岛，其中萦绕的那种诡异之力便越相对稀薄，因此精神坚韧的强者才能在防护充分的情况下，于岛上行动一段时间。
　　以目前情况看来，他倒的确没有乱说。
　　不过常人就算知道了这种差异也是无济于事，没有海盗之王的【海之主宰者号】充当防护，普通人是根本没可能跨越海程抵达岛上的，甚至连刚刚那样脱离碧海巨鲸的过程中，后者都在刻意用自身能量保护着他们。
　　实在是步履维艰。
　　看来穿越幽灵海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趁着这次机会，倒是可以做些实验……
　　「啪……啪……」
　　就在此时，一阵阵怪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牧师小姐的思考。
　　那是岛上的 「原住民 」 ，已经发现了这群不速之客的它们，看起来并不是很友好。
　　「是【深海幽灵】，准备战斗！」
　　经验丰富的亚历克第一个举起钢叉，在他的高呼声中，已经完成落地的鲛人们纷纷摆出备战姿态，将最重要的女王陛下保护在中间，拉希德和乐巧巧，鸿雁等人也各自取出了武器。
　　很快，原来越多的身影随着脚步声不断出现，以半圆形将靠近海岸的众人包围起来。
　　「呜哇，什么玩意啊这是……」
　　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所谓 「深海幽灵 」模样的薇莉丝小姐皱起眉头，一脸难以接受地后退了半步。
　　这些东西，简直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精神污染，辣眼睛程度甚至已经有了当初那群【亵渎者】的几分功力。
　　如果按照目前所知的情报来推测，这座岛上的 「幽灵 」 ，应该曾经都是鲛人，但如今他们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模样，皮肤，肌肉乃至骨骼都在海水常年浸泡中腐朽溃烂，取而代之的，却是无数密密麻麻的细小触须。
　　那些宛若章鱼触角般的密集填充物弥补了躯体朽烂后的空缺，至少占据这些 「幽灵 」超过七成的身体结构，将他们完全变成了另一种诡异的东西。
　　由无数异类之物聚集，拟合而成，几乎无法被称作生物的存在。

第三十九章：扩张的呓语
　　甚至于，这些聚合成【深海幽灵】身体的无数细密触须，本身就像是一个个互相独立的单独个体，几乎无时无刻都在以并不相同的频率快速蠕动着，仅仅目视便已叫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骤起了。
　　「嗖嗖嗖嗖嗖嗖！！！」
　　十余把锈蚀鱼叉自远方投掷而来，被挡在最前方的鲛人亲卫格挡拨开，没有任何交流，早已成为宿敌的双方便已当场打作一团。
　　虽然这些被触须填补，或者说寄生，共生的东西外表看起来分外诡异，但它们个体硬实力明显不如阿尼艾丝女王带来的精锐部队，虽然不至于节节败退，但也很快被强行冲开了一条出路。
　　「前进！前进！不要恋战！我们的目标并不是消灭对方！所有人都跟上！！！」
　　拉希德在最前方高喊着一马当先，虽然他看起来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但很显然海盗之王的名头并不是靠吹出来的，虽然在不考虑那本【真理之书】的情况下还未到传说级程度，但对付这些触手拼凑起来的残破生物却也足够了。
　　有意思的是……这家伙用的居然也是神圣魔法，看起来有点像圣骑士那样魔武双修的派系，对这些近似亡灵的生物更是效果拔群。
　　薇莉丝小姐并没有急着在这个阶段出手干涉，只是一边随队伍高速前进，一边观察着周围环境和那些诡异生物，偶尔装模作样丢几个低阶治疗魔法，帮身边受伤之人恢复状态，便已起到了相当显著的支援效果。
　　她在寻找这片区域，【幽灵海】真正异样力量的根源。
　　的确，薇莉丝能从此地环境中感受到某种相当诡异的影响力，并非能量，也并非精神攻击，而更像缠绕在这片大地，或者说海域上的法则，一种……被污染的法则，就像古灵域的灵力那样，但又存在些差异。
　　这种影响力，是靠【信息】来进行传播的，表现出来的外在形式便是那种难以理解的呓语呢喃，但呢喃也好信息也罢，这些都不可能凭空生成，所以必然存在某个或多个核心之类的源点。
　　只要能找到这种力量的来源，或许就能破除【幽灵海】上大环境的侵蚀，甚至进一步追根溯源，弄清脚下这座与东海之珠王庭近似又不同岛屿真正的形成原因。
　　「【里】与【外】的世界，以前好像也见过类似东西呢，但究竟哪边才是真实，哪边又是倒影……呵呵，谁又说得准呢。」
　　黑发少女的低声呢喃并没有传入任何人耳中，冲在最前方的拉希德一剑劈开眼前手握锈蚀鱼叉的 「幽灵 」 ，强烈金光自剑中迸发开来，如火焰般瞬间将构成其身躯的无数触须焚烧成焦黑，又回头再度大喊。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真理之书】在躁动不安，我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然而，还未等他把话说完，一股难以言喻的诡谲无形气息，却突兀自岛屿中央呼啸而出，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身体！
　　「唔……」
　　被那股气息笼罩的瞬间，鸿雁原本灵敏矫健斩杀敌人的身姿一僵，顿时有些痛苦地单手扶住了额头，常年修炼剑心，本该明澈见底的美眸深处，也似有一股股晦暗色彩正不断喷涌而出，化作呢喃与低语在耳畔环绕。
　　「这，这是什么？队长，我……我好像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我的手，我的手变成怪物了！快砍了它，快啊！！！」
　　「别吵了别吵了！啊啊啊闭嘴！！！！」
　　不仅是她，很多其他从属王庭的鲛人战士们，也像是遭到某种精神攻击一般突然变得狂乱起来。
　　实力或精神坚韧些的，比如阿尼艾丝，亚历克这种只是像鸿雁一样面露痛苦，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更多鲛人却直接捂着耳朵倒在地上，难以抑制地低声哀嚎起来。
　　更有甚者，竟然像是看见某些骇人幻觉一般，惊恐万分地直接用手中武器砍向自己某些肢体，周围同伴还来不及阻止便已鲜血飞溅，受到了重创。
　　而伴随着他们陷入疯狂，身上佩带着的那些防护装置，包括项链和几种由清神醒脑材料制成的魔法道具，光芒也开始剧烈明灭闪烁，乃至于迸裂开道道恐怖纹路，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破碎一般。
　　原本分工明确的严谨队伍顿时大乱。
　　好在那些正自四面八方涌来的【幽灵】们，似乎也受到了这股气息波动的一定影响，突然放下手中武器，如同膜拜般齐刷刷跪倒，朝着某个共同的方向恭敬拜谒起来，完全打算趁机展开攻势，才给了鲛人们喘息空档。
　　「可恶，已经开始降临了吗……没办法了。」
　　受到【真理之书】庇护，而并未被那股气息影响的海盗之王拉希德咬了咬牙，将手中长剑收起，翻开那本没有任何内容的古书，开始喃喃吟诵。
　　「万物起点的伟大始源啊，我向您祈祷。」
　　「您是曙光与希望的化身，您是世间第一缕光芒，一切美好与光明的掌控者。」
　　「请赐予【纯净】之光，治愈伤痛，澄净心灵，驱散我等心中邪佞，再创新生！」
　　「净 ·神圣祈礼！」
　　「嗡 ~~~」
　　金色光芒自拉希德手中【真理之书】内播撒开来，化作无数纯净光点向周围所有人笼罩而去，抚平他们脸上的癫狂，治愈着自残带来的伤害，就连那些断肢也在光芒中渐渐重生，局势很快就得到了控制。
　　「嚯……」
　　本已快要打算出手的薇莉丝眉头微挑。
　　作为已将圣光系魔法掌握到登峰造极的牧师小姐，她自然能从效果和气息上判断出，这至少是个第六位阶，至少超越级才能动用的魔法，而拉希德明明连传说都差点意思，居然能用出这种这种能力？
　　借助【真理之书】来发动……是那件神物赐予他的某种特权吗。
　　不过，【真理之书】应该只是提供了他跨阶使用魔法的能量，最多再把负担和反噬给移除而已，如果拉希德本身不懂那个【净 ·神圣祈礼】的吟唱流程，估计也是用不出来的。

第四十章：我要发动一次牛逼的攻击！
　　有点意思……不过他吟唱的咒语怎么感觉有点耳熟？这就是神圣帝国在新历史中开发出来的神圣魔法？
　　一边思索些有的没的，薇莉丝一边向周围打量着。
　　拉希德动用的神圣魔法的确立竿见影，但也无法做到立刻清除那股膨胀气息带来的影响，目前而言除了她自己之外，居然还有两个人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同行而来，总让人感觉有些神秘的海之祭司希莉萨……以及某个还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的乐巧巧小姐？
　　「欸，欸欸？咋回事儿啊？！」
　　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那股自岛屿中扩散开来的污秽气息，直到此刻，盗贼小姐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意外，却只能在扶额眉头紧皱的鸿雁身边急得团团乱转，最后把求助目光投向了某位同样面色如常的黑发少女。
　　「老板别看戏啦！救一下啊！」
　　「哎呀别着急嘛，只是这种程度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这不是已经有其他大佬出手解决了嘛 ~」
　　不过说实话，这股爆发的出现，的确基本在薇莉丝意料之中，她在登陆时就已经感觉到岛屿中央正酝酿着某股相当惊人的力量，像是那些高浓度污染的集合体，想要以某种更实体化的形式降临到这个世界。
　　就像【法则之灵】之类东西正在寻找合适的依凭，刚刚这股气息，就是对方第一次尝试带来的余波。
　　当然，那东西的形态和构成似乎比单纯的【灵】更加复杂，这种尝试显然并非一时半会能够做到，只要在其彻底完成实体化，获得干涉现实世界的能力前赶到那边，应该都能有机会阻止对方。
　　不过话说回来……
　　牧师小姐带着些许促狭的视线转了转，最终落在乐巧巧身上。
　　「其他人的情况我都有所预料，唯独你，还真没想到居然会一点事都没有呢，难道是因为本来就脑袋空空，连蛊惑和呓语都无从下手吗 ~？」
　　盗贼小姐微微一愣，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顿时又气又恼连连跺脚。
　　「喂喂！都什么时候了，老板还有心思在这打趣呢！还有我才不是笨蛋！」
　　「哎，你这话说的，笨蛋也有笨蛋的好处嘛，有句话叫无知是福，现在看来还真是一点都没错呢。」
　　正当乐巧巧同学被某人巧妙以话题牵扯走注意力时，鸿雁已经再度直起腰板，在纯净光芒的不断融入中微微喘息着站稳身体，将眼眸中那萦绕的晦暗色彩压制下去。
　　「啊，小鸿雁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已经有过一次面对这种东西的经验了……还扛得住。」
　　摇了摇头，剑客少女与牧师小姐对视一眼。
　　「是一种东西……薇莉丝小姐，它们几乎完全一样。」
　　「嗯，看来我们已经很接近这片海域的谜团真相了呢 ~」
　　笑着点点头，薇莉丝瞥了眼正在女王陛下和拉希德调度下重整旗鼓的队伍，以及周围那些快要结束怪异膜拜仪式，正重新渐渐向他们包围过来的【幽灵】，突然提起了某个与目前无关的话题。
　　「鸿雁，那种力量你现在掌握了多少？」
　　少女微愣片刻，随即了然道。
　　「您说的是以虚奥义驱动的【绝剑】吗？经过上次穿越海底时的练习，我对出剑的意境和能量调度已经有了些感悟，现在所差的只是底蕴了，拼尽全力的话或许……」
　　「嗯，那就是暂时还用不了啊，也对……我有些强人所难了呢，没关系。」
　　想了想，薇莉丝将一枚淡金色，如同纯净水晶雕琢而成的泪滴状胶囊悄悄塞到鸿雁手中。
　　「过会我可能会离开队伍去做些事，如果我不在的期间你们遭遇了生死危机，就把这玩意嚼碎了吞下去，它能让你拥有……怎么说呢，发动一次非常牛逼的攻击，在合理范围内干掉任何敌人的力量，但只有一次出手机会。」
　　指手画脚地大致描述了下效果，似乎无意解释过多的薇莉丝小姐又严肃道。
　　「不过记住啊，最好在你认为有必要，或实在万不得的情况下才这样做。」
　　「老实说，我还没有对这东西进行过足够多的实验，你与……它承载着的那种力量相性也并不算高，如果出了差错，身体恐怕会被那股力量直接撑爆，撕碎开来，明白那代表的后果吗？」
　　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乐巧巧小姐赶忙也凑过脑袋，像是一只正在好奇打量新鲜玩具的仓鼠。
　　「真的假的啊老板，这么危险的东西，你也敢给小鸿雁用？」
　　薇莉丝瞪了她一眼。
　　「就是因为危险，所以我才只给鸿雁，她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什么时候不能用，而不像某个没头脑一样，懂吗？」
　　「好过分！都说了我才不是笨蛋！」
　　「合理范围内……消灭任何敌人？薇莉丝小姐，我能问问，到底什么是合理范围吗？」
　　剑客少女下意识打量着手中那仅有指甲盖大小，一不小心甚至丢了都未必能注意到的金色泪滴状晶体，似乎也显得有些迟疑，毕竟某人的说法实在太宽泛了一些。
　　「哎呀……不要多问啦，总之你能想象的范围都是合理范围，大概这样就行了！」
　　「好吧……」
　　这东西看起来像是水晶，但质地并不算特别坚硬，轻捏有种类似于软糖般半凝胶的韧性，仔细观察之下，还能注意到其完全空心的内部，正有极少量淡红色的液体在微微摇晃。
　　鸿雁敏锐地感觉到，那神秘液体大概就是牧师小姐口中 「力量 」的来源了。
　　但说实话，她实在有些怀疑这论 「滴 」都不超过一个巴掌的体量，究竟能否发挥出那般堪称骇人听闻的效果，就算是仙人的绝世灵药也总得讲基础规律吧？
　　虽然不太明白，但既然是薇莉丝专门交予的东西，还那般肯定保证过，已经见识了足够多对方不可思议手段的鸿雁自然不敢大意，当即将其藏进最贴身的怀中口袋，郑重点头。
　　「明白了，我会妥善做出选择的，但薇莉丝小姐，您在这种时候独自离开队伍，难道是想……」
　　牧师小姐摇摇头，瞥向周围已经逼近的【深海幽灵】，随即制止了少女继续探寻这个话题。
　　「这就不是你们应该，有能力牵扯进来的话题了，不要多问准备战斗吧，另外……记住，小心背后。」
　　少女锐利如剑的美眸微微收缩，将视线悄悄扫过所有其他同行者，不露声色地微微颔首。
　　「我会留心。」

第四十一章：神之箱庭
　　「呃……」
　　在阵阵宛若要将灵魂撕裂一般的刺痛中，妮缇拉再度苏醒过来。
　　刚刚醒转的大脑还有些混沌，但些微的茫然之后，她便瞪大双眼，瞬间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别再这样了父王！停手吧！」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密室桌前的那道诡异而高大的身影，又下意识想要挪动身躯，却惊讶发现自己正被几根从房顶伸出的坚韧触须缠绕着四肢，呈大字型吊挂在房间高处，不仅动弹不得，甚至连那本突然出现在身边的【真理之书】，都落在了对方手中。
　　「您不是这样的人！求求您，别再被蛊惑了！」
　　没有理会女儿的悲伤和愤怒，那已经失去绝大部分身体，完全由密集触须和诡异力量组合而成的鲛人，前明鲛族族长威利波尔 ·明鲛只是回过头来，勉强还算完整的脸部表情依旧平淡，他反问道。
　　「蛊惑，在你看来，我是被蛊惑了吗？明明已经从【真理之书】上得到了真相，你……却只是这样认为？」
　　「父王，我们其实没必要……」
　　威利波尔突然抬 「手 」 ，打断了明鲛少女急促的欲言又止，面露几分失望。
　　「妮缇拉，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一众子嗣里，只有你继承了最多的那份血脉，也只有你有资格和能力做到这件事，本以为在得知真相后，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呵，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难道你认为就这样得过且过，作为傀儡和被圈养的家畜，在这被狗屎邪神诅咒的箱庭中苟活下去，是曾经蒙受那般荣耀与恩赐的我等应做之事吗？你体内流淌着的那份高贵血脉，不会为这样背叛和耻辱而痛哭吗？」
　　「我问你，明鲛族究竟为何流泪！？」
　　威利波尔王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洪亮，一句比一句威严而掷地有声，似乎即便已经变成现在这般怪诞扭曲的模样，他作为王者的气度也依旧不曾减弱分毫。
　　公主殿下呆愣了片刻，又随即陷入许久的沉默之中。
　　似乎威利波尔王所说的话，的确对其带来了相当之大的触动，又或许只是对父亲的积威与教育中刻入骨髓的服从，令她一时甚至不敢出声否定罢了。
　　但最终，作为公主的责任感与独立价值观，仍敦促她给出了属于自己的回答。
　　「父王，我明白您的想法，也能理解您的意图，但……我们明鲛族作为领袖和统治者，享受那份生杀予夺的大权的同时，也肩负着守护族人和海民的责任不是吗？」
　　「族人们，翡翠海域的千百万生灵们因为信任而拥戴我们，是因为相信明鲛族能带领他们走向更美好的未来，可您现在要做的，却会将所有人推入深海的坟墓之中，这难道也是理所应当的正确之举吗？」
　　「面临困境，我们可以想法设法去解决，而不是玉石俱焚去做那种疯狂的，完全未知的自毁行为！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早已死去的神，一个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
　　「住口！你这是亵渎！」
　　威利波尔王厉声喝止少女，那本就蠕动着细密触须的脸上，此刻更因怒火染上了肉眼可见的诡异，深邃双眸中萦绕着晦暗之色，几乎宛若大海至深之处的阴霾一般。
　　「妮缇拉，本王对你真的很失望……」
　　「呵……天真又愚蠢的孩子，你以为本王，曾经的先人们没有尝试过，没有努力过？但结果呢？结果就是时至今日我们仍被困在这箱庭之中，甚至不敢让祂知道，身处此地的你我已经知晓了真相！」
　　「一千年，整整一千多年啊，这片海域在祂的阴影之下，在祂创造的箱庭中一次次重复着可悲的循环，在这被称作【幽灵海】的真正【翡翠海域】里，牺牲者的尸骸甚至已经填满了海床，将本该早已被淹没的群岛重新推出大海，让你我得见！」
　　「这就是大海的子民吗？像无知的蠢货那样，供奉膜拜着一个掠夺了正主的邪神，夜以继日送出本该祈祷平安的信仰，却不知道那由他们虔诚献上的一点一滴，最终会化作吞噬所有生灵的深渊巨口！」
　　「醒醒吧妮缇拉 ·明鲛！你，我，翡翠海域中的所有生灵，这片箱庭中的一切都早已失去了未来！都早已死去一次又一次！你所珍视的未来和责任，不过是终将葬送在祂腹中的食粮而已！」
　　「你，已经死了！！！」
　　「！？」
　　威利波尔王的怒吼犹如一道惊雷，瞬间贯穿了少女充斥着撕裂感的灵魂深处，那本不该被铭记，本不属于她的记忆，竟在此刻如潮水般奔涌而来，令她面色突兀变得苍白。
　　「我……已经死了？」
　　曾经的鲛人之王不禁嗤笑。
　　「想起来了？想起那些被大海遗弃在箱庭之外的记忆，本该不属于现在你我的过去了？」
　　「如今的你正在升华，因此那被闭锁的因果才会再度回归，这……也正是祂的赐予，那么重拾一切的现在，你还会觉得我们的未来拥有希望吗？」
　　「我……不，不！不要啊啊啊！！！」
　　根本无法回应父亲的斥问，少女原本清澈的海蓝色瞳孔此刻正剧烈颤抖着，那并非因为内心意志的动摇，而是在亲眼目睹，回忆起自身一次次 「死亡 」后，精神上受到的难以名状恐怖冲击。
　　记忆中第一次的死亡，发生在妮缇拉七岁那年。
　　当时的她才刚刚记事，刚刚可以在近侍陪伴下尝试着第一次亲身潜入海中，练习每位鲛人都必须熟练掌握的游泳技术。
　　然而，还不等她对大海感到新奇和向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强烈暗涌便突然自深海中席卷开来，将所有人搅得四散而去。
　　凭借着明鲛族天生的水性，小公主好不容易独力从波涛惊澜的海中重新浮起，然而这样的韧性，却只是给她带来更加深邃的绝望。
　　她看到了那令其浑身颤栗，几乎无法用恐惧和惊骇形容的一幕。
　　那是比整座岛屿都更加伟岸，仿佛直入天际的巨大触须。
　　它自遥远的远方横扫开来，将整座【王庭】内岛和另外两座前后外岛同时劈为数块，四分五裂沉入大海之中，如同砸碎一颗脆弱的宝珠。
　　而后，更多恐怖的触须自四面八方涌来，其他几座幸存的外岛也随之步入后尘，破碎，哀鸣，沉入深海之中。
　　东海之珠，鲛人族引以为豪的家园，在短短几分钟内，便彻底覆灭了。

第四十二章：名为破灭的阴影
　　她亲眼看到无数族人在遮天蔽日的巨大触须下，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齑粉，强者们，王庭的法师们，甚至是达到了传说级别的王庭守护者想要奋起反抗，但在那连【灾祸】都不足以形容的恐怖力量面前，一切努力都成了徒劳。
　　没有任何攻击能伤害到那触须分毫，甚至无法令其动摇，或吸引到其幕后存在的注意力，对方仿佛只是在例行公事般收割着无数成长起来的海藻，这些渺小的存在，根本无法进入祂视线之中。
　【东海之珠】在那天被彻底毁灭了，无人幸存。
　　当妮缇拉再度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毫发无伤躺在王庭卧室的床上，沐浴着刚从窗外映入的明媚朝阳。
　　但当时的她，已经失去了有关那场灾难的一切记忆，甚至没有察觉到丝毫违和感，与所有重新出现在复原如初【东海之珠】上的族人一样。
　　因为，那是属于已经死去 「他们 」的回忆。
　　而那之后，恐怖的存在并没有放过生活在这片箱庭 ——【翡翠海域】之中的生灵们。
　　每年，【大漩涡】会在气候完全步入冬季，最酷寒的两个月中减缓活动频率，而其余超过十个月以上的时间里，整片翡翠海域则都会处于完全封闭状态。
　　若有来自外界的行商，为了避免被困在海域内部一整年不得而出，基本都会赶在那两个月结束前离开翡翠海域，因此他们得以侥幸逃难，也并不知道……
　　每当【大漩涡】结束休眠，重新将海域入口封锁后不久，无数遮天蔽日的巨大触须就会于深海下涌出，将整片翡翠海域的生灵尽数毁灭，又在第二日将一切重新复原。
　　每一年，海域中的万物都会经历一次这样的过程，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幸免，那些外来者们也绝不会知道，每年与他们接触的本地生灵，从本质上而言，早就不是原来的存在了。
　　妮缇拉今年二十出头，仅仅她所经历，被再度回忆起来的【死亡】，就已有足足十几次。
　　有时是呆在王庭里，睡梦中毫无察觉地被碾碎，也有时是在长大之后出使其他海岛部族期间，亲眼见证了同样的恐怖触须将那里的整座岛屿及一切毁灭。
　　她见过了各式各样的情况，但无论当时身边是怎样的环境，有多少强者存在，都无法令那绝对的破灭和诡异重置动摇分毫。
　　然而此刻的公主殿下才渐渐明白，她所经历的那些，恐怕也只不过是整片翡翠海域自古以来一次次重置的微小缩影，自诸神时代过去已有上千年，这片海域便也经历了至少上千次近似的灾厄。
　　如果不是整个世界的时间仍在流逝，恐怕就算这样的过程重复成千上万次，这座箱庭之中的生灵们，也永远不会意识到 ——他们是早已死过无数次的【幽灵】吧。
　　「哈……哈啊……哈……」
　　一次次真切死亡带来的强烈冲击，令公主殿下难以抑制地面色泛白，如同刚被捞出深海的溺水者般急促喘息着，原本清澈灵动的美眸也失去了焦点，仿佛被侵蚀般染上大片晦暗。
　　有某种东西，正在侵蚀她的身体，她的一切，而这样的过程……抵抗自然越弱越好。
　　「现在，你明白了吗？」
　　将少女的反应全都看在眼中，威利波尔王的神态已经重新回到了原本那般淡漠，只是静静翻动着手上的【真理之书】，像是在等待什么一般，仿佛带着些许怜悯继续解释道。
　　「可怜的孩子……你似乎一直想追查本王失踪的原因，痛恨着【幽灵】，觉得那便是导致整片海域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但你要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的。」
　　身体已经扭转成诡异莫测姿态的前鲛人之王微微仰头，似回忆起了曾经的过往。
　　「五年多前，海盗之王拉希德 ·巴奇里只身来王庭找到我，与本王密谈了很长时间，这件事，便是后续一切的导火索。」
　　「拉希德是个很奇怪的家伙，虽然并未拥有我们明鲛族传承自远古的血脉，却依旧得到了神明恩泽，说实话，当他拿出【真理之书】的那一刻，我真的非常惊讶。」
　　「在此之前，本王始终坚信【真理之书】是唯一的圣物，知晓这片箱庭之下漆黑内幕的人，也仅有我们代代相传的明鲛族长，但很显然，拉希德 ·巴奇里的存在打破了种观点。」
　　「时至如今，本王依旧不清楚他的来历，【真理之书】无法探寻同样持有【真理之书】者的秘密，但那也已经无所谓了。」
　　「当时拉希德来到王庭，是为了说服本王与他联手，他说，那隐藏于深海之下的可怕存在，已经通过千年以来的残酷掠夺完成了足够准备，即将进入最后的某些阶段。」
　　「再度醒来的【祂】，将会恢复曾经全盛时期的恐怖力量，甚至更超过往，届时【翡翠海域】，这座由祂亲手打造的箱庭也会彻底迎来终结。」
　　「那是一位真正的邪神，曾经我族侍奉之神的宿敌。」
　　「听闻这般消息时，本王心中的震惊几乎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不仅是因为拉希德轻易道出了唯有我们明鲛领袖才能知晓的秘密，更在于他的这番预言，此前连我的【真理之书】上都并未显示。」
　　「但他通过一些方法，证实了其所言的确是确凿无疑的事实，一个区区外来者，竟然能获得比世世代代侍奉神明的，我们明鲛一族更多的真理？真是耻辱！」
　　说到这里，威利波尔王如海般深邃的眼中顿时染起一抹浓烈阴霾，就连构成其脸部的细密触须，似乎也在此刻蠕动得更加剧烈起来。
　　「这一定，是因为我们明鲛族这千年以来碌碌无为，苟活于邪神统治之下，甚至年复一年为其贡献滋养，令真正庇护我等的神明 ——【碧海与真理之神】感到失望了吧。」
　　「必须要挽回这一切，弥补曾经的过错才行，不是吗？」
　　「为了做到这一点，就得在那盗取海神名讳的邪神复生之前，找到对抗祂的力量。」
　　「拉希德对我说，深海中的大邪神已经进入最后的沉睡和蜕变阶段，短则五年，多则十年，恐怕便会彻底苏醒。」
　　「但这段时间里，祂也将彻底失去对【箱庭】内部的监视与控制力，希望本王能组织力量，尽快将翡翠海域内部的数千万生灵迁徙出去，以规避届时箱庭覆灭的玉石俱焚。」
　　「哼，他想逃跑，像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狼狈逃窜！胆小，愚昧！他根本没有理解吾神赐予其真理的真正意图！」

第四十三章：终战，两条道路的交错
　　威利波尔王怒声嗤笑，似乎对这某位海盗之王的行动方针颇为不屑。
　　「如今统治箱庭的【海之大邪神】，是曾经与我族所侍奉【碧海与真理之神】齐名，又针锋相对的恐怖存在，若恢复了全盛时期的力量，以如今这诸神凋零的世界，还有什么能够阻止和抗衡祂？！」
　　「说什么迁徙，避难，真是笑话！且不提这片箱庭中所有生物都早已死去不知多少次，是在邪神力量下才得以再度重生的傀儡，大规模逃离箱庭的后果，连【真理之书】都难以给出答案，就算我们真逃出了【翡翠海域】，又能如何？」
　　「整片无尽之海都在大邪神的阴影笼罩之下，苏醒后的祂想要捏死我们就如同捏死蝼蚁一般简单，能往哪里逃？难道要逃到陆地上，以比现在更加卑微的姿态向别的种族摇尾乞怜，又或者不顾一切强穿风暴海，抛弃所有逃往不知是否存在的其他世界？！」
　　「千年前，明鲛族就已经妥协过一次，已经让吾神失望过一次了，那时的我们太过无能，只能哭泣，难道如今还要彻底抛弃尊严，变成毫无底线的渣滓吗！」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就算是站着死去，灭族，我威利波尔也绝对要守住这最后的尊严与信仰！」
　　「咳咳……哈……哈……」
　　似乎是如今这般姿态的情绪本就不易控制，越说越激动的前代鲛人王终于停顿下来，小幅喘息调整着自身状态，渐渐从死亡阴影中缓过神来的妮缇拉才终于有机会接话。
　　她的表情有些复杂，虽然看起来已经没了最初那般对自己父亲主张的坚定反对，但依旧无法持有相同的态度和看法。
　　「就算如此……您也不能拉着整片海域的所有生灵一起陪葬啊，大家都只是不知秘密的无辜者，只是希望能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他们没有伤害任何人，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又有什么错呢？」
　　「你这不过是妇人之仁，和你母亲……」
　　刚说到一半，威利波尔王却突然偏头看了眼某处，不屑地撇撇嘴道。
　　「哼，来的还挺快……这么简单就从上一次中缓过来了吗。」
　　「轰！！！！！！」
　　剧烈的爆鸣声中，密室通道外的石门瞬间四分五裂，数道身影已经先后冲进此地，将威利波尔所在的狭小空间团团围住。
　　「公主殿下！混蛋！！」
　　一眼就看见了被触须吊挂在空中，面色苍白神情萎靡的妮缇拉，亚历克登时大怒，当即挥舞起手中钢叉纵身扑去，似乎想要先将被束缚的小公主解放。
　　但诡异的是，亚历克才刚刚靠近她身体一米范围之内，某种仿佛并不存在，却又实实在在起着效果的屏障般力量便瞬间将其弹飞出去，狠狠撞上了密室墙壁，带起 「砰！！！」的剧烈轰鸣。
　　「呜哇，这，这又是啥玩意啊？」
　　原本随着女王一起冲进密室，同样有些蠢蠢欲动的盗贼小姐被以身试法的某人吓了一跳，赶忙停下已经迈出去半只的脚步，她身边的鸿雁也微微皱起眉头，手掌不露声色搭在了腰间剑柄上。
　　他们一路强行打到这里，就算再如何精锐，也已经损失了好些人手，抵达目的地后，由于发现密室狭窄，主力部队便干脆留在外界，集中精力负责抵挡四面八方涌来的【幽灵】守卫，为更加精锐的突击队争取时间。
　　因此，进入这间密室的人并不算多，除了她俩之外，就只有拉希德，阿尼艾丝女王本人，以及亚历克，希莉萨和几名亲卫。
　　薇莉丝小姐在半路上就像是发现了什么，跟变戏法一样突然消失不见了，因为她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其他人倒也没有太过惊讶，但既然己方最强的战力暂且不在，战斗便需要更加谨慎才行，毕竟……这里的很多东西都太过诡异了。
　　用余光扫视了正在亲卫搀扶下咳嗽着站起，有些晕头转向但似乎没什么大碍的亚历克一眼，阿尼艾丝女王并没有焦急解救被抓住的自家女儿，只是手持权杖端庄立于原地，与身躯已经大半都被触须替代，和外界那些【幽灵】几乎相差无几的丈夫对上了视线。
　　她似乎并没有感到惊讶，气息与举止也一如既往般沉着冷静。
　　「母亲，父王他想要……」
　　「别担心，我都知道了。」
　　抬手安抚了被禁锢动弹不得的公主殿下，女王毫无惧色地排众而出，上前几步。
　　「威利波尔，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前任明鲛之王，曾经与她最为亲密的男子淡然一笑，轻轻摩挲着手中【真理之书】的无字封皮，那被晦色填满的深邃瞳眸中，也难得带上了几分温情。
　　「阿尼艾丝，你也要和本王对着干吗？真是笑话，只靠这些乌合之众……也想阻止神明的降临？」
　　仿佛听见某些世间最为恶劣的言论一般，女王陛下深深皱起了眉梢。
　　「本王？你竟然还有脸面以【王】自居？你是哪些子民的王，鲛人？这翡翠海域里的万千生灵？威利波尔 ·明鲛，从你陷入偏执与疯狂，离开王庭召唤出那些【深海幽灵】，向自己的子民挥动屠刀时起，就已经不配再成为这片海域的王了！」
　　「为王者，就应有王的担当与责任，而不是遇到困难就自暴自弃像丧家犬一样逃出王庭，放弃思考把希望寄托于来源不明的怪物，甚至阴谋叛乱屠戮子民，乃至于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恨下毒手的混蛋！」
　　「如今，本王承一族大权重责，数年以来尽心竭力护佑海内子民，如今又亲自前来讨伐祸首，你竟然还敢在真正的明鲛之王面前傲慢地自称为王？威利波尔，本王之前怎么不知道，你的脸皮居然能厚到这种程度？」
　　「你……好，好啊，你的伶牙俐齿倒是一点都没有退步，阿尼艾丝……」
　　被女王陛下这般毫不留情地斥责，或者说讥讽了一通，尤其是在见到其他那些鲛人亲卫通过二者对话和观察，逐渐意识到他便是那位失踪的前明鲛王时，脸上难以抑制的惊讶和失望，威利波尔威严满盈地态度也微微一僵，气势立刻便被阿尼艾丝压了下去。
　　但他毕竟曾经是一族之王，即便成为了现在这副模样，过去的涵养与气度也并未消失，很快就平复下心情，深以为然点头道。
　　「不错，你说的很对……现在的我，的确已经没有资格自诩为王，罪人也好，疯子也罢，随便你们怎么想吧，从决定踏出那一步时起，我威利波尔就已经抛弃了过往的一切。」
　　他将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似乎在其中寻找和判断些什么，但最终却扑了个空，微不可查的微微愣神后，又像是下定了某些决心，一步步向前走去。
　　「坦白告诉你们好了，仪式即将完成，妮缇拉这孩子身上流淌着的纯正血脉，将会成为神明最好的载体！这是我们明鲛族挽回过错，制衡那即将苏醒邪神的唯一办法！」
　　他的身躯飞快在原地崩溃，宛若融解般化作无数密密麻麻的纯粹触须，向着四面八方攀爬而去！
　　已不似人声的怒吼，伴随着迎面扑来的狰狞触须，阵阵回荡于狭窄密室之中。
　　「来啊，你们这些向邪神卑躬屈膝的懦弱者，有本事的话就来阻止我吧！！！」

第四十四章：深海之下的邪神
　　大海深处，是无垠的黑暗与深邃。
　　海中埋藏着无数过往，那是唯有掌握足以直面荒诞与扭曲真相，毫不动摇精神的坚韧者方能踏足之地。
　　薇莉丝在深海中不断下潜，沿途所见所觉的一切，几乎可谓触目惊心。
　【幽灵】在深海下栖息着，它们的身躯已然破败腐朽，却又被某种外来力量强行拼凑组合，化作永世不得而出的可悲囚徒。
　　太多了，多到已经远远超出整个翡翠海域生灵的总数，曾经侵入海域诸岛的那些，相比这里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但它们无法离开【幽灵海】，甚至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意志。
　　它们是被遗忘的过去，被埋葬的尸骸。
　　这片名为【幽灵海】的诡谲之地，无数人眼中不可探知，不可企及的海之墓场，如今却在牧师小姐眼中揭开了神秘面纱。
　　金色的【光】落入深海。
　　明明是如此刺目，与周围永恒黑暗格格不入的异物，无数【幽灵】们却视若不见一般，只扭动着由触须化作的身躯在海中茫然游曳。
　　这……究竟是什么呢？
　　一代代的神之箱庭破碎，埋骨，难以化去的怨恨抛尸在【幽灵海】中，翡翠海域中平静祥和的阳光与安宁，也在此刻仿若梦幻一般。
　　薇莉丝不明白祂这么做的理由。
　　那位来自深海的大邪神，如今被世人冠以海之女神薇尔之名存在的真面目。
　　「深海邪神奥克塔薇尔……」
　　轻轻吐出从生命女神小姐口中听见的那份真名，在被纯净光芒照亮的幽灵海海底，薇莉丝见到了那恐怖的神躯。
　　如同巨蛇，却又百十倍膨胀开来，宽达十余丈，长不可见尽头的触须攀爬在海床之上，层层叠叠，如同树木的根系一般，几乎将放眼所及之处尽皆覆盖。
　　它们蠕动着，像是扎根在深海之下，汲取这片海洋中一切的寄生者，每根巨大的触须上，都长满了无数各自挪动的诡异眼球，那诡谲之景，几乎可以令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昏厥。
　　这些，都是海之大邪神奥克塔薇尔延伸出来的一部分肢体，那位邪神用自己的触须在大海上圈出一片广袤疆域，将内部生灵拘束不得而出，这些触须正上方的空间，便形成了所谓的【幽灵海】。
　　邪神的箱庭，被称作【翡翠海域】的封闭王国，正是由此而来。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
　　说出邪神真名的刹那，那在深海海床下密集蠕动的所有触须，成千上万难以计数的眼，几乎同时聚焦向了正在海中缓缓降临的金色光芒，它们似是在观察，似是在审视，又似是……毫无意志的空洞。
　　它们并未做出任何实质上的举动，更没有暴起向金色光芒中的少女发动攻击。
　　因为，它们只是邪神身躯的一部分而已。
　　薇莉丝知道，这其实并非来自那位邪神本尊的注视，按照拉希德的说法，祂的意志已经为了某个更大计划而陷入深度沉睡，所以这五年多来【箱庭】，再没有降临过灭绝，相安无事至今。
　　所以，那位威利波尔王才敢偷偷联系其崇拜的另一位神明，试图给这位邪神下些绊子。
　　所以……本该沉睡在深海之中的【幽灵】，才会在某些力量驱使下脱离原本的集群，升上海面，向翡翠海域中的生灵发动攻击。
　　就像一片领地之中突然失去了领主的管束，原本不敢轻易露头的五花八门之物便纷纷冒了出来。
　　而其中关键，那来自另一位神明力量的干预，便是威利波尔和拉希德 ·巴奇里手中【真理之书】的源头，大邪神奥克塔薇尔曾经的死对头 ——【碧海与真理之神】苏尔斯特。
　　薇莉丝此行，并不是来找沉睡中的大邪神兴师问罪的，她真正想见的其实是这位【真理之神】，这片海域谜团的核心，更关键之处反而在后者身上。
　　祂也在【幽灵海】中，而且就处于这片王庭遗址的下方，至少 「一部分 」是如此。
　　因为这里是曾经另一座【王庭】的沉没之地，而明鲛族显然与那位【真理之神】在过去关系匪浅，威利波尔之所以要在这里举行仪式，也并非随意选址而已。
　　「呜 ~~！！！」
　　千米开外的巨大阴影自上方缓缓游荡而过，扫开无数宛若无根浮萍的幽灵，嘹亮鲸鸣之声顺着水波传递开来，仿佛在送出某种悠扬而独特的信号。
　　那是海盗之王的【海之主宰者号】，名为阿黑的碧海巨鲸。
　　碧海巨鲸，在曾经也是【碧海与真理之神】的眷属之一。
　　因为其体内的【真理之书】，这只尚未完全成年的神话种血脉被进一步激发，那成为了它能够带人自由出入【幽灵海】的关键凭借，也在此刻，帮助牧师小姐点亮了本该难以捕捉和追寻的神之遗留。
　　「嗡 ~~~」
　　一阵阵似有若无的轻微共鸣自深海之下传来，被少女时刻散发在外的神念所捕捉。
　　「这种感觉……在海底吗？」
　　白翼拍动，在自然驱开海水的【羽衣 ·格拉瑞亚】保护下，薇莉丝继续向着更深处下潜。
　　说起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潜入这样万米之深的海底了。
　　相比于驾驶诺亚方舟，带着一大批船员的那会，牧师小姐这回并没有用任何魔法抵抗深海中的压强，【羽衣 ·格拉瑞亚】虽然不像其他神器那样有着各自匪夷所思的妙用或力量，但它的庇护更加润物无声，质朴而实用。
　　光是它免疫伤害的阈值下限，其实就已经完全超过了常态下的【光佑之护】防御力上限，无视免疫阈值内一切负面效果的能力，更是在许多情况下能带来分外便利。
　　即便是现在，周围无时无刻传来，深海中本应能将铁球都挤压变形的恐怖水压，也仍被这件神器尽数抵挡在外，根本不需要薇莉丝额外做任何事情。
　　不过，那照亮了足足数百米半径空间的耀眼金色光芒，却并非羽衣的力量，亦或牧师小姐刻意卖弄，而是【光耀】神格活跃状态下产生的结果。
　　神格在自发抵抗这片深海中，某种难以言喻的概念级力量。
　　那大概便是没有任何人能活着离开【幽灵海】的原因所在 ——恐怖到极致的【扭曲】，如果说那些精神被污染者散发出的气息，只是令一定范围内空间变得粘稠，那万米深的深海之中，恐怕任何普通生物进入的瞬间，灵魂连同肉体都会被强行扭曲变异成疯狂的怪物吧。
　　那毫无疑问是属于神的力量，从那些幽灵变异的方向来看，似乎是来自大邪神奥克塔薇尔的影响……但薇莉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因为在西芙琳描述中，海之大邪神的权柄与这种精神污染之类的诡异效力明显存在很大出入，反倒，反倒更像是……
　【真理】的法则。
　　「唔，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吧？」
　　落至深海之底的海床，薇莉丝随意踩在其中一根巨大触须平面上，有些嫌弃地强忍着那种略带黏腻般反馈，顺便无视了正密密麻麻注视过来的诡异眼球，取出法杖，开始在脚下敲敲点点。
　　她不担心这样的接触会把那位大邪神惊醒。
　　首先，那家伙已经陷入了关键时刻的深度沉睡，而这种触碰对祂来说，恐怕连一颗灰尘落在手上的感觉都及不上，除非能切实威胁到祂真正本体甚至生命的攻击，否则怎么搞应该都是没关系的。
　　当然，最关键的理由还是 ——其实牧师小姐一点都不怕祂啦 ~

第四十五章：颅骨
　　现在的薇莉丝，早就不是刚穿越过来时那种对什么都一无所知，怕这怕那的雏鸟了，经过数年的不断旅行，神明这一群体她已经接触和了解过不少，虽然不敢说随便对上谁都必胜无疑，但自保至少是没有问题的。
　　只不过如果真的打起神战来，一旦控制不好战斗余波，以这位大邪神展现出来的体量，大概会出现非常恐怖的世界级灾难吧，整个无尽之海的格局说不定都会因此受到影响，可以的话，薇莉丝还是希望尽量避免那种情况出现。
　　原初之地不是古灵域，薇莉丝也不可能每次遇到世界级灾难都用奥义魔法来救世，她没有那种义务，更会引来数之不尽的麻烦。
　　所以这件事具体要如何处理，还得更深入地了解情况后，再针对鸿雁她们那边的后续发展来决定。
　　大邪神的触须虽然名义上是触须，但相比于牧师小姐不过一米多高的娇小人类体型而言，仅仅这一根的横截面，便已宛若整片广场那般宽阔了，只身站在上面，实在不免叫人感叹世界的无奇不有。
　　如果奥克塔薇尔按照西芙琳对祂描述中那样，拥有至少数万条这样的肢体，那这家伙大概会是薇莉丝所见之物中真正体型的极致吧。
　　仅仅身躯拼合，便已宛若陆地上的整个中小型国度版图一般巨大，也难怪能轻轻松松毁灭一整个箱庭了，神明级别的力量对普通生物而言，还真是断档般存在呢。
　　研究着脚下触须的同时，薇莉丝也没有忘记自己真正要做的事， sp化作神念，如同无孔不入的探针不断向周围延伸着，没过多久，她便成功找到了正对上方不断传来的嘹亮鲸鸣声，发出一阵阵微弱共鸣的来源。
　　就在这条巨大触须的……正下方。
　　移动了些许位置，牧师小姐来到最接近共鸣源头的位置，身上自然散发的金色光芒也随之变得更加明亮几分。
　　这里的【污染】，明显比其他位置都更加浓郁许多，恐怕就是整个【幽灵海】中异样力量的真正源头之一了。
　　这种感觉……难道反而是大邪神在用自己的躯体压制那种诡异力量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念及此，薇莉丝不再犹豫，当即抬手凝聚出金色光矛，刺进下方厚重坚韧的触须之中，用力一划！
　　「噗！！！」
　　虽然大邪神触须表面的防御力相当可观，只靠肉体，或许就有七，甚至接近八阶魔法的强度，但在牧师小姐亲自动手的情况下，这种被动防御也不可能挡得住她。
　　被划开的邪神触须内部，立刻流淌出大片大片的不明内容物，那并非血液，而是某种宛若气流般淡黑色的物质。
　　而随着这些东西泄露，混入周围海水之中，不仅渐渐将其染成了类似于墨汁的污浊颜色，范围内【污染】的强度更以肉眼可见速度瞬间暴涨，宛若脱离束缚的恶鬼般猛扑向牧师小姐！
　　「嗡 ~」
　　随着侵蚀的加剧，黑发少女体表的金色光芒也像是受到刺激一般，以针锋相对的效率飞速膨胀，映照出的璀璨光芒竟直辐射开千米有余，宛若海中升起的第二轮明日，将那些黑色海水瞬间净化一空！
　　「唔？」
　　薇莉丝感到了些微诧异。
　　这平时高冷得像个冰山美人一样的【光耀】神格，今天怎么这么卖力？本来还以为会遇到些麻烦呢……
　　搞不懂，不过这时灵时不灵的东西难得给力点也好，至少行动起来的确方便了不少呢。
　　刚刚那一下，她足足用光矛插进触须数米之深，甚至戳爆了一只生长在上面的诡异眼球，但即使如此，别说大邪神的反击了，甚至这条触须本身都没有出现丝毫异动的架势。
　　「果然如啊……」
　　把脚下像是漏气般渐渐干瘪下去的部分不断刨开，剔除出去，黑发少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看这触须内部的结构组成，估计也不是真正意义上那种章鱼之类海洋生物的肢体，对大邪神而言比起身躯，或许更接近于武器之类延伸吧，恐怕是没有任何痛感的。
　　虽然还不太明白那种泄露出来，又被【光耀】之力很快净化掉的黑色内容物到底是什么，但十有八九也是跟【污染】相关的某些产物，说明那种力量的确有一部分跟大邪神奥克塔薇尔存在关联……
　　无论如何，还是先找到共鸣之物再说吧。
　　在只是相对扁平的触须表面向下挖掘了至少十余米深度，直至薇莉丝小姐已经陷入某种宛若天坑般的中空凹槽之后，她才终于接触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海床陆地。
　　看见了一直在寻找的目标。
　　那是一块直径约半米，整体呈扁平凹陷弧度，像是口倒锅，表面流转有些微碧蓝色光泽的惨白断骨，大半被掩埋在沙土之中。
　　薇莉丝本以为这类似源头的东西一出现，周围的【污染】肯定又会再度加剧，但事实上并没有，比起其他流于表面的【污染】，这块骨头中蕴含的力量层次更高，但也更加内敛。
　　这是一件真正与【神明】有关的物品。
　　小心翼翼地用法杖将其一点点挑出来，牧师小姐把它放在地上，扫去表面的污浊，好奇观察了片刻。
　　「唔……」
　　虽然体积很大，但整体仍像是类人生物的骨头，看形态比较接近颅骨，不过只剩下了仅仅三分之一左右的上半部分，断裂面的那两个圆形凹陷，十有八九就是眼眶之类了。
　　眼部之下的断裂痕迹，看起来也不像是切，砍之类的伤口，而更接近于被某种腐蚀性力量融断后的样子，显得有些坑坑洼洼。
　　这……难道是真理之神的尸骨？
　　不可能啊？
　　照理而言，神明死去后是不会留下尸体的，因为神的本质是神格，而神格代表着构成世界的法则之一，无法被任何力量摧毁，死亡只不过是让祂们成为类似当初西芙琳在封印里的纯粹精神意识，慢慢恢复神力，找到一个可以凭依的身躯或干脆重新凝聚神躯罢了。
　　哪怕再严重一些，神格所代表的精神真的被打散了，也最多是回到【灵】的纯法则状态，等待匹配神格的新意识再度自然诞生而已。

第四十六章：真理之毒
　　神明不会留下尸骨，因为神躯本身就是神格分离出的部分力量具现化，会随着死亡重新回归，所以三百多年前【噬界之蛇】的遗骸出现时，才遭到了神话种的疯狂争夺导致大战。
　　获得了那东西，就等于获得了神的力量，通向更高境界的可能性。
　　神躯之所以如此珍贵，令寿命悠久的神话种都为之疯狂，便是因为除去【噬界之蛇】那种怪胎，它只有在一种法则彻底崩溃，神格失去其所代表概念的情况下才可能出现。
　　如果这真是碧海与真理之神的颅骨，就说明祂真的死去了，不仅是肉身的死亡，精神的磨灭，连其掌握和代表的法则都已经……
　　即使以薇莉丝波澜不惊的心态，此刻也感到了些许难以置信与荒诞。
　　这实在太恐怖，太过骇人听闻了……
　　到底是谁做出了这种事？
　　到底有谁能做到这种事？
　　海之大邪神吗？
　　不可能……
　　别说奥克塔薇尔和苏尔斯特那错综复杂的关系，就算大邪神真想杀死碧海与真理之神，应该也是没那个能力的，战胜就已经十分勉强，更别说将其从根源上彻底抹杀了。
　　按照西芙琳描述，祂们的神力层次几乎完全对等。
　　据目前来看，真正具备彻底杀死神明能力的，就只可能是那远在天外的不可名状【终末】而已，但那也只是薇莉丝根据至今为止诸神消失的现状进行推测，祂们是否真的彻底死去，神格崩毁，又或者只是在等待那漫长的重生到来，这些都还犹未可知。
　　而且，如果真理之神是死在那东西手中，死在外界的战场之上，就不会在这个世界留下【真理之书】这种权能的延续，尸骨更没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才对……
　　盯着那海床上的残缺颅骨，黑发少女深深皱起了眉头。
　　幽灵海，大漩涡，不可思议的神之箱庭，常人无法理解和承受的信息污染，这里面混进了太多太多错综复杂的元素，仅靠拉希德掌握的，告诉她的那些，根本无法解释目前所有情况。
　【真理之书】终究不是【真理之神】，海盗之王也不过是个稍微特殊点的凡人，【真相】对他而言，或许终究仍是难以企及的遥远泡沫。
　　想要找到答案，看来只剩一个办法。
　　如果是自己的话……有能力，有资格承受那份【真相】吗？
　　但，不迈出这第一步，她便也只是被困在箱庭之中，碌碌人生的蝼蚁之一罢了。
　　「呼……」
　　薇莉丝深深吸了口气，在海水中带出一连串气泡。
　　随即，她蹲下身，不再通过【永恒权杖 ·世界之心】，而是直接抬手，将掌心按在那半具颅骨上。
　　「轰！！！！」
　　如同一声雷鸣在耳畔炸响，祂的狂笑与怒吼，无数纷乱，晦涩，癫狂，却又零碎而断断续续的信息，瞬间如剧浪般涌入少女脑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理！真理啊！！！这世间的真相，最后的真理竟如此荒诞！这究竟是真理，还是命运？哈哈哈哈！！！！！！】
　【不可知！不可知！！！！】
　【真理是猛毒，真相是原罪！这样的神格，根本就不该存在！！！】
　　恍惚间，仿佛有无数光影与泡沫在眼前闪烁。
　　她看见了。
　【碧海与真理之神】
　　祂在悲嚎，祂的双眼流下血泪，真相与真理化作猛毒，为祂带来无穷尽的折磨，祂的神躯被自燃的无形之火惨烈焚烧着，但祂是不死的神明，即使是那样的力量也无法令其毁灭。
　　直到遮天蔽日的触须自深海中涌出，将祂毫无抵抗的神躯彻底碾碎。
　　祂的肉与灵在烈火中化作飞灰，祂的骨一片片崩散开来，被席卷着飞向不同地方，直到最后，不堪重负的神格也终于在灼烧下彻底溃散，一部分融入那杀死祂的触须之中，另一部分则没入深海消失无踪。
　【碧海与真理之神】苏尔斯特……祂是自杀的。
　【真理】带来的【真相】污染了神格，那受到无尽折磨而滋生的神之怨恨，与污秽的法则之力沉入大海，夜以继日在深渊之下低语呢喃，甚至汇聚为某些更加荒诞离奇之物。
　　然而，神明是超越因果的超现实存在，即使这样的彻底破灭，祂似乎仍在某个瞬间感受到了来自未来的注视，倾尽余力，跨越时光与她银蓝色的眸交汇。
　　在那一闪而逝交错的刹那，少女听见了来自【真理之神】最后似有若无的呢喃。
　　那声音不再疯狂，不再痛苦，却像是一位真正的智者与参悟者，为后继之人带来叮嘱。
　【还不到时候……不要……不要与三月对视……】
　　「哈啊……！哈……」
　　所有信息与幻像在那句话响起的瞬间烟消云散，薇莉丝如遭雷击般弹开按在颅骨上的手掌，下意识后退半步，略显急促地微微喘息着。
　　「哈……哈……这就是……【真相】吗？」
　　薇莉丝看到了真相，并很幸运地没有陷入疯狂。
　　但不得不承认，那一切的确太过疯狂，即便是她，脑瓜子现在也有些嗡嗡作响，一时难以消化接收到的全部信息。
　【碧海与真理之神】苏尔斯特死了，神躯自焚殆尽，少量尸骨散落各地，神格也彻底崩毁，被污染的部分沉入深海之中，而剩余还算干净的那些，或许便形成了【真理之书】这样的东西，以另一种形式代行神明权柄。
　　大邪神并未在与真理之神的生死战中受到重创，或者说祂们二者根本就没有打起来，如果薇莉丝从那些残存片段中看见的内容属实，当时的【真理之神】或许因为接触到某些更加禁忌的知识信息，本身就变成了一个无比恐怖的污染源。
　　那给祂带来了无尽疯狂与折磨，但神明毕竟是神明，即使如此苏尔斯特也没有彻底失去理智，祂试图通过自焚的方式来杀死自己，但却无法成功，反而为祂带来了很多痛苦。
　　大邪神奥克塔薇尔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出手，虽然仅凭之前支离破碎的片段，薇莉丝还无法判断那究竟是为了帮助祂解脱，亦或只是单纯趁虚而入想要消灭宿敌，但这样的举动似乎也导致前者受到了一定程度污染。
　【碧海与真理之神】的神格崩溃时，薇莉丝亲眼看见有部分被污染的法则，涌入了大邪神用来杀死祂的触须中，那或许便是后者这千年来始终沉寂，很少出现在外界或显现力量的缘故。
　　不同法则的神格是无法共存的，对神明而言，与本体冲突的神格力量几乎与毒药无异，更别说是真理之神那样本就受到了污染的力量。

第四十七章：神的幽灵
　　真理之神苏尔斯特无法承受的东西，对与之神力层面近似的大邪神而言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奥克塔薇尔并没有像前者那样直接接触到那份【真理】的本质，所以应该还不至于落得相同下场才对。
　　不可知，不可传，连有关其内容的信息本身便等同于精神污染，薇莉丝所见到的真相虽然足够骇人听闻，但依旧只流于表面，那更深层的，真正逼疯了【真理之神】的【真理】，她仍未能以任何形式接触。
　　「还不到时候吗……不可直视三月，这句话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
　　真理之神苏尔斯特所看见的【真相】，祂口中的【命运】，又到底在指什么呢？
　　更让薇莉丝在意的是，祂言语中所透露出的，传递出的许多内容，竟然在相当程度上与痕试图暗示她的信息不谋而合，比如【三月之钥】，又或者拜托小空转述的那句 「命运已经注意到你了 」 。
　　这二者间绝对是有所关联的。
　　在幽暗寂静的深海之中，少女凝望着被自焚之火烧至仅剩半块的残破颅骨，看着它因为刚才那接触而开始渐渐溃散分解的样子，陷入片刻的思索与沉默中。
　　有关这个时代被传作薇尔的海之女神，当初西芙琳在猜测祂可能其实就是那位海之大邪神奥克塔薇尔时，就曾经告诉过薇莉丝许多信息，包括与之息息相关的另一位神明。
　　作为一同执掌无尽之海的两位神明，奥克塔薇尔和苏尔斯特分别统领着 「海上 」与 「海下 」的两方领域。
　【碧海与真理之神】守护航船与诸岛万物，赐予其拨开迷雾得觅前路的真理祝福，而【海之大邪神】则盘踞在世间最为深邃的海底之中，享受着水中无数丰沃的资源，祂的数万条触须伸向各方，几乎掌管着深海中的一切。
　　掌握着【真理】的神，与神躯【无穷无尽】的神。
　　这二者就像邻居一样，虽然因为对世间生灵的态度不同，经常会闹出各种矛盾，但祂们在各自领域和权能上差异极大，真理之神无法进入大海深处与大邪神客场作战，奥克塔薇尔那些巨大触须一旦长时间伸出海面，失去水分，也会变得弱化，容易被斩断击破。
　　所以二者虽然是死对头，但从来都谁也奈何不了谁，互相看不顺眼的同时，反而形成了一种动态的平衡，令大海整体繁荣昌盛，欣欣向上。
　　虽然比起会指引航船，庇护诸岛的碧海之神，海上生灵对喜欢吞吃活物，会偶尔攻击进入深海者的另一位神明抱有更加强烈的恐惧和厌恶，但奥克塔薇尔似乎并不在意那些，只管我行我素，也从来不收取什么信仰，更不像苏尔斯特那样传播恩惠与教派。
　　再加上祂那些令人恐惧的狰狞触须，久而久之，渐渐便被传为了邪神。
　　当然，这些都是至少千年以前的事了，即使西芙琳也不清楚祂被封印，神灾爆发后海上这边究竟出了什么事，但至少奥克塔薇尔和苏尔斯特双双沉寂，海上已无神明管束是已经被祂亲自确定的现状。
　　换言之，真理之神窥探到【真相】导致其陷入疯狂，及以此为连锁发生的后续一切，都是在大地母神陨落，原初之地动荡不安直至神灾爆发的这短短几百年间出现的。
　　那么更进一步，苏尔斯特通过自身的【真理】权柄接触到那种信息，也绝无可能是自然而然发生之事，这件事的幕后必然还存在某种暗中推力。
　　就像西芙出事的那个时候，在艾卜司世界供奉给神的技术中混入某些信息污染，干扰了大地母神决断的某些家伙一样。
　　这些人，与在千年后伪装成神使，欺骗艾卜司人重启【末日炮】轰击另一个世界，并偷偷解放凋零女神，引导祂带领渊兽大举入侵原初之地的家伙，很可能都是一伙的。
　　如果这三件事的推力全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黄昏议会】
　　痕曾经提醒她要千万小心的某个名字，自然而然浮上了薇莉丝心头。
　　难道一直是他们在暗中搞鬼吗……这些家伙又到底所图为何？
　　看来，需要更多留意这个组织的情报才行了。
　　此事暂且不提，单说目前的翡翠海域这边，仍还有几个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问题没有完全清晰。
　　首先，奥克塔薇尔为什么要圈出【幽灵海】，形成【翡翠海域】这样巨大的箱庭？如果祂并未被重创，那这千年的沉寂究竟是为什么，因为受到了那些来自苏尔斯特的【污染】困扰吗？
　　此外，如果【幽灵海】才是真实，【翡翠海域】只是被倒影的巨大箱庭，祂到底是如何弄出这样超规模里外世界来的？又为什么要每隔一年就让箱庭里的生物们灭绝，又再度重置？
　　还是那句话，海之大邪神作为万手万目之神，祂的权能主要就体现在近乎无限的体型和触须上，是更接近于小龙娘那样依靠肉身的神明，并不擅长搞这些诡异离奇的神秘学。
　　如果说【幽灵海】会将生物转化为那种浑身都是触须的模样，可能是因为真理之神被污染的权柄，某种程度上与奥克塔薇尔的存在交织在了一起，还勉强能说通的话……
　　那涉及到诸如 「里世界 」 ， 「重叠世界 」甚至是 「箱庭重置 」之类颠来倒去的烧脑玩意，就绝对不可能是那大邪神自己独力搞出来的。
　　之前听说【翡翠海域】可能是一个大邪神搞出来的箱庭，里世界时，西芙琳就表达过相当程度的惊奇和质疑，因为祂觉得奥克塔薇尔根本做不到，也不会做这种麻烦事。
　　薇莉丝此次随队前来，除了救援妮缇拉外，主要就是想通过威利波尔供奉和试图祭祀的这个真理之神，来进一步了解这些最深处的谜团核心。
　　但……
　　「嗯？等等，等一下。」
　　薇莉丝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一个与她目前了解情况完全对不上的诡异之处。
　　如果真理之神早就死了，死得不能再死，那些在海上扩散的【污染】，那几本【真理之书】，鸿雁接触到的 「呢喃 」都只是祂残留在这片海域内的无主影响力……
　　那……之前在鲛人族王庭，接受了祭品，被仪式召唤出来并揭露妮缇拉所在位置的存在，威利波尔所祭拜和试图依靠来对抗大邪神的……神，那个一次次给予回应的 「神 」 ……
　　那……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需要的祭品……是【污染】，是那种连真理之神都无法承受的信息衍生之物，但又疑似掌握着后者那样揭示真理的权能，这的确很像真理之神，但绝不可能画上等号。
　　苏尔斯特已经彻底陨落了，绝无复活的可能，也绝无可能再回应任何信徒。
　　之前那次帕鲁特岛上的祭祀仪式，薇莉丝是亲自在场旁观的，她当时就觉得那玩意出现时的样子不像一位神，更接近于灵这种神的未完全体，而且邪的很。
　　已经死去的神明再次出现，展现出了过去的权能，回应了信徒，甚至……在收集某种另类的信仰以填充自身。
　　存在即是道理，哪怕那现实再如何荒诞，再如何颠覆常理，本应不可能发生，刨除所有可能性后，剩下的……便是答案了。
　　少女站在海床之上，举目仰望向万米之遥外的高处，仿佛透过深海，看见无数诡雾正在水面凝聚，听见了 「吱哑 ~吱哑 ~」的古老擦撞声在黑暗中响起。
　　原来如此。
　　这片海上……有一只真正的 「幽灵 」 ，正在游曳着，渴望重获生命啊。

第四十八章：岛中战
　　此刻，牧师小姐所处万米深海的正上方，另一座【王庭】，由威利波尔亲手打造的密室之中。
　　两种理念，两种未来，但均不知会通向何方的争执，早已演变成了如火如荼的战斗。
　　「唰！」
　　鸿雁快到宛若一记幻影的瞬间拔刀，将极速而来的诡异触须迎面刨开，但这并没有给对方带来真正意义上的致命伤势，攻势受阻的片刻之后，那触须立刻便蠕动着生长出新的末端，毫发无伤般继续向她袭去！
　　在狭窄空间里有些狼狈地翻滚着避开那道攻击，剑客小姐百忙之中转头看了眼后方。
　　「还要多久！？」
　　「麻烦再坚持一下！至少……至少一刻钟！」
　　高声给出这般回应的，是被称作海盗之王，有着一头金色短发的中年知性男子。
　　他此刻正站在距离公主殿下仅有一米左右间隔的极限距离处，手中那本【真理之书】漂浮于半空，散发出阵阵光晕，与笼罩在妮缇拉附近的无形结界缓慢交融着，不断侵入其中。
　　威利波尔想要将拥有最纯正明鲛王族血脉的女儿，作为祭品献给他崇拜的神，借助着另一本【真理之书】和此前的许多准备，他似乎已经与那位 「神明 」达成了某种联系，甚至能够召唤出祂的部分力量。
　　这种笼罩在妮缇拉身体表面的无形阻隔，就是那赐予的具像化，一种真正属于神明阶层的力量，绝非凡人之力所能轻易撼动。
　　所以在场之中，也只有同样得到了【真理之书】认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请动类似神力的拉希德 ·巴奇里，才有机会破解这种阻隔，将妮缇拉释放，打断威利波尔的仪式。
　　但，那很显然不是立刻就能办到的。
　　时间有限，在场大部分人都能感觉到，有某种可怕的东西正在通过仪式不断涌入公主殿下体内，不仅令其再度陷入昏迷，连带着她原本蓝白色的纯净长发，也渐渐染上了深海般的暗色，如果拉希德失败或被打断，恐怕……
　　「呜哇啊……」
　　「唰！！」
　　正在靠自己灵活身法牵扯大量触须的盗贼小姐一个失误，被某根仿佛具备自主意识般的投机者差点偷袭成功，但鸿雁立刻一道剑光斩出，帮忙化解了这次危机。
　　「呼，好险好险，谢啦！」
　　「没事……小心一点吧。」
　　二女默契地背靠背聚集在一起，鸿雁又趁机观察向其他人的情况。
　　阿尼艾丝女王和她带来的亲卫们，也在拉希德另一个方向对抗那些由威利波尔化作的触须，几乎成环形将公主殿下所在区域包围起来。
　　这些精锐鲛人的实力都很强，甚至并不比她俩弱，但因为密室的空间实在太小，前代鲛人王开战后化作的触须已经密密麻麻遍布了整个房间顶部，难以躲避的同时，还要分心保护拉希德操作不被干扰，虽然不至于露出败相，但也渐渐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下意识的，鸿雁想到了薇莉丝小姐离开前，悄悄留给她的那样东西。
　　要用吗……现在？
　　念头如电光火石般划过脑海，又很快被剑客少女自行否定。
　　不，还不是时候。
　　按照薇莉丝小姐的说法，那是能带来绝地反击的最后杀手锏，而现在情况尚未恶化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不能就这么轻易将底牌交出，况且……
　　少女搭在腰间剑柄上的手指加重了几分力道。
　　再并未落入绝对死境前，她希望能尽可能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问题。
　　更上位者的无条件赐予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或许对薇莉丝小姐那种仙圣般存在而言这只是轻若鸿毛的纯粹好意，甚至连代价都不需要支付，但若因此染上了依赖，反而会失去某些更加珍贵的东西吧。
　　「巧巧。」
　　「啊？」
　　正对逐渐靠近触须们龇牙咧嘴比划着匕首，但实际上明显有点心里发虚的盗贼少女下意识偏过头来。
　　在场之中，只有她俩是完全属于薇莉丝这一阵营的，本身又是好朋友，因此在合作上自然会更加紧密许多。
　　「干嘛，要撤退了吗？」
　　知道对方并没有在开玩笑的剑客小姐翻了个白眼，略显无奈道。
　　「敢在这种时候跑路，就等着薇莉丝小姐回头狠狠臭骂你吧，大家好歹是盟友，岂能在重要关头背信弃义？」
　　「那也犯不着拼上性命去帮忙吧，老板出发之前不也是让我们自保优先……好好好，我知道还没到那种时候啦，所以你想怎么做？」
　　同时击退各自方向上逼过来的触须，二女默契地交换了个身位，口中的低声交流却一刻未曾停下。
　　「这里的空间对我们太过不利了，既然那些触须怎么杀都杀不完，我们也没必要刻意将其灭尽，如果只是想拖延时间，先从环境入手会更轻松很多。」
　　「哦……」
　　乐巧巧抬头瞥了眼密室天花板，那里已经被威利波尔化作的触须彻底占据，如同无数条毒蛇般密集蠕动的模样，只是看着就叫人头皮发麻。
　　这地方她们之前在王庭调查时就来过一次，虽然盗贼小姐并不明白为什么幽灵海深处也会有相同的岛屿，神似的密室，但并那不影响她对周围环境的了解。
　　作为互相都已经十分了解的伙伴，乐巧巧立刻便明白了鸿雁的意图，也不废话，直接将手摸向兜中，似乎捏住了什么东西。
　　「要多久？」
　　「五秒足矣。」
　　「得嘞！」
　　说着，乐巧巧顺势将数枚弹丸大小的东西突然掏出，用力向地上一砸！
　　「砰！！！」
　　大片烟雾顿时自碰撞点弥漫开来，将二女身影笼罩在内，那些正不断向她们发起攻击的触须似乎也愣了愣，在空中人性化地微微停顿片刻，似乎有点搞不清这是在干什么的样子。
　　但下一刻，某道矫健身影便自烟雾中飞窜而出，几乎如本能般吸引大部分举棋不定的触须，后者顿时疾追而去，在狭窄的密室空间内再度展开激烈追逐。
　　「嘿嘿，来抓我呀你们这些丑到爆的怪物！」
　　比起先前，乐巧巧身上不知何时萦绕了某种淡淡光芒的粉末色泽，边跑还在边向下不断洒落，这让她在房间中灵活跳跃的模样，看起来就像只色彩斑斓而艳丽的蝴蝶，一时间牢牢吸住了绝大部分，甚至是鲛人们那边的许多触须。
　　这虽然让她承受的压力暴涨，短时间内便已数次险象环生，但好在……并不需要坚持太久。
　　变化成这种模样，似乎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威利波尔自身的理智，还不等那些本能追击着彩色蝴蝶的触须反应过来……
　　一道远超先前凌厉而锋锐的剑气，已石破天惊般自烟雾深处迸发而出！
　　「绝剑 ·起势！」
　　「筝！！！！！」
　　那剑气瞬间撕开烟雾，削灭了沿途无数猝不及防的触须，径直斩落在密室顶部与上半部分的边缘处，将特殊材质制成的墙壁轰击得支离破碎，无数砖石坍塌而下，将那些攀附在天花板上的触须大片大片掩埋。
　　整座特制地下密室的近半轮廓，竟都在鸿雁那远超自身正常水准的一剑下崩溃瓦解，甚至直冲天际，引来了外界略显昏暗但仍超出先前数倍的光芒，空间也一下就变得宽阔起来。
　　「呼……！！」
　　一剑斩出，剑客少女以格外夸张的幅度用力深吸口气，那瞬间显现的苍白脸色才再度转为红润，又立刻转身大喊！
　　「各位！趁现在，快向拉希德先生那边靠拢！！！」

第四十九章：变量与未闻之秘
　　鸿雁的想法很简单。
　　那些由威利波尔化作的触须虽然诡异，但并未展现出她们绝对无法抗衡的力量，只不过胜在数量繁多，绵绵不绝，又限制于那样狭小的空间之中，还得分心保护妮缇拉，才令在场强者们捉襟见肘，疲于应对。
　　打开了空间，尤其是将头顶与房间近半墙壁摧毁后，那些触须所能依附的场地立刻就会大大削减，如此一来，不仅活动空间得到了拓展，她们也只需要防御正前方袭来的敌人，自然就会变得轻松许多。
　　「嘿咻 ~」
　　带着触须们绕了一大圈之后，盗贼小姐毫发无伤地几个灵活跳跃回到鸿雁身边，看着已经会意聚集过来的几名队友，和周围被大片大片切开的残垣断壁，当即略显惊讶又老气横秋地拍了拍剑客少女肩膀。
　　「可以啊小鸿雁，你最近是越来越厉害了呢，老板到底都教了你什么啊？总感觉有点嫉妒呀哈哈哈 ~」
　　灰发少女抖开乐巧巧的手，白了她一眼。
　　「没记错的话，你只比我大 7个月吧，这种前辈一样的语气完全不适合你。」
　　「大 7个月也是大！干嘛，没有咱刚刚那样的勾引，你能成功吗！」
　　无奈地摇摇头，放弃了继续理会这个完全没紧张感活宝的念头，见那些被掩埋在石块下的威利波尔所化触须正在重整态势，暂时似乎没有继续进攻的意思，鸿雁才有时间回头看向汇合过来的阿尼艾丝等人。
　　「女王陛下，您还好吗？」
　　阿尼艾丝女王虽然是拥有六颗泪痕的明鲛王族，但那只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单论实力，她或许比身边那些精挑细选出来，每位都达到了天空级以上的精英亲卫还低一些。
　　加上作为不擅长肉体作战的魔法师，她已经在刚刚的混战中受了点伤，身上明显价值不菲的裙装也有轻微破损，看起来略显狼狈，此刻正在亚历克搀扶下用水系魔法简单治疗着伤口，但那股为王的沉稳气度却并未受到太多影响。
　　「没关系，只是皮外伤，本王跟威利波尔多少有些旧情，就算他现在疯了，一时半会也不会对我下杀手，只不过……」
　　顺着她的视线，众人下意识看向近在咫尺的结界屏障。
　　哪怕拉希德似乎已经竭尽全力，就目前而言仍然无法阻止内部仪式的继续展开，那些原本捆缚吊挂着她的触须虽然已经退去，但婚礼中的鲛人少女却依旧宛若被无形流体承托一般，就那样垂直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她的脚下，某种完美契合结界的法阵正在焕发出阵阵暗蓝色光芒，从妮缇拉身体里抽取某些东西，又似乎在不断将另一些东西注入其体内。
　　令公主殿下面露痛苦之色，长发的色泽也变得愈发诡异，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息却正井喷般飞速升腾着，冲向妮缇拉 ·明鲛本不可能抵达的恐怖层次，仿佛她正在渐渐化作另一种……更加高位的存在。
　　女王陛下面色凝重地轻声呢喃着。
　　「正在复活的……神明吗，没想到我的女儿竟然真拥有如此之高的素养……」
　　「这是当然的，妮缇拉的血脉纯度可是明鲛族千年以来，最接近始祖的王室之一，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否则如今这计划恐怕还根本无从谈起呢。」
　　威利波尔的声音和身影再度于不远处重新浮现，看起来，他似乎能自由转换触须和组合体这两种形态，已经从根本意义上转变成了另一种不同于鲛人的扭曲生物。
　　「神 」的眷属。
　　前代明鲛之王似乎并不在意正试图以【真理之书】解除仪式的拉希德，只是平静地一步步向前众人来。
　　「如果不是拥有这般惊人的血脉纯度，她也不可能轻易获得【真理之书】的认可，不可能在其帮助下抵达我们所处的这片【真实之地】，她……是命中注定要成为新神的被选中者，你们的徒劳抵抗根本毫无意义。」
　　阿尼艾丝微微皱眉，但既然对方没有率先出手干扰拉希德，她也不急着立刻延续战斗，只是不露声色道。
　　「【真理之书】是不可复制的圣物，王庭这一本既然已经被你带走，妮缇拉又是如何接触到它的？」
　　威利波尔淡然一笑。
　　「呵呵，阿尼艾丝女王，您不是很聪明吗，为什么不试着自己想明白呢？更何况事实已经证明【真理之书】并非唯一，我们的海盗之王……不也同样掌握着类似力量吗？」
　　「……」
　　似乎是受到了这番话的影响，拉希德手中的动作微微一乱，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但阿尼艾丝却立刻眉头皱起，向他投以威严而沉稳的眼神，示意其不要受到干扰，集中注意力，又针锋相对地反讽道。
　　「威利波尔，咱们一起生活也有几十年，这种低劣的离间话术还是免了吧，故意装出一副胜卷在握，不急不躁的模样，你真的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吗？」
　　「有一个问题本王自事发以来始终在思考，明明你麾下的幽灵仍在侵袭海域诸地，证明准备尚未完成，为什么却要突然仓促举事，急匆匆把妮缇拉掳来进行仪式呢？」
　　「导致你做出这样焦急举动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像是被戳中了关键，前代明鲛之王面色微微一变，但女王陛下却无视了他这番反应，只是保持着思索般的神态，继续冷静分析道。
　　「这个问题看似复杂，其实也没有多难推测，因为你有【真理之书】，能导致你突然改变计划的，必然是一种与妮缇拉相关，且出现完全出乎了所有人意料的外来因素。」
　　「女儿突然失踪的第一时间，本王便梳理了所有她近期接触过的相关内容，于是，线索几乎清晰指向一支近期突然来到东海之珠，又格外引人注目的商队。」
　　她指了指面露惊讶的鸿雁和乐巧巧二女。
　　「那就是薇莉丝小姐她们，意识到这点后，本王当即亲自来到其居住的帕鲁特岛，命人召见以进一步试探。」
　　「果然，她们这批人，尤其是为首的薇莉丝小姐展现出了让本王相当惊讶的神秘与气度，令我意识到其绝对来历非凡，因此我确定这恐怕就是你急匆匆改变计划的原因了。」
　　「让本王猜猜……你一定是通过【真理之书】察觉到了某些信息，某些令你畏惧，甚至恐惧的内容，才决定立刻动手，趁着薇莉丝小姐等人初来乍到，还没搞清楚这边情况的时候强行完成仪式，对不对？」
　　阿尼艾丝笑了笑。
　　「而我们刚刚照面的时候，那种叫人在意的下意识举动更印证了本王猜测，当时你似乎在寻找什么呢，没有看到那位的身影……是不是非常庆幸？呵，你的那些小动作本王都太熟悉了，哪怕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怪物，也依旧一眼就能看穿。」
　　「……」
　　扭曲成怪物的前代鲛人王突然停下脚步，神色似乎有些阴晴不定，但很快又再度恢复了原本的淡然。
　　「阿尼艾丝，你的心机和城府还是和以前一样深沉，其实我早就觉得同样拥有王族血脉的你，比我更适合坐在那一族之长的位置上，只不过因为血脉问题，你未能得到【真理之书】认可，最终才屈居王后之位。」
　　「你很聪明，也总是能比我想得更多更远，更擅长用面具隐藏自己，也更加理智，更加……冷漠无情。」
　　「为王者，情愫和牵绊是累赘，更不应抱有信仰之类狂热的情感，一切以种族利益和存续为先，而你则完美地满足了所有条件。」
　　威利波尔看了眼正漂浮在结界之中，作为祭品和容器与某种存在不断融合的自家女儿，由触须组合而成的诡异面庞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嗤笑。
　　「呵……这孩子恐怕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吧，明明是近乎与外界隔绝的翡翠海域内部，为什么会出现一伙莫名其妙的盗猎者，又恰巧抓住了她单独带军外出援助，恰巧与大部队分散的那唯一破绽时刻，突然出手将她抓住呢？」
　　「明鲛族的小公主啊……这可是千万金都难以衡量价值的顶级货物，也是一单足以要掉性命的大买卖呢，那些可怜盗猎者在得到你交予的抓捕任务时，想必都被吓坏了吧 ~」
　　全场寂静。
　　许久，伴随着海盗之王一声似早有所觉的微微叹息，某个最没心没肺，但反应丝毫不慢的盗贼小姐，才突然发出了震惊万分的声音。
　　「欸……？等，等下，什么意思啊？妮缇拉公主之前那次流落外乡……是女王陛下派人做的吗？！」

第五十章：各怀鬼胎？谁是叛徒？
　　亚历克狠狠瞪了眼盗贼小姐，吓得她立刻往鸿雁身后一缩。
　　很显然，若非二者目前处于友军关系，他大概会毫不犹豫一叉子砸在口无遮拦的某人身上吧。
　　「你在讲什么疯话？女王陛下可是最疼爱公主殿下的人，她怎么可能，又有什么理由做出那种事？再敢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呃，可触手怪大叔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威利波尔王已经疯了！他才是真正要献祭公主的人，你傻吗？！」
　　见作为当事人的女王并未加入二者下意识争论之中，威利波尔缓缓露出了有些危险的难言笑容。
　　「呵呵，亚历克，这小丫头可不傻，她比你们所有人都更机灵，更敏锐，所以才能更快下意识理解那些不合常理的矛盾所在，进而发掘出真相呢。」
　　「用你塞满肌肉的脑袋好好想一想吧，就算当时海域里再乱，妮缇拉这种受到重重保护的王族公主，怎么可能被一伙连来历都搞不清的盗猎者掳走？」
　　「首先，妮缇拉并非将领，当时那种环境下，阿尼艾丝为什么要专门让她一个实力平平，也没有太多统军经验的公主带领部队外出支援？」
　　「她失踪的那会，大漩涡正值活跃期，这种时候除去本地居民，外来者正常情况下早都已经离开翡翠海域了，为什么还会有盗猎者出没？翡翠海域里大小岛屿数以万计，为什么那伙盗猎者好巧不巧就在妮缇拉前往的岛上？」
　　「再退一步，就算他们得手，由于大漩涡封闭了海域入口，那些盗猎者也无法立刻离开，那么他们又要如何躲过海上各族的搜捕，藏匿至第二年大漩涡活动减弱的时期呢？」
　　见鲛人青年微微一愣，想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样子，威利波尔那张近半都由触须构成的脸上，讽刺之意顿时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时间，地点，人员，明明这些没有一项满足事件发生的条件，可它偏就真的发生了，这不是极度奇怪且不合常理吗？而且那之后你们的女王陛下，那位极度宠溺自己女儿的阿尼艾丝女王，又做了些什么呢？」
　　前鲛人王慢悠悠摇晃着脑袋，一字一句，都仿若敲打在众人心头之上的巨锤。
　　「视 ~若 ~不 ~见，她什么都没做啊，明明自己的亲生女儿，最爱的小女儿被当成了奴隶拐走，这位女王陛下却跟本没去寻找她，反而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又推说海域里诸事繁杂，无暇分力，只是假惺惺发下寻海令，而事实上却是放任其石沉大海，从此再无音讯。」
　　「直到年两三年后，妮缇拉在遥远的人类联合王国，随着当地官方对盗猎势力展开的大搜捕意外得救，救助她的人类联系上了那边的鲛人族，消息又随之传回东海之珠，激起轩然大波，你迫于族内形式，才不得不装模作样地将她接回来。」
　　「那么女王陛下，您这位疑似让自己女儿流落他乡，甚至险些丧命的罪魁祸首，如今却惺惺作态地亲自赶来营救她，这件事是否有些过于违和了呢？」
　　「……」
　　这回，沉默似乎轮转到了阿尼艾丝身上。
　　诚然，威利波尔的指控并没有丝毫证据，说臆测，甚至想当然都毫不为过，但正如他所言，仔细想想的话，妮缇拉被掳一事的确疑点重重，而精准剔除掉所有不可能情况后剩下的唯一可能性，自然便无限接近于真相了。
　　这一点，从其他鲛人们复杂甚至惊骇莫名的眼神之中，都能窥见端倪。
　　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回答，一个澄清的辩解，毕竟无论在感性或理性上，他们现在都只能支持作为领导者的阿尼艾丝。
　　但女王陛下只是将权杖模样的法杖在地上重重一敲，带起足以摒除杂念的清脆交响。
　　「集中精神！别忘了这是哪里，他只不过想让我们分神！」
　　亚历克等人骤然一惊，因心绪不宁已经略显浑浊的眼睛顿时再度清明起来，但刚才威利波尔的话术的确给他们带来了相当程度上精神冲击，那种潜移默化的环境侵蚀，已经随之大大削弱了他们对周围的警惕和防御。
　　就在此时，威利波尔一声大喝。
　　「说得很对，但还是晚了！动手！！」
　　「小心身后！」
　　「轰轰轰轰轰！！！！」
　　伴随着他意义不明的示意与鸿雁惊怒娇呼，澎湃水浪瞬间如惊雷般在众人身边炸开！
　　那水环裹挟着巨大的力量，如同一只吨位恐怖的重型魔兽狠狠撞击在所有人身上，亚历克等几名精英亲卫猝不及防，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瞬间喷血倒飞而出，划出凄美的抛物线坠落在地。
　　而他们身上喷涌出的大量鲜血却又被一股水流吸收牵引，快速注入妮缇拉体表的无形结界，令其瞬间光芒大放！
　　这一击来得突兀至极，又爆发于近在咫尺的身边近处，即便是那些达到了天空级的鲛人亲卫也难以靠肉体承受，那般巨大的出血量，恐怕再厉害的强者也已经生机渺茫。
　　在场之中，也只有提前做出了防备的阿尼艾丝女王，乐巧巧和鸿雁，来得及出手抵挡那突如其来的背后袭击，但这堪比传说级强者发动的全力一击，依旧令她们受了些轻伤，并被巨力推动着离开了原本位置。
　　而空缺出来的仅剩一人……
　　「咳咳……五阶魔法【碧海惊涛】，呵，还真是卖力啊，记得这招你是要减寿的吧。」
　　环绕在身边的水幕盾牌在承受巨力后轰然散去，女王陛下咳出两口淤血，却只是眯起了眼，看向已经将匕首抵在拉希德背后，逼迫其不得已高举双手，【真理之书】也因此失去光芒落在地上的那道身影。
　　那是从头到尾都活跃于整起事件的某位人物，又没有女王陛下或公主殿下一般显眼，以至于始终被许多人忽略的存在。
　　她在这件事中本不算关键，但她的突然背叛，却令本就严峻的形势，在此刻急转直下。
　　那是救援行动的关键成员之一，薇莉丝登岛后遇到的第一位鲛人高层，帕鲁特岛的话事者。
　　「希莉萨 ·海灵……你这个叛徒。」
　　长发如海水般流动着的祭祀小姐微微一笑，原本清澈而萦绕有神秘气息的美眸，此刻仿佛却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晦暗与深邃，她一边用匕首挟持着已经无奈放弃救援的拉希德，一边摇头道。
　　「女王陛下，我并没有背叛，从头到尾我和威利波尔王都是同一阵营的，我们同样信仰着伟大的真理，相信祂能够带来救赎，既然如此，要帮助谁不也就显而易见了吗？」
　　「哼……」
　　另一边，在剑客小姐保护下并没有受到太多伤害的乐巧巧，刚把手从地上一名浑身浴血的倒地鲛人亲卫身上收回，有些艰涩地摇了摇头。
　　「已经死了，只有一两个还留着气，但是也……」
　　「……嗯。」
　　虽然畏血的毛病在这段时间历练下已经有所好转，但亚历克等人被偷袭重伤甚至暴毙的惨烈景象，依旧令盗贼小姐难以抑制地一阵阵眩晕，总是嘻嘻哈哈的脸上也终于带起了几分清澈怒意和不解。
　　「希莉萨小姐你疯了吗？他们可都是你的同族啊！」
　　「好了巧巧，你冷静一点，别动摇了心神，薇莉丝小姐不是早就提醒过我们了吗，要【小心身后】。」
　　吞下几枚药丸，缓解了因近距离抵挡【碧海惊涛】受到的内伤，鸿雁拍了拍同伴后背，将带着寒意的视线投向跳反的海之祭司。
　　「她从一开始，就是威利波尔安插在东海之珠的内应了。」

第五十一章：最后的陷阱
　　随着希莉萨突然偷袭反叛，杀死或重创亚历克等听命于阿尼艾丝的鲛人亲卫，场面形式再度发生了微妙变化。
　　原本合作压制威利波尔的联盟不经意间已然瓦解，变成了鸿雁加乐巧巧，威利波尔与希莉萨，落单的女王陛下和还在被挟持中，不知将如何打算与站位的某海盗之王。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想要以原定计划救出妮缇拉公主肯定是不可能了，在摸不清形势的情况下，鸿雁也只能暂时带着乐巧巧明哲保身，先观望女王陛下的举动再说。
　　毕竟威利波尔之前说的那番话虽然只是凭空臆测，毫无证据，但仔细想来却分外合理，就算并非真相，妮缇拉被盗猎者拐走这件事恐怕也不会跟阿尼艾丝毫无关联。
　　最关键之处在于，那位女王陛下看起来明明已经隐约预料到希莉萨有问题，却依旧把她带来参加了这次行动，刚才的提醒也明显慢了一拍，才导致以至于亚历克和那些亲卫们在偷袭中重伤乃至惨死，这说明了什么？
　　就像对面说的一样，她组织的这次救援行动，目的真的只有那么单纯吗？
　　鸿雁无法判断，但既然连对待同族的麾下亲卫都能做到这种程度，她们这些外人此刻又处于一种怎样的立场呢？
　　想明白这点，虽然还不至于和女王陛下直接反目成仇，但二女自然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将后背放心暴露在阿尼艾丝视野之中，即便这可能正是威利波尔想要引导的结果，也没有办法。
　　不过，那位女王陛下似乎也并未在意她俩的隐隐戒备和提防，更没有试图召唤外界其他部队前来支援，明明解救妮缇拉的过程因为情况突变被打断，急转直下，竟仍一如既往般平静沉稳，未曾表现出丝毫的急躁或惊慌。
　　她只是将视线转向正挟持着拉希德，已经与威利波尔汇合占据了妮缇拉身边位置的海之祭司，淡然道。
　　「所以，偷偷将威利波尔的【真理之书】带出来，转交给妮缇拉，引导她来到这里的那个内鬼也是你，对吧？」
　　似乎有些惊讶于女王陛下的态度，但站在前代鲛人王身后的希莉萨还是微微颔首道。
　　「没错，公主殿下天生拥有极高的王族血脉纯度，甚至在历代王庭中也都是出类拔萃的顶尖者，只要找借口把书提前交到她手边，待到空闲下来，血脉自然会牵引其翻看【真理之书】，来到代表着真实的这一侧。」
　　「以我和公主殿下的关系，做到这件事并不困难，事发之后，也不会有任何人能怀疑到我的身上，绝妙的计划不是吗？」
　　看了眼正处于献祭仪式之中，随着之前鲛人亲卫们血液涌入而更加快速变化起来的鲛人少女，阿尼艾丝微微皱眉。
　　「但你却辜负了妮缇拉的信任，她一直都把你当成亲姐姐。」
　　听见这话，希莉萨微微一愣，却又似忍俊不禁般优雅轻笑起来。
　　「女王陛下，整个翡翠海域里，您恐怕是最没资格说出这番话的人了吧，我与威利波尔王做出这般牺牲好歹是为了信仰，为了抗击邪神，您呢？作为公主殿下的母亲，却亲手将她推入地狱之中，目的就只是毁掉计划中最关键的祭品？」
　　「您知道我当初听闻此事时究竟有多么惊讶吗？说实话，在那之前我始终都觉得您是一位比威利波尔王更温柔的君主，甚至考虑了很久是否要协助他的计划，反倒是您这般举动让我下定了最后决定呢。」
　　说到这里，希莉萨几乎不再掩饰心中的鄙夷与厌恶，直接阴阳怪气般嘲讽起来。
　　「牺牲一人，来保全整个翡翠海域的千万生灵？噢 ~听起来多么伟大呀，但您想保全的究竟是那些可怜子民，还是女王陛下那只能在邪神阴影下瑟瑟发抖的王冠呢？」
　　「呵……看来本王倒有些误会你了，可惜我们的道路已然交错……」
　　阿尼艾丝笑了笑，却没有反驳对方，只是突然转言道。
　　「知道吗希莉萨，其实我早就猜到你是威利波尔留在东海之珠里的内应了，还记得之前提到过吗，妮缇拉失踪之后，本王仔细调查了那两天内与她有过密切接触的所有人，那其中……就包括了你。」
　　「但当时，本王还无法完全确定你是叛徒，所以才故意派你和亚历克去请明面上嫌疑最大的薇莉丝小姐，并吩咐隆贝族长准备了那场献祭仪式，假意以此寻找妮缇拉的下落。」
　　「其实，威利波尔，你们的计划我非常清楚，甚至妮缇拉一消失，本王就猜到了大致情况，根本不需要通过那种方法来寻找她。」
　　「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想向薇莉丝小姐等人示好，争取达成合作关系，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最后确定你的身份。」
　　「本王知道你们筹备的那场仪式，让那东西复活的仪式需要用大量明鲛之血，以及被污染后的某种东西作为祭品，仅靠女儿一人是完全不够的，所以才需要假借【幽灵】之手，通过战争和杀戮来进行掠夺。」
　　「薇莉丝小姐的出现让你们不得不提前启动仪式，所以明鲛之血和祭品必定仍然欠缺，你们必须想法设法引诱更多明鲛族来到这里将其杀死才行。」
　　「果不其然，顺着本王设下的圈套，你立刻通过那场仪式给它献祭了被污染最严重的十余名族人，补齐最后的空缺，又假意揭露了妮缇拉的下落，想要引我们前往救援。」
　　「知道吗，那之后本王又悄悄询问了亚历克，有关你们去邀请薇莉丝小姐时的那段过程。」
　　「他告诉我，是你在路上旁敲侧击，通过一些看似不经意的言论，暗示那批外来者大概率就是导致公主失踪的罪魁祸首，所以他才会在与对方见面时那般生气，差点发生武力冲突。」
　　「虽然你后面又装模作样地制止了亚历克，但此举的确大大加深了双方隐含着的矛盾，而这么做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尽可能降低她们与我族合作，尤其是共同前来营救妮缇拉这件事的可能性。」
　　「从那一刻起，本王就已经彻底确定，你便是威利波尔安插在族中的叛徒。」
　　「……？」
　　在希莉萨与威利波尔面面相觑的惊讶中，女王陛下继续淡然道。
　　「你以为在此之前本王从未举行过所谓献祭仪式，就看不出那时候被召唤而来的 「神 」是什么东西？」
　　「那种阴暗晦涩的聚合体，怎么可能是真正的海之女神？而你作为祭祀，只能召唤出自己明确信仰所在的对象，因此你口中所谓的神，与困扰着我们的【幽灵】，根本就同出一源，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那之后，本王联系拉希德，亲自带领族人们前来救援妮缇拉，并在过程中暗中与薇莉丝小姐坦白，尽可能争取到了她的援助，让你看见她与我们同来，逼迫你们不得不孤注一掷，立刻展开祭祀仪式的进程。」
　　女王陛下带着轻蔑的视线落在表情逐渐难堪的二者脸上，仿佛一位始终操控着整场棋盘的智者在看向两颗不自觉棋子。
　　「果然，一切都如我与薇莉丝小姐所料，你们强行展开了无法主动中断的献祭仪式，连接上了信仰的那所谓神明。」
　　「知道吗，之前感受到那股由此处而来可怕气息的时候，本王心中浮现的并非惊骇，而是放松，因为你们已经无路可退，落入真正的陷阱之中了。」
　　「如今容器就位，一切祭品皆已备齐，你们那怪诞的信仰，原本无形之物，终于也要在牵引下化作有形，不是吗？」
　　阿尼艾丝威严的美眸突兀变得严肃且郑重，将手中权杖重重向地上一顿！
　　「你们以为，付出如此之多代价和牺牲，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场数年以来侵蚀着翡翠海域的惨烈战争，你威利波尔偏执和疯狂的信仰，今日，便是彻底宣告结束的时候了！」

第五十二章：鲛珠
　　女王陛下一连串令人始料未及的摊牌，不仅说得鸿雁二女满脸懵逼，就连威利波尔和希莉萨都为之呆愣了许久。
　　但随即，前代鲛人之王便像是为了取回被压制的气势一般，故意哈哈大笑起来。
　　「阿尼艾丝啊，就算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好了，但如今形势可是完全掌控在了我方手中啊，献祭仪式的确已经无法被阻止，但到了这个时候，你又要拿什么来翻盘呢？」
　　「对，我神降临之后的确会变得有形，变得可以被攻击，可问题在于你们拥有那种力量吗？抗衡，甚至击败这连大邪神统治都足以颠覆的力量？」
　　「那个薇莉丝的确神秘莫测，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到警惕，甚至连【真理之书】都无法显示出她的任何信息，但她再厉害也不可能媲美真正的神明，一个外来者，会为了你们拼上性命与神争斗吗？你未免也太信任她了吧？」
　　「如果真是把希望寄托在这种难以揣度的目标上，那我可得收回之前对你的评价了。」
　　「呵……是么。」
　　明鲛女王淡笑不减，却突然转换话题道。
　　「威利波尔，还有希莉萨，你们之前嘲笑本王六亲不认，冷血无情，为了阻止祭祀仪式，甚至连女儿都可以出卖……但好好想一想吧，如果本王真的只是为了那种目的，为什么不将妮缇拉悄悄送出翡翠海域，甚至直接暗中杀死她呢？」
　　「让盗猎者将她抓走不仅费时费力，还容易出现各种始料未及的变数，本王特地选择这种做法的原因，你们……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呢。」
　　威利波尔表情微变，第一次显得有些不淡定起来，那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完全没有考虑过类似问题，或者其实已经注意到，却根本想不明白吧。
　　这是一个……超出了【真理之书】能够解答范围的问题。
　　「什么意思？」
　　虽然对方如此警惕着，但阿尼艾丝只是抬起手，青葱玉指高高举向仪式中的妮缇拉 ·明鲛，那已经被暗蓝色光芒如茧般包裹，几乎快要看不清内部情况的公主殿下。
　　「你们，输了呢。」
　　「什么……？！」
　　威利波尔与希莉萨下意识转过头去，却瞬间面色剧变！
　　「嗡 ~~~」
　　一点金光，宛若照亮黑暗的晨曦，自作为祭品与容器的少女体内迸发开来。
　　它首先驱散了笼罩在其附近，约莫巴掌大小的暗蓝色光芒，又顷刻暴涨，化作一颗纯净无暇，凛然不可侵犯的亮金色宝珠，自妮缇拉小腹处冉冉升起，化作照耀万物的璀璨之阳！
　　「嗡！！！」
　　那是足以涤荡诸邪的炽烈耀光，仅仅扩散开来的瞬间，便将包裹着少女全身的暗蓝色光茧尽数焚灭，那已经大半被暗色泽浸染的长发，也以肉眼可见速度消退回原本的蓝白相间。
　　无数本已占据了这具适配身躯的晦暗气息，如同井喷般自妮缇拉体内拼命逃逸着，又在那金色耀光净化下大片滋滋作响，受到烈火灼烧的密集虫群，几若疯狂！
　　「啊啊啊！这！这是……！！」
　　几乎在同一时刻，满脸惊骇的希莉萨也已哀嚎着跪倒在地，痛苦万分地紧抱脑袋，一股股晦暗气息在其周身不稳定地剧烈摇曳着，像是要破灭一般。
　　作为与神联系更加紧密，甚至能够一定程度上将其召唤的祭祀，主人受到的伤害，自然也在对应程度上影响到了希莉萨本身。
　　「我……我听到了声音！祂在悲鸣，祂很痛苦！有某种可怕的力量在灼烧祂！祂逃不出去！这真的是个陷阱！！！快，快解除献祭仪式啊啊啊啊啊！！！！」
　　「可，可是仪式没法……」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反转和变故，即使是曾为王的威利波尔一时间也陷入了手足无措之中，毕竟正如他说的那样，献祭仪式因为提前展开，已经到了无法中断的程度，这点，即使是作为主持者的他也无法改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妮缇拉会突然与我神产生冲突，而且如此剧烈！那股排斥祂的可怕力量究竟是什么？她应该是最适合成为容器的孩子啊！」
　　「这颗金色的圆球……等等，那是她的鲛珠？她的鲛珠怎么会……」
　　「唉，这一点，还是由鄙人来解释吧。」
　　因为希莉萨受创倒下，而悄悄脱离了威胁的海盗之王拉希德回到女王身边，暗自交换过视线，才微叹口气，一边用神圣魔法治疗那些尚未死去的亲卫，一边无奈道。
　　「威利波尔王，您应该还记得五年多前鄙人来到王庭，与您和阿尼艾丝女王的那场密谈吧？」
　　「当时鄙人告诉您，沉睡千年的海之大邪神即将真正苏醒，整个翡翠海域都将要面临不可预知的灾难，希望王庭能够趁着这段时间尽快将域内生灵转移出去，尽可能减少损失……」
　　「您对这样的要求嗤之以鼻，认为那是可耻的逃亡，并决心想方设法对抗和击败大邪神……借助我们【真理之书】来源的那股力量，大邪神曾经的宿敌，另一位神明。」
　　「几番争议无果后，您把鄙人赶出了王庭，虽然当时鄙人有些不忿和怨怼，但也不得不承认您的想法如果能够成功，的确可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便决定暂时静观其变，并回到了陆地上，去寻找在【真理之书】指引中，某位可以给鄙人指明下一步行动的关键人物。」
　　「几经波折之后，鄙人在世界西方的人类联合王国里，找到了那位被称作【启示者】的不可思议存在，她通过洞悉时光的神赐之力，以鄙人为媒介看到了翡翠海域的未来。」
　　「但那答案，却令我万分震惊。」
　　「一片黑暗……无论鄙人怎么做，这片神明创造的箱庭都将在不久后彻底覆灭，虽然因为神明力量的干扰，她也无法看得太过清晰，但唯独结果是可以确定的。」
　　「您应该知道，【真理之书】不会说谎，也不会出错，或许有些问题真理无法揭露，可一旦明确显现，那就是毋庸置疑的真相。」
　　「因此，我只能相信那位【启示者】说得都是真的。」
　　「我问她一切是否仍有转机，哪怕一丝丝也好，于是【启示者】回答 ——的确有一条道路，通向了完全未知的未来，但那条路比所有她看见的可能性都更加模糊，或许翡翠海域会因此得救，也有可能陷入更加凄惨的某种境地之中，可以说完全是在赌博。」
　　「老实讲，鄙人当时真的犹豫了很久，考虑是否要孤注一掷，但最终还是从那位大人口中问来了这唯一可能的变数所在，随即返回了翡翠海域。」
　　「天南地北，两地之间路途无比遥远，这来回便已是近一年过去，果然，当我回到这里时，发现您已经借用所信之神的力量，复苏了无数深海幽灵，并以此发动战争来掠夺祭祀所需要的庞大代价。」
　　「与【启示者】预言中完全一致的局面，最终让鄙人下定了决心，去赌一赌那仅存的可能性。」
　　「而导向那未来的关键一步……便是让明鲛族的妮缇拉公主，被盗猎者掳走。」

第五十三章：炽烈之剑
　　「为此，鄙人利用【真理之书】可以在里外世界置换的能力，再度潜入鲛人族王庭，找到了当时还没有决定继承王位的阿尼艾丝殿下，将先前所见所闻与其分说。」
　　说到这里，拉希德视线扫过正焦急万分，不断尝试向结界输送某种能量但收效甚微，身边希莉萨更已经昏迷过去的威利波尔，落在只是冷眼旁观，与之神态截然迥异的女王陛下身上，苦笑道。
　　「最初听闻那番说辞时，阿尼艾丝陛下可是勃然大怒，差点喊来守卫把鄙人拉下去砍了呢，不过好在女王足够理智，对【真理之书】也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仔细听鄙人解释后，最终才勉强同意了那个计划。」
　　「通过鄙人的牵线搭桥，我们找到【启示者】指名的，某家常年在东海地带活动的盗猎团伙，匿名向其提出重金委托，趁冬季潜入【翡翠海域】，又严令不可杀死，或对目标人物造成无法治愈的伤残和折磨，才暗中帮助他们将妮缇拉公主掳走，带去了陆地上。」
　　「按照女王陛下的想法，就算【启示者】预言的未来会走向毁灭，这么做至少也能保住妮缇拉公主的性命，为明鲛一族留下最后的血脉传承。」
　　「说到底我们都只是凡人，也唯有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那之后，女王陛下便彻底抛开顾虑，正式接过王位，在鄙人协助下带领翡翠海域子民抵抗【幽灵】，而公主殿下则被带上陆地，不断兜兜转转。」
　　「我请可靠好友对她尽可能进行了最低限度的监测和保护，发现妮缇拉公主在一系列巧合后几经易手，贩卖，最终竟然跑到了大陆西方的人类联合王国，那位【启示者】所在的国家。」
　　「【启示者】接过了对公主殿下的暗中保护，帮助我们继续监视着后续事态发展，此事便脱离了鄙人的掌控……直至一年多前，女王陛下突然传讯过来，称妮缇拉殿下在联合王国一次大范围清剿行动中，被当地官方所救，现在已经顺利回到了东海之珠王庭。」
　　「而且……身上出现了某些不可思议的变化。」
　　静听许久之后，阿尼艾丝终于接上了拉希德的话，她厌弃地注视着那正在结界内拼命挣扎咆哮，如同困兽犹斗般被妮缇拉鲛珠光芒焚烧的晦暗气息，似乎是在充分享受恨敌的痛苦。
　　「不错，经过仔细检查，本王发现那孩子体内的鲛珠，我们鲛人一族最关键的魔核之中，不知为何多出了大量如同神圣魔法般纯净的光属性气息，不仅仅是添加或注入那么简单，而是宛若破碎后重塑一般，变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宝物。」
　　「鲛珠是鲛人以心血与灵肉孕育的精华，明鲛一族更是如此，妮缇拉本就拥有王族中最为纯净的血脉，能够孕育出前所未有，堪比始祖的至宝，而在那股纯净光芒加入后，更如同催化般诞生了难以置信的反应，变得愈发旺盛，愈发纯净。」
　　「那是足以称作【神物】，足以在那孩子受到外邪侵袭时反戈一击的梦幻般底牌，那一刻，本王才终于明白了拉希德口中的变数关键，大概出在什么地方。」
　　「本王询问她鲛珠变化的原因，那孩子却只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并表示希望这件事能够得到保密，不要透露给其他任何人知晓，这正合我意，于是，本王开始筹划后续的一切，这无人可以提前预知的绝命陷阱。」
　　女王陛下嘴角勾起些许带着讽刺的笑意，却不露声色举起了手中权杖。
　　「明白了吗，将计就计！威利波尔你自诩聪明，实际上却只是个没了【真理之书】就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不敢去做的懦夫！你盲目崇拜那所谓的神明，甚至放弃思考放弃责任，放弃亲人与子民，觉得只要相信神明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现在呢！」
　　「现在你的神，像狗一样被关在你亲手打造的牢笼里，狼狈哀嚎挣扎，还觉得它能成为一切的救赎吗！？」
　　「睁大眼睛看清楚吧威利波尔！你崇拜的神明，不过是一只令人作呕的怪物！！！」
　　「阿尼艾丝！！！！！」
　　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这屈辱和失败的愤怒，威利波尔由触须组合而成的身躯在怒吼中轰然爆开，化作无数更加粗壮狰狞的臂腕，向周围所有人的身影无差别猛然袭去！
　　「噫啊啊啊啊啊！！！！」
　　但就在此刻，已经倒在地上，不知为何陷入昏迷的希莉萨却突然发出如野兽般凄厉而诡异的哀嚎，身躯毫无征兆地凭空漂浮而起，似有无数晦暗气息正在快速从四面八方向其体内涌去！
　　「这是……」
　　「是那个怪物！它想断臂求生，靠其他信徒的身体逃跑！」
　　阿尼艾丝一眼就看出了这同样在预计之中的发展，当即高举权杖，将早已蓄势待发的怒浪轰击而出！
　　「各位，现在是它最虚弱的时候，唯一的机会！不能让它跑了！」
　　「休想 ——阻挠 ———吾神！！！！」
　　威利波尔疯狂怪诞的怒吼自铺天盖地触须中纷乱爆发开来，明明被女王打出的魔法轰得支离破碎，却一寸也不肯退让，仿佛拼上性命也要为其信奉之神争取时间一般。
　　「啧……这家伙也太疯了吧！」
　　「闪开！」
　　眼见情况紧急，乐巧巧刚打算咬咬牙掏出些底牌，鸿雁却突然上前一步，挡在盗贼小姐前方，毫不犹豫将某样东西丢入口中！
　　「咔嚓……」
　　如同咬碎了酒心硬糖一般的触感，伴随某种品不出味道，却仿佛带着温热的少量液体被尽数吞入腹中，还不等剑客小姐品茗这东西的回味，却立刻浑身一僵。
　　无数璀璨光芒如井喷般自其周身道道狂涌开来，几乎瞬间，便将少女化作一团纯金色的炽烈光球，站在她身后乐巧巧也难以直面这宏伟力量，连忙在 「呜哇！」怪叫声中向后跌退。
　　仿佛有烈火自腹中猛然升起，那灼热感瞬间弥漫至四肢百骸的每个角落，原本萦绕在空气中，给精神带来些微不适的阴暗气息也立刻被那股炽热尽皆排出，灼烧殆尽。
　　在这一刻，鸿雁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薇莉丝小姐帮助下一剑分开大海时有如神降般的状态。
　　但比起上次的圆融如意，这恐怖力量却无分敌我，正疯狂灼烧着她身体的每个细胞，如同将其投入熔炉之中，又像是被过量气体填充到极限的气球，几乎下一秒就会彻底爆开！
　　这就是……所谓的相性吗？！
　　瞬间理解了薇莉丝小姐在将此物交予她时的嘱咐，鸿雁拼尽全力，用几乎在痉挛甚至剧烈颤抖的手掌握紧了腰间佩剑，强忍着浑身上下如烈火炙烤般的剧痛……
　　拔剑一斩！
　　「轰轰轰轰轰！！！！！！！！！」
　　无与伦比的澎湃焰浪，裹挟着几乎无法被称作剑气的恐怖破坏力刹那奔涌而出，没有锋锐，没有意境，只宛若揭开枷锁，纯粹宣泄般的惊天怒洪之光瞬间横扫开来！！！
　　威利波尔所化的触须第一个正面迎上了那金色剑影，却连抵抗都无法做到便顷刻湮灭在山崩海啸般的弧光之中，那宛若扇形扩散开来的剑气摧毁了沿途一切，连刚刚寄宿完成，还没来得及行动的希莉萨也被瞬间吞没，消失了踪影。

第五十四章：天灾
　　那在某物驱动下爆发开的滔天一剑，径直从物理意义上扫开了小半座岛屿，剑光一路碾轧至边缘后呼啸而出，才终于渐渐消失在幽灵海远方的深处。
　　海水想要自岛屿缺口倒灌而入，却被残留在剑痕处的澎湃之力阻挡在外，化作某种不可思议的奇景。
　　「……？」
　　「这……」
　　「我的妈呀……」
　　似乎本打算用另外某种方法，来阻止对方逃走的女王陛下和海盗之王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傻眼，一屁股跌坐在地的乐巧巧小姐更是被吓得嘴巴张老大，几乎能塞下整个苹果一般，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迎着被彻底夷为平地，化作露天废墟的外部空间，盗贼小姐小心翼翼走上前来，试探着戳了戳剑客少女肩膀。
　　「鸿，鸿雁姐，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猛了？那啥……之前是我说话太大声，您千万别跟小妹一般计较啊……」
　　「咳，咳咳咳……」
　　咳出几口带着金色光泽的鲜血，灰发少女有些虚弱地跌退半步，重新站稳身子后，才回头看向身边噤若寒蝉的乐巧巧，无奈笑道。
　　「不是小鸿雁吗，你这改口的也太快了……那并非我的力量，还记得薇莉丝小姐给予的那件宝物吗？」
　　「欸……真的假的？就那么小一玩意，能帮你把整座岛都砍了？她这个合理范围是不是有点大过头了啊！？」
　　「……很显然，仙人的力量，根本远非你我所能想象，你也该习惯了。」
　　平复着胸口如灼烧般渐渐退去的余温，那股庞大力量随着刚刚一剑宣泄出去后，鸿雁身体的危机自然也得到了解除，虽然在那过程中由于负担过重受到了些伤害，但也并不致命。
　　没有接过乐巧巧伸出的手的搀扶，她只是用力挺直了腰板，看向烟尘正渐渐散去的前方，面色凝重。
　　「也不知道那个令人不安【神】有没有被消灭掉，如果连这样都无法成功……」
　　话音刚落，一阵轻微又难以忽视的碎裂声，突然自不远处缓缓响起。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那是……环绕着鲛人公主，作为献祭仪式核心而存在的无形结界。
　　即便威利波尔和希莉萨都已在方才那狂暴的一剑之下化作飞灰，公主殿下周身原本几乎无法目视的结界依旧保持着完整，只不过随着内外两重金色光芒的交织，此刻也终于弥漫起一道道将其勾勒出形态的金色裂纹。
　　随即……
　　「砰！！！！」
　　构成结界的无形之力如决堤般瞬间崩毁殆尽，闭目漂浮在空中的鲛人少女也缓缓落下，小腹处闪耀着灿烂金光的圆形宝珠逐渐回到体内，已经不能被称作密室的空间远处，也终于响起被刚才那一击惊动而赶来支援的其他部队脚步声。
　　阿尼艾丝挥动权杖，一道匹练般的柔和水波飞荡而出，将即将落在地上的自家女儿包裹，带回身边，但还不等她们喘口气，本以为被消灭殆尽的晦暗气息却再度骤然浮现，随着结界破碎而获得解放，如活物般猛冲向海外！
　　拉希德顿时面色一变。
　　「糟糕，它居然还留了一手！女王陛下……」
　　比起金发男子惊乱的欲言又止，满脸疲惫的阿尼艾丝只是死死盯着那些气息快速离去的样子，最终无奈摇了摇头。
　　「它已经受到了重创，我们也做完所有能做的事了，看来哪怕被这样算计，想要彻底杀死那种东西果然还是太困难了些，剩下的……就交给她吧。」
　　……
　　岛外，幽灵海上，【东海之珠】的岸边。
　　无数晦暗气流直冲向天空，那不仅仅来自于王庭中央，此刻，所有六岛之上徘徊的【幽灵】们，也都纷纷倒地死去，贡献出了其体内那微弱的些许气息，快速聚集向空中唯一的庞大团体。
　　这是本就来源于它的赐予，令早已死去的【深海幽灵】得以像活物一般行动的根源之力，亦是那些扩散污染的来源。
　　只不过在遭到凡人设计和重创的如今，迫切想要自保的祂，也只能选择收回一切，以弥补那损失惨重的亏空。
　　「嘎吱……嘎吱……」
　　数之不尽的【气】自四面八方，自整个幽灵海中快速汇聚而来，凝结为愈发晦暗的海雾，沉重而诡异的风帆吱轧声缓缓于海上荡漾着，最终化作一艘破败古旧，宛若自黑暗童话中走出的巨大海船。
　　「呵，终于现身了啊……飘荡在无尽之海上的幽灵，自神明坟墓与怨恨中爬出的亡骸，东灾【幽灵船】，我等你很久咯 ~」
　　只身静立于海滩边缘的黑发少女轻笑着将空荡诡船映入视线之中，明明正在面对泛海之上人人谈之色变的恐怖天灾，她却并未表现出丝毫畏惧或紧张之色。
　　甚至，她连武器都未曾取出，只是淡然将双手负于身后，泛着微微金芒的银蓝色双眸眺望向海船的视线似审视，又像在验证些什么。
　　「嘎吱……嘎吱……」
　【幽灵船】轮廓在四面八方涌来的晦暗气息填补下变得愈发完整，仿佛以古老木质构成的船体在水面不断带起一阵阵怪异摇晃声，听起来就像某种海上巨兽在面对强敌时，本能发出的低吼与咆哮。
　　许久，少女喃喃自语。
　　「嗯……果然不是真理之神或祂的新生意识呢，甚至连【幻云】那样由神格碎片凝结出的残缺意识和记忆都不存在，只是啃食神躯，从尸体上生长出的歪树罢了。」
　【碧海与真理之神】苏尔斯特已经真正意义上死去了，神格破碎之后，甚至不再具备大地母神那样由神格碎片中诞生出新意识，获得继承神位，重新成为神明的可能性。
　　而【幽灵船】的存在，便是这点最好的证明。
　　正如其名，它是【幽灵】，无法再成为生者的过去遗留，以神明溃散之后的部分神格，不甘的怨念与被【真理】污染杂质融合而成，自真理之神苏尔斯特尸骸上诞生的怪物。
　　无论海之大邪神奥克塔薇尔想要做些什么，威利波尔意图靠它来抗衡前者的计划，都是根本不可能成立的，先不论其是否拥有对抗邪神的力量，就算真的完成了实体化，它也并不具备如真正生物一般的完整灵智。
　　它是幽灵，只会凭借本能行动和捕食的野兽，它的本源，是连神明都为之疯狂的未知污染，这便令其注定不可能拥有清晰理智，只能给生灵与文明带来无穷尽的灾祸。
　　真正的【天灾】。

第五十五章：惊变！深海大邪神！
　　「嘎吱……嘎吱……」
　　空荡荡的诡木船身在海面上摇曳着，它并没有【诺亚方舟】长达千米的辽阔身躯，仅仅数百米之余，又破败陈旧，残碎的帆在阴风中缓缓鼓动，感觉随时都会散架开来一般。
　　虽然薇莉丝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苏尔斯特怨念的化身，会形成这样一种外在模样，但毫无疑问那是近似于 「生物 」的存在。
　　她能感受到那种怪诞而诡异的注视，像一只受到了重创，伤口正不断淌下鲜血，却仍在用阴狠视线观察着眼前敌人，盘算是该将其撕碎吃掉以补充自身，又或者立刻逃命的饿狼。
　　那答案，下一刻便得到了分晓。
　　「哼，你以为能逃得掉吗？」
　　见【幽灵船】周遭再度泛起海雾，突然摇曳着向水面之下沉去，早已等候多时的黑发少女立刻举起手中法杖，向天际遥指！
　　「圣光锁链！」
　　「哗啦啦啦啦啦啦啦！！！」
　　法杖顶端浮起的光辉照亮了大海，无数金色链条顷刻自虚空中奔涌而出，层层叠叠缠绕向那巨大船身！
　　但【幽灵船】作为四灾之一，哪怕受到了那样的重创也不会坐以待毙，其身际无数幽暗晦雾立刻凝结为近似锁链，反卷向袭来的金色链条，而自身却以更快速度向【幽灵海】中沉去。
　　薇莉丝隐隐有种感觉，就像是一种概念上的变化，如果让它真的完全沉入海中，恐怕又会变回那种无法被攻击的【灵】一般形态，并不仅仅只是追进水下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但就在此刻……
　　「呜 ~！！！」
　　响彻天际的嘹亮鲸鸣声中，一道长逾千米的恢弘身影突然自海面下蹿起，狠狠撞击在【幽灵船】斜侧方，将其本已近半没入水下的船身顶地冲天而起，又重重砸落在海面上，带起惊涛巨浪！
　　「嗯？」
　　正打算施展更加强力魔法的牧师小姐愣了下。
　　毫无疑问，那是海盗之王拉希德的碧海巨鲸在攻击【幽灵船】。
　　它在帮忙。
　　或许在后者全盛时期，这据说尚未成年的小家伙还不具备与东灾正面抗衡的能力，但放在【幽灵船】被设计重创的如今，痛打落水狗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察觉到巨鲸铁灰色身躯表面正隐隐泛起的纯净海蓝光芒，牧师小姐突然明白了某些事。
　　她无奈摇头，金色锁链击破阻挡，趁着阿黑争取来的时间猛然下扑。
　　「哈……神明果然就是神明啊，即便都已经凉透了，居然还能分出这么多不同的衍生物，甚至在冥冥中帮助眷属收拾自己留下的烂摊子，看来拉希德拿到那本【真理之书】也不完全是偶然呢……」
　　「呜 ~！呜 ~！！！」
　　金色锁链将侧翻过去的诡船一层层束缚缠绕，碧海巨鲸亦在长鸣声中不断盘旋巡曳于四周，巨大的阴影在海面下若隐若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向它的天敌发动新一轮进攻。
　【幽灵船】不断发出一阵阵急促的嘎吱作响，晦暗气息与海雾在破败的表面剧烈翻涌着，似乎想要挣脱那宛若流光铸就的金色锁链，却只是徒劳无功。
　　诚然，薇莉丝固然拥有完全碾压对方的实力，但原本也不至于会出现这般一触即溃的情况才对。
　　阿尼艾丝女王等人精心设计的陷阱，带给东灾的伤害远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加严重，并令其暂时从无形化作了有形，再加上碧海巨鲸的从旁协助，牧师小姐才能轻轻松松就制服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幽灵船】，补上这最后一棒。
　　很快理解了整件事的始末关节，薇莉丝也不禁微微松口气，将法杖放下。
　　原本还以为会是场纠缠许久的战斗，倒是解决得比预想中要轻松啊……
　　也对，说到底只是一位神明死后从怨念中诞生的幽灵，诡异固然诡异，但完全摆上台面之后，也终归不可能和真正的本体相比。
　　看来是在古灵域见到太多强敌，导致有些过度敏感了，最开始……牧师小姐可是把【幽灵船】假想成更在【幻云】之上，甚至饕餮或朽木那种级别敌人的，毕竟它已经展现出吸收【信仰】之类只属于神的力量了。
　　思索着，薇莉丝重新把视线投向远处被其禁锢，侧翻在海面上动弹不得的巨大诡船。
　　「不过……之前倒是没怎么考虑过具体该怎么处理这东西啊，直接宰了它？要不然还是等阿尼艾丝她们过来之后，商量商量再……」
　　然而少女话音未落，却突然面色微变！
　　「轰轰轰轰轰轰！！！！！！！！」
　　一根根几乎接天连地，粗达数十丈的恐怖触须，竟猛然自深海中破空而出，向那些捆缚着【幽灵船】的金色锁链末端狠狠撞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那些如巨刃般强悍的触须裹挟着难以想象的无匹神力，撞击之下，即使是牧师小姐亲自以魔法召唤出的金色锁链都剧烈震颤起来，虽然不至于一击被其折断，但也立刻泛起大量肉眼可见的细密裂痕，表面光泽更快速黯淡下来。
　【神圣锁链】，那可是货真价实的 7阶魔法，单论韧性更在【光佑之护】之上，如此，对方的实力几乎可想而知。
　　而那些触须的模样，也早已说明了出手者的身份。
　　「海之大邪神奥克塔薇尔？喂喂，这家伙不还在打瞌睡吗，怎么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了？！」
　　而且，祂这是……想救援【幽灵船】？
　　「呜 ~~！！！！」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巡曳于海中的碧海巨鲸见有敌人搅局，竟然毫不畏惧，立刻自水面下再度一跃而出，千米长的身躯在空中灵活飞转，鲸尾已如巨锤般狠狠砸向某根最近的邪神之臂！
　　那场面，简直就像是一艘巨型空舰在发动肉身撞击。
　　然而，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砰！！！！！」
　　体积比之【诺亚方舟】都丝毫不差，翻腾之下甚至能够引发惊涛与海啸的巨鲸，在邪神触须面前竟如随手可捏的小玩具一般，全力以赴的撞击只是带来一声巨响，看起来却没有给后者造成任何伤害，甚至在空中便被对方反卷束缚，狠狠勒住了身体。
　　「呜！！！呜！！！！」
　　巨鲸凄厉而痛苦地悲鸣着，其体内仿佛有某种海蓝色的莹润能量正在被触须强行掠夺，它拼命挣扎，却只像先前的幽灵船在薇莉丝面前一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嗖！轰！！！！！！！！！」
　　金色圣枪的锋芒自远方横扫而来，在空中飞速暴涨，化作长逾千米的神兵，只一击，便将束缚着巨鲸的邪神触须从中完全斩断，延伸出的轰鸣与浪潮，甚至将整片幽灵海一分为二至最远方，带起百千米高的炽烈惊涛！
　　那是光之圣灵的圣枪，到了这种时候，薇莉丝也无暇去考虑全面开战会否惊醒邪神，又或者给这片海域带来怎样的灾难了。
　　刚刚她若是再慢上几秒，这头帮了她们很多忙的碧海巨鲸大概就会被彻底勒成两段吧。
　　「噗通！！！」
　　前半截的邪神触须在金色光芒灼烧下如冰消雪融般快速消失，差点被杀死的巨鲸终于重新落回大海，发出一阵阵急促而感激的鸣叫后，才赶忙钻入深海之下，消失了踪影。
　　神话种都很聪明，自然能够看出眼前这片战场，已经不是它能牵涉的范畴了。
　　「大邪神……」
　　已然漂浮于天空中的黑发少女张开白翼，在身后辉煌灿烂，几乎将整片天际照亮的伟岸金色圣灵守护下，环顾向周围直冲天际的密密麻麻几十上百根恐怖触须，微微皱起眉头。
　　她倒不是怕了对方，只不过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奥克塔薇尔会在这种时候突然蹦出来，并主动帮助【幽灵船】的原因，要知道这可是从祂老对头碧海之神遗骸中滋生的幽灵，之前威利波尔王甚至打算靠这玩意来对付祂。
　　就算谈不上敌人，这俩家伙也不可能是盟友吧，大邪神保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第五十六章：光龙
　　「喂，话说大章鱼，你这是醒了还是在梦游啊，能听见我声音不？呃……你应该是章鱼吧？」
　　就像曾经面对的那几次神明一样，薇莉丝尝试着与对方进行交流，但很遗憾的是，这些触须就像之前她潜入海底，挖出那块真理之神残缺颅骨时状态近似，对外界的信息甚至伤害都没有任何反馈。
　　感觉只是一种更接近于武器的存在，按照某些固定逻辑执行着既定行为，就像，就像……
　　被提前预定好的 「程序 」 ？
　　某些怪诞荒谬的念头自脑海中一闪而逝，但正值此刻，薇莉丝也没功夫去仔细思考或假设，只能举起手中武器，做好了战斗准备。
　　虽然这里离【幽灵海】中的王庭还有些距离，一时半会间阿尼艾丝她们还赶不及过来，但也不会太久。
　　无论是为了尽可能掩饰自己的真实实力，又或者避免神战波及到她们，如果真要打，牧师小姐希望还是尽快解决为好。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那些邪神触须只是在空中像观察般律动着，其上生长的无数眼球投来叫人头皮发麻的密密麻麻视线，却并未第一时间向牧师小姐发动进攻。
　　或许是她身后的光之圣灵气势逼人，刚刚那一击也起到了某种威吓作用，也可能……抱有其他某些顾忌吧。
　　说到底，大邪神只要有理智，应该也不会随随便便就与同等级别对手全面开战，祂真正的目标应该还是……
　　正当黑发少女谨慎戒备着邪神，思索其意图并考虑是否要先发制人之时，突然，来自深海正下方的感知力反馈却令她心中微微一跳！
　　等等，这家伙难道想……
　　薇莉丝下意识想要出手阻止，但大邪神毕竟是货真价实的神明级别对手，加上一瞬间没能理解其此番举动目的而略微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下个瞬间……
　　「砰！！！！！！！！！」
　　轰鸣巨响声中，一道无与伦比的尖锐触须，骤然自海下升起，击中了【幽灵船】！
　　因为被薇莉丝以锁链捆缚在海上，近似于活物的诡船没能做出任何避让或反击，那来自邪神的攻击瞬间将其船身从下方彻底洞穿，裹挟着的恐怖力量甚至将整艘巨大的【幽灵船】从中央撕开，断为两截！
　　「嘎嘎嘎吱……噶啦啦啦啦……」
　　那断裂痕迹如同瘟疫侵蚀一般，以极快速度蔓延向整艘【幽灵船】，无数木屑与难以名状的气息喷洒般四散纷飞，随之而来的怪异爆鸣声，几乎宛若某种诡谲生物濒死时的哀嚎与尖啸。
　　它并没有像真正的船只一般向海内沉去，反而随着裂痕的扩散渐渐在海面崩解开来，化作无数四散纷飞的晦暗气息与难言力量。
　　「你……」
　　看见这一幕，薇莉丝突然想明白了。
　　大邪神真正在意的，是组成【幽灵船】本质的那部分【真理之神】神格！
　　祂不希望【幽灵船】以俘虏的形式被抓获，但牧师小姐展现出来的力量超出了某个界限，被对方判定为难以令其逃走，所以才玉石俱焚，直接将这个神格载体彻底摧毁。
　　果然，完成了这一目的，邪神伸出的触须们立刻如同得到指令般，蠕动着快速缩回深海之中，包括穿透并杀死【幽灵船】的那一根在内，全都在短时间内彻底消失无踪，似乎根本没有与牧师小姐继续交战的意思。
　　大邪神来得快去得也快，随着波涛渐渐再度平静，海面之上，终于只剩下那艘断裂破碎，正在飞速消散的木质诡船。
　　「……」
　　意识到战斗已经不会再继续下去的黑发少女叹了口气，将漂浮于身后的耀眼圣灵散去。
　　被摆了一道啊，可恶的家伙。
　【幽灵船】毁了，大邪神也重新缩回海中，很显然祂的沉睡仍没有结束，只是因为触发了某些条件，才会临时出现并进行干涉吧。
　　「……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即使到了现在，奥克塔薇尔创造出幽灵海与箱庭，并一次次毁灭，重置翡翠海域的原因与方法仍没有得到明确答案。
　　祂拒绝交流，而可能与此事有所关联的东灾也已经让邪神亲手毁掉，虽然这件事本身可以说已经得到了完美解决，并不能算是薇莉丝等人的失败，但一切线索被强行切断，没能搞清楚全部原委的如今，仍让她难免生出些有力无处使的不爽。
　　诚然，薇莉丝可以强行下到海里去报复奥克塔薇尔，甚至狠狠地搅个天翻地覆以发泄，但就现状而言，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过度刺激那位邪神甚至爆发大战，并不是理智的选择。
　　要……怎么做呢？暂时咽下这口气，之后再从其他地方找回场子，还是……
　　或许是这样的迟疑与不甘触动了些什么，又或者那正自海面上缓缓散去，来自【幽灵船】的某种力量引发共鸣，那已许久未曾带来回应，名为【契约】的事物，竟突兀自牧师少女心中爆发出强烈悸动！
　　她仿佛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卑鄙的僭越者！！！你……竟敢让主人……！！！！】
　　伴随着那样的怒吼，煌然璀璨般金辉，自少女胸前呼啸而出！
　　「？！」
　　完全超乎意料之外的突变，令薇莉丝在那个瞬间失去了应变，甚至来不及阻止对方，就像曾经的无数次一样。
　　虽然同样是代表着光属性的闪耀之色，但比起她身上的纯净无暇之力，这股金光却显得更加炽烈，强势而霸道，如同足以刺破无尽长夜，将黑暗撕裂的耀阳，充斥着无可触犯，无可违逆的恢弘霸气与绝对暴力！
　　这并不是薇莉丝的力量，也可以视作她的力量。
　　但这股力量，本应仍在沉睡之中，不该出现于此才对。
　　那来自于被契约牵引的另一端，某位少女最为亲近与信赖的伙伴。
　　「晓光……？」
　　回应她的，只有一道响彻云霄，睥睨天下的傲然龙啸！
　　「吼！！！！！！！」
　　下一刻，那赤金色的光辉猛然冲天而起，在空中放大，眨眼间已化作一条长达数百米的绝美金色光龙，口中扬起神罚般的炽烈吐息，指向大海之上正在消散的【幽灵船】，与更深处的深邃海底……
　　轰然爆发！！！
　　「轰隆隆隆隆！！！！！！！！！！！」
　　那赤金色的吐息如同贯穿天地的极星，骤然轰击在大海之上，什么邪祟，污浊，一切敢于阻挡在那极光金色面前的存在，都瞬间化作飞灰消散。
　　金光搅动大海，直冲入万米之下的海床底部，在撞击中化作二度爆发的恐怖核爆，一瞬间，数百公里内所有盘踞着的邪神触须与海中幽灵……
　　尽数全灭！！！
　　那伟力所及之处，甚至连海水都在极光下蒸腾殆尽，卷起恐怖的巨大漩涡，海床剧烈震动着，怒涛翻涌不断，整片幽灵海都仿佛即将步入世界末日一般。
　　而此时此刻，海岛上的众人才终于赶到，将那难以言述的一幕收入眼底。
　　「这……究竟是……」
　　即便是阿尼艾丝这样的一族之长，此刻几乎也难以遏制心中本能升起的敬畏。
　　那诡异幽灵船在金龙咆哮下陨灭，整片海域中阴暗气息与污染一扫而尽的瞬间，她仿佛永远冷静而睿智的眸第一次失去了焦点，身后众人更难以抗衡那无上威压，在颤栗中恭敬拜倒。
　　「驰骋于大海之上，令波涛沉浮，天地翻涌的至高力量，照耀着万灵的浩然之光……这才是真正的神力啊，自天空降下的光之龙……何等伟岸。」
　　被称作海盗之王的男子深深垂下了头颅，在怒涛与金色雷霆翻涌的大海前单膝跪地，不假思索做出了某种更加严谨，宛若朝拜一般的仪式礼节。
　　「至高至圣的原初之光，万物起点的始源啊，感谢您的垂怜与恩赐……

第五十七章：我的宠物龙娘………！变小了？
　　一周之后，翡翠海域，东海之珠帕鲁特岛，商队临时居住的馆驿之中。
　　清澈阳光自窗外徐徐洒落在床上，正是一个明媚的早晨。
　　「老板老板！该起啦，女王陛下和公主殿下都已经到了！」
　　某盗贼小姐刚在外面火急火燎地拍了几下房门，里面的黑发少女便已主动探出身来，象征性在她脑袋上敲了个爆栗，在乐巧巧 「哎呦！」的委屈哀鸣中没好气道。
　　「我知道……你别吵了，她还睡得正香呢，正清早的大呼小叫，房子不想要了是吧？」
　　「欸……」
　　听薇莉丝这样说，盗贼小姐也顿时面色一惊，赶忙主动双手捂嘴，小心翼翼往房里面瞄了几眼，确认没什么异样之后，才敢压低了声音悄悄道。
　　「那怎么办啊老板，大家都差不多到齐了，正在外面等着呢，总不能把那么多人都干晾着吧……要不您试试去把那小祖宗喊起来？这里也只有老板搞得定她啦……」
　　见她那如履薄冰的紧张模样，黑发少女顿时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也用不着这样吧，她又不是蛮不讲理的坏孩子……你让明澜先去清点成员，暂时接待女王她们一会，我们很快就下去。」
　　乐巧巧无奈颔首道。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话说老板，那小祖宗到底是哪来的啊？怎么莫名其妙就突然冒了出来，还那么……呃，暴力？」
　　「你这话最好当着她的面说噢。」
　　「欸……透露一下嘛 ~」
　　薇莉丝朝眼前有点心虚，又总是按耐不住好奇的少女摆了摆手。
　　「等有机会我会跟你们解释的，赶紧先去办事啦。」
　　「好吧……」
　　见乐巧巧略显失望地转身离开，牧师小姐才无奈笑笑，关上门，转身回到了床边。
　　那里，有一位金色长发如长瀑般披散，头顶生有两只弯曲状小角的可爱萝莉，正四仰八叉毫无睡相地仰躺打着轻鼾。
　　她白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如同细致打磨过的莹润宝玉般光滑，仅仅一米开外的幼小身躯散发着清浅奶香，给人感觉甚至不似活物，更像一只精雕细琢而成的可爱玩偶。
　　但明明是这样的娇小身躯，却隐隐散发出某种令人不自觉敬畏的霸道与狂野气质，即便处于松弛的睡眠状态，这种感觉也并未完全消弭，反而给小萝莉叫人心生怜爱的幼嫩娇颜添上了几分别样美感。
　　即使已经相处了一周有余，看见她这番模样的如今，薇莉丝银蓝色的美眸中仍不免闪过些许惊异与困扰，又等待片刻，才轻轻戳了戳金发萝莉的脸蛋，温声开口道。
　　「小光，该起床咯 ~」
　　「呜……别吵……」
　　小萝莉分外不满地翻了个身，顺便将已经隐隐挂在边缘的被褥一脚踢下床去，又把白白嫩嫩的小手盖在自己脸上，仿佛这样就可以抵抗必须起床的义务，延续香甜美梦一般。
　　「哈啊……」
　　意料之中的幼稚反应呢，平时还好点，这种半睡半醒时分的感觉便格外明显了。
　　真是……完全变成个小孩子了啊，虽然那丫头因为性格缘故，本来时不时就有点呆萌的感觉，但比起现在这样……
　　想起当初在幽灵海上，那在惊天动地一击后再度投入她怀中，留下【抱歉，要给主人添麻烦了……】这句莫名其妙话语便再无回应的情景，黑发少女不禁再度苦恼地摇了摇头。
　　说起来有点离谱，但这只金发小萝莉就是晓光，薇莉丝小姐家的那只头号宠物龙娘。
　　嗯……或者说的准确一点，这是晓光灵魂分化出来的，类似于分身的存在，但又比分身更加重要，更接近于她的本质的个体。
　　现在薇莉丝可以确定，那丫头所谓的进化，恐怕就是指凝结出专属于她的【神格】，某些类似于神格的东西，或者说……
　　正在【神化】。
　　正是因为进行着生命形态的根源性进化，小龙娘的意识才会暂时陷入沉睡，虽然薇莉丝并不清楚自家头号宠物到底是靠什么搞出这种大动作的，但经过上回她突然在幽灵海上出现，嚣张至极地来了个大扫荡之后，这点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
　　当时晓光之所以会具现出力量，一方面是因为通过契约联系感知到了薇莉丝的特定精神变化，本着 「敢惹我家主人生气，我要揍死你丫！」的原则展开报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受到那里某些东西的吸引，在其影响下才得以临时隔空现身。
　　神格并不是说凝聚就能凝聚的，哪怕晓光本身就已经拥有高达 lv100，媲美至高主神的肉体和属性，也无法改变她的生命层次并不如真正神明的事实。
　　没有神格，没有神国，她便无法拥有许多神明专属的特性和特权，或许仍然可以在相当程度上与真正主神级存在斗个难解难分，来去自如，但想赢过对方的确是非常困难的，甚至连次一些的中高位神明，小龙娘也未必能稳稳击败。
　　上次她与【杀戮之神】的一战，就在相当程度上说明了这个问题。
　　按照【始源创世说】，神明的神格是由创造万物的原初之光分化而成，本身就代表了祂真正本源一部分，世间绝对概念的法则之一，无可替代，无可摧毁。
　　后来者想要凭自己的力量凭空凝结出神格，就和靠外力将神格摧毁一样，几乎等同于做出与【始源之光】类似的创举，这已经不能说是难，形容为 「异想天开 」或许会更合适一些吧。
　　当初灵狐巫女一步一个脚印，花费千年时光，埋葬了成百上千濒临死亡的世界，积聚难以想象的因果业力，才终于凝聚出【轮回】神格，但这说到底也并非从无到有，而是借助了那些世界死后残留的某种力量。
　　就像古灵域哺育【九尾】和【祖龙】一样，即使明曦那样的绝世奇才也无法做到凭空创造【神格】，信仰也好，【无名】也罢，薇莉丝目前所接触的一切后天成神之法，都只是通过某种途径积累，掠夺，吸收这世间本就存在的某些东西，而非创造。
　　晓光的情况，自然也不可能脱离这种范畴。
　　原本她凝结神格所凭借的来源暂且不明，但那速度一定不会很快，而【幽灵船】作为【碧海与真理之神】死后，从其神骸与怨念中诞生的某种灾祸，本身就蕴含着一部分后者溃散开来的神格本源。
　【幽灵船】被大邪神奥克塔薇尔毁去，其构成的各类本源也随之飞散，那部分无主的神格之力，几乎等同于把一顿豪华大餐直接摆在某个饥肠辘辘之人面前。
　　所以，正在凝聚【神格】的龙娘小姐才突然借助契约出手，毫不客气地把它全都吃掉了。
　　这是一种完全的本能行为，而那道将深海贯穿的毁天灭地吐息，除了小龙娘在潜意识里报复自家主人的敌人，其实也是在炼化那部分神格裹挟着的大量杂质。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晓光的确做到了，她蛮横烧净了所有诡谲离奇的【污染】，甚至强行剔除掉了原本其代表的【真理】这一法则，化成更纯净的，类似于信仰精粹，构成神明本质的【源之力】这类补品供其自身吸收。
　　这是连薇莉丝目前都做不到的事，她的光虽然足够纯净，足够无暇，但论霸道，却是晓光更胜许多，而她身上发生的未知进化似乎更凸显出这种特点，形成了类似于权能的某种力量。
　　那之后，掠夺了足够之多【源之力】的龙娘小姐，终于融合自身力量凝聚成最初的神格雏形，并顺理成章……汇聚成了基础的肉身形态。
　　那便是眼前这只金发小萝莉了。

第五十八章：天呐，这是世之至宝！
　　至于为什么神格初步凝聚之后会是萝莉的姿态，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刚刚形成的神格就如同呱呱坠地的新生儿，稚嫩，茫然，对外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需要吸收更多的【源之力】，并随着时间来逐步完善其存在。
　　虽然本质上而言是小龙娘意识的延伸，她控制的一具分身，但由于其本体正处于沉睡进化状态，尚未与灵魂达成完全同步，再加上新生神格的特殊性，这孩子就像是重新出壳的她，完全不记得曾经过往，只剩下了那些最直观的天性，本能的幼龙。
　　或许要等到这边的神格基本凝聚成型，分离出来的灵魂重新与本体合而为一，晓光的进化才算彻底完成吧，这大概会是个漫长的过程，至少在没有外力催化的情况下是如此。
　　像之前【幽灵船】那样一口气掠夺大量【源之力】的情况，正常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神明永生不死，祂们的神格就像已经打造成型的百炼神兵一样，根本无法以任何形式摧毁，更不要提回溯为本源，将【容器】里装着的【液体】，那些源之力重新倒出来。
　【碧海与真理之神】是薇莉丝目前所知唯一一位真正死去，神格破碎的神明，祂的彻底死亡是多方因素同时叠加的巧合，又不像那些曾前往世界之外参加黄昏之战的神一样，从此渺无音信，而是将一切留在了世界内部。
　　说实话，哪怕有人在已知始末原委的情况下，刻意想要复现这种过程，都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因为【终末】的概念无法用任何形式保存和记录下来，自然也就不存在传播的途径，除去【真理】这种特殊权能，其他神明根本没可能隔空接触那东西吧。
　　哪怕退一万步说，【幽灵船】虽然拥有一部分神格本源，但那都是混合了强烈污染的猛毒，估计也很少有神能像某龙娘这样不讲道理地直接烧个一干二净，提取出其中有价值部分来。
　　总而言之，如果想获得大量【源之力】帮助晓光继续进化，恐怕就不会像这第一步那样简单了。
　　嗯……也不知道真理之神还有没有留下其他碎片，要不然回头想办法去找一找？不然就晓光现在这个进化速度，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搞定啊……
　　想着，牧师小姐不再犹豫，单手提着金发萝莉的后颈子，直接像拎小猫一样把她从床上揪了起来。
　　虽然晓光本体化作的人形足有一米七开外，比薇莉丝足足要高近一个脑袋，但这只神格初凝的小萝莉，却仅有可怜的不足一米二身高，瘦胳膊细腿，是连牧师小姐都足以居高临下俯视的小家伙，比起萝莉，或许用幼女来形容会更合适一些。
　　曾经的身高反差，这下直接逆转了呢。
　　想到这里，某人亦不禁心中暗爽。
　　单手将金发幼女拎起， 「放 」在地上，薇莉丝拍了拍着对方吹弹可破，但仍睡眼惺忪以直立状态打着瞌睡的稚嫩脸蛋，像哄小孩一样轻声细语道。
　　「好了，快醒醒，今天是我们即将离开东海之珠的日子，该起床参加送别仪式啦。」
　　赤着白玉般滑嫩的小脚站在地上，小小龙娘困倦地微微抬起眼睑，还没有睡醒的她，本能般依恋地往黑发少女怀中一扑，嗲声嗲气道。
　　「呜……那种事，明明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顺手抚摸着小萝莉光滑柔顺的金色长发，薇莉丝哭笑不得道。
　　「什么叫无所谓啊……毕竟在岛上住了这么久，又一起经历过不少事情，于情于理也得跟女王陛下她们道个别才行吧，实在很困的话，晚点到了船上再补觉好不好？」
　　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但破茧重生的小龙娘似乎比原本更加善解人意，很快便不再缠着自家主人撒娇，点点头重新分开。
　　「既然主人这么说，那好吧……」
　　「这才是乖孩子，好了，快去把脸蛋洗一洗，换身衣服，咱们就准备出门了，教过这么多次，应该不用我帮忙了吧？」
　　「嗯 ~！」
　　目送晓光赤着小脚 「啪哒啪哒 」跑进卫生间，听着里面很快淅沥沥传出的阵阵水声，黑发少女坐在床上，略显无奈又面带笑意地摇了摇头。
　　正如先前所说，由于这只小萝莉本质上是晓光沉睡中分离出的部分灵魂基础，加上新生神格衍生混合出来的意识，虽然可以被视作小龙娘的近似于分身般存在，与她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却唯独少了记忆。
　　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理解，不仅连吃饭穿衣都要从头教起，而且分外排斥，或者说警惕着除去她这个主人的全部外人，甚至刚开始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揍人。
　　其他的小孩子可没她这么危险……
　　不过或许是因为新生儿的可塑性更强，加上本能对主人的信任，薇莉丝尝试教这只小小龙娘的绝大部分东西，都被她很快理解吸收并记在了心里融会贯通。
　　至少比起刚见到乐巧巧，因为对方只是好奇想摸摸她脑袋上的龙角，就差点一小爪子把她拍上天去与群星遨游那会，现在的晓光已经不会再随随便便就出手攻击别人，就算真动手，也懂得控制自己的力量，区分 「可以打死 」和 「不可以打死 」之间的目标差异。
　　当然，这也跟见识过那恐怖龙力后，很多人都不敢再随便招惹这暴脾气萝莉有关。
　　唉……晓光那丫头，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给她来了个大的啊，虽然挺期待与自家宠物的再度重逢，但谁能想到会是以这种形式呢……
　　正当薇莉丝小姐颅内风暴旋转不断的时候，卫生间门已经 「哐啷 」一声哀鸣着让开道路，某依旧光着小脚的金发幼女再度兴冲冲地跑了出来。
　　「主人主人，我搞定啦！您看这样行吗？！」
　　顺着清脆娇嫩的呼喊声，牧师小姐下意识抬头望去。
　　原本自然披挂下来，散乱垂至腰间的金色长发已经梳齐，被用很简单但已经十分熟练的手法将尾段扎成一股，本就软糯的脸蛋擦拭冲洗过之后显得更加水润嫩滑，叫人看着便忍不住想轻轻掐上几下，感受那美妙的指触。
　　宽松的浅白色睡衣，已经在里面换成了一套前不久刚量身定制的精致黑白洛丽塔连身裙，玉藕般的白嫩双臂，和膝盖之下小腿肌肤尽数摇曳在空气中浑然天成。
　　沿袭自本体的裸足踝部则系着一对小巧的腿环般铃铛，走起路来叮玲玲轻声作响，却并不会显得多么吵闹。
　　她抬起头，黄金般瑰丽的竖瞳为幼女稚嫩清纯外表添上了几分无形威势，一对刚刚在头顶两侧生长出来，连手都无法完全握住的稚嫩小角，看起来像是装点上去的可爱玩具，那藏在裙摆下的小小尾巴更甚至没能探出丝毫端倪。
　　天呐，简直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瑰宝。
　　想着，牧师小姐脸上的笑意几乎无法掩饰，径直向张开双臂展示自己模样的小小龙娘起身走去。
　　「哼哼，我家晓光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很 ~完美哦，出发吧！」

第五十九章：将行的远航
　　带着自家小宠物走下楼梯，来到馆驿外边时，那里早已人声鼎沸，一副往来者络绎不绝的热闹景象。
　　薇莉丝等人商队居住的馆驿，就在帕鲁特岛那座岛心湖边不远，是整座岛屿最繁荣，交通最为便捷的核心地带，通过群岛之间的内海，其他岛屿的鲛人都可以最快速度穿越岛心湖来到这边。
　　因为帕鲁特岛原本的岛主，海之祭祀希莉萨在幽灵海一战中反叛，被鸿雁连同威利波尔共同杀死在那一剑里，负责防卫的亚历克也正在重伤修养中，如今的帕鲁特岛已经由王庭暂时接管，大概要等过段时间，才能挑选出更合适的新任岛主吧。
　　当然，阿尼艾丝女王并没有对外公布她背叛者的身份，只说希莉萨在战斗中英勇牺牲，其他当时在场的鲛人亲卫中幸存者也都封了口，做过相关保密处理。
　　这件事内中牵涉了太多太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为了维持局势稳定，为接下来的大行动做准备，如此处置是最为合适的。
　　毕竟女王陛下接下来即将着手展开的行动，才是真正关乎着翡翠海域数千万生灵生死存亡的关键，也是她想通过薇莉丝联合灵隐商会，争取外部势力协助的主要原因之一。
　　要不了多久，鲛人族会在整片海域内展开大规模迁徙，将诸岛部族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口移往外部海域。
　　这件事阿尼艾丝从几年前海盗之王找上她与威利波尔时，就已经开始考虑了，比起后者，女王陛下是更偏向于拉希德立场的稳定派，在幽灵战争结束，幽灵船覆灭，翡翠海域内另一股偏激力量干扰消失的现在，终于可以正式展开行动。
　　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防止在不久的将来，大邪神彻底复苏时将整片海域彻底毁灭的可能，如今【幽灵船】崩毁，另一种偏激的选择也彻底消失，作为海域领袖，阿尼艾丝肯定得未雨绸缪，替族群留下一条后路。
　　原本，他们还必须等到几个月后，大漩涡活动减缓，翡翠海域出口暂时开放的空档才能展开迁徙，但前不久晓光那一记炽烈龙息摧毁了数百公里范围内，海底的所有邪神触须，甚至将囊括范围内的【污染】涤荡一空，暂时变回了正常海域。
　　这不仅替薇莉丝等人打开了一条向外界的通路，也为翡翠海域当地生灵提供了意外的迁徙捷径，虽然【幽灵海】的暂时覆灭导致那片范围内所有岛屿都渐渐再度沉入海中，无法再考究另一座【东海之珠】的具体情况，但这也已经不重要了。
　　迁徙是一个牵涉繁多且负担沉重的工作，加上外部海域大多已有居民，无法容纳翡翠海域里数千万人口的突然涌出，阿尼艾丝女王几经权衡，才最终决定了三分之一这样的迁徙比例。
　　经过薇莉丝分享调查后了解到的情况，女王陛下，拉希德和妮缇拉等知情者也都渐渐意识到，大邪神创造箱庭的动机与方式似乎并没有原先看来那么简单，其苏醒后也未必就真的会将翡翠海域毁灭，一切都仍有转机，这是个好消息。
　　但若事情真的发展到了最坏的那种地步，这迁徙出去的三分之一族人，就将成为延续希望的火种，不至于令海内诸多种族的传承就此断绝。
　　当然，那可能需要数月，乃至数年的时间来慢慢完成，薇莉丝小姐并不会参与到这段漫长的迁徙之中，最多让明澜安排灵隐商会提供些帮助，密切关注这边情况，有变化随时告诉她便已是仁至义尽了。
　　世间纷纷扰扰，种族传承断灭何其之多，只身一人……能管过来的终究有限。
　　在来来去去，熙攘穿行的鲛人与商队成员中，薇莉丝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不远处与明澜笑谈，似乎相处得格外融洽的女王陛下，以及那两位明鲛族公主的殿下，看样子，乐巧巧的确有把她的话好好传达下去。
　　牧师小姐主动牵着晓光走上前去，对方自然也很快注意到了她们的出现和靠近。
　　「薇莉丝小姐可算来了……小神龙殿下也在么，参见殿下。」
　　阿尼艾丝女王第一个笑着向她们挥手招呼，但在看见被薇莉丝带在身边的金发幼女时，又立刻神色一肃，以不会被附近族人或亲卫察觉到的幅度微微鞠躬致意。
　　见母亲都这样表示了，妮缇拉和另一位名叫瓦尔妲的公主也只能赶忙有样学样，略显拘束地微微躬身行礼。
　　「参见小神龙殿下……」
　　她们拜的，自然就是晓光了。
　　之前，小龙娘通过薇莉丝为锚点将力量传递过来，以暴力到夸张的方式抢走了【幽灵船】身上那部分神格本源，其一击贯穿深海的壮举与拟态龙躯，好巧不巧就被正好赶来的阿尼艾丝等人亲眼目睹到了。
　　这件事似乎给她们带来了极大震撼，甚至将突然降临的光之巨龙，当作了类似于神明的存在。
　　薇莉丝小姐当然不可能解释说，其实在那之前【幽灵船】就已经被大邪神黑吃黑干掉，那单纯只是自家宠物睡觉睡到一半，被美食勾引得嘴馋了，跑出来抢东西吃而已。
　　以当时的环境和立场，加上衍生出的后续影响，在一众鲛人眼中，那降下极光搅动大海的光龙，自然就是奇迹般降临，为他们歼灭强敌，赐予庇护，开拓前路的 「神 」 。
　　至少这样的神，比只存在于传说里的海之女神薇尔，又或者阴沉沉的【幽灵船】更符合他们想象及利益一些。
　　普通生物对无法理解的存在就是如此，或许事实与他们所想其实完全不同，但只要一次似是而非的降临和巧合，身陷绝境中的生灵们就很容易自顾自将其视作精神寄托，冠以神之名，感激涕零，甚至当作信仰来朝拜。
　　或许足够聪明且富有主见的阿尼艾丝女王并不相信那些，但以目前鲛人族面临的情况，有一位值得信仰的 「神 」 ，对整个翡翠海域而言是有利无害的，她自然也不会跳出来反对。
　　当然，她们肯定不知道晓光就是那头光龙的真身，只不过作为同样使用神圣魔法的高光属性亲和者，薇莉丝小姐在那之后突然带回了个长着龙角，身后拖着小小尾巴的金发幼女，后者隐约展现出来的实力又明显不符合其稚嫩外表，难免会令人想入非非。
　　就算并非神龙殿下本体，也很有可能是祂的子嗣，或人间分身之类作为使者的存在……
　　牧师小姐估计，阿尼艾丝她们就是这样猜测的吧。

第六十章：泪水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虽然薇莉丝有点不适应这种敬畏神明一样的拘谨态度，但说到底目标也不是她，而晓光的神格体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幼女，自己身份似乎却有着格外清晰的认知，对阿尼艾丝等人暗地里的试探性敬称并没有过度排斥，既然如此，牧师小姐也就由着她了。
　　毕竟……如果小龙娘想要凝聚出完整的神格，肯定是不可能完全靠之前那样打劫其他神明来做到的，汇聚信仰这种正规手段虽然慢，但也聊胜于无且扎实稳定，主要胜在没有坏处，俗话说积少成多，翡翠海域再怎么讲也有几千万人口，能多弄一些总是好的。
　　「哼……」
　　看见鲛人族中地位最高的女王和两位公主向其行礼，晓光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或惊慌，甚至因为被打扰了睡眠，明显有点懒得搭理对方，只是随意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听见，便神气十足地偏过头去，端得还真有几分神明的架子。
　　但想了想，小萝莉突然又转回视线，指指身边牵着她手掌的黑发少女。
　　「姐姐之前说过，你们不用向我行礼，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听不明白？」
　　虽然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甚至带着几分颐指气使的味道，但配上她那副娇憨外表却很难令人不满，反而令阿尼艾丝神色中的尊敬与笑意更添几分，再度微微颔首，便示意女儿们抬起头来。
　　「抱歉小神龙殿下，我们今后一定注意。」
　　见金发幼女撇了撇嘴，便装模作样再度抬起头去不再搭理她，女王陛下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重新看向薇莉丝，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开口道。
　　「今日之后便要暂时别过了，薇莉丝小姐，真的很感谢您为我们翡翠海域所做的一切，后续的迁徙还要多仰仗贵商会帮助，如果有什么事是我们鲛人族能办到的，也请您不必客气，尽管来找我或者妮缇拉便是了。」
　　无奈地摇摇头，牧师小姐也默契地没有多提某位小小龙娘之事，只是顺着对方话题道。
　　「女王陛下真的不打算离开东海之珠吗？」
　　明白对方此话含义的阿尼艾丝微笑摇头道。
　　「还是算了，这样不明不白地大规模迁徙，翡翠海域里总要有人留下镇压大局，说到底，这里不还有三分之二的人口在么 ~」
　　「说实话，数年南征北战，勾心斗角，加上威利波尔的彻底死去……本王已经有些累了，展望未来的事，就交给妮缇拉和瓦尔妲这样的年轻人去做吧。」
　　说着，女王陛下从储物道具中取出一样东西，认真交到了薇莉丝手中。
　　「承蒙您和小神龙殿下关照，这件东西，我如今以明鲛族第十二代族长身份正式赠予薇莉丝小姐，就当是鲛人族的报酬与双方之间友谊的象征吧。」
　　将那不过掌心大小，即使在白天也仿佛正释放着微弱荧光的近水滴状白色球体拿在手中观察片刻，牧师小姐不禁面露好奇。
　　「这是……鲛珠？」
　　「没错，正如您所见，这是一颗明鲛族的鲛珠。」
　　阿尼艾丝左右环顾几眼，见并没有太多无关者靠近，才压低了几分声音道。
　　「薇莉丝小姐知道我们明鲛一族，为什么能够成为鲛人这个庞大群体的领袖，又为什么天生眼角会生有眼泪一般的纹路吗？」
　　看了眼女王陛下脸上那六颗哭泣般的泪状花纹，联想到【真理之书】的适格者，黑发少女若有所思颔首。
　　「你们……跟曾经的【碧海与真理之神】有特殊关系吧。」
　　「没错。」
　　明鲛女王微微一笑道。
　　「根据上古时代残留的典籍记载，曾经的【碧海与真理之神】麾下曾有六位嫡系眷属，它们受到神的祝福，分别获得了使用碧海之神一部分权柄的资格，也可以称作【神子】。 「
　　「那六位眷属中，有的能驾驭风暴，劈波斩浪，有的通晓真理，能够与海中万灵交流，也有的则以身为标，化作大海之上的灯塔，用歌声与光亮为航客指引方向……那便是我族的先祖，神之末女【明鲛】。」
　　「神陨之时，六位神子也受到牵连，有的与神一并殉葬，也有的在战乱中逃离不知所踪，我族先祖虽然最后幸存下来，但也因此失去了神明赐予的永恒寿命与权能，只剩下那最后的点点光辉，保留在最珍贵的孕育之物 ——鲛珠中。」
　　「彼时，先祖哀恸父神之逝去，漂泊海上悲哭三月有余，她哭瞎了双眼，血泪流淌不息，最终留下了无法抹去的泪痕与纹路。」
　　「那伤痕，印记，随着血脉流淌传承，刻印在我们所有后世的明鲛族人身上，便是如今这泪一般的花纹。」
　　「正是因为流传着的神之血脉，我们明鲛族才能受到承认和尊敬，被奉作鲛人之首，而泪痕数量越多，越接近于当初先祖的模样，就代表那族人血脉越是纯正。」
　　「就像妮缇拉，她孕育出的鲛珠，甚至恐怕已经超越了……」
　　似是有所避讳，女王陛下很快停止了这个话题，无奈笑道。
　　「当然，在神明已逝，甚至连仍记得【碧海与真理之神】这个名字者，都已所剩无几的千年后如今，所谓的神之血脉除去少量特殊情况，基本也没什么用武之地就是了。」
　　「说得难听点，本王并非威利波尔那样注重传统和荣耀的狂热信徒，更看重的是实际利益与眼前如今，只要能让族群生存下去，让族人们生活得更好，哪怕适当放弃一些旧事物，做出一些牺牲也是值得的。」
　　薇莉丝小姐并不笨，听着阿尼艾丝这明显隐含暗示的表态，立刻便明白了过来。
　　「嗯？所以这枚鲛珠是……？」
　　「没错，就是我们明鲛一族先祖，神之末女明鲛 ·苏尔斯特逝去后所留下的鲛珠，我们将其名为【明鲛之泪】，虽然已经失去了神力，但余威仍在，算是王庭里最重要的宝物之一了。
　　「具体功能您可以回头自行探索或询问妮缇拉，而除此之外，这也是一件信物，只要薇莉丝小姐在任何鲛人部落出示此物，他们都会将您奉为上宾，尽可能满足您提出的要求。」
　　女王陛下结束了说明，以一句再度重复的话作为收尾。
　　「王庭今日将它赠予您，从现在开始，这枚始祖鲛珠就是薇莉丝小姐的东西了。」
　　「你还真敢送啊……」
　　薇莉丝瞄了眼站在阿尼艾丝身后的两位公主殿下，她们此刻表现得也很是平静，甚至还带着淡淡的释然之色，虽然那位瓦尔妲公主脸上还隐约残留有些许不舍，但终究什么都不曾表示，似乎默许了母亲的这一行为。
　　看来这件事，是她们内部早就商量好了的。
　　舍弃一些旧事物，来换取开拓前路与新生的机会……之前同意拉希德计划的时候也是如此吧，这位女王陛下还真是位很有魄力，敢在关键时刻全力投注和豪赌的领袖呢。
　　想到这里，少女又以余光看向身边始终与她牵着小手的金发幼女。
　　不过，却也是深思熟虑后，对稍纵即逝机会的果断把握吧。
　　即使神明的恩赐也并非无偿，明鲛族的未来，终究还是要靠他们自己的努力啊。

第六十一章：真理的代价
　　那之后，商队重新登上久违的【诺亚方舟】，在一众鲛人送别中离开了【东海之珠】，缓缓向海外驶去。
　　接下来，她们会通过小龙娘强行打穿的那片幽灵海正式穿越翡翠海域，然后马力全开回往大陆，从奥斯特帝国沿岸的东海港口登陆，把手下这批人丢给当地灵隐商会之后，薇莉丝小姐就能想干啥干啥了。
　　有了鲛人族的帮助，加上西芙琳之前提供的那张世界地图，路线自然不是问题，虽然这条穿越幽灵海的航程以前并没有人走过，但也只要对照方向绕点路，最后拐个弯回到大漩涡那边的常用航线就行。
　　因为要帮薇莉丝等人引导航线，同时也是为后续的大迁徙先行探路，妮缇拉亲自带领着一批鲛人族战士与【诺亚方舟】同行，他们将护送商队直至抵达奥斯特帝国海岸，沿途，也会顺带探索可供移民的合适岛屿。
　　无尽之海根据不同海域，分成了近似于陆地上的大大小小国家，因此这可以视作一次正式的外交行动，也是那位公主殿下自告奋勇要求的。
　　经过之前威利波尔王的事件，妮缇拉这位很就经历过盗猎事件的公主殿下，明显变得更加成熟了许多，如果能代表东海之珠和明鲛一族顺利完成此次任务，阿尼艾丝女王也能放心渐渐将重担交接过去了吧。
　　海上行程漫漫，眨眼间，便已又是十数日过去。
　【诺亚方舟】与随行鲛人部队花了些时间，抵达之前薇莉丝等人救援行动所在的那片【幽灵海】，确认那部分区域的确已经变回正常的普通海洋后，便一边绘制海图一边离开其范围，并在海上绕了个圈，向着原本需要穿越【大漩涡】才能进入的远洋航线驶去。
　　难得的闲暇，期间一切风平浪静，基本没有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麻烦。
　　虽然沿途偶而遇到些据说不太友善的海洋生物，但看见【诺亚方舟】那样恐怖的巍峨船身，以及护卫随行的大量鲛人战士后，他们自然也不会闲着没事上前自讨苦吃。
　　顺带一提，困扰了翡翠海域数年之久的【深海幽灵】，也随着【幽灵船】的覆灭彻底消失了。
　　这倒不完全是薇莉丝的功劳，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些可活动的【幽灵】本就是威利波尔以特殊方法召唤，在东灾力量影响下才出现的，与幽灵海内那密密麻麻的尸骸相比，更类似于尸体与亡灵的关系吧。
　　之前阿尼艾丝女王设计将其重创时，【幽灵船】为了逃命曾经向四面八方不计代价吸收力量，重新汇聚出它的本貌，那个时候，翡翠海域里的幽灵应该就已经全部消失了。
　　所以，即使当时牧师小姐不出手干涉，这边的情况也能暂时得到稳定，差别无非就在于是否会留下后患而已。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甲板之上，【诺亚方舟】的船长小姐正在跟随行的公主殿下举办茶会，并讨论一些当初的后续事宜。
　　比如……
　　「哦……这是威利波尔的那本【真理之书】吧，现在已经由你来掌管了吗？」
　　茶桌另一边，妮缇拉轻轻抚摸着面前厚书的漆黑硬质封皮，不无感慨道。
　　「是啊，这种由真理之神所留力量化作的神物，对使用者的血脉要求是非常苛刻的，似乎连母亲和瓦尔妲姐姐都无法自如掌控它。」
　　「如今的王庭，只剩我还能自如应用其力量，带着它也能拥有更多自保能力，所以母亲就把这件神物交给我了。」
　　「这也算是……父王的遗物了吧，虽然我并不认同他的理念，觉得他已经陷入了偏执和疯狂，也不觉得靠【幽灵船】可以对抗那位掌控箱庭的神明，但无论如何，他总是生我养我我的父亲，即便被当作了祭品，我也很难对他生出恨意。」
　　鲛人少女微微低下头，轻声细语，仿佛是在独自说与自己倾听。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我也不是完全没法理解父亲他们，刚刚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死过十几次，只是由于某些不明力量才能继续活在这世上的时候，我的确受到了很大的震撼，甚至一度同样产生了想要毁灭一切的厌弃感。」
　　「这或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或天真，但父王也好，希莉萨姐姐也罢，我并不觉得曾经生活中的一点一滴，他们表现出的关爱和情感全都是假的，只不过是在认为正确的道路上，为坚信的某些东西做出了取舍吧。」
　　「说到底……母亲不也做了类似事情吗，只不过她所走的是另一条路罢了。」
　　「父王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我们眼中的罪人，或许也是对很多人而言的英雄，大家……都只是在尽己所能捍卫自己所行之路与理想罢了。」
　　「呵呵，看来你的确成长了很多啊……能说出这番话，已经初步具备成为一族领袖的资格了。」
　　得到牧师小姐的淡淡夸奖，原本还一本正经的公主殿下顿时俏脸微红，赶忙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
　　「哪，哪里……比起母亲和薇莉丝小姐，我还差得远呢，哪怕瓦尔妲姐姐都比我成熟多了……」
　　「哎呀，妄自菲薄可不是个好习惯哦 ~」
　　迎着正自平静海面上吹来的微风，薇莉丝轻轻抿了口杯中古灵域特产的蕴灵清茶，正值秋末的风吹起来很是凉爽，配上灵力蕴养的提神醒脑温茶，着实是相当怡人的滋味与享受。
　　饮罢，她才放下茶杯，重新将视线落在桌面并无任何字迹的古书上，调转了话题。
　　「说起来……我记得之前海盗之王那家伙好像提过，其实普通人在特定情况下也能使用【真理之书】，只不过需要付出相应代价来着，这代价到底是什么啊？」
　　「啊？这个……」
　　不知为何，谈及此事的妮缇拉犹豫了片刻，似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注意到对方的迟疑，牧师小姐促狭笑道。
　　「怎么啦，难道那代价很邪恶，又或者不那么正经？比如像故事书里通常会写的那样，需要用灵魂或其他某些古怪东西来交换知识之类？」
　　公主殿下赶忙摇头道。
　　「不不不……薇莉丝小姐误会啦，作为真理之神留下的神器，【真理之书】自然不会是什么需要吸收灵魂来摄取力量的邪物，只不过它展露真理的代价因人而异，每次都是不一样的，会完全根据求知者的需求产生变化，所以实在很难说出个具体的情况来呢。」
　　「欸，这么智能啊？」
　　听她这么说，牧师小姐顿时被勾起了几分兴趣，思索片刻，她将视线投向茶桌另一侧仅剩的第三者，向其招了招手。
　　「小光，过来一下。」
　　「啊 ~~呜。」
　　正站在板凳上吭哧吭哧埋头猛炫，身前已经以高难度姿态叠起足足几十个空盘子，完全没有理会她们先前谈话的金发幼女仰起脑袋，将一整条并不比她小臂短太多的碳烤海鱼连肉带骨头送进口中，三两下咬成了碎渣，吞入依旧平坦的小腹之中。
　　随即才跳下凳子，屁颠屁颠跑到薇莉丝身边，舔了舔油光发亮的嘴唇。
　　「怎么啦姐姐，又搞到好吃的了吗？还是要下海炸鱼？」
　　「那个等会再说啦……」
　　黑发少女笑呵呵地将小小龙娘抱起，让她直接坐在自己大腿上，又伸手将那本【真理之书】在其面前翻开，露出内部空白一片的纸页。
　　「来，你试试问它一个问题，随便问什么都可以哦。」

第六十二章：真理之书与大漩涡
　　「问问题？」
　　金发小龙娘歪歪脑袋，看起来有点困惑的样子，坐在对面的妮缇拉也随之愣了愣，又很快变得分外紧张起来。
　　「薇，薇莉丝小姐！【真理之书】收取代价是随机且强制性的，万一对小神龙殿下造成什么伤害……」
　　「哎呀，安啦安啦，我有数的 ~」
　　薇莉丝摆了摆手，示意公主殿下不必惊慌，又抚摸着幼体化自家宠物的柔顺长发，像哄小孩一样微微笑道。
　　「没错，就是问问题哦，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它，小光的话，应该能感觉出来这件东西的非同一般吧？」
　　说到底，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幼稚的小孩子，但这具神格化身体单就位格而言，其实比小龙娘本体更高，是她未来神化的关键基础，只是暂时失去了部分记忆和常识，并不代表就变成笨蛋了。
　　正相反，只会更聪明。
　　就像某些修仙故事里的一转二转，又或者一柄回炉重铸的绝世神兵那样，虽然要再走一遍从零开始的道路，但起点却已经截然不同，今后的成就更是如此。
　　这点，从她以前明明总控制不好在各种场合对薇莉丝的称呼，现在却反而能灵活称其为 「姐姐 」而非 「主人 」的区分中，就能隐约窥见端倪。
　　果然，龙娘小萝莉很快没什么所谓地点头道。
　　「应该是法则神器吧，总感觉气息有点熟悉呢，可惜只是个分裂体，力量少得可怜，否则拿来加餐倒是蛮不错的。」
　　「欸！？小，小神龙殿下……」
　　在妮缇拉小姐像是被吓了一跳的可怜巴巴眼神中，薇莉丝赶忙劝阻道。
　　「咳，这是属于别人的所有物，不能拆了或者吃掉哦，只有真正敌人身上掉落的财富才是可支配战利品，除此之外，禁止随便仗着自己的武力掠夺他人，明白了吗？」
　　「知道啦姐姐，类似的话你都已经说过五次了！」
　　小小龙娘双手叉腰向后仰起脑袋，短短的可爱龙角在牧师小姐下巴边缘蹭来蹭去，又不满地连连摇晃着赤裸玉足，像是在努力表示 「别把我当坏孩子！」一样。
　　不过很快，她便又重新转回视线，打量了几眼静静摆放在桌上的【真理之书】，有模有样地托腮思索片刻之后，便在妮缇拉带着紧张的注视中随口道。
　　「那就……来一套能把鱼烤得更好吃的烹饪法？虽然那几个家伙的水平还算可以，但吃这么久果然还是有点腻了呢。」
　　仿佛是对这般带着特定内容的语言起了反应，原本空白一片的纸页上，渐渐开始焕发出光芒。
　　一道道光影在白纸上勾勒出图案，但那却并非任何文字，而只是一种单纯的【信息】，似乎只有提出问题，寻求真理者能够读懂的特定内容。
　　虽然薇莉丝看不懂那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但坐在她大腿上的金发幼女，却很快若有所思地晃动起脑袋来。
　　「哦哦……原来还能这样啊，我完全明白了！」
　　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明白了些什么。
　　揭示真理的过程只持续了大约几十秒，似乎在满足某种条件后，书页上的不规则文字与光芒便再度散去，变回了原本的空白一片。
　　「这样就结束了？」
　　晓光微微颔首道。
　　「是呀姐姐，我现在已经知道要怎么才能把鱼烤得更好吃了，不过……嗯，怎么说呢，那只是理论知识而已，实际上做起来的话估计还会遇上不少麻烦吧。」
　　「那代价呢？」
　　薇莉丝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代价？」
　　用白嫩小指头轻戳着自己的嘴唇，金发萝莉稍作思索道。
　　「它之前吸了我一点点能量吧，唔……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这样啊……」
　　牧师小姐大概搞明白了。
　　这本书需要的【代价】，是神力。
　　就跟装备要用能量来驱动是一个道理，【真理之书】的力量不是无穷无尽的，如果说【法则】是其内置的核心动力炉，想让其运转，自然也需要别人往里添加燃料。
　　少量获得认可的，像妮缇拉这样的特殊情况或许可以让【真理之书】消耗自身储存帮忙，但正常情况下就并非如此了。
　　换言之，这本书或许具有一定灵性，但绝对不多，更像种严格遵守某些规律，来者不拒的问答机一样，只要付得起价格，它就会回答你的问题。
　　普通生物无法负担驱动法则的代价，【真理之书】就只能以一些比较有伤害性的方法 「榨 」出能量，但对于本身就掌握着法则的神明而言，看来却没什么难度。
　　之所以让晓光来测试而非薇莉丝自己，一方面是旁观角度看得更清楚，随时可以出手干涉，另一方面，自家宠物目前这个身体可以说只是在概念上刚摸到成神的边缘门槛，真实实力其实还很弱，比起已经拥有完整神格的牧师小姐显然是更具比较性的。
　　既然连只有神格雏形的小小龙娘都能轻松使用，说明【真理之书】果然只是件相对一般的神器，并非真理之神留下的某些后手，更像部分破碎后发【真理】法则在某些环境影响下，自然聚合成的产物。
　　有点价值，但对薇莉丝而言用处并不算太大。
　　用脚想都知道它肯定显现不出那些她真正需要的高位情报，还是不去尝试了吧，万一弄坏了可没法跟妮缇拉交代……
　　将【真理之书】重新推还给桌对面仍旧略显忐忑，似乎和乐巧巧一样对某小小龙娘存有相当程度敬畏的公主殿下，薇莉丝刚打算说些什么，那本黑色封皮的厚书，却突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再度焕发出一阵阵如同呼吸般律动的光亮来！
　　「嗯？」
　　牧师小姐微微一愣，但妮缇拉却比她更快反应过来，抬手指了指大海的远方。
　　「是【大漩涡】，薇莉丝小姐，看来是因为船体逐渐靠近【大漩涡】的影响范围，【真理之书】开始示警危险了，不过没关系的，我们只是擦着边缘进入预定航线而已，就算【大漩涡】正处于活跃期，也不可能过多影响到数百公里之外的这边。」
　　「真的假的，这玩意居然还有自动预警功能啊……【大漩涡】么。」
　　这种反应，真的只是单纯在示警而已吗？
　　让怀中的金发幼女回到地上，放任她一脸跃跃欲试地直奔厨房而去，薇莉丝用阴阳眼观测着周围的环境。
　　的确，空气中的能量元素正在被一股相当明显的力量向某个固定方向拉扯，那导致附近的魔力浓度已经达到了正常环境两倍以上，连距离【大漩涡】中心仍有数百公里的此地都受到了如此影响……
　　稍微有点好奇，真正的中心点又会呈现出怎样一番景象呢。

第六十三章：什么？我没有驾驶证？
　　虽然有点想过去看个究竟，但薇莉丝还不至于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让整船人一起陷入危险。
　　单独前往探查倒是个可行选项，但之前传送时只是远远路经【大漩涡】附近，都感觉到了十分明显的外来干扰，如果过于靠近那地方中心，或许连空间转移都会受到阻碍吧。
　　在毫无准备情况下单独跑去那边的话，谁也说不准届时会发生怎样意料之外的事情，之前为了对抗【混乱风暴】，暂时被困在异空间的景象薇莉丝小姐可是记忆犹新呢。
　　现在晓光暂时处于不太成熟的幼体状态，哪怕是出于对自家宠物和其他伙伴负责的角度考虑，做事还是更谨慎一些，别让她们过多担心为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牧师小姐最终按下了心中蠢蠢欲动的好奇，毕竟探索【大漩涡】并非目前必须事项，这么大个玩意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以后有机会再来也完全没问题。
　　而后，【诺亚方舟】按照原定计划，沿【大漩涡】边缘进入了常用航线，开始向着陆地方向移动。
　　比起之前在古灵域的那次远航，这回的航程毫无疑问更加漫长且曲折。
　　由于原初之地丰富的物种多样性，整片无尽之海都被大大小小种族划分成了不同领域，就像陆地上的国家一样，虽然看似只是相近且毫无区别的泛海，但若走错地方，很可能就会被当地居民判定为敌人并受到攻击。
　　正因如此，得到承认的固定航线才显得尤为重要，虽然鲛人族是翡翠海域内毫无争议的领导者，但在整个无尽之海里，也只能算是较有影响力的种族之一，并不是说有鲛人部队护卫就能肆意妄行，完全不把航路当回事了。
　　更有甚者，广袤的无尽之海里同样存在一些神话级别种族，由于他们远离陆地，并未过多牵扯进三百余年前的那次神话种大战，至今仍有较为完整的规模留存。
　　性格温顺的还好一些，但若换成较为排外和凶暴的神话种生物就很危险了。
　　通常而言，其活动区域会被航线开辟者划作出行禁区，就像古灵域的十大凶险绝地一样，是哪怕绕行也绝对要避开的位置。
　　由于这样的因素影响，再加上偶尔途径一些无人居住的中立区域岛屿时，妮缇拉还要带着鲛人们上岛考察，寻找适合翡翠海域移民的大型居住地，便更进一步拖慢了移动速度，她们在海上漂了将两个多月后，才终于进入开始有陆地文明航船出行的近海区。
　　不过，终究是回来了呢……
　　站在甲板上眺望碧海，回忆着此行经过的种种，牧师小姐心中也不免泛起些许感慨。
　　自行神圣帝国那边的事情结束，兜兜转转波折至今，居然又快要一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穿越之初的景象仿佛还历历在目呢。
　　正当薇莉丝小姐感慨着时光飞逝之时，一道道巨大身影组成的阵列，却随着航船前行，开始渐渐自海的远方闯入了视线之中。
　　「嗯？」
　　那是什么？
　　下意识的疑惑之后，薇莉丝便很快反应过来。
　　是船，体型很大的船。
　　而且不止一艘，看这架势，大大小小加起来恐怕得将近数百吧，这可有点了不得呢。
　【诺亚方舟】抵达近海区已有数日，陆地生物建造的海船薇莉丝也不止碰到过一两次了，那其中小到只能容纳数人的海艇，大到数百米开外的巨型货轮，甚至几艘十几艘大船组成的船队她都见过。
　　但，像眼前这般规模宏大，阵型齐整的船队出行，的确还是首次，而且从其富有侵略性的外形和上方腾起的烟雾来判断，这些铁甲船应该都使用了动力最为强劲但昂贵的魔导烘炉，甚至还能看见它们毫不掩饰装配着的火炮和巨型狩龙弩。
　　那么，对方的身份就只可能有一种。
　　「海军……奥斯特帝国的东海舰队吗。」
　　奥斯特帝国作为陆地上基本唯一一个与无尽之海大面积接壤的国家，为了抵御和制衡外海诸多种族，自然组建有军容强盛的海上舰队，薇莉丝曾经多次听妮缇拉在闲聊中提起，眼前这些，很可能就是其中一支了。
　　而那体积最大，几乎不亚于【诺亚方舟】太多，全长恐怕已经达到八百米开外，估计连巨龙都能勉强在甲板上停歇的巨无霸，应该就是这支舰队的旗舰，的确手笔惊人呢。
　　此刻，那艘旗舰就正航行在队列中央，被其他舰船拱卫着向陆地方向排海而去，虽然它们与【诺亚方舟】并非面对面而行，但由于方向近似，估计碰上也只是迟早的事吧。
　　毕竟那支舰队的规模实在是有些大过头了。
　　正当薇莉丝好奇猜测着对方身份之时，明澜已经急匆匆自瞭望室里脚步奔出，直奔甲板上的前者而来，很显然，他也收到那边执勤人员的汇报，发现了对面海军舰队的接近。
　　「大小姐……」
　　「薇莉丝小姐！薇莉丝小姐！不好了！！！」
　　还未等大总管先生说些什么，刚从海里浮上来的某位明鲛族公主殿下，也带着乐巧巧和鸿雁这俩薇莉丝专门安排保护她的哼哈二将，一并踩着旋梯冲上了甲板，看来鲛人族斥候侦查海况的速度也同样不慢。
　　看着他们几乎同一时间赶来的样子，黑发少女不禁莞尔。
　　「你们倒是挺有默契……行啦，我看见了，那是奥斯特帝国的海军？架势的确挺吓人，但也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吧，我们又不是海盗，暂停前进避开他们，等对方过去再出发就好了。」
　　「问题并不在这里啊薇莉丝小姐！据我所知，您这艘船应该没有帝国签署的海岸通行令，也没有所有权归属证和船舶国籍证吧？」
　　听妮缇拉手舞足蹈比划着说出了一堆拗口名字，牧师小姐微微一愣。
　　「什么……证？那都是啥跟啥？」
　　「是这样的……薇莉丝小姐。」
　　明澜在一旁接上说明道。
　　「奥斯特帝国作为世界霸主之一的顶级强国，在边境管制方面非常严格且强势，尤其为了防备海上种族的入侵，对整个沿海港口的船只出入都制定了一系列复杂规定。」
　　「比如进出港口的任何船舶，都需要提前向帝国官方申请通行令，船主需持该船的所有权证书以明确相关责任人，以及非奥斯特帝国国籍船只需缴纳双倍海关赋税等等……」
　　给这一连串听起来格外严谨的称谓搞得有点懵逼，黑发少女忍不住挠了挠脑袋。
　　「这么复杂啊，你之前怎么不说……那没有的话会怎么样？」

第六十四章：力量的意义
　　几人面面相觑着对视一眼，相关经验最为丰富的狐耳青年沉声接踵道。
　　「如果严格按照奥斯特帝国的法律来判，以上证书全都没有的话，就会被判定为外海偷渡者，轻则驱逐出境不允登陆，严重的话，甚至会把船舶和物资全部收归国有，并将船员抓入刑牢，以间谍罪展开审讯。」
　　「原本借助灵隐商会的人脉，我已经在预定登陆的莱伊拉港口安排好了专人接待，对方可以帮助商队免去审查等一系列麻烦流程，顺利入港，但实在没想到……竟然会在即将到达时遇见帝国的海军舰队，这可真有些麻烦了。」
　　牧师小姐微微挑眉。
　　「你的意思是，这帮官老爷还会闲着没事检查碰到的船只证件？他们有这么无聊吗？」
　　「通常情况下肯定不会检查那些沿途小船啦……」
　　妮缇拉挠了挠脸蛋上的光滑鳞片，似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这艘船目前有大量鲛人族战士随行，本身体积又如此引人注目，帝国向来对海外种族的出入管制十分严格，对面舰队指挥官只要没有在执行什么十万火急任务，肯定都会与我们接触并搜查一番的。」
　　「您也知道，这里已经是帝国领海，他们的搜查在法律上我们是没资格拒绝的，而奥斯特帝国在外交上又向来以强势著称，最坏情况下甚至有与我们爆发武力冲突的可能吧。」
　　「真的抱歉薇莉丝小姐，原本我是打算……送你们到海岸线一百公里左右便带部队返回，以免与帝国海岸巡逻队发生不必要冲突的，这个距离本来非常安全，但现在……真是，奥斯特帝国的主力舰队怎么莫名其妙就突然出港了？！」
　　「好啦，这件事也不能怪你。」
　　简单安慰了有些焦躁自责，又略显不知所措的公主殿下，牧师小姐重新将视线投向远处正在不断靠近的庞大舰队阵列。
　　「所以大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在这个距离上，以我们船只的体型，必然已经被注意到了，要先转向避开他们吗？【诺亚方舟】的航速很快，普通军舰是无法追上的，对方作为官方海军，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也不可能长时间与我们追逐纠缠。」
　　思考着明澜以仅有二者能听见音量提出的建议，薇莉丝很快摇了摇头。
　　「别忘了，海里还有鲛人在呢，奥斯特帝国军舰追不上【诺亚方舟】，难道还追不上肉身游泳的他们吗？就算让所有鲛人登船也得花很多时间，那时候再转向离开肯定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我们这艘船辨识度太高，如果在这里心虚逃走，帝国沿岸恐怕没多久就会贴下通缉令之类东西，到那时你安排的人手也未必能帮商会顺利登陆了，是下下策。」
　　「那您的意思是……」
　　「静观其变，我们又没干什么坏事，只要亮明某些势力的名头，奥斯特帝国总得卖几分面子才对，毕竟……海军也要靠钱来组建不是吗？」
　　给大总管先生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点头离开后，薇莉丝又看向身旁的妮缇拉小姐。
　　「公主殿下，事急从权，麻烦您把海中的族人们都尽快聚集起来，暂时躲进船舱里不要被对方看见了，只要并非持有大量武装的外族力量，我们的立场就会轻松很多。」
　　「好，我现在就去！巧巧，鸿雁，麻烦你们也一起来帮忙传令！」
　　「嗯。」
　　「好嘞！」
　　见牧师小姐已经做出了决定，妮缇拉也不犹豫，立刻和二女分三个方向直接从甲板跳进海中，有阿尼艾丝女王赠予的鲛珠，加上这么长时间练习，她俩也算能在海中来去自如了。
　　直至手下和同伴们都纷纷离开，黑发少女才走上甲板边缘，撑着栏杆看向远处明显已经调整方向，正在朝她们这边加速而来的庞大舰阵，无言思索片刻，又转过头，对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金发幼女笑了笑。
　　「吵醒你了吗，不好意思啊，看来临时出了点状况。」
　　来者自然就是某位小小龙娘小姐了，因为才刚刚 「出生 」不久，晓光目前对食物和睡眠都拥有远比常人更高的需求，加上也没什么事可做，每天除了觅食，进食和听薇莉丝教导各类知识，其余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睡觉上。
　　薇莉丝也不清楚这种状态要持续多久，但既然自家宠物需要，那她便会尽可能提供最好的条件，刚刚小家伙就在甲板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舒舒服服午睡，不过既然闹出这么大动静……
　　像小猫一样主动用脸颊蹭了蹭黑发少女抚摸的手，小小龙娘摇摇头，烈阳般金色竖瞳的余光中，那一艘艘正向此整齐驶来的宏伟巨舰却宛若渺小的行军兵蚁，只是在其眼底留下些微倒影，便很快消散殆尽了。
　　很快，她又略显不解般问道。
　　「主人，为什么您会如此提防和戒备那些孱弱的金属块呢？以对方蕴含的魔力量，明明只要想的话，只靠主人自己就可以将它们全部变成海上废渣吧，难道对方其实还藏着什么我没能发现的杀手锏？」
　　很显然，晓光早就已经醒来并听完了之前的大部分对话，虽然现在的她暂未取回曾经主要记忆，但对敌人强弱的判断力却并未减退，甚至更加敏锐许多。
　　听见这话，薇莉丝不无宠溺地笑了笑，将手掌微微上移，轻柔抚摸着幼女比绸缎还要柔顺的金色长发。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记得以前，你也曾经不止一次问过我类似的问题，比如为什么要和远比自己弱小的生物交朋友，为什么可以直接用武力解决，却要选择谈话沟通，甚至是平等交易来达成目的之类……」
　　「小光，现在的你可能不记得了，又或者从始至终就没有真正理解和接受过我的解释，那么我就再说一次好了。」
　　「就拿这回的情况来举例，没错，如果全力以赴地打起来，我方大概的确可以歼灭眼前这支帝国舰队，但那又能带给我什么呢？一场毫无缘由的杀戮，一片火海与残船断骸，又或者是船上其他人的膜拜或恐惧？」
　　「越是持有无与伦比力量的人，就越需要对这份力量保持着充足的敬畏与节制，武力固然可以解决世上大部分难题，但我们的生活却不可能只以伤害与暴力来填充。」
　　「你要记住，在绝大部分时候，动武都是最深的底牌，最后的保险，而非最优选，因为我们拥有灵智，生活在文明中，而不是只懂得撕咬和茹毛饮血的野兽，明白吗？」
　　「力量并非用来制造灾厄……而是为了守护美好才存在的。」

第六十五章：怎么会有人偷偷跳科技啊？
　　金发幼女沉默着思考了很久，她似乎真的有在试图理解和接受那些教导，用理智平衡与生俱来的暴力本能，而非只像曾经那样单纯地听取与服从命令。
　　薇莉丝已经发现了，凝聚神格的过程虽然让晓光暂时失去了记忆与原本身体，但就像一张崭新的白纸，从零开始认识这个世界，这为原本只作为宠物与依附品存在的她真正带来了更多可能性。
　　最终，金发的小小龙娘皱了皱眉，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只简单以 「是，主人 」告结，反而主动以稚嫩的声音提出了质疑。
　　「我……还是不太明白，主人，我们作为更加强大的上位者，不是本就应该享受弱者的畏惧与崇敬吗？蝼蚁胆敢僭越就亮出獠牙，让它们恐惧到跪地膜拜，仍不知死活就将其彻底毁灭，物竞天择，不适格者就该被淘汰。」
　　「您说在这里将那些舰队歼灭无法带来直接利益，但我认为并不是这样的，只要将恐惧烙印在敌人心中，让他们意识到与强者绝对的等阶差距，下一次，以后，他们还敢像这样嚣张跋扈吗？既然一次战斗可以为以后省去无数麻烦，那这就是有意义的……主人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虽然被自家宠物以长篇大论顶撞了回来，但薇莉丝却并没有生气，甚至笑容不减反增地微微颔首。
　　「说得很好，那么再加上一个前提吧，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我带着个人倾向的看法，我处世的态度，而非什么绝对的世间真理……」
　　「小光，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你可以亲自用眼去看，用耳去听，接触更多人和物，感受，不断地思考，尝试去寻找你自己的答案，自己的道路。」
　　黑发少女蹲下身，将手掌轻放在金发龙娘几乎毫无起伏的胸口中央 ——那里并没有任何东西跃动的声音。
　　这是当然的，因为她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生物，而是【神】的雏形，一团尚未定型的新生意志。
　　「你是我最重要的伙伴与亲人，但小光，你存在的价值，却并不仅仅是作为我的附属品而生，不要盲目地迎合我，服从我，去找到属于自己的意义，为自己的心填充色彩吧。」
　　「你已经成功走出了第一步，不是吗？」
　　「……」
　　没有过多言语，金发幼女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又很快将黄金般的竖瞳转向前方。
　　「主人，他们来了。」
　　「是嘛，还挺快呢，军舰就是军舰啊 ~」
　　薇莉丝重新站起身，才发现经过两方的快速相对航行，此刻【诺亚方舟】已经驶入了那几十艘海军舰队阵列内部。
　　几艘百米规模的中型舰正在向两侧快速绕开，避让着格外巨大的海船，并形成合围之势，而那体积并不亚于【诺亚方舟】太多的旗舰，却正面迎着她们缓缓开了过来。
　　既然接触已无法避免，通过神念的遥控操纵，牧师小姐指示中枢控制 ai【01】关闭动力炉，干脆就那么停在原处等待着对方接近。
　　在海上，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友善的举动，传达出己方并无敌意的态度，先做足态度，至于后续要如何行动……就得看对方的回应了。
　　很快，安置好船舱内众人的明澜，带着几名实力不俗的灵隐族人回到甲板，将族人暂时藏起来的妮缇拉也跟乐巧巧，鸿雁随后不久赶来了薇莉丝身边。
　　公主殿下的单独出现其实对局面并无太多影响，奥斯特帝国其实并非专门针对和排斥鲛人一族，他们只是在防备境外的大规模武装力量靠近海岸线而已，所以只要不是成规模，携带大量武力，外族出入也无非就是多交点税而已。
　　没多久，那甲板高度基本与【诺亚方舟】齐平的旗舰擦着边缘缓缓驶来，宽阔厚重的连接板 「哐啷 」放下，一队大约百人的帝国士兵自对面涌来，迅速占领了【诺亚方舟】的甲板区域，并隐隐形成包围态势。
　　薇莉丝没有阻止对方带着侵略性的所作所为，比起这样在她看来玩闹般的举动，牧师小姐反倒对那些帝国海军的武装更感兴趣一些。
　　早就听说奥斯特帝国在单纯军力上，是当之无愧的世界五强之首，现在看来倒的确有几分门道……
　　首先需要明确一点，军力这种概念，并不是单纯以军队数量来进行判定的，士兵的平均素质，装备，气势，这些都是构成一支军队强弱的重要因素，如果说神圣帝国走的是精兵策略，胜在个体平均实力上，那奥斯特帝国最大的优势则毫无疑问是【装备】。
　　当然了，并非说这些奥斯特帝国士兵每个人都配发了精良甚至珍品级以上的武装，那是不可能也不现实的，他们的领先地位，表现在另一种形式上。
　　「咚，咚，咚，咚……」
　　基础士兵完成驻防后，紧随其后，便是某种沉重而迟缓的脚步声自对面船舱中涌出，踏上了【诺亚方舟】的甲板。
　　看来正是因为它们的存在，对方才要铺设那样宽而厚，大型马车都足以轻轻松松驶过的特制连接板了。
　　那是 ——格雷姆，奥斯特帝国最引以为傲的战争兵器之一。
　　这由混合金属铸造而成的数米高巨人，其内部以人工制作的精密魔导核心驱动，也被冠以战争傀儡，装甲巨兵之类的名头。
　　它的战斗力毫无疑问是卓越甚至夸张的，据说正面对抗的话，至少需要一支百人级别重装集团合作才可能将其击败，而一些特殊型号威力则更是惊人，称之战场绞肉机都毫不为过。
　　这种东西出现距今已有数百年历史了，最初的设计灵感貌似来源于一种叫【岩石傀儡】，主要生活在矿山地区的特殊魔兽，但因为刚刚问世时存在行动迟滞，造价过高，无法准确理解复杂指令等各种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各界足够重视，很快便没落下去了。
　　唯独奥斯特帝国看上了这项技术潜力，将其引进并斥巨资不断进行研究，经过长达几十年的打磨和调整，才最终被应用在战场上，并一鸣惊人，成为了帝国手中的主战兵种之一。
　　听说那之后很多国家都曾试图盗取或购买格雷姆的制造工艺，想将其复制在自家军队上，但由于帝国把相关技术把持得很严格，加上一些资源，基础产业链的严重空缺，始终没有势力能成功做到这点。
　　以至于，如今只有奥斯特帝国能将格雷姆普遍应用于军队之中，形成一种泛用建制。
　　不过让薇莉丝略微在意的是，这些格雷姆身上很多都存在着破损痕迹，表面坑坑洼洼，看起来像是刚和什么打过一场大战似的，虽然并不影响它们行动，但很显然状态并不是完全的。
　　那应该就是这支帝国舰队出海的原因了……
　　暗自思索着，薇莉丝又看了眼那些相对普通的士兵，他们双手和双脚处除去铠甲，还装备着某种结构复杂的金属装置，按照样式来推断，恐怕是用来强化四肢力量的辅助防具。
　　这可是不得了的科技呢，而且看起来奥斯特帝国已经完全掌握了量产化技术，甚至于那些士兵中至少超过三分之一，使用的也并非传统枪，矛等冷兵器，而是端着类似于火铳，但又并不完全相同的奇怪射击类武器？
　　哇靠，难怪都说帝国军力世界第一啊……这特么画风和其他国家差的也太远了吧？
　　有了这些武装的强化，毫不夸张地说，只要经过系统训练掌握了其用法，奥斯特帝国士兵跃 5-10级对抗敌人是完全没问题的，更别说还有格雷姆之类的大型战争器械。
　　以前一直都没怎么关注过这方面信息，这个奥斯特帝国……怎么科技树点得这么奇怪，他们该不会偷偷搞过什么工业革命了吧？

第六十六章：装逼？我让你飞起来！
　　虽然薇莉丝早就见识过不少比这种东西更加先进，科技感更足的超时代武器，甚至是【灵隐仙岛】那种不讲道理的玩意，但以国家为体量而言，又是件完全不同的事了。
　　而且，奥斯特帝国显然并不只是在走蓝星上工业时代的老路，而将魔法与科技两种力量结合在了一起，具体能发挥出怎样程度的效果还真不好说。
　　至少工业革命那会，蓝星上可造不出格雷姆或者这种普及化的人体增强装置，更不可能搞出像隔壁那样近千米长，还能在海上移动自如的巨型钢铁战舰呢。
　　这里面，一定是有魔法之类力量掺入的。
　　正当牧师小姐因那许多新奇军事武装而暗自惊讶时，帝国方面真正的首脑人员，也终于在十余只六七米高格雷姆完成移动后，姗姗来迟地登上了【诺亚方舟】。
　　对方共有四人，二男二女，而其中又明显以一名身着深蓝色军装，戴着军帽，腰悬佩剑的四十余岁男子，和他身边着一身标准魔导长袍，头戴宽大圆帽，即使如此也无法遮掩她前凸后翘惊人身材的红发御姐法师为首。
　　「谁是这艘船的船长？」
　　才刚登上甲板，那仿佛所有人都欠他几百金币的冷脸中年人，便将视线扫过聚集一处的薇莉丝等十余人，无喜无怒，看起来一副官家人员执法的秉公无私模样。
　　他身后的青年同样身穿军装，长得与中年人至少有七八分相似，一眼就能看出是其子嗣之类的后代，后者视线没怎么关注前方，而是时不时落向四人中看起来最年轻，穿着便利裙装的翠绿长发少女，心里在想些什么几乎都要写到脸上了。
　　不过在好不容易注意到薇莉丝等几名各有特点，又姿色非凡女子扎堆之时，这家伙又立刻眼前一亮，微微张大嘴巴，露出了有点逊的猪哥样，直至听见那张着尖尖耳朵的绿发少女冷哼之声，才赶忙反应过来收敛神情。
　　少女身前红色短发，身材好到有点叫人嫉妒，肌肤也呈现出某种淡透明般奇异色泽，显然不是人类的御姐法师同样注意到了这些，但依旧面色冷淡，似乎对这里的事情并不怎么关心，更像只是单纯来走个流程而已。
　　几下子看穿了这四人之间的大致关系，薇莉丝没有逃避对方的意思，很快主动上前一步道。
　　「船是我的，我们是刚从外海返回的远航商队，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各位大人这样气势汹汹地冲上来不知有何指教？」
　　「嗯……」
　　注意到身后青年的神色，中年人又不露声色地上下扫视了薇莉丝几眼，余光划过牧师小姐后方众人，又重新回到她身上，瞳孔之中仿佛有些许异样色彩一闪而逝。
　　「这种感觉……你是圣术师？姓名，国籍，船舶持有证明出示一下，这片海域已经是我奥斯特帝国所属领海，帝国海军有权无条件对任何出入船只管理，请你们打开舱门，准备配合接受搜查。」
　　听着对方颐指气使的语调，牧师小姐微微皱眉。
　　果然没那么简单吗……
　　虽然看起来强凶霸道了些，但对方这种做法倒也勉强合理，毕竟【诺亚方舟】的体积实在太吓人了，哪怕表面上看起来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只是一艘相对原始的木船，也很难打消这些军人的疑虑。
　　而且，对方刚刚提到了圣术师，说明他很可能通过气质把薇莉丝当成了神圣帝国的神官，或者与神殿关系密切之人，这估计就是他态度不善的主要原因。
　　毕竟……奥斯特帝国与神圣帝国如今的外交状况听说正在每况愈下，通过暗中操纵和帮扶边境地带的那些小国，已经展开了相当激烈的间接交锋，西芙琳之前提到的两大联盟也正是分别以这二者为首。
　　可能与神圣帝国相关的船突然出现在帝国海域，不搜个底朝天给你找找茬都有鬼了。
　　暗自思索着，牧师小姐悄悄瞥向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帝国士兵和格雷姆。
　　目前他们还只是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但只要薇莉丝敢说一个不字，或者这中年人一声令下，估计就会立刻出手拿人吧。
　　虽然并不打算在这里跟奥斯特帝国官方发生冲突，但那不代表薇莉丝可以接受对方这种审问一样的态度，而且她也不可能打开舱门让这些人进去检查，别说鲛人们还在里面，【诺亚方舟】的许多秘密，更是不能随便被人看见的。
　　「我叫薇莉丝，敢问将军大人如何称呼？」
　　「大胆！你这是在讨价还价？贱民也敢询问将军之名？把她给我拿下！」
　　还没等中年人说些什么，他身后的军装青年便立刻像是故意寻找话茬般，以相当蹩脚的理由大声发难，一声令下，距离薇莉丝最近的格雷姆迅速抬起石板般的金属大手，狠狠向她抓来！
　　那个瞬间，几名灵隐族人包括鸿雁在内几乎同时眼露寒芒，各自做出了发动攻击的准备，但某道更加娇小的身影却比所有人更快移动到薇莉丝面前，稚嫩却冰冷的声音，仿佛一条被触动逆鳞的巨龙。
　　「找死吗……蝼蚁？」
　　「砰！！！」
　　巨大的身影高高飞起，轰然砸在甲板之上，带起巨响。
　　格雷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先前那恐怖的一击自其手掌中央为始，强行打穿了掌心，击断其正后方的肩部关节，令整条金属手臂都已经悬挂着摇摇欲坠，难以用力，以至于作为魔导傀儡的它一时间根本无法调整好身体平衡，只能像四脚朝天的乌龟一样狼狈翻转着。
　　「你刚刚，说谁是贱民？」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某位身高不足一米二的金发幼女吹了吹毫发无伤的娇小拳头，烈阳般璀璨的金色竖瞳紧紧盯视着发出攻击指令的青年，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我，我我我我……」
　　明明只是来自于看似毫无威胁的幼女注视，军装青年却不受控制地面色惨白，双腿颤栗起来，直至此刻，周围的士兵才终于从过于荒诞的景象中回过神，连忙齐刷刷举起武器，指向中央众人！
　　中年人也有点被小小龙娘的恐怖怪力吓到了，但他的心理素质显然比另一人更强，赶忙后退半步，隐隐躲在其他格雷姆和那两名女子身边，没敢让手下立刻发动攻击，只是有些色厉内荏般冷喝道。
　　「干什么？你们要与帝国海军，与奥斯特帝国对抗吗？」
　　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挡在她身前，明明出手却只是打了格雷姆而非真人的娇小身影，牧师小姐思索片刻，摸摸晓光的脑袋，向中年人和那两名同样惊讶，但并未过多害怕的女子不卑不亢道。
　　「这位将军大人，我们并非犯人，贵方刚刚那种举动是否有些过于蛮横了呢？」

第六十七章：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借着威慑住对方的绝佳时机，牧师小姐顺势抛出预定好的说辞。
　　「将军大人，我并非圣术师，只是一个无势力归属的普通旅行牧师，另外这艘船虽然属于我，但目前正在被灵隐商会租借，为他们运载货物与人员，这些……都是商会骨干成员或我的朋友，并没有什么可疑人员。」
　　「哼，不管你们是什么势力……等等，你刚刚说灵隐商会？」
　　果然，薇莉丝小姐主动提到的名字立刻起了作用，军装中年人眉头微微皱起，瞥了眼被某金发幼女一拳揍飞，正在狼狈爬起的倒霉格雷姆，眼中似有些许恍悟与凝重之色一闪而过。
　　他抬抬手，示意周围已经剑拔弩张的士兵暂时不要动手，甚至没有点破前者故意略过的提交证明和攻击军用设备举动，只是将怀疑指向了另一个方面。
　　「你们是灵隐商会的人？灵隐商会怎么可能需要向外人租船？海岸都市莱伊拉的灵隐商会我去过不止一次，为什么从来没在那里见过你们任何之一？」
　　「咳嗯！其实是这样的，将军大人……」
　　作为交涉经验丰富的资深商人，明澜大总管见时机到来，立刻一步上前，在恰到好处的关头接过了薇莉丝话茬，以商会实际代表的身份笑呵呵地解释道。
　　「我们都是商会在其他地区的属下，因为这次临时得知外海有一处岛屿开掘出了珍贵矿藏，才急急忙忙赶去向当地居民收购，但由于那边距离陆地实在过于遥远，又比较倒霉遭遇了一次风暴，我们的船从另一座港口出发抵达目的地时，已经因为事故破损得太过严重，无法继续负担重物远航了。」
　　「正巧那时，作为旅行者的薇莉丝小姐驾船经过那附近，加上我们双方本就有些合作与交情，才顺势请她带我们运货过来……哦！还未介绍，鄙人灵隐商会副会长明澜，这是我的名片与身份籍册，请将军大人验看 ~」
　　狐耳青年陪笑着将一张烫金卡片与小册子呈递给对方，这都是他在刚才提前准备好的东西，作为工作能力出众的仙岛外务大总管，在领会自家大小姐意图的第一时间，明澜自然已经为此刻交涉进行了详细规划。
　　「……？」
　　简单查看了明澜递去的名片，尤其在翻阅到那本身份薄册某一页时，原本不苟言笑的瞳孔顿时微缩，划过些许不易察觉的满意之色，又隐晦将什么东西抽了出来。
　　他身边的翠发少女眼尖地注意到了这点，些许无奈自眼中一闪而过，但也没有开口揭穿，只是继续略显好奇地打量着小小龙娘与薇莉丝，似乎刚才晓光那朴实无华又有效的一拳引起了她极大兴趣。
　　军装中年人将名片与某张被掩藏在其后，尤其躲避着那位红发御姐法师视线的薄纸一同快速收进贴身口袋，才将身份籍册重新交还给明澜，略显冷硬的脸上也立刻浮起几分客套笑容。
　　「哈哈，原来是副会长先生，失敬失敬，看来这是一次误会啊！用如此巨大的船来拉货，的确也只有灵隐商会能拿出这般手笔，贵商会这次又能赚得个盆满钵满了，实在是叫人羡慕不已呢，哈哈哈！」
　　「哦，这样说来的确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本人卡西奥 ·加里埃尔，不才任奥斯特帝国第二海军舰队总上将一职，负责驻守海岸都市莱伊拉及其周边海域防卫，刚刚职责所在冒犯了贵商会，还望明澜副会长不要见怪啊 ~」
　　见卡西奥语气放缓，狐耳青年也立刻哈哈一笑，像是遇到久别充分的知己般连连摇头。
　　「上将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商人进货出货，接受官方检查是应该的，倒是刚刚护卫人员心急手快，冒犯了帝国海军，实在属于鄙商会管理失当啊……」
　　思索片刻，副会长先生大手一挥。
　　「这样吧，在刚才冲突中受到损坏的格雷姆一应维修费，商会均以双倍赔付！此外，只要是上将大人今后光临莱伊拉城灵隐商会，无论买多少东西，我们统统给您打九折，如何？」
　　卡西奥顿时眼前一亮。
　　「哦！那就多谢明澜老弟的好意了，不过维修费就免了吧，咱们军人讲的就是个以武会友，刚刚这小姑娘可是着实把本将吓了一跳呢，不愧是灵隐商会，才人辈出啊哈哈哈！」
　　「哎 ~一点商人的自保手段而已，比起帝国的海军巨舰，攻城巨人实在不值一提啊，也望卡西奥大哥作为官方巨擘，今后多多照顾鄙商会，我们也好更加深入地展开合作嘛！」
　　「哈哈哈！一定，一定！」
　　和明澜一番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之后，笑到嘴巴都快合不拢的海军上将卡西奥，便果断带人撤出了【诺亚方舟】，不仅没检查任何东西，或是管他们要什么这证那证，甚至离开时还十分热情地询问是否需要与帝国海军同行以保驾护航。
　　当然，他是对着某副会长先生问的，显然在经过之前一系列交涉后，已经把薇莉丝当成了明澜的下属，认为后者才是船上真正的话事人。
　　明澜肯定不可能让这帮帝国人继续跟在屁股后面，以合适理由婉拒之后，做足姿态的卡西奥也就略显遗憾地带队回往了旗舰。
　　不过即使如此，在离开前卡西奥还特地让他的儿子，也就是被小光一个眼神吓破了胆的军装青年向牧师小姐道歉，与最初见面时那副倨傲模样可谓对比鲜明。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重视与灵隐商会的关系。
　　由此，本次突然遭遇的意外状况，才终于得到化解。
　　站在甲板上目送着帝国的海军舰队与她们擦肩而过，继续向陆地方向缓缓驶去，让其他人各自散去处理后续之后，薇莉丝才拍了拍几乎可以说成为解决此事主力的大总管先生肩膀，面露微笑。
　　「这次，你做的不错。」
　　被大小姐亲自这般夸奖，狐耳青年连忙有些受宠若惊地单膝跪地，恭敬行礼。
　　「您谬赞了，我也只是依靠着商会的庞大底蕴而已，帝国人重视实力，没有晓光殿下方才恰到好处的出手威慑，这件事决不会如此轻而易举解决，而且为了摆平对方，也让商会损失了不少钱财……」

第六十八章：再归故土
　　摸了摸身边小小龙娘的脑袋，黑发少女不甚在意地微微摇头道。
　　「一点小钱而已，财富这种东西如果不将其转化为价值，就只是毫无意义的数字罢了，虽然这次明面上让他占了些便宜，但那个卡西奥作为奥斯特帝国的第二海军舰队总上将，在海岸都市莱伊拉乃至整个帝国军界，应该都是拥有可观地位的高层。」
　　「灵隐商会作为中立组织，虽然要避免牵扯到国家政体的对抗之中，但与一位奥斯特帝国高层打好关系，添一条门路，能带来的利益也绝对比明显上这点钱财多得多。」
　　「既然那家伙爱财，又恰好碰上了这次机会，今后倒是可以试着多接触下他，真小人往往比伪君子更容易打交道，说不定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帮助呢。」
　　「我明白了大小姐。」
　　「嗯，去忙吧。」
　　「是。」
　　目送着明澜起身快步离去，薇莉丝才终于低头看向半站在她身后，刚刚可谓出尽了风头的金发幼女。
　　再度习惯性揉揉她手感极佳的金色秀发，牧师小姐笑了笑。
　　「如何，有什么感想？」
　　幼年体晓光微微抬头，将少女银蓝色美眸映照入自己黄金般璀璨的竖瞳中，略显无奈地嘟了嘟嘴。
　　「好吧，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比将他们杀死稍微有趣一些，适当戏弄弱者也是上位者的乐趣之一吧，但解决问题的效率还是偏低了，塞钱什么的，真亏那个狐狸耳朵想得出来啊。」
　　「呵呵 ~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呢，而且简单又实用，不是吗？」
　　没错，其实就是很单纯的贿赂而已。
　　那张名片和册子的确是明澜在原初之地活动时所用的身份证明，代表着他灵隐商会副会长的身份。
　　不过在场只有少数强者和明澜本人才能注意到，那内部其实还夹了一张由灵隐商会发行，可以凭其无条件在全世界任何一家其下辖支部内，兑换等价五百万神圣光币金额或货物的支票。
　　简单而又直接的手段，对真正的大人物和灵隐商会这种体量组织而言，五百万神圣光币只能算不痛不痒，但对于只是一支舰队领袖的卡西奥来说，却是笔不菲的油水。
　　一次简单的示好，但正适合刚才情况，既展现出了己方的财力和诚意，疏通人情，又不会因为给的好处过多令对面心生怀疑。
　　至于什么格雷姆的维修费，在这笔巨款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也不怪刚才某海军上将表现的那么热情又大方了。
　　毕竟在某种意义上，明澜说的绝大部分都是真话，他们也的确不是什么意图潜入奥斯特帝国的间谍密探，就像薇莉丝最初设想的那样，只要没有触及真正底线，很少有人会跟钱这种东西过不去。
　　而后续的一连串交流，承诺，虽然没有再直接给出钱财，但实际上却代表着更多于那五百万的财富。
　　别看明澜只是许诺了个【九折】的不痛不痒优惠，但那可没有限定期限或次数，而灵隐商会售卖的东西又无一不是天价，简单想一想都能明白那二字究竟代表了多少横财。
　　虽然灵隐商会表面并不具备什么过于强大的武力，但因为其掌握的各类珍贵资源，和遍布世界的暗线情报网络，即使奥斯特帝国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不会轻易和它闹掰。
　　尤其在世界局势愈发混乱，两大联盟明争暗斗不断的如今，这种隐藏影响力巨大的中立组织就更需要谨慎对待，卡西奥只要确认了这个身份，自然就会明白该怎么做。
　　这便是所谓的恩威并济了。
　　见小小龙娘依旧沉思不语的模样，薇莉丝笑着又双叒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必过度解读，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案例，生活中的小截片段而已，事实上除了武力和财力，我们依旧有很多其他不同的方法可以拿来解决问题，等进了城市，遇见更多形形色色的人与事物，你就会渐渐明白了。」
　　……
　　一天后，【诺亚方舟】顺利抵达奥斯特帝国东海沿岸最大的港口城市 ——【海岸都市莱伊拉】，并与灵隐商会提前安排的人员完成了对接。
　　其实就算没有走后门，那位先一步回到海岸都市的卡西奥上将似乎也早已打过招呼，让港口工作人员给她们这艘格外瞩目的巨型商船以最高优待，不仅去掉绝大部分审查流程，还免除了本应缴纳的入港关税。
　　虽然其实也没多少钱，而且反正也落不到他卡西奥的口袋里，但看得出来那家伙还是很懂得做人的。
　　与卡西奥打好关系，对这边灵隐商会的发展是很有好处的，虽然这个人不可深交，不能尽信，但只要控制得当，拥有实际军权的他能带来的帮助将远比付出这些更多。
　　当然了，这事儿让劳模明澜先生去处理就好，虽然灵隐商会是灵隐仙岛的直系产业，说成某灵狐巫女的私有品也不为过，但薇莉丝并不打算过多干涉这个组织的运转。
　　毕竟原初之地这边的灵隐商会，本质上是由三百多年前浩渺一梦在仙岛支持下办理起来，自行发展至今的相对独立产业，与古灵域完全受仙岛控制的那部分存在显著差异，只要维持现状，并能在暗中给她提供一定帮助就足够了。
　　妮缇拉带领的鲛人族们并没有进入港口，而是按照预定计划，在距离海岸线近百公里，即将进入海防军巡逻范围前便告辞离开了，公主殿下在来时看上了好几处适合翡翠海域大规模移民的岛屿群，接下来的很长时间恐怕都会奔波其间，为后续各方面事宜努力吧。
　　下一次再与她见面，也不知会是什么时候了。
　　而薇莉丝小姐为了不过分惊世骇俗，也在卸完船上货物后，命令【01】将【诺亚方舟】重新开出港口，在几十公里外的僻静海域缩小至原本形态，收回背包，才独自悄悄飞回海岸都市与众人汇合。
　　至此，牧师小姐终于正式回到了阔别近一年的故土。
　　但此刻的她还并不知晓，蝴蝶振翅引动的波纹，早已在各方天地酝酿起风暴，将要在整个世界范围内……搅动开来。

第六十九章：海岸都市莱伊拉
　　海岸都市莱伊拉。
　　作为奥斯特帝国沿海最繁荣的港口城市，莱伊拉城可以说是连接整个国家与外海经济贸易运转的关键枢纽，这里有着全世界最大的港口，每日进出港人流量至少能达到十万以上，大小船只数百艘。
　　在一些特殊时期，这个数字更会数以倍增。
　　由于海岸都市莱伊拉过于频繁和密集的人口流动与繁荣经济，这里也汇聚了来自内陆，外海，乃至于世界各地的无数三教九流人士，即便以奥斯特帝国的强横权势，也无法百分百掌控这里的一切。
　　因此，当地官方的统治政策多以 「联 」 ， 「控 」二字为主，一方面与盘踞在城市内部，不属于奥斯特帝国但背景实力深厚的几个组织搞好关系，另一方面，则致力于限制外界尤其是广袤无尽之海上外族势力的入侵，在不过分影响经济运转的情况下，严格把控海关。
　　这就是莱伊拉城的现状。
　　距【诺亚方舟】进入莱伊拉城港口至今，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周有余，在当地灵隐商会的不遗余力帮助下，薇莉丝等人逐渐适应了这边的人文和气候，接下来就是找些其他事情做做的时候了。
　　痕并没有明确告诉薇莉丝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牧师小姐也不打算按部就班去做一些定死的事，顺心而为才是最重要的嘛。
　　就像之前说的，她不希望与灵隐商会这个组织过分密切地绑定，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座港口城市，这几天薇莉丝小姐已经规划好了一条路线，打算像以前那样以旅行的方式边走边看，朝西北方向移动，去往晓光本体所在的区域瞧瞧情况。
　　虽然代表自家宠物意识的神格雏形已经因为上次意外，以幼年体的形态回到了她身边，但那并不代表本体肉身就不重要了，晓光这次进化来得非常突兀，绝不可能是自然而然出现的，一定还有某些暂时未明的外力影响和推动才对。
　　受到神格发育程度的限制，小龙娘的主要记忆暂时还无法与本体同步，所以薇莉丝觉得还是有必要亲自跑一趟去看看才行。
　　当然，这件事并非十万火急，只是一个大致的计划，在动身之前首先还是得把手头事情处理妥当，并做些出行的准备。
　　灵隐商会相关之事可以全部由明澜自行处理，但乐巧巧和鸿雁这两个并不属于商会，只是跟着薇莉丝跑来另一个世界的小丫头就有待商榷了。
　　牧师小姐并不打算一直把她俩绑在身边，但也不可能就这么直接撒手扔掉，鸿雁来原初之地是为了找某个同属于西圣家族的老哥，而乐巧巧虽然没有提到过类似信息，但她显然也不是脑袋一热就拍拍屁股跑来的。
　　与薇莉丝的计划不同，她俩似乎打算结伴向正西而去，跨过奥斯特帝国广袤的疆域，前往位于大陆中央的神圣帝国，一边沿路历练和探索，一边尝试完成各自的目的。
　　牧师小姐当然不会去干涉她们的选择，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薇莉丝自认一路上已经庇护和照顾了这俩丫头很多，但想要成为真正的强者，达成自己的目标，终究还是得自行努力，克服艰难险阻的前路才行。
　　不过在真正分手之前，倒是可以再提供点小帮助，正好，这件事也是薇莉丝自己要做的。
　　「哦！这就是传说中的冒险者工会呀，比想象中还要热闹呢！老板，在这里打工真的能每天吃个饱饱吗？！」
　　瞥了眼刚踏入大厅就开始好奇左顾右盼，这摸摸那戳戳的盗贼小姐，牵着金发幼女小手的薇莉丝无奈摇头道。
　　「那不叫打工啦，是从这里接各种任务，完成之后再回来领取对应报酬，更像是……呃，这么一说貌似的确有点像打工来着？」
　　轻咳一声，牧师小姐言归正传道。
　　「总而言之，以你们目前的情况如果想要获取活动资金，又不至于过分影响行程计划，以冒险者身份做任务是最合适的选择，这个组织势力范围非常庞大，全世界各地都有他们开设的分部，这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注册了冒险者，无论你们去到哪里，只要找个相对有些规模的大城市，应该都能通过这种方式赚取金钱，不过也要记得量力而行，很多委托都是具备一定危险性的，由于各种原因死在任务里的冒险者也不止一个两个了。」
　　「欸……」
　　乐巧巧有些在意地回过头来。
　　「说得头头是道……难道老板也是冒险者吗？你这么厉害的人，居然也要给这个组织打工哇？」
　　「打你个头，都讲了不是打工啦！冒险者和冒险者工会最多只能算互惠互利而已，懂不懂什么叫双向选择啊？」
　　哭笑不得地敲了下对方灵活过头的脑袋瓜，牧师小姐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冒险者徽章，带二女走上前去，随便找了个正好空闲的柜台。
　　「你好，麻烦核查一下这上面的身份信息，我想担保她们俩注册秘银级冒险者。」
　　此间柜台的工作人员是位看起来知书达理的小青年，穿着冒险者公会的专属制服，散发出文质彬彬的气息，显然属于那种经过专门文化教育，从学院里毕业出来的知识分子。
　　在最低义务教育普及度只有大约百分之三十的奥斯特帝国，这样的人才还是相对稀缺的。
　　顺带一提，他是个人类，而且只看外表不像混血的样子，就算真有，估计也不多吧。
　　奥斯特帝国的皇室从严谨角度而言是混血人族，作为中央高度集权的帝国，这个国家对异族的接受度虽然没有神圣帝国那样圆融如恰，但也不像人类联合王国一样极度排外，整体而言大概属于二者的中间程度吧。
　　整个奥斯特帝国中，人族与人族混血的总量大概占到了百分之六十，而剩下部分的构成则非常复杂，诸如树精，各类海族，龙裔等等，仅大类便多达十余种。
　　虽然同样是多种族国家，但与神圣帝国最大的区别在于，奥斯特帝国中不同种族的混居比例非常之低，除了像海岸都市莱伊拉等一些特殊地区，大部分区域中单一种族数量都是占据压倒性优势的。
　　也就是所谓的抱团取暖。
　　这种情况的形成，主要因为奥斯特帝国并非神圣帝国那样，从最初便是一个较为完整的大型国度，它如今的领土在过去数百年间，曾经分属于十几个大小不同的种族与国家，是一片面积非常辽阔的中小型国度混合地带。
　　但后来，其中一个国家由于某些原因异军突起，在不合常理的快速发展中，以各种手段先后吞并掉周边一个个邻国，短短百年间，便完成统一，成为了足以跻身世界巅峰的庞然大物。
　　那便是如今的奥斯特帝国，五强之中历史最短，全靠 「打 」出来的国家。

第七十章：【牧师】与【光鳞】
　　正是由于这样的飞速发展和武力征服，奥斯特帝国虽然强盛无匹，却一直没有充足余裕去解决扩张版图带来的诸多问题。
　　比如那由一个个种族国家，领地并成的行省与当地统治政府的文化矛盾，甚至是海岸都市莱伊拉这样，乃至于独立性更在其上的少量 「国中之国 」 。
　　直到最近百年，奥斯特帝国的扩张达到了瓶颈，北抵冰原，南临深渊，东朝大海，除去向西的神圣帝国几乎再无目标时，那高速膨胀的征伐才渐渐停止，开始着手对内部方方面面展开治理。
　　因为忌惮神圣帝国的强大，为避免直接接壤，过度刺激到那只历经千年不倒的庞然大物，当时的皇室甚至主动放弃了对帝国西部一些本可举手吞并小国的占领，令其以相对独立形式横亘于两大帝国交界，留下了如今这样进可攻退可守的附属国缓冲带。
　　这也是两大帝国间，始终没有发生真正武力冲突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按照西芙琳的说法，由于神圣帝国内部的某些变化，加上奥斯特帝国的百年沉淀，如今帝国皇室似乎已有些不满足于现状，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呢。
　　现在还只是拉拢盟友和试探阶段，一旦准备完成，谁也说不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当然了，这种国家，乃至世界级的形式变化，对薇莉丝而言并没有直接影响，至少目前她还不打算干涉那种麻烦事，又或是偏帮哪方，考虑的事情太多，可是会像某女王小姐那样整天猛猛掉头发的呢 ~
　　以冒险者的身份活动，就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话说回来，因为薇莉丝小姐不缺钱用，很少光顾各地的冒险者公会，几乎没怎么参与过正经的冒险者工作，等级照理而言应该是不高的。
　　但依稀记得，某个叫莉莉娅 ·梅凯兰德的家伙之前动用私权，偷偷把她的等级提到了不该有的高度，所以……
　　「担保？这位小姐，担保新人免考核注册是大地级以上冒险者才有的特权，直接担保到秘银级更需要……」
　　柜台对面的接待员青年熟练接过牧师小姐递去的徽章，原本他还在关注三女各自不俗的美貌与气质，顺便见对方年纪轻轻好意简单说明，但才刚下意识瞄了眼徽章模样，便吓得手一哆嗦，差点直接掉在桌上。
　　「传，传说级？！」
　　徽章作为每个冒险者最重要的身份标志，其级别是很容易，连外行人都能轻易辨认的。
　　最低的入门级徽章就是一块普通木牌，上面镌刻着所属人的名字，会伴随每位冒险者渡过漫长的新手期，直至提升到下一级赤铜后，才会更换成对应金属打造的同型号徽章。
　　以此为基底，级别每提升一次，冒险者公会都会在原有基础上多镶嵌对应的小块秘银，精金和墨钢作为不同等级标志。
　　突破大地级这个门槛，成为俗称的高阶冒险者后，公会更会直接将徽章再度重铸，以整块昂贵的墨钢进行铸造，再雕刻巨兽或飞鸟，这两种代表大地与天空各自等级的不同图案。
　　而作为公会中流砥柱的最顶级存在，传说级冒险者不仅享有诸多特权，代表其身份的冒险者徽章除了以墨钢为底，更是被允许根据个人意向，定制象征其独特风格的专属标志。
　　薇莉丝此刻出示给对方的正是这样一枚徽章，那上面的图案，也代表着每位传说级冒险者独有，得到了全世界公会承认的专属称号。
　　心中咯噔一下的接待员青年赶忙低下头，仔细观察着手中徽章上图案的样式，以最快速度搜寻起了脑海中公会每位传说级冒险者的各自信息，额头甚至因为紧张泛起了细密冷汗。
　　那可是传说级冒险者！全世界公会加起来也不过十人左右的最顶尖存在，普通职员或许一辈子都难接一次他们的委托啊！
　　是谁？眼前这位是谁！？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徽章上一根雪白长杖映入眼帘。
　　它比正常法师所用的法杖更加细长，顶端镶嵌着的棱型宝石两侧，展开有宛若羽翼般的白色圆环，看起来高贵而圣洁。
　　那个瞬间，某个不算太出名，但却格外富有传奇色彩的名字闪电般浮现于脑海。
　　他一下子抬起头，眸中仿佛爆起两团代表着亢奋的光彩。
　　「【牧师】……【牧师】！您难道就是那位自注册以来总共只做了三个冒险任务，却直接获得总会破格擢升的二人小队之一，传说中的传说，传说级冒险者【牧师】薇莉丝大人吗！？」
　　「啊？哦……」
　　薇莉丝小姐愣了下，随即渐渐反应过来。
　　称号啊……
　　这么说来，之前在克威王国亚尼洛城接那个讨伐【南灾】的任务，更新到现在这个徽章时，作为会长的埃普尼亚的确让她和小龙娘各自想了个代表身份的图案和称号，当时她也没多考虑，顺手就把【永恒权杖】拍在桌上，又随口起了个【牧师】的名字来着……
　　没想到还真的拿来用了啊……呃，当时是不是太随便了一点？
　　算了，牧师就牧师吧，虽然听起来没什么强者风范的样子，但好歹也还算贴切了。
　　「没错，我就是薇莉丝，记得传说级冒险者的确是可以替新人担保注册到最高秘银的，这规矩应该还没变吧？」
　　青年连连点头道。
　　「是的是的！这是当然……那个，我听说【牧师】与另一位传说级冒险者【光鳞】总是一同出现，几乎形影不离，既然您来到了海岸都市莱伊拉，莫非那位也……」
　　「嗯？」
　　薇莉丝歪歪头，感到了些微疑惑。
　　对方这话听起来好像只是单纯出于好奇，但作为训练有素的大型冒险者公会职员，照理而言是不该将个人情绪带入工作，更不能随便探听不相干，尤其传说级别冒险者行踪的。
　　这个人怎么回事？
　　想多了吗，但从见到传说级冒险者也只是刚刚那种程度惊讶来看，这个职员的工作素养应该挺高才对……
　　稍作思索，又随手摸了摸身高基本在柜台之下，对面貌似看不清楚的金发幼女脑袋，牧师小姐决定还是简单回应下对方。
　　「她有点事，这次并没有跟我一起来，怎么，难道公会规定我们这小队成员还必须共同到场才作数？」
　　「啊，当然没有那种规定！哈哈……呃，不过请【牧师】大人稍等片刻，传说级冒险者身份比较重要，公会后台还需对徽章进行简单审查，您看可以吗？」
　　「……？也罢，那麻烦尽快吧。」
　　「好，好……」
　　擦了擦额头的汗滴，那位年轻职员赶忙唤来隔壁一位女性同事，小声嘱咐她几句，便在对方瞪大了眼珠子的震惊反应中，带着薇莉丝的冒险者徽章一路小跑奔向内厅，很快消失了踪影。
　　将二者交互尽数看在眼中，见那位替补少女员工正战战兢兢向这边走来，乐巧巧忍不住悄悄掩嘴向牧师小姐问道。
　　「老板，传说级冒险者是什么级别啊，总感觉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难道都是像你这样的仙人吗？居然还要反复核查校对身份？」
　　「怎么可能啊……」
　　薇莉丝无奈摇头。
　　虽然她冒险者公会来的很少，但也看得出类似奇怪的流程是不合理的，更不要说徽章这种东西，大厅柜台本身就有仪器可以进行检测，哪用得着专门跑到后台去？
　　只有一种解释，他是找人去了。

第七十一章：城中涌动的暗流
　　无论对方究竟想干什么，既然他把牧师小姐的冒险者徽章拿走了，薇莉丝也不可能拍拍屁股直接离开。
　　闲着也是闲着，薇莉丝小姐想了想，便干脆向那位被临时拉来顶班，显然也已经知道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传说级身份，且同事做法并不合规矩，正如坐针毡眼神游离的少女职员要了份高等级委托目录，又顺手把小小龙娘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既来之则安之，与其没有根据地胡思乱想，不如趁着这个空档看看有没有好玩的任务。
　　正好，乐巧巧和鸿雁，包括自家小龙龙也都已经在近期系统学习过【薇尔语】，阅读这些内容应该不会太费劲才对。
　　手把手教教她们该如何挑选合适自己的任务，也算是授人以渔了。
　　冒险者公会作为一个传承八百余年的庞大组织，对其发布任务的评级自然是极其严谨且直观的，尤其那些讨伐类的任务，不仅缜密评估了任务目标的强度，还会以环境，及时状态等更加实际的角度为参考，综合为冒险者提供建议。
　　甚至未达到对应等级的冒险者，通常是绝对无法接取高难度委托的，即使初出茅庐的菜鸟，只要别太离谱，基本也不会因为接到高难度任务把自己玩死。
　　所以薇莉丝需要教这两只刚入门小丫头的，其实也就只是一些更实际的东西。
　　「你们看，这里关于【讨伐浅海魔鲨】的任务总共有三种，都是被评为最低大地级才能接取的委托，既没有达到你俩目前的极限，处理起来相对比较轻松，报酬也还不错，如果单纯是要刷钱……赚取资金的话，可以多考虑考虑这种类型，而不必一昧去接那些难度最高的。」
　　「咳，这就是所谓的性价比了。」
　　下意识代入了游戏里 roll任务时术语的牧师小姐轻咳一声，又在二女包括自己腿上某只小小龙娘，甚至是对面那位接待员少女的聚精会神听讲中继续道。
　　「然后具体到任务内容，以此为例，虽然上面叽里呱啦写了一堆说明，简单概括一下其实分别就是【被动防御】，【主动出击】，和【沿海巡逻】三种啦。」
　　「别看它们奖励差不多的样子，但其实任务内容，尤其需要花费的时间成本差距是非常大的，通常来说如果对自己和团队的能力非常自信，肯定是出海主动狩猎魔鲨换取奖励来钱最快，但那样也需要面对更多的危险性。」
　　「而这个驻扎防守海滩的任务则恰好相反，需要花上很长时间，但因为只是协助海岸巡逻队和海军驻防，肯定会相对安全许多，运气好的话甚至可能避开战斗，所以这就得冒险者们根据自身情况进行取舍了。」
　　「原来如此，这都是宝贵的经验呢……」
　　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着，鸿雁一边认真阅读桌上任务目录板中的密密麻麻内容，又不禁感到了些微疑惑。
　　「不过薇莉丝小姐，这座海岸都市看起来明明平静安宁，暗中潜伏着的威胁是不是太多了些？您看，仅仅大地等级以上的待接取委托……竟然便多达数百条，而且看起来都是一些很危险的魔物讨伐，战斗类任务，这真的是正常情况吗？」
　　「还有，明明已经窘迫到了这种程度，官方为何还不亲自出手解决问题，反而仍只是将其下发给民间势力呢？」
　　「嗯，你观察得还是一如既往仔细，这种情况的确有些反常，对了，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刚来这边时，在近海遇上的那支……」
　　黑发少女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柜台另一侧却突然传来某人清澈明亮的应答声。
　　「并不是官方不愿出手解决，只不过军队有军队要做的事，冒险者有冒险者的工作，几位，你们目前看见的这些，可并非这座城市正在面临的全部问题啊……」
　　众人停下交流，抬头闻声望去，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先前那位男青年职员已经去而复返，还带回了两名她们并未见过的青年男女。
　　嗯？等等……
　　好像并不是从来没见过啊？
　　说来真是巧了，这新来二者中的女子，居然正是前段时间薇莉丝等人在海上与帝国舰队遭遇时，登上【诺亚方舟】的四名核心人物之一。
　　当时这年轻女孩就跟在那位红色短发的法师大人身后，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与她们说过半句话，但如此近距离接触又没隔多久时间，薇莉丝怎么也不可能就立刻忘在脑后了。
　　她和此刻站在其身边，刚刚开口接话的男青年一样，都长着如树叶般青翠的长发，两侧扎有特殊风格的数根发辫，耳朵则格外尖且长，那种来自森林的清新气息，显然并非人类能够拥有。
　　薇莉丝见过这个种族 ——树精，而且是树精中最强大，最广为外人所知的灵木一族。
　　树精作为与植物伴生，甚至很大一部分在远古时期就是由植物转化来的种族，曾经侍奉大地母神的主要群体之一，在世界各地分布极广，大部分未经开发的原始森林里几乎都能找到他们活动的踪影。
　　灵木族在树精中已经算是外表比较接近人类的种族，但仍存在着非常容易辨别的差异，例如其发色，耳朵，据说体内一些器官也与人类存在着显著区别，因此除去少量类别，大部分树精都是只能与同族繁衍出后代的。
　　加上没有形成国家级别的群体，在联合王国它们也通常会被划入魔物的范畴，像之前在万魔群山那个泯尘的弟子柏塔 ·灵木，就是这个种族的游历者。
　　不过奥斯特帝国的种族偏见并没有人类联合王国那么严重，他们自然可以毫无顾忌地随意在这里走动。
　　薇莉丝认出对方的同时，那位灵木族的年轻女孩显然也发觉了类似事情，眉头微挑之下，赶忙在同族青年耳边低语几句，令后者也不禁面露微讶。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同伴来到柜台近侧，解放了那位如释重负的顶班小姐，又彬彬有礼地向几位少女致以礼节。
　　「赞美生命女神，没想到竟然能在这比临大海的海岸都市里，有幸见到大名鼎鼎的传说级冒险者【牧师】小姐，您好，我是【树弓】恩里克 ·灵木，这位是我的妹妹【树墙】索菲 ·灵木。」
　　……拥有称号的传说级冒险者吗？
　　看起来这俩人似乎是一个小队的，如果他们常驻本地，那估计就是这座海岸都市冒险者公会的王牌了吧，难怪这个索菲之前会跟帝国海军舰队的总上将站在一起呢。
　　暗自腹诽着，薇莉丝不露声色微微颔首，合上了手中的委托目录。
　　「用不着那么客气，我只是带朋友来注册冒险者身份，顺便看是不是要接个任务练练手，没什么特别目的，有话就直说吧。」
　　到了这种时候，哪怕是乐巧巧也已经能看出来问题了。
　　那个接待员根本就不是去核对什么徽章真伪，而是专门把有传说级冒险者造访的事，通知给了正在内堂的这两位，并带其第一时间赶来见面的。
　　传说级冒险者的确身份尊贵，但又不是指名道姓的访问，无论如何也用不着两位同样是传说级的大人物亲自接待才对。
　　结合之前鸿雁察觉到的那些问题，对方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看来，这座城市里真的有某些颇为棘手的事情正在发生呢。

第七十二章：我的体质是不是有问题？
　　「大型人口失踪案件？」
　　内堂休息室里，斜靠在沙发上的牧师小姐歪了歪脑袋。
　　「我是不是真有什么灾厄体质啊，怎么走哪哪出事？要不要回头给自己驱个邪……」
　　「啊？薇莉丝小姐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好吧，言归正传，虽说冒险者与公会并不是从属关系，没有义务必须听从后者调遣，但冒险者公会说到底也是以人类联合王国为根基的势力，算半个某女王小姐的麾下组织，既然碰上又闲来无事，倒也不必急着立刻拒绝。
　　两位新人的注册问题有她担保，自然不成问题，把其他三女暂时留在外面登记信息后，牧师小姐便独自跟【树弓】与【树墙】进了内室，打算听听情况再说。
　　没想到这消息还挺劲爆的。
　　不过只有这种程度的话，果然还是差了点意思啊……
　　黑发少女没什么干劲地懒洋洋问道。
　　「所以这案件有多大型，失踪了多少人？居然都到必须要传说级冒险者出手解决的程度了吗？」
　　自称恩里克的传说级树精族青年微微颔首，坐在少女对面沉吟片刻，双手捧着装满茶水的木杯，却并没有心思去喝，似乎是在思考该如何说明的样子。
　　「坦白说，我们也不完全清楚具体数据，人口失踪的情况不仅仅发生在莱伊拉城内部，早已经覆盖了许多帝国的东南部行省，真正严重的地方，其实还是在那些相对偏远，信息封闭的村，镇。」
　　「海岸都市莱伊拉作为沿海最为繁荣的港口城市，奥斯特帝国东南部的经济贸易中心，这里的冒险者公会相对也是规模最大的。」
　　「正因为这里高阶冒险者格外之多，甚至驻扎有我和索菲这样的传说级，因此，很多下面城市公会处理不了的问题，也都会传信到这边来寻求援助。」
　　「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单纯的少量人口失踪，地方公会接受委托，派人去查，顺便将任务发到这边来备案，但渐渐的情况就开始不对了。」
　　「随着时间推移，案件并没有得到任何遏制的趋势，甚至规模越来越大，出现类似情况的地区也不断增多，当地公会派去调查的冒险者要么一无所获，要么干脆自己也在那过程中直接失踪，再也没有回公会汇报过。」
　　「我们意识到不太对劲，便赶紧派出高阶冒险者，一边前往最严重的那些地区展开调查，一边与更远处的其他一些大城市及公会联系，才发现不仅莱伊拉城周边，他们那边也多多少少出现了类似的大规模人口失踪，而且主要分布在那种偏远的村镇地区。」
　　「后来，赶往各地的冒险者们返回海岸都市，终于带来了一些比较有用的消息，比如在某些交通落后的偏远山村，已经出现了整个村庄百十户人都消失殆尽的情况，而大城市里的失踪则比较散乱，多以没有自保能力的孩童为主。」
　　「经过不断的追踪探查，我们在一些案发地点找到了少量疑似邪教活动的痕迹，但每当将要获得重大突破时，相关人员却要么失踪要么横死，令公会难以继续追查下去，实在是头疼得很。」
　　「邪教导致的人口失踪啊，这种事倒的确时有发生呢……」
　　两位传说级冒险者对视一眼，恩里克看向坐在对面只是自言自语，却没什么表示的黑发少女。
　　「【牧师】小姐……」
　　「不用那么客气，大家姑且也算是同僚，叫我薇莉丝就好了。」
　　「好，薇莉丝小姐，因为事情发展太过诡异，我们怀疑这件事牵涉到了一些阴暗邪祟的神秘力量，而据公会登记您应该是擅长神圣魔法的神官类职业，对各类邪恶生物和邪教祭祀拥有十分出色的针对能力。」
　　「原本，我们是打算去神殿请一位资深神官来协助调查，但您作为冒险者，无疑更适合加入到这起案件中来，不知薇莉丝小姐是否愿意加入我们？」
　　呵呵，还真是直截了当的邀请呢 ~
　　不过也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矫揉造作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牧师小姐托腮颔首，似笑非笑道。
　　「所以，这是公会发布的正式委托吗？如果你们是想组成一支队伍来专门调查此事，人员是否已经准备齐全，利益又要如何分配呢？最后，你们打算怎样展开调查？」
　　薇莉丝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锐利，但恩里克却像是早有准备般立刻应道。
　　「当然是正式委托，而且属于次高的传说级任务，报酬来自海岸都市帝国官方直接拨款，总奖金高达三千万夸克，由破获案情的小队成员均分。」
　　「我可以做主，将全部的三分之一奖金分给薇莉丝小姐，相信即使以传说级冒险者的资产，这也是一比相当丰厚的入账了，除此之外，公会内部也会提供额外奖励，比如一些珍贵材料或战技，魔法卷轴，魔法手册之类。」
　　「整整一千万夸克啊……」
　　以冒险者的定位而言，这的确已经算是相当豪华的报酬了，夸克作为奥斯特帝国发行的最高级通用货币，兑换率比起神圣光币也不逞多让，这笔钱如果拿来买装备，紧凑点估计够搞一整套传说级也能爽用的紫色珍品了。
　　当然了，在奥斯特帝国这边，冒险者之类职业通常对财富的重视程度并不高，毕竟正常人如果只是想搞钱，他们完全可以加入一些更利益化的大型佣兵团，虽然会受到部分限制，但来钱绝对更快也更安全。
　　因此用浪漫点的说法来讲，奥斯特帝国的大环境里，冒险者或许多是为了 「追寻心中的正义 」才选择这个职业的吧。
　　眼前这两个家伙显然就是如此，谈不上烂好人，但也绝对是那种有理想有正义感，看到老奶奶在路边摔倒，小孩子一个人走丢十有八九会主动上前帮忙的类型。
　　所以，这种人接手的任务，通常难度和好处是很难对上号的。
　　见黑发少女只是默默打量着他们没有回话，搞不清对方究竟何种态度而略感忐忑的树精青年犹豫片刻，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
　　「至于调查的具体对策，因为城市外失踪状况分布太过零散且无规律，我们目前还是打算先从莱伊拉城的儿童失踪案开始着手，尝试捕捉到蛛丝马迹之后，以此为方向继续展开……」
　　「噢 ~~」
　　故意拉长了几分音调，牧师小姐很没情商地直接一语说穿了其隐藏之意。
　　「也就是说，目前进度基本是零咯？」
　　「呃……」
　　恩里克略显尴尬地微微偏过头去，倒是坐在他身边的索菲 ·灵木立刻不满反驳道。
　　「这也没办法啊，你不知道，自从失踪案扩散到莱伊拉城后，需要处理的高级任务就突然变得特别多，一会是哪个哪个高官儿子被绑架了需要救援，一会又是这个那个的海魔兽群靠近海岸需要驱逐，跟疯了一样全压下来！」
　　「之前在海上咱们不是碰见过一次吗，那就是我跟普莉希拉姐姐被帝国海军请去，帮忙围剿几头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最近开始到处袭击海船的五阶海巨人，本来跟他们纠缠了足足好几天就已经累得半死，回来还得继续处理这破事，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
　　「嗯？你刚刚说什么？」
　　那些高阶委托，是从莱伊拉城也开始出现失踪案后才……
　　见牧师小姐眉头一挑，恩里克还以为是自家妹妹说话太冲惹得对方不高兴了，刚赶忙打算开口补救两句，外界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拍门之声！
　　「砰砰砰砰！！！」
　　还未等里面回应，某位盗贼小姐的大嗓门隔着老远便已响了起来。
　　「老板！老板不好啦！出大事儿了！你养的那只小祖宗……她，她不见了！！！」
　　「？」

第七十三章：我和【我】
　　书上说，每只幼崽都会在睁开眼的第一刻，将看见的对象视作其母亲，这是生物的本能和天性。
　　但我没有那样的天性。
　　我叫做晓光，这是个非常简单直接，又有些朴素的名字，来源于我的主人。
　　拥有意识，睁开双眼的第一刻，我便看见了她。
　　她把我抱在怀里，小心翼翼为我套上名为 「衣物 」的布料，用并不算太宽阔的身躯遮挡着周遭袭来的雷鸣与风雨，那样的关怀，便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或者说，我本就是新生的幼雏，空白一片的纸页，那样的未知让我本能警惕着任何靠近的生物，甚至连她也不例外。
　　我并未产生将第一眼所见生物当作母亲的冲动，这与书中所写情况并不相同，但她依旧是特殊的，只是与之对视，我的内心深处便会涌起一阵阵名为熟悉与亲切的温暖，而越是与她相处，这样的感觉便愈发强烈。
　　我是理智的存在，我尝试遏制那来源不明的强烈好感，但也很清楚，刚刚降生于世，对周围任何一切都毫无了解的自己需要帮助和可依靠的对象。
　　所以几经权衡之后，我选择了她，并决定顺应心中的冲动尊她为主。
　　薇莉丝主人给我取了名字，这个名字似乎来源于曾经的另一个【我】，与主人亲密无间的伙伴。
　　主人说我就是【我】，只不过因为才刚刚以这种形态降生，还未能与曾经的记忆同步而已。
　　或许事实的确如此，但我并没有那样的实感，而且晓光这个名字真的有点随意……怎么说呢，接触外界多了之后，我发现这似乎更接近于自家眷养的猫猫狗狗之类宠物称呼。
　　嗯……不过考虑到【我】的确就是主人的宠物龙，这种名字倒也算合理吧。
　　主人很强，远比我来得更强，这是我愿意跟随并服从她安排的关键原因，追寻强者是生物的又一种本能，而在这点上，我并不例外。
　　但随着与她相处，渐渐熟悉之后，我发现主人似乎有许多奇怪的兴趣，她总热衷于和那些弱小到可怜，甚至连我都能轻易将其碾死的蝼蚁打交道，做朋友，甚至摆出像是对等，乃至于尊敬一般的态度来交流。
　　为什么她要这样做？
　　我真的无法理解，弱者服从强者，强者支配弱者，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基本法则，哪怕我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还需要学习，也能看出主人做法中的怪异与不合理。
　　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主人不是拥有那般远远凌驾于我之上，令我看见便生不出丝毫对抗念头的绝对实力，我在选择归属之时必然会更加慎重考虑，哪怕他给我带来那样强烈的亲切感也一样。
　　她难道不会感到屈辱，感到烦闷吗？被一群如蝼蚁般渺小的下等生物以毫无敬畏的态度随意呼喝，好吧……我承认在对比之后，发现他们比起一般目标其实已经十分尊敬主人，但这显然还不足以填补那之间绝对的上下位关系。
　　尤其是那个叫乐巧巧的愚蠢人类，举手投足之间简直把傲慢和轻蔑表现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
　　所以我出手制裁了她，但没想到这甚至连性命都没有伤及半分，只是略施小戒的惩罚，却依旧引来了主人不满和训斥。
　　她用一改先前温柔，而是非常严肃和认真的态度对我说，不可以恃强凌弱，随随便便出手攻击别人，那家伙其实没有恶意，只是想尝试接触和表达亲近而已，如果感到不舒服可以用语言来表达，拒绝，而非直接诉诸暴力。
　　因为主人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出于对强者的服从和本能信任，当时我选择了退缩。
　　主人总对我反复强调，武力是解决问题的最后保障，她似乎并不喜欢与人战斗。
　　说实话，自从醒来之后，我便一直与主人生活在一起，她教导了我很多东西，那都是非常实用又有效的技术，知识，证明了主人的确是值得信赖和追随的上位者，一言一行都经过深思熟虑的智者。
　　但……唯有那件事我始终无法理解。
　　主人她……对力量的看法似乎与我存在很大差异，明明作为上位者却近乎平等对待着一切比她弱小的存在，或许这就是她为【主】，却对我这样的追随者也细心呵护的原因吧。
　　平心而论，其实我也不止一次对此感到过隐隐庆幸，毕竟主人这种观念的确让我过上了更好的生活，能够更快，更舒适地成长，但仔细思考之后，却又感到了更多的茫然。
　　主人是正确的吗？我也要像她那样，以平等态度来对待每个渺小如蝼蚁般的生物吗？
　　我有些好奇，曾经的【我】是如何理解和看待这个问题的？
　　我不知道，暂时性的失忆让我与过去完全切割开来，几乎变成了毫不相关的两只个体，主人说这是进化的副作用与一些巧合所导致的结果，并不会永远维持下去，我自己也隐隐有过类似的感应。
　　也许等到重新恢复记忆，变回曾经的【我】，这些困惑和烦恼就都能迎刃而解了吧，什么都不必做，静静等待下去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主人似乎并不这样认为，她不止一次地让我思考，试图用各种手段来启发我去主动寻找答案，并称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那时，我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生物的本能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既然我就是【我】，那或许曾经的【我】也陷入了同样的泥潭之中，被这些难以理解的烦恼所困扰，那让她分外迷茫。
　　明明是最亲近的伙伴，却因为无法理解对方而被疏远，那一定是近乎令【我】疯狂的痛苦吧。
　　不知怎的，这样的想法便自我脑海中涌现出来。
　　所以，【我】才要像现在这样暂时抛开过往一切，抛开所有的枷锁和约束，以我，一个相同却又不同的角度来重新审视这个世界，寻找那些【我】无法看见的东西，去做一些【我】不会做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尝试去理解和改变吧。
　　在取回曾经的一切，变回曾经的【我】之前，用这尚未被遮蔽的双眼来寻找答案，就像主人说的那样，毫无掩饰期待的那样，找到一条真正属于【我们】的道路。
　　那或许，就是我身在此处的理由。
　　嗯……顺带一提，这并不是比喻，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我大概正被 「盗猎者 」之类的生物绝赞拐卖中。
　　当然，我是故意的。

第七十四章：不要慌，慌也没用
　　海岸都市莱伊拉，冒险者公会。
　　「莫名其妙就消失了？怎么回事，你别着急，冷静下来慢慢说。」
　　刚在急匆匆赶来的乐巧巧小姐带领下来到大堂，薇莉丝便看见鸿雁和许多公会守卫，工作人员都已经开始在各处四下搜寻，连公会的主要接待任务都暂时停止，很多可信赖的当地冒险者也自发加入了搜索队伍，看起来气氛相当紧张严肃的样子。
　　想想也能明白，这可是在冒险者公会本部，处理各类民间案件的核心重地。
　　连这里居然都出现了孩童当场失踪的情况，如果无法找到，对整个海岸都市冒险者群体的威望和信用都将是一次巨大打击。
　　更不要说，那可是一位外来传说级冒险者的亲属，因为需要和公会高层密谈才将其暂留在外界，要是那孩子出了什么事……
　　盗贼小姐边走边焦急地手舞足蹈比划着，又哭丧着脸，一副分外自责且担心的模样，说实话，认识她这么久，薇莉丝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没心没肺的家伙露出如此有趣表情。
　　「怎么说呢这事儿……本来我们是跟小祖宗呆在一起的，但之前不是要注册冒险者档案吗，我俩得填份相关信息的表格，加上这大庭广众的，旁边不远还有守卫，我们都觉得不会出什么事儿，就，就暂时把她留在边上了。」
　　「老板你知道的，这边的文字我们都还用得不太熟练，花的时间多了点，结果办完事一回头，她人居然就不见了！那么大一只小祖宗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乐巧巧指了指休息区的公共沙发和茶几，那里离她们先前所选柜台距离最多不超过十米，前方矮桌上还摆着几颗古灵域产，明显是她上供给某位小小龙娘的糖果。
　　「就是这样了，我最后一次注意到小祖宗的时候，她还好好坐在这呢……」
　　「……」
　　见黑发少女只是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那片区域，乐巧巧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能心虚地低下头去，似乎把晓光的失踪完全归咎在了自己身上。
　　「真是岂有此理……守卫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跟她们一起从休息室赶出来的两位树精族冒险者脸色也相当难看，虽然这件事反而可能促使【牧师】同意与其联手，但显然在这二者眼中，孩子的人身安全是远比利益纠葛更重要的。
　　而且是他们把薇莉丝暂时请走，才导致那位疑似其亲眷的金发幼女独处，根据不同解读方式，对方因此产生误会甚至敌意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恩里克赶忙上前半步，略显尴尬又分外严肃地保证道。
　　「薇莉丝小姐……实在是抱歉，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恶性事故，这是我们莱伊拉冒险公会全体人员的失职，我现在就调动所有力量在城里展开全方位搜寻，那孩子失踪没多久，应该还走不远……」
　　「哎，等等。」
　　少女突然开口发出的声音，让本已准备转身离开的【树弓】微微一愣，他重新回过头来，再度面露几分尴尬。
　　「那个，我知道您现在或许有点无法信任我们，事已至此再多辩解也是空白……但我恩里克 ·灵木可以【生命】之名起誓！作为背负着操守的冒险者，拥有尊严的灵木一族，我和索菲绝不会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哎呀好了好了……我不是在怀疑你们自导自演啦，只不过这件事有点蹊跷，在我看来，以普通手段估计是很难找到她的。」
　　打断了恩里克的严肃表态，薇莉丝又看了眼大厅四周匆忙来去的人群，随意摆摆手道。
　　「让他们都停下吧，巧巧，你去把鸿雁也喊回来，不必徒劳浪费人力，那孩子已经不在这座公会里了。」
　　……
　　莱伊拉城西，泽纳区，里街。
　　「快快快！把货都装上马车，动作都麻利一点！预定时间就要到了！」
　　某家酒厂的后院，十几名劳工打扮的男子正在为首者高声指挥下，将一个个高约米余的巨大酒坛抬出储藏室，快速装入早已等候在此的几辆马拉货车上。
　　从其打扮和马车规格来看，这像是一批专门运酒售卖的外地行商，由商人中最基础的零散个体户自行组织起来，形成的小规模运售生意。
　　换言之，他们背后是没有任何可追查势力的。
　　奥斯特帝国有几种经典名酒，其酿造时都需要以多种海产品作为主要原料，因此这座比邻大海的海岸都市中酒庄向来不少，相关产业更颇为繁荣，眼前这种情况，显然是酒庄的合作商人正准备将新酿产品运往外界贩售……
　　如果不考虑那几名穿着怪异教袍，脸上还配戴有金属面具，完全遮蔽了真容的指挥者，一切倒也算合情合理吧。
　　一个个大坛子被不断从地下室中搬出，放进被黑布严密遮盖的车棚之内，在劳工们牟足力气的努力下，仅仅一会功夫，便已有多达几十坛被分别塞入棚中，很快将那需要四五批健马合力才能拉动的大车填满。
　　装满一车，他们便又自然而然开始向下一车搬运，看车队的排列顺序，这大概已经是最后一部分了。
　　见最后一辆大车也快要被填满，其中一名身穿黑色教袍的中年男子终于显得有些焦虑起来，时不时低头看向手中指示时间的机械怀表，又频频将视线投向后院入口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怎么还没有回来……胡安和拉蒙在搞什么鬼呢？只是让他们去监视冒险者公会那两名传说的动向，该不会这样都能被逮住吧？」
　　另一名同样身穿教袍，佩戴金属面具，但从身材与声音来看应是女子的同伴惑声道。
　　「没道理啊，他俩都是新入教的虔诚信徒，而且拥有冒险者身份作为掩护，此前又没执行过任何教内任务，除非主动暴露，公会那边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是眼线？」
　　看起来前者脾气不太好，又可能只是单纯等得有些急躁了，闻言顿时把女教徒一冲。
　　「我哪知道！但这都已经过约定时间半刻钟了，那两个废物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要为了等他们拖延出发时间吗？我们等得了城门那边可等不了！更不要说如果他们被抓住了……」
　　「哦来了来了！阿尔瓦罗大哥！你瞧，他们回来了！」
　　正当二者争吵之时，另一名眼尖教徒却已经注意到后门附近，有两道熟悉身影刚刚钻入院内，正匆匆忙忙向他们这边跑来，连忙第一时间提醒了似乎地位更高的那名男子。
　　「呼，没出事就好，这批货里可有不少上等品，我们……」
　　被称作阿尔瓦罗的面具男子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像是发现什么怪事般语气一变。
　　「等等……怎么还扛了个麻袋回来？」

第七十五章：混入其中！
　　眼前黑幕终于撤去，光芒重新回到小小龙娘视野之中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呆在某个大车棚内部，周围密集摆放着许多规格一致的厚坛子，侧耳倾听的话，还能时不时捕捉到外界传来的急促交谈声。
　　那种语言，是被书上叫做【薇尔语】的通用语种之一，因为已经学习过些许时间，所以即使不靠主人给的那种翻译工具，晓光也能大致理解他们在争吵些什么。
　　「你们是白痴吗？！在那种公共场合，戒备最森严的冒险者公会动用吾神赐予的力量，真不怕被人发现是吧！」
　　「可，可是老大……」
　　「喊我司教！」
　　「呃……是是是，司教大人，当时的情况您没有亲眼看见，【树弓】恩里克和【树墙】索菲一起出面迎接了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小丫头，拉蒙老弟的【洞察术】甚至被直接反噬回来，差点就让她察觉到了，那黑头发小矮子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啊！」
　　「所以呢，那又如何？」
　　「您想想啊，能让【树弓】和【树墙】两大王牌同时出面迎接，又出现在冒险者公会，说明那家伙肯定保底也是个传说级冒险者，如今冒险者公会正在全力查找和追踪圣教动作，已经给我们制造了很多麻烦，如果此时对方再添一位传说级，情况岂不是雪上加霜？」
　　「所以我就和拉蒙老弟合计了一下，趁着三位传说暂时离开的空档，悄悄把那黑发女人带在身边的孩子偷了出来，也许关键时刻可以拿她当人质，威胁对方，而且她还长着奇怪的角，说不定是什么稀罕种族……」
　　「啪！！」
　　一道极富冲击力的响声突然打断了前者贼兮兮的献媚，从他随即发出的痛哼中，大概可以猜出……是那家伙挨了一耳光吧。
　　「你他妈就是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另一道自称司教大人的男性声音似乎顷刻陷入了暴怒。
　　「威胁？威胁你妈个头！你又知道她们俩是什么关系了吗？万一只是路上随便捡到的走丢小孩，带到公会里去求助怎么办？说不定原本那女人只是路过，并不打算掺合到这里的事来，你倒好，自作聪明把她带来的相关者众目睽睽下绑走，人家传说级冒险者要不要面子的？！」
　　「啊这……」
　　挨了一巴掌，又被猛训一顿后，那声音顿时带上几分尴尬与慌乱，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疏漏与问题所在。
　　哼，真是蠢货……
　　侧耳倾听着他们的交谈，小龙娘不屑地撇了撇嘴。
　　事实正是如此，虽然还不太清楚这些家伙究竟想做什么，与那个叫冒险者公会的势力又为什么会敌对，但以晓光对自家那位主人的了解，如果没什么特殊原因推动，她十有八九是不太乐意出手干涉这种麻烦事的。
　　但在自己被 「抓走 」的现在，情况就又要两说了。
　　其实小龙娘早就发现了那两个打扮得像是冒险者一样的家伙，在某个角落暗中用不怀好意的视线盯着她们这边看，薇莉丝主人估计也已经注意到了，只是故意没有去拆穿而已。
　　这具身体虽然不如本体那么强，但对各类信息和危机的感知力却更加敏锐，如果她想，这俩自以为聪明的白痴早就被逮住了。
　　她是故意单独留在休息区那边，给这两个人类以可乘之机的，因为主人没有揭露他们的存在，小龙娘才不太方便越俎代庖出手，而且她也的确有点好奇，在那种情况下对方究竟打算做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既然主人说了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观察周围一切，那这种程度自由决定的权利肯定是无妨的，就像她常爱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一样。
　【生活就是要多一些未知，多一些惊喜，才不会让人感到无聊嘛 ~】
　　那之后，这两个冒险者果然悄悄向附近靠了过来，或许他们自己觉得已经表现得非常自然且正常，但在早已注意到对方的金发幼女眼里却格外滑稽可笑，因为对那拙劣表演的失望，晓光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将其揭穿的冲动，装出一副天真无知的样子实在是非常辛苦。
　　不过，他们的最终表现倒还是让小小龙娘感受到了些许……名为惊讶的愉悦。
　　趁着正好无人注意的短暂空档，那两名已经装作若无其事模样，靠近她数米范围内的家伙突然一前一后同时冲了上来，一人用浸着某些液体的厚布用力捂住其嘴试图阻挡发声，另一人则像是在后方捏碎了手心的什么东西。
　　下一秒，周围环境竟然瞬间天翻地覆，从喧闹明亮的公会大厅，变成了有些阴暗的无人小巷。
　　那是……一种颇为有趣的手段。
　　因为亲身经历了类似过程，晓光立刻判断出来，这并非主人曾经提到和示范过的空间魔法，而像是一种更加神秘，原理难以判定的复杂转移手段。
　　体感上而言，有点像是先被送进了另一个未知的空间维度，然后又立刻被吐出来，一来一去的出入口并不相同，所以才最终抵达了目前所处的这个固定位置。
　　虽然过程非常复杂，但其实对常人的动态感知而言也只有短短瞬间而已，或许连这两只自己都不明白其中原理……
　　这样的发现，也令感到好奇的金发幼女暂时打消了碾死那两只蝼蚁的想法，而是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又从哪里得到的这种力量。
　　口鼻处散发着强烈刺激性气味的湿布，应该是浸润有高浓度的魔药药剂的，其作用也很好判断，无非就是让生物暂时陷入昏迷，无力抵抗的安眠类型，结合前后，对方正在做的事就很容易判断了。
　　拐卖，那两个人就是主人曾经提到过的 「盗猎者 」吗，但为什么会打扮成冒险者的模样呢？
　　虽然第一反应是直接把对方揍个半死，再用脚踩着他们的脑袋逼问出所有秘密，但考虑到这俩蠢货之前的表现，小龙娘实在很怀疑他们脑袋里究竟有多少实际信息，勾心斗角提防对方说谎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利用起这个外形的优势吧，就像主人常说的那样，不要不经思考地蛮横宣泄暴力，而是将其作为最后的底牌，有时或许能得到更大的收获。
　　为了让对方继续行动下去，她很快装模作样闭上了眼，那两个蠢货似乎也信以为真，十分熟练地把金发幼女装进早已准备好的麻袋中，便带着 「战利品 」开始移动。
　　果然正如预料中一般，他们并不是单独行动，还有着更多同伙甚至是据点。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司教大人……现在要怎么办？把这小女孩送回去吗？」
　　「送回去？你他妈真的是脑子被虫蛀了是吧！回去买一送一？唉……算了算了，既然你们都已经把她带到这里来了，那就一并送去总部处理吧，正好这小鬼的样子也符合条件。」
　　「莱伊拉不能呆了，我们立刻动身出城，要快！懂吗？」
　　「是！」
　　嚯？
　　居然还有更高一层的总部啊……

第七十六章：妹妹这个词有很多种意思
　　「明白了吗？所以接下来，我们只要追踪她留下的痕迹，应该就可以沿路找到对方老巢了。」
　　休息室内，听黑发少女说完了大致情况的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树弓】恩里克心理素质最强，第一个反应过来。
　　「薇莉丝小姐，你刚刚说……那孩子是故意让对方抓走的？难道这是主动设下的陷阱吗？」
　　「怎么可能啊……那之前我都还完全不知道有失踪案这回事呢，最多就是感觉公会里藏着某些奇怪的视线而已啦……」
　　见牧师小姐矢口否认，树精族青年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怪异起来。
　　「如果不是薇莉丝小姐的布置……不不，就算是您安排的未免也太过离谱了吧，那孩子看起来才不过八九岁而已啊，怎么可能有能力在那种危机四伏情况下保护自己，甚至留下可供追踪的线索呢？」
　　没等旁人回话，他又面色古怪地喃喃思索起来。
　　「等等……这样说来，我以前的确见过一些寿命极长，明明已经几百上千岁外表仍如十余模样的种族个体，难道那位金发女孩也是……」
　　闻言，旁边的【树墙】索菲小姐立刻无语吐槽道。
　　「怎么可能啊老哥，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神话种里才会出现吧，别说现在的时代神话种早都已经快消失殆尽了，就算真有，哪有那么巧刚好给你碰上，还正好是这种少见的类型啊？」
　　听她这么说，乐巧巧和鸿雁也下意识对视一眼，与树精族的兄妹二人一起看向薇莉丝，露出些许带着探寻的视线。
　　她们虽然跟某只小小龙娘接触得更多更久一点，但了解也仅局限于对方跟【龙】这种生物有关，比外表看起来更能打，更暴力，以及胃口很大，每天都能睡很久这种程度而已。
　　至于其具体的来源，身份，包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于薇莉丝身边在内，乐巧巧和鸿雁其实都是一概不知的。
　　虽然盗贼小姐整天一口一个小祖宗地叫，但在内心深处，其实二女更多都还是把小光当作一只涉世未深，天真而单纯，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奇怪萝莉，当成需要照顾的孩子。
　　实力强并不代表无法受到伤害，无论在哪个世界的阴暗面，都不会缺少下三滥的各种手段，以小龙娘平素展现出的冲动性格，实在太容易被暗算了，更不要说她还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唔，该怎么说呢……」
　　面对众人的灼灼目光，薇莉丝暗自忖度着。
　　这里的确需要简单解释下，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才行。
　　难得晓光主动去做一件并非来自命令的感兴趣之事，作为主人肯定也得提供足够支持，如果这次的失踪案真如恩里克等人描述中一般严重，只靠她和自己就算能破获，恐怕也很难稳妥善后，得到一个足够完美的结局吧。
　　顺势接受之前恩里克的组队提议，借助冒险者公会的力量是目前最稳妥选择，那既然要合作，总得展现出一定诚意，至少能让对方同意配合她那番听起来格外荒谬的说辞才行。
　　而且晓光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本体，弄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在很多情况下也都会方便许多。
　　好在，薇莉丝已经考虑过类似问题了。
　　「恩里克先生，索菲小姐，你们既然听说过有关我的一些冒险履历，那应该也知道【牧师】同样组建有一支冒险小队吧？」
　　翠发青年当即微微颔首。
　　「当然，【牧师】与【光鳞】的组合在冒险界，尤其高等级冒险者群体里可是赫赫有名，按照公会里登记的信息，【光鳞】小姐与您恰好相反，应该是一位极其擅长近身搏斗的强大战士，拥有绚丽的金色长发，性格强势，是【牧师】身边最有力的矛与盾……」
　　说着说着，【树弓】反倒把自己给说愣住了。
　　「等下……该不会她就是那位【光鳞】小姐？！」
　　索菲一拍桌面，恨铁不成钢地猛站起身。
　　「老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与其这样，还不如说她是薇莉丝小姐和那位的女儿可能性更大呢，虽然女女结婚育儿的情况比较稀少，但不是早就有人猜【牧师】和【光鳞】其实……」
　　「给我停！」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索菲就算了，那个恩里克也太敏锐了吧？虽然只是瞎猫碰死耗子的程度，但某种意义上还真给他蒙对了！
　　「怎么可能啦，你们脑洞也太大了吧……」
　　装出一副分外无奈的样子，黑发少女赶忙摆了摆手。
　　薇莉丝目前并不希望别人知道晓光的真实情况，无论是成年人返老还童，又或者神格雏形相关的事任何之一被传出去，对那孩子都是非常不利的，而且她暂时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很多东西与本体也完全对不上号，强行解释反而更麻烦。
　　至于女儿说就更离谱了，牧师小姐几乎无法想象这种说法一旦传出去，会给她的生活带来怎样惊涛骇浪……
　　「她叫……嗯……小光！是我队友晓光的妹妹，最近晓光为了冲击更高层面暂时闭关潜修，断绝了对外联系，在那之前，特地把小光拜托给了我照顾。」
　　「虽然她俩年纪差了不少，小光也没有她姐姐那么强，但自保能力还是掌握了一些的，心性更比普通孩子成熟许多，她不可能毫无察觉和反抗就给人突然抓走，后续更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所以只可能是故意潜伏的。」
　　「姐妹？」
　　「可恶，居然只是这种程度……」
　　诧异与面露不甘的索菲小姐对视一眼，恩里克虽然明显仍有些疑惑和不解，但也很聪明地没有继续问下去，看起来大致已经接受了薇莉丝的说法。
　　「好吧……既然薇莉丝小姐如此信誓旦旦保证，我们当然不能错过这次的机会，更不能让以身涉险的小光小姐受到真正伤害，那么薇莉丝小姐有办法找到她留下的线索吗？」
　　牧师小姐微微颔首。
　　「当然了，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俗话说放长线钓大鱼，海岸都市莱伊拉的人口失踪案很显然只是此事的冰山一角，难得套住了对方的尾巴，当然要想办法查到更多东西才行了，两位，你们的队伍集结需要多少时间？」
　　二者略作沉吟，这次却是重新恢复正经的【树墙】索菲主动接上询问。
　　「因为有人还在外出执行任务，暂时没法立刻抵达，不过我可以向他们飞鸟传信，敦促其放下手中事务赶回……一天，最迟明早，你看这样行吗？」
　　本以为这般等待的时间已经足够漫长，谁料某位黑发少女却只是微微一笑，分外淡定地摇了摇头。
　　「两位实力出众，队友负责的恐怕也都是相当重要的任务吧，不必太过仓促。」
　　「这样好了，三天之后咱们还在这里汇合，届时再一同出发前往追踪小光留下的痕迹，不过有一点我需要事先说明，这次行动的流程可能会耗费不少时间，甚至相当远离海岸都市莱伊拉，建议两位将长途奔波纳入准备范围内才好呢。」
　　「对了，除此之外，能给我一份莱伊拉城帝国的核心官员名单吗？只需要最顶层的那几位就够了。」

第七十七章：女王小姐正在进击！
　　既然与小光关系最密切的薇莉丝本人，都提议了三日的充足准备时间，本就因为事发仓促来不及调遣人手的【树弓】和【树墙】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于是他们在详细磋商，定下具体的行动计划后，便各自分别前去准备了。
　　那之后，天色渐入黄昏，薇莉丝带着已经成功登记为秘银级冒险者的乐巧巧和鸿雁，踏上了回往旅店的路。
　　「老板，咱们真的要等那么久吗？我知道小祖宗是很能打啦……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每天又要睡那么长时间的觉，没东西吃会不会肚子很饿啊，那些坏人万一用卑鄙的手段欺负她……」
　　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正满腹疑虑，脸上也失去了原本没心没肺笑容，像个五十岁大妈一样叨叨不停的盗贼小姐，薇莉丝略感无奈道。
　　「我不是说了吗，小光失踪并不是你们的过错，不用这样自责，至于刚刚担心的那些，我只能说她对食物和睡眠需求的原因，其实和你所想的情况存在一些出入，并不是没有就活不下去的。」
　　「总而言之多相信她一些吧，这种程度的历练对那孩子而言还算不上有多高强度……不过，你们真的也要参与到行动中来吗，那可能会花很长时间，甚至遇到不少危险，具体移动方向我现在也无法把握，你们不是想去神圣帝国来着？」
　　鸿雁面色认真地摇了摇头。
　　「出了这种事，您觉得我们还能不管不顾地离开吗？或许在薇莉丝小姐看来我和巧巧只是可有可无的人选，但能否起到作用总得试试才知道，修剑之人，凡事只求问心无愧。」
　　在她之后，盗贼小姐也摸着脑袋讪讪道。
　　「我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啦……本来只是觉得一直跟着老板的话，因为你太厉害了，完全没什么冒险的紧迫感和成长空间啊，所以才打算自己走出去试试，现在这不是正好吗？」
　　「这样啊……」
　　薇莉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像是注意到什么一般眉头微挑，渐渐停下脚步，朝二女努了努嘴。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单独在城里走走，晚饭就不必等我了。」
　　「啊？」
　　这有些突然的发言让乐巧巧微微一愣，但比她更懂得察言观色的鸿雁却已会意点头，主动拉着盗贼小姐继续向前方走去。
　　「明白了，城里不太平，您也请多加注意安全。」
　　「嘿嘿，放心啦 ~」
　　「欸？欸！等一下，我还完全没有明白啊！喂喂别拽我啊！！！」
　　二女吵吵闹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街道尽头，看着她们相处融洽的样子，薇莉丝失笑着微微摇头，才转身调换了个方向继续迈开步子。
　　莱伊拉城作为临海而建的海岸都市，建筑，文化与生活气息中自然也充满了海洋元素，源自大海的咸腥气息随着空气不断流淌而来，虽不及海面上那般明显，但比起大陆上的城市，却也是一种格外难以忽略的特色。
　　此刻正值黄昏，街道上一部分流动货摊已经开始整理和清点商品，准备收摊回家，当然也有很多专门在暮间经营的夜摊，才刚刚推着小车走出街头巷尾，接替了那些日摊原本的位置准备开始营业。
　　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那是对未来的期许和美好生活的展望，一座城市的面貌，便是在这些点点滴滴中显现出来的。
　　海岸都市莱伊拉，无论它现在正面临着怎样的问题和挑战，至少在明面上都是一个和平，繁荣，能让人安居乐业的城市。
　　在它鲜有人知的阴影被揭露之前。
　　不知何时，薇莉丝已经穿越熙攘来去的人流，走过街道，步入一条正被黄昏夜色逐渐浸染的小巷，她一步步走向其中深处，直至再无人烟自身际流淌，终于停下脚步，静静平视着已是死路的墙壁，淡然开口。
　　「该出来了吧？」
　　「咕噜噜……」
　　话音刚落，她被黄昏夕阳远远投向身后的倒影中，竟缓缓升起一串形态不规则的黑色凸起，但随即，那包裹在其表面的漆黑阴影便快速散去，露出了内中之物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人。
　　一位很漂亮的年轻女子。
　　她有着幽影般蓝灰色的短发，浑身上下被便于行动，几乎完美与肌肤贴合的漆黑紧身布料包裹，勾勒出富有女性气质的姣好曲线，背后则交叉悬挂着一长一短两柄细剑，明明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却并未散发出任何气息，面无表情，仿佛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
　　回头打量了她一眼，薇莉丝稍作思考，第一句话便叫人分外摸不着头脑。
　　「唔……哦，我记得是……暮月高悬天穹？」
　　「幽影自暗而生，口令正确，参见薇莉丝殿下。」
　　直至此刻，那蓝灰色短发的冷漠女子才单膝跪倒，朝牧师小姐低下头颅恭敬行礼，松开了隐隐的戒备和警惕。
　　「好啦好啦，起来吧，不用喊我殿下啦，我又不是什么王公贵族……所以你就是莉莉娅派来帮忙的影卫对吗？实力倒是不错，叫什么名字？」
　　冷漠女子站起身来，态度却依旧恭敬且毫无变化。
　　「陛下吩咐，在外之时见您如见女王，因此殿下之称名副其实，另外我没有名字，请薇莉丝殿下称我为【影】即可。」
　　「【影】啊，行吧……你高兴就好。」
　　正如刚刚她们交谈的那样，这个人是影卫，人类联合王国当代女王莉莉娅 ·梅凯兰德麾下最精锐，也最隐蔽的专属力量之一。
　　一个多月前暂时解决了翡翠海域的问题，准备启程回往大陆之际，薇莉丝专程通过设置在妮缇拉房间中的【隐形空间传送门】，去了趟联合王国勇气之城，主要是请某位女王小姐帮忙准备些适合幼体化晓光穿的衣服。
　　作为牧师小姐最信任的人之一，虽然没有把全部情况和盘托出，但薇莉丝也透露给了莉莉娅很多秘密和计划。
　　在得知她们准备从奥斯特帝国的海岸都市莱伊拉登陆，并在那边暂留一段时间稍事休息后，女王小姐便立刻自告奋勇地表示，其实那座城市里也有联合王国安插的影卫情报机构，可以顺便派遣一位正好在奥斯特帝国执行任务的得力心腹影卫去给她帮点小忙。
　　其实薇莉丝看得出来，帮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莉莉娅这家伙十有八九还是想借此进一步把握她的动向，免得又像上次那样一言不合玩失踪。
　　虽然存了些小心思，但归根结底还是一番好意，牧师小姐想想也就答应了下来。
　　莉莉娅给了之前那条联络暗号，并表示影卫赶到后会主动去寻找她，本来薇莉丝最近日子还在纳闷……她们都入港一周有余了，说好的影卫怎么还没来呢？该不会被放鸽子了吧……什么的。
　　直至今天回程时察觉到那种被窥视的触动感，并亲眼见到眼前这位看起来就一副风尘仆仆模样的影卫小姐，察觉到对方体内潜藏极深的那股传说级以上气息时，薇莉丝小姐才终于反应过来。
　　好家伙……这还真是 「顺便来帮点小忙啊 」 。

第七十八章：小小龙娘大冒险！
　　莉莉娅在赢得王位，并将原本手下还有些青涩稚嫩的【影卫】扩编成【幽影众】之后，这个组织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时至如今，女王小姐手下的班底也早已不像最初那般，想武装个数百人的精锐亲卫队都要砸锅卖铁，连一个传说级强者都掏不出来，还得靠人情求助绯焰花这样的私交……
　　但即使如此，即使成为了人类联合王国这样，位居大陆前五强的顶级国度之主，传说级强者依旧不是说想要就能随便找到，培养出来的，更别提成为【幽影众】里的核心，真正的女王影卫了。
　　这女孩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从人类联合王国里走出来，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血脉，之前莉莉娅还是王女那段时间更从来没见过，那估摸着就是她这几年才倾注资源培养起来，当成真正贴身心腹的臂助之一了。
　　纯粹以人类之身，在这个年纪抵达传说级，这个【影】的天赋说不定更在勇气之城三大传说之上呢，也真亏莉莉娅能找到并将其收为麾下了。
　　哎呀哎呀……不知不觉间，那个还在王位争夺中艰难求生的稚嫩小丫头，也成长为与一国君主之位匹配的伟大女王了呢，连薇莉丝小姐都已经开始有点看不穿她的底牌，想想还真是感慨万千。
　　思索着，牧师小姐又瞄了眼从刚才开始就始终低头单膝跪地，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的蓝灰色短发少女，那一身影卫专属紧身衣穿在这样胸怀伟岸的女孩身上虽然有点色情，但也的确能给人以充分的干练和可靠之感。
　　既然是莉莉娅花了大心思专门派来的帮手，那就好好借用下她的力量吧。
　　「影……对吧，你来的正是时候，【幽影众】在海岸都市莱伊拉中有多少成员？如果我想让你们帮忙调查这里的一些事情，会对组织运转有影响吗？」
　　影卫小姐头也不抬地言简意赅道。
　　「海岸都市莱伊拉是情报网构建的顶级顺位目标之一，支部已建立两年零三月有余，目前城内共有核心成员二十七人，外围及暗线分支共计一千零九人，除核心成员外其余互相均无联系且对组织了解有限，随时可以断尾，请薇莉丝殿下放心。」
　　「居然那么早就开始渗透了啊……莉莉娅那家伙，好吧……」
　　稍作思考，牧师小姐取出纸笔，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名字，随手递给影。
　　「查查这几个人，尤其是他们近期可能存在的异常活动情况，例如人际交往之类，另外，我还想寻找有关【真理教】可能存在的线索痕迹，但不可以打草惊蛇，能做到吗？」
　　看了眼纸上的娟秀字迹，影卫少女表情不变地微微颔首。
　　「没问题，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哦，我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要外出，你……」
　　「请殿下放心，只要并未有意避开，我可以随时来到您的身边。」
　　留下令人安心的保证之后，影的身体便如同融化般缓缓没入阴影之中，很快消失了踪迹。
　　「唔姆……通过阴影来藏身和移动吗，还真是方便又符合称号的手段呢，嘿嘿，难得有看起来这么靠谱的助力，我就偷偷懒，满怀期待地等着好啦……」
　　「莉莉娅也是小光也是，一个个都在变得越来越独立自主又可靠，总感觉几乎快没我什么事可做了呢 ~」
　　黑发少女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朝着巷外而去。
　　直至她走后，来自夜色的阴影才渐渐蠕动起来，吞没了身后一切，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
　　晓光确认了一件事。
　　这群有趣蝼蚁的组织，或许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庞大一些。
　　这是小小龙娘第一次体验 「盗猎者 」贩卖生物幼崽的全过程，在此之前，有关这类职业的所有知识，她都只能从书本和薇莉丝主人讲的旅行故事中了解，虽然后者同样精彩，但身临其境的感觉却又是截然不同的。
　　这三天以来，她虽然为了不惊扰到那些蝼蚁选择一直都呆在车棚里，但依旧能通过一些小手段看见外面不断变化的景象，听见许多各式各样的声音。
　　这个车队里，并不仅有她一名拐卖的对象，那些看似装着酒的大酒坛中，有超过半数以上其实都是空的，里面实际装着的则是因药物陷入昏迷，像她这样年龄尚浅的生物幼崽，基本上什么种族都有。
　　这点，小龙娘早已经挨个悄悄打开封盖确认过了。
　　只有这样尚未长开的体型，才能被藏进高不过一米出头的酒坛里，外面那些家伙似乎给她们服用了某种魔药，不仅能令其长时间无法醒来，生理活动的机能也会被抑制到最低程度，不需要进食喝水，也不会排泄，就像陷入冬眠一般非常方便运输。
　　按照书上和薇莉丝主人教导的知识，这样的商队在通过那座叫莱伊拉城的城门时，就该被守卫查出问题，发现这些被偷偷带走的幼崽才对，但很奇怪，他们没有经过任何检查就直接离开了城市，那些城市守卫里似乎也有协助者存在。
　　这或许，和那个自称司教的家伙提到的 「约定时间 」有所关联。
　　因为时间匆忙，那些奇怪的教袍人直至离开城市后，才来得及对小龙娘这个 「意外收获 」简单检查并进行处理，即通过注射的方式，用药物让她也进入 「冬眠 」状态。
　　当时，晓光差点就顺应心中本能，把那些敢于冒犯上位者的蝼蚁全都拍成了渣滓，但想到主人之前的教导，她最终还是按下了那股挥斥暴力的冲动。
　　冷静考虑了一会，小龙娘决定配合对方继续演下去，看看他们口中的 「总部 」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虽然她对那些魔药没什么了解，但根据之前的情况来判断，自己这具身体拥有很强的异常状态抗性，应该足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其影响，不至于完全失去意识才对。
　　相比主人而言，才刚刚诞生没多久的她非常弱小，但对比绝大部分下等生物却仍拥有碾压般的力量，至少截止目前，小龙娘还没有在除主人以外任何生物身上感受到危险气息，那也是她敢这样冒险 「体验生活 」的主要原因。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傲慢和大意。
　　主动解除了龙鳞防御，让如同玩笑一般的孱弱针头扎进身体后，晓光谨慎感受着那种液体在体内挥发带来的影响，并随时准备进行应变 ——如果不对劲，就立刻把外面所有人烧成灰烬以保证安全。
　　但……怎么说呢，可能因为她还太过年幼，本身就需要充分睡眠来辅助成长，那效果的确一度激发身体本能，并顶着抗性让小龙娘感受到了轻微困意，但很快，就让体内另一种她自己也不太理解的力量抹去了。
　　就像被龙息蒸腾的毒液，等到晓光反应过来时，早就连渣都已经不剩。

第七十九章：成长的道路
　　那之后，对其魔药过分自信，甚至没怎么仔细检查小龙娘小姐的状态，似乎很赶时间的那些人就将其草草塞进车棚最深处，简单掩盖便驱车出发了。
　　离开莱伊拉城后，车队昼夜兼程，除去睡眠和进食以外，几乎没怎么停下来休息过，虽然小光藏在车里搞不清方向，但也能大致判断出，这数日以来估计已经移动了六七百公里，而且依旧没有停止的趋势，仍在继续赶路。
　　这对薇莉丝主人而言并不是什么遥远的距离，但对方至今都未曾出现，说明肯定已经理解了她的意图并愿意给予支持，既然如此，小龙娘也能放心大胆地去按照自己心意行动。
　　那之后，又经过五日行程，这支车队终于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并开始将她和那些被藏在酒坛里的幼崽们搬出车棚，挨个检查身体状态，早就憋得有点不耐烦，快要无法克制打架冲动的小小龙娘，才终于有机会仔细观察周围的新环境。
　　她以前从来没有在船上和岛屿之外的地方生活过，但根据书中描写的情况，这里应该是一座被称作 「农庄 」的大型建筑，建在相对偏远的某些森林近郊，远没有莱伊拉城或帕鲁特岛热闹，反而显得有些……阴森。
　　是的，就是阴森。
　　如果她没搞错，这座农庄应该是空的，除了车队的那十几人和上百名被盗幼崽，小龙娘闻不见任何大型生命的味道。
　　所谓的检查状态，其实也就是探探鼻息，确认那些被放置了近十日不吃不喝的幼崽还活着，而另一些人则开始对周围场地进行布置。
　　趁着空隙之时，靠躺在其中某个酒坛边的金发幼女，瞧瞧睁开了半只眼睛四处打量着。
　　她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是这座庄园前方的空地，那些穿着教袍的面具人则正分散在周围，联手绘制某种用途不明的巨大法阵，把所有装着幼崽的酒坛都囊括在内，看起来像是某种邪恶的祭祀仪式。
　　专门把她们从莱伊拉城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做这样的事？不是说好了要去总部吗？
　　小光不太确定，但这里面肯定还暗藏着某种她尚未注意到的玄机，很可能与那些对方正在绘制的魔法阵路有关。
　　对照着曾经在书里看到过的一些基础魔法知识，小龙娘很快发现她虽然不认识这种法阵，但后者整体而言其实并不如何复杂，只是单纯将面积扩张得很大而已。
　　换言之，这只是一种特殊体系力量的低阶法阵，并没有什么格外强大的力量，比起实际作用，更像一种牵引的节点，再加上他们专程千里迢迢赶来此地，结论就很好推测了。
　　是这座庄园本身存在某些异样之处。
　　简单查验过所有坛中幼崽后，那几名穿着古怪教袍的身影对其他车队随行者说了些什么，便一起站在法阵前方，共同喃喃吟唱起某种像是祷告般的咒语。
　　不同于之前的低声叮嘱，这次他们唱得很响亮，措辞清晰而严谨，像是专门为了让某些东西听见一般，因此即使是相隔有些距离的小龙娘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无垠碧海的分界，镜面之下的倒影啊，您映照出万事万物的真谛，揭露群星与日月的真理！」
　　「您是执掌法理的规，量度准则的矩，您是分割真实与虚妄的主宰，您以指旋转天地，塑造无限奇迹的未来！」
　　「伟大之主，逆转真理之神啊！请为您的信徒开启那乐园之门，引渡我等去往神之国度！！！」
　　「以此为依，吾当高呼名讳，齐声赞颂！！！」
　　话音刚落，几名教袍人同时上前一步，踏入那正在响应咒语，焕发出奇异光芒的巨大法阵之中，令本已打算见势不对便出手发难的金发幼女微微一愣。
　　等等，他们怎么也进来了？这不是献祭仪式吗？
　　旋即，分外奇异之感伴随着某种特殊波动，顷刻涌入混迹于人群的小龙娘心中，令其微微开启的金瞳不自觉收缩片刻！
　　那似乎是她曾经在哪接触过，并对其大有裨益的某种东西，几乎令这具身体本能一般，生出了比睡眠和食欲更加浓烈十数倍的渴望！
　　因此带来的些微迟疑，也令她错过了阻止仪式发动的最佳时期，奇异嗡鸣如山崩海啸般自天地之外升起，压过教徒们高亢热烈的赞颂神名之声，又仿佛与之融作一体，凝结为诡谲离奇的神异之力！
　　「嗡！！！！！！！」
　　日月与群星在此刻倒转，在连小龙娘伪装都差点脱去的惊异瞪视中，眼前的一切，亦瞬间化作荒诞之景。
　　……
　　莱伊拉城南方，三百余公里处的官道旁，大约七八人的队伍暂时停止了移动。
　　他们清一色冒险者装束，背有大包小包的野外生活器具和物资，武器，为首者是一名扎着青翠色发辫，看起来沉稳认真又面容和善的男性青年。
　　独特发色和一对尖且长的耳朵证明了他不属于人族的身份，但这在奥斯特帝国境内，只是稀松常见的景象而已。
　　树精族青年结束了对地图和实际方向的校对，略显凝重地看向身边黑发少女。
　　「这个方向……是直通往【永夜林海】的，薇莉丝小姐，您确定没弄错吗？」
　　「当然啦，她不久前才路经过这里的，我能看到哦。」
　　少女盯视着地上似乎根本不存在的某些痕迹，头也不抬地肯定道。
　　事实上，虽然晓光目前这具由神格雏形凝结的幼年身体，与她并不存在直接的契约联系，本质上是一个独立个体，无法像本体那样随时随地召唤，联系，但多少也是存在些大致感应的。
　　有关目前自家宠物状态和各种信息的调查，牧师小姐仍在不断努力之中，就像她发现可以通过【阴阳眼】，看见小小龙娘曾路经土地上残留的某种淡金色气息一样。
　　这明显是那丫头故意留下的追踪痕迹，而且基本只有薇莉丝才能看到。
　　真是变得越来越成熟又机灵了呢，放在最开始，恐怕那些人向她出手的瞬间就会被拍成齑粉吧。
　　现在的晓光，尤其是目前她这具身体，可以说已经完全脱离了游戏系统的各种范畴和限制，成为了一个真正独立的真实生命，虽然仍会受到部分契约效力影响，但所思所想，所行之举已经不再是【宠物】二字便能解读的。
　　这是一件好事，但欣慰之余，却也偶尔会让薇莉丝感到些许忐忑。
　　如果小龙娘不再是宠物，拥有了真正的目标和理念后，双方还会如原本那般亲密无间吗？晓光会觉得契约是一种束缚吗？如果她希望可以获得真正的自由，自己这边又该如何回应呢？
　　明明以前一直希望那孩子能长大，别总是像跟屁虫一样过分强烈地依赖着她，但那样变化真正来临的时候，却又难免患得患失。
　　每当想到这些，薇莉丝便不禁暗自苦笑。
　　这样矛盾的心理，大概便是每位家长和监护人对自家孩子都会存有的小心思吧。

第八十章：永夜林海的神话
　　其他人看不见【阴阳眼】的视角，自然更不会知道牧师小姐此刻的心理活动，见薇莉丝如此笃定的样子，【树弓】恩里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继续在前方开路。
　　他们目前这支队伍，共包含了恩里克所在冒险者小队【树】，和薇莉丝，鸿雁，乐巧巧三人组在内共计九人。
　　其中【牧师】和【树弓】，【树墙】都是正儿八经的传说级冒险者，而另外四人虽然还未到那个级别，但能成为传说级冒险小队一员，自然也都各有所长，经验丰富。
　　就算是明面上级别最低，仅只秘银级别的鸿雁和乐巧巧，她们也都拥有大地级以上真正实力与各自隐藏的底牌，即使不考虑牧师小姐的因素，这也是极其精锐，放眼整个奥斯特帝国恐怕也拿不出几支的顶尖冒险者队伍了。
　　如今距离小龙娘失踪已经数日有余，考虑到放长线钓大鱼，防止对方走得太慢被她们一下子追上，薇莉丝小姐特地等了些时日，做够充分准备才慢悠悠开始跟进。
　　小光的性格她是了解的，如果对方没有什么格外奇特之处，那孩子绝对耐不下性子与之虚以委蛇，恐怕早就 「boom」地惊天动地了，既然到现在都没动静，说明那些家伙果然不是普普通通的人口贩子，很可能就是与失踪案直接关联的邪教成员了。
　　一边追着晓光留下的痕迹进行移动，对机械化赶路稍觉无聊的薇莉丝小姐，也没有忘记刚才【树弓】提到的那个地名。
　　「话说恩里克先生，【永夜林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以前有去过那边吗？」
　　走在最前方的树精青年回头看了她一眼，只是笑道。
　　「薇莉丝小姐作为世界闻名的旅行客兼传说级冒险者，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虽然那地方的确危机四伏又广袤辽阔，成为了阻隔奥斯特帝国与极南碧空之国的天然屏障，但如果只是外围，应该还难不倒你这样的传说级强者才是吧？」
　　「哎呀……世界那么大，总有还没来得及去看看的地方嘛，说到底我还很年轻呢 ~」
　　「也对，毕竟你们连冒险者小队都是最近几年才刚注册的……好吧。」
　【树弓】无奈地点了点头，似乎也不打算过多探寻薇莉丝的秘密，沉吟片刻，便换上了另一副回忆般的表情。
　　「其实【永夜林海】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是树精一族的故乡，我们这个种族最初的发源地和栖息地。」
　　「母神将那片丰饶而充满灵性的土地赐予我族，在祂的庇护下，树精族建立了一个强盛繁荣的庞大国度，那就是【永夜林海】的前身。」
　　「但从大约千年前的某一天开始，不知为何，我们再也收不到来自母神的恩泽与回应，其后不久，灾难也开始一件件自树精的国度中滋生，大地塌陷，裂开的漆黑深渊吞噬了无数族人，可怕的怪物如潮水般涌来，屠杀着肉眼可见的一切生命。」
　　「失去了神明的庇护，树精无法抗衡那样恐怖的天灾，只能在祭祀们带领下拼命向尚未受到波及的北方逃难，但那速度依旧远远及不上灾难的蔓延，令我们损失惨重。」
　　「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母神的孩子出现了，她们用自己的力量撑起坠落的大地，将其升上天空化作岛屿，又率领神之守卫鏖战数月，将那些恐怖的怪物悉数消灭，终于令灾难停止扩散，保住了剩下的族人。」
　　「但在那场惨烈大战中，无数守卫神的战士亦不幸陨落，就连母神之子也耗尽力量，就此长眠于那片林海之中。」
　　「数之不尽的死亡将森林化作了绝望的永夜之地，幸存下来的树精们不得不在余下神卫的帮助中离开故土，化作数个队伍，分别前往更远的其他地方探寻生路。」
　　「曾经盛极一时的国度就此分崩离析，而曾经树精之国中那些尚未崩落，也没有升上天空的部分，就形成了如今的【永夜林海】，一片永远也看不见太阳，只余夜空三月和无数游荡魂灵的死地。」
　　说完某个极富有神话色彩的奇幻故事，恩里克顿了顿，又向第一次听见上述内容而面露好奇的三女笑道。
　　「哈哈，当然了，这些都是从我爷爷的爷爷那代传下来的，神话嘛，具体有多少真实性也只能说仅供参考。」
　　「因为树精的国度在那次灾难中受到了巨大打击，之后又分做数个群体，迁徙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大小森林中，许多曾经的传承和文献也都在漫长时光中遗失了。」
　　「现如今，估计也只有我们发展最好的灵木一族才保留了少量残存资料，就比如刚刚这个名为【黑月之灾】的神话。」
　　「嗯……这倒是相当有趣的秘闻呢。」
　　薇莉丝有些意外。
　　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从一名树精族冒险者口中打听到有关那方面的消息。
　　虽然很多具体内容都语焉不详，听起来更像以讹传讹，已经偏离了真正事实的神话，但如果将恩里克所言内容与目前牧师小姐掌握的情报相结合，其实还真能从中推断出一些可信度较高的对应之处。
　　在西芙琳给她的那张世界地图上，【永夜林海】位于奥斯特帝国广袤疆域的正南方，面积大约达到了其全境五分之一左右，以一种狭长姿态将它和更南部的碧空之国完全分隔开来。
　　正是因为这片难以跨越的庞大森林地带，帝国人若要前往极南羽国只能向西绕远路，穿过相对安全的【无法地带】，既费时又费力，野心勃勃的奥斯特帝国才始终无法对碧空之国产生任何想法。
　【永夜林海】的确与更南方漂浮在深渊上的大量浮空岛紧密接壤，或许真像恩里克所说的那样，这二者在千年以前就是同一片广袤森林的两个部分也说不定。
　　而那个神话味十足故事中的母神，几乎百分百可以确定就是曾经的大地母神西芙，守卫神的战士则十有八九是天使一族，至于母神的孩子……虽然目前还没什么具体线索，但以前的确也听说过诸如【神子】之类的名号。
　　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去问问西芙琳。
　　正当牧师小姐暗自消化着先前内容的时候，恩里克又边走边补充道。
　　「不过无论【永夜林海】究竟是如何形成的，那里的确极其危险，我和索菲也没有真正去过，据说即使传说级强者轻率踏入其中，也很可能是有去无回。」
　　「一群疑似邪教的家伙往那种地方靠近，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安啊……」

第八十一章：【树】的众人
　　恩里克的这个问题，在场之中自然没人能够答得上来，简单闲聊之后，众人便继续埋头赶路。
　　目前他们所处的这块区域，已经完全离开了海岸都市莱伊拉的辐射范围，进入其相邻的另一个省份，这里同样饱受着失踪案带来的困扰，比起莱伊拉城，情况甚至要更加严重许多。
　　奥斯特帝国奉行半军事化管理，行省分城而治，这片区域的主城名为阿德莱德，是一座繁荣程度略逊于海岸都市莱伊拉，但同样人口超过百万的一线城市，虽然没有灵隐商会那种顶尖组织驻扎，但冒险者公会，佣兵协会，魔法研究院等常见民间机构却也一应俱全。
　　总而言之，就是整体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出众之处，但也并无明显缺陷，在奥斯特帝国里比较常见的大型主城，像冒险者公会这样连锁组织水准也要差莱伊拉城些许档次。
　　至少根据恩里克所了解的情报，阿德莱德城应该没有他们这样的传说级冒险者常驻，更别说一整支规模完整的小队了。
　　因为相距不是很远，这里的冒险者公会，曾经与海岸都市莱伊拉那边多次合作处理大型委托，此次的失踪案双方也有频繁交换信息情报，因此恩里克对这边情况还算了解。
　　不过，这次联合【牧师】展开的追踪调查行动是严格保密的，除了他们小队内部成员，就只有莱伊拉冒险者公会的正副会长才知道，暂时并未告知阿德莱德城这边。
　　用【树弓】的话来说，这次事件明显有些蹊跷，他怀疑公会，甚至帝国官方高层里都藏着对方的内鬼，所以才案件调查才处处失利，进展缓慢。
　　而且那内鬼恐怕不只一个两个。
　　众人追踪着小龙娘留下的痕迹又移动了一段路程，见天色渐暗，恩里克便朝小队里一名身材瘦小，其貌不扬的短发蒙面青年使了个眼色。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这附近已是山区，地方有些偏僻，咱们先看看能不能找到村镇借宿，实在不行就只能继续野营了。」
　　后者会意点头，纵身一跃便已跳上高处树梢，在悉悉簌簌的枝叶震颤声中快速远去。
　　经过几天同行，薇莉丝自然已经了解了这支队伍的具体人员配置，刚刚那个人叫做【树猴】，是恩里克小队中的斥候，当然，这并非其真名，而是队伍里为了便于称呼取的代号。
　　资历较深的高阶冒险者基本都有类似称号，因为这行工作并不如何安全，有时候还容易得罪人，取代号并不仅仅为了耍帅，也是对冒险者的一种保护措施。
　【树猴】并非纯人族，而是拥有部分【攀山猴】血脉的混血，具体实力他自己没说过，但薇莉丝根据其几次出手，以及行动中展露出的气息倒基本也能判断出个大概。
　　至少是天空级以上，光论速度和在复杂地形中的移动能力，甚至绝大部分正常传说都不及此人吧，若没有出众的一技之长，他也没可能加入到这支传说级冒险者小队里来了。
　　众人就地休息，不多时，【树猴】便去而复返，带回了侦查到的情况。
　　「周围几公里以内都没什么大型建筑区，不过只要翻过我们目前所处这座矮山，另一边的山脚下或许会存在村镇，我之前在高处看到了从那边隐约升起的炊烟。」
　　「炊烟？你确定是在这座山的山脚下？」
　　「嗯。」
　　不知为何，恩里克微微皱起了眉头，但他并未急于表示什么，只是转身看向作为另一支队伍代表的黑发少女。
　　「【树猴】的侦查能力值得信赖，既然他说有，那就一定是真的看见了。」
　　黑发少女默默观察着山道上的什么东西，突然抬头道。
　　「那支车队……也去过下面的村镇。」
　　和牧师小姐对视一眼，【树弓】很快收起原本的思索与凝重之色，微笑颔首道。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我们走吧。」
　　在视野较差的情况下摸黑行走于夜间山林，对大部分人而言都是一种相当危险的举动，这类荒郊野岭的道路并不像风景名胜的山中一般工整平坦，而是真真切切 「走出来的路 」 。
　　再加上山面背阳，道路常年泥泞湿滑，白天时候或许还好些，到了晚上完全看不清脚下情况之后，稍不留神，摔跤滑倒都是很正常的事，甚至失足从山坡跌落下去也并无不可能。
　　虽然他们这批冒险者实力基本都在大地天空以上，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不至于随随便便在移动中失去平衡，但也并非没有例外。
　　「呀！」
　　「喂！小心啊！」
　　在某位少女急促的惊呼声中，距离最近的乐巧巧第一时间抓住了她的手臂，才让因微微走神而不慎踩空了脚的前者，没有就着软泥滑下山去。
　　「怎么了？有敌袭？」
　　走在最前方的树精族兄妹立刻停下脚步，回身靠上前来，牧师小姐随手召唤出的照明精灵也自动漂浮向发生事故的二女，照亮了她们周围的空间。
　　「啊，抱歉抱歉，只是我有点走神了，谢谢你巧巧姐……」
　　突然出糗的女孩是恩里克小队中最年幼的成员，被称作穹华，虽然听起来很像称号，但据说这就是她真正的名字。
　　穹华是非常纯粹的人类，一幅标准魔法师装束，戴着用水晶打磨成的单片眼镜，黑色短发被压在宽大的法师圆帽之下，手持一柄小小的魔杖，平素总是沉默寡言又显得有些内向，气息在小队几人中也属于垫底程度，应该是才刚刚突破到大地级不久。
　　虽然以她目前的年纪和所属种族，能达到这个等级已经相当惊人，但冒险者小队可不像魔法学院那样爱看人天赋，干这一行，需要的只有真正的实力。
　　因此，穹华必然也是存有某些特殊之处的。
　　听着对方的连声道谢，盗贼小姐只是大大咧咧笑了笑，老气横秋拍拍魔法师少女瘦弱的肩膀道。
　　「没关系啦，不过你从刚才开始就显得有点心绪不宁呢，视线也总是往上飘，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有些惊讶地看了乐巧巧一眼，见其他队友也已经围拢上来，弱气的法师少女只能尴尬点头道。
　　「您的心思很细致呢，不愧是【牧师】大人保举的同伴……我刚才其实是在寻找树木的空隙观察星星……这片地区的星空很奇怪，压抑，错乱，这很不正常，我想尽可能推断出一些信息，所以才……」
　　「观察星星？」
　　听她这样说，同样已经来到附近的薇莉丝立刻便意识到了穹华的职业，略显好奇般打量起了这位其貌不扬的内向少女。
　　「你是星术师？」

第八十二章：逆转群星下的无人荒村
　　星术师，是魔法师的一种分支。
　　使用魔法是需要才能的，甚至可以说在这个职业上，先天素养的优劣才能比后天努力更加重要，除去已经消失在如今历史中的【信仰系魔法】，其他无论哪种分支都不会脱离这个基本准则。
　　判定一个人能否成为魔法师，首先需要检测其身体是否拥有最基础的魔力适性，如果有，才需要再对属性等多种方面进行详细测定。
　　早在薇莉丝刚穿越来这边不久时她就发现了，所谓魔法的才能，其实就是指每个人身体对其适应元素的亲和力，她对光元素拥有的百分之百亲和，则基本处于这种天赋的顶点，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常规学术界还无法像游戏里那样，将元素亲和力以直观的数字形式表现出来，甚至难以进行绝对准确的判定，需要经过长时间修行，通过实践来对其展开检验。
　　这就是大部分魔法学院存在的意义，普遍撒网，无差别教导，哪怕最后出来的大部分人都只能达到【学徒】，【学士】这种不超过 lv20的级别，但也总能筛选出一些真正的有价值人才。
　　但，有一些非常偏门的魔法属性分支却与之不同，它们虽然在普通魔法师中诞生的概率只有几千，甚至几万分之一，却几乎不存在任何 「次品 」 ，只要出现就必定拥有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类似于神圣帝国三大神裔对光属性的天然高亲和那样。
　　这些分支被称作【神选系列】，类似于会以极低概率出现在任何智慧生命群体中的【神眷者】一样，虽然也属于魔法师的一种，但通常却并不被视作常规元素体系，而更倾向于是神明赐予凡世生灵的眷顾。
　　当然，虽说【神选系列】魔法的持有者普遍天赋极高，但那并不代表同等级情况下他们就一定比常规元素法师强了，那二者之间的关系并非上位与下位魔法，只是倾向不同而已。
　　星术师就是【神选系列】中的一种，准确来讲，他们使用的应该叫【占星魔法】才对。
　　这种魔法体系比较偏向于辅助，借助星星的力量来增幅友方，削弱敌人，但并没有太多治疗能力，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更加富有神秘色彩，接近于干涉因果的力量，非常有趣。
　　以前薇莉丝在各地旅行的时候，就听人提起过这种魔法，还被打趣说 「就算你很厉害，也千万不要得罪星术师，他们甚至可以隔空盗走你的【运气】」之类巴拉巴拉内容。
　　没想到，这次还真碰上了一个。
　　听薇莉丝一口道出其职业，穹华只能略显尴尬地小声承认。
　　「【牧师】大人，我的确是星术师没错……但这个职业其实并没有传闻中那么神秘莫测，您用不着过于惊讶的，而且我很笨，还远远没有掌握占星术的精髓……」
　　「呵呵，好了好了，普莉希拉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还远远做不到相同程度的事呢。」
　　作为队长的【树弓】见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也很快放松下来，顺便趁着这个机会向不熟悉穹华的三女解释道。
　　「星术师能够通过观测星相，借用星力，从更特殊的某些角度来探察周围环境，洞穿真实，几乎可以说是一切幻术和伪装的克星。」
　　「穹华属于我们小队的编外人员，其实还在学院进修，平时很少会参与到冒险活动里来，这次她正好跟着老师一起到海岸都市莱伊拉办事，我就顺带把这孩子借来帮忙了。」
　　「看不出来你这外援请得还挺多……」
　　无奈地摇了摇头，薇莉丝也不多言，只是转头看向被宽大法师帽与魔法长袍包裹在内，平时基本跟个隐形人一样的内向少女。
　　「刚才你说星星很奇怪，具体是指什么？」
　　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队长，见其微微颔首后，穹华才轻轻出了口气，重新将视线投向被影影绰绰树荫遮蔽的夜空。
　　「星位……所有星星的位置都不太正常，但排列又并未出现大幅度的异常变动，我很难描述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情况，就像……就像完全颠倒了一样？」
　　「颠倒……？」
　　剑客少女皱眉呢喃着她刚刚话语中的关键，乐巧巧小姐却像是以为前者听不懂一样，笑嘻嘻地锤了下前者肩膀。
　　「哎呀笨呐小鸿雁，就是左边变到了右边，前面的跑到了后面去呗，虽然在我看来哪哪都一样就是了……」
　　无语白了她一眼，鸿雁也没有理会这素来不着正形的家伙，只是主动追问穹华道。
　　「然后呢？」
　　「啊？什么然后？」
　　「……我是说，这种变化预示着什么？」
　　「呃……」
　　星术师少女像是被触及了知识盲区一样突然陷入沉默，好半天，才分外尴尬地转动着衣角试图解释道。
　　「那个……正常来说星位只会在一定区域内，出现某几颗的不同幅度转移，星术师根据那些特定星辰代表的含义与移动轨迹进行推算，才能解读其预示的信息，但像现在这样整片星空完全翻转过来的情况，我也从来没在书上见过……」
　　见众人面面相觑，尽是一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的无奈模样，穹华连忙补救道。
　　「要，要不我问下老师？她是星术学的大师，比起我这种半吊子……」
　　「傻丫头……这穷乡僻壤的，我们出来时又没有携带专门联系普莉希拉的手段，总不能为了这点事就专门用掉你的【星联感应】吧？」
　　恩里克环顾了一圈众人，很快以队长身份沉声道。
　　「虽然星术师眼中的星相只是一种大致预兆，并不能完全代表事实，目前我们也还没有遇上任何实质性危险，但既然穹华发现了星位的异常，大家也还是提高警惕吧……这地方的确有点不对劲。」
　　而后，小队重新调整阵型，取出武器，由【树墙】索菲在最前方开路，其他人则把作为后援职业的薇莉丝和穹华保护在中间，保持着严谨姿态继续向山下而去。
　　正如【树猴】判断的那样，山脚下有一片不算太大的村落，居高临下俯瞰约莫百来户样子。
　　翻过最后一道陡坡，借助光照精灵的亮光，【树弓】再度核对了手中地图，被光芒映照的青碧色瞳眸中闪过些许深邃之色。
　　「的确是阿德莱德 192村，与地图上记录的位置完全吻合，真是匪夷所思……」
　　「按照阿德莱德冒险者公会提供的情报，这个村子，理应在两个月前就全员诡异失踪，变成一座空村了才对，胡说这段时间前前后后已经有数波调查人员前来确认过，如果那边没有说谎……」
　　他看向远处零星亮起一道道灯火光芒，笼罩在夜色之中的宁静小村，仿佛喃喃自语。
　　「那如今我们所看见的……又是怎么回事？」

第八十三章：没有任何异常，通常……。。
　　一段时间后，山下小村近郊。
　　经验丰富，实力非凡的冒险者们藏匿于不远处树林灌木之中，借着遮蔽物的掩护对眼前目标展开着进一步监视与探查。
　　但越是观察，恩里克脸上的疑惑之色便越发浓郁。
　　「老大，我回来了！」
　【树猴】瘦小的身影自树上一跃而下，不需要【树弓】吩咐，便立刻展开了专业而详细的简单汇报。
　　「首先，这个村子里的确有人居住，推断总数在 200-300之间，看他们的服装和行动模式，大概率就是阿德莱德 192村的原村民，如果不考虑刻意伪装的可能性，大部分应该都只是没有经过任何战斗训练的普通人。」
　　「村口有两名岗哨，村庄外围搭建着以篱笆和木栏围成的简易工事，属于民间常见的自制水准，推测主要是用来阻挡山上的中小型野兽闯入村内，不具备战略作用。」
　　「村中偏西部有一座视野足以辐射至村庄大半范围的哨塔，上面负责值守及附近建筑持有武装者大约二十人左右，着装符合奥斯特帝国乡村民卫队标准，表面上看对我们威胁度很低，暂时也并未探查到暗哨或埋伏的痕迹……以上。」
　　「听起来简直跟普通的民间村庄没有任何区别嘛……」
　　一旁的索菲小姐简单评价着。
　　如此数量规模的村庄自卫队，在这里是完全符合标准的。
　　奥斯特帝国作为全世界军力最为强盛的国家，以崇尚武力与强者闻名，因为其通过南征北战，不断攻伐与征服才建立了如今偌大帝国版图，统治并没有其他历史悠久的国度一般根深蒂固。
　　因此，这里整体都是以半军事化结构来进行管理的。
　　无论以编号来命名每座主城下辖的各个村镇，又或者向其派遣专门的军事训练员，配发物资，武装，自建民兵队，都是这种行政风格的体现。
　　在奥斯特帝国，管理每个村镇的最高领导者并非村长，镇长，而是由上级政体派遣下来的民兵队队长，既然如今哨塔仍在运作，民兵队的建制也依然完整，就说明这座阿德莱德 192村仍处于帝国管辖之下才对。
　　「现在怎么说，老哥？」
　　看了眼蹲伏在身边，青翠长发在夜色中几乎与灌木融为一体的自家妹妹，【树弓】摇摇头，沉吟片刻道。
　　「无论是阿德莱德冒险者公会那边给的情报有问题，又或者这村子自身出现了某些未知变化，蹲在外面干看着都是没法解决任何问题的……」
　　「既然村里真的有人，那这样吧，薇莉丝小姐，我先带着小队进去尝试与村里人接触，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三位就暂时留在外面观察……穹华也留下，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们会第一时间向外突围并释放信号弹，届时就麻烦各位接引援助了。」
　　见树精族的英俊青年向她投来询问般视线，明显是在征询和确认态度，理解恩里克这番安排用意的薇莉丝摇了摇头。
　　「计划本身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调整一下队伍分配吧，进入村子探查的人不用太多，你们兄妹俩再加我足够了，其余人就暂时留在外面扎营，保持监视，随机应变。」
　　「唔……既然如此，那也好。」
　　快速商量过对策，把乐巧巧二女和属于【树】的其余几人留在外界后，三位最强的传说级冒险者便暂时收起武器，从外侧绕了个方向，光明正大来到阿德莱德 192村的正入口处。
　　这里虽然因为靠近山区而比较偏僻，但对于某些经常深入险地执行各种麻烦任务的冒险者而言，却比那些普通的路边村镇更常要打交道，如果这座村子真的一切如常，那他们的到来并不会显得多么突兀，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正如【树猴】侦察到的情报一般，这座村子的入口处的确有两名守卫民兵，虽然只是奥斯特帝国最基础的下层武装力量，但说实话，光看卖相其实已经完全不亚于很多中小型国家的正规制式军队了。
　　至少他们的武器并非粗制滥造，而是由专门工匠打造出的军用长矛，身上也穿着拥有不错防护力的简易且统一皮甲，这种程度的武装在正常情况下，山间小村能拿出一套都很不可思议，更不要说普及给每位士兵了。
　　「站住！什么人？」
　　因为并没有任何掩饰的意图，借着插在正门两侧的火把，两位守村民兵很快看见了自乡道尽头走来的一男二女，顿时略显警惕地同时举起了长矛，看起警戒姿势，显然都经过相当程度的专业训练。
　　三位冒险者暗自交换了个眼神，唯一作为男性的恩里克先生上前两步，微微举起双手以示并无敌意，并摆出一副恰到好处的 「惊喜 」模样来。
　　「哎呀哎呀太好了！终于找到村子了，还以为这次真要在荒郊野岭过夜了呢！哈哈，两位大哥别紧张，我们是冒险者，从阿德莱德城来的，我叫恩里克，这两位都是我的队员。」
　　说着，表面上看起来仅有二十出头的翠发青年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枚冒险者徽章，递向某位民兵，示意其察看。
　　那是用来在特定情况下伪装身份的假徽章，虽然也由冒险者公会签发，但等级只有精金级别，配上恩里克看起来年轻的外表反而更加合理，不容易遭人怀疑。
　　之所以报出本名，也是【树弓】故意而为的试探，虽然传说级冒险者名头响亮，但 192村毕竟是阿德莱德城的辖区范围，已经距离海岸都市莱伊拉很远，在这种偏僻的临山小村里，普通民兵是基本没可能听说过的。
　　换言之，如果对这个名字起了特殊反应，甚至做出奇怪举动，便可说明对方并不是真正的村卫队，而很大概率是由另外什么人伪装的。
　　不过，这样的试探似乎并没有起到预期之中效果，借着火光打量几眼徽章后，那民兵青年与同伴对视一眼，二人脸上的警惕很快便散去不少，把东西物归原主后微微点头道。
　　「原来是冒险者啊，难怪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所以你们是想在村子里借宿对吗？」
　　「是哇是哇，我倒没什么关系，但两位大哥也看到了，队里这还有俩女孩子，总不能让她们也风餐露宿的……」
　　刚才检查徽章的民兵抬手将其打断，友善点头道。
　　「我们都明白的，这种事其实不算稀奇，不过最近山里有点不太安生，我也没法直接做主……这样好了，我带你们去见队长，让他来安排，三位看行不？」
　　「噢……队长啊。」
　　那应该就是这座村庄的话事人了。
　　恩里克悄悄偏过头，借着夜色掩护与二女再度交换了个眼神，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连连颔首。
　　「好好好，那就麻烦大哥了！」

第八十四章：山村迷影
　　那之后，两位民兵留下一人继续值守，另一人则带着三名冒险者向村内而去。
　　看他带路的方向，目的地应该就是之前【树猴】提到的村西哨塔所在之处了，那是民兵队的驻扎点，这也正符合奥斯特帝国村镇卫队的常见规制。
　　此时夜已渐深，对大部分乡村农家而言，没有过多家用照明设备和娱乐设施的他们，除去部分特定节日，活动时期，基本在吃过晚饭后便会洗漱准备上床休息了。
　　因此，入夜后的村中已经很少还有人在外来来去去，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村民，气氛亦显得有些过于安静，几乎只剩四人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在夜色之中交错。
　　因为那位民兵青年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开口的意思，只顾闷头在前引路，恩里克和索菲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刺探情报，倒是薇莉丝小姐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很快便耐不住无聊，毫不在意般随口打开了话茬。
　　「话说，你之前讲最近山里不太安生，那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
　　闻言，民兵青年边走边回过头来，似乎是犹豫了片刻，但很快又无奈颔首道。
　　「算了，既然三位都是城里来的厉害冒险者，估计早晚也都会遇上的，那就提前跟你们说一说，多少留个心眼吧。」
　　他用手指了指远处笼罩在阴影中的大山。
　　「我们阿德莱德 192村是个偏僻的小村子，四面八方群山环绕，交通很不方便。因为山路太窄，很少有商人会愿意冒着风险把车开到附近来，除了你们这样的冒险者偶尔会造访，基本就没什么其他外人了。」
　　「不过山上有田地，也能种树打猎，维持生计倒不成问题，因为大家每天都得进山，周围山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也几乎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大概是两个多星期之前吧，有一个下午上山的村民不知为何失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才灰头土脸地从山上逃了回来，说好像听见了奇怪的声音，看到莫名其妙的光亮，莫名其妙在那附近绕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方向，好不容易才下了山来。」
　　「一开始村里大部分人还觉得他在胡说八道，是自己空肚子上山饿晕过去看见了幻觉，都没怎么当回事，可谁知道在那之后，很快就有其他人也遇到了类似夜间鬼打墙一样的情况，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虽然这怪事并没有给村里人带来实际意义上的伤害，但大半夜困在山上可不是闹着玩的，摸黑摔伤的可能性先不提，万一运气背遇上了正好路过的熊，狼之类猛兽，那可就真的性命不保了。」
　　「队长带我们去搜了几次山，却什么都没发现，后来实在没办法，只能去阿德莱德城求助，请官方或冒险者公会派人来调查这怪异，村里人则暂时避免在下午或傍晚时分进山，等上面的专业人士把情况解决再说了。」
　　听完对方的大致说明，牧师小姐不禁眉头微挑。
　　「夜间迷失在山中吗，但我们之前似乎并没有……所以，负责调查的人来了吗？」
　　民兵青年摇摇头道。
　　「这就不太清楚了，我也是正好今天才分配到值守，并不会一直呆在门口的，可能来过了但我却没遇见吧，你们感兴趣的话等会可以问问队长……哦，到了，三位请等一下，我去报告。」
　　来到哨塔下的一片民房附近后，带路的民兵青年将薇莉丝三人留下，便只身向着某间最中央的建筑快步而去。
　　「……」
　　三位传说级冒险者面面相觑。
　　「老哥，他刚刚说的那些……」
　　「嗯，这种描述，的确和失踪案早期一些地区冒险者公会接到的委托描述很像，怪异的光和不明缘由的声音，以及像是陷入迷阵般被困于某些地方的报告，但很奇怪……不，这座村子目前仍有人居住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了。」
　【树弓】将视线转向身边的黑发少女。
　　「薇莉丝小姐，你是神圣魔法的行家，有感觉到这座村庄里可能存在着的邪异气息吗？」
　　牧师小姐毫无迟疑地摇了摇头。
　　「不是幻境，没有魔法结界的气息，刚刚那个民兵也是货真价实的活人，并非傀儡……至少在目前看来是这样，如果想详细探查，估计得更进一步密切接触才行了。」
　　「更进一步的接触吗……」
　　没等三人过多讨论，先前进入房中报信的民兵，便已经带着另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重新走了出来。
　　「三位，这就是我们村的民兵队队长大人。」
　　牧师小姐等人止住交谈，不露声色地打量向对方。
　　此人年约四十开外，高达两米有余，体表生长着相对旺盛的黑棕色毛发，有点像是熊类半兽人混血，穿着比普通民兵防御力更高，但也更加沉重难以驾驭的连身铠甲，并未着盔，右腕则佩戴有军用的力量强化型机械护臂，背了一柄帝国下级军官的制式斩刀。
　　除此之外，对方脸上还带着枚单眼罩，其下有道近乎延伸到面部，差点把小半个脑袋都削去的刀疤，看起来甚是凶恶。
　　他只有一只眼睛，这应该就是其出现于此的主要原因。
　　奥斯特帝国村镇里的民兵队长等职，通常都是由军队中那些颇有资历，对帝国绝对忠诚，但在作战中受到过难以愈合伤势，又或者年纪过大，却并非完全失去战斗力的老兵，下级军官调配而来。
　　这种做法一方面是给那些老兵残兵安排个合适的去处，另一方面也能发挥余热，利用其丰富的作战经验训练出更多备选战士。
　　或许平常时候还看不出什么，但若是帝国陷入真正的大型战争或遭到入侵，这些散落在海量村镇中的布置便能随时听候命令调动起来，形成另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不同于那名还有些稚嫩的民兵青年，半熊人队长刚看见站在哨塔灯光下的三名年轻冒险者，饱经风霜的单眼中便暴起些许精芒，似乎是察觉到了些什么。
　　他挥挥手让身边的青年回去村口继续值守，而后才不露声色瓮声道。
　　「冒险者小队？请问谁是队长，冒险者徽章能让我看看吗？」
　　「哦……是我，我叫恩里克，请过目。」
　　翠发青年再度照葫芦画瓢把假徽章递了过去，对方拿在手中仔细审视片刻，又皱着眉头再度上下打量了三人几眼，像是在判断和思考些什么。
　　「精金级……你们看起来可不像只有精金级而已啊，算了……马塞洛，奥斯特帝国南方集团军麾下 3等中士，现任阿德莱德 192村村卫队队长。」
　　中规中矩地礼貌性自我介绍过后，他朝着三人微微颔首，便主动转身而去。
　　「跟我来吧，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第八十五章：时间差
　　跟着自称马塞洛的村卫队队长，薇莉丝等人踏入了对方之前所呆的那栋屋内，前者示意他们自行就坐，又将身后大剑与相对碍事的机械护臂脱下，挂在墙上之后，才大大方方回到三人面前坐下。
　　「好了，这里没有外人，虽然不太明白你们为什么要遮掩真正的等级，但现在总该没问题了吧？」
　　马塞洛坐在桌另一边，看向正襟危坐的树精族兄妹和特立独行，故意没有选择就坐，而是懒洋洋斜倚墙边的黑发少女，随口道。
　　「不过你们冒险者公会的反应速度还真快，居然这时候就派来了新的支援，我原本还打算明日一早才出发去阿德莱德城求助来着……」
　　「……？」
　　注意到面前两位冒险者面面相觑的异样表情，自顾自说了几句的村卫队队长眉头一皱，似乎已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怎么……难道你们并非阿德莱德城公会派来的援军，真的只是恰巧路过？」
　　「公会派来的援军吗……」
　　凭借着传说级冒险者的敏锐感知，一路过来无论【树弓】，【树墙】亦或薇莉丝本人，其实都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这座阿德莱德 192村的现状，如果并非刻意伪装，那么……
　　喃喃自语着，恩里克稍作沉默，终于接上了对方的询问，但内容却完全出乎队长先生意料之外。
　　「马塞洛先生，我现在想问您一个问题，请务必按照您所知的真实情况回答，这很重要，可以吗？」
　　高大半熊人男子瞥了眼挂在不远处墙边的武器和动力臂铠，些许诧异之色自其粗豪面庞上一闪而过，又不露声色颔首道。
　　「问。」
　　「嗯……请问，以奥斯特帝国通用历法规制，现在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
　　马塞洛脸上的表情顿了顿。
　　作为被帝国高层选定，前来统领一村卫队并与官方对接的老兵，虽然他文化程度的确不高，但多少肯定也能识得基本的通用文字，完成撰写报告，提交委托之类工作。
　　历法自然也是一样的，或许将其转换为世界通用历法有些难度，但报出奥斯特帝国国内历制肯定不成问题。
　　稍作思考，他沉声道。
　　「今天的正式日期是大帝历 125年 8月 21日，距离我上一次前往阿德莱德城报案并在公会提交委托，过去了正好十日时间……有什么问题吗？」
　　兄妹二人面面相觑，即使作为阅历丰厚的传说级冒险者，听闻此言之后，他们也几乎无法掩饰互相眼中的那一抹惊骇与难以置信。
　　「这问题……可大了去了啊。」
　　奥斯特帝国的历法是以其南征北战宣告结束，正式建立如今偌大统一帝国那一年，由当时大帝亲自拟定的新历，虽然创建仅一百余年，但已成为其全境及周边附属国的正规历法，取代了原有世界通用，沿袭一千余年的历法，是奥斯特帝国强权的象征之一。
　　帝国正规军队里的士兵，绝不会记错这个日期。
　　而这起覆盖了帝国东南部数个行省的大型人口失踪案，是在夏末秋初，大帝历 125年 8月初开始初露峥嵘的，距离马塞洛报出的时间仅有十数日左右，完全符合其描述。
　　但……
　　「队长先生，如果我说今天其实已经是大帝历 125年 10月 13日，离你所认知的时间过去了足足近两月……你能相信吗？」
　　听着青年冒险者不似玩笑的认真陈述，半熊人大叔这次倒没有继续皱眉，而是直接歪歪脑袋，露出了分外迷惑和不解的表情。
　　「……那是什么意思？历法计算出现了偏差？」
　　代替刚刚开口的哥哥，【树墙】索菲沉吟道。
　　「结合来时路上看到的一些情况，如果你刚刚所言没有欺瞒成分，那我们只能认为……」
　　「等等。」
　　未等她把心中的猜测正式说出口，从进房间开始就靠在墙边，似乎总百无聊赖摆弄着衣角的牧师少女却突然出声将其打断，主动走上前来，像只狡猾的狐狸一样笑眯眯道。
　　「她的意思是说，我们所用的历法可能的确出现了一些偏差，幸亏大叔你及时纠正，否则等回到城里可就要出糗了呢 ~」
　　恩里克惊讶地看了薇莉丝一眼，虽然明显不太明白后者如此举动的原因，但丰富的冒险者经验还是立刻帮他做出了判断，当即连声陪笑着帮忙应和道。
　　「啊对，对！我们就是这个意思！哈哈哈……你瞧我这记性，居然连日期都记错了！」
　　「……？」
　　作为资历深厚的老兵，马塞洛自然不是这种破绽百出的辩解可以糊弄过去的，但还不等他继续说些什么，薇莉丝便已装模作样地连打了几个哈欠。
　　「哈啊 ~赶了一天路，眼皮都快打架了呢，说到底人家只是个身娇体弱的小牧师，为什么要翻山越岭受这种罪啊……」
　　「马塞洛大叔，既然验证了我们冒险者的身份，能不能麻烦安排个住处呢？不用太豪华，只要干净就行了，我们会付住宿费啦。」
　　「呃，是啊！明天还要赶路呢！」
　　静默注视着突然开始尬演起来，明显在隐瞒某些东西的三人，马塞洛独眼之中光芒闪烁几下，但最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道。
　　「钱就不必了，从这间屋子出去，哨塔之下的最西侧有几间空房，那是专门给来来去去冒险者准备的，条件不算太好，但休息也已经足够，你们不嫌弃的话今晚就住那吧。」
　　「另外，除非是打算离开，否则请你们不要离开哨塔太远，更别随意在村里乱晃，我不希望看见村民明早跑来投诉说受到了冒险者的骚扰，明白吗？」
　　恩里克作为队伍代表连连点头。
　　「哦哦……这是当然的，那就多谢队长先生的好意了，您也早点休息！」
　　简单客套了几句，三人便在牧师小姐隐约暗示下很快推门而出，向马塞洛指示的角落偏房而去，或许是因为最后的那难以理解的怪异之举，队长大人也没有起身送别，只是点点头，独自一人坐于桌边静静注视着他们离开。
　　走在路上，三人有意躲避着哨塔顶端投下的魔法灯巡游光芒，步入阴影之中，索菲才终于来得及问出心中的不解。
　　「怎么了，你刚刚为什么要阻止我开口？那个马塞洛有什么问题吗？」
　　薇莉丝摇了摇头。
　　「他有没有问题目前还说不准，但你们也看到了，这座村子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分外诡异的感觉，那个大叔口中的时间间隔绝不仅仅是历法偏差那么简单，现在我们掌握的情报太少，武断下结论还太草率了，不如先等一晚上，看看明天是什么情况再说吧。」
　　「对了，你们俩把手伸出来。」
　　「干嘛？」
　　「哎呀上 buff啊，不知道牧师会驱邪吗？」
　　「？」

第八十六章：跳跃的日期
　　薇莉丝的做法合情合理，虽然没有说具体上了什么 buff，但讲明之后，恩里克和索菲自然也不会特意拒绝她，而后，三人便随便挑了间空房，准备住下继续观望。
　　在那之前，【树弓】还只身潜出村子，与在外界留守善后的其他几人通了气，大致讲明情况和计划后，才抓紧时间回到村中汇合。
　　以恩里克资深传说级冒险者的身手，又借着夜色，只靠那些村卫队民兵自然不可能发现得了他，就算全都换成马塞洛那样的老兵也是一样的。
　　为了保险起见，三人并没有分房入住，只是让薇莉丝和索菲两名女生进里屋合衣而睡，恩里克则在外室静坐休息，武器也都摆放在身边，随时做好应对任何情况的准备，同为最顶尖的精英冒险者，这种默契自然不需要多提。
　　那之后，一夜渐渐过去，期间并没有任何人来打搅他们，时间很快便到了第二天早晨。
　　侧躺在并不怎么舒服，只是铺了一层棉垫平板床上，第一缕天光投入屋内，薇莉丝小姐亦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睁开了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
　　恩里克带着惊讶的高呼之声刚在室外响起，背朝着牧师小姐，同样并未脱去衣服只是浅眠的树精少女便瞬间自床上弹起，如狡兔一般带着武器毫不犹豫直接翻窗而出！
　　「耳朵长听力就是好啊，明明负担不小，蹦蹦跳跳还挺灵活……」
　　有些哭笑不得地低声吐槽了一句，薇莉丝也自床上起身，穿上鞋子移动向室外。
　　当然，她是正正经经走门出去的。
　　来到屋外的时候，【树弓】和【树墙】都已经摆出了戒备姿态，正惊讶又警惕地四下环顾着，见某人姗姗来迟，才赶忙向她靠近。
　　「薇莉丝小姐，你看到了吗，这里……」
　　「嗯。」
　　黑发少女微微颔首，表情中带着三分微讶和更多的了然，像是在说 「果然如此 」一般。
　　这片围绕着村庄哨塔搭建的建筑群，是以马塞洛为首民兵队专门使用的区域，共居住着大约二十余名士兵，轮换值守，执勤。
　　昨天薇莉丝等人来时就已经看见了其中守卫村口和驻守哨塔的几人，包括住在哨塔附近的队长马塞洛本人，都证明了这是一支成体系的完整队伍。
　　然而，仅仅一夜过去，这里便完全空了。
　　是字面意义上的 ——空了。
　　哨塔作为监控村庄内外环境，守护村民安全的唯一凭借，本该无论白天黑夜，都有专人全天候轮换值守才对，但现在那上面竟然却空无一人，连个鬼影都看不着。
　　如果说昨天晚上因为大部分民兵都要休息，他们没见到太多人还算正常，那这种正当清晨，士兵们本应展开晨练的时间四周仍异常安静，就明显很不对劲了。
　　「话说恩里克先生，你检查过周围房间了吗？」
　　「只来得及看了最近几间房，里面都是空的，而且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真是诡异至极，明明昨晚我还隐约在里面感觉到生命波动来着……」
　　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牧师小姐抬手指向哨塔方向的某处中央建筑。
　　「走，先去马塞洛那里看看。」
　　「嗯……小心一点，索菲。」
　　「交给我吧。」
　【树墙】提起她的专属武器，一面几乎可以囊盖她全部身体，表面缠绕有大量奇异藤蔓的厚重木盾，以并不符合其娇瘦身躯的怪力像墙一样挡在前方，摆出了随时可以应对突袭的战斗姿态。
　　事实上，作为妹妹的她才是这支传说级冒险者小队中，主要负责承受正面攻击的战士，相当偏门的盾战士，与镇魔城里黑骑士佣兵团的团长莱斯特定位近似。
　　而【树弓】恩里克正如其称号，是使用弓箭的敏捷型游侠，加上作为牧师的薇莉丝小姐，如果他们是三人队伍，配置到也还算齐全。
　　很快，三人来到了昨天曾与村卫队队长马塞洛会面的那栋屋外。
　　房门并未紧锁，而是虚掩着，索菲上前简单查看一会，便非常专业地做出了判断。
　　「门锁被破坏了，看断裂痕迹，像冒险者或盗贼常用的开锁刀之类工具，但很显然不是最近才动手的，至少有一个月以上的时间。」
　　说完，她直接推门而入，谨慎地持盾走在最前方。
　　房间里自然是空无一人，不仅有价值的物件都已被取走，蛛网遍布，桌面上甚至蒙起了一层薄薄灰尘，很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这里了。
　　不过即使如此，也依旧能找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看起来应该是遭到了山贼之类流寇的洗礼，屋里虽然散乱，却并没有任何打斗痕迹或血液残留，说明洗劫这里的人是趁马塞洛队长不在的时候出手的，这也符合奥斯特帝国正常流窜盗匪的特性 ——偷而不抢，更不会闹出人命，否则很容易遭到正规军扫荡。」
　　恩里克仔细检查着四周，最后来到昨晚马塞洛悬挂他那柄大刀与机械护臂的拐角墙边，俯身观察了片刻，微微皱眉。
　　「奇怪……这里一点蛛网的痕迹都没有，难道有谁来清理过？可没道理啊，如果是前来调查的冒险者整理了房间，为什么只专注于这小块区域？」
　　索菲在旁边无奈摇头道。
　　「我说老哥，谁打理了房间并不重要吧，重点在于为什么这些人一夜间就突然消失了，昨晚我一直没睡熟，如果真有任何动静，都绝对能听见风吹草动才对，而且这莫名积攒起来的灰尘又是怎么回事？」
　　看了眼同样正四处打量着房间景象，但并没有急于发表意见的牧师小姐，【树弓】沉吟道。
　　「还记得昨天晚上，马塞洛先生报出的那个信息吗？大帝历 125年 8月 21日，如果昨晚真的是那一天，而现在我们已经回到了正常的两个月后，一切就都能解释的通……但这怎么可能呢？」
　　薇莉丝转头纠正道。
　　「这种时候就说不可能，又或者下定结论都还太早了点呢，走吧，我们再去外面看看。」
　　那之后，三名冒险者离开已经空无一人的哨塔区域，在整个阿德莱德 192村范围内仔细搜索了一遍。
　　所有地方都和最开始的区域无异，已经早就没了生人活动的痕迹，甚至被不知何时到来的盗匪破门而入，偷走了大部分有价值的物品。
　　正如冒险者公会提供的情报那样，这座临山小村早已无人居住，变成了一座……废村。

第八十七章：失踪者
　　检查过大致情况，确认真的已经找不到哪怕半个活人之后，百思不得其解的【树弓】也只能带着两名队友暂时离开村庄，前往与在外界扎营监视情况的其他队员汇合。
　　然而，等他们到达预定地点时……
　　「等等，情况有点不对，索菲！」
　　突然，突然一声低喝，已经走在村外林中，最前方的【树墙】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举起了手中盾牌。
　　同为感知敏锐的树精，她也已经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因为考虑到随时支援和应变，其他几名队员扎营的位置离村子并不远，但为了防止被村里人察觉到其存在，他们肯定不可能堂而皇之搭起帐篷，在黑夜中大肆点燃篝火，只能是轮流放哨并靠睡袋之类道具休息而已。
　　这种做法的好处是驻扎痕迹并不明显，即便后续有人来到附近也难以察觉，但即使如此，周围未免也太干净了一些。
　　干净到……仿佛真的从未有人来过。
　　与两名同伴交换了个眼神，【树弓】在妹妹掩护下上前半步，掏出某种特制木哨连吹数下。
　　「哔 ~哔 ~」
　　如同雀鸟啼鸣般悠扬的哨音在林中快速回荡开来，乍听之下似乎并不引人注意，但若是提前有所接触之人便能立刻意识到，那是约定好的提示现身暗号。
　　然而，足足十余秒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传来。
　　恩里克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
　　他还想再做些什么，但薇莉丝却已经面色平静地朝其摇了摇头。
　　「不用试了，我们这方圆几百米之内都没有半个人影，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
　　「该死！」
　　分外不甘地用力锤了下身旁树干，震下大片落叶，翠发青年难掩怒意地喃喃自语着。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突然遇上了某些强敌的袭击？可我昨天晚上来和【树猴】他们接头时，明明所有人都安然无恙的！」
　　「老哥你先别急！说不定他们只是，呃，只是……」
　　虽然下意识想安慰一下兄长，但索菲犹豫了半天，也没能把后半句话真正说出口，很显然，她同样根本无法理解目前诡异情况的缘由。
　　昨天还好端端的，不过一个晚上过去，那几人怎么就突然失踪了呢？要知道，他们可都是实力顶尖，经验丰富的高阶冒险者啊。
　　「突然失踪……失踪案……」
　　牧师小姐观察着周围没有任何人为干涉痕迹的地面，突然走向附近某棵极为显眼的粗壮老树旁，用手指轻轻抚摸向粗糙的表面树皮，发出了若有所思般低声呢喃。
　　「没有……呢。」
　　「薇莉丝小姐？你发现什么了吗？」
　　瞥了眼已经很快整理心情，第一时间来到身边的两位传说级冒险者，黑发少女微微颔首。
　　「你们还记得昨晚在山上时，那位星术师穹华小姐曾经提到过的信息吗？」
　【树弓】当即颔首道。
　　「当然，她说这附近的整片星空都很不正常，像是完全颠倒过来了一般，但这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呢？难道薇莉丝小姐已经明白了？」
　　「不敢说明白，只能讲有所猜测吧……」
　　牧师小姐指了指她身边的那棵老树，又抬手指向自己宝石般银蓝色的美眸。
　　「之前说过吧，我能看见些小光留在经过路线上的某种特殊痕迹，之前大家也是凭这个一路追踪过来的，简单描述的话，那是条淡淡的金线，就像凭空铺在路上的油漆一样。」
　　「但有一点非常奇怪，自从昨天晚上我们靠近这片偏僻山区区域之后，那种痕迹就突然消失了，我用某种方法远距离搜寻了一下，发现新的痕迹出现在了这座阿德莱德 192村外的某个地方，虽然并不影响到我的追踪，但这明显是不合理，不正常的。
　　「考虑到这种怪异，为保险起见，昨晚我在进村之前特地往这棵树上刻了个小小的记号，而且故意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你们看……」
　　她用白皙指节敲了敲树干的某个特定位置，很显然，那上面根本没有丝毫人为雕刻的痕迹。
　　少女嘴角浮现出几分似是愉悦，又意味难明的弧度，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明明是同一个地方，同一棵树，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印记，却仅过一晚之后便神秘消失了，这代表着什么呢？」
　　「这……」
　　恩里克与索菲对视一眼，作为传说级冒险者的敏锐嗅觉与丰富阅历，很快让他们隐约意识到了形成这种情况的最大可能性。
　　「难道……我们昨天晚上和现在所处的，其实并不是同一个地方？！」
　　顺着翠发少女几乎脱口而出的惊讶声音，牧师小姐立刻赞许点头道。
　　「嗯！很贴切的描述呢，这也是目前我推测中最合理的一种情况，但如果是这样的话，目前还有几个地方仍然讲不通……」
　　「我明白了，薇莉丝小姐想弄清楚的，应该是这两处不同空间形成的原因，区分它们的界定关键，以及为什么只有【我们】脱离出来，回到了这一边……对吧？」
　　经过一系列分析和讨论，恩里克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进入了缜密的思考模式。
　　「那么以这种假设为基础，我有一个情报想确认，之前你说小光小姐留下的那种独特痕迹在这片区域出现了断裂，那么现在呢，那种断开的空档是否有恢复过来？」
　　「哦？」
　　不错嘛，传说级冒险者的确有别于普通杂鱼呢，寻常人可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捕捉到关键……
　　当然不会欠揍地把这番话真正说出口，暗自腹诽着的薇莉丝小姐只是偏过头去，不远处崎岖难行的乡间小路上，那昨晚并不存在的金色痕迹，此刻正在【阴阳眼】的视野中焕发着淡淡光芒，与远处连成了一条成型长线。
　　「现在我可以完全确定，这里，才是之前那些家伙真正经过的地方呢 ~」
　　一段时间后。
　　虽然经过细致讨论和推测，【树弓】和【树墙】基本认可了薇莉丝对现状的看法，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决定对村庄和周围森林再进行一番搜查。
　　无论划定两片空间的交界点究竟是什么，这之中又有何差异，以目前情况而言，他们现在可做的事其实相当之少，几乎只有等待而已。
　　考虑到其他几人也有可能像他们一样在某个时刻莫名回到这边，而目前看来附近也已经没什么危险，三人商议之后，决定把作为牧师，身体素质相对较差的薇莉丝留在营地休息等候，恩里克兄妹俩则结伴环绕村庄搜索，尽可能多收集一些情报信息。

第八十八章：第二支【真理教】
　　目送着两位树精族冒险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中，黑发少女才随手从背包里抽出张躺椅，迎着树荫间投来的明媚阳光伸了个懒腰，像在海滩度假般毫无负担地直接往上一躺。
　　「啧啧……正菜没见着，半路就先来了盘大的呢，这种级别的神秘力量，也难怪冒险者公会几乎束手无策了……」
　　「你觉得呢，影？」
　　话音刚落，幽暗之物自少女身后阴影中缓缓升起，快速蜕变为穿着漆黑紧身衣，背有一长一短两柄细剑的蓝灰色短发少女，她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将纤细身躯完全藏匿在牧师小姐被阳光拉长的影中，语气平静。
　　「这里发生的事的确超出了正常人处理范畴，薇莉丝殿下，需要召集援军吗？」
　　「援军？」
　　懒洋洋靠在躺椅上的少女微微一愣，似有些忍俊不禁。
　　「你说的援军是指啥？别说奥斯特帝国不比联合王国，我们在这里基本孤立无援，就算真的换到那边好了，现在这里算上你我，恩里克他们兄妹俩可是有足足四位以上传说，如果连我们都搞不定，普通人来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
　　影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她很快克制住了这股冲动，只是更加恭敬地低下头去 ———即便以前方少女的视角应该根本看不见这些。
　　「是，抱歉殿下，我失言了。」
　　「好啦，不用那么拘谨，先不说这个，你特地赶来见我，是调查有什么进展了吗？」
　　影卫少女微微颔首。
　　「根据您提供的信息，我们联络了奥斯特帝国境内共 48处据点，动用手中关系，已经找到有关【真理教】的部分活动痕迹。」
　　「结合从多位线人手中拿到的不同情报，目前可以确定，这是一家历史颇为久远的中小型教派，曾主要活动于世界中央的神圣帝国境内。」
　　「大约三百多年前，神圣帝国内部爆发第三次恶魔战争，那场旷日持久的惨烈大战，加上女神教有意集中神权对抗外敌的举动波及到了许多圣国境内宗教，真理教也因此不得不向东迁徙以逃避战乱。」
　　「经过某些暂未查明的变化，那支团体在逃亡过程中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分最终选择继续向东横渡无尽之海，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而另一部分则在奥斯特帝国东南部扎根下来，几乎停止了全部传教活动，一度被认为已经彻底解散。」
　　「但近半年间，这个教派却突然再度出现，以速度相当惊人却又格外隐蔽的方式传播着信仰，目前已在奥斯特帝国多个行省内观察到其活动痕迹。」
　　「这是相关详细资料，请殿下过目。」
　　影终于起身来到躺椅侧面，取出一叠明显是刚刚编撰成册的厚厚资料，恭恭敬敬双手承托着递向黑发少女。
　　「原来一分为二了啊……有意思，信仰同一个神明的教派，为什么会一分为二呢。」
　　不过话说回来，莉莉娅的手下也的确够厉害的，居然连这种三百年前的旧事都能在几天内挖掘出来，总感觉有点小看了人类联合王国的力量啊……
　【真理教】这个组织，薇莉丝当初在古灵域的【四圣选仙大典】里接触过一次，根据当时凑巧逮到的那名教众供述，他们也的确是因为三百多年前神圣帝国的变化，生存空间受到了挤压而不得不举众向东逃难。
　　薇莉丝用【始源之剑】改写了一部分圣国的历史，但那只是微小的变化，她排除了【信仰系魔法】这个本身就来路有异的隐患，用另一种近似力量将其取代，但想要让世界局势不至于因蝴蝶效应发生剧烈变化，三百多年前的各类事件就必须尽可能得到还原。
　【女神教】仍然是【女神教】，并没有因为信仰系魔法的消失而变回原样，甚至那个莫名其妙发展起来的【拜光教会】现在也依然存在，区别只在于前者是因为三百多年前 「女神显圣 」的神迹，加上以此开发出的神圣魔法体系而主动改名的。
　　咳，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具体情况薇莉丝还没来得及深入了解，但就像原本历史一样，【慕光教会】在那场战争中出现了体制上的显著变化，三圣女放权，圣教团和圣光魔法体系逐渐成型，神圣帝国获得了更强大的武器，令神权变得更加集中且强硬。
　　真理教显然正是因此受到抵制，才会不得已放弃原有根据地，向东部的奥斯特帝国迁徙。
　　不过她在古灵域里碰到的那个真理教徒很显然并非高层，所以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并不清楚其实当初仍有部分教徒并未渡海，而是留在了原初之地吧。
　　但导致他们决策出现分歧的原因是什么？
　　而且真理教这个名字，乍一看似乎是供奉【碧海与真理之神】的教派，但问题在于苏尔斯特的领域是海上，甚至早已经死去上千年了，怎么会在神圣帝国里发展出这么个宗教？
　　这里面一定还另有内情才对，希望这些资料能起到些帮助吧。
　　「无论如何，辛苦你们了。」
　　抬手招了招，那叠资料便宛若被无形力量牵引般自然飘飞而起，落在薇莉丝手上。
　　影卫少女微微抬头，似有惊讶之色自眸中一闪而过，但她立刻便很好地将情绪压制下来，保持着单膝跪地的恭敬姿势不卑不亢道。
　　「这都是【幽影众】的分内之职，请问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一边随意翻看着文档，黑发少女没什么所谓地摆摆手道。
　　「暂时就这样……哦对了，我接下来大概很长时间都不会再回海岸都市莱伊拉，你也别跑来跑去了，就先按照莉莉娅的意思待在我身边吧，之前那俩冒险者你看到了，有信心瞒过他们吗？」
　　「当然可以。」
　　大约过了数个小时，将近下午时分，前往搜索附近区域的恩里克和索菲才风尘仆仆赶回约定地点，和已经看完资料，表面上仍旧孤身一人的牧师小姐重新汇合。
　　他们的努力自然是徒劳无功的，事实上薇莉丝早就用 sp全方位扫描过了这片区域，确认过至少得翻过周围山区，到达近十公里外大路附近才会出现明显人烟痕迹，但那明显已经是属于其他村镇地区的居民了。
　　检查过一圈，彻底坐实了之前猜想的两位传说级冒险者也只能无奈作罢，用口粮简单解决过食物问题，便各自原地休息，与薇莉丝一起等待着变化时刻的到来。
　　时间缓缓流逝，很快，日暮西垂，天色逐渐暗沉下来，天空中皎洁的三月与万点繁星再度升起。
　　夜晚降临了。
　　也正是在那之后的某一刻……
　　「！」
　　三位传说级冒险者同时神色一变，索菲第一个行动起来，毫不犹豫翻滚前扑，将展现出了远非盾战士所能拥有的高度灵活，将手中的 「树墙 」直接横挡于她和薇莉丝身前！
　　「唰唰唰！」
　　下一刻，那缠绕着藤蔓的巨大木盾上，已经无声无息多出了三枚菱形飞镖。

第八十九章：被抹除的过去
　　兄妹俩配合多年，自是无比默契，【树墙】行动起来的瞬间，【树弓】恩里克也立刻拉开其专属武器，一把像前者那样整体呈现为木质，但表面缠绕有大片翠绿藤蔓的奇异刃弓，单手引弦，便有碧绿能量化作有型短矢蓄势待发！
　　虽然隔着影影绰绰的夜晚林荫，他看不见敌人具体藏在哪，但方才的出手已经彻底暴露了对方位置，这一箭毫无疑问……
　　就在此时，树林中却突然冲出一道声音！
　　「喂等等！都住手！」
　　穿着盗贼便服的年轻少女自灌木里一闪而出，用身体挡在了即将发出短矢的【树弓】与另一片树林间，在视线昏暗的夜色里焦急挥舞着双手。
　　「不是敌人！不是敌人哇！！」
　　「？」
　　毫无疑问，那是某个叫乐巧巧的家伙。
　　看到她的出现，索菲和恩里克明显都愣了下，至今为止他们所做一切都是在突然察觉有不明个体已经进入危险距离后，作为顶尖冒险者下意识展开的本能行为而已。
　　生者气息是如鬼魅般毫无征兆涌现出来的，简单来说就是把他们给吓到了。
　　所以对方的情况很可能也大差不差。
　　有了盗贼小姐的出面制止，【树弓】【树墙】终于隐约意识到些什么，面色怪异地暂时放下了武器，某位黑发少女背后已经开始蠕动的阴影也再度安静下来。
　　但他们都没有完全放松警惕，毕竟……这情况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队长，副队长？你们怎么……」
　【树猴】的声音自树梢高处，方才恩里克瞄准的位置缓缓响起，以他为首，一道道身影包括鸿雁和刚刚最先出现的乐巧巧，也纷纷自灌木钻出或从树上跳下。
　　不是已经失踪了一天的其他成员，又还能是谁呢？
　　看见众人一个不少地再度出现，恩里克也终于松了口气，又与站在另一边的妹妹和薇莉丝交换了个眼神，微微颔首。
　　「无论如何没事就好，所以白天时候你们都到哪去了？」
　【树猴】几人，包括鸿雁和乐巧巧都明显露出了不解之色，【树】小队中一名看起来年纪最大，已经快要接近四十的学者打扮中年男子不禁疑惑道。
　　「队长，这话是什么意思，白天大家不都还在一起赶路吗？倒是我才想问，你们不是刚出发去调查那座村庄，为什么会突然从营地另一个方向冒出来？」
　　「对呀对呀，老板你又在表演什么戏法呢，下次搞这种事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啊？很吓人的！」
　　看着盗贼小姐点头如捣蒜，其他人似乎也深以为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任何问题的样子，三位传说级冒险者面面相觑，被月光隐约照亮的表情也变得分外精彩起来。
　　……
　　一段时间后，阿德莱德 192村外，重新聚集起来的临时营地中。
　　众人围坐在刚刚搭起的篝火旁，交流着各自目前掌握的信息。
　　「所以……在你们看来，时间已经过去足足一天了？」
　　听完恩里克的大致描述，之前那位最先出声质疑的中年学者，传说级冒险者小队【树】正式成员之一的【树枝】，似乎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并代替其他人简单做出概括。
　【树弓】摇摇头道。
　　「不是在我们看来，事实就是如此，昨天晚上确认过村子里的情况，决定暂时在那里住下前，我还回来这边和你们商量过此事，叮嘱万事小心，这点无论索菲或者薇莉丝小姐都是可以证实的。」
　　见二女沉默各自点头，其他留守人员，尤其是深切理解薇莉丝真正实力的鸿雁和乐巧巧不禁面露迟疑。
　　「喂喂……再怎么说这也太离谱了吧？可是我感觉记忆并没有出现任何断档啊，怎么会已经过去足足一天了呢？」
　　「……这边也是一样，薇莉丝小姐，在我的记忆中，我们才刚刚抵达这附近不久，恩里克先生说的那些也根本从未发生过。」
　　被暗自投以询问视线的牧师小姐并未急着回应，只是摇头补充道。
　　「在讨论到底谁对谁错之前，先来确定互相身份吧，虽然在我看来你们的确没什么问题，但考虑到眼下情况，也不能完全排除是某些特殊力量制造的幻境，甚至拟态产物的可能性……」
　　想了想，薇莉丝随口问道。
　　「巧巧，你还记得我们此行追踪的那个目标，和你第一次见面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追踪的目标？」
　　围坐在篝火前的盗贼小姐微微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谁，忍不住吐了吐舌头，略显尴尬地无奈挠头道。
　　「老板你有点小心眼了嗷，不就是摸了几下小祖宗的角么，用不着没事就故意强调吧，当时我可是差点就被揍死了呢……」
　　「哎呀哎呀 ~怎么能说故意提呢，这是为了验证你的身份嘛。」
　　某人笑眯眯地摇头否认着，将话题一带而过，又询问了几个其他之前生活中的小细节，甚至涉及到跟多古灵域那边发生的事，但面前的鸿雁和乐巧巧都对答如流，毫无破绽。
　　「这复制体复制地还挺完美……」
　　「所以都说就是我们本人啦！」
　　那之后，恩里克和索菲也用类似方法互相验证了队员的身份，空气中隐约弥漫着的淡淡戒备才彻底散去。
　　完全理解现状后，一副学者打扮，只看外表完全不像冒险者的中年男子【树枝】托了托材质不明的 「眼镜 」 ，冷静分析道。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队长你们描述的情况的确不无可能，也能解释双方刚刚毫无征兆碰面的原因，但……仍然无法完全排除其实是你们遭遇了幻境之类力量，自以为度过了整整一天的可能性。」
　　恩里克微微皱眉。
　　「你的意思是？」
　　「嗯，记得队长刚刚说过，在【昨晚】已经成功进入了阿德莱德 192村，并接触到那里的许多人和事物，对于我们时间原地踏步了一天的推测，也是因那时许多遭遇而产生的。」
　【树枝】面无表情地推论道。
　　「这里的力量不可能是专门针对我们设置的，而只会是作为当地居民的 192村，所以无论谁对谁错，破解谜团的关键必然都在那边。」
　　「如果大家目前所在的空间，的确是一个时间不断封闭循环的神秘节点，那我们就可以通过控制一些【变量】来验证这件事。」

第九十章：再入诡村
　【树枝】的提议听起来合情合理，得到了众人的多数赞同，于是稍作准备之后，他们便动身出发， 「再次 」前往就在不远处的阿德莱德 192村。
　　不过这回，人员分配相比上次进行了一定程度调整，带上了乐巧巧，星术师穹华和学者【树枝】，却把【树墙】索菲留了下来。
　　这就是【树枝】口中的控制变量，学术研究里一种很常见的实验方法。
　　既然目前看来村庄内部并没有太多危险，而且薇莉丝三人之前是从那里面回到现实的，那么便不需要携带太多强者，只以交流探查为主。
　　而被选择留守的四人，以索菲为首都是实力较强，拥有足够自保能力和机动性的队员，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相对安全，如果他们在村庄中遭遇了袭击，再赶来与其汇合也完全来得及。
　　最关键之处则在于，如果这种诡异的时间循环就是导致失踪案频频发生，且难以查明原因的幕后真相，那么用这种方法，就可以进一步推测之前他们三人能够回到 「现实 」的真正原因。
　　听起来很有道理，不是吗？
　　于是很快，调整了队伍的一行五人顺利抵达村庄入口。
　　一如昨晚薇莉丝等人看见的那样，门口有两名穿着制式皮甲，手持长矛的民兵正在值守，高处悬插着的火把投射出淡淡光芒，与村中更加明亮的哨塔探照灯交相辉映，将士兵们的阴影拉得老长。
　　因为并未避讳自身存在，几人自然再次被对方轻易发现了。
　　「站住！什么人？」
　　恩里克作为弓箭手和传说级冒险者的眼力，自然隔着很远便看出值守者依旧是昨夜那两名青年，便主动排众而出，将自己暴露在火把的光芒下，尝试着露出友善笑意。
　　「别紧张，是我们，昨天晚上造访村子的冒险者，小兄弟有印象吗？当时还是你带我们去见马塞洛队长的呢。」
　　「？」
　　或许是主动报出 「马塞洛 」这个名字起到了一定作用，两名卫兵面面相觑，昨日负责引路的那人又上下打量了恩里克几眼，将视线扫过其身后几名冒险者，面露疑惑。
　　「城里来的冒险者吗，居然知道队长的名字，看来的确是熟人……可昨天村口并不是我执勤啊，你搞错了吧？」
　　「啊？哦，哦……」
　　又确认了民兵青年那张脸，恩里克与身边同样见过对方的牧师小姐悄悄对视一眼，暗自颔首，很快便笑呵呵拍着脑袋道。
　　「对对对！哈哈，你看我，在山里忙活了一天这都晕头转向了！是我看岔了眼认错人啦，请问马塞洛队长在村子里吗，我们想见见他……哦，这是我的冒险者徽章。」
　　不同于昨日，这回恩里克故意把他真正的身份标识，以墨钢打造而成，表面刻有一把小巧短弓纹路的传说级冒险者徽章递了过去。
　　按照昨天接触下来的经验判断，这两名由村民训练出来的民兵小伙，其实根本没见过几次外面人，只能勉强依据外形来辨认是不是冒险者徽章而已，至于具体的等级细节估计是根本弄不明白的。
　　这个阿德莱德 192村里真正具备那种见识的，估计也就只有村卫队队长马塞洛一人而已，昨晚正是他看懂了假徽章代表的精金级，甚至对此提出了一定质疑。
　　这二人对昨日明明见过面的他和薇莉丝形同陌路，已经很大程度上说明了问题，只要能再印证这一点……
　　「你这徽章怎么感觉怪怪的，跟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啊，上面这个图案又是啥意思？唔，不过形状好像的确没问题……」
　　果然，对着那枚实际上代表传说级冒险者的最高等徽章研究了半天，两位民兵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一脸纳闷地挠了挠头，又小声讨论之后，便无奈点头道。
　　「算了，反正是冒险者就行，队长在的，请跟我来吧。」
　　像昨天一样，两名守卫中很快分出一人为他们带路，沿着与上回近似的路线直奔哨塔区域而去。
　　不过，可能因为与昨日存在一些时间上的差异，不同于之前路上空无人影，这次薇莉丝他们倒是凑巧遇到了一名 192村的村民。
　　但……
　　「欸？这不是是沙琳奶奶吗，这么晚了还出门啊？」
　　「小瑞恩啊，呵呵呵，今天晚饭做多了一些，老婆子就寻思着凉了也是浪费，打算带去给哨塔那边的小伙子们添个夜宵来着，大半夜的还要值守，很辛苦啊……」
　　「话说小瑞恩，你今个不是在村口执勤么？这是……」
　　被称作瑞恩的民兵青年转过身，指了指后方几道身影。
　　「这几位是城里的冒险者，晚上刚到，说要见马塞洛队长，估计是为了山里那些事来的吧，我正准备带他们过去呢。」
　　「哦……原来是冒险者大人啊，你们好你们好，辛苦你们啦。」
　　名为沙琳的老村妇转过头，看了众人几眼，又微微低头，似是在礼貌致意。
　　但……
　　「咳！」
　　牧师小姐轻咳一声，又用胳膊肘戳了戳作为代表者的【树弓】，表情微微僵硬的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赶忙往脸上挤出了几分笑容，点头回礼道。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冒险者分内的工作嘛，那个……沙琳奶奶是吗，冒昧问一句，您最近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身体哪里不舒服？」
　　略微思索片刻，手上提着一袋食盒的老村妇笑呵呵摇头道。
　　「承蒙挂念，我这副身子骨的确是有些不太利索啦，但那都是年轻时劳累留下的隐疾，老毛病，早就习惯了，要说只是最近的话……倒还真没有呢。」
　　「噢……这，这样啊。」
　　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表情略显异样的几名冒险者，民兵瑞恩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从老人手中轻轻取过食盒，扶着她转向来路，走了几步。
　　「沙琳阿姨，您腿脚不好，这晚上黑灯瞎火的还是别一个人乱跑了，正好我们也要去营地一趟，这夜宵就由我顺带捎过去吧，谢谢您的好意了。」
　　「呵呵，也好，也好啊……小瑞恩真是长大了呢，要好好招待几位冒险者大人啊，他们可是来给村子帮忙的……」
　　「放心吧，您路上慢点啊！」
　　目送着老人慢悠悠沿村路向另一边离开，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手中多了袋食盒的瑞恩才转过身，微微皱起眉头。
　　「你们怎么了？从刚才开始表情就很奇怪的样子，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你难道没发现……哎哟！」
　　悄悄掐了下乐巧巧腰侧的软肉，让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及时闭上嘴后，牧师小姐笑着朝青年摇了摇头。
　　「没什么啦，一些冒险者的奇怪习惯而已，我们见马塞洛大叔吧……有些问题，想要跟他确认呢。」

第九十一章：影之蚀
　　那之后，瑞恩带着众人来到哨塔之下，一如昨日般独自进了那间队长马塞洛居住的屋子汇报，心绪早已翻江倒海的盗贼小姐才终于有时间小声吐槽道。
　　「喂喂，我是不是被这破地方影响出现幻觉了啊？刚刚那个叫沙琳的老奶奶，她，她的样子……」
　　一副学者打扮的【树枝】托了托 「眼镜 」 ，面无表情摇着头。
　　「如果你是因为被这里的某些东西影响才看到那副景象，那么毫无疑问，我也受到了同样的力量干涉吧。」
　　同样被吓到的星术士穹华怯生生道。
　　「但，但如果不是我们的幻觉，刚刚那位士兵先生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很显然，他跟我们之间，必定有一方这里出了问题。」
　【树弓】恩里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侧目看向始终没有发表意见的黑发少女。
　　理解了他意思的牧师小姐微微颔首。
　　「怎么讲呢，虽然看起来有点奇怪，但她依旧还活着哦，那种完善的行为逻辑不像是伪装出来的，瑞恩，或许就连那个沙琳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身上发生的变化吧。」
　　「……」
　　似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其余几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高阶冒险者或强者，自然不会因为简简单单事情而轻易动摇，但方才那样的景象，的确是有些过分诡异了。
　　虽然那位叫瑞恩的士兵看起来毫无察觉，可几名冒险者眼中的老妇人沙琳奶奶，至少在外形上，已经完全不能被称作一个【人】了。
　　即便在夜色中光线和视野并不是很好，但通过瑞恩当时手持的火把，众人也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其怪诞之处。
　　她的脸部超过三分之二，都已经失去了正常的肉体，变成宛若烟和灰雾般类气体的聚合形态，微微飘荡着，但依旧呈现出人类的面孔，且与另外三分之一尚未改变部分以难以言喻的形式结合在一起，像是正在进行着某种渐变。
　　与之对应，其露在外面的左手和脖颈等处皮肤也是同样的情况，虽然被衣物遮挡看不出全貌，但由此也不难推测其身体目前的状态。
　　这便是在看见她时，众人表情难以抑制显露出异样的原因。
　　如果当时瑞恩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且那位沙琳奶奶并未表现出什么危险性与攻击性的话，他们恐怕都已经直接把武器给掏出来了。
　　恩里克眉头紧锁。
　　「昨天来时我们并未见到任何村民，所以没注意到这种情况，难道其他人也都是类似情况？可若如此，那些民兵队和马塞洛先生为什么没有……」
　　摇了摇头，牧师小姐随意应道。
　　「哪怕是神秘和异常，也绝不会毫无理由地形成，这恐怕并不是偶然，但既然那个瑞恩没能意识到村人身上出现的变化，就说明他其实也受到了这里环境的影响，此外……」
　　薇莉丝将视线转向乐巧巧等人。
　　「之前说过，在你们看来队伍是今晚才刚刚来到这片地区，但事实已经证明我们昨夜的经历并非虚假，换言之，是你们失去了那段记忆。」
　　「而这种【失忆】也同样发生在那个守村民兵瑞恩和他同伴身上，然而曾经回到【另一边】的我和恩里克，索菲却记得一切……」
　　「现在假设，你们之所以失去记忆并被送回前一天晚上，是因为受到了这里某种力量的影响，而那种影响并非一蹴而就，是随着这个过程的重复慢慢叠加起来的。」
　　「沙琳奶奶 ——瑞恩 ——你们几人 ——以及我们三人，或许便正好处与这种状态叠加的不同阶段，或者也可以理解为受到此地力量影响的程度，某些东西失去的【量】。」
　　「掠夺那种东西，大概率便是失踪案幕后黑手营造出这种环境的真正目的所在。」
　　听她这么一说，乐巧巧小姐的脸蛋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欸……等，等下，这岂不是说如果我们一直没法出去，最后也都会……我才不要变成那种丑兮兮的样子哇！老板！！！」
　　「呜哇，不要突然抱我大腿啊！你是狗子吗？！」
　　「……几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正当二女一言不合突然开始拉拉扯扯，其余几人也略显尴尬般移开视线，气氛莫名从凝重中缓解些许时，一道沉稳老练的声音却突然自不远处响起，令几名冒险者表情微顿，再度变得正经起来。
　　在民兵瑞恩陪同下，身材高大，带着单眼罩的半熊人已经走出小屋，来到了他们面前。
　　马塞洛的打扮依旧如上次见面一般，明明在村庄之中也穿着那身比普通民兵更加厚重的铠甲，将战刀背在身后，大概率用来持刀的右臂则被帝国军下级军官制式机械臂铠包裹，配上熊人血脉本就魁梧的身躯与浓密毛发，更颇显几分巍峨如岳般气势。
　　「咳，没什么，又见面了呢大叔 ~」
　　牧师小姐赶忙一脚把紧抱她大腿不放的某人踢开，回过头，笑眯眯地和村卫队队长打了个招呼。
　　半熊人不怒自威地皱起眉头。
　　「又？咱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我马塞洛自问记忆力不算太差，几位这样特征鲜明的人物，只要接触过就不会那么容易忘记才是。」
　　「欸……是嘛。」
　　也是呢，既然无论乐巧巧她们，又或者 192村的瑞恩等人都已经因为神秘力量而失去了昨天晚上的记忆，那么作为村卫队队长，同样被困在这片区域，且并无特殊之处的马塞洛肯定也不会例外。
　　换言之，对他来说，这是第一次见到自外界而来的薇莉丝等人。
　　……真的吗？
　　没有像昨天那样尝试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套近乎，薇莉丝抬抬手，制止了刚打算说些什么的【树弓】恩里克，突然语出惊人。
　　「大叔，别在这装蒜了，你根本什么都记得吧？」
　　「无论是我们昨天晚上的那次会面，亦或者更早之前这座村庄逐渐改变的整个过程，你……都记得清清楚楚，不是吗？」
　　「欸？！」
　　刚刚被踢飞到一旁的乐巧巧小姐恍若无事般爬了起来，和其他几人一样瞪大了眼睛，恩里克也像没能从这种突然展开的超级急转弯里回过神般愣了愣，赶忙惊讶道。
　　「薇莉丝小姐，你是认真的吗？马塞洛先生他……」
　　迎向半熊人面无表情的视线，与他身旁一脸茫然，似乎完全搞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的民兵瑞恩，黑发少女笑着微微颔首。
　　「当然，想一想吧，幕后黑手如果是抱着某种目的设置了这片空间，以正常逻辑来推断，怎么可能不留下任何人手作为保险呢？」
　　「就像我们一样，必然还会有其他前来调查的冒险者在夜晚降临时误入这里，那么为了第一时间接触，判断对方的威胁情况并采取不同应对方式，做这件事最合适的身份，我们昨日交流最为密切的目标……是谁？ 「
　　「对……对啊！」
　　少女只是简单提示一番，【树弓】便像是恍然大悟般瞬间反应过来！
　　「是村卫队队长！唯一一个能名正言顺接触到所有前来此地冒险者的身份！」

第九十二章：藏匿于角落的真相
　　看着一上来就开始说些莫名其妙内容的冒险者们，马塞洛再度皱了皱眉，表情却隐约变得有些不愉起来。
　　「几位，如果你们是路过的冒险者想要借宿，又或者专门来调查案情的队伍，阿德莱德 192村都格外欢迎，但如果只是想找茬……我们村卫队可也不是吃素的。」
　　他一声口哨，哨塔上耀眼的魔法探照灯立刻投射下来，照亮了附近几十平米的空间，周围建筑里也很快冲出十余名手持武器的民兵，以数量优势将几位冒险者包围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有敌人入侵？！」
　　「队长，他们是什么人啊？」
　　见对方来势汹汹，恩里克等人自然也不会束手待毙，当即也快速取出武器，与士兵们隐约对峙起来。
　　「薇莉丝小姐，请把话说得清楚一点！光凭这样是没办法确定事实的！」
　　「哎呀，别急嘛 ~既然已经决定摊牌，那我肯定不是无凭无据的。」
　　面对【树弓】的急促催问，和马塞洛等村卫队不善的视线，牧师小姐的态度却依旧淡定，只是像掰手指头一样慢慢细数起来。
　　「首先，第一次对这里的情况产生怀疑，是我发现追踪痕迹在附近区域出现了一大块断档，和穹华小姐表示夜空中星位不知为何颠倒过来那个时候。」
　　「以前我就曾经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星空是倒映出虚伪的镜子，若对自己所处世界的真实产生了怀疑，那便抬头仰望吧。】」
　　「当然啦，我看不懂星位，所以这是句废话，不过因为有穹华小姐，倒正好免去了那个步骤，所以在同时注意到两处异常时，我就已经留了个心眼，悄悄将自己用隔绝异常的魔法保护起来，以免受到某些莫名其妙东西的影响。」
　　薇莉丝打了个响指，随即，体表便隐隐亮起一层纯净无暇的淡金色光幕，那光幕紧贴着肌肤，笼罩了她的全身，即使在哨塔探照灯的耀眼光芒下也依旧隐约可见，不仅是她，连恩里克身上竟也随着引动发出了同样的光芒。
　　「嗯？这是……什么时候？」
　　「哎呀呀，这么快就忘记昨天晚上我给你们上的 buff了？否则你和索菲为什么能避开此地力量的影响保留记忆呢，都说了牧师能驱邪，恩里克先生不会觉得我是在吹牛吧？」
　　又敲了个响指，那覆盖在牧师小姐体表的金色防护便再度隐没下去，随即，她又从背包里取出了一颗打磨光滑的圆形晶石。
　　「因为并不知道这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危机，所以除去被动防御之外，我还做了第二手准备，那就是这个。」
　　她故意先向周围人展示了晶石的模样，才抬手在其顶部不易察觉的凹槽处按动一下，很快便有淡淡白光自其中升起，化作几道不过手掌大小的人影。
　　那人影自行运动起来，虽然不算太过清晰，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其实正是恩里克，索菲和马塞洛，他们正相对而坐交谈着什么的样子。
　　「欸？这玩意不是……」
　　听在场唯一认识这种古灵域特产宝物的乐巧巧发出声音，薇莉丝也肯定般颔首道。
　　「没错，留影石，一种能够记录身边发生之事，并将其保存下来的道具，昨天我之所以要靠在墙边，就是为了以更好，更隐蔽的角度来拍摄这些。」
　　「因为类似情况，我前不久才刚在其他地方见识过一次，搞不太懂原理，也不敢保证自己绝对能够抵抗那种力量，才专门准备了这个以防万一。」
　　暂停了手中晶石的播放，在恩里克等人惊讶不已，与马塞洛逐渐阴沉的视线中，薇莉丝将其快进到某个时候，朝向半熊人继续道。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过你会是这个箱庭中的【例外】，一个类似于【管理者】的存在，但在昨晚你和恩里克他们的谈话中，我渐渐注意到了某个奇怪的地方。」
　　「看看这里，发现了吗马塞洛大叔，你对时间和日期这方面情报的了解未免有些过于清晰了，不仅在毫无准备的交谈中一口道出日期，甚至连后续各种情况，何时前往阿德莱德城寻求支援，距今具体有多少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
　　「太熟练了吧？就好像已经说过很多次类似内容一样呢。」
　　「仔细想一想，这合理吗？要知道你只是一届武人，从军队里退役下来的下层军官，说得难听点或许连字都只是识得最基础程度，为什么会像专业的文职工作者一样，在这些细枝末节的时间问题上格外关注？」
　　「那时候我就感觉有点奇怪，当然也可能是我疑心病过重，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大家互相都没什么了解，你或许就是那样特立独行，心思缜密的类型，就像我也见过喜欢看书动脑的虎人一样。」
　　「为了进一步验证这番怀疑，我故意在最关键时刻打断了你们，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
　　说到这里，黑发少女微微颔首道。
　　「不得不提，你当时的应对的确十分机智，以不变应万变，放任我们离去，让我也有点拿不准情况，甚至一度打消了对你的怀疑……但现在想来，那恐怕是因为你对这里的【力量】太过自信了吧？」
　　「至于第二次怀疑起你在这座小箱庭里所扮演的角色，是因为今天上午我们回到【另一边】，检查那座荒废已久的村庄时，在你房间里注意到的一些疑点。」
　　她抬手指了指马塞洛手臂上的机械臂铠，与身后背负的斩刀。
　　「昨晚在屋中交谈时，我发现你有一个习惯，那就是自己的武装，尤其刀和臂铠从不离身，除此之外的时间则喜欢将其挂在房间某个特定位置。」
　　「而白天在检查你房间的时候，有人就曾注意到那块地方竟然没有任何蛛网，灰尘，仿佛被什么人清理过一样……对吧？」
　　被少女投以视线的【树弓】微微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的确是这样，呃……所以那代表了什么呢？」
　　「欸，真笨呐，这还不明显吗，代表着有人曾经使用过那里，把什么东西挂在上面啊。」
　　鄙视了下毫无灵性的队友，令树精族青年略显尴尬偏过视线之后，薇莉丝小姐重新看向正前方的村卫队队长，做出了最后判定。
　　「那么一座荒废已久的山郊野岭小村，有价值之物早已被流寇盗匪搬空，就算有冒险者之类外来者前来调查，谁又会专门跑到你房间里，把东西悬挂在那个特定的位置？」
　　「这种做法显然是不符合逻辑的，除非他已经在长年累月中养成了固定的习惯，完全是下意识做出了那样的举动，但唯一符合条件的你这位屋主，却被困在这一边，怎么会出现在现实世界，留下那样不易察觉的痕迹呢？」
　　「马塞洛大叔，如果你曾经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世界，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或将消息传出，甚至还在昨晚故意对我们说出那样的话……你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不是吗？」

第九十三章：影世界与授予之力
　　「你明明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的情况，知道村民们状态愈发奇怪，却只是对此视若不见，又故意摆出那种姿态来面对误入此地的冒险者，这是一名村卫队队长该做的事吗？」
　　「想到这里，我就已经基本确定，你十有八九其实是幕后黑手留在这里的眼睛和管理者，负责的任务，就是保证这地方正常运作，且不被任何人发现和传递出情报。」
　　「只不过你太自信了，或者说对构成这片里空间的力量太有信心了，完全没想过我们会冲破其限制，带着前一天的记忆回到这里，这才是你暴露身份的真正原因呢 ~」
　　恩里克等人面面相觑，似乎完全没想到某牧师小姐表面上一副傻白甜模样，暗中竟然偷偷藏了这么多心思，甚至只通过连蛛丝马迹都谈不上的细节，就锁定了最大的嫌疑人。
　　至于那些村中民兵则更是面面相觑，听得一愣一愣，毕竟以他们的角度，哪怕听完这些也无法全面理解整件事情的始末，甚至连自己其实是 「失踪人口 」的认知都不具备。
　　唯独被推上风口浪尖的队长马塞洛眯了眯眼，气息沉凝。
　　「就这些？这种连推理都算不上的主观臆断，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没法拿来指控他人的，小丫头，你是不是有点想当然了？有证据吗？」
　　「证据？笑话，当然没有啊。」
　　「没错！老板可是从来都……欸？」
　　在刚准备大声应援的乐巧巧小姐傻眼表情中，黑发少女笑眯眯摇了摇青葱玉指。
　　「请你搞清楚啊大叔，我并不是在指控你，也并不需要用证据来证明你的罪行，对我而言只要能精准锁定目标，其余工作可就再简单不过了。」
　　「哼，意思是要动手吗？小丫头，你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我有些好奇它的来源呢。」
　　牧师小姐笑容不变。
　　「刚刚那个叫瑞恩的不是已经把情况都告诉你了吗？以你的身份和见识，应该很容易就能猜到雕刻着特殊图案的冒险者徽章代表什么吧？」
　　话音刚落，半熊人独眼之中似有精光闪过。
　　「原来如此，传说级冒险者小队……还真是见到了不得了的大人物啊，没想到连你们都被惊动了。」
　　听他这样说，恩里克自然也已经明白了马塞洛言语中隐含的意思，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所以真的是你在捣鬼？马塞洛先生，你作为守卫一村的卫队长，为什么要协同歹人做出这种事？」
　　但，半熊人只是淡漠将佩戴有机械护臂的右手伸向背后斩刀，缓缓自鞘中拔出。
　　「冒险者，你们管得太多了，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面对怎样的力量。」
　　「哈？你才是负隅顽抗吧，咱们这么多人打你一个……呜哇！」
　　「轰！！！」
　　就在这个瞬间，周围洋溢着的气氛骤然一变！
　　如同装扮成常人的野兽突然撕开了伪装，空气中原本正常运动的魔力元素瞬间紊乱躁动，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以难以言喻的形式天旋地转，而伴随着这样的变化， 「不正常 」的转变也随之大片浮现开来！
　　这，才是他们此刻所处世界真正的样貌！
　　乐巧巧小姐刚不屑一顾地回了句嘴，竖柄长矛便已闪电般自后方猛然刺来，吓得她赶忙一个懒驴打滚，险而又险地躲开了直奔要害的攻击。
　　「搞什么啊！你们是不是傻，这家伙明显不安好心想坑人吧，居然还帮他……呃，你们没事吧？啊吧啊吧？能听懂我说话吗？」
　　刚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看清情况并下意识怒骂两句，盗贼小姐便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刚刚用枪刺她的那位民兵，此刻脑袋上竟有淡淡的烟灰状雾气正不断腾起，双眸也变得一片晦暗，口中仿佛喃喃自语着些什么听不清晰的词汇，一看就知道精神状态略显堪忧。
　　被这番景象吓了一跳，乐巧巧小姐赶忙和队友聚集在一起。
　　「老板……他们这是？」
　　薇莉丝小姐没好气地敲了下某人脑袋。
　　「笨呐，这村子里的人两个月前就全都失踪了，被困在这地方那么长时间，你不会真以为他们一点事都没有吧，忘记之前那个沙琳奶奶的模样了吗？无法认知到那种情况，已经很明显代表他们精神出问题了。」
　　「……邪教的祭祀仪式。」
　　仿佛已经明白了些什么，在已经不掩饰异常空间真相的夜色中，恩里克环顾着四周之人的模样，皱眉道。
　　「这一定是某种特殊的献祭仪式，这些村民，包括其他失踪之人在内，都被困在这种诡异的空间里，成为了祭品之类存在。」
　【树弓】拉开弓弦，面色不善地指向马塞洛。
　　「说，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你背后的势力到底是何方神圣？！」
　　回应他的，是一道扑面而来的刀风。
　　「轰！！！」
　　巨响声中，恩里克毫不犹豫放弃了反击，带着实际战力最弱的穹华侧跃而起，其他几人也各自施展手段躲避或挡下了来自半熊人的大范围斩击，又不禁因其突然展现出的真正模样，与意料之外的强大实力而面露惊异。
　　「嗖嗖嗖！」
　　几枚箭矢自哨塔之上飞掠而下，被【树枝】不知以何种方式催动生长出的树藤壁垒挡住，乐巧巧人在空中，就已经无法接受地叫嚷起来。
　　「喂喂！真的假的啊？他只是一个小村子的民兵队长而已吧，这也太猛了吧？！」
　　「被赐予了力量吗……」
　　站在原地不动，随手挡下攻击余波的牧师小姐微微挑眉，虽然她想过马塞洛作为这里的管理者，估计十有八九会得到一定程度的环境强化，但这幅度着实有些超乎意料了。
　　他刚刚那一击斩出的刀光，竟然连作为传说级冒险者的【树弓】都不敢轻撄其风，而是选择了第一时间躲避，余波甚至在地面上留下了数米开外的巨大坑洞，这种水准，恐怕已经不亚于真正的传说级太多了。
　　或许这种力量并不能持续太久，甚至需要付出某些格外巨大的代价，即使如此在薇莉丝看来也不是什么难缠的敌人，但要知道，对方最开始散发出的真实气息，才不过 lv20左右的精金级水准，这种程度的飞跃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不知何时，半熊人已经解开了缠绕在另一只伤眼上的布料，那空洞的眼眶之中竟然有灰色气流如火焰般腾腾升起，连带马塞洛全身都渐渐弥漫起类似气焰，看起来诡异而可怕，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怪异神圣感。
　　「我说过，你们管的太多了，区区冒险者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这股洪流，哪怕传说级也是一样的，如果白天在用那种不明力量脱离【影世界】时你们选择逃走，或许的确会给我带来些困扰，但……」
　　「轰轰轰轰轰！！」
　　灰色气浪愈发升腾而起，宛若火焰般将半熊人魁梧的身躯笼罩在内，机械臂铠剧烈运转着，把一股股更加强盛的力量泵入其手腕之中，马塞洛高举斩刀，似是要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呜啊啊啊啊！他怎么还在变得更强啊！？这也太赖皮了吧！！！」
　　「飓！」
　　一枚绿色信号升上天空，在夜幕中如烟花般猛然炸开，恩里克将刃弓之弦拉满，碧绿色的短矢间光芒流转，似乎随时准备以攻击制衡对方的劈斩。
　　「各位，我已经向索菲她们发出求援信号了！目前我们阵容不齐，稳妥起见还是先行固守，等其他人赶到再一起……」
　　「哎呀，用不着那么麻烦啦，我来搞定他吧。」

第九十四章：你是眷属，我也用眷属，很合理
　　黑发少女独自上前一步，朝其余几人随意摆了摆手。
　　「这家伙交给我，你们去把那些碍事的家伙摆平就好了。」
　　「啊？」
　　包括【树弓】在内，穹华和【树枝】都微微一愣，某位盗贼小姐却如蒙大赦般立刻拔腿就跑，引开一众同样得到强化但明显不如马塞洛的民兵，空出了中间的战斗场地。
　　虽然嘴里不忘装模作样着什么 「老板要小心啊，那家伙不好对付！」之类的关心话，但很显然，她完全不打算帮忙。
　　「可是……」
　　薇莉丝偏头瞥了眼欲言又止的翠发青年，似笑非笑。
　　「你不是一直都想探探【牧师】的真正实力么？现在我主动暴露，怎么又迟疑了？放心吧，这种小杂鱼还伤不到我。」
　　被说中心思的恩里克微微一滞，又见黑发少女不似在开玩笑，也只能无奈摇头道。
　　「好吧，多加小心……大家跟我来！」
　　「~」
　　碍事的家伙终于离去，薇莉丝回头看向与她单独对峙的半熊人，也不取出武器，只是略显傲慢地将双手负于身后，向前辈高人指点后辈一样平静注视着对方。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会逃走？」
　　「逃得掉吗？」
　　「也是呢……这种明显和法则沾边的空间都能弄出来，你们【真理教】傍上了相当厉害的靠山啊 ~」
　　马塞洛眉头一挑，再不开口，周身气焰却猛烈跃动而起，将那股积蓄已久的力量瞬间挥洒向前！
　　横扫！
　　「轰！！！！！！」
　　远比之前随意一刀强上数倍的威能，裹挟着半熊人周身半数以上灰色气焰斜斩开来，化作旋转扭曲着的风暴，猛噬向黑发少女！
　　薇莉丝不闪不避，甚至没有采取任何防御或施展魔法，未等马塞洛诧异不解，某道巨大的金色身影却已凭空闪现而出，横挡在少女前方！
　　「契约魔兽？！」
　　在半熊人低声惊呼中，那身披绚丽金色毛发，体长足有三米开外的金色巨犬仰天长啸！
　　「嗷呜！！！！！」
　　混合着狂傲凶邪与神圣高贵两股截然不同气息的威压，瞬间如飓风般席卷开来，明明只是不带有丝毫魔力的气势，却已令平地生风，吹得房屋树木簌簌摇晃！
　　它见攻势袭来，眸中瞬间凶光爆闪，竟是同样不闪不避，只抬起前爪之一，向着前方旋转的灰焰风暴直直拍去！
　　「轰轰轰轰轰轰！！！！！！！」
　　肉体与狂暴魔力毫无花哨地正面撞击在一起，明明是连墨钢都足以撕裂的恐怖风暴，却反过来如同被利刃劈斩的棉花絮一般，在照面瞬间四分五裂，拍散而去。
　　巨兽利爪中延伸而出的锋芒甚至挥洒而出，去势不减，将前方大片房屋撕扯为满地残骸，如同巨人按下的掌印，直至远处夜色中的山峰，留下五道深不见底的恐怖爪痕。
　　而处于这一击正前方的马塞洛，自然也毫无悬念地吃满了全部伤害，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出，便如被巨力灌注的破烂人偶般抛飞出去，狠狠撞入远处森林，在一片轰鸣中消失了踪迹。
　　「？？？」
　　正处于战场另一边的恩里克等人看见这一幕，直接石化在了原地。
　　但还不等他们作何反应，黑发少女已经坐上金色巨兽主动匍匐下来的宽阔脊背，轻轻一拍，后者便四足蹬地，如闪电般瞬间消失于原地，直奔马塞洛飞出的方向追去。
　　「……」
　　死寂般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好半天，学者【树枝】才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边操控藤蔓捆缚异变之后的民兵队成员，一边心有余悸般向恩里克小声询问。
　　「队长，那只金色巨犬……到底是什么魔兽？如此可怕的力量，速度与破坏力，难怪薇莉丝小姐这样有恃无恐……」
　　咽了口唾沫，勉强将心中的惊骇压制下去，【树弓】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以刚才那一招的威力判断，这只魔兽恐怕已经达到第六，甚至第七位阶的恐怖水准了，就算并非真正的神话种，估计也相差无 **。」
　　「真是惊人……难怪【牧师】作为肉身脆弱的治疗系职业，即使失去了【光鳞】的保护也敢只身四处行走，看来这才是薇莉丝小姐真正的底牌……」
　　瞥了眼仍在不远处游走战斗的乐巧巧，恩里克也没有过多干背后议论他人的事，很快集中精神，重新看向四周。
　　「索菲她们应该也要到了，尽快压制住这边的局势，然后去支援薇莉丝小姐吧，虽然她目前占据上风，但敌人太过诡异，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了解。」
　　……
　　「咳，咳咳……」
　　跌靠在一棵格外粗壮，但已因撞击近半折断的古木边，遍体鳞伤的半熊人正面色苍白地剧烈咳嗽着。
　　一股股并非血液，而是呈现出灰黑色气流状，如同阴影般的不明之物被不断咳出体外，渐渐在空中消散殆尽，原本马塞洛体表燃烧着的暗色气焰也已经熄灭下去，只剩本该瞎掉的那只空洞独眼中仍有些许气流萦绕。
　　「唰 ~」
　　乘坐着金毛巨犬的少女在他不远处闪现而至。
　　嗯……顺带一提，虽然看起来很像瞬移，但这其实只是速度过快带来的错觉罢了。
　　坐在宠物宽阔的后背上，薇莉丝居高临下俯视着半熊人，神色平静到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又像是正在评估对方是否仍有威胁。
　　原本以她的身高，即使马塞洛靠坐在地上，也很难达成这般充满压迫力的观察视角，不过某只狗狗的存在很好填补了这一点，因为很爽，所以牧师小姐暂时不打算从它身上下来。
　　「咳咳……」
　　勉力止住咳嗽，马塞洛抬起头，用已经遍布裂痕的战刀撑住身体，嘴角亦仍有淡淡的灰色气流如血般不断溢出，但他只是瞪大了眼独眼，似乎想要将神秘莫测的少女与可怕巨兽看个通透。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拥有这种程度的力量？传说中的超越……甚至更强？」
　　少女撇了撇嘴，扯毛示意身下凶光毕露的大金毛先别急着动嘴，又随口应道。
　　「没什么好惊讶的吧？难道只许你从某个邪神手里借用力量，别人就只能拿着可怜兮兮的普通武器，像原始人一样被动挨打？就算勉强和神的眷属搭上个边，你也还差得远呢，大叔 ~」
　　半熊人微微一抖，身上已经破破烂烂的铠甲也有数片随着震颤跌落在地，带起的哐啷作响声在幽暗密林里格外刺耳。
　　看来，少女方才那番话，真正让他感到了惊讶甚至是惊吓。
　　「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可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哦。」
　　坐在高处的牧师小姐单手托腮，似笑非笑般斜斜俯视着对方。
　　「呐，我说大叔，你该不会以为这世上只有你家主子一位神明吧？知道什么叫连锁反应吗，你以前没接触过类似东西，只是因为当时眼界，境界太低，不具备那样的资格而已，既然拿到了更多的力量爬到了更高位置，自然也得面对更厉害的人物咯。」
　　「好了，现在把你知道的情报都一五一十吐出来吧，别让我动粗哦……【真理教】的走狗先生 ~」

第九十五章：齐头并进
　　这里，是一个叫做【真理教】组织的总部。
　　通过暗自旁听周围那些家伙交流，某只孤身潜入贼巢的小小龙娘很快理解了这点。
　　顺带一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已经脱离了现实世界，是由某种特殊力量构建出来，依附于主位面存在的亚空间。
　　之前那些拐卖犯所布置法阵的作用并非献祭，而是通过仪式暂时打开现实空间与这边的通道，将其范围内所有生物转移了过来。
　　这里的法则和魔力……很奇怪，小龙娘刚出生没多久，学问有限，很难说出个具体的所以然来，但要用她自己的方式来描述的话，感觉有点像是在某种巨型生物的……肚子里一样。
　　一边暗自思考着，躺在地上暂时装晕的金发幼女睁开半只眼，悄悄环顾四周。
　　虽然空间发生了转移，但周围的建筑依旧是之前那片庄园模样，只不过进来的瞬间，外界晴朗的天气便已被夜幕取代，三月与群星升上天空，却给她以某种异样的古怪感。
　　比起现实世界的空旷寂静， 「这一边 」要热闹得多。
　　庄园内外，远处的树林间，到处都有穿着那种古怪教袍，佩戴金属面具的家伙走来走去，萦绕开来的灰气自其体内如呼吸般规律涌出，飘散在夜色之中，显得分外诡异。
　　传入这片空间后，很快有另一群留守教徒靠上前来，与拐卖她们的那几人小声交谈之后，便指挥着手下将所有幼崽放上担架分批抬走了。
　　虽然对方交流的速度很快，对语言熟练度有限的小光没怎么听清楚全部内容，但却多次察觉到了 「真理 」 ， 「扩张 」 ， 「圣徒 」等几个意义不明的词汇，也是由此，小龙娘才得知了他们这个组织叫做【真理教】。
　　对方看起来并没有特殊对待小龙娘的意思，而是与其他几只幼崽一起送去了庄园内部，这些【真理教】的教徒似乎对她们存有某些忌讳，明明是强行掳掠来的货品，却始终只是轻拿轻放，好像生怕伤到了幼崽们稚嫩的身体一样。
　　小龙娘有点搞不明白，但这样正好，若是那些愚蠢的下等生物乱搞些出格举动，小光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忍住脾气，提前将这贼窝一口龙息化作废墟。
　　那样很痛快，但……是存在风险的。
　　与那些蝼蚁不同，这片亚空间中存在着某种能够切实威胁到她的力量。
　　龙族对敌人强弱的判断从不会出错，那些教徒身上扩散开来的灰气，似乎来自一种真正的高位存在，祂以某种特殊形式将力量投射到了这片空间，或许曾经的【晓光】并不畏惧对方，但这具尚处幼年的身体却未必是其对手。
　　不过没关系，主人已经在向这边靠近了，只要她抵达，一切敌人都会在光辉中破灭，而自己现在要做的……
　　刚想到这里，周围嘈杂的脚步声突然止歇，她们被送进一处庄园内部的密闭地下房间后，教徒们将摊架放下，便很快纷纷离开了房间，并将门自外部反锁起来。
　　小家伙侧耳倾听，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他们的交谈声。
　　「都精神着点，距离仪式预定日期已经很近，把门给看好了！这批素体资质很不错，是非常有可能诞生出圣徒的，不要搞出什么差错让教主大人和吾神失望，明白吗！」
　　「是！司教大人！」
　　脚步声在由远及近而去，躺在担架上装了很久的金发幼女终于坐起身来，黄金般璀璨的竖瞳盯着房间正门沉吟片刻，又快速扫过四周。
　　这是个很普通的房间，看起来像储物室之类地方，打扫得还算干净，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家具，窗户很高，而且用钢板牢牢封了起来，意图十分明显。
　　最后，小小龙娘的视线落在了身边其他几道昏迷不醒，外表年龄基本与她相差无几的身影上。
　　「仪式和素体……吗。」
　　到这里，她已经大致明白【真理教】抓这些幼崽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的确是献祭，但形式或许和她最初预想中存在些许差异，更像通过某种仪式，大范围筛选出少量符合特定资格的个体，再利用其达成某些目的。
　　看起来他们的准备还没有全部完成，或许被虏掠的幼崽远不止这么一批，更多还在从四面八方运来的路上吧。
　　难得来了这里，在主人抵达之前，就找些有趣的事做一做好了 ~
　　小小龙娘唇角露出些许不符合外表年纪的冷静笑意，金瞳之中华光一闪，整个身体已化作流光升空而起，融入顺着窗缝涌入屋内的外界光芒，消失不见。
　　……
　　「原来如此，【真理教】想召唤一种东西，为此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收集力量啊，所以那是什么东西？具体又有怎样的作用？」
　　深坑之中，明显比最初更加凄惨许多，不仅战刀彻底断裂成数截碎片，甚至已被某只大金毛一爪子按在地上的半熊人虚弱喘息几声，独眼中划过了深切的惧意与无力。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至于具体要召唤什么，又为此有何目的……那都只有【教主】才知道，咳咳，就算你杀了我答案也是如此……」
　　「哼……」
　　已经跳下宠物后背，但因为半熊人目前躺进了深坑里，仍然保持着居高临下俯视姿态的牧师小姐看了他几眼，暗自颔首。
　　无论通过【阴阳眼】观测到的信息，或是以她对马塞洛目前的了解来看，这个从军队里退役下来的老兵刚刚都没有在说谎，他负责的这个区域位置，的确也不像那种事件核心人员。
　　别看马塞洛刚刚像是赛 x人超级变身一样，展现出了远超其上限，甚至连传说级冒险者都分外警惕的实力，但那只是因为他作为【管理者】得到了这片被称作【影世界】空间的加持而已。
　　他临时获得了某位神明力量的加护，并聚集起所有 192村村民这段时间以来积蓄的力量，两相结合，才实现了那般飞跃的攀升。
　　这样的力量应该是无法带到现实世界去的，就算在影世界内部也无法实现常驻，所以【真理教】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至少目前看来是如此。
　　但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问题有必要弄清楚。
　　「之前你说这里来过几批冒险者，他们人呢？」
　　「……」
　　见马塞洛微微偏过头去，没有立刻做答，踩着他胸口的金毛巨犬立刻威严怒哼一声，爪子顿时加重了几分力道，带起阵阵骨骼呻吟与碎裂的脆响。
　　但这老兵也的确够硬气，即使如此都没有痛哼半声，薇莉丝倒是无意难为他。
　　「算了，小牙。」
　【是。】
　　见主人发话，睚眦恭敬地低垂下头颅，这才抬起巨爪，避免了半熊人胸膛被彻底踏碎的结局。
　　就算对方不说，看着这反应，加上之前她们一行的遭遇，薇莉丝也能大致猜到那些冒险者的下场，马塞洛故意去阿德莱德城里报案，恐怕本身就是抱着吸引更多牺牲者前来成为祭品的目的。
　　换言之，他从一开始就是【真理教】这个计划的协助者了。
　　「山上那些奇怪的光和声音，应该是你们为了制造这片区域设置的法阵节点吧，我猜当时节点尚未全部连接起来，效力有限，所以才会让村民临时被困又逃离出来。」
　　「这个计划很庞大，又格外缜密，不是一天两天，也并非一个普通教派能搞出来的事，马塞洛，你作为帝国军人是如何跟【真理教】接触的？为什么要协助对方？」
　　马塞洛与少女淡漠的银蓝色美眸对视一眼，咬咬牙道。
　　「无可奉告……冒险者，你杀了我吧。」

第九十六章：忠诚的意义
　　「噢，无可奉告吗 ~」
　　虽然被这样宁死不屈地顶了回来，但薇莉丝小姐并没有生气，反而像是彻底确认什么般淡然轻笑几声，又从【背包】里当着对方面取出一份文件。
　　「马塞洛，我知道你想隐瞒什么，但那是毫无意义的，之前就说过吧，我掌握的信息远比你想象中更多……那并不是在信口开河。」
　　少女将那份文册随手甩在半熊人身上，后者不解地愣了愣，见薇莉丝再度以眼神示意，才略显艰难地抬手将其展开。
　　「？！」
　　但仅仅端详片刻，马塞洛脸上的困惑便化作惊讶乃至惊骇，第一次彻底失去了原有的冷静沉稳。
　　「这，这不可能！它怎么会落在你这样一个冒险者手中？这可是，这可是……」
　　带着不知是在讥讽谁人的笑容，少女抬抬指尖，马塞洛手中的文册便再度飞起，落回薇莉丝掌握，她蹲下身，好整以暇地与老兵近距离对视着。
　　「明白了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拼死都想守护的秘密，对某些人而言只不过是可以用来交换利益的筹码罢了。」
　　「从一开始，这便只是一个实验，成功自然最好，就算失败了，他们也能迅速完成切割，把你们这些弃子抛出来顶罪，榨取掉最后的利用价值并销毁证据。」
　　「你的信念你的操守，你的忠诚……实际上根本一文不值啊，士兵。」
　　像是被这番轻佻的言辞彻底激怒，马塞洛瞪大了独眼，脸上狰狞的伤疤仿佛在剧烈抖动，因肺部受创而如同破风箱般沙哑的怒吼，更像一只猛兽濒死时的绝望哀鸣。
　　「你懂什么！我是军人！！！军人的天职便是……」
　　没等对方说完，牧师小姐便已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他。
　　「啊是是是，我不懂，我肤浅行了吧，老实说你愿意替谁卖命我是根本无所谓的啦，反正我就是一小丫头，没你那么崇高的觉悟，之所以说这些也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进一步印证猜测而已。」
　　「瞧你这样子，答案似乎也很清楚了呢。」
　　「什么？你……」
　　半熊人微微一滞，就像蓄满力量的绝命一击直接打在空处般，很快便苦涩地彻底颓唐下来。
　　「好吧，好吧，是我输了，所以……你现在已经知道了秘密，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去揭发这件事的真相吗？」
　　「揭发？哈哈哈哈哈 ~」
　　像是听见某些最可笑的笑话一般，黑发少女直接捂着小嘴忍俊不禁起来。
　　「喂喂，你还真是傻的可爱啊大叔，难怪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向谁揭发，奥斯特帝国皇室？还是你们那什么检察厅？又或者所谓的公众？」
　　「这里是皇权至上的奥斯特帝国，别说我手上只有这些残缺不全的证据，根本无法完成对某些家伙的指控，就算真的证据齐全了，结果无非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哪怕曝光出去，最多也就抓点无关痛痒的家伙开开刀而已。」
　　「说到底，这种程度的事件，你不会真以为能一直瞒过那些真正的上层吧？」
　　马塞洛坚毅的瞳孔微微跳动几下，瞬间明白了黑发少女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胡说！皇室怎么可能……」
　　「哎呀你别着急嘛，我也只是根据正常逻辑来推测而已，但这事就算他们没有直接参与，估计也是持放任或旁观态度的，否则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便发展到这种程度呢，你也太小看帝国皇室对境内的掌控力了吧？」
　　明明连某位刚上任不久的女王小姐，都能做得远比这好呢，更别提强权已经根深蒂固百年有余的帝国了。
　　拍拍屁股站起来，少女理了理身上依旧纤尘不染的白袍，重新恢复了淡然神情。
　　「好了，闲聊就到此为止吧，接下来我还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再强调一遍，老老实实回答，别逼我动用某些非常手段哦 ~」
　　……
　　待到恩里克等人解决了村庄中的其他敌人，带着赶来支援的索菲等人一并找到附近时，马塞洛已经像被揍翻的咸鱼一样躺在坑里陷入了昏迷，只剩某黑发少女正毫发无伤，外加格外无聊地倚靠在树边，抬头仰望着夜空群星，似是在思索些什么。
　　「喔，你们来啦，情况如何？」
　　注意到从村庄方向走来的众人，已经完全搞定这边的薇莉丝回过头，笑眯眯打了个招呼。
　　「整个村都陷入了暴动，他们被那种力量侵蚀得很严重……但已经全部控制起来了，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略显凝重地大致描述了情况，恩里克余光却悄悄瞥向被彻底打败的半熊人，像是分外在意般四处环顾着。
　　「薇莉丝小姐，那位……呃，犬族的前辈呢？」
　　「犬族的前辈？」
　　歪着脑袋想了想，黑发少女随即了然道。
　　「你说的是小牙吧，因为战斗已经结束，我就让它先回去了，怎么，你找它有事？」
　　「呃……小牙？不不，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犹豫了片刻，【树弓】还是没敢问出 「难道那是薇莉丝小姐的契约魔兽吗？」 ， 「那到底是什么种族的生物？」之类冒犯问题，只是与妹妹等同伴对视一眼，言归正传道。
　　「既然现在已经找到失踪的部分人口，又抓住了疑似案件相关的重要犯人，薇莉丝小姐认为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我们还要去寻找并营救小光小姐，但这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那些村民的状态……恐怕急需进一步治疗啊。」
　　「哦，没关系的，放着不管就是了。
　　「？」
　　冒险者们被这番脱口而出的不负责态度整得微微一愣，但薇莉丝小姐并没有在意众人的异样眼神，只是自顾自解释道。
　　「放心，这些人一时半会死不了的，我已经从马塞洛口中打听出来，这里是某个巨大仪式魔法的一环，构成了其组成的部分基石。」
　　「他们现在的模样你也都看见了，就像传说中吸血鬼不能见到阳光一样，转变成这种姿态后，这些人已经变成了更契合【影世界】的某种半转化生物，如果贸然将附近空间打破回到现实，反而才真会要了他们的命吧。」
　　提着墙壁般木盾的索菲小姐皱了皱眉，似是回想起那些村民身体化作烟雾的诡异姿态，又沉声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始终维持着现状吧，要不我们先回去现实世界，传信给阿德莱德城的冒险者公会和官方，让他们派人来支援？」
　　「不，这里的事暂时还不能透露出去，那会让对方提前开始行动的。」
　　牧师小姐毫不犹豫的否定，让鸿雁眉头一挑。
　　「薇莉丝小姐，您的意思是说，城市内部有他们的……」
　　「这还用说嘛？」
　　很不负责地摊了摊手，黑发少女直言不讳道。
　　「所以目前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什么都不管，只需要把马塞洛这个关键人物控制起来，放任这里的影世界继续循环就好，而我们则快马加鞭赶往邪教大本营，直接去捣毁对方的仪式。」
　　「只要仪式魔法的核心被破坏，像这种零零散散的供能节点自然就会不攻而破，失去了与异变来源的连接，这些人才能逐渐恢复正常呢。」
　　「……」
　　恩里克沉吟思索着，似乎是在判断牧师小姐这种行动计划的风险与可行性。
　　「听起来很大胆，但的确……不，该说这应该是目前情况下最有效率的做法了，可薇莉丝小姐，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要如何找到仪式魔法的核心所在地呢？」
　　「呵呵 ~」
　　黑发少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我们……不是已经在前往那里的路上了吗？」

第九十七章：莲卡·多尔贡
　　没过多久，小小龙娘结束了第一次惊险刺激的敌营侦查，重新顺着窗缝溜进储物室，变回了金发幼女的模样。
　　周围仍是一尘不变的那副景象，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 「货物 」其中之一曾经离开过房间的事实。
　　才怪。
　　「哇塞！你就是妈妈讲过那些故事里的小仙灵吗？好帅气！」
　　「！？」
　　耳畔突然传来的清脆声响让刚刚现身，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的小小龙娘悚然一惊，下意识便将破坏力十足的小爪子扇了出去！
　　嗯？等等。
　　白嫩五指在空中戛然而止，险而又险停在距离那张天真无邪小脸蛋仅有数公分的近处，反应过来的金发幼女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微微皱眉。
　　刚刚发出声音的，是只比小龙娘稍显成熟些许，但看起来也至多不过十一二岁的褐发小萝莉，长得还算可爱，就是那副傻乎乎的嘴脸，总让她感觉对方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家伙小光见过，是恰巧跟她一批被关进房间，之前就躺在她边上的幼崽，离开前这家伙都还在呼呼大睡，没想到这么一会功夫居然自己醒了过来，还恰巧看见了她从外面潜回的景象。
　　能做到这种事，只有一个解释。
　　对方拥有相当不错的异常状态抗性，一定程度上抵消了那种魔药带来的影响。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注意到黑褐色短发小女孩身上一看就知道相当昂贵的小花裙，以及脑袋两侧让龙有些在意的弯曲状双角，小光沉默片刻，主动开口道。
　　「你醒过来多久了？」
　　「啊？唔……也没多久吧，大概就是你变成光嗖 ~地飞进来那会？」
　　对方看起来完全没什么心机的样子，对小小龙娘的问题也是知无不言，甚至主动攀谈起来。
　　「呐呐呐，还没有回答我呢，你是不是妈妈说的小仙灵呀，叫什么名字？我叫莲卡哟，莲卡 ·多尔贡！嘿嘿……喊我莲卡就好啦！」
　　「……」
　　小龙娘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叉开双腿，像小鸭子一样毫无防备坐在担架上，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刚刚差点被一巴掌送走，以及自己朴素的白色某物正在走光的萝莉女孩，内心深处不禁泛起几分疑惑。
　　「我说，你还没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吗？下等生物的智商居然能低劣到这种程度？」
　　「欸……欸？绑，绑架？！」
　　听她直言不讳点明，莲卡这才后知后觉地环顾四周，并下意识想要惊呼出声，但小龙娘迅速抬手按住了她的嘴，低斥道。
　　「小声点！外面还有喽喽在看守，现在就让对方知道我们已经醒过来的话挺麻烦的……理解我的意思就眨眨眼。」
　　见小女孩赶忙把眼皮子眨巴得如同抽搐一般，外表比她更加稚嫩几分的金发幼女深深叹了口气，才松开莲卡的小嘴。
　　本以为那个叫乐巧巧的人类已经是生物智商的底谷，没想到居然还有家伙在愚蠢上更胜一筹，这就是生物的多样性吗……
　　「行了，现在有什么疑问可以提出来，别大吵大闹，也别太复杂，我懒得解释……你可以叫我小光。」
　　本以为对方会害怕到连话都说不利索，但让小龙娘略感讶异的是，这个叫莲卡的家伙不仅没有露出她预想之中惊慌失措般表情，反而像看见了某些新鲜玩具的小孩……好吧，她的确就是小孩，但这股兴奋劲是怎么回事？
　　「绑架！居然是绑架欸！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呢！呐呐小光，我们接下来会被怎么样啊？妈妈说不听话的小孩会被坏人绑去，丢进油锅炸熟吃掉，这是真的吗！？」
　　「我开始有些好奇你的家庭教育环境了……」
　　再度深深叹了口气，仿佛有些理解主人最初教导她那些生活常识时感觉的金发幼女盘膝坐下，双手抱胸面对着莲卡 ——这种姿势主人经常使用，据说可以让讲出来的话更有威信。
　　「正如所见，你和我，以及这些幼崽现在都被抓进坏人的老巢并关了起来，目前还不太清楚对方打算如何处理我们，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悲观考虑的话，比你描述中那种情况更悲惨的结局也不是没有可能……」
　　见华裙萝莉只是眨巴着眼睛与她对视，淡黑色竖瞳中透露出的清澈愚蠢仿佛在说 —— 「我什么都没听懂哦！」的样子，金发幼女光滑的额头上很快浮现出几个鲜红的井字符号。
　　呵呵……呵呵呵呵……
　　小龙娘小姐感觉自己的暴力冲动正在井喷般暴涨。
　　要不直接在这里一口龙息把她烧得灰都不剩吧，反正只是少一两个人，外面那群蠢货也未必能发现，否则以这家伙堪忧的智商，感觉要不了一天就会把消息全抖出去呢，呵呵呵呵呵……
　　为了避免自己无法忍受而真的做出那种事情，小光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命令对方。
　　「听着，不许告诉任何人我曾经离开过这个房间……不，接下来禁止你和除我外的任何生物交流，有人靠近就给我装晕，接下来的一切行动也必须听从指挥，乖乖听话，我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否则……」
　　金发幼女随手一招，某颗角落的石块顿时被吸入掌心，她当着莲卡的面，像是捏豆腐那样用白白嫩嫩的小手将其悉数碾成粉末，最后摆出自认为足够凶狠的表情，低声恐吓道。
　　「否则这块石头，就是你的榜样，懂吗？！」
　　「天呐……好帅气！！是！我一定听从小光姐姐指挥！！！」
　　对方一脸崇拜地啪啪啪鼓起掌来，让自诩聪明的龙娘小姐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挫败的情绪。
　　没办法，反正狠话已经放出去了，对方真傻也好，装傻也罢，如果她真的搞出什么会影响到这边行动的蠢事，小光也并不打算手下留情，刚刚那些可不只是在吓唬对方而已。
　　不过，莲卡的意外也给小龙娘提了个醒，过几天那场什么仪式大典如果真有很多很多幼崽参加，那主持者应该不可能让她们继续保持在不方便活动的昏迷状态。
　　这个家伙还有点意思，倒不如……
　　「莲卡，你学习过如何战斗吗？我能感觉到你体内存在着魔力。」
　　褐发萝莉连忙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嗯嗯！我也不是很懂啦，但妈妈说我是族里罕见的天才，拥有很高的什么什么天赋来着，本来还准备带我去拜谒刚降临不久的龙神大人呢！结果一觉睡醒，不知怎么的就跑到这里来了，嘿嘿……」
　　「哼，蝼蚁的可笑眼界……这种程度也能叫天才吗？」
　　虽然嘴上毫不留情地讽刺着，但小龙娘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叫莲卡 ·多尔贡的笨蛋身体里拥有的魔力总量，的确远比在场除她之外的所有幼崽都高，甚至可以说碾压般强于外面她遇到过的的绝大部分【真理教】教徒。
　　能提前清除魔药的影响并醒来，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但看起来这家伙并不懂如何应用自己的这股力量，身体也还没有发育到足以将其完美发挥的程度，是个空有宝山而不自知的笨蛋啊。

第九十八章：薇氏开门法
　　略作思索，金发幼女站起身，双手叉腰俯视着莲卡，老气横秋教育道。
　　「听着，就算是幼崽，现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再躲藏于父母身后了，我们要自己努力，靠自己的利爪和牙齿来谋取生路！」
　　「接下来的这几天，我会简单教你如何以最简单的方法应用体内魔力，但作为交换，你要在我外出侦查的时间里帮忙戒备附近，有任何情况都要随时向我汇报，明白吗？」
　　「哦！包在我身上吧小光姐姐！」
　　莲卡 ·多尔贡连连拍打着微微鼓起的胸脯，完全没有因为被命令和指挥而抵触，甚至总感觉有些亢奋的样子。
　　真是个在各种意义上都很奇怪的家伙呢。
　　……
　　「……嗯，没错，就是这里了。」
　　被环绕在群森之间的农乡庄园外，一行近十人的队伍停下了脚步，为首黑发白袍的少女端详着远处建筑物的高大轮廓，银蓝色的美眸之中仿佛有黑白光芒隐隐流动。
　　「小光留下的痕迹在这里彻底消失了，我想，他们恐怕就是从这附近进入了另一片影世界，远比之前阿德莱德 192村更大的……【真理教】的老巢。」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树精族青年。
　　「恩里克先生，这里离【永夜林海】应该也不远了吧？」
　　「嗯，最多几十公里就可以正式进入那边的覆盖范围，直线距离甚至会更短一些，那些【真理教】的邪教徒是故意把总部设置在这里的？难道这和他们的魔法仪式有什么关系？」
　　「很显然……那座据说永远只有夜晚的广袤森林之中，埋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拍了拍白袍下摆，少女走出遮挡身形的树后，径直向前方迈开脚步。
　　「走吧，我们先到庄园里去看看。」
　　「呃……？」
　　被牧师小姐这番毫无掩饰意味的举动吓了一跳，恩里克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带着一众队友跟上。
　　「等等等等……薇莉丝小姐，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冒进了？难道不该先侦查下周围的情况再说吗，这里可是邪教徒的据点……」
　　薇莉丝回头看了他一眼，轻笑着指正道。
　　「错了，这里不是，【里面】才是，而且我们早晚会跟对方正面碰上的，既然已经近在咫尺，与其遮遮掩掩浪费时间，还不如干脆一点呢。」
　　「对了，现在可以向附近城市的公会和官方发送消息，召集援军了，就按照预先说好的那样描述吧，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对方在城市里的内应再想报信也已经来不及了，只靠我们这点人手终究还是有些麻烦的。」
　　「嗯……说得也是。」
　　恩里克点点头，向【树枝】以眼神示意，后者便自行囊中取出一张质地奇异的信纸，在上面以特殊笔墨快速写下某些内容后，那纤薄纸页便像被点燃般快速淡去，消失在空气中。
　　「……」
　　偏头看了眼正在做着传讯工作的学者，薇莉丝眉头不露痕迹地挑了挑，但也没多说些什么，便继续沿着通往农庄的小路向前而行。
　【树弓】走在她身边，似有些好奇般笑道。
　　「说起来，总感觉薇莉丝小姐对这种调兵遣将的指挥之事很熟悉呢，之前发号施令的时候也很有威信，让人不自觉便想要信服，难道您其实是什么大势力的首脑或领袖吗？」
　　知道对方这几句话比起试探，玩笑成分偏高，薇莉丝也不在意，只是似是而非般随意摇了摇头。
　　「你想多啦，我哪有什么势力，只不过是经常旅行，走过路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和事多了，难免会遇上各种各样的情况，偶尔做过一些类似事情而已。」
　　闻言，恩里克不禁再度失笑。
　　「若真如此，那薇莉丝小姐的经历也太精彩了一点吧，真叫人有些好奇呢。」
　　「行了老哥，你就别打听人隐私了，正经一点吧。」
　　索菲没好气地从后面赶上拍了下他脑袋，又抬手指指前方。
　　「这庄园可有些诡异啊。」
　　「我这不是想缓和下紧张气氛嘛……不过，果然又是一座空宅啊。」
　　跨过并未封闭的入口，进入庄园前院的冒险者们四下观望着。
　　说实话，这座农庄的面积很是可观，大到有些不合常理了，仅建筑区域，便目测可供上千人居住，而屋室均门窗紧锁，厚厚的前门将内部区域和外界完全隔离开来，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扫了几眼空空如也的前院空地，牧师小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前来到正门外，试着伸手推了推。
　　「哐啷，哐啷……」
　　轻微震动声中，实木包铁的门框纹丝不动。
　　少女朝来到身边的其他人微微颔首。
　　「是锁着的，但门把上没有灰尘，锁身在碰撞中也感觉不到锈蚀痕迹，说明这里经常有人维护，和阿德莱德 192村那边明显不同。」
　　见状，某盗贼小姐双眼一亮，立刻自告奋勇上前半步，拍着胸脯请战道！
　　「我懂的！这种时候就该轮到专业人士出手了对吧？放心，这种小儿科门锁，保证三十秒之内给它解决掉！」
　　但薇莉丝小姐只是面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似有些不解。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三十秒，有没有可能我只要三秒就够了？你们都闪开。」
　　「啊？老板，你该不会是想……呜哇我还没闪开呢！」
　　「砰！！！！」
　　在乐巧巧怪叫并极速抱头蹲地的闪躲中，一道肉眼难辨的弧光顷刻自其头顶飞掠而过，最后重重落在大门之上。
　　「轰隆隆隆隆！！！！！」
　　整个数米长宽的正门，包括连携其四边的大片墙壁在内瞬间塌陷，木屑与碎石在尖锐的爆鸣声中四散飞掠而出，整座庄园都仿佛在那可怕的轰击中剧烈震颤着。
　　烟尘四散，一道新的 「门 」已经在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形成。
　　牧师小姐晃了晃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掏出来的修长法杖，咧嘴笑道。
　　「瞧瞧，还没到三秒吧？」
　　「呃……我说，法杖是这样用的吗？不对不对，你真的是牧师吗？也不对！话说你这样未免也太嚣张了点吧！？」
　　看着一脸混乱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吐槽的【树墙】小姐，牧师小姐挥挥袍袖扫开烟尘，浑不在意地打了个哈哈。
　　「哎呀不要在意那种细节啦，我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牧师，学习一些近战防身手段来保护自己也很合理吧？拆个门而已，又不是徒手就把强敌大卸八块了，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吗？」
　　「明明就很奇怪啊喂！」

第九十九章：第三者
　　无论如何，既然庄园的门已经 「打 」开，哪怕众人再如何想要吐槽，现在也只能把重心放在更关键的事情上。
　　首先，自然是搜索这座似乎空无一人，但总感觉有些诡异的大型农庄，寻找其中可能存在的有价值线索，以及进入被马塞洛等【真理教】教徒称作【影世界】空间的方法。
　　为了保证搜索效率和安全性，恩里克将众人分作三组，各由一名传说级冒险者带领，分别负责庄园的二层，一层和地下室。
　　考虑到互相配合的默契度，薇莉丝小姐自然选择了与本就跟她关系密切的乐巧巧，鸿雁共同行动，搜查庄园的同时，盗贼小姐也可以尝试寻找可能存在的密室，毕竟这才是那家伙的拿手好戏呢。
　　协定分工之后，冒险者们便各自散开，开始了有条不紊的搜索。
　　这庄园看起来像是一座酒庄，不仅建筑下方，后院里也建造了很多密集并列的酒窖，但随着深入调查，她们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
　　「搞啥嘛，明明有这么多酒坛，但全都是空的啊……那些人把一堆空坛子放在酒窖里做什么？」
　　地下储藏室里，乐巧巧努力翻找着尽皆空空如也的坛子，刚打算向不远处的薇莉丝小姐吐槽，却发现对方正分外认真地注视着房间某个空旷角落，隐约蕴含着奇异光芒的视线，仿佛透过空间看见了另外什么东西，顿时不由心生好奇。
　　「老板？你发现啥好东西了吗？」
　　听见她的声音，牧师小姐这才回过身来，笑了笑，又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哦……没什么，你俩有找到收获吗？」
　　「干嘛呀，神神秘秘的……如你所见毛都没有哦，翻了七八间地下室，里面除了空坛子还是空坛子，受不了……他们藏这么多坛子是准备拿来腌咸菜吗！？」
　　就在此时，鸿雁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她将手掌隐约搭放在剑柄之上，以仅有三者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
　　「薇莉丝小姐，您有没有感觉到……某种芒刺在背一样的注视？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偷窥着我们。」
　　「欸？！」
　　盗贼小姐被吓了一跳，赶忙后退几步远离了周围的空坛子，紧张兮兮地边环顾四周边掩嘴窃窃私语。
　　「喂喂，没看到有其他东西哇……小鸿雁你不要吓唬人啊，不会是传说中的坛子鬼吧？」
　　没有在意乐巧巧的插科打诨，牧师小姐只是淡然笑道。
　　「咱们进来的时候闹出那么大动静，但凡这农庄里有东西且听力没出问题，肯定都能注意到吧，窥探是必然的，问题只在于……对方究竟是敌是友呢。」
　　剑客少女微微一愣。
　　「所以您之前是故意那样强行破门的？这里竟然还藏有第三方势力？如果他们并非【真理教】之人，那还会有谁在这种时候干涉进来？我们要装作没注意到吗？」
　　「呵呵，别着急，对方应该很快就会做出行动了，至于他们的立场……」
　　「轰隆隆隆！！！！！」
　　牧师小姐话音未落，上方空间，却突然传来一阵格外剧烈，丝毫不亚于她先前破门之时的震耳欲聋轰鸣！
　　「是二楼！薇莉丝小姐……」
　　「走，先上去再说。」
　　离开地下室，顺着爆炸般轰鸣传来的方向一路前行，很快，三女便在庄园一楼大厅找到了那动静的来源。
　　一层顶部天花板被某种狂暴力量直接轰出了巨大的窟窿，满地碎石之间，某位身穿雍容华贵古典长裙，皮肤白皙细嫩到不似真人的暗红色长发少女，正在与以索菲为首的【树墙】，【树枝】，【树猴】三人交战。
　　她挥舞着比整个身体还要魁梧的巨型战斧，如同操弄一根轻若鸿毛的柳条，虽然以一对三却完全不落下风，甚至凭借着某些不合常理的换伤招数，好几次都差点用那吓人的斧头扫中【树枝】或【树猴】，还是索菲援助及时，才一次次用木盾挡下她的可怕攻势。
　　即使如此，学者打扮的【树枝】身上也已经有好几处刮蹭的伤口正在泊泊流血，左手手臂正以诡异角度无力悬挂在身边，看起来很可能是在最初的第一波袭击中就受到了重创。
　　「发生什么事了！嘶……血族？」
　　薇莉丝三女赶到现场时，搜索一楼的恩里克也刚好带着穹华和小队另一人从其他房间闻讯而来，虽然他们第一时间便各自取出了武器准备应战，但【树弓】在看清那暗红色长发少女的模样时，却依旧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显得有些惊疑不定。
　　没错，那名少女正是血族。
　　这一点，从对方标志性的长发颜色，腰侧一对辅助移动的蝙蝠状黑色膜翼，以及那即便处于战斗状态，依旧充盈着古典贵族气息宛若舞蹈般的优雅动作中，都能够得到充分证明。
　　血族是神话种，虽然准确而言只有那些爵位够高的少量血族才及得上这种称呼，而且如今已没落衰退很多，几乎已经很少在大陆上频繁出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烂的神话种对普通生物而言也具备着位阶上的绝对差距。
　　这名血族少女很显然在族中爵位不低，实力就是最好的判断方式。
　　「队长！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她在攻击我们！」
　　传说级冒险者小队【树】的最后一名成员，是一位标准的剑盾战士，称号为【树垒】，在队伍中担任辅助【树墙】的中卫工作，可进可退，虽然尚不及传说级实力，但由于一些特殊天赋加持，在团队战斗中的作用其实并不比那差太多。
　　他穿着重装步兵一样的全身铠甲，甚至平时休息的时候都不会脱下包括头盔在内任何部位，所以薇莉丝也不知道这家伙里面长得啥样，但听声音应该一名沉稳的中年男性。
　　因为方向原因，恩里克三人此刻与薇莉丝等人并未能够汇合，而是刚好被战场分割在了左右两边，听【树垒】连声催促，树精族青年咬了咬牙，只能放下心中对神秘莫测血族的忌惮，抬起刃弓指向那名正在高速移动的少女。
　　「这恐怕是一名公爵级别的血族……薇莉丝小姐她们也到了，一会我出箭压制对方，你们一起动手，协助索菲将她制服，但切记千万不能过分重创甚至杀了她。」
　　「血族是非常护短的种族，但大部分高层也算讲道理，对方很可能还有其他族人在附近，我们必须要为交涉留有余地。」
　　但就在此时，一道苍老淡然，仿佛看透了世间浮沉的优雅低笑声，却突兀在其身边响起！
　　「呵呵……小家伙对我们一族很了解啊，你在【灵木】里，身份也应不低吧？」
　　「！？」

第一百章：鲜血之威
　　毫无征兆出现在耳边的苍老声音，本能般令恩里克寒毛倒竖，几乎是想也不想，便横过短弓，将两侧弯刃疾掠而去！
　　但下一刻，他手中的武器便像是撞上某种坚硬无比的墙壁般倒弹而回，震得【树弓】虎口一阵发麻。
　　强敌！深不可测！
　　他不敢大意，立刻借力向后纵身飞跃，人在空中便已一箭射出，碧绿色的能量短矢带着刺耳尖啸，瞬间向那脸都没看清的可怕敌人发动反攻！
　　二者交战的短暂回合间，本就离恩里克不远的【树垒】与穹华也立刻反应过来，后者一改平时羞羞怯怯的内向模样，快步向后飞退，拉开距离的同时法杖一招，便有数道光芒同时穿过屋顶，分别落向两名队友。
　　与此同时，【树垒】也发挥着前锋卫士的职责，毫不犹豫大吼一声，高举手中剑盾便向对方冲去！
　　星术师擅长在团队作战中对双方同时施加增益与减益，那被【穹华】呼唤而来的星光落在【树垒】身上，立刻令其本就高昂的气势再度暴涨，直接突破传说级的门槛，举剑怒斩！
　　「勇猛剑击！」
　　直到此刻，【树弓】才终于看清了那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边的敌人模样。
　　那是一名穿着朴素干净燕尾服，暗红色短发梳理齐整，身形不算魁梧，但依旧昂扬笔挺的老者，看起来像是上了年纪的贵族管家。
　　他站在那里，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乍看之下就像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但无论【树垒】或穹华，刚刚都亲眼看见对方连武器都没有使用，单手便挡下了他们队长全力以赴的刃斩，那绝不是普通人，甚至普通强者能做到的事。
　　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出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恩里克的碧绿能量之矢也带着强大风压瞬息而至，穹华法杖再挥，以快到惊人的速度高声咏唱，又是一道星光直奔燕尾服老者照下！
　　「闪耀夜空的璀璨群星啊，请将光芒投向吾敌，震其心魂 ——星之狂啸！」
　　三名传说级冒险者小队成员展开精妙协作，向强敌发起全力以赴的猛攻，在这个瞬间，他们联合发挥出的力量可以说完全不亚于三名各自为战的传说级强者，即便是那位挥舞着巨斧的血族大公爵对上，恐怕也只能暂避其锋，狼狈躲闪，但……
　　「不错的配合，但还是稚嫩了些。」
　　短发暗红显白但身形依旧健朗的老人笑了笑，只靠两根手指，便轻而易举夹住了【树垒】全力斩下的长剑，穹华释放出的削弱魔法落在他身上仿佛毫无效果，随即，他又抬起另一只手，便将【树弓】射出的能量箭矢随意握住，令其不得寸进。
　　「用魔力凝聚箭矢是个很不错的思路，能够出其不意，但这也会导致你在具有高魔法抗性的敌人面前分外无力，小家伙，可别小觑了你们一族传承下来的那些木箭工艺啊。」
　　这样说着，老者长而有力的五指猛一收紧，便将箭矢彻底捏成粉碎，又抬手一挥，人高马大的重甲战士便被他像丢皮球一样抛飞而出，撞在大厅墙壁上带起剧烈轰鸣与烟尘。
　　「这种实力……你，你是……」
　　恩里克落在连接庄园一二层的楼梯上，惊疑不定凝视着轻松击退了他们三人联手的燕尾服老者，虽然对方并没有展现出翅膀，但从他血一般瞳色和夹杂着斑白的暗红短发中，都能明显判断出对方与那少女同族的身份。
　　关键在于这般压倒性的可怕力量……已经远不是等同于传说级的大公爵能够媲美了，以老者目前展现出来的实力，【树弓】毫不怀疑，如果不考虑薇莉丝小姐和她那只金色犬类魔兽的存在，就算在场所有人联手围攻，恐怕也会被对方轻松碾压吧。
　　「血族的亲王！这里的阴谋是你们血族在幕后策划吗？！」
　　面对传说级冒险者的大声质问，疑似血族亲王的老者只是淡然一笑，优雅拂了拂衣摆上的些许灰尘，隐约将视线转向另一边尚未有动作的某位黑发少女，又如绅士般微微低头，也不知是在向谁致意。
　　「奥古斯汀 ·康斯坦斯，这是我的名字，血族二代最后一位亲王，很荣幸见到各位……灵木族的小家伙，你刚刚开口便说我们血族是此地之事的罪魁祸首，这话可有凭借？」
　　「如果仅仅因为我二者今日与各位在此碰面，便武断下定结论，那吾辈可要为【灵木】的智慧失传深表遗憾了呢。」
　　「……？」
　　察觉到奥古斯汀暂时似乎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恩里克看了眼依旧在激烈火拼中的索菲三人与血族少女，以及被挡在另一边，大概是因为战斗突然展开还没来得及出手的薇莉丝三女，沉声道。
　　「既然不是你们，那你的族人为什么要突然袭击我的队友？如果不是因为我们还有一些自保能力，刚刚可就要出人命了。」
　　「呵……很显然，这只是一个误会。」
　　说着，管家模样的亲王老者转头看向身后。
　　「好了阿芙莉洁，回来吧，你有些冲动了，他们不是那边的人。」
　　挥舞着巨斧的血族少女抽空看了他一眼，似有些不解。
　　「可是奥古斯汀叔叔，他们刚才明明就……」
　　「我说，回来。」
　　「啧……」
　　见老人又加重了几分音调，被称作阿芙莉洁的血族大公略显不甘地咂了咂嘴，但也不敢真的忤逆前者，只能一斧震开与其僵持不下的索菲，拍动蝠翼抽身倒飞而起，迅速回到了奥古斯汀身边。
　　老亲王环顾着周围众人，再度谦逊地微微拘礼道。
　　「今天的冲突，全都是因为阿芙莉洁的不成熟和冲动，我以康斯坦斯之名，在此代她向各位赔礼道歉了，我们并非敌人，至少目前而言仍是如此，希望今日之事不要让诸位对血族产生蛮横无理的坏印象，呵呵……」
　　「那么请各位随意，我们就先告辞了。」
　　奥古斯汀大手一挥，他与身边公爵小姐同时化作无数细小蝙蝠升空而起，随着刚刚被打穿的破洞飞入二楼，很快消失了踪影。
　　「……」
　　见他们终于离去，恩里克才松开紧绷的身体与神经，放下手中武器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位血族亲王奥古斯汀之强，几乎可以说在他生平百余年所见中也足以位列前几……对方若是执意一战，恐怕真的只有薇莉丝小姐召唤出之前那头强大的犬型魔兽，才可能与其抗衡了吧。
　　真的……太惊险了。

第一百零一章：摆子哥怎么不摆了？
　　血族亲王奥古斯汀 ·康斯坦斯……还有那个阿芙莉洁 ·康斯坦斯，没想到又遇上了他们，还真是够有缘分的呢……
　　随着突然爆发的战斗莫名其妙结束，因为姗姗来迟加上某些特殊缘由，没有第一时间加入其中的薇莉丝小姐边带人与【树】小队汇合，边暗自揣度着对方出现于此的原因。
　　之前鸿雁感受到的那种隐约注视感，其实就是来自于奥古斯汀的使魔，或者说定位类似的一只小蝙蝠，从进入庄园并分散开始，对方就开始用某种隐匿身形的魔法尾随观察着她们，虽然牧师小姐早已发现，但并没有将其拆穿或击杀。
　　原因正如她之前所说，这两名血族大概率与【真理教】并不是站在同一阵线的，甚至就是互相敌对的关系，他们之所以会来到这处庄园，目的也很可能与薇莉丝等人相差无几。
　　至少以她目前几次与对方接触的情况看来，这帮 「摆烂躺平派 」的血族，通常是不会闲着无聊在外面随处乱晃的，偶尔觅食也就算了，要他们像那些真正的反派一样兢兢业业搞事情，那可是比登天还要难。
　　既然不是他们在捣鬼，那来到这里的原因也就很好推测了，十有八九是跟联合王国和神圣帝国那两次一样，被什么人 「邀请 」 ，族里另一派激进分子或某些相关的家伙又在闹翻天，逼得这两位躺平派领袖不得不出面解决了。
　　而事实上，影世界，镜像世界之类的技术，薇莉丝第一次在联合王国遗忘之地接触时，也正是以另一位血族大公爵阿芙拉 ·康斯坦斯为引搞出来的事端，证明血族早就掌握了部分程度的相关技术。
　　这么一联系，许多事不就都凑起来了么？
　　「受不了，血族怎么会突然跑到这种地方来啊，莫名其妙出手攻击我们，又莫名其妙说什么误会了拍拍屁股跑路，真不爽！亲王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索菲小姐还在一脸怨念地吐槽着方才之事，其他几名【树】的成员也已经各自聚集过来，简单进行着战后检查。
　　「不愧是传说级的牧师，多谢了……薇莉丝小姐。」
　　感受着身上伤口的快速愈合再生，甚至连折断的手臂也自然接续而起，唯一在战斗中受到较为严重伤害的学者【树枝】面露惊讶之余，也不忘向正在治疗他的牧师小姐低头致谢。
　　「小事啦，既然组了队也总不能啥都不做吧，刚刚没帮上忙本来就有点过意不去呢。」
　　其实只是随手丢了个【初级治疗术】的黑发少女刚客套两句，恩里克便赶忙作为小队队长安慰道。
　　「话不能这么说薇莉丝小姐，事发突然，谁也想不到这里竟然会出现两只如此强大的高阶血族，那可是亲王，位居血族巅峰的最强者之一，真正的神话种，在那样的存在面前迟疑是很正常的，好在对方主动离开了……」
　　似乎仍对奥古斯汀展现出的可怕实力心有余悸，索菲提了提盾牌，略显警惕地环顾四周。
　　「是啊，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回来……老哥，现在该怎么办？」
　　「没办法，神话种本身就不是普通生物能够正面抗衡的力量，那位奥古斯汀亲王之前表示他并非我们的敌人，而血族，尤其高位血族都非常重视尊严，很少会随便开口扯谎，既然他这样说，我们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恩里克打量着被之前战斗打穿的大厅天花板，略作沉吟。
　　「无论如何，都已经走到了这里，绝不能半途而废，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进入邪教徒真正据点的方法，等待援军赶到，再将其一网打尽，大家认为呢？」
　　无人反对。
　　「好，那就继续分头搜索，血族亲王的出现虽然很意外，但也恰恰说明这地方的确很不简单，都提高警惕吧。」
　　……
　　同一时刻，庄园之外的某片树林中。
　　暗红色的蝙蝠群从天而降，重新化作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刚一落地，名为阿芙莉洁 ·康斯坦斯的公爵小姐便分外不满地嚷嚷起来。
　　「奥古斯汀叔叔，您刚刚为什么要拦着我啊？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对方漏出的马脚！」
　　穿着朴素燕尾服的老血族看了她一眼，无奈摇头。
　　「阿芙莉洁，你太冲动了，我们只是负责在外面监控情况，并择机接应露西妮而已，原本不该暴露自己的存在，现在时候未到，若是被对方发现有高阶血族出现在附近，或许会临时改变仪式计划，令露西妮扑空甚至遭到埋伏。」
　　「可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把那些人干掉啊！万一他们跑进去通风报信……」
　　「傻丫头……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们并不是【真理教】的信徒，而是其他地方赶来调查此事的冒险者，能有如此水准，恐怕至少是一整支的传说级冒险者小队吧。」
　　血族少女瞪大了眼，一脸不依不饶。
　　「但我明明看见……」
　　奥古斯汀摆了摆手，打断阿芙莉洁的辩驳，又微微颔首道。
　　「我明白你的想法，但这件事有蹊跷，至少正常情况下，同属一个阵营的人绝不会用那种方法破坏大门，这很显然是对方的暗示和表态，那位黑发少女早就发现我们了。」
　　「正常情况，在你已经出手和暴露的前提下，哪怕要多费些功夫，我也会将他们消灭或暂时控制住，以避免消息泄露，但……」
　　说到这里，老亲王沧桑但并不浑浊的暗红色血眸中划过一道异光，转身眺望向远处农庄在阳光照耀下的阴影，面露深意。
　　「对方的底牌其实比你想象中还要多，根据【血之感知】的探测，那之中恐怕至少有三人以上，都掌握着能够对我造成真正伤害的能力，除此之外，还有那位刚刚提及，从始至终不曾出手的黑发少女，我甚至完全感觉不到她体内血气流动的痕迹。」
　　「什么？这怎么可能？！」
　　阿芙莉洁闻言大惊，难以置信地捂住了樱唇。
　　「……你可能无法相信，但这就是事实，与他们开战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更有甚者还存在着战败风险，因此，我才会果断带你离开那里。」

第一百零二章：妈妈的教导很重要
　　感知血气是所有血族最重要，且基础的能力，是他们用来判断敌人强弱的关键途径之一，亲王级别的奥古斯汀，在这方面更早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所有血族六亲王中，奥古斯汀 ·康斯坦斯在【血之感知】上的造诣是最高的，就算是阿芙莉洁的母亲，被称作血族最强的第二亲王露西妮 ·康斯坦斯也难以媲美，哪怕那些抵达了神话境界的远古种族，都无法做到在他面前完全遮蔽自身血气流动。
　　奥古斯汀当然没必要骗她，那这情况就只有三种可能。
　　要么，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正常生物，而是诸如魔偶，格雷姆之类的傀儡，但感知不到血气流动和没有血液区别是很大的，血族基本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第二种情况，是她拥有某些能够屏蔽血气波动的特殊装备，但这种可能性也不算太高，【血之感知】是血族的专属天赋，除非宿敌，很少有谁会花大功夫打造一件专门针对这种能力的装备。
　　就算真的有，想要瞒过奥古斯汀的感知力，恐怕至少也得是圣国三神器那个程度的至宝，至少阿芙莉洁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存在。
　　那么最后一种仅剩的可能性……
　　对方拥有强大到难以想象，足以彻底碾压他们，媲美血族至高始祖的恐怖实力，这在阿芙莉洁的心中，只代表了某个难以想象的名词。
　　真正的……【神明】！
　　想到这点，血族少女红宝石般鲜艳的美眸不禁因恐惧微微收缩起来。
　　「开……开玩笑的吧，奥古斯汀叔叔您是不是搞错了？那种程度的存在怎么可能轻易降临到现实世界来，又刚好被我们碰上呢……而且还跟那群完全配不上她实力地位的冒险者混迹在一起，太奇怪了吧？」
　　看着阿芙莉洁被吓了一跳，比起惊恐更多仍是质疑的样子，老亲王微微叹了口气。
　　「我也希望是自己弄错了，说实话，自从千年前神灾爆发，始祖陨落，诸神离去至今，我已经有一千余年没遇上过这种情况了。」
　　「但那位神秘少女能完全屏蔽【血之感知】，必然是持有某种神器级别宝物，或神明亲自加护的存在，这种牵涉到上位存在者的行动必有其深意与逻辑，现在又恰逢【真理教】弄出那档子事，很难说这二者的相遇是一次巧合……」
　　「这场阴谋的漩涡，究竟搅来了多少势力与远古存在的注视，叫人担忧啊……」
　　……
　　「唰 ~」
　　金色流光穿过被钉板封住的地下室窗缝，金发幼女的身影再度汇聚成型。
　　早已等待许久的褐发华裙少女眼前一亮，赶忙蹦蹦跳跳地跑上前来。
　　「小光姐姐，你回来啦！」
　　「嗯。」
　　瞥了眼这只因机缘巧合，临时被她当做手下使唤，但脑袋很明显不太灵光的蠢萝莉，小龙娘抬头看向依旧紧闭的正门，像大姐头一样板起威严十足的小脸。
　　「没出问题吧？」
　　「没有！不过外面好像总有很多人在跑来跑去，另外就是……我肚子有点饿了，啊哈哈……」
　　「啧……」
　　白了对方一眼，但小光也很清楚下等生物并不能像她和主人那样灵活调整进食频率，需要靠频繁补充食物来维持体能，便随手取出些之前自己准备，作为实验品和储备粮存放在主人所给空间戒指里的烤肉干，就着一罐清水抛给对方。
　　「快点解决，外面的情况的确有点不太对，那些邪教徒好像得到了什么消息，全都在前不久行动起来了，可能是想做些什么。」
　　「尊嘟假嘟？不素离里酥嚎嘟四件……唔唔！」
　　小龙娘一巴掌按住对方边吃边说含混不清的小嘴，强迫莲卡把口腔里的食物全灌进去，顺便在她的华裙上擦掉手边粘着的口水和油渍后，才淡然解释道。
　　「离对方计划中的时间的确还有两天，但看起来是外面出了什么情况，逼得这些邪教徒不得不提前行动了吧，他们已经开始强行唤醒和转移那些被关押的幼崽，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到我们这来……」
　　想了想，她又问道。
　　「之前教你的战斗方法记住了吗？」
　　「记倒是记住了……但小光姐姐，那会不会太简陋粗俗了点？妈妈说女孩子要优雅……」
　　「笨蛋！」
　　抬手在明显比她更成熟一些的天然呆萝莉脑袋上狠狠敲了下，金发幼女老气横秋教育道。
　　「打架的招式用不着多新多帅，好用就行了！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管，看见谁靠过来就狠狠喷他，懂吗？！」
　　「疼疼疼！懂了……但小光姐姐，你说的到时候究竟是指什么时候？」
　　「时候到了我会给你提示的，现在只需要……」
　　「哐啷！」
　　小龙娘话音未落，上锁的房间正门便被人猛地从外界推开，一行十余名戴着金属面具的教徒已经快步冲入屋内！
　　「快快快！这是最后一批，把他们弄醒然后赶紧带去集合点！」
　　为首的司教大声催促了几句，刚转过身，便与两名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小萝莉对上视线，同时眨了眨眼。
　　「……」
　　莲卡赶忙把手上最后几块肉干狼吞虎咽咽下肚，在小光刚刚用过的位置擦了擦手上油光发亮的色泽，似乎生怕对方反应过来给她抢了去。
　　「我靠！怎么有两个已经醒了？！不对劲，快给我抓住……噗噢！！！」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小小龙娘就已经猛跳起来，直接用未着寸缕的白嫩小脚踹在这名司教金属面具上，踢得对方如螺旋飞弹一般疾驰而出，撞破大门消失在了远方。
　　「你妈妈没有教育过你打断别人说话很不礼貌吗？下辈子多注意一点吧。」
　　一击制敌，金发幼女在空中一个轻盈的旋身重新落回地面，烈阳般璀璨夺目的金色竖瞳只是不加掩饰扫过在场众人，便已令邪教徒们心生畏惧，下意识连连向后退去。
　　「怎，怎么回事？这俩小鬼……」
　　「我哪知道！现在怎么办啊？」
　　「废话，赶紧抓住她们！这么优秀的素材，一定能成为圣徒的绝佳人选！上，一起上！她们只是小孩，再厉害也不过两个而已！为了伟大的真理！！！！！！」
　　「没错！为了伟大的真理！冲啊啊啊啊啊！！！！」
　　不知谁人的激昂高呼似乎成为了某种信号，此言一出，原本被小小龙娘神威所慑的教徒们突然像是打满鸡血一般，高声呐喊着齐刷刷向二女扑来！
　　某种烟灰般诡异的雾气自其头顶升腾而起，仿佛为其镀上了特殊力量的加护，驱除恐惧，强化肉体，在这一刻，他们已完全变成了悍不畏死的狂信徒与死士！
　　然后……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就被某龙娘小姐像打沙袋一样，拳脚并用化作残影，如同连绵暴雨般全部揍飞了出去。
　　那娇小身躯爆发出的力量与速度过于恐怖，完全超出了正常生物幼崽能够拥有的极限，哪怕是这些被特殊力量强化过的邪教徒，竟然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哼，一群渣渣，我已经忍你们很久了，现在……是清算时间。」
　　「小光姐姐好帅！」

第一百零三章：真理教的【教主】
　　十几道燃着灰气的身影在几乎同一时间，撞破屋顶与墙壁如导弹般抛飞而出，这样巨大的动静与声音，自然在作为【真理教】总部的影世界中引起了强烈关注。
　　更多强者立刻闻讯而来，但他们的反应再快，也不可能像变戏法一样瞬间出现于房间之中，像扫垃圾一样扫走了十几名敌人之后，小龙娘拍拍手掌，回到还在欢呼雀跃，完全没有半分危机感与畏惧表现的莲卡小姐身边。
　　「好了，跟我走。」
　　「啊？走去哪啊？」
　　「别问那么多，跟我走就是了。」
　　「呃……那他们？」
　　注意到异族少女下意识投向其他几名沉睡中幼崽的视线，晓光有些不耐地咂了咂嘴，但还是认真解释道。
　　「他们不会有事，继续呆在这里才会被我们殃及，别犯傻！」
　　「欸……哇啊！知道了啦！小光姐姐等等我呀！」
　　两只小萝莉一路风风火火冲出已经千穿百孔的房间，向上来到了庄园一层。
　　大量身穿统一服装的邪教徒还在通道间匆忙跑来跑去，或是驱赶着被唤醒的幼崽们前往某处，或是搬运物品，传递消息，一副整顿备战的样子。
　　「嗯？这俩小鬼是怎么回事，没人管吗？」
　　「蠢货！刚刚的动静你没看到吗？肯定是逃出来的，别给她们跑了！」
　　瞧见两只不知为何流窜到外界的奇怪幼崽，教徒们的反应倒是出奇一致，先纷纷一愣，随即便赶快手忙脚乱地包围上来，想要将失去控制的 「素材 」重新抓住。
　　「哎呀！！」
　　「呜哦哦！！！」
　　但某位小小龙娘不退不避，无论来的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径直一拳抡上去，锤得对方倒飞而出嵌入墙内，甚至撞破屋顶直接飞向外界，宛若一台正在轰隆隆前进的势不可挡推土机，揍得邪教徒们鸡飞狗跳，哀嚎遍野。
　　就这样一路横冲直撞，小光很快带着莲卡跑出了庄园，来到更外界的某片空旷林地中。
　　影影绰绰的森林在眼前豁然开朗，足有上万平米的林中空地已经被繁复密集的巨型法阵彻底囊括，那精密刻画的法阵中央，则建造着一座足有数丈长宽，高米余的方形石质祭坛。
　　此刻，某位穿着宽大华丽教袍，一看就知道地位远非寻常教徒可比的身影正伫立其上，手持权杖向着高空喃喃祈祷些什么，祭坛上刻印的纹路如呼吸般规律闪烁着，连同整片仪式场地中的法阵一并微微焕光。
　　这是专门用来展开高阶魔法的大型仪式场地，早在小光等人被送来此地之前就已经搭建完成了，这几天小龙娘悄悄转遍了附近的整个影世界，其中相当一部分时间就花在调查这座极为显眼的仪式魔法作用上。
　　两只表面上人畜无害小萝莉抵达现场的时候，大部分被【真理教】掳掠而来的幼崽已经聚集在法阵内部，如同被眷养的羊群般让教徒们圈禁在祭坛不同方向，更多人则还在沿着森林小径受驱赶而来，不断汇入那群体之中。
　　面对完全超出理解的可怕场面，至少上千名年龄看起来在 5-15岁不等的孩童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有的大声哭嚎，也有的惊恐蜷缩着身子，或像是被吓傻般，只茫然打量着周围看守他们的邪教徒，一副不知所措的呆愣模样，场面可谓一片混乱。
　　这是正常现象，无论真实年龄几何，被【真理教】掳来的幼崽大多是心智尚未发育成熟，不具备任何自保能力和价值观的雏鸟，面对危险惊慌失措与恐惧是合理本能，某个叫作莲卡 ·多尔贡的怪胎才是异常情况。
　　如此想着，毫无幼崽自觉的小小龙娘偏头看了眼气喘吁吁跟在身后的褐发少女。
　　虽然这家伙拥有比之下等生物相当可观的魔力量，但体力却正如其外表一般弱鸡，在这种时候对她而言其实基本是个拖累。
　　不过……算了。
　　既然答应了要安全带她离开，自然就得信守承诺，只希望这从来都毫无危机感的蠢货能自己机灵点吧。
　　因为仪式并没有正式启动，还处于最后的准备和聚集人员阶段，小小龙娘横冲直撞光临现场的壮举，自然引起了大量【真理教】教徒的欢迎。
　　「哗啦啦啦啦啦啦……」
　　只是踏足此地的片刻，便已有几十名负责外围安保的邪教徒将二女团团围住。
　　比起来时路上小光随手掀飞的杂鱼教众，眼前这些敌人无疑更加精锐善战许多，不仅沉默寡言，携带着更加危险的武器，身上冒出的 「烟灰 」也更多，甚至有些格外强大的，已经在体表形成了火焰般的轮廓。
　　他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要战力。
　　是的，经过小小龙娘这段时间的调查，她已经发现了这些【真理教】教徒最大的特点，以及区分其地位高低与强弱的关键 ——看他们身上冒出来的 「灰 」有多浓就行了。
　　他们将这种东西称作 「神的赐福 」 ，能够有效在影世界里提升其个体综合战力，而烟灰越浓，就说明得到的赐福越多，能够在影世界里发挥出更强的实力，教中地位也相对水涨船高。
　　但……
　　在包围过来的人群之中，小龙娘顺着空隙将视线投向祭坛之上的那道身影。
　　那家伙，明明是这个【真理教】最关键的核心成员，被称作【教主】的存在，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任何 「烟灰 」从身上升起，甚至让小光感受到了一缕似有若无的真正危机。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试图调查这名【教主】的身份，实力和底细，但始终不得门路，对方没有留存任何资讯，绝大部分教徒也根本不知道【教主】的来历与详情，只晓得他是【神】派来的使者，需要无条件服从。
　　而无论是这里的影世界，亦或那些来自神的【赐福】，全都是由这位【教主】代神而行的，整个【真理教】，也只有这家伙才能与【神】达成真正的交流。
　　摸不清底细的敌人最是危险，不过小光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暴起行动，自然也有所倚仗。
　　「吼！！！！！」
　　突然，小小龙娘仰天长啸，稚嫩却依旧威严的怒吼扩散出澎湃声浪，仅仅气流便几乎将周围几十名真理教高阶教徒吹得倒飞而出，一对小巧龙翼自其身后悄然涌现，将她带动着冲上天空！
　　这具身体还很弱小，也没有本体的那些强力装备和技能，甚至无法算作是真正的【生物】，但某些铭刻于龙族本能中的招数，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失去。
　　「呜呜呜呜……」
　　璀璨金芒快速自幼女口中洋溢而起，尚未成形，便已在永夜的影世界中爆发出夺目光辉，如同一团自空中冉冉升起的金色耀日，甚至连小小龙娘自己都有些难以控制其澎湃力量，带起些许苦闷的低吟。
　　似乎察觉到了这样的威胁，祭坛上那身穿豪华教袍，面具比所有教徒都更加繁复的身影回过头来，停下了手中动作。
　　但对方并未离开祭坛，只是默默凝望向空中的金色辉光，看着它……
　　轰然爆发！！！
　　「轰！！！！！！！」

第一百零四章：神明与弑神者
　　金色龙息化作长虹般的弧光喷涌而出，毫无花哨地直奔祭坛而去。
　　或许因为小龙娘还不太习惯控制这股力量，准头上存在一些细小的偏差，但以那座祭坛的巨大体积，哪怕她只是盲射，都必然能将那股庞然炽光打在目标身上。
　　因此，【教主】立刻行动起来。
　　他高举权杖，仿佛有某种怪异力场自祭坛四周迅速升起，化作光怪陆离的阴影，小小龙娘吐出的炽光照射其上，竟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碰撞，却立刻向着天空反向投升，直奔后者呼啸而回！
　　「轰！！！」
　　裹挟着激电的炽光掠空而过，擦着晓光不远处飞射出去，在空中留下大片肉眼可见的扭曲痕迹，这一击竟是被对方毫发无伤防了下来，甚至差点反过来命中她自己。
　　但小龙娘并未太过惊讶，如黄金般璀璨的竖瞳之中反倒划过些许了然光彩，喃喃自语。
　　「反射……不，是【逆转】了攻击的方向吗，果然已经触及了法则层面的力量啊，明明只是蝼蚁，胆量还真不小……」
　　袭击的突然出现，似乎让真理教教主意识到了些什么，虽然周围的孩童并未全部集齐，但他也不再迟疑拖延，手中权杖再挥，便有大片倒映着三月光芒的弧光自法阵之中骤然升起，扩张，化作已然成型的恢弘圆柱形大阵，将整座仪式场地的空间尽数笼罩！
　　这样的变化仿佛成为了某种开关，在场之中，所有与幼崽们共同身处法阵内部的【真理教】教徒，瞬间像是目睹了难以言喻的伟岸神迹，如同早已排练过无数次的本能反应一般，立刻放下手头所有事情，毫不犹豫地匍匐跪倒在地，狂热齐声诵唱！
　　「无垠碧海的分界，镜面之下的倒影啊，您映照出万事万物的真谛，揭露群星与日月的真相！」
　　「您是执掌法理的规，量度准则的矩，您是分割真实与虚妄的主宰，您以指旋转天地，塑造无限奇迹的未来！」
　　「伟大之主，逆转真理之神啊！请您投下视线，以倒影与我等共鸣，回应信仰的呼唤，度量真实的界限，我等信众当齐声高呼您的名，为神之恩典献上一切！」
　　「哦！艾克斯蒙特 ——【颠覆与逆理之神】！！！！！！！」
　　「嗡 ~~~~~~」
　　有光，自影世界的三月照耀而下。
　　它将祭坛囊括其中，所有被放置在仪式场地各处的魔法精油与祭礼耗材，瞬间燃起如月如影般银灰色的火焰，那坠落而下的星月之辉，亦轰然扩散开来！
　　全部【真理教】信徒身上的 「烟灰 」 ，在此刻尽皆离体腾空而起，身躯如同变异般剧烈颤抖着，但他们只是匍匐在地狂热赞美，更有无数类似气流纷纷扬扬自远方疾驰而来，共同注入祭坛之中。
　　那荡漾开来的波纹，在环绕着祭坛的上千幼崽身上照出色泽不一之影，除去第一时间迸发出金色耀光将其阻挡在体外的某位小小龙娘，就连其下方的莲卡 ·多尔贡亦无例外。
　　这是一种筛选，亦是侵染，凡被那银灰色光芒照耀到的幼崽，无不瞬间双眸失神，像被某种力量控制的傀儡般停止了全部动作，目光空洞地凝望向祭坛之上银灰色月光，呆呆接受着来自上位力量的资格鉴定。
　　来自【神】的高纬度力量，对这些连心智都尚未发育成熟的幼崽而言，毫无疑问是连抵抗都无法做到的强烈洗脑，再加上那光芒本身就存在一定程度的类似作用，效果便更加显而易见。
　　如果长时间暴露在这种诡异光芒的照耀下，这上千名幼崽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如那些【真理教】教徒一般，甚至更加狂热且死忠的信徒吧。
　　神明便是如此，即使那并非其主要目的，但凡牵涉到【神】的一举一动，对普通生物的影响都是难以想象般深刻。
　　很快，数名受到仪式鉴定，似乎得以许可的幼崽目光呆滞站起身来，向着祭坛方向缓缓走去，那都是身上映照出倒影最为深邃，最有资格成为 「圣徒 」的人选。
　　而其中离祭坛最近的，是一名黑色长发，穿着朴素长裙的十岁出头小萝莉，她第一个穿过那疑似具有反射效果，外力难以攻破的阴影力场，沐浴在了光柱照耀之中。
　　女孩微微仰起脑袋，呆呆注视向影世界的三月，与其所投下的银色光辉，仿佛有某种难以想象的力量和变化，正要通过那具娇小身躯降临。
　　来了。
　　那是……【血】的颜色。
　　它浸染了萝莉绸缎般光滑的黑发，将其渲作暗红，一对精巧蝠翼自其腰侧忽然涌出，她漆黑的眸亦在此刻化作鲜红欲滴的竖瞳，华贵而精致的洛丽塔洋裙如 「变身 」般取代了朴素长裙，小萝莉微微抬手，仿佛有鲜血在其掌间流动，汇作一柄长枪。
　　随即，她化身血影，在月光的照耀下……
　　直刺向不远处手持权杖的【真理教】教主！
　　「铛！！！！！」
　　一面拥有七重雕刻纹路的华丽圆盾，自后者千钧一发时刻掏出的纸牌中凭空浮现，险而又险挡住了血色长枪的穿刺，带起高昂而刺耳的撞击之声。
　　下一刻，血光暴涨，那圆盾瞬间便被穿透近半，甚至已有彻底破碎开来的迹象，但其争取到的时间也足够教主闪身飞退，躲开了小萝莉蓄势已久的偷袭。
　　教主身在空中，手里又已甩出另外图案的纸牌，升起一顶足有米高的巨大黑色魔术帽，他毫不犹豫跳入其中，帽子里涌起无数白鸽飞上天空，随即化作光点散去，教主的身影已在这一来一回中如魔术般消失不见。
　　似乎有些不满于刚刚一击的成果，穿着高贵洛丽塔洋裙的萝莉挥了挥手中血色长枪，不屑望向教主消失的位置。
　　「刚见面就打算逃跑吗？」
　　「哈哈哈哈哈 ~」
　　空中不知何处，传来了教主波澜不惊的悠扬轻笑，仿佛整座仪式空间中都有他的声音在回荡。
　　「血族最强亲王，加上被冠以【弑神】之名的圣枪朗基努斯，如此组合，这个世界上可没多少存在敢堂堂正正以肉身面对您呢……露西妮 ·康斯坦斯殿下。」
　　似乎早已不是与对方第一次打交道，露西妮并没有着急去寻找对方的真身，只是扫了眼根本毫发无伤，故意来了之前那么一下逼教主展开仪式，便重新落回地面的某金发龙娘，声音同样带起几分笑意。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我的出现，但……她却完全在意料之外啊，你的【好运】牌，这次终于要失效了呢，帝摩斯 ·杨。」

第一百零五章：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回神了，蠢货。」
　　小龙娘刚落回地面，便毫不留情地一个脑瓜崩弹向还在盯着祭坛傻乎乎发愣的莲卡，指尖在后者光滑额头上带起些许金芒，敲散了褐发萝莉眼中的迷雾与空洞，令灵光重回。
　　「疼！别敲啦妈妈我再也不敢偷吃……欸？这是哪来着？」
　　主持仪式的教主受到了攻击和制约，很快令笼罩着仪式空间的法阵出现了一定程度弱化，加上刚刚那一下中小龙娘附加的力量，以及莲卡自身足够优秀的肉体和精神素质，她第一个从神力的控制中恢复了神志。
　　看着小跟班一脸迷迷糊糊捂着脑瓜的样子，金发幼女懒洋洋地白了她一眼，也懒得计较对方刚刚半梦半醒时的口不择言，随手比出了两根手指。
　　「这是几？」
　　「啊？呃……二？」
　　「这个呢？」
　　「五……不是，小光姐姐你啥意思呀，我又不是笨蛋！」
　　「哼……」
　　见莲卡已经完全回过神来，金发幼女才略微正色道。
　　「所以，刚刚有什么感觉？」
　　「感觉……被敲得很疼？呜啊啊啊我知道了啦！怎么说呢，就是脑袋一片空空，像睡着做梦时飘在云上面一样，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远处有什么声音在对我说话？不过没等听清楚就被你敲回来了……」
　　「啧，下三滥的招数。」
　　小光撇了撇嘴。
　　「身而为神，居然还要靠这种手段蛊惑信徒，真掉价……」
　　毫不留情嘲讽着某位素未谋面的神明，小龙娘抬头看向远处祭坛，那里，被称作露西妮 ·康斯坦斯的血族萝莉，已经和隐藏起真身的【真理教】教主隔空火拼起来了。
　　色彩纷呈的卡牌在空中飞扬飘荡，无数变幻莫测的光芒化作兵器，元素，甚至生物般存在自牌中涌出攻向亲王殿下，却悉数被她一枪弑杀，化作光点飞散。
　　一时半会间，这二者大概是很难分出胜负了。
　　之前在调查时小光就已经发现，有某种第三方力量同样暗中潜入了这片空间，在做着与小龙娘类似的事，小光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又有何目的，但很显然，那家伙也必然会掺合到这件事里来，差别无非入局早晚罢了。
　　所以她主动出手，直接打开了局面，让潜伏在暗中的盖牌全都不得不翻至明面，如此一来……
　　观察片刻，小光已经看明白了大概。
　　那个叫露西妮的家伙目的很直接，就是摧毁已经发动的仪式魔法，以此中断神力降临，甚至一定程度上挫伤远在天外的真理教神明，而教主则在尽可能阻止她的发挥，并趁机借用神明降临下来的力量做些什么。
　　祭坛外围有那种神力形成的力场，即便以小光目前的能力也很难突破，某位血族亲王是如何进入的她不得而知，可能与其伪装成受害者有关吧。
　　小龙娘现在已经无法做到同样的事，当然，她也不打算那么麻烦。
　　「我再确认一遍，之前教你的那招已经学会了吧？」
　　见金发幼女头也不回地突然发出声音，还在苦兮兮揉着脑袋被敲疼处的莲卡微微一愣，才意识到对方貌似是在跟她说话。
　　不知为何，些许不妙感隐约浮上心头，但头生双角的异族萝莉也只能结结巴巴点头道。
　　「只，只有一点而已啦……小光姐姐突然问这个干嘛？」
　　依旧没有回头，小龙娘只是抬手指向那些越来越多不断站起，像僵尸一样蹒跚朝祭坛方向移动的幼崽。
　　「这种仪式魔法，应该是用来召唤某些东西降临的，如果她们完全进入祭坛范围，要么因为无法匹配那股力量暴毙，要么就会成为对方的容器，内在和灵魂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不要告诉我这样说你还无法理解。」
　　「欸！？那么恐怖？那不都跟死了差不多吗？」
　　见莲卡难得没有犯蠢一次，金发幼女勾了勾唇角，似隐约渗露出些许愉悦味道。
　　「没错，你想救她们吗？」
　　褐发少女不假思索地连连点头。
　　「当然想啊，但要怎么……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前的景象毫无征兆在旋转和惊叫中快速缩小，顺着那股失重感，莲卡花了好半天时间才意识到 ——她飞起来了。
　　那是某小龙娘拎着她后颈的衣领，像投掷标枪一样朝着祭坛方向来了个大力抛射。
　　「小光姐姐！！你要去哪啊！！？？」
　　身在空中，褐发少女惊慌失措之际，仿佛看见长着小小龙翼的金发幼女已同样疾驰向暮色夜空，却朝着与她截然相反的方向飞掠而去，只余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想救她们，就开动开动你那不太灵光的脑袋，自己随机应变努力吧，里面那两个家伙暂时出不来，仪式里的邪教徒也都死光了，要是这样还能被干掉的话，可就与我无关了。」
　　「欸！！！？？？」
　　……
　　同一时间，现实世界的庄园之中。
　　「怎么回事啊！明明已经是第二次天黑了，为什么还没进去那一边哇！难道这地方其实并没有所谓的影世界吗！？」
　　宽阔的庄园前院，某盗贼小姐正坐在临时营地篝火旁，一脸 「我不能理解！」地抓狂着，似乎格外在意她们在附近干找了一天却毫无建树的事实。
　　篝火对面，恩里克下意识看了眼正在慢悠悠给烤肉串洒上调料，时不时转动几下握把涂抹油汁，只顾着将金黄色嫩肉烤得喷香，却似乎根本没有接话意思的牧师小姐，只能无奈安慰道。
　　「地方应该是没错的，不仅是因为薇莉丝小姐的判断……这座庄园明明空无一人，却明显经常有人打理本身就很奇怪了，之前出现的血族公爵和亲王也是一种侧面印证，或许我们只是没找到进入里面的正确方法而已。」
　　鸿雁给篝火添了几块干柴，冷静而简洁地补充道。
　　「很显然，白天与黑夜并非区分影与现实的分界，至少这里不是，作为【真理教】的关键巢穴，此地一定存在着某种更加严谨缜密的出入方法。」
　　「话是这么说啦……可是我们又要到哪去找这种方法呢，总不能就这样硬等着里面人出来再给他抓住吧？」
　　索菲咬了口铁签上油光铮亮，香气四溢的烤肉，不置可否摇头道。
　　「那你还有其他办法吗？正好附近主城的援军赶到还要点时间呢，左右也是等，薇莉丝都不急你急个啥……」
　　「哎呀，我这不也是……」
　　「嘘！有声音。」
　　一直没有加入到话题中来，只是在角落里沉默静听四周动静的【树猴】突然抬起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乐巧巧也连忙止住交谈，紧张兮兮地四下倾听辨别起来。
　　正如前者所说，就从刚才开始，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似乎隐约响起了某种 「咔擦咔擦 」 ，像是老鼠在地洞里用爪子奋力挖土，又近似于坚固冰块在敲击中一点点蔓延起裂痕的声音。
　　但实际用眼睛去看的话，漆黑一片的夜色中却根本什么都找不到，事实上，众人此刻所处附近的空间完全是平坦地面，可以说没有任何掩体，近乎一览无余。
　　「怎么回事啊，不会是闹鬼了吧……」
　　盗贼小姐细若蚊蝇的声音在夜色中小心翼翼荡漾着，但周围却没人搭理她，只是各自起身，循着声音来源向对应位置谨慎摸索过去。
　　对类似工作最熟悉的【树猴】第一个找到了目标，他摸出短刀，又在隐约被篝火照亮些许的黑暗中朝周围众人抬手示意。
　　那是除了空气和魔力什么都没有的庄园前院某处，距地面大约一米左右高度，离冒险者们临时搭建的营地也不算太远，略显空洞的声音，仿佛在不同维度世界，镜面的另一边不断响起。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第一百零六章：铛铛铛！小祖宗来也！
　　恩里克兄妹悄悄取出武器，对视一眼，又向不远处的黑发少女投去个询问般视线，但薇莉丝只是摇了摇头，示意静观其变。
　　「咕滋咕滋……咔嚓，咔嚓……」
　　在一众冒险者略显紧张的注视中，那窸窸窣窣宛若利爪摩擦和挖掘之声愈发清晰，变得越来越像是某种镜状物碎裂开来的动静，几乎已经到了任何人都能清楚听见的程度。
　　「咔咔咔咔……」
　　终于，在格外剧烈的 「啪！」的破碎声中，某盗贼小姐突兀尖叫起来。
　　「咿哇啊啊啊！！！」
　　也无怨她大惊小怪，毕竟其他经验丰富，阅历深厚的冒险者们也都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几乎下意识便举起手中武器，摆出了随时可以攻击的态势。
　　因为 ——那发出怪异声音的空无一物之处，竟然凭空穿出一支手臂来！
　　但还不等他们继续做些什么，那白皙嫩滑，比例似乎也有些袖珍的小手便如刀片般向下直劈而去，如同在布料上撕开巨大的缝隙，最终竟在众人眼前扯出了一道足有米余直径，完全不同于夜晚空间的深邃阴影！
　　做完这一切后，那小巧手臂后方的身躯部分才随之迈出阴影，如同跨过大门一般自然而然来到众人身边，满脸嫌弃地看了眼发出最大声音的乐巧巧。
　　「又在鬼叫什么呢？蠢死了，跟某个家伙简直一模一样。」
　　「欸？你，你是……？！」
　　借着夜空之中三月与远处篝火传来的些微光亮，身体能力出众，视力优秀的冒险者们很快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顿时面面相觑，某盗贼小姐更激动地直扑上去，抱住对方娇小的幼体又哭又叫。
　　「小祖宗！你真的没事啊！！呜呜呜呜呜！！！！」
　　「？」
　　没有预料到对方这般突兀举动的小小龙娘气息顿时一滞，尤其是乐巧巧小姐那不算太过惊人但依旧发育良好的波涛弧度，因二者身高差距完全按在她脸上带来的柔软压迫感，几乎令金发幼女下意识就抬起了小手，作势欲拍。
　　但下一刻，她举在空中的小手便被另一只同样娇小柔嫩，但明显更大上几号的手掌轻轻握住，在夜色中看见了自家主人银蓝色美眸里的温和笑意。
　　「……」
　　沉默片刻，小龙娘主动松开了刚刚调动起来的体内力量，旁观着这一切的鸿雁也很快上前，揪着盗贼小姐后领子把她拉开，还不忘出声提醒道。
　　「好了，激动归激动，要是敢把鼻涕擦在小光小姐身上，估计薇莉丝小姐也救不了你了。」
　　「呃，说的也是呢……欸？我刚刚居然没有被揍？！」
　　站在薇莉丝身边，小龙娘狠狠瞪了眼做事不经大脑，刚刚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举动有多么危险的乐巧巧小姐，面色不善。
　　「如果你实在觉得遗憾，现在补上也来得及。」
　　「啊哈哈哈哈……」
　　恩里克和索菲是【树】之中唯二亲眼见过小龙娘的成员，看到她突然从不知什么地方跳了出来，自然也又惊又喜，但依旧没忘记目前要做的正事。
　　「小光小姐，你之前……」
　　略显冷淡地打量着几名眼生的冒险者，金发幼女没有理会树精族青年，只是抬头看向最信任和可靠的自家主人。
　　「姐姐，需要交换一下情报吗？」
　　牧师小姐微微一笑，揉了揉久违的金色小脑袋，点头道。
　　「那就由我先说吧，事情是这样的……」
　　花了少量时间，简明扼要对目前情况进行过整理后，小小龙娘已经大致理解了现状。
　　「【真理教】……嗯，这个名字的确也与我调查到的情况吻合，他们的确想要举行一场大型仪式魔法，而且现在已经提前展开，虽然在里面搞了些小破坏，但只靠我是无法彻底将其摧毁的，如果你们的目的是阻止对方，那可能得姐姐亲自走一趟才行了。」
　　她回身指了指刚刚被其撕开的正体不明暗色阴影。
　　「这是那些家伙经常使用的通道之一，可以直接抵达内部影世界，但因为我没有那种对应属性力量，是用蛮力强行打开的，所以可能需要人员看守来保证其稳定。」
　　点点头，薇莉丝视线不露声色地扫过在场众人，沉吟道。
　　「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吧，我们现在就进去阻止仪式……穹华小姐和【树枝】，你们俩一个不擅长战斗，一个刚受过伤，就留在外面看护出入口好了。」
　　「按时间推算，附近城市的军队和冒险者支援应该也快到了，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们接引其进入，剿灭藏匿在影世界里的邪教主力。」
　　见薇莉丝小姐难得主动调度一次阵容分配，众人虽然略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但只道是情况严肃不同往日，也没有往深处细思，便各自微微颔首。
　　「很合理的分配，大家有没有意见？」
　　「我赞成。」
　　「哎呀别啰嗦啦，赶快进去教训那群混蛋吧！」
　　「好！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这次一定要把失踪案彻底解决！」
　　「哦！！！」
　　那之后，冒险者们包括小龙娘在内，再度通过后者从内部打开的通道进入影世界，只留下了星术师少女和学者【树枝】在外留守。
　　热闹的临时营地渐渐变得安静下来，重新坐回篝火边的穹华怀抱法杖，被宽大法师帽遮掩的小脑袋微微下垂，看起来有些心事的模样。
　　虽然明白如此安排其实是在照顾她的安全，自己的等级和实际战力也的确属于队伍中最低那个档次，甚至没有之一，但被分配到留守这种工作，哪怕同样重要，也难免会令人略感不甘。
　　一幅学者打扮的【树枝】倒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默拨弄着篝火堆中的木柴，之前被血族大公爵袭击带来的伤势，虽然整体已经在那位牧师薇莉丝小姐治疗下痊愈了，但据后者所言仍存在一些难以直接消除的隐伤，不适合继续动手战斗，被留下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迪奥尼希斯先生，你说，恩里克先生他们会平安无事吗？」
　　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少女呢喃声，被喊出本名的【树枝】抬头看了她一眼，蕴含着知性的眸中倒映出轻微跳动的火光，那被篝火映照开来的倒影，似乎也在此刻显得格外绵长而深邃。
　　「不知道……但你作为星术师，应该能看见一些星相上的征兆才对吧？」

第一百零七章：审判者
　　穹华只是摇了摇头，依旧低垂着脑袋，宽大的魔法帽遮挡了她的表情，唯有同样狭长的背影在火光中微微跳动。
　　「看不到，这里的星星虽然没有逆位，但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一样变得格外杂乱无序，我没办法从中推测出任何信息，如果普莉希拉老师在这里，或许……」
　【树枝】迪奥尼希斯微微一愣，随即失笑摇头道。
　　「是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们正在面对的敌人太诡异了，连影世界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都能弄出来，相比之下，星象受到外力干扰倒也显得不足为奇，你用不着过多自责。」
　　「……」
　　穹华没有回应，只是重新抬起头，像等待着什么一般注视了对方片刻，但见学者打扮的男子没有任何举动，便很快再度沉默低头。
　　「夜很深了。」
　　「是啊，很深了呢……」
　　附和了一遍少女不知所谓的呢喃，知道她就是这样寡言性子的【树枝】也不在意，只是继续拨弄着篝火，时不时添加几分新的木柴进去，维持着火焰的光芒和热度。
　　影世界中的战斗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今晚他俩或许得轮流守夜，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才行了。
　　……
　　刚踏入影世界，众人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作为现实世界的镜像，影世界在结构上与外界并无任何差异，穿过那道仿佛并无实体的阴影后，若非周遭环境在亮度和外物上出现了明显变化，他们大概依然会觉得自己正身处庄园之外的前院空地吧。
　　搭建起来的临时营地并没有被复制来到这边，而此刻，影世界范围可观的前院地面，墙壁和各处却遍布着坑坑洼洼，像是被某种巨力践踏后留下的圆弧状凹陷。
　　那许多凹陷之中，甚至 「镶嵌 」着大量身穿教袍，佩戴金属面具的扭曲身影，鲜血之味直冲入鼻，很显然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相当惨烈的大战。
　　「呜哇，这……什么情况啊？」
　　上来就不小心踢到了一名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教徒，乐巧巧差点被吓得直接跳，存在一定畏血症状的她，大概是在场中最难以适应这种景象的人了。
　　「他们应该是这里的守卫，但被某种……远比其更强的对手尽数屠杀了吧，好可怕的力量……」
　　检查着深深凹陷入墙体，连身体轮廓都因剧烈撞击变得血肉模糊的教徒，恩里克表情已经变得分外凝重起来。
　　哪怕邪教徒，这也是一条条性命。
　　其实他原本想说的是 「某种怪物 」 ，但在突然意识到什么之后才临时改口，采取了这种更加委婉的措辞，又很快将带着惊讶和些许敬畏的视线投向被薇莉丝牵着小手，身高不过一米二余，看起来似乎人畜无害的金发幼女。
　　「小光小姐，该不会……这都是你做的吧？」
　　小龙娘淡淡瞥视着面露不忍的树精族青年，如同受到诘问的上位者，自然而然散发出令人心神战栗的压迫感。
　　「你在害怕，还是同情敌人？」
　　明明作为成年人与传说级冒险者，但恩里克只是与那双难以直视的黄金般竖瞳交错片刻，便很快偏过了视线。
　　「我只是认为他们或许有人罪不至死，生命皆有灵，不到万不得已又何必赶尽杀绝呢，就算真需要审判其罪过，也应经过权威机构更加公正的裁定……」
　　「公正的裁定？当然有啊。」
　　毫不客气地直接打断对方，金发幼女只是面色平淡地指了指自己。
　　「不就在这吗。」
　　说完，她干脆不再理会表情惊愕各异的众人，自顾自拉着面带笑意的黑发少女向庄园之外而去。
　　「姐姐，在这边。」
　　「好好好 ~」
　　这座被【真理教】拿来当作老巢的农庄，已经接近附近城市范围的边缘郊区，其东部与南部都是广袤无际的原始森林，这些森林属于某片更大林海的一部分，而继续向南移动，要不了多远，就会抵达传说中没有白昼的【永夜林海】了。
　　虽说那片地区的真正边境离这里仍有不少距离，中间地带也依旧存在些零零星星的生物活动痕迹，但的确已经足够偏僻，这也是官方军队需要花相当时间才能赶来这里的原因。
　　真理教用来举行仪式魔法的地区，就在庄园南部的一处森林空地之中。
　　但尚未抵达目的地，众人便遇到了些小小的 「麻烦 」 。
　　「嗯？嗯……这些家伙样子是不是不太对劲啊，总感觉跟马塞洛那时候不一样呢。」
　　打量着正从林荫之中缓缓浮现，如野兽般低喃嘶吼靠近的十几名【真理教】教徒，薇莉丝小姐没什么紧张感地吐槽起来。
　　虽然没有那个半熊人强，但 「完成度 」却更高了。
　　如果说正常情况下，这些影世界里的教徒只是在一定程度借用某种加护，那眼前这些家伙就已经与那 「力量 」完全融合，真正变成了另一种全新的生命形态。
　　失去了肉体的手足，化作完全由 「烟灰 」凝聚的形体，只有通过笼罩在其身体表面的教袍与面具，才能看出其大致的身形轮廓，实在不知该说他们是进化，亦或异变为好。
　　已经在暗中调查了此地很久的小光，自然明白眼前景象的原理，只是用仿佛蔑视一般的淡漠眸光扫过对方，轻声解释道。
　　「这就是【真理教】成员追求的最终目标，在这个倒影世界里，他们不断融合那个家伙的力量赐予，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扭曲，到了最后，就会成为现在这样完全转变形态的眷属生物，获得所谓的【永生】。」
　　「姐姐，你们之前遇到的那种小型影世界，所谓的失踪案，应该就是这些家伙用来寻找祭品的捕猎牢笼，他们利用那种来自神明的力量不断榨取受困其中的灵魂，献祭给这个教派的神，来换取所谓恩赐。」
　　「只要展现出了那种力量，就说明他们一定亲手献祭过生者灵魂，在教派中地位越高，做过类似的事也必然越多，事实上我这段时间已经亲眼看到过好几次类似小型仪式了。」
　　虽然小龙娘并不是在对所有人进行说明，但以恩里克等人至少大地级往上的实力，无疑也都能听见她并未掩饰的声音，一时间面面相觑，脸色均显得有些难看。
　　若真如此，那就代表着此地所有【真理教】信徒，皆是手染鲜血的屠夫……
　　称之恶贯满盈，毫不为过。

第一百零八章：听说太敏锐的女人通常……。
　　「当然了，想要完全转化需要的献祭量非常之多，这些家伙应该不是以那种正常方式变成这样，而是速成的，估计跟【教主】正在举行的仪式有关吧。」
　　「嗯……」
　　薇莉丝小姐倒没有对那种残忍的献祭过多点评，只是默默打量着越来越近，浑身灰气缭绕的诡异教徒们，掌心焕发出金色光芒。
　　「完全体的神之眷属……眷属都长成这样，看来神也不是什么正经神啊，还有上次那个戴面具的家伙，明明秩序和中立神都死的差不多了，邪神倒一个比一个能苟呢……」
　　「唰！」
　　金色光矛毫无征兆地爆射而出，刺向刚朝她们猛扑过来的教徒胸膛，但令人惊讶的是，虽然那光矛轻而易举完成了贯穿并直没入森林深处，被击中的真理教信徒却只是在半空微微一滞，便像丝毫不受影响般向前继续扑击，眼看着就要抵达黑发少女近前！
　　「休想！」
　　「砰！！！」
　　如墙壁般宽厚的巨大木盾在牧师小姐身前直立而起，【树墙】索菲及时赶到，结结实实挡下了对方这一记冲撞，逼退敌人，顺便让眼眸深处已隐约泛起深邃金芒的薇莉丝愣了愣。
　　「没事吧？！」
　　「啊？哦……那个，多谢？」
　　「喂喂，怎么感觉你很不乐意的样子啊？」
　　「没有啦，是你的错觉。」
　　「明明就有！你一定是在心里嫌我碍事对不对！？」
　　呜哇，好敏锐的第六感。
　　「嗖嗖嗖！」
　　数根碧绿色短矢飞掠而来，精准命中几名教徒具有实际碰撞体积的面具，将其灌得倒飞而出，但越来越多近似模样的【真理教】教徒依旧在源源不断自森林中出现，将试图进入深处的冒险者们完全包围在了中间。
　　「不要与他们恋战！树墙树垒开路，我们的目标是前往深处的邪教仪式场地！」
　　「了解！」
　　「交给我吧！」
　　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刻，众人也不再嘻嘻哈哈，两名前锋一马当先，将包围过来的敌人不断向两侧击退，而其他人则各司其职协同作战，一路向前推进。
　　虽然有些话并未言明，但既然小光专门来找薇莉丝求助，【树】的众人自然也能猜到，大概只有作为神圣魔法使用者的牧师小姐才有机会阻止那种邪教仪式，而这也正是【树弓】最开始寻求与薇莉丝合作的关键原因。
　　这些被神力改造过的教徒实力水平相当不俗，虽然还不至于达到当初马塞洛那种程度，但每一个也都能发挥出 lv30左右的实力，放在冒险者里已经完全算得上高阶水准了。
　　但真正难对付的地方，主要还是在于他们几乎不会受到任何常规手段的伤害，身躯就像是由真正烟雾组成的虚体，但反过来攻击时，却又能发挥出切切实实的力量。
　　若非【树】这样配合精妙的传说级冒险者小队，再加上乐巧巧和鸿雁从旁辅助，薇莉丝时不时给出的治疗，换作寻常队伍恐怕根本无法在如此环境下冲开道路吧。
　　好在森林中的【真理教】教徒并不算太多，迎击入侵者的这部分异变守卫也只有约莫几十人，虽然【树】无法将其歼灭，但若只是向前冲击却不算太过勉强。
　　众人保护着最中央的牧师小姐快速前进，但有些奇怪的是，随着他们不断移动，周围纠缠着的教徒却反而开始逐渐减少起来。
　　终于，如结界一般庞大瑰丽的魔法阵光芒在眼前浮现，他们终于抵达了小龙娘口中的仪式地点附近。
　　「哦！看到了看到了！这里一定就是……」
　　「等等！」
　　走在队伍中间，几乎没怎么直接面对过战斗，因而有充分余裕观察四周的薇莉丝突然一声急喝，令已经越来越靠近仪式现场的所有人下意识停住脚步。
　　「怎么了，薇莉丝小姐？」
　　恩里克略显不解地回过头来，却发现黑发少女竟然罕见地露出了几分严肃与思索之色，身体表面也隐隐开始焕发出某种无瑕的淡金色光芒，看起来就像是使用了某种强化自身的神圣魔法一般。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一种法则……这家伙还真是够邪门的，百闻不如一见啊。」
　　嘀嘀咕咕地小声念叨了些什么，黑发少女忽然以勿容置疑的态度，朝包括鸿雁和乐巧巧在内的所有人摇头示意道。
　　「你们不能再继续往前了，接下来的部分就由我单独处理吧。」
　　提着厚重木盾的索菲微微一愣。
　　「什么叫不能继续往前了？前面有什么陷阱吗？」
　　还不等薇莉丝开口回答，就站在她身边不远的剑客少女也像察觉到什么般面露凝重。
　　「这地方的环境的确有点奇怪，我们刚进来时候遇到的那些邪教徒，和方才迎战的群体明显存在很大差异，后者只出现于这片森林附近……或许并不是一种偶然。」
　　「哦？不错嘛小鸿雁，挺有长进的。」
　　终于结束了先前若有所思的状态，牧师小姐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一只她们之前在路上猎到，经过剥皮处理但还没来得及上烤架的野鸡，随手将其抛向远在几十米外的仪式法阵边缘。
　　随即，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毫无阻碍地穿过表面光芒进入其中之后，那只剥皮山鸡几乎立刻以肉眼可见速度腾起了浓郁 「烟灰 」 ，像是被火焰烧过的木柴，失去了水分的干尸，竟然迅速变得枯朽脆弱，到最后直接破碎开来，化作一缕灰雾彻底消散了。
　　「我去！这么恐怖？！」
　　「……」
　　乐巧巧跟见了鬼一样，直接吓得原地连退三步，其他人虽然反应没这么大，但脸色也都不太好看的样子。」
　　若没有牧师小姐提醒，他们刚刚就那样莽撞冲进去的话，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薇莉丝随意拍拍手，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看见了吧，仪式场地已经被某种真正的法则力量笼罩，如果不符合其标准的生物随意踏足，就会被法则直接抹去，成为仪式的祭品，哪怕只是在附近徘徊，也会像刚刚那些教徒一样受到神力侵蚀。」
　　「你们不具备对那位神明的信仰，加上实力很强，所以在外围还能抵挡其影响，但如果真进了仪式场地里面……」
　　盗贼小姐心有余悸般咽了口唾沫。
　　「还好老板反应够快啊，你究竟是怎么注意到这些的？」
　　薇莉丝摇摇头，不置可否。
　　「其实很简单，看看那法阵边缘的范围吧，你们觉得为什么森林里会无缘无故出现这样一大片规整的空地？」
　　收起手中木弓，恩里克欲言又止道。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薇莉丝小姐……」
　　「嗯，咱是受到圣光庇护的牧师嘛，姑且对这玩意还算有点抗性啦。」
　　见众人，尤其是【树】的成员仍不免一脸担忧，牧师小姐拍了拍没什么料的胸脯，摆出一副自信满满模样。
　　「好啦，没什么可担心的，这里可是树精族曾经的故土，说不定某位伟大的生命女神也在悄悄注视着我们呢，后台包硬的！」
　　「您可真会开玩笑……」
　　「呃，话说回来……」
　　突然，乐巧巧小姐弱弱地举起了小手，不合时宜插嘴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某位小祖宗从刚才开始就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