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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宗妖女⊙晓夜圆舞曲⊙至第5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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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本书主要讲述了主角殷若璃穿越到异世界,渴望成为一名强大的魔女的故事。她原为地球的普通人,却被卷入魔门与道门之间的斗争中。在故事的开篇,她遭受了道门追杀,并对自己要成为魔女而感到不满,认为应当成为拥有权力的龙傲天人物。故事中,殷若璃初遇云梦瑶,这位华丽的拍卖师,她不仅美丽,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口才掌控着拍卖会的局势。随着情节的发展,云梦瑶无意中发现了殷若璃的真实身份,以及其背后的阴谋。在拍卖会的同时,殷若璃悄然施计,试图侵占云梦瑶的身份和权利。始终围绕着权力、阴谋与身份的主题,殷若璃的真实目的逐渐显露,她并不会轻易满足于做一个普通的拍卖师,而是希望夺取更大的力量和地位。在故事中,角色之间的情感纠葛及性别认同问题也被涉及,使得剧情更加复杂和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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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魔宗妖女⊙晓夜圆舞曲⊙至第535章.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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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Plain Text
Size 4199899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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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5-01-11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未知
Region 中国大陆
Date 未知
Tags 魔女, 超自然, 穿越小说, 性别转换, 异世界, 权力斗争, 自我认同, 二次元, 变身小说

本文由跨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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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我叫殷若璃,从地球穿越而来。

他们都说我天赋超然,未来是要当上第一魔女的。

等等!为什么是魔女不是龙傲天?我想当个龙傲天

啊!

道长魔消,我加入的魔门被打垮了,道门的牛鼻子天

天都在追杀我!同门的师兄也喊着要收了我!

这群自以为是的龙傲天,我总有一天会把你们踩在地

上摩擦!

第一章 妖女凶名

第一章 妖女凶名

无锋城,聚贤商行的楼阁之内——

云梦瑶是聚贤商行的首席拍卖师。

尽管她已年逾三十,但她美貌不减,反而多了几分成熟韵味,再加上优雅的谈吐,丰富的阅历,她要胜任拍卖师的工作可谓游刃有余。

“以后,你便是聚贤商行的丫鬟了,喊我云夫人即可。”

“谢谢云夫人……若是没有云夫人出手相助,只怕,只怕奴婢已经落入那恶霸之手,受尽侮辱了,奴婢这就给夫人磕头……”

云梦瑶面前是个黄瘦的脏丫头,长得很普通,十足的土味,是个很典型的农家村姑。

此时她通红着双眼,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而下,双膝作势就要跪倒下来,以最卑微的方式来向云梦瑶表达谢意。

“不需如此,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叫什么?”

“奴婢叫翠儿。”

“好,翠儿。”

云梦瑶连忙将那黄瘦姑娘扶起来,颇有几分心疼。

这姑娘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就遭逢大噩,父母双双得病暴毙,只留下她举目无亲,唯有在市井上卖身葬父母,这大冷冬天的,她还跪在地上穿得单薄,冻得瑟瑟发抖,还要被市井恶霸垂涎强抢……

要不是云梦瑶刚好路过,目睹恶霸调戏这名黄瘦姑娘,天知道她会蒙受何等耻辱的冤屈。

“翠儿,在我的木桶里洗个澡吧,我且为你洗去泥污,让你干净干净……至于你的父母,我已命商行的伙计替你好生安葬。”

“谢过云夫人,奴婢今生要为夫人做牛做马,回报夫人的恩情!”黄瘦姑娘断断续续地抽泣,瘦削的肩膀耸动个不停。

云梦瑶看得怜意大起,柔声安慰道:

“翠儿莫哭…来,把衣服脱掉……嗯?你身上怎会有如此多的红印?”

云梦瑶帮黄瘦姑娘解开脏兮兮的破烂麻衣,却见她粗糙黯淡的肌肤上有十几条鞭痕。

黄瘦姑娘抽泣了一下,委屈巴巴地咬了咬唇,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回夫人……奴婢数日前在河边玩耍,不慎弄脏了一名妖魔女子的靴子,她恼羞成怒,用鞭子抽打奴婢,疼得奴婢满地打滚…奴婢的父母闻声赶来求情,却被那妖魔女子一脚踹翻,此后,父母便卧床不起,腹部绞痛,昨日便撒手西去……呜呜,对了,她、她自称名叫殷若璃。”

“是她?殷若璃?”

云梦瑶微微一惊,眸中流露出讶异之色,语气莫名道:

“翠儿,你能从那魔门妖女手中保住性命,已是天佑了,只挨十几鞭子就当消灾吧……你不是江湖中人,不知晓那名叫殷若璃的妖女有多可怕,被她祸害过的名门侠客多如过江之鲫……不过你且放心,她不过是魔门余孽罢了,猖狂不了几天自会有人将她毙于掌下。”

黄瘦姑娘止不住哽咽声:“云夫人……魔、魔门之人,都如此草菅人命,丧心病狂的吗?”

云梦瑶幽幽一叹,旋又解气地露齿笑道:“魔门中人,个个都是大奸大恶之辈,以祸害百姓为己任,人人得而诛之,然,魔门早在十年前就一夕灭亡,被道门连根拔起,连着魔门门主都被生擒了。”

黄瘦姑娘呼吸凌乱地追问道:“那妖魔女子为何还能出来祸害百姓……”

云梦瑶道:“翠儿莫哭,那魔门覆灭归覆灭,但它传承千年,支脉庞杂,现在也还有些小宗小派在苟延残喘……那殷若璃,便是最后一批女弟子之一,你且放心,不出两年,包括她在内的魔门余孽便将尽数俯首。”

黄瘦姑娘掩面哭道:“嗯,爹亲娘亲在天有灵,一定要让魔门群妖尽早伏诛,呜呜……”

云梦瑶柔声安慰道:“会的,魔门余孽已经穷途末路……三天前,便是我们商行精锐尽出,捣毁了魔门余孽黑水宗,将他们的散兵游勇一网打尽,更将黑水宗的藏品尽数搬空,这个传承数百年的魔门支脉,藏品惊人,足以抵得上商行五年的盈利,有了这笔钱继续招兵买马,我们可以去对付更多的魔门余孽,解救更多像翠儿你这样,被魔门迫害的孩子。”

黄瘦姑娘已经泣不成声,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云梦瑶拉着褪去粗衣麻布的黄瘦姑娘,将她引入到装满温水的木桶里,一边往她沾染尘土的瘦削肩膀上浇水,一边柔声道:

“翠儿,如今道长魔消,天下太平,你就安心地在聚贤商行过日子吧。”

黄瘦姑娘受宠若惊地卑微道:“啊……云夫人,让我自己来洗吧,我怕我脏脏的身子污了云夫人的手…”

然而这时——

本来和谐温馨的气氛为止一窒,原先还充满怜爱的云梦瑶忽然生硬地冷笑起来:

“翠儿,你是魔门中人吧?”

黄瘦姑娘如遭雷击,那蜡黄的脏脸上不由得露出惊愕之色:“云夫人,何出此言……”

“还在装?这么近的距离,我都看到你颈下的卷皮了,很明显,你脸上套的是人脸面皮,这天底下,便是你魔门的人脸面皮最厉害,我云梦瑶十年来精研魔宗各大奇技淫巧,自然对人脸面皮最是熟悉不过,你以为你瞒得过我?我要你洗澡,便是出于谨慎确认你是不是戴了人脸面皮!”

黄瘦姑娘瞳孔紧缩,娇小干瘪的躯体微微颤抖,她正要抽身从大木桶里跳出来,却浑身酥麻,软软地伏在木桶边缘,只剩下喘气的份。

云梦瑶冷眼笑道:“蠢丫头,魔门余孽的弟子终归还是阅历太浅啊……连我云梦瑶都敢来惹你是瞎了眼么?呵,殊不知,我早已在木盆的洗澡水里添加了蚀骨软筋散,即便是魔门长老泡到这桶水,也要酥软个三天三夜,任由宰割。”

黄瘦丫头有气无力地愤恨道:“你,你好卑鄙……”

云梦瑶得意笑道:“我不过是将计就计,论卑鄙,我还不如你们魔徒一半呢……我们聚贤商行捣毁黑水宗的那一刻,便早已料到会被你们余孽找上门来报复……只是没想到,找上我的,会是你这样的杂鱼小丫头,呵,真是以卵击石。”

说着,云梦瑶伸出纤纤玉手,摸到黄瘦丫头颈下的薄皮,稍加用力,“唰啦”的一声便把人脸面皮给撕了下来,连带着那脏乱的假发也一并扯下。

顿时之间,展露在云梦瑶眼前的,是一张更丑的脸,塌鼻子、三角眼、高额骨、满脸雀斑,活脱脱的就像是在脸上涂了一层白沫的猴子。

不对!

怎么会那么丑?

不是说魔门收徒,往往是从民间掳掠资质上佳的婴儿吗,按理说应该没几个丑的啊,就算会丑,也不该丑到这种地步吧……那还怎么把她挑断手筋脚筋,卖到青楼去赎罪?

不!

这也是人脸面皮!

那黄瘦丫头竟然戴了更深一层的面皮!

云梦瑶心中发毛,本能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清脆动听、宛如银铃的甜美嗓音也随之响起——

“啧,被发现了吗,还以为能多玩一会的,没想到云夫人心思这般细腻,倒是让奴家玩得不够尽兴啊。”

黄瘦姑娘施施然地从木桶的边缘抬起头来,她妙目生辉,唇间带笑,只是那一抹笑里充满了玩味十足的蔑笑,让云梦瑶有一种被毒蛇盯上了的冷冽感。

“你没中毒?怎么可能!”

云梦瑶眼皮狂跳,浑身都为止紧绷,如临大敌,她那一大桶水都掺了一整瓶蚀骨软筋散,那年轻的魔门女弟子怎么可能有足够的修为去抵挡?

“毒?云夫人可算是班门弄斧,自不量力了。”

黄瘦丫头缓缓从木桶里站起身来。

她黯淡的肌肤,竟然迅速地恢复白皙润色,配上点滴的水珠,真恍若羊脂凝玉一般雪白无瑕,哪里还有半点农家村姑的粗糙干瘪?

她那清脆清甜的笑声也再度响起,不疾不徐道:

“亲爱的云夫人,你可听说过魔门余孽之中,有一名弟子,百毒不侵千邪不染,视蒙汗药为霜糖,将合欢散当成零食来吃,常年用鸩毒泡澡炼体嘛?”

云梦瑶头皮一麻,呼吸发冷地看着那顶着一张丑脸的魔门女徒,寒声道:

“你……你是殷若璃那个妖女!百闻不如见面,你果真如传说中的那样有着一百张面孔!”

话音刚落,云梦瑶失态地抽身暴退,急欲离去,躲得越远越好!

殷若璃那个妖女绝不是她能与之抗衡的!

殷若璃,梦一般的名字却如索魂恶鬼般令江湖群侠闻风丧胆,被她坑害得惨不忍睹的名门侠士多如过江之鲫,便连大周王朝的王子王孙都有人死在她手里,惨不忍睹!

只是云梦瑶才刚刚后退三步,她就“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浑身软得动不了一根手指头。

脑海里更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让云梦瑶呜地一下闷哼出声来。

“咯咯……云夫人,这是我改良出来的新型蚀骨软筋散,比你这老掉牙的旧品种厉害十倍呢,无色无味,无形无影,在你碰我下巴的时候,你就中毒了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黄瘦姑娘唇间的嘲弄和蔑笑更显浓郁,如恶魔的阴影般笼罩住云梦瑶,让她心头颤抖,毛骨悚然。

黄瘦姑娘,不,应该是妖女殷若璃赤着白生生的脚丫,在地上一步一个水印,光着湿漉漉的嫩白身子走到云梦瑶面前,轻轻地解开她的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片刻间就把云梦瑶剥得只剩下肚兜。

云梦瑶浑身寒毛乍起,想起魔门的采补邪术,再想到殷若璃的赫赫凶名,又惊又怕道:

“妖女你要做什么,我,我不过一个拍卖师,又是人妇,你何必辱我,你若要采补,应当去祸害那些功力精纯的少侠……”

“什么鬼的少侠,我何时采补过哪个少侠了?江湖谣传以讹诈讹,污得我一身骂名,你莫怕,我要的就是你拍卖师的身份以及这套衣服,嗯,还要你这张脸……枉你自诩聪明,怎么就猜不到,我其实是为你的那张脸而来呢?”

“妖女,你冒充我意图为何?我宁死都不会向你妥协!”

“云夫人误会了,我殷若璃很仁慈从不杀人的,积善行德、日行一善才是我的本性嘛,云夫人刚才待我不薄,还给我擦拭泪水,于情于理,我都要回报云夫人的……啊呀,我呢,就是听闻云夫人每天为拍卖事宜奔波受累,瞧瞧,你才年过三十就累得生活不能自理,连站都站不起来,明显是操劳过度,不过云夫人你且放心,你今天大可以请假休息,由我来替你完成拍卖事宜,哎,不用谢我,我殷若璃向来做好事不留名。”

说完,不知是何真容的妖女便将第一张人脸面皮覆盖在云梦瑶脸上,拓印了她的容颜……

第二章 全部毒翻

一个时辰之后——

无锋城,聚贤商行拍卖会内,灯火通明,宾客满席,人声鼎沸。

一件件奇珍拍卖品连连爆价,气氛节节攀升,侠客赞掌,商贾垂涎,便连端茶递水的小厮,都被各色各样的拍卖品晃花了眼睛。

“英俊潇洒的少侠们,成熟冷酷的大侠们,金山银山的富商大爷们,大家晚上好,妾身云梦瑶承蒙厚爱,今晚三生有幸给各位爷导购拍卖品,还望各位爷赏脸一二,如有缘分,妾身他日必当迎入闺阁,另行厚谢!”

高台上,“云梦瑶”闪动着如水的明亮美眸,极为专业熟练地介绍着拍卖品。

她侃侃而谈,八面玲珑,得体跃然的言辞总能挑起买家们内心深处的购买欲望。

“梦瑶向来稳重,怎的今天一反常态,如此轻佻不顾大雅姿态?”

聚贤商行的大当家周天行在后台静静地窥视着前台,看到现场火爆,这才打消疑虑。

他觉得今天的云梦瑶焕发出更加强烈的魅力,不仅更美艳,还更加富有女人味,便连言辞都更加富有魅惑的挑逗性,让拍卖会的气氛燃烧到顶点。

“梦瑶不愧是经验丰富的首席拍卖师,懂得因地制宜,她今天的表现,更胜以往,焕然一新啊,哈哈,我没白疼她……”

大当家周天行对云梦瑶的赏识之情油然而起,引以为豪,可他做梦都料想不到,真正的云梦瑶此时正在香阁里被浸泡在大木桶中含恨落泪。

而台上的那名“云梦瑶”分明是个冒牌货,可偏偏,那冒牌货却有着尤胜于云梦瑶的拍卖本事。

“来来来,亲爱的少侠们,这可是魔门的青金宝甲唷,可抵御刀枪,你们跟别人争风吃醋情定侠女的时候,难免刀剑相向招招毙命,但只要穿上这青金宝甲,那关键时刻不亚于多了一条命,胜算倍增,再漂亮再清纯的女侠也要对你们投怀送抱……此等宝物,来之不易,以前可是唯独魔宗主脉的入室弟子才有资格穿戴,诸位侠士,再多的钱财,也不如一件宝甲护身来得安心对吧……那么要开始咯,青金宝甲起拍价,三百两白银,这可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大优惠,千万不要错过。”

台下哗然一片,犹如炸开锅一般,白热化的争抢之声不绝于耳。

“六百两白银!”

“我出一千两!”

“呸!你个横练金钟罩的佛门弃徒,要那青金宝甲作甚!不嫌丢人?少跟我抢,我出三百两黄金!”

“都放聪明点!敢跟我们漕帮抢东西,信不信明天运河上就飘出几具无头浮尸!”

“漕帮算个屁!惹得起我们怒剑山庄吗!我父亲雷霆一怒,要你漕帮伏尸三百!”

侠客和商贾们争得憋红了脸,口沫横飞,似乎空气都充满了火药味。

最终,魔门的青金宝甲以五百两黄金的天价被一名剑眉朗目的少侠夺得,但他也被不少阴狠之人惦记上,怕是要在散会后遭到刁难。

台上的“云梦瑶”依旧笑得明艳动人,她顾盼生姿,撩了撩耳畔间的青丝,又开始介绍起新的拍卖品:

“黑水妖玉枕,哎呀,妾身爱极了这件奇珍异宝,做梦都想要它呢……诸位侠士莫看它黑不溜秋,其实乃是魔门黑水宗朽鹤长老的心头宝贝,不管平时有多烦躁难耐,只要夜深人静将其垫于脑后,便可眨眼入眠,每日仅需两个半时辰便能精力充沛……诸位侠士,你们心动了吗?此等玉枕,可遇不可求,底价仍是三百两白银,买了它,再也不担心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了,每天醒来都是神清气爽,啊呀,若是能与美艳的夫人同床一起枕,那可谓是幸福度爆表,不羡鸳鸯不羡仙,梦瑶可是很期待的唷。”

云梦瑶话音刚落,台下再度响起一片片吸气声,更多的人参与到竞价之中,就像是雨中混乱的厮杀一样,夺得那妖玉枕,简直就是每日平白多活一个时辰的修炼时间啊!

说不定还有机会对云梦瑶一亲芳泽,那是何等销魂?

莫看她年逾三十,但她的美色较之青楼头牌都要胜出几分,是万里挑一的美艳尤物, 哪怕她是个寡妇,也多的是侠客想要接盘。

最终,黑水妖玉枕被怒剑山庄的少庄主竞得,这名纨绔少爷还对台上的“云梦瑶”放了一波眼电,传情脉脉,似乎等不及想要跟云梦瑶同眠共枕一番。

这时,一阵“嚓嚓”的铁链声传来。

赫然是后台押着一名戴着手铐脚铐的散发男子上台。

这男子一身白衣,却已经被·干涸的血迹染成了黑紫色,他脸色宛如死灰,眼神空洞死寂,一副想要自我了断的表情,他的手腕脚腕都有烂得翻卷起来的伤口,显然是被挑断了手筋脚筋。

台下的侠士、商贾们都默契地停下了吵杂声。

他们知道,这绝对是一名极有分量的魔门余孽。

活着的人,永远比死物有价值。

这押上来的魔门男子,肯定知道许多魔门的秘密,各种功法、身法、心法、阵法样样不少,他简直就是今晚拍卖会的压轴宝物,其价值不可估量!

“云梦瑶”莲步轻移,腰肢徐摆,有如拂风的弱柳般,走到那枯木似的魔门男子面前,娇笑着道:

“哎呀呀,这位莫不是魔门主脉黄泉宗的冷扶摇冷少侠吗?你怎的会赏脸来我们聚贤商行作客?我们怕是承受不起呀。”

狼狈的魔门男子抬头轻瞥一眼,继续死气沉沉,不加理睬。

“云梦瑶”咯咯直笑,这才对台下的宾客们娇声介绍道:

“各位亲们,想必你们也早该知晓今晚最有分量的珍宝便是他了……啧啧,魔门黄泉宗的亲传弟子冷扶摇,狠角色一个,剑法出神入化,曾以一人之力斩杀太上玄门三名真人,这次刚好赶上他在黑水宗残喘疗伤,我们聚贤商行才能趁机将他拿下,但还是折损了十几名好手,要不然,恐怕就没有今晚的拍卖会咯……哎,他也是块硬骨头,不管怎么严刑逼打,他都装哑巴,所以只好拿他来拍卖了……妾身相信,机智多慧的少侠亲、富爷亲们定然有本事从他口中逼出想要的讯息,对吧?”

台下再度躁动起来,宛如黑压压的暴风雨来袭一样,不知道有多少人蓄势待发,红着眼睛就想要竞价。

魔门黄泉宗!

三大主脉之一的黄泉宗,传承了不知多少个朝代,宗内奇典密辛多不胜数,其功法心法更是上上之选,比市井之间流传的杂艺武学不知高出多少。

有人沉不住气,粗声叫道:“梦瑶姑娘,别介绍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开始竞价吧,我出七千两白银!此人我势在必得!谁敢与我抢,便是与我镇钢门为敌!”

台下顿时哗然,不乏嘘声和冷哼声,看上那魔门男子的买家那么多,谁会怕镇钢门那种三流门派?

然而台上的“云梦瑶”却幽幽叹气,摇头道:

“不好意思哟……刚才我已经接到密令,此人不拍卖了,因为已经有买家将他订购下来了……诸位爷莫生气,不若我们再来看点别的卖品吧?”

一时之间,场内所有人都傻眼了,吵杂声为之一静。

不仅是侠客、富商,就连后台的大当家周天行都一脸讶异。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有人订购?

刚才并没有看到有人给台上的云梦瑶传讯啊。

“梦瑶姑娘!这可是拍卖行啊!价高者得,岂有订购之理!”

“你这是在耍我们吗!”

“谁特么有胆订购的,站出来,坏了规矩的狗蛋,看爷爷不砸你两锥狼牙棒!”

场面有些失控,台下诸人纷纷叫骂起来,脸红脖子粗,什么难听的话都蹦出来。

云梦瑶用楚楚可怜的委屈眼神看着台下,小嘴微张,颇为害怕道:

“诸位爷,请息怒……那,那位订购的买家,你们惹不起,真的惹不起……还请你们掂量掂量,莫要惹到不该惹的人,也不要为难妾身……否则今晚便要,伏尸遍野。”

有人“嘭”的一声一掌拍碎桌子,木屑四散,大吼道:

“放屁!这无锋城里,老子怕过谁?就算是魔门余孽的那些阿猫阿狗亲自来寻仇,老子也砍瓜切菜个个放倒!”

众人附和,叫声震天,颇有要强拆了聚贤商行的架势,逼得云梦瑶下不来台。

她眼神飘忽,左右为难,像是要急得哭出来了一样,最后只得赔笑道:

“各位爷……实不相瞒,预定下这个魔门余孽的买家……正是妾身云梦瑶,还请各位爷莫要再动气,当心怒火攻心唷。”

说到最后一句,“云梦瑶”乍然抬起头,灵动的眸子诡异闪烁起来,唇边勾起一抹充满不屑的蔑笑,似乎在笑在场众人个个蠢如猪狗。

台下众人楞了一下,面面相觑,随即有人抱拳道:

“云姑娘,别开玩笑了!”

“是啊是啊,这等玩笑毫无意义!还是进入正题吧,我出八千两!”

后台的帷幕之后,大当家周天行也掐了一把冷汗,幸好幸好,那只是云梦瑶开的一个玩笑,要不然可就把事情闹大了。

“玩笑?不不不……各位爷,妾身是认真的,这名叫冷扶摇的余孽可是妾身的师兄,妾身当然要护他周全,你说对不对呀,妾身的好师兄,这才十年不见,你就认不得妾身了吗?”

那一脸死寂的男子登时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云梦瑶,双眼迸发的锐利之色似要穿透那层人脸面皮。

而台下众人闻言更是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半信半疑。

云梦瑶出身儒门,怎可能会跟魔门的冷扶摇师兄妹相称?这毫无道理啊!

“云姑娘,玩笑该适可而止了……呃……”

“怎么忽然头晕起来了……”

“噗通噗通”的摔倒声,霎时间响成一片,就好像是传染的瘟疫似的,台下的诸位侠客富商竟然接二连三地摔倒在地上,软成一滩滩烂泥!

就连后台的大当家周天行,乃至是一众门丁护卫、奴仆杂役也都跟着栽倒在地上,头晕眼花,恶心欲吐!

一时之间近乎所有人都被放翻在了地上,只余台上的云梦瑶还在俏生生地骄立着。

“哎,你们怎么不听劝呢……叫你们别生气的嘛,这不,你们都怒火攻心,心脏病突发了,这可让妾身如何是好?即使妾身唤来大夫,也急救不了你们这么多人呐。”

“云梦瑶”为难地耸耸肩,一脸的担忧之色,只有那一脸死寂的魔门男子不可置信地接话道:

“是你?殷若璃,你这个贱女人!”

第三章 妖女本色

“云梦瑶”委屈兮兮地捏了捏衣角,宛如被风吹拂的弱柳般弱弱道:

“十年不见,师兄你的嘴巴还是那么臭呀,动不动就对师妹恶言相向,委实让师妹酸楚难过、心若刀割……”

冷扶摇却是激动地涨红脸,又惊又恐如同见了索命厉鬼一样,那被铁铐锁住的双手也在拼命挣扎,显然是不安到了极点。

“住口!殷若璃,我宁可死在这,也不愿落到你手里!天下毒妇,无人能出你左右!”

“师兄,你误会师妹了……师妹我从小就仰慕师兄,视为郎君,此番师妹不顾生死甘冒奇险,便是要来救师兄的呢,你倒好,不领情便罢,还这般辱骂师妹……呜呜,好心当狗肺……”

“云梦瑶”眼眶一红,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下去。

冷扶摇却是难以升起半点怜悯之情,他反而毛骨悚然,有一种百死不得超生的沉重压迫感,让他呼吸都不畅了。

他成为阶下囚被严刑拷打、挑断手筋脚筋都没怕过,但是眼前的师妹,却是他一生都不愿意再见到的噩梦。

“师兄虽是负心汉,但师妹我却要救你救到底……师兄且随我来,这蚀骨软筋散镇不住他们太久,我们先逃到安全地方再说。”

“云梦瑶”伸手去拉冷扶摇,但冷扶摇却是死活都不敢去接,他怕死这个浑身带毒的师妹了。

环顾四周,地上躺满了软趴趴的宾客,冷扶摇心中清明,他们都是吸入了大量无色无味的毒烟才会如此。

他更知道,殷若璃故意办成云梦瑶,便是早早地在拍卖场里进行些小动作,在一个时辰之前她就借着首席拍卖师的身份,在场地的烛火里撒入改良型的“蚀骨软筋散”,散入空气中,他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控制剂量,让在场三百多人同一时间毒发,但他绝对敢保证这一切都是她筹谋策划的!

也只有她,才会干得出这种事!因为她玩毒的本事已经是宗师级境界!

“别碰我!我死都不跟你走!”

“好师兄,你博览天下,可曾听说过有一种毒,可以让人变成行尸走肉般的不死药人?哎呀呀,那真的是好歹毒呐,溃烂腐朽的身体里还保持着清醒的神智,比死了还难受……就是不知道这种毒何人掌握,不知师兄你可略知一二?”

“你,你这贱人!”

冷扶摇顿时变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转换,连嘴唇都在颤抖,最后他痛苦地闭上眼,认命般地向她妥协——因为他知道,这种毒是殷若璃的看家本领,她分明就是在威胁他!

“好师兄,这才对嘛,我们可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唷,来,让璃儿解开你的铁铐。”

“云梦瑶”从头上取下一根金色发簪,轻易地便将冷扶摇手上脚上的铁铐拆开,让他恢复自由,但他仍是站不起来,毕竟脚筋都被挑断了。

云梦瑶将他搀扶着,回头咯咯地朝众多惊怒交加的宾客甜甜一笑,娇声道: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少侠亲、富爷亲,我们有缘再见,希望下一次妾身还能感受到你们似火般旺盛的热情,掰掰。”

宾客们头晕目眩,心中又气又急,却是嘴唇发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梦瑶”掏出烟雾弹砸在地上,借着浓白烟雾遁走,消失无踪,没人知道她往哪个方向离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

冷扶摇已经置身于一间洁净、典雅的楼房之内。

跳动的烛光映衬着珠联壁玉,连画着仕女图的淡色屏风都仿佛熠熠生辉。

红桌之上,淡青玉琴丝弦闪耀,香炉袅袅地升起沁人心扉的檀香。

“师兄,你且坐下,让璃儿来看看你身上的伤口……啊呀,那些人下手好狠,师兄身上都没一块好肉,叫璃儿不忍目睹。”

“殷若璃!你这贱人少在我面前装!你救我不过是为了我黄泉宗的宝库!但很遗憾,我根本不知道,你想要就自己查去!”

“师兄误会了……璃儿真正关心的人是你,什么宝库什么武经,都不如你来得重要。”

“还来这套?十年来,死在你手里的魔门同胞数以百计,连你合欢宗的宗主都被你毒杀,你的心堪比蛇蝎,我还敢信你?我宁可……”

冷扶摇有些激动地说着,连血都咳嗽出来,曾经辉煌一时的魔门虽然战败,但也不至于那么快就没落下去,其元凶之一便是眼前的妖女。

同属魔门三十六脉,殷若璃弑师灭祖,残害了不知多少师兄弟,便连中流砥柱的洌雨宗,都被殷若璃折腾得几近灭亡,急剧衰落。

“师兄……那都是江湖谣传,有心人故意中伤,挑拨我与魔门的关系,你的好璃儿乖巧懂事,何时做过那些大逆不道的事了?”

“哼!洌雨宗的刘沙河师弟、玄阴宗的陈苦长老、千毒宗的袁魁护法,哪一个不是被你下毒,暴毙而亡?你还敢否认?”

“师兄…璃儿也是逼不得已,谁让他们要对璃儿图谋不轨?他们差点就坏了璃儿的清白。”

“清白?呸!你就因为这些理由要杀他们?你可是合欢宗的传人!魔门费尽心思培养你合欢宗,就是把你培养为炉鼎!优秀的门人要与你合修,阴阳调剂,那是理所当然、振兴魔门之事!你有何理由推三阻四,一次又一次地残害门人!”

冷扶摇失态地咆哮着,宣泄着心中的怨愤。

魔门,一个不受世俗所束缚的庞然宗门。

其门徒剑走偏锋,喜爱研究捷径之术,但大多都被世所不容,例如合欢宗便是魔门专门培养女眷的所在,其弟子皆不善战斗,却能以自身元气滋养伴侣,帮助伴侣节节攀升,外界都视合欢宗为娼妇收容所,极尽鄙夷,斥责合欢宗乃是千人骑万人睡,毫无贞观女德。

殷若璃,便是十年前魔门合欢宗的最佳传人,她的义务便是取悦魔门的优秀子弟,为他们舒缓一切压力,防止走火入魔。

但出乎意料的是……

殷若璃十分讨厌男人,无论师兄弟长得有多俊俏倜傥,翩翩如画,她都不假以辞色,甚至还会拼死反抗。

便连师兄弟跟她说话,她都是一脸的厌恶,师兄弟送她礼物讨她欢心,她直接就能拿去烧掉,还反复洗手,像是碰到了脏东西。

传闻当时的合欢宗宗主,秋萍夫人教导她炉鼎之术,如何取悦男人的时候,她呕吐不止,黄疸水都出来了,根本就学不进去,让秋萍夫人好生失望。

然而失望归失望……殷若璃资质上佳,元阴充沛,对于魔门而言是殿堂级的炉鼎,是以魔门上下都对她寄以厚望,不愿将她逐出。

她对师兄弟厌恶有加,可偏偏她对师姐妹倒是相当的热衷……其时魔门容貌秀丽的,上至宗主夫人、下至侍女丫鬟都被她调戏过,被她哄得心花怒放。

冷扶摇晃了晃神,中断了自己的回忆。

十年了。

眼前的殷若璃,已经是个遗祸天下的穷凶妖女,与当年那个特立独行的小师妹大相径庭了。

“原来师兄便是如此看待璃儿的吗?璃儿从未承认过自己是合欢宗的人,也从未想过要当什么美玉炉鼎……他们敢图谋不轨,便要付出代价。”

“那你也不该下此狠手!”

“若不下狠手,心怀不轨的同门之人只会更多……魔门之中,奸诈邪枉之人永远占了大多数,没几个会像师兄那样光明磊落。”

说话间,一脸委屈的殷若璃垂下眼帘,伸手解开自己腰间的衣带,似要褪下一袭长裙。

冷扶摇咬牙道:“你要做什么!我不吃你这套,江湖传闻,你这妖女最善采补……”

殷若璃扯下腰带,却款款走到淡色屏风后面,只传出柔柔弱弱的清脆嗓音:

“师兄也信那些江湖谣传吗?十年未见,璃儿想用本尊容貌来与师兄相见,让师兄明白璃儿的诚意……此外,璃儿还要用第二个身份来对付寻查而来的追兵。”

“追兵?以你的修为还怕什么追兵?”

屏风后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透过屏风的烛光,殷若璃优美玲珑的胴体剪影都投射在屏风上,动人至极。

“师兄有所不知,璃儿丹田被道门刺破,使不出功夫来……”

“哼,净瞎扯!我冷扶摇虽狼狈,但脑子没坏!”

“师兄不信便罢……方才在拍卖行毒翻数百人,闹的动静太大……无锋城的诸多帮派必将全体行动起来,追寻璃儿的下落……璃儿带着你,又能走远到哪去?他们之中若有善于闻气之辈,必可以寻着你的血味一路追查至此……”

冷扶摇咬了咬牙,沉声道:“那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然后独自离去,我对你而言毫无利用价值,黄泉宗的宝库我毫无头绪,若是有,我自己就去开宝库了,何须等到现在。”

“璃儿说过,在乎的是师兄,不是什么宝库……”

“贱人你省省,我根本不信你这套!”

冷扶摇话还没说完,殷若璃已经从屏风后面风姿楚楚地走出来。

她一袭雪白衣裳,腰间缠着一块玲珑玉佩,青丝如瀑,腰身纤细如盈柳。

只是她的脸……

“啊!”

冷扶摇被吓了一大跳,十年未见,殷若璃师妹怎的变得那么丑,塌鼻子三角眼高额骨,分明长得像母猴子!

殷若璃自卑地低下头,可怜巴巴地嗫嚅道:“师兄可是受到了惊吓?是不是很失望?没办法……师妹就是长残了,你看,这么丑,江湖谣传璃儿千人骑万人跨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冷扶摇定了定神,却翻起了白眼,气道:“你这分明是拓印了母猴子的人脸面皮!你一点都没变,从来都喜欢欺骗人,嘴里没有半句实话!”

“师兄,莫要生气,璃儿这便摘下面皮容你一观。”

殷若璃一伸手,熟练无比地摘下了猴脸面皮,露出了她本来的容颜。

“呃……你,你,你……”

冷扶摇眼睛都看直了,脑海里轰然一响,万籁俱寂,仿佛连自己的灵魂都被殷若璃给吸走了似的。

第四章 明镜如雪

冷扶摇出身魔门主脉黄泉宗,见惯了门内妩媚艳丽的魔女妖女,合欢宗里便是培养出大批姿色上佳的弟子,燕瘦环肥皆有。

哪怕是出了魔门,冷扶摇也见过不少身份尊贵的千金、郡主,哪个不是贵气逼人亭亭玉立,就算是道门七大圣地的女传人他都交过手,斗得天昏地暗。

但见到殷若璃的那一刻,冷扶摇的心却不争气地砰砰狂跳起来。

她身上没有一点妖妄邪气,更没有半点娼妇的风尘韵味。

她反而如出水香莲般,有着清新脱俗的气息,恍然一看,那精致绝伦的五官,配上空谷幽兰的气质,当真让冷扶摇误以为看到了下凡的仙子。

轰隆隆。

冷扶摇脑海里掀起了大地震。

他只剩下三个念头——她是殷若璃?她怎么可能是殷若璃!

她修炼魔功、精研毒术、投身巫术,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她怎么可能还长得这般清醇如水,不沾染一丝人间烟火俗气?她应该是个蛇蝎毒妇才对啊!

这真的是她真容吗?

如果是真,那上天绝对是瞎了眼!竟然如此恩宠这个心肠歹毒欺师灭祖的贱人!

她这副卖相,比起大周王朝的公主,甚至是比起道门七大圣地的女魁都要仙气得多,足以让每个男人都为她怦然心动!

“师兄,可是喜欢璃儿现今的模样?”

殷若璃黑白分明的美眸闪闪动人,用仿佛最亲密的情人之间那般嗔怪的语气说道:

“女大十八变,璃儿今年也十八出头了,如何,没让师兄失望吧……为了嫁给师兄,璃儿可是守贞守到现在呢,今晚,璃儿便可嫁给师兄。”

“咳咳……咳咳!”

冷扶摇剧烈咳嗽起来,他虽是心脏狂跳,但听到殷若璃的话仍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头皮都在发麻,给他吃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碰这妖女一下。

“你够了!少愚弄我!你这模样……怕是拓印哪个姑娘家的吧?”

“师兄,阔别十年,你记不清璃儿的容貌轮廓了?现在的璃儿,与幼时依稀相似,你都全然认不出来了?”

“你……你……我算是明白了,难关合欢宗的秋萍夫人执意要选你做传人,她看人可真是准,若是当年魔门没有被打垮,你现在,或许会被选为魔门这一代的圣女吧。”

冷扶摇咬牙喘息道,心中不禁了然几分,难怪会有那么多师兄弟死在她手里,她生得这般俏丽动人,又是魔门专属炉鼎,谁见了她不会心生邪念,意图染指?

只是没想到……

十年前那个黄毛丫头,竟然会出落得一点都不像妖女,反倒更像是道门精心培养出来的玉女,这委实有些不公平。

但冷扶摇心中仍是凌然。

江湖盛传,殷若璃这妖女人尽可夫,祸害了不知多少少侠,每夜都要让十名壮汉折断腰,风骚如她,到底是怎么保持那冰清玉洁的仙子气质的?

“师兄,江湖谣传不可尽信……哎呀,门外似有脚步声,还有一股沉闷的锐气……想必是追兵查到此处,师兄你且躲到床底下,快啊!”

“哼,我一身血污,躲到床底下又有什么用?”

“无妨,你的血味已被香炉的甘草熏香覆盖,我也会抹去你留下的血污,快点啊师兄,璃儿都对你坦诚相见了,你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

冷扶摇犹豫了半晌,想到自己已然穷途末路,也只能任由她摆布了,索性便听她吩咐,钻进了床底下屏息凝神。

从床下的细缝,冷扶摇看到白衣胜雪的殷若璃款款盘坐在椅子上,纤纤十指优雅地压在琴弦上,缓缓地弹奏起一曲哀婉之乐。

“咣”的一声,木门被粗暴地踢开。

三名身穿锦色护衣的男子持刀闯了进来。

他们脸上戴了防雾面罩、肩膀上站着金色鹦鹉、双手脖子和脸颊都涂了紫色的药水。

这些可都是为了抵御毒术攻击的,尤其那金色鹦鹉还有极高的侦毒作用,一旦有毒烟便会吱吱叫着提醒主人,要不然,他们岂敢追捕妖女殷若璃?

冷扶摇猜测,他们肯定还在口中含着一颗强效解毒丹,短时间内,防毒能力大大提高。

“奉城主之命,我等搜捕魔门余孽而来,姑娘,还请配合一下。”

“哎呀,三位少侠,你们吓到奴家弹琴了……”

“呃……”

冷扶摇分明在床底下看到,殷若璃故作惊慌地抬起头,楚楚可怜,那三名持刀男子看到她仙子般的容颜,全都脸色微变,有些恍惚地咽了咽唾液。

殷若璃清泉悠悠般的声音响起:“奴家明镜雪,今夜夙兴阑珊,心有所感,弹了一夜的哀婉琴调……哪里知道什么魔门余孽哟,还请三位少侠莫要为难奴家,奴家容易受惊。”

“呃,咳……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明镜雪姑娘……失礼了,只是我等追寻魔徒的血味到此,只怕此地已经有些不安全……”

那三名持刀男子连忙对殷若璃行礼,语带恭敬。

床底下的冷扶摇也是脑子一阵眩晕,张大了嘴巴好半晌都合不拢。

明镜雪?

那个妖女方才自称明镜雪?

青楼第一名妓,江南第一美人,引得汝阳王、南国公、万剑山庄庄主为她大打出手不死不休——的明镜雪?

老天!

这怎么可能?

那妖女竟然还在暗地里经营了这个身份?

这还真是符合她的作风啊!

冷扶摇一阵心惊,对这位师妹更加忌惮,只“明镜雪”这个身份,就足以在正道武林里掀起一波风浪,让多少名门宗师因她而争得头破血流。

“奴家站得正,坐得直,那魔门宵小岂敢来加害奴家?若敢动奴家一根寒毛,他们可承受不起后果。”

冷扶摇看到殷若璃姿态优美地站起身,她轻声一叹道:

“不过,要奴家离开也可以……只是奴家想要烦请少侠帮忙收紧一下琴弦,方才你们撞门而入,吓到奴家,这琴弦都压得松了……”

“抱歉,明姑娘,我等有要务在身,不宜误事……”

“就一小会,很快的,求求你们了。”

殷若璃的声音楚楚可怜,听得让人酥麻到骨子里。

那三名持刀男子谨慎地面面相觑,但考虑到明镜雪的超然身份,以及她柔弱可怜的恳求,为首一名男子便大步流星地走近过去,饶是他心存警惕,可她的模样着实太诱人,江南第一美女的风采让他怦然动心。

“明姑娘,你要我如何做?”

“你先用手拉着这根琴弦……然后用力往左拉。”

“这样?”

持刀男子拉住了琴弦,对殷若璃询问道。

“对啊,就是这样……然后,出刀吧。”

“呃?”

持刀男子一愣,疑惑不解之际,他的身体猛然间不受控制地动了!

他的体内犹如黄河决堤一样,凶流涌动!

他一回身,一箭步,一拔刀,一横扫!

他的两名同伴甚至反应不过来!

噗通噗通,两颗人头已经掉落在了地上,紧接着两具尸身喷着鲜血栽倒下来。

持刀男子瞳孔紧缩,浑身发冷。

这,这怎会是他干的?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他握刀的手都在颤抖。

“咯咯,好刀法,真不愧是无锋城城主的贴身护卫呐,连奴家看了都要吓一跳……”

身后传来得意乖张的嘲笑声,持刀男子惊恐地一回头,却见“明镜雪”的左手五指连着五根明晃晃的银丝,银丝尽头,连着的正是他刚才抚摸琴弦的右手!

他被那银丝刺入手指,身体也被控制住了!

是魔门天蚕宗的银丝傀儡术!

他悲怆地蠕动着嘴唇,想要质问明镜雪是不是魔门余孽,可他喉咙耸动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他连说话都被控制了!

“哎……奴家好可怜,到哪都不太平,还要在这里被你们三个欺负,你们为了争抢奴家,互相吃醋,拔刀相向,残害同事,同归于尽……”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下一刻,他已然举着钢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死得无比憋屈。

典雅的香阁内,飘起了浓浓的血腥味,即便是香炉熏香也难以掩盖。

冷扶摇吃力地从床底下爬出来,心有余悸地看着烛光下明艳动人的“明镜雪”。

她杀起人来,还真是叫人感到毛骨悚然,他冷扶摇虽然不怕死,但也有几分担心自己会落得同样的下场,死得不明不白。

“师兄,璃儿刚才被他们三欺负了,你都不吭一下声,让璃儿好生伤心呐……呜呜……”

“你,你给我适可而止,别再装可怜了,我受够你那套了!”

“啧,师兄真没劲,这么不经玩。”

殷若璃脸上的委屈之色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的冷傲,以及打量畜生一般的冷淡蔑视。

她其实并不想以女性魅惑的手段来致胜。

但谁让她最擅长的就是魅惑之术呢?

生逢乱世,她也只能以此为武器,谋求自保了。

她处心积虑,想要那黄泉宗的宝库,便是要里面珍藏的须臾之门。

传说那须臾之门可以通往一座钢铁森林,那里有飞天的钢铁大鹏鸟,有呼啸疾驰的钢铁猛兽,有长逾百丈的银白巨蟒,有千里传音、万里投像之术!

那,极有可能便是殷若璃真正的故乡——地球。

一个高科技、高享受、高发达的世界。

即使已经降临了十八年,殷若璃对这个杀伐江湖仍旧没有归属感。

她一直都想着回到她原本的世界。

那是她魂牵梦绕的所在。

如果能恢复成那平淡无奇的少年郎,她愿意放弃一切所学,更愿意放弃这具完美的皮囊。

“近了,近了……只要能从这个傻子师兄身上找到线索,打开黄泉宝库,我就有希望回到地球,那是我在大漠夕阳下的奔跑,是我逝去的……”

殷若璃心中微微躁动,她迫切地想离开这个道魔相争的落后世界,她想要回到地球吹空调、玩游戏、看摔跤、喝可乐,更想回家去探望耳鬓发白的父母双亲!

第五章 猪头师兄

“这十年里,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她连天蚕宗的镇宗绝学都会,妈的,想想都后怕,以后再也不可让她的左手碰到我,我死都不想被她银丝入体,沦为扯线木偶。”

“当年魔门覆灭,门主被擒,她也被太乙玄门那群牛鼻子擒走,囚禁在封魔塔,但是三年前她却重现江湖……唔,她是如何从封魔塔逃出来的?又是如何躲过太乙玄门的千里追捕?连修为盖世的门主都难见天日,她又是凭什么跑出来的?”

“她这般明艳漂亮,又善于伪装,大可以舍弃妖女的身份,随便混进一个大宗派去谋求职位,或者嫁入帝王皇家,分分钟得宠,众星捧月,多的是蠢男人为她卖命……但她为何还要经营妖女的身份?为何还要来救我?”

“这么多年了……她还讨厌男人吗,还是处子之身吗,可还愿意当炉鼎吗,若她不介意,我魔门必可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种种疑问,袭涌心头,冷扶摇对这个师妹又是忌惮,又是疑虑,但他憋在肚子里死活都不想去问,他知道她的性格,谎话连篇,问了也是白问。

“殷师妹,那三具尸首,可否留给我享用?”

冷扶摇闷声说道,他出身黄泉宗,修习的就是置诸死地而后生的邪门功法,讲究破而后立、黄泉浴火。

别看他被挑断手筋脚筋,但只要他吸收了那三具尸首的血气,他的伤势便可大大好转,不说恢复战斗力,但起码能生活自理,不需搀扶。

传说黄泉宗的武经若是练到最深处,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宛如打开黄泉之门,窥破生死奥妙,即使被斩首挖心,也能活过来。

殷若璃咯咯直笑道:“可以的哟,师兄要吃的话尽管吃好了,红烧还是油炸?或者烧烤?璃儿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是贤妻良母的标准人选,倒是可以帮师兄做一顿人肉夜宵喔。”

冷扶摇哼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他黄泉宗的“虹吸玄功”只会抽取血气,怎么到了那妖女嘴里,就变成他要吃人了?说得好像他是食人魔一样,忒是难听了吧?她总能只言片语就勾起男人的怒火。

殷若璃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纤纤玉手落在琴弦上,她的娇柔嗓音比琴声还要动听:

“师兄何以动气?难道师兄想要生吃?你莫不是个傻子噢,放着娇滴滴的璃儿不吃,非要去生啖人肉……枉费璃儿对师兄一片痴心,呜呜……璃儿不想嫁给食人魔。”

冷扶摇一阵气结:“殷若璃!我没空陪你玩!我这断手断脚的,行动不便,你不嫌麻烦我都嫌弃自己成了个废物!”

殷若璃难得地回复一句正经的话:“师兄莫急,他们若被你吸成干尸,怕是要节外生枝,惹来更多的事端,如今你我还在无锋城,无锋城城主是个大高手,不是你我惹得起的……你若要吸的话,回到璃儿的仙居妙筑,璃儿再让你吸个饱……放心嘛,璃儿那里囚禁了很多牛鼻子和秃驴,功力精纯,保证你满意。”

“唔,你会那么好心?”

冷扶摇一阵意动,但警惕心也愈发浓烈。

殷若璃咬唇委屈道:“坏师兄,璃儿都对你真心告白了,你还那么疑神疑鬼,让璃儿好生心碎……其实璃儿一直都觉得师兄英俊倜傥,是魔门里最帅的……”

冷扶摇僵硬地抽搐一下嘴角,欲言又止,旋又放弃接话,自知说不过这个妖女,她巧舌如簧,伶牙俐齿,十年前她还是女娃的时候就敢舌战群魔,把一众师兄弟说得哑口无言。

“且让这妖女得意两天,她想要从我身上查到黄泉宝库的线索,我也可以反过来利用她,只待我恢复修为,再一招将她擒下,看她还怎么耍嘴皮子功夫,身为炉鼎,便该有炉鼎的本份!”

冷扶摇眼皮渐沉,连日的严刑拷打让他身心疲惫,难得现在安全了点,他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沉睡——他知道自己的价值,笃定殷若璃不会加害于他,至少现在不会。

翌日 一阵阵颠簸将冷扶摇从熟睡中惊醒,他倏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置身于装潢豪华的马车之内,清新可人的殷若璃就坐在他旁边,雪白柔细的左手逗弄着一只狰狞的黑色蜘蛛,似是将其当成宠物,那蜘蛛也是听话,竟而将她当成主人一般,未曾咬她。

哼,这妖女倒是玩得一手好毒,仿佛天下毒虫蛇蝎都对她俯首称臣一样。

殷若璃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脆生生道:

“呀呵,好师兄,你睡醒了?要不要多睡一会?”

冷扶摇晃头道:“唔,我怎会睡了这般久,是累坏了吗……咳,咱们这是去哪?”

殷若璃嘻嘻笑道:“当然是去璃儿的仙居妙筑啦,那是我们俩的婚房呢……今晚我们就洞房可好?璃儿是上好的炉鼎唷,一定可以让师兄恢复如初,精气饱满,功力还能更上一层楼呢,成为新一代魔魁指日可待。”

冷扶摇哂道:“好意心领,但我可不想我这身功力付诸东流……对了,我们出城了吗?”

殷若璃用指尖逗了逗黑蜘蛛的大颚齿,歪着脑袋嘟囔道:“没呢,我们才刚上马车没多久……怎么?莫非师兄还想逗留?难得来一回无锋城,怕是师兄想去落花楼会一会里边的风尘姑娘?舌战群骚?”

冷扶摇黑着脸道:“不,我只是纳闷……这马车出城的时候必然会被城卫拦截过检,他们见到我的容颜,岂会放过我?只怕我的通缉令和画像早已贴满无锋城了吧。”

殷若璃咯咯直笑,纤手拍了拍黑蜘蛛的丑陋脑袋,缓缓道:

“怂什么,师兄你现在的模样,怕是你亲爹亲娘都认不出来噢……璃儿的小蛛蛛昨夜在你脸上啃了一个时辰,留下微毒,让你的脸肿成猪头,比被马蜂蜇了一百口还可怜呢。”

“什么!我怎会没感觉?”

“呐,给你铜镜。”

冷扶摇接过黄浊的铜镜,一个照面,差点没被吓晕过去,根本不敢相信素来风流倜傥的自己竟会落得如此的肥肿模样,何止是像猪头,简直就是红椒头了!

“殷若璃,你……”冷扶摇睚眦欲裂地低吼着。

殷若璃委屈道:“好师兄,璃儿都是为你好嘛,稍微毁一下容,你才能安然出城,过些天便会消退的,而且你再丑,璃儿也不嫌弃你。”

冷扶摇咬牙道:“贱人!以你的功力,还怕几个城门卫兵不成?你毒术、巫术、蛊术无一不精,你甚至能从封魔塔里逃出来,想必功力也不会比我差几分!莫说是城卫,只怕军中的猛将都不是你敌手。”

殷若璃低下头,弱声弱气道:“师兄怕是忘了……璃儿曾说丹田被破,此生难以再练出真气,若是拳脚相向,璃儿还真不一定打得过那些凶猛的城卫呢。”

冷扶摇嗤笑道:“你以为我会信?这三年来,多少名声匪浅的侠客栽在你手里。”

殷若璃咬了咬唇,黯然神伤道:“那都是添油加醋的……璃儿只对牛鼻子和秃驴下手,没事去祸害那些侠客作甚?只凭毒术,便已可以将他们毒倒……至于丹田之事,师兄该知道璃儿被太乙玄门的牛鼻子掳走,饱受折磨,丹田被三十三根银针戳破,支离破碎,破漏难补……如若不然,璃儿还修炼毒术作甚?谁想要那些旁门左道呀?好好练功,不比玩毒的强一百倍?”

“这……”

冷扶摇被咽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道魔相争,不死不休,殷若璃成为道门的阶下囚,被破掉丹田也确实是意料之中。

只是……

冷扶摇可还清楚地记得,当年尚是女娃的殷若璃已经初露峥嵘,她虽然出身合欢宗,不得传授杀伤性武学,但她武学天赋却极高,又聪明凌厉,年仅八岁她的轻功便胜过不少十三四岁的师兄,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就连道门的梯云纵她都能看一遍就学会,委实惊人,让道门的牛鼻子都忌惮无比。

但她丹田却破了。

这意味着她的未来一片昏暗,彻底与武学大道绝缘了,顶多也只能靠些旁门左道之术耍一点小聪明,却永远都成不了气候。

丹田,是武者最重要的部位,是真气之源,没了丹田,那跟废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冷扶摇不由得一阵心悸,看向殷若璃的目光更加复杂,有怜悯,有凄凉,有悲喜,有快慰,有惋惜,更有钦佩。

一个丹田破漏的姑娘家,尚且自强不息,坚持遗祸武林、报复正道,委实是巾帼本色。

最重要的是,毫无功夫根基的她居然还敢只身前来无锋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救走,这需要何等的勇气与胆识,冷扶摇扪心自问,他若是被破了丹田,只怕要一蹶不振,自暴自弃了。

原以为她只是个无法无天、自恃天赋的妖女,不曾想,她也有她不为人知的心酸一面,她看似逍遥快活,实际上处境未必比他好多少。

想到这里,冷扶摇心中气消三分,目光凌厉地狠声道:

“师妹且放心……太乙玄门那群牛鼻子,我迟早会把他们的头颅挂在魔嚣山的山头上,告慰数千魔门袍泽的在天之灵!”

第六章 江湖谣言

马车辘辘,不多久,两人便已到了无锋城南门,需要下马车过检方能通过。

“师兄,璃儿扶你下车。”

“莫碰我!我宁可自己爬着下车也不想劳烦你!”

“哼,坏师兄,枉费璃儿那么关心你……”

冷扶摇对殷若璃的银丝傀儡术充满忌惮,即使她的纤纤玉手再好看十倍,他也不想跟她有任何的肌肤接触。

殷若璃下了马车,她白衣胜雪,明眸皓齿,在晌午的强烈光照下散发着更加动人的魅力,那双水汪汪的柔媚眸子恍若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走一样。

几名守城的城卫都看得眼睛发直,喉咙发干,连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姑、姑娘……”

他们混迹军旅一辈子,何时见过这般如同出水香莲一般晶莹纯净的俏丽美人儿,只觉得眼前的姑娘比家里的黄脸婆、青楼的狐狸精好看十重境界,几乎就像仙女一样。

殷若璃手持香帕,眉目如画,她弯了弯膝盖朝城卫行了个福安礼,轻轻柔柔道:

“几位兵哥哥,大热天的,你们辛苦了,无锋城有你们这般尽职尽心的卫士,实乃崛起之兆……只是,这名病患被毒蜂蛰了个满脸浮肿,又身中蜂毒,气息奄奄,奴家需要争分夺秒地带他去找神医诊治……”

说着,殷若璃回过身掀开马车的布帘,让城卫看到车厢里爬了半天都还爬不出马车的冷扶摇。

“啊!”

饶是城卫见识不浅,也在目睹了冷扶摇的蚂蜂窝肿脸后吓得大叫出声,妈耶,那脸可真是难看得光怪陆离,一颗颗红肿的痘泡连成一片,就像是在脸上长了葡萄一样吓人。

城卫小头目道:“姑娘,你要带此人去寻医?他与你是何关系?莫要让他脸上的毒脓污了姑娘……”

殷若璃真挚诚恳,散发着白莲花一般的圣洁光辉:“萍水相逢,无亲无故,但是他好可怜呢,我岂能见死不救?”

城卫小头目肃然起敬,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姑娘人美心善,心肠忒好,直若菩萨转世啊,这名病患能遇到你,可算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

冷扶摇听得嘴角抽搐了一下。

什么叫他三生修来的福气?落到了殷若璃手里,明明是他倒了三辈子的血霉!

想他冷扶摇年少成名,堪称魔门新秀,武功高绝,长得也是英俊倜傥,惹得多少侠女为之侧目,哪怕他失手就擒也没被毁去容颜,哪像今天,他会落得这般脸肿如猪,不堪入目,丑的连他自己都受不了。

不过丑归丑。

他的奇丑容颜倒也让城卫望而却步、避之不及,根本不敢去检查他的手脚,要不然,冷扶摇的身份可能就要败露了,这无锋城里谁不知道他这个魔门余孽是香馍馍,谁不知道他已然落得个手筋脚筋尽断的下场?

城卫对殷若璃抱拳道:“姑娘路上小心,魔门余孽在无锋城附近活动频繁,难保他们不会在半路设下埋伏,对姑娘不利,那群魔门余孽最是喜欢掳掠良家妇女,轮番侮辱之后再卖去青楼,丧尽天良啊。”

殷若璃咯咯笑了一声,如水般清澈的黑眸异常灵动:

“兵哥哥多虑了,奴家是散花楼的明镜雪,虽是江湖中的一叶浮萍,但也行得正站得直,对得起天地良心,不曾与人结怨结仇……那魔门贼人若是敢对奴家有何不轨之意,怕是要承受汝阳王、南国公、万剑山庄三大势力的雷霆横扫哦,贼人虽狂,但想必也没那个胆量。”

“原、原来是明镜雪明姑娘!失敬失敬!”

“我等愚钝,看到这般仙子竟然还后知后觉,没认出你便是明姑娘,明王妃!”

几名城卫对视一眼,纷纷对殷若璃行了个大礼,丝毫不敢怠慢,他们当兵的消息来源甚广,对于明镜雪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

汝阳王、南国公,这位大人物在江南十三州人脉极广,权势滔天,党羽众多,说是土皇帝都不为过,他们无锋城根本就惹不起。

而这两位大人物也为了争抢明镜雪而撕破脸皮,闹得水火不容,几乎兵戎相向,好不轰动,那汝阳王更是放出豪话,非明镜雪不娶,谁敢碰她他就灭谁满门,这也让江湖中人暗暗称呼明镜雪为“明王妃”,无不她礼让三分。

听到“明王妃”三个字,冷扶摇嗤之以鼻,腹诽着她明明是魔门的殿堂级炉鼎,岂能容外人享用?要享也是优先让魔门之人来享。

殷若璃脸色微微发红,又是娇羞又是嗔怒地垂首涩声道:“免礼免礼,奴家只不过是流落风尘的青楼女子,当不得几位的大礼……明王妃的戏言也莫要再提,快要羞煞奴家了……啊,时候不早,可否先让奴家出城?”

城卫小头目道:“自是可以,明姑娘请。”

另一名城卫补充道:“明姑娘,一定要走官道,莫走在阡陌小径,一切以安全为上,哦对了,若是在路上发现魔门余孽的踪迹,定要设法通知正道中人……那魔门贼子猖獗无边,昨夜已经闹得聚贤商行鸡犬不宁,惨不忍睹,多少少侠的下半生都毁了。”

殷若璃“咦”了一声,询问道:“什么下半生毁掉?昨晚发生了什么?”

那城卫慨叹一声,语带悲恨道:“昨夜的聚贤拍卖会有数百位人参与,孰料那妖女竟然趁机作乱,毒翻了数百名少侠,她盗光钱财不算,还要人财两得,毫不知耻地坐到他们腰上,吸取他们的精纯功力,以至于他们修为倒退,腰梁骨都被那妖女折腾断了……难怪那妖女功夫如此可怖,能敌百人,原来都是她夜御百名少侠,吸取功力所致……”

另一名城卫也悲痛万分道:“不错,那妖女极是无耻猖獗,她还冒充成云姑娘,借着云姑娘的脸四处行骗……可怜那云姑娘守寡以后一直守身如玉,却败坏在那妖女手里,听说,今天早晨众人去云姑娘房间里解救她的时候,她衣裳凌乱、神志恍惚、暴瘦十斤,还寻死寻活的,想必是被那妖女万般侮辱了……哎,那妖女当真无耻之尤,连女的都不放过,实乃千人骑万人跨,魔门尽是出一些下贱的妖女!”

殷若璃听得目瞪口呆,水汪汪的大眼睛都睁圆了。

这是何等的冤屈?

江湖向来以讹传讹,添油加醋,但也不应该谣传得那么夸张吧,这才过去了一个晚上,她就被污蔑成这番模样?

哪怕殷若璃早已习惯了那些捏造的流言蜚语,此时也感到一阵无奈。

便连车上的冷扶摇,也是听得嘴角抽搐,内心凌乱,他当时可是亲眼看着殷若璃毒翻那群少侠,再搀扶他离开的,她什么时候采补过上百名少侠了?

而且这也太夸张了好吗!

(③

妖女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坐断上百少侠的腰梁啊,这特么的居然还有人信?这群城卫的脑子被驴踢了吗?智商何在!

片刻后,马车辘辘,悠悠然地驶出了无锋城,踏上了一条康庄大道。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气氛,冷扶摇和殷若璃对视半晌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冷扶摇打破了沉默,眼神飘忽,声音发哑道:

“殷师妹……你身为魔门女弟子,压力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殷若璃脸色平静,淡淡道:“习惯了,正道那帮人就这个德性,打不过就往死里黑,使劲泼脏水,利用舆论的方式来恶心人……相比起来,魔门的是真小人,正道的却是伪君子。”

冷扶摇忽然对殷若璃有了几分恻隐,她明明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容颜,更有着卓绝的天赋和天资,当年她若不是被魔门抱走,而是被道门抱养,怕是早就被七大圣地抢着培养了,多半会变成风光无限、众星捧月的道门传人。

奈何她却成了魔门的妖女,处处受制,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如魔魁老枭般人人得而诛之,还落得一身污秽骂名,人人都以为她人尽可夫……

冷扶摇试探着道:“殷师妹,你为何还要经营妖女的身份?魔门大厦倾覆、树倒猕猴散,你大可以……唔,大可以去当你的明王妃……”

殷若璃笑了笑,黑白分明的美眸半眯着凝视冷扶摇:

“谁不想活得更轻松更舒服?但是师兄莫要忘了……璃儿可是十分讨厌被男人触碰的唷,当然,帅气的师兄除外,那汝阳王长得像头猪一样,哪里及得上师兄的潇洒俊俏?”

冷扶摇闷哼道:“你这是在含沙射影……暗讽我现在的猪头脸模样吗?”

殷若璃撇嘴道:“哪有,坏师兄,璃儿才没有你想的那般不堪呢。”

冷扶摇正色道:“唔……说正经的,你继续经营妖女的身份,是要报复道门吗?”

殷若璃秋波流转道:“师兄觉得呢?”

冷扶摇沉声道:“道门势大,又联合佛门、儒门,三教九流沆瀣一气,以魔门现今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的形势,只怕无力还击了……不过你也不是省油的灯,你的个性从来都是执拗无比,睚眦必报,既然太乙玄门废了你的丹田,那你必然会记恨一生,即使你人小势微,你也筹谋着制造机会,颠覆道门,对吧?”

殷若璃似笑非笑,不置可否,没有正面去回应。

她的内心其实早就笑出声了。

什么报复道门?

这蠢如死猪的师兄真当她是傻帽啊?道门里高手多如牛毛,她穷尽一生都不一定颠覆得了道门,那些牛鼻子是死是活跟她有个屁的关系。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寻找回到地球的办法而已。

黄泉宝库,她势在必得!

等她回到了地球,这个世界的道魔相争就跟她再无瓜葛了,不是吗?

第七章 台灯舍利

傍晚,夕阳西下,彤云如烧,将一处水榭雅居照耀得恍若仙淼奇境。

殷若璃下了马车,回眸一笑道:“师兄,你放心便是,这雅居内的奴仆都是璃儿的心腹,忠心耿耿的啦,就算她们粉身碎骨,也不会暴露我们秘密的。”

冷扶摇僵硬着脸闷哼道:“呵,怕是那些奴仆都被你用毒药控制、洗脑了吧?他们简直成了你的傀儡,想不效忠你都难……”

殷若璃委屈兮兮地捏了捏裙角,伤心欲绝道:“坏师兄,你怎能这样冤枉璃儿……明明是璃儿心肠善良,收容这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可怜人士,给他们活干,给他们房子住,给他们好日子过,他们是发自内心感激璃儿的……”

冷扶摇抽了抽嘴角:“得了吧,你身兼毒、蛊、巫三大宗门的传承,要想把那些村姑、土鳖变成你的傀儡实在太简单了!”

殷若璃咯咯笑道:“哦,师兄真觉得他们只是附近的村姑、土鳖而已吗?你且看清楚些。”

“嗯?”

冷扶摇定了定神,仔细望向那一排跪在马车面前,恭候着主人回归的奴仆。

下一刻,冷扶摇的脸色徒然大变,喉咙涌动,颇为骇然地发出一句句惊呼声:

“成、成师叔?是洌雨宗的成万里师叔?你不是已经被正道武林乱棍打死了吗?为何你会在这!”

“你是宋师妹!合欢宗的宋薇语师妹!你不是已经嫁给雄州赵字世家当少奶奶了吗!好端端地你来当什么村姑!”

“我记得你!你是佛门灵鹫寺的樊韦陀金刚!当年我还与你拼得两败俱伤,静养了大半个月才下得了床!你心志坚定,怎么可能会甘心沦为仆役?”

“你,你是……你是泰州总兵张博仁!统帅麾下三万精兵猛将!传闻你已经战死沙场,尸体都火化了,但你怎么会在这!”

冷扶摇感到一阵阵惊悚,这些跪在地上的奴仆,似乎个个都是狠角色,来头极大,背景不凡,若是联合在一起足可组成一个中型门派了——但他们居然都成了殷若璃的奴仆,替她看家护院,这是何等的惊骇!

尤其是宋师妹……

她可是殷若璃的师姐啊!在合欢宗里她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魔门就指望着她嫁入赵字世家,然后暗中操持把控,把富可敌国的赵家变成魔门崛起的踏脚石!

连她都成了殷若璃的傀儡,那殷若璃该有多凶狠无情?

冷扶摇的背脊嗖嗖发凉,像是有无数条潮湿的水蛇蜿蜒爬过一样。

殷若璃咯咯笑道:“师兄不愧是见多识广之辈,火眼金睛,还能认得出他们,看来我以后得给他们戴上人皮面具,免得节外生枝走漏消息。”

冷扶摇紧绷着神经问道:“他们现在……是死是活?还有没有神智?”

殷若璃撩了撩耳畔边的发丝,语带轻柔地笑道:“活着的死人而已,武功都被璃儿废了,神智也遭到了重大的打击,变得跟孤魂游鬼差不多……哎呀,璃儿好像做得很过分,但谁让他们欺负过璃儿呢?”

“你,你真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妖女……”

冷扶摇掐了把汗,看着殷若璃的眼神犹如见到了魔鬼,哪怕她再清纯漂亮一百倍,也只会让他感到窒息般的可怖。

“来,帅师兄,让璃儿扶你进屋吧。”

“不需要!我能自己走……”

“师兄是害羞了吗?哦,也是,男女授受不亲……那就让张总兵扶你吧。”

冷扶摇任由僵尸傀儡般的张总兵搀扶着,跟随殷若璃进了水榭雅居。

出乎意料……

雅居内一点儿都不古色古香,反而堆放着许多异国情调的古怪工具。

冷扶摇被搀扶着坐在一张奇怪椅子上。

通常来说,武林里的椅子都是四四方方、雕龙刻凤的,坐着非常结实坚硬。

但是冷扶摇现在坐着的椅子却软绵弹性,坐上去柔软无比,相当的舒服。

殷若璃谴走了张总兵,秋波流转地看着冷扶摇道:

“师兄,此物名为布艺沙发……怎么样,坐着舒服吧?它还很适合躺在上面睡觉呢……当然啦,软乎乎的沙发,其实也是小两口恩爱调情的好地方唷……待师兄伤势好转以后,大可以在沙发上跟璃儿谈情说爱。”

冷扶摇心有余悸,只呐呐地转移话题道: “此等妙物,我闻所未闻……怕是大周皇朝的龙椅,都没它坐着那般舒服,是出自谁之手?鬼斧宗还是神工宗?亦或者是鲁班世家?”

殷若璃笑道:“当然是璃儿做的啦……哎呀,天色已暗,璃儿先开个灯。”

殷若璃素手伸向台灯的按钮,“咔”的一声,屋内瞬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冷扶摇微微一怔,双眼瞪圆,不可思议地看着桌上台灯所散发出来的白炽光芒,这种白得像雪一样的光芒,比之晌午的阳光还要炽烈。

“这……这是何物!烛火之光在它面前宛如萤火般黯淡!”

“这是简单的台灯而已啦……师兄,别一惊一乍的了,璃儿所修所学多着呢,超乎你的想象,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养伤,璃儿会好生照顾你的。”

冷扶摇汗颜,他总觉得这名唤“台灯”的东西绝不简单,按照宝物越牛逼就越流光溢彩的亘古铁律来看……这“台灯”很可能会是什么仙家法宝,很可能还是千年前流传下来的……不,说不定还是佛陀的舍利子!

“那……那个是什么?”

在台灯的灯光下,冷扶摇看清了屋内的一切物品,最让他感到惊奇的是一张充满西域风情的雪白桌子。

这似乎是一张梳妆台,却又与大家闺秀的梳妆台大相径庭,它做工精美绝伦、宛如神工天成,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甚至还有着一面透明的镜子!

武林里只有铜镜,照着非常黄浊失真。

但是那面透明镜子却白净如洗,几乎能百分百还原,这等奇镜,恍若神迹!

“那是……”

“那只是普通的玻璃镜而已啦……坏师兄,你是不是想着伤好以后,抱着璃儿在梳妆台面前,一边照镜子一边使坏?”

“我,我……我岂敢……咳,桌子上的那些瓶子是何用途?以你的性格,怕是装满了毒药和蛊虫吧?”

“师兄误会了,那些是化妆品,虽然璃儿不太喜欢用,但献祭的时候总会掉出一大堆化妆品来,拉低璃儿的中奖率……”

殷若璃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支唇膏,轻轻涂在樱花般的唇瓣上,顿时让她唇瓣更加晶莹润泽,在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让人颇想一口就亲上去。

冷扶摇有些看呆了眼,他见过很多大家闺秀的化妆品,无外乎是胭脂、铅华、纸红、眉笔,像这种能让唇色晶莹如玉的东西他还是第一次见。

“什么献祭?”

“那是璃儿的看家本领,师兄以后自然会知晓。”

殷若璃神秘兮兮道,她如此的招人嫉恨,在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便是因为她有着一项骇人听闻的本领——向天献祭。

道门魔门,全是吸纳天地灵气,籍此来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以求晋升先天之境,但天地灵气是有限的,道门魔门的行径对于天地而言无疑是窃取灵气的贼子。

殷若璃废掉道门魔门中人的修为,让灵气归还天地,对于天地无疑是一件功德,她也有望可以得到相应的奖励——这就像是三皇五帝的大荒时期,天子用畜牧祭天,便可以求得风调雨顺、天下安宁一样。

这雅居里的每一件东西……可都是殷若璃废掉一名名道魔门人而换取来的,由于废人武功比杀人还要来得凶狠,所以殷若璃在江湖上仇家满天下,特别招人恨。

“师兄,你几天没吃东西了,来,这有些璃儿爱吃的巧克力,还有可乐噢。”

殷若璃打开一个奇怪的大型机关,里面冒出森森寒气,旋即她从中取出红色的铁瓶子,以及几块黑溜溜的小硬块。

“我、我不饿……”

冷扶摇肚子都饿得咕咕响了,说不饿是假的,但他可不敢去吃殷若璃送来的食物,他害怕分分钟会毒从口入,落得跟那些奴仆一个下场。

“不饿也吃点嘛,你看,璃儿就很喜欢吃这些的。”

殷若璃一口巧克力,一口可乐,别提多畅快了,她放下瓶子,忽然想到了什么:

“惨了,我好像有四五天没喂过那群牛鼻子吃东西了……他们没被饿死也肯定饿伤了吧,我的免费人力发电机啊,五雷观的那群牛鼻子可千万别饿死,要不然人家可就没法用电了……师兄,你且吃着,璃儿喂完猪就回来。”

话音未落,殷若璃就打开了地道机关,端着一大盘子冻得发硬的馒头走了进去,天知道她在地下室里关着多少正派人士。

雅居内只剩冷扶摇一人,但他的心久久难以平静。

他寻思着该怎么逃走……

然而他行动不便,功力未复,怕是也逃不出那妖女的手掌心。

他看着桌子上的红色铁瓶、黑色小块,肚子实在饿得抽搐了,他尝试着用颤抖的双手捧着瓶子,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可口可乐”,他皱了皱眉,拉开拉环。

只听“嗤”的一声,瓶口喷出一种浊气,瓶子里的液体更是咕噜噜地冒着小小的气泡。

冷扶摇脸色大变:“水中有大量气泡冒出,这是剧毒的反应!毒性尤胜砒霜!那下贱的妖女莫不是想毒死我!哼,她当我是傻子不成!”

冷扶摇连忙放下那铁瓶子,不敢再碰,就连桌子上黑黝黝的“巧克力”小块儿他都不敢去尝了,看它黑乎乎的,只怕也是剧毒之物。

但是总要吃点东西吧?

冷扶摇想到了刚才殷若璃涂过的唇膏……

她都涂在自己唇瓣上了,肯定是没啥毒的,大可以用来给他果腹,缓解一下饥饿。

冷扶摇吃力地下了沙发,一瘸一拐地摸爬到梳妆台边,然后双手慌乱地打开了一支唇膏,却见色泽粉红,犹如羊脂,他把心一横,一口就把唇膏咬在嘴里咀嚼。

那味道简直难以形容,当真味如嚼蜡……

但至少容易咀嚼,可堪下咽,不会给冷扶摇肠胃带来不适。

一口气吃掉了十几支唇膏,冷扶摇才肯罢休,虽然只够塞牙缝,但至少能缓解一下饿得绞痛的五脏庙。

冷扶摇遂又将目光扫向了那盏台灯,暗暗思忖着:“此等宝物……非同凡响,通常都会含有无上的纯净力量,不少经典传记、民间故事里的主角便是误服了仙家法宝、佛门舍利,得以破而后立,步步高升……我筋骨尽断落到那妖女手里,怕是凶多吉少了,我别无选择,唯有一赌……魔门先烈在上,请保佑弟子冷扶摇能借助这等仙家法宝,脱胎换骨、重获新生吧!”

冷扶摇把心一横,深吸一口气,随后埋头伸到台灯的罩子里。

他张大嘴巴,将发光的白炽灯泡含在嘴里。

灯泡暖洋洋的,让冷扶摇心中一喜,勇气上涌。

下一刻,他牙关用力,一口咬了下去。

他相信颗佛陀舍利,有可能让他功力暴涨两个甲子!

这是一场豪赌!

用生命为赌注的豪赌!

但冷扶摇的幻想很快就破灭掉。

只听“嘭”的一声脆响,冷扶摇嘴里的“舍利” 应声而碎,碎成了一片片细小碎屑,割得他满嘴流血。

这还不算。

他还感到一股酥麻的电流窜到他全身,让他脑海轰隆隆作响,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就连一头脏乱的头发都根根倒竖起来。

尤其是他的舌头,被台灯的接口电得差点要熟透了……

在神智昏迷之前,冷扶摇欣喜无限,脑海里只余下一个念头——

“成了!那些民间故事诚不欺我也!如此强烈的身体撕裂感,我怕是真要脱胎换骨了——殷若璃,待我吸收了这颗舍利子的功力,便要让你尽一尽炉鼎的职责本份!”

第八章 道门囚徒

便在冷扶摇遭受电击、吃尽苦头之际,殷若璃正在地下室里喂猪一般地给一群囚犯投食。

“臭秃驴、牛鼻子,快醒醒,看看本姑娘给你们带了些什么好吃的!没错!是你们最爱的隔夜馒头,而且还是在冰箱里冷冻了四五天的唷,保证口感厚实松脆,味道甘醇,唇齿留香,啊呀,最重要的是,这些馒头还是璃儿亲自用面粉做的呢,天下独此一家,连皇帝老儿都没福分吃到呢,便宜你们了。”

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回荡着,显得格外沉闷响亮。

阴暗的牢笼里,倏然睁开一双双浑浊的锐利眼睛,就像是肃杀的黑暗血夜里,无数只饥饿的野狼在用死亡的视线在打量猎物。

“阿弥陀佛……”

“妖女!你不得好死!”

“敢把我们当成猪来养,你这贱人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魔门余孽荼毒武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你猖獗不了几天的,当年太乙玄门能捉你一次,照样能捉你第二次!到时候,就不是废掉你丹田那么简单了!”

“贱人!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本道爷,如若不然,将来你必会落入到本道爷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成为我五雷观的道妓,永远赎罪,每天都让我五雷观数百名外门弟子在你身上写满正字!”

一连串的咒骂声、怨愤声、呵斥声不绝于耳,彰显着这群囚犯心中的怨气几乎可以直冲云霄。

他们可都不是简单人物,哪个不是江湖里叫得上名号的高手,不是寺庙高僧护法,便是道观的执事名教,几乎人人都达到了三花聚顶的境界,委实厉害。

论武功,他们一掌就能拍死殷若璃,但是论手段,他们给殷若璃提鞋都不配,败在她手里被她囚禁于此倒也不算出奇,谁叫她精修的毒、蛊、巫三系邪术都是宗师级水准呢?

他们也逃脱无望,哪怕殷若璃没有废掉他们真气,却已在他们体内种下了“阴线蛊”,限制了他们运功提劲,甚至她还给他们吃了“沉铅散”,让他们身体就像灌了铅一样晕沉沉的,站都站不起来。

“好凶哦,你们吓到璃儿了,璃儿明明对你们那么好,把你们养得白白胖胖的,你们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狼心狗肺地对璃儿喊打喊杀……你们正道人士便是这般欺负良家妇女的吗,真是的,璃儿本来还想留你们多活几天的……但璃儿现在很伤心,只好杀你们泄愤了。”

殷若璃潸然欲哭道,“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只听“滴滴答答”的轻微响声连绵不断,地下室的深处赫然冒出一大片密密麻麻、七彩斑斓的大红蜈蚣,每条都如擀面棒般粗大骇人,毒牙缭绕,眼冒绿光,吓都能把人吓死。

“啊!”

饶是这群佛道高手见过不少大场面,却也被满地的黑红蜈蚣吓了一大跳——他们被囚禁在此多日,竟然丝毫不知地下室的更深层里养了近千条蜈蚣,这妖女更是骇人听闻地能让蜈蚣听她使唤,宛如她的私家军队一般。

想到马上就要沦为毒蜈蚣的盘中餐,被它们一口一口撕下血肉,这群佛道高手都心惊肉跳、忐忑不安,一张张老脸都变了颜色,呼吸沉重,却又拉不下脸去求饶,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毒蜈蚣把他们掩盖在虫潮之中。

“咯咯,怎么样,各位佛爷道爷,被蜈蚣爬满全身的滋味不错吧?瞧你们吓得瑟瑟发抖,璃儿逗你们玩着呢……你们都还有利用价值,死那么早岂不是暴殄天物吗,起来吧,这些乖乖蜈蚣不会伤你们的,就是陪你们解解闷而已……呐,这些馒头你们快吃了吧,不吃的话,璃儿可就只能让你们吃蜈蚣喽,想想,让蜈蚣爬进你们嘴里再钻到咽喉,会不会很刺激呀?”

殷若璃发出清脆的笑声,却让一众佛道囚犯冷汗涔涔、毛骨悚然,方才的威风和凌然都被殷若璃寸寸击碎,毕竟被蜈蚣爬满全身、全脸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可他们也没敢回嘴,只能攥着拳头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地捡起地上硬硬的馒头,忍辱负重地塞进嘴里,这冻了数日的隔夜馒头简直就像石头一样硬得嘎嘣响。

唯独一名须发尽白的老僧不愿吃食,他盘坐在地,任由蜈蚣在他的头顶上蜿蜒盘旋,他双掌合十,沧桑沙哑道:

“阿弥陀佛……殷施主,你极具慧根、灵气十足,如若弃暗投明回归正道,必将会成为福泽一方的杏林圣手、扁鹊再世,到时候,世人都将赞颂你的功德……如你愿意悔改,老衲可以既往不咎,还将引领施主遁入我滂沱寺,接受佛门最经典的佛学熏陶,将来成佛成圣,大有可为。”

“啧啧,高僧就是高僧,还真有那么一套,说得人家都心动呢……好想立刻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殷若璃纤纤玉指搓弄着裙角,脸上却是一副多愁善感的模样,她柳眉轻锁,悠悠喟叹:

“只是……高僧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哦,当年璃儿还是天真灿漫的女娃儿,却因为道魔之争,被太乙玄门捉起来镇压在封魔塔里……哎,那封魔塔是什么地方?满世界穷凶极恶之人都被关在里面,便连天外邪魔、魑魅魍魉都在里面扎堆……可怜璃儿一个八岁的女娃,又被破了丹田,就这样在那群魔乱舞的地方待了七年……高僧,换了你,你确定你能不疯么?”

白须老僧脸色一僵,颇为动容地睁眼打量着如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殷若璃,她白衣飘飘、气质纯澈,一点都不像是有过凄惨经历的女子,更别说是在封魔塔度过她的童年了。

那里根本就不是正常人敢待的地方!

里面是炼狱,是熔炉,是绝望的深渊,太乙玄门千年以来不知降服过多少妖魔鬼怪,每每碰到棘手的,就会丢进封魔塔里加以炼化、练成尸血,让妖魔邪气净化成原始能量。

八岁的女娃进了去,即使不被炼化成尸水,也要被一大群妖魔鬼怪给生撕活剥,哪怕保守一些她不被吃掉,也要日夜遭受各种精神污染,被无尽的怨气和戾气侵蚀。

白须老僧扪心自问……若是他被关进封魔塔,只怕……活不过十个呼吸便要被啃食成一地的白骨。

“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太乙玄门欠你的……他们下辈子自当会还你,只要你回头,广修功德、福泽百姓,相信你下辈子定然能讨回公道,怕是有机会执掌太乙玄门,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掌门也不无可能。”

“臭秃驴,我还以为你能说出点什么歪理呢……没想到又是下辈子这种蠢话,你们佛门翻来覆去都是这一套的吗?糊弄一下愚夫蠢汉还行,但我嘛,只会被你逗笑。”

殷若璃冷笑一声,满是不屑与嘲弄,看那白须老僧的眼神宛如是在打量着砧板上的鱼肉。

而旁边的佛道高手则是噤若寒蝉,只敢机械性地啃咬着硬邦邦的馒头,方才还大声咒骂殷若璃的几个老道士都打从心底里发毛,对殷若璃忌惮无比,那是一种本能上的恐惧。

这妖女能在封魔塔里撑过七年……

而且她的童年还是在封魔塔里度过的,那该培养出什么样的扭曲阴暗心理啊!

这也难怪她会乖张暴戾、笑起来让人胆战心惊,更难怪她的毒、蛊、巫三大旁门左道都拥有那么高的造诣,也无怪乎她的手段那般的狠辣老练。

经历过封魔塔的残酷洗礼,她又还这般年轻,往后只怕真要成为一代祸世妖女,在正道武林中掀起一波恐惧狂潮了。

他们也忽然发现,自己败在殷若璃手里,合该心服口服。

“施主……你还想要重整魔门、东山再起吗?”

“咯咯,我才没那么无聊呢,魔门跟你们正道一样,没几个是好东西,死了也就死了,我可没什么怀旧心理……喂,那几个五雷观的牛鼻子,你们多吃点,多吃点才有力气给我发电……你们真是烂透了,还自吹自擂是什么三花聚顶的高手呢,天天就给璃儿发的那么一丁点儿电,都不够拿来开冰箱吹空调、维持孵化机的呢,烂透了!”

殷若璃打开牢笼的铁门,亲自走近到几个老道士面前,为了以资鼓励,她还亲自把馒头搓成圆滚滚的馒头泥,像是逗狗一样丢进他们嘴里,让他们用嘴去接。

他们是在场囚犯里最惨的,不仅功力受制,连丹田都被银针扎入,银针后面还连着一根根电线,汲取着他们丹田里的雷属性真气,再储存到一个改良过的电瓶里,经过一系列的转换,可以转成稳定的电流储存起来。

“唔……还是你们五雷观的牛鼻子顶用啊,我最喜欢你们用爱发电了……因为有你们,璃儿改良的孵化机才可以大规模地孵化许多蛊虫的卵蛋……”

“妖女,你给我个痛快吧!”

“才不要呢,璃儿要把你们养得肥肥白白的,以后,说不定能把你们献祭出一辆酷酷的哈雷摩托车哟……”

“你……咳……呕!”

几个五雷观的老道士眼睛一瞪,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哆嗦起来,口吐白沫,一副不堪忍受重负的样子。

“咦,这是电流被耗光了?怎么会消耗得那么快?难道是冷扶摇那个土包子?”

殷若璃丢下一群佛道囚犯,跑回到屋里一看,果真看到冷扶摇躺在地上如羊癫疯一般抽搐哆嗦,还口吐白烟、双眼发红,嘴里更是有染血的玻璃碎屑。

“呀,冷扶摇这是触电自杀吗?好骨气!宁死都要守住黄泉宝库的秘密,我还真是小看他了呢。”

第九章 乔家少爷

翌日清晨,冷扶摇艰难地睁开眼皮,他周身刺痛,像是身上的每一块肉都要裂开一样,便连舌头都宛若烤焦一般,喉咙干燥得无比难受。

“啊,师兄,你醒来了,璃儿好担心你,害怕你会撒手西去,师兄你怎么那么傻,璃儿说过非你不嫁的,你要是死了,璃儿可就要成寡妇了……”

耳边响起殷若璃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冷扶摇张了张嘴,一脸绝望的复杂之色,心中悲苦无比——天杀的殷若璃,你分明是在作弄老子吧!

故意拾掇出一个“台灯”的玩意来冒充“千年舍利子”,引诱老子上钩,你就是利用了老子孤注一掷的心理, 让老子自取其辱,在你面前抬不起头的吧!

想到悲愤处,冷扶摇的喉咙呵呵作响,一双虎目流下两行温热的浊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落到殷若璃手里,那是多少泪都不够流的。

“师兄莫哭,你虽然伤得严重,但璃儿已经用‘回气蛊’护住你的心脉了,你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师兄你舌头严重电伤,都快电焦了,怕是要好久才能恢复过来呢,呜,听不到师兄那磁性的嗓音,璃儿听什么都是没滋没味的……”

什么?

舌头严重电伤?

难道下半辈子要当个哑巴了?这舌头还能不能拿来吃东西了?枉我自诩“花间蝴蝶舌”,往后我都不能用三寸不烂之舌泡妞了吗!

冷扶摇更加悲愤,连死的心都有了,想到自己现在有如瘫痪,任由这妖女摆布,他就虎目落泪更欢,连着涕水都一并流下来,若是他此刻能开口说话,怕是要对殷若璃破口大骂“贱人”三百遍。

“师兄,别激动,人家知道你在心疼璃儿……但师兄你放心,璃儿会让你好起来的,唔……你不是有黄泉大法吗?靠吸取别人的气血你应该能加速恢复吧……虽然璃儿捉了很多秃驴和牛鼻子,但他们功力跟你不相上下,有的比你还高呢,你也吸不了吧……”

殷若璃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咯咯笑道:

“有了,五十里之外,有个乔氏家族,算是三四流的世家,也出不了几个高手,璃儿这便去捉几个真气过得去的青年才俊回来,让师兄吸个饱……”

冷扶摇睚眦扩散,瞳孔紧缩,他悲愤地在床榻上竭力挣扎,内心苦闷地想跟殷若璃说,别折腾了,直接一刀把他剁掉比较好,一了百了,士可杀不可辱。

“师兄你这般激动,一定是迫不及待吧……好嘞,薇奴,你好生照看着师兄,不可让他再出意外,知道吗?还有,多在他伤口上淋辣椒水,激发他的求生意志,知道吗?”

“是,主人……”

行尸走肉、眼神空洞的宋雨薇低声应答,拿起沾水的手帕便糊到冷扶摇脸上。

殷若璃对宋雨薇极是放心,她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继续祸害武林正道去了。

木舍雅居之内,只剩下冷扶摇和宋雨薇两人,冷扶摇喉咙涌动,却只能发出“赫赫”的沙哑声,他真的很想问宋雨薇:“师妹,你可还记得我,你跟我一样,都是魔门复兴的希望啊。”

然而,承载着魔门复兴重任的宋雨薇,却如同一株失去了什么的枯木,无法再与冷扶摇进行半点心灵上的交流。

转眼,已是晌午,殷若璃策马而奔,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古老的山城,城内人口不足两万,大多以种植茶叶为生。

城中唯一的名门望族便是“乔家”,传说百年之前,乔家曾经出现过一位五气朝元的猛人,打遍方圆百里无敌手,还在族内留下了不俗的内家心法,让乔家在这百年之内,培养出了不少年轻才俊,家族势力也愈发兴盛。

“嘭”的一声轻响,家族演武场上,那块巨大的石碑纹丝不动。

“乔岩!真气两段!”

测灵碑旁边的中年男子,冷漠地呐喊着,不愿多看那名叫乔岩的青年一眼。

台下,测试品级的家族青年们又起哄躁动起来,不乏冷嘲热讽之声。

“啊,才两段吗?越来越逊了,怕是撑不到明年,他就要散尽一身真气,落得跟凡夫俗子一样了。”

“哎哟,这还是当年的乔家第一人吗?十三岁就冲破真气界限,暴气如虹,还以为他要一飞冲天呢,如百年前的先祖那么辉煌呢,没想到他会废成这样……”

“垃圾!我们乔家没有你这样真气二段的废物,你都练到狗身上了吧!”

乔岩听着阵阵嘲讽声、叹息声,不由得失落地攥紧拳头,连指甲都刺入了掌肉而未觉。

他仰天四十五度摸了摸鼻尖,自嘲一声,又是苦涩又是难堪地下了演武台,他排众而出,最后蜷缩到演武场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喟然长叹。

曾经,他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身上有着无数天才的光环,奈何数年以前他真气泄露,越练越是退步,他也跌落神坛,从家族第一才俊沦落为家族第一耻。

“嗨,岩少爷,奴婢是新来的丫鬟翠儿,可否请教少爷几个问题?”

“唔,可以的……咦,你是丫鬟?我乔家什么时候有你这样的丫鬟?”

乔岩愣了愣,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这名不速之客,她是个身穿下人服饰的俏丽姑娘,唇红齿白,妙目含春,瑞的是狐魅动人。

这丫鬟还能是谁?自然便是殷若璃了。

只不过她戴了半张人脸面具——现在的她,是以魔门妖女殷若璃的面目见人。

这半张面具也是她亲自拓印的,是出自封魔塔里的宝物,源自于一名千年前的女妖被炼化成尸水而遗留下来的脑袋,不腐不化,正好废物利用做成面具。

既然是千年前的妖女,想必当世也无人再认得了,殷若璃当然堂而皇之地将其当成了新一代妖女的面孔。

别看只有半张面具,只够覆盖下半脸,但一经戴上,却让殷若璃那纯澈无垢的气质尽数转化成狐·媚冶荡, 哪怕殷若璃还是原本的那双眼睛,也不再流露出半点钟灵毓秀之气,反倒像是一个风情万种的青楼女子,媚骨天生,一颦一笑都勾人至极。

乔岩便是看到殷若璃这般风尘之气,颇感错愕,这女子怎会跑来他家里当丫鬟了?

她应该去青楼发挥她的特长才是啊!

殷若璃的妖女脸孔看着也就二十出头,比乔岩要成熟一些,像个姐姐一样,她秋波流转,咬唇低语道:“岩少爷天天忙于练武,哪里关注过家族里新添一名丫鬟了?”

乔岩一愣,习惯性地挠挠后脑勺,尴尬笑道:“这倒也是……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只管问吧,估计我能待在这儿的时间也不多了,指不定下个月就要被轰出去……”

殷若璃咯咯笑道:“岩少爷,你以前……你的那些族兄族弟,是不是经常喊你废物废柴?还刁难你,拿你的父母说事?”

乔岩脸色一僵,半晌才叹气道:“是……自从我真气消散以后,他们便唤我为废柴……”

殷若璃点点头,似笑非笑道:“那岩少爷,小时候辉煌过,是不是跟哪个家族的千金订下了娃娃亲?后来又被退婚了?”

乔岩脸色更显尴尬:“你…你能别再提那些事吗,我不想再去回忆…”

殷若璃笑得颇为满意:“这么说,岩少爷是个废柴,又遭到退婚喽……那你手上的戒指,是你母亲留你的吗?”

乔岩伤口上被撒盐,略有些黯然神伤,但他脾气很好,只摸了摸鼻子苦笑道:

“不,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当年我父母响应武林号召,去围剿魔门总坛,道魔决战过后,我父母便杳无音信,有人说父母被打成了碎尸,但我不信,我肯定父母还活在人世……”

殷若璃笑得眼睛都快要弯成了月牙,一闪一闪的,她脆生生道:

“那你可要收好你的戒指哦……说不定,里面藏着个老爷爷,岩少爷,你可要加油哦,翠儿很看好你,废柴流崛起的好戏即将上演。”

乔岩听得一头雾水,一脸懵逼,他的戒指怎么可能藏得了一个人进去?那根本就是不值钱的黑石戒指啊。

“啧……这个世界开始精彩了,裴成空那老头子说天降奇象,异数丛生,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还真让我碰到了一个疑似废柴流的龙傲天……可惜我已经没心情看戏了,黄泉宝库近在眼前,赶紧回到地球故乡、远离这帮虎躯一震的龙傲天才是真理……”

殷若璃心下暗忖,正想要跟乔岩告辞,忽听身后吹起了一阵口哨声:

“咦,这丫鬟身材不错啊,背影满分!”

“乔岩!你这不争气的废柴又在调戏丫鬟,当心老子再揍你一顿!”

“哇去,这丫鬟屁股真特么的圆滚,看着肯定手感特别好。”

殷若璃俏生生地回过头去,用柔弱无助的目光看着身后的乔家青年,楚楚可怜地往乔岩的怀里躲去,像是吓哭了一般:

“几、几位少爷,莫要为难奴婢……奴婢跟村里的二狗子定下娃娃亲的……”

而那三名乔家青年看到殷若璃的正脸,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气——妖,真是太妖了,妩媚得叫男人看了蠢蠢欲动啊,她的每一个柔弱表情都深深地刺激着男人最原始的犯罪欲望。

第十章 恐怖如斯

殷若璃表现的柔弱无助,像是落入了狼群的小羊羔一般,而那三名乔家青年则是眼睛圆睁、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扫视,还别说,这丫鬟发育得忒好了,不仅屁股圆滚,便连胸前也是峰峦叠嶂,即使穿着丫鬟的粗衣麻布,也掩盖不住她那惹火的曲线。

“乔枫!乔儒!乔岗!你们要做什么,她虽是丫鬟,也不是任由你们欺辱的,没听到她已经有娃娃亲了吗!”

乔岩平时没少挨族兄欺负,但他看到殷若璃如受惊的小鹿般躲到他身边寻求庇护,他男子气概顿时被点燃,鼓起勇气,对那三青年呵斥起来。

殷若璃轻咬唇瓣,素手拉住了乔岩的衣袖,一副惊恐过度的样子,颤声道:

“岩少爷,翠儿害怕……”

“翠儿莫怕!我乔岩虽然没用,但也不容他们三头畜生骚扰你……”

“啪!”

乔岩那极富有主角气息的台词还没说完,只听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乔岩的身子赫然被扇得踉跄跌倒在地上,脸颊肿得老高,火辣辣的疼。

那是一记力道沉闷的巴掌。

真气五段的族兄,要一巴掌扇翻真气二段的废柴,真是绰绰有余。

三个乔家青年明显是飞扬跋扈惯了,当先一人还朝倒地的乔岩吐了口痰,奚落道:

“废柴,少在这逞英雄,就你这废柴还装个屁的护花使者!”

“就是,你自身都难保,还想什么泡妞?”

“翠儿,跟着这废物没什么前途的,他就是乔家的笑话,你要跟就跟我们三得了,保准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要啥有啥……而且我们是乔家青年才俊,身份尊贵,风流倜傥,不比你家的那个二狗子未婚夫强一百倍?”

“哈哈,说得对,我们可都是真气五段的顶尖强者,体魄强壮,有我们三在你身上的良田卖力耕耘,广施甘霖,绝对能让你酣畅淋漓乐不思蜀,彻底忘掉你的二狗子!”

三个乔家青年就像是强抢民女一样,先是打翻了可怜的男主角,再来纠缠无助的女主,活生生地就像是在上演一出街头恶霸的戏码。

“三、三位少爷……奴婢,奴婢虽身份卑贱,但也知道女孩子家的清白贞洁有多重要…还请三位少爷放过奴婢吧。”

殷若璃彷徨无助、惊慌失措,她低着头不敢去看那三青年贪婪的目光,只畏畏缩缩地后退,像是要狼狈逃窜。

“嘿嘿,翠儿你想多了,我们只是想跟你做朋友,何时要辱你清白了……来,翠儿,陪我们喝花酒去,还要请你吃香香鸡,香辣可口,是你从未尝过的美味佳肴。”

说罢,为首的一名乔家青年大手一伸,拽住了殷若璃的手腕,肌肤接触,他发现这丫鬟可谓细皮嫩肉,摸上去滑腻如玉,手感好到不得了——乖乖,现在的农家村妞都是吃啥长大的,发育得这么好,珠圆玉润,比青楼那些锦衣玉食的头牌可强多了。

“不要啊,呜呜,少爷,请你自重……”

殷若璃吓得眼眶发红,潸然欲哭,乱了分寸,还无助地用另一素手手想去掰开青年的大手,但她的挣扎只会激发男人的兽性,当即她的两只手就被他钳制起来。

“翠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少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呜呜……放开我……”

殷若璃泪水都流下来了,她还待挣扎,但那乔家少爷已经一个弯腰,将她横抱了起来,就像是老鹰擒小鸡一样彻底地将她控制住。

“走!我们喝花酒、吃香香鸡去!你这穷酸丫头,今晚就饱餐一顿吧,哈哈哈哈——”

正当三个趾高气扬的乔家青年要扛起美人儿回去寻欢作乐之际——

一声正气凛然的暴喝声蓦然响起:“放开她!你们三个畜生!我乔岩今天就是被你们打死,也不允许你们糟蹋了她!”

三名乔家青年猛回头,却见脸颊红肿、嘴唇带血的乔岩站了起来,正用苍鹰般锐利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他们。

殷若璃哭声一窒,泪目闪烁,像是被乔岩的勇气深深感动了一样:

“岩少爷,不要把你自己搭进去,是翠儿命苦……”

那横抱着殷若璃的青年冷眉一横,心生不耐道:“不知死活!乔岗,把他往死里揍!特么逼都让他装完了,还想英雄救美?”

名为乔岗的青年嗤笑一声:“没问题,我会按着他的脑袋去吃狗屎。”

乔岩却更显神色坚毅,他咬了咬牙,竟然不等乔岗攻来,反而率先出手,“哒哒哒”地急速踏步,一拳朝乔岗胸前轰去。

“愚蠢,你真气二段,来给我挠痒……啊!”

乔岗还没说完话,就是一声惨叫,连着他的身体都被轰飞出三米开外,张口就吐出一口气,他还圆瞪着双眼,不敢想象素来废柴的乔岩竟然能把他重创。

剩下的乔枫、乔儒也是大感不可思议,彼此对视一眼,均能感受到对方的震惊。

乔岩腰梁挺直,怒目而视,冷冽喊道:“再说一次!放开翠儿!否则我会跟你们拼命!”

横抱着殷若璃的乔枫龇牙咧嘴道:“你……哼!你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

乔岩火气上涌,骨子里窜出一股狠劲:“那就打到你们不敢作恶!”

“唰”地一下,乔岩欺身上前,瞬间近身,下手宛如雷霆横扫,一拳轰飞乔儒,再一脚踹飞了乔枫,最后他还双手接过了殷若璃,让她被横抱起来。

三名乔家青年都栽倒在地,口中呕红,他们又气又急,想不通乔岩是怎么忽然间爆发出那么强大的战斗力?

不是说他真气消散吗?为何……

想起他十三岁时曾经真气九段,啊,如果他又恢复过来,那当真是——此子恐怖如斯!

“岩少爷,你好厉害……翠儿承蒙你的大恩大德,不知道该怎么答谢你才好,呜呜……”

殷若璃像是怀春的少女般笑中带泪,任由乔岩英雄救美地打横拦腰抱着,但实际上她却在心里早已腹诽——他果然是龙傲天选手,她刚才不过是一时兴起演了场戏,没想到就刺激到乔岩,让他上演了废柴逆袭的戏码……

殷若璃本来还只是调侃他而已,其实她根本就不觉得这种穷山乡下里会诞生出什么废柴逆袭的龙傲天,但孰能料到,他偏偏就逆境爆发了……

“翠儿,你不必,这是我身为乔家之人应该做的……你也别对乔家有什么意见,他们三个是害群之马罢了。”

“嗯,岩少爷好棒呢……啊,岩少爷你怎么忽然变得那般厉害,不是说你以前经常被欺负的吗?”

“这……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想眼睁睁看你被他们掳走,我忽然就灵台清明,骨髓里涌出狠劲……”

“岩少爷,可以先放翠儿下来吗,你的呼吸喷得人家痒痒的呢……”

“啊,抱歉抱歉,是我唐突了。”

乔岩又是尴尬又是纠结地将怀中的殷若璃放下,但他心神摇荡,那绝佳的肌肤接触的手感使他从未体验过的,这丫鬟身上还有一股特殊的幽寒体香,让他有些发醉。

“岩少爷……让翠儿当你的专属丫鬟,伺候你好吗,翠儿想要报答你……”

殷若璃娇滴滴地说道,语气里带有几分诱人的娇羞风情,那狐魅动人的俏脸配上丝丝红晕,直让乔岩都看呆了眼。

“使不得,使不得……我有手有脚的,不需要丫鬟。”

“那岩少爷是嫌弃翠儿吗?”

“不是,我……我只是不习惯被人伺候……”

“没关系的呢,岩少爷,翠儿会让你很舒心的,解决你衣食住行的一切烦恼,让你有更多时间去练功,出人头地……”

殷若璃嘴上说得极是动听,但她早已乐开了花,忽悠年轻才俊是她最擅长的领域之一,不过这名叫乔岩的小子倒是出乎意料的纯情懵懂,有一种淳朴谦逊的气息。

不过嘛……

玩也玩得差不多了,还是尽早办正事吧,此番前来,就是要毒翻几个上乘的练武好手,用马车把他们运回去给冷扶摇疗伤用的。

第十一章 蛊毒无双

乔岩眼神飘忽,怦然心动,他这些年屡屡被冠以废柴之名,奚落和嘲讽简直是家常便饭,如今忽然有个乖巧俏丽的美人儿对他崇拜有加,他想不心乱都难,尤其是这美人儿看他的眼神还含情脉脉,似要以身相许的那种。

乔岩也是少年心性,心血来潮之下,他豪气顿生,虎躯一震便道:

“既然翠儿你这般坚持,我再推辞便是虚伪了……咳,翠儿你放心,我乔岩有一顿白米饭吃,就绝对不会让你吃粥的。”

殷若璃委屈兮兮地低下头:“岩少爷,翠儿跟在你身边,不想吃米饭,倒是想尝尝香香鸡……以前在村子里顿顿吃素,几个月都吃不到油星儿的呢……”

乔岩脸色一囧,摸摸鼻子苦笑道:“翠儿,其实香香鸡并不好吃……而且那三个畜生所说的香香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者,我囊中羞涩,也不好顿顿都请你吃得起香香鸡啊…”

殷若璃拉着乔岩的手,用手帕轻轻地擦拭着他脸上的红肿,轻道:“没关系的呢,岩少爷,吃不上就吃不上,翠儿能跟着岩少爷吃饭就好……呀,岩少爷你好笨,你武功那么好,大可以上山去捉野鸡,然后烤成香香鸡的嘛,何必花钱?”

乔岩一愣,又习惯性地摸摸鼻子,苦笑一声:“倒也是哈……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好像恢复了一些真气,自是可以出去打猎,自给自足,不需要待在家族里……”

看着乔岩的摸鼻子苦笑动作,殷若璃暗暗翻起了白眼。

这动作好傻噢……

标准的废柴流男主招牌动作吗?

这个名叫乔岩的傻小子,还真的越看越欠扁……无形装逼的气息让殷若璃为之窒息。

要不……宰了他算了,倒也算为民除害,省得这个龙傲天将来四处搞破坏,去到哪儿都能拉仇恨,不知有多少壮志未酬的“反派人士”冤屈地死在他手里。

反正他羽翼未丰,即使有什么大气运护体,也应该扛不住她的致命奇毒吧?

殷若璃此刻握着乔岩的手掌,他的生死就被掌控在她指间,若是她愿意,三个呼吸之内便能把他腐蚀成一滩浑浊的血水,只留下白森森的骨架子。

“翠儿,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立刻离开乔家,进山历练!这乔家不待也罢。”

“好的,岩少爷……”

殷若璃甜甜一笑,正待对他施以奇毒把他送下黄泉之际——

忽然间,一阵犹如擂鼓的大嗓门传来:

“乔岩!你好大的狗胆!竟然不顾手足之情,重创你的族兄,你反了天了!”

殷若璃美眸半眯,啧,这种关头下被打扰……这果然是龙傲天的运气使然吗?

乔岩则是心头一颤,浑然不知自己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他猛地回头,却见三名极富有压迫感的中年男子对他怒目而视,他们体格魁梧,肌肉贲起,钢刺胡须,只凭气势就能让乔岩忐忑不安。

“不是,二伯,四叔,五叔,你们听我解释……是他们三个要欺辱这名丫鬟,坏她的清白,所以我才被迫殴打他们,以示惩戒……”

乔岩摸摸鼻子,故作镇定地解释着,眼前这三中年人不仅是他长辈,更是家中首屈一指的高手,就算当年他还是真气九段的时候,也在他们手里撑不了十招的。

“嗯?就为了这丫鬟,果真有点姿色……”

为首的一名中年人冷沉着脸,话锋一转道:“但那也不是你对族兄下重手的理由,丫鬟,本就是乔家的私有品,她们生是乔家的人,死也是乔家的鬼,欺辱她是她的福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假正义了?嗯?”

乔岩脸色一变,寒声道:“二伯!你这是在偏袒乔枫吗!就因为他是你儿子,你就能如此是非不分,满嘴歪理,枉你自诩正道武林的栋梁之才,你这样跟市井流氓有何区别!”

中年人目光似电,沉声喝道:“放肆!乔岩小儿,当年你爹还在的时候,还不敢这般对你二叔说话!”

乔岩瞳孔微颤,他看了看地上的三个呕血青年,再看看那三个胡须壮汉,心中顿时明了:

“原来如此……二伯,你是忌惮我恢复修为,崭露头角,远胜你儿子,让你的地位受到撼动,所以才借机敲打我吗?好!我知道了!本来我就没想过要留在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家族,我走,我走你该满意了吧,从此以后,我与乔家再无瓜葛!”

中年人却不依不饶道:“乔岩,你以为这样就算两清?你重创你的三名族兄,暴戾凶残,薄情寡义,你要出去,可以,但我必须先挑断你手筋,免得你再作恶。”

乔岩咬牙闷哼道:“二伯!你别欺人太甚!此事若让祖父知道了,他不会轻饶你!”

“他对你不闻不问,还管你死活?天真!”

旁边的殷若璃在兴致勃勃地看戏,她很好奇,这龙傲天选手面临这等险峻关头要如何自处,会不会小宇宙爆发,然后越级挑战呢?哎呀,好像龙傲天的特长就是越级杀人吧?

殷若璃小声在乔岩耳边细语道:“岩少爷,你快跑吧,不用管翠儿的……不管翠儿以后遭受些什么,翠儿都能忍受,只希望少爷龙归大海,待你学艺有成以后……再回来为翠儿讨回公道。”

“不!我绝不能留你下来受辱!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如果连你都保护不了,我算什么男人!”

乔岩大受刺激,咬牙对二伯吼道:“老贼!我能击败你儿子,照样不会虚你!”

二伯蔑视地扬起嘴角,五叔也嗤笑一声:“夸口!你先自断手筋再说!”

话音一落,五叔化作一道黑影,速度奇快,“嗖”地一下窜到乔岩面前,一掌印了出去!

乔岩急忙躲闪,以毫厘的距离勉强躲开了夺命一掌,随后他乒乒乓乓地跟五叔战成一团,地面扬起滚滚沙尘。

“嗯?乔岩竟然能跟五弟有来有回?”

“这小子不是已经废了吗,竟然又恢复过来,五弟一身三十年的精纯功力,居然还一时间难以擒下他?他真乃妖孽!”

“此子不能留!免得他为他爹报仇,殃及你我!”

“不错,杀了他!永绝后患!”

二伯和四叔对视一眼,杀伐果断地就飞身加入战局,那乔岩本来就支撑得险象环生,咋然间又多了两名强敌,当即独木难支,“砰砰”两声脆响,他的胸口、后背中了两记铁砂掌,震碎了他的胸骨,让他口中狂喷鲜血,脸色煞白如纸。

他双腿再难使力,噗通一下跪了下来,二伯揪住他的头发,满意地看着他濒死的虚弱模样,哈哈笑道:

“乔岩,你还有什么遗言?”

乔岩口鼻间趟满鲜血,呼吸断断续续的,显然碎骨扎入了肺部,他勉强说道:

“我……只求你们……放过翠儿。”

“可以,你安心上路吧,五年后,翠儿会带着我的孙子,给你烧纸的,哈哈哈哈——”

二伯举起铁扇般的手掌,高高扬起,就要一掌拍碎乔岩的天灵骨。

而在旁边,殷若璃的心头微微产生微妙触动……

这龙傲天选手也太逊了吧,说好的越级挑战呢,还没走出家门呢,就在家族内斗里输了吗,而且还是输给叔叔辈,喂,至少也要输给叔公辈才说得过去吧?太丢脸了!

不过鄙视之余,殷若璃内心也荡起了一丝涟漪,这傻小子,都被打得胸骨刺入肺腔了还不忘给她谋求生路……天呐,怎么会有那么憨的傻子,该说他蠢得好笑,还是说他傻得可耻?

罢了,蠢成这样的龙傲天估计也废了,给他条活路吧,反正我殷若璃也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功德人士。

她蹲下身来,素手一伸,指尖延伸出五根细细的银白色琴弦。

那是上好的蚕丝,可以无声无息地刺入人体的血肉……然后操控敌人的身体!

刚才横抱过她的那个乔枫……便是最好的操控对象。

“爹!别杀他!让我亲自了解这废柴!”

忽然,异变突生,本该倒地呕血的乔枫竟然开口说话,还摇摇晃晃地捂着胸口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乔岩走过去。

“枫儿,你的伤……”

“我的伤不碍事,爹,咳咳……”

乔枫缓缓走到他父亲面前,二伯不疑有他,只觉得儿子要亲手杀乔岩合情合理,毕竟同辈竞争,积怨难免。

但是——

乔枫却没有一掌拍死乔岩,而是轻轻地将濒死的乔岩推翻在地上。

下一刻,乔枫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爹……翠儿她说,她五年后会记得给你烧纸……哦,还有四叔、五叔,也会收到翠儿给你们烧的大元宝……”

“枫儿,你在说什么鬼话,伤到脑子了?”

中年人眉头一皱,疑窦丛生,然而已经晚了——只见他儿子乔枫的脸上猛地胀起一个黑色的大毒瘤,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只一眨眼的时间,他身上已经密布着一颗颗可怖的密集肿瘤,吓人至极!

紧接着“轰”的一声炸响,乔枫身上爆炸开来,血肉碎骨洒了一地,笼罩住方圆三米!

二伯、四叔都被血肉洒满了全身,宛如被滚烫的热油当头浇落一样,皮开肉绽,疼得满地打滚。

只有站得稍微远一些的五叔能幸免于难,但也被腐蚀带毒的血肉碎片沾染到肩膀,“嗤”的一声,他肩膀上融出了一个血窟窿。

而那早被推翻在地的乔岩因为躺在地上,倒也躲过了一劫,血肉炸弹的“弹片”很少波及到他身上。

“啊!这,这怎么回事……二哥,四哥……枫儿他怎会自爆!”

五叔捂着肩膀上的血窟窿,又是骇然又是惊悚,感觉脑子一片朦胧,像是懵逼了一样,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咯咯,好蠢哦,到现在都没发现端倪吗……果然穷酸小地方的小家族就是出你这样的炮灰呀。”

五叔胆寒地循声望去,却见说话的人竟然是翠儿!

那个丫鬟!

刚才还吓得跟鹌鹑一样瑟瑟发抖,怎的这会却笑得这般得意,宛如胜券在握!

她不是个丫鬟吗,难道让乔枫自爆、用毒炸伤二哥四哥的就是他,这怎么可能!

“是你做的?”

“要不然呢?”

“歹毒的女人!我宰了你!”

“好啊,来嘛,我等着,就是怕你二哥不答应唷。”

殷若璃唇角带笑,她左手的五指蚕丝不知何时已经缠向了倒地打滚哀嚎的二叔,深深地刺入到他的后颈里。

下一刻,浑身是血的二叔竟然爬将起来,嘴里喷着浑浊的黑烟,双眼发红,一副入魔的样子,然后如猛虎下山般扑向了五叔……

惨嚎声接二连三响起,几个呼吸的时间,五叔便已然被制伏,如死狗般被打晕在地上。

而那二叔则是失去生气,宛若枯木般站回到殷若璃身边,仿佛成了她的护卫,即便他的儿子刚刚被害死,即便他自己也被炸得一身重伤,他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

“翠、翠儿……你,你这是……咳咳……”

乔岩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他鼻子里喷出血色泡沫,都快要断气了,但他仍是睚眦欲裂地看着满地狼藉,再艰难地转过头,去看那俏生生的姑娘。

简直难以置信……这些,都是她的杰作……

在他眼中几乎不可战胜的二伯,竟然在她手底下宛如菜狗!

她看似柔弱的外表里面,居然隐藏着如此可怖的手段,她要灭掉乔家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那她为何还要装作丫鬟来调侃她?

为何刚才还要对他撒娇求宠?

不过最重要的是……为何她要在他临死的关头,特意出手救他?

这个姑娘,全身都充满了谜团!

“岩少爷,先别说话……翠儿也有难言之隐,将来,你的征途会是斗宗强者,到时候你若足够强,翠儿便会告诉你所有的秘密。”

殷若璃压抑着恶魔般的笑意,她要玩就玩到底,作弄这名龙傲天,给他种下心结……反正以后的世界也跟她没关系了,她很快就能找到黄泉宝库,回到故乡,想必乔岩也没机会再碰到她。

乔岩露出了苦笑,艰难地抬起手指,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翠儿……我,我还夸下海口,说要护着你……没想到最后,却是你来解救我,咳……”

殷若璃耸了耸肩,叹气道:“岩少爷,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再一边苦笑一边摸鼻子好吗,这是最蠢的龙傲天动作,只有花痴少女看到了才会对你心动……但我看了,只想给你多捅一刀。”

乔岩被逗笑了,一笑之下,鼻子喷出更多血色的泡泡,他声音更加微弱:

“我答应你……下辈子,我绝不做这个动作……希望,我下辈子,还有机会来一探你的深浅……”

“岩少爷,你还没死呢,把这个吃下去,给你续命的。”

殷若璃给乔岩吃下“回气蛊”,保住他一口气,然后纤纤玉指在他的胸口、后背连点了十几下,让十几条“天工蛊”钻入他体内,帮助他接续断骨,顺带把刺入胸腔的骨头也推移出去,当然,这需要时间,不可能立杆见效,慢则五日,快则三天。

乔岩感觉到自己身体更加痛苦,有虫子在体内钻爬的感觉委实撕痛难耐,但他也知道殷若璃在救他,他死死地咬着牙,不愿喊一声痛,生怕自己在她面前少了男子气概。

“翠儿……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抱歉哦,岩少爷,你有你的成长道路,不可以随便乱闯副本的……接下来,你还得打败你的另外几位叔叔,然后,再去打败你的叔公,最后,打败你的祖父……这样,你才有资格踏出乔家的新手副本,嗯……说不定你还会碰到狐妖、美杜莎什么的红颜知己呢……唔,你还可以去找那个跟你退婚的妞儿,羞辱一下她……”

殷若璃说到这里,抬起头来望了望天空,便朝乔岩挥挥手道:

“岩少爷,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将来有缘再相会吧,记住哦,一定要打通了你的新手副本,再去找我哦。”

乔岩脸色一僵,他听得云里雾里,副本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他离开乔家之前要先打败他的叔父、叔公、祖父?

乔岩愣神之际,殷若璃已经转身离去,乔家二伯也紧紧跟在她身后,他左右肩膀还扛着昏迷过去的四叔五叔。

乔岩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带走他的三位长辈……

他也没心思想去知道,他只深深地凝视着她的背影,暗暗攥着拳头,低声勉励自己:

“翠儿绝不简单,一定是外面大世界的风云人物,说不定还是七大道教圣地的优秀传人……她高高在上,我却是乡村土包子……但我不会就此沉积,翠儿,你等着吧,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三十年,我都会履行我对你的诺言!”

【五千字二合一章节,望书友看得愉快,本章虽然调侃千遍一律的废柴流男主角,但并无恶意,还请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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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齐氏雨鹤

是夜,月岚如水,澄空如洗,点点繁星在湛蓝色的苍穹上闪烁着,让人由衷地产生一种似要融入天地的错觉。

可对于冷扶摇而言,今晚却是异常的不平静,几乎让他的心脏都快要提到了嗓子眼。

水榭雅居之内,多了一名不速之客。

他着了一身蓝衣,用道冠挽着三千青丝,却是长得剑眉朗目、儒雅非凡,偏生一双明亮的眼睛极富锐气,给人一种相当聪慧机敏的感觉。

此等雅居,乃是殷若璃的老巢……然而此人,却是来自儒门大名鼎鼎的鸿雁学堂,甚至还是鸿雁学堂的执导——齐雨鹤。

莫要小瞧儒门,虽说儒门不大喜欢大动干戈,更不喜欢卷入是非,但儒门能跟道门、佛门并称正道三大正门,足可说明儒门的底蕴丰厚、门生桃满,

而这齐雨鹤便是儒门当中风头正盛的翘楚人物,不仅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就连武功也是异常的了得,内力雄浑如瀑,一掌足可拍断合抱粗的老树,哪怕是面对道门七大圣地的传人,齐雨鹤也不见逊色几分。

冷扶摇作为黄泉宗的继承人,自然也跟齐雨鹤碰过几次面,还兵戎相向大打出手,最后的结果便是——冷扶摇百招落败,狼狈而逃。

这也不能怪冷扶摇技不如人,谁让魔门覆灭了呢?黄泉宗一大堆上乘的武典他都还没参透,又没有名师指导,更没有魔门提供丹药补品,冷扶摇能打得过儒门的翘楚才怪。

宋雨薇沏了一壶茶,雅居内顿时袅袅地升起沁人心扉的茶香,她端着一碗热茶送到齐雨鹤面前,轻声说道:

“公子,还请用茶……”

齐雨鹤润如冠玉的脸上露出温煦之色,点头道:

“多谢姑娘款待……我观此间雅居,摆设别致,又有诸多奇异机关,更有造型精奇的艺术品,呵呵,想必此间雅居的主人,是鲁班后人,又或者是跟鬼斧宗、神工宗有所渊源吧?不知是哪位退隐江湖的前辈?”

宋雨薇低眉顺目,轻声细柔地说道:

“回公子,奴家的主人并非前辈,也并非鲁班后人……她无心江湖,不染俗事。”

齐雨鹤楞了一下,微微吃惊道:“咦,我猜错了吗……哈,也是,天下这般大,奇人异士何其多,倒也不是每一位能工巧匠都是大有来头……”

齐雨鹤是发自内心地折服,他对这间雅居的主人充满了钦佩。

今晚,他其实是要赶路到梁州赴约的,恰巧途径此地,远远地发现雅居之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比之任何的烛火、夜明珠都要来得刺眼夺目。

心生好奇之下,齐雨鹤便登门拜访,一探究竟。

“公子说笑了,奴婢主人尚还年轻,怕是不能算奇人异士……”

宋雨薇静静地说着,别看她被殷若璃弄成了活死人,一切都身不由己,但她仅仅是被抹去人格和记忆而已,必要的时候她可以表现得跟正常人一模一样,外人极难察觉出她身有异状。

“哦?想不到你家主人竟还是位云英未嫁的姑娘?哈……能在这荒山野岭里有机会置身于姑娘的香闺之中,倒也是雨鹤的荣幸……只是不知,雨鹤可还有幸见上她一面?”

“公子,奴婢主人外出寻药,尚不知何时能归……”

“寻药?是要救治隔壁房间里的那位病人吗?”

“正是……”

“那位病人皮肉发黑、发丝根根倒竖,嘴唇发紫开裂,脸上又长满了一颗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瘤块……唔,雨鹤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病状,可惜,雨鹤医术粗浅,难以帮得上忙。”

隔壁的冷扶摇听到这番话,大气都不敢喘,他现在不由得庆幸自己的脸被殷若璃暂时毁容了,要不然,他分分钟会被齐雨鹤认出来,到时候可就万劫不复了。

外面的齐雨鹤又道:“不知这位病人得的是什么病,又是因何而伤重至此?”

宋雨薇轻声道:“听主人说,他是山里的采蜂人,误入老林里看到一处黑幽幽的蜂窝,便想去采蜜,孰料那里面藏的竟是毒蜂……所以一大群毒蜂追了他七八里路,蛰得他面目全非,待他逃过毒蜂,坐在树下残喘之际,天上又是一道霹雳闪电直劈而下,刚好劈中了他……是以他才会全身发黑,须发倒竖……”

齐雨鹤听得稀奇,不由得讶然道:“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位采蜂人也忒是倒霉了,但他能在霹雳闪电下保住性命,也是他的命够硬……呵,希望他被雷劈只是纯属巧合,不是做多了亏心事。”

隔壁瘫痪在床的冷扶摇听到那句话,不由得悲愤地咬紧了牙关,憋屈无比,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冷扶摇顶天立地好男儿,何时做过亏心事,何时被雷劈过,分明就是着了那妖女的道,被她折磨得死去活来!

外面的齐雨鹤跟宋雨薇小聊了一会,忽而对桌子上的一件小东西充满了兴趣:

“姑娘,此乃何物?小小的纸盒,看着就不简单。”

宋雨薇面色如常道:“盒子里的是气球……”

齐雨鹤奇道:“何为气球?”

宋雨薇没有急于解释,她动作熟练地拆开盒子,从中取出一片小小的塑料纸,然后轻轻将其撕开,露出了里面一层薄如蝉翼的透明膜层。

“公子,此物便是主人发明的气球……”

“哦?当真稀奇,我见所未见,更不知它是何等质地所造,竟然如此轻薄,宛如鱼鳔……只是不知,它有何用处。”

“它可以做成装饰品,就像千金姑娘给如意郎君赠送礼物、红袖添香一样,公子你也可以把它吹起来,赠送给你心仪之人。”

“那还真是新颖,此物,如何使用?”

“它极富弹性,可以用来装水……只要装满水,便可成为艺术品般的水球。”

说罢,宋雨薇端起凉水壶,往一个“气球”的底端倒入凉水,很快就倒满,将其撑得鼓鼓的,她再把底端扎了起来,让凉水难以漏出,最后她把这水球送到齐雨鹤手心里,供他赏玩。

“果真极富弹性,世间竟有这般薄弹之物,当真是巧夺天工啊……”

“公子,你也可以用嘴往里吹气,让它充满气体,然后把它挂于床头……”

“那,雨鹤便冒昧试试。”

齐雨鹤接过一个全新的“气球薄膜”,这薄膜还是马卡龙的粉红色,异常艳丽,他凑到鼻尖闻了闻,居然还有一股水果味的清香。

拿在手里,还能感觉到这层薄膜油乎乎的,说不出的沾手。

齐雨鹤正要往里面吹气之际——

门外忽地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齐雨鹤愣了愣,放下嘴边的“气球薄膜”,暗忖着莫非是雅居的主人采药回来了?

但齐雨鹤却失望了。

他看到进门的,赫然是个须发刚硬的魁梧大汉,只是这大汉身上带着黑红色的血污,一副伤重难耐的样子,便连他的眼睛都在散发着猩红色的光芒。

这魁梧大汉的肩膀上还扛着另外两名同样受到重伤的汉子,三人满是血腥味,呛鼻至极。

齐雨鹤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站起来,冷眼凝眉,逼视着那魁梧大汉,似乎是忌惮他是哪里来的江湖亡命人士,别把麻烦带到这静雅别致的水榭小居,免得扰了别人的宁静生活。

“是主人回来了。”

“嗯?主人?”

齐雨鹤脸色一跨,他上上下下地又打量了一遍那个满身黑红血污的魁梧大汉,说好的主人是姑娘呢,说好的主人是心思别雅的能工巧匠呢?

齐雨鹤愣神之际,一声清脆悦耳的女音也适时传来:

“薇奴,家里来贵客了吗?”

“是的,主人。”

“那你还不去厨房,给贵客做些夜宵来款待他?”

“奴婢晓得……”

宋雨薇对齐雨鹤福了一安,低着头便往门外走去。

“不,不需要这样,我也不算什么贵客,我也就是一介穷酸书生罢了,深夜来到此间雅居叨扰,已经是给你添麻烦,真的不必再为我浪费柴火油盐……”

齐雨鹤受宠若惊地说着,心头也微微有些躁动,这嗓音忒是好听了,听在耳里就像是被无数根羽毛挠在心扉上一样。

这等悦耳的天籁嗓音……比之道门七大圣地的女传人朱雀羽、叶明鸾那般的仙子,也是丝毫都不见逊色的。

下一刻,果真有一名身着白衣、明眸皓齿的妙龄姑娘挤入门来,出现在那魁梧大汉的身后,她风姿楚楚,眉目如画,让齐雨鹤看了都眼前一亮。

哗,这隐居在山林之间的姑娘,竟然恍若仙子一般……风采丝毫都不比七大圣地的女传人逊色,甚至还犹有过之,而且她看着还很稚气年轻,这要是再过个三五年,怕是要出落得更加动人。

儒门阳盛阴衰,极少有女学徒,但眼前的姑娘恍若谪仙,要是能把她引荐到儒门,让她成为鸿雁学堂的女学生,那……恐怕鸿雁学堂将会变得很热闹吧。

殷若璃此时早已解开妖女的面具,用她原本的面貌示人,她颇有大家闺秀风范地对齐雨鹤行了一礼,轻轻一笑道:

“来者是客,公子无须客气……只管把这里当做你家便可。”

“姑娘,你身边的那三位身上带血,怕是会给你惹来麻烦……”

“没事的,公子,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外出采药,不慎遇到江湖歹人,危难之际,是这三位镖局大叔救了我,但那群歹人武功不差,又善于使毒,倒是让三位大叔受了重伤,诡异的奇毒也难以解清……啊,二叔,你且到隔壁的歇着,我这便给你制作解毒的药剂。”

那魁梧大汉僵硬地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就扛着他两个兄弟去了隔壁,就那么待在冷扶摇旁边,冷扶摇瞧了瞧那三个中年大汉的凄惨模样,不由得悲愤落泪,颇有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好惨啊,这三明显也是被殷若璃坑害成这样德性的,哎,他们真是前世作孽,落到她手里还不如死掉来得痛快。

齐雨鹤道:“姑娘,可需要帮忙?”

殷若璃柔柔地摇着头,她在梳妆台面前,鼓捣着那些颜色鲜亮的化妆粉底、遮瑕膏、卸妆水:

“不用的,公子,这些是我精心制作出来的药粉,功效奇特,与传统意义的解药大相径庭……公子你也不会了解,帮不上忙的。”

“咳,倒也是……雨鹤看你的这些药粉、药水,委实稀奇罕见,独树一帜,想必姑娘医术高明,不知姑娘可有兴趣多结交几位杏林圣手?我鸿雁书院里,就有几位并修医术的鸿儒,他们妙手回春,相当了得……”

“呀,原来公子是鸿雁学院的人……难怪这般儒雅俊俏。”

“姑娘谬赞了。”

“你还自称雨鹤,是大名鼎鼎的齐雨鹤吗?闻名不如见面,齐公子的确是人中龙凤,难怪鸿雁书院那般厉害……”

“姑娘过誉,过誉了……”

“可惜,我的医术也只是自己盲目摸索,上不了大雅之堂,所以就不去见你们鸿雁书院的鸿儒了……”

殷若璃婉言拒绝,而后她把混合着粉底、遮瑕膏、卸妆水、口红形成的膏状物倒在一个碗子里。

“公子,劳烦你把这些药膏送去给那三位镖局大叔,顺便给他们喝水服用,这药膏要外敷内服,公子不嫌脏的话,还请你多多在他们的伤口上涂抹均匀,清解伤口上的奇毒……我女孩子家,不便给那三位大叔涂抹身体……”

“这是雨鹤责无旁贷之事。”

齐雨鹤接过瓷碗,同时对殷若璃又高看了一分,她不仅亭亭玉立风姿卓绝,还心地善良,又精研艺术、医术,同时她还懂得拿捏分寸,知道在非常关头要恪守男女礼仪,啧啧,这样的姑娘家简直是完美,提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若有机会……真该把她引荐到儒门,她真的很适合在儒门里发展!

齐雨鹤没把话说出来,他径自走向隔壁,还在半路上用手指沾了一点碗里的“药膏”放在嘴里舔了下。

“嘶……古怪的味道,有别于一般的药膏,看来那位姑娘的医术果真另开途径,让我好生佩服。”

第十三章 南蛮余孽

齐雨鹤,儒门新生代首屈一指的高手,修为比之道门的天之骄子都不见逊色。

这等送上门来的大肥羊,殷若璃岂会放过?

她命令宋雨薇下去准备酒菜夜宵,便是要把齐雨鹤活活毒翻。

倒不是宋雨薇下毒,而是由殷若璃来亲自下毒,毕竟齐雨鹤内功深厚,又有儒门浩然正气护体,寻常的毒很难让他当场毒发身亡。

而殷若璃若是没法一下子把他毒翻……那后果将会是他濒死反击的雷霆报复,她不会武功,难以自保,孤身面对一个“四元开泰”顶峰的高手是相对的凶险。

普遍来说,武者练到“三花聚顶”便算得上是登堂入室的高手,足可成为小门小派的掌门,或者是大宗派的外门执事,甚至是可以成为军中的骁勇将领。

“三花聚顶”的“花”指的是“华”,意思是人体精气神之荣华都混一而聚于玄关一窍,只需心念一动,暴气如瀑,绵延不息。

而“四元开泰”则比“三花聚顶”要更加精深,真气开始渗透骨髓,温养肺腑,滋润心脉,扩充丹田,是以称之为“四元”繁荣通达,到了这个境界,那已经算是大高手,足可以成为宫中的供奉,或者一方镇关大将,在江湖上更是足可成为一方豪强。

齐雨鹤是四元开泰顶峰,距离五气朝元只差临门一脚,拿他来献祭,肯定能换来好东西,绝对不会像那些杂鱼少侠一样,献祭出“薄膜气球”“蓝色糖丸”“蕾丝眼罩”之类的破烂玩意儿。

半柱香过后——

齐雨鹤给那三名乔家大汉涂好了“药膏”,而宋雨薇也已然张罗好热腾腾的夜宵,还呈上了色泽甘黄的酒水。

“嗯?此乃……此乃何物?雨鹤自诩吃遍江南十三州,各家名厨的拿手好菜都尝过一二,但为何雨鹤从未见过这等佳肴?”

齐雨鹤坐在圆桌边,跟殷若璃面对着面,他看着桌上的“鳕鱼汉堡”“鸡肉卷”“芝士蛋糕”“椰奶蛋挞”大感稀奇,这与他观念里的菜肴风格迥异,吃这些玩意,甚至不需要用筷子的。

殷若璃秋波流转道:“咯咯,齐公子当然没见过,你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何时见过这些村舍粗食了?怕是齐公子都看不上眼吧?”

齐雨鹤连忙正色道:“不,岂敢岂敢……雨鹤只是惊奇于这些食物的别致,雨鹤斗胆一问,这些可都是姑娘你的创新菜肴?”

殷若璃似笑非笑道:“齐公子,饭菜好吃便行,你又何必追问是谁所精研改良的呢?”

齐雨鹤一愣,当下识趣地拱手道:“姑娘所言甚是,是雨鹤拘泥一格了……”

其实这些“奇珍食物”都是殷若璃献祭正道人士的真气,浑沦换来的,没办法,换来的东西都是随机的,可以换到化妆品,也可以换到衣服,就连食物也能换到……这不,雅居的冰箱里就塞满了现代的食物。

不过殷若璃的“向天献祭”也不是毫无限制的,就像古天子向天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一样,只有特定的日子才能登台祭天,沟通天意,殷若璃便是只有在电闪雷鸣的滂沱暴雨夜晚里,才能成功。

“齐公子,来试试这蛋糕。”

“多谢姑娘,让雨鹤自己来便可……唔,味道甚好,唇齿间皆是奶香,比儒门的天香茗糕都要来得美味……”

齐雨鹤儒雅非凡,即使是品尝到人间美味,他的吃相也是相当的端庄,不会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雅之态。

殷若璃也在吃芝士蛋糕,她一小口一小口地轻慢咀嚼,雪白的腮帮子浮现出两只浅浅的可爱酒窝,那吃相也同样纯美秀气。

一男一女,颇有种郎才女貌的感觉,齐雨鹤一边吃一边偷瞄了殷若璃一眼,不禁又对她高看几分,这可真是位奇女子,出得厅堂下得厨房,一辈子待在偏僻山林里实在太可惜了。

他却是不知道……

殷若璃在四种食物里都混有特殊的药物,单一来说,这些药物并无毒素,可一旦四种食物都下了肚子,那就会形成毒素,不算强烈,也难以察觉,而一旦齐雨鹤喝了点酒水,那么酒水里混合的第五种药物就会全面引爆毒素,让齐雨鹤当场呕血。

在殷若璃眼里,齐雨鹤已经跟瓮中之鳖没什么区别了,煮熟的鸭子飞也飞不走。

“齐公子……不知道你连夜赶路,意图欲何?”

“哦,雨鹤是要去梁州赴约。”

“什么约?”

“友人之约。”

“齐公子的朋友,想必也是如你这般翩翩儒雅吧?”

“不……我那朋友是南蛮花苗之人,生性鲁莽,倒与儒雅不沾边,呵呵,他约我便是要与我到南蛮雨林去探查。”

“啊?”

“魔门于十年前覆灭,树倒猕猴散,门人各自潜藏于黑暗中……不过,有痕迹表明魔门尚有主流战力存活于世,被迫躲到了南蛮诸族之中,在那里暗自经营,妄图卷土再来,我那友人并不愿意看到南蛮被魔门的阴影所笼罩……”

“哦。”

“姑娘莫怪……呵呵,是雨鹤愚昧了,你不沾俗事,自是对江湖上的仇杀争斗不感兴趣。”

“没有啊……齐公子,多吃点菜,这个椰奶蛋挞你也试试。”

“嗯,果真好吃……姑娘实在心灵手巧,这等糕点,甜进雨鹤心坎里了……”

齐雨鹤吃得满嘴香甜,殷若璃却是心头微动,转瞬间就升起了许多个不良念头。

她在封魔塔里被囚禁了七年,如今虽是恢复自由身,但也不足三年,再加上她心狠手辣,不念旧情,偶尔碰到魔门中人她也会下杀手,是以她对魔门现今的残喘势力并不了解。

但现在……

魔门尚有主脉存活于世?而且还是在藏身在南蛮?

会不会……黄泉宗的余孽也在其中呢?

冷扶摇那个傻子,一心求死,心志坚定,宁可电死都不肯对她透漏黄泉宝库的秘密……殷若璃自问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在他身上找到线索。

但如果能找到黄泉宗的残党,或许把握会更大一些……唔,或者说,也不排除黄泉宝库已经被残党搬空的可能性,毕竟魔门都快垮了,魔门中人发疯地寻找宝库,以增强战力,那也是情理之中。

若是真那样的话,殷若璃就有必要去会一会南蛮的魔门残党了……

“姑娘,这是什么酒,看着色泽甘亮。”

“呀,齐公子……这个酒你莫要喝,是我考虑不周了,你是读书人,不适合饮用这等羊胎浸泡而成的酒,对你而言,有伤天和……”

殷若璃将桌上的啤酒收了起来,她改变主意了,不想太早将齐雨鹤毒翻,他身上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呢。

第十四章 殷字世家

齐雨鹤微微一笑道:“姑娘言重了,我辈读书人虽说事事从礼,但我辈并不矫情,连鸡蛋鸟蛋我都吃得,那羊胎酒我又有何不能喝?看它色泽黄亮,又有丝丝气泡,再联想到姑娘你心灵手巧,我猜它绝对会是另类的美酒。”

同样是看到酒水里的气泡,齐雨鹤觉得是琼浆妙物,而冷扶摇却觉得是砒霜剧毒,两者之间的思维差距可见一斑——但这也跟出身和修为挂钩,毕竟齐雨鹤有儒门浩然正气护体,又是在和谐的书院里长大,反观魔门出身的冷扶摇,每日都要面临勾心斗角和争斗杀伐,倒也难怪他会疑神疑鬼了。

殷若璃巧目流盼,很是从容地跟齐雨鹤谈笑风生:

“公子,不可……这羊胎酒后劲太足,我怕公子喝了会撒酒疯,如今室内只有你我孤男寡女,万一公子不胜酒力,那后果……”

齐雨鹤听得一愣,风趣幽默地回道:“后果便是要让姑娘头疼了,呵呵,雨鹤发酒疯倒是不会,然,当场醉倒打起呼噜倒是有可能,怕是会让姑娘看到雨鹤的丑态,若是姑娘以后到鸿雁书院告上一状,雨鹤便要挨板子了。”

殷若璃含羞一笑,楚楚动人:“咯咯,公子丰神俊朗,谈吐得体,我仰慕都来不及呢,岂敢让公子下不来台……哎呀,夜已深,公子可要在雅居内下榻,安眠一宿?我这便让奴婢去给公子收拾出一间净房。”

齐雨鹤不假思索道:“不必,雨鹤只是在此小憩,无法耽搁太多时间……明日午时,雨鹤便要抵达梁州与友人会面,君子一诺,至死不违,呵呵,姑娘,以后雨鹤还会登门再访,与姑娘把酒言欢……说句心里话,今日得见姑娘风采与博学,雨鹤拜服不已。”

“呀,公子,莫要谬赞……”

殷若璃俏丽的脸颊浮现起两抹醉人的红晕,看起来娇艳撩人,若是换了别的男人,早就遏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恨不得扑上去向她求爱了。

但这个齐雨鹤……倒还真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他目光澄澈,不带杂念,不卑不亢,活脱脱的就是个尊儒慕圣的读书人模样。

就连殷若璃不着痕迹地对他施展魅惑勾引之术,他都丝毫不受撼动,甚至,他压根就不想在这里过夜,只想着要去赴约。

拜托,换了个正常点的男人都会怦然心动,恨不得留在这多住几天,好跟她拉拉关系亲近亲近吧。

儒门齐雨鹤,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公子,真的这么赶路吗……”

“姑娘,实不相瞒,雨鹤身负重任,难得轻松……此番赴约,不仅要暗查南蛮的魔宗余孽,还要顺路抵达桂州,去安抚殷字世家。”

“何谓殷字世家?”

“咳…是雨鹤老毛病又犯了,姑娘你不喜江湖之事,多半你也对那殷字世家不会感兴趣。”

“没有的呢,公子请讲。”

“这……嗯,这殷字世家其实是前朝遗脉……当今天下,乃是大周皇朝的天下,历代君皇都励精图治,善待百姓,大周皇朝也是歌舞升平、国泰民安……然则,在一甲子之前,这四海江湖本该是殷商的天下,率土之滨莫非殷商的王侯……可惜,殷商末年,其时的天子商纣王暴虐无道,不理政事,导致烽火四起,最后这殷商皇朝才会覆灭,天下易主,从此改姓……”

“啊,公子你所说的,我也略知一二,听说殷商皇朝的皇族没被赶尽杀绝,而是被驱逐流放到极南之地。”

“然也,雨鹤此回要去安抚的,便是殷商余脉——殷字世家。”

“为什么要安抚呀?”

“说来话长……但雨鹤猜测,应该也跟魔门余孽的煽动有所关联,本来殷商余脉已经安分守己地经营着桂州…可这几年,殷商余脉却频频动作,招兵买马,似有反叛的迹象……除此之外,殷族之人还重新祭天,向天情愿,以畜牧祭品祈求气运,这乃是大逆不道之事,若让大周皇朝得知,只怕要挥兵南下,屠尽殷商九族……”

齐雨鹤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他是儒门出身,难免悲天悯人,不愿看到过多的杀戮,是以他才会想去安抚,从中周旋——莫看他年轻,他代表的是鸿雁书院,又是儒门的翘楚,他的立场就代表了儒门的立场,是可以左右战事的。

“啊,这暗流漩涡,凶险无比,稍有不慎,公子就会劫难重重,还请公子多加小心……”

殷若璃轻声说着,心理却有些不是滋味。

她就是出身殷字世家。

她有着一切幼时的记忆,哪怕是出娘胎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毕竟……她是带着灵魂穿越而来的。

殷字世家,图谋着重新夺回天下,为此不惜暗中与魔门结盟,当年还是女婴的殷若璃,便是殷字世家献给魔门的豪礼。

殷若璃是上好的炉鼎,对魔门而言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宝,魔门自然欣然接受,多加栽培……

只是……

殷若璃心里面却恨透了这薄情寡义的殷家,没有抚养她便罢,还像是把她卖到青楼里一样把她推入火坑,如果当年不是魔门覆灭毁于一旦,只怕……殷若璃还没满十岁,就得被魔门那群丧尽天良的大魔头捉去轮番享用了。

而殷若璃的“向天献祭”之术,就是继承自殷字世家的天赋。

毕竟殷家曾是天子龙脉,无上尊荣,哪怕殷家如今没落了,却也还是有机会诞生出“天子”的,一旦有天子命格,便会“得天垂青”,降下福泽鸿运。

然而讽刺的是……

殷家做梦都想不到,那个女婴竟然会是一位女天子,她也打破常规地天生就有“向天献祭”之术,如果殷家得知,怕是要肠子都悔青了,打死他们也不可能会把殷若璃卖给魔门。

“姑娘无需担忧,雨鹤经验丰富,已经习惯了在浪尖上起舞……嗯,时候也不早了,雨鹤也该动身了,姑娘,快则两三月,慢则四五月,雨鹤必会再访,到时候还请姑娘给雨鹤备上一些可以开怀畅饮的酒水,可好?”

“好的,齐公子……下次你我必可对酒当歌,星月披纱,促膝长谈。”

“如此甚好,就此别过,姑娘,不必远送,雨鹤走也。”

第十五章 宝库线索

殷若璃走到门口,目送着齐雨鹤消失在夜幕的林间小道,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连池水里清脆的蛙鸣声都未能打断她的思绪。

“儒门的君子,心志坚定更胜道门中人……要是儒门再多几个这等人物,那还得了?”

“这齐雨鹤绝不简单,看似淳厚,实则精明,而且还有着强大的自信……他甚至都不来问问我姓啥名啥,就敢与我交心,偏偏又不是用那种色迷迷的眼光来看我……又或者其实他已经知道我是明镜雪?”

“看来,在他身上投资一笔也是不亏的,到时候我可以套出他在桂州、南蛮的一切所见所闻,倒是省得我亲自去跑一趟。”

“殷家又出了一个可以向天献祭的人……会是谁呢?又是一出好戏要上演了,看似太平的盛世,实际上隐患无穷,哼,乱吧,越乱越好。”

殷若璃的心有些乱了,思绪连篇,起起伏伏。

如今回首,她早已经认不出自己来了,她知道自己冷血阴狠、寡廉少耻、蛇蝎心肠,与最初心思单纯的自己截然相反了,而这一切,都是拜殷家所赐,魔门那个残酷的炼狱让她毫无安全感,而进入了封魔塔以后,她更是被迫封闭内心和情感,戴上阴暗的面具。

她害怕孤独,但却不得不去迎合孤独。

她不想当女人,却又不得不去接受宿命。

她不想搔首弄姿、引诱男人,但她丹田尽碎,唯一的自保利器就只有她的色相。

殷家,你最好祈祷我能找到黄泉宝库,顺利地离开这个世界……如若不然,我不会让你们有好日子过的!上上下下,要你们鸡犬不宁!

想到在封魔塔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殷若璃心里就像有毒蛇爬过一样,怨恨难休,美眸里满是狠毒之色,比之任何的毒药都要致命。

“薇奴。”

“奴婢在。”

“你即刻放出飞鸽传书,以丫鬟的身份通知汝阳王、南国公、万剑山庄庄主,就添油加醋,极尽委屈地说我明镜雪被那齐雨鹤羞辱,他借着酒疯,将我按在了地上轻薄,是你及时赶来对他浇了一盆冷水才让他冷静下来,记住,你还得写上我夜不能寝,惶惶终日,日渐消瘦。”

“奴婢明白。”

“哦对了,记得再加上一句——齐雨鹤还多次提及魔门威武,似对魔门倍加推崇,对魔门的没落颇有惋惜之心,晓得了吗?”

“奴婢知晓,这便去起书。”

宋雨薇已然是个傀儡,在殷若璃面前,她机灵务实,却又百分百对她忠诚,是以殷若璃把她当成丫鬟来使唤。

若是让魔门中人知道,怕是要大叹暴殄天物,那宋雨薇好歹也是合欢宗的传人,阴气充沛、国色天香,理应当拿来肆意暖床才是,怎能让她来干粗活?

但没办法,谁让殷若璃够懒呢?

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那宋雨薇多次挑衅于殷若璃,不自量力,也活该她被弄来当秘书。

不过殷若璃倒是没对宋雨薇这傀儡娃娃动什么坏心思……她不仅没了作案工具,连着那种欲望也没了,在封魔塔待得太久,皮肉色相在殷若璃眼里跟骷髅朽木也没什么两样,她还嫌弃宋雨薇乃子比她大,浪费布料呢。

“齐公子,莫怪我给你添点麻烦哦……谁让你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呢?伪君子真小人我是见多了,但是像你这样的真君子嘛……还未曾玩弄过,希望你能原谅璃儿对你的小小考验,不过以你的修为,应该也不怕这点刁难吧?”

三更时分,月华如水,夜风习习——

冷扶摇的床边,多了三具软绵绵的尸体,肤色惨白、皮肤干瘪,像是被抽取了大量血液一样——死的这三个正是乔家中人。

“薇奴。”

“奴婢在。”

“还不快把这三具尸体拖到后院埋了?花花草草需要很多养分的。”

“是,奴婢这便去办。”

殷若璃将注意力投到冷扶摇身上,他盘腿而坐,双目紧闭,鼻息喷吐着白烟,显然是在炼化着吸取而来的气血。

“啧啧,师兄好勇猛哦,你都瘫痪在床了,还能轻松地吸取三个壮汉的气血,黄泉大法果然名不虚传……呀,璃儿好害怕,师兄如此凶猛神勇,璃儿怕是也要不堪承受,会被师兄吸干了呢……”

“哼!给我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吸你!”

冷扶摇蓦然睁开眼,愤愤然地说道,他舌头本来已经被电熟了,但吸取来的大量生命精气让他恢复得极快,虽然仍是重伤,舌头也麻辣刺痛,但起码已经说得出话来。

“贱人,你歹毒如蛇蝎,怕是你的血都是有毒的黑色!”

“师兄,莫要骂璃儿贱人,璃儿会心碎的……”

“够了!你是什么人,我早在十年前就已然看透!贱人,给我个痛快吧!我受够你对我的折磨了!”

冷扶摇歇斯底里地吼道,虎目差点就要流出泪水,想他魔门翘楚,何等风光,落到她手里却遭遇了毁容,又被她用“伪造的舍利子”电得死去活来,甚至,连他的死对头齐雨鹤都杀上门来嘲讽他,他的神经都快崩溃了,觉得早死早超生还比较好,免得接下来还得被她折磨。

“师兄,璃儿何时折磨过你了,璃儿给你分享可乐,又给你吃巧克力,待你不薄了,你却屡屡怀疑璃儿,不仅想要吞唇膏自尽,还想触电身亡……璃儿不过是想与你白头偕老而已。”

冷扶摇龇牙咧嘴地摇着头,痛苦地哽咽道:“唔哇啊啊啊——你这贱人还敢把过错推到我头上,我像是会自杀的傻子!一切都是你逼的!好!你要黄泉宝库的秘密是吧!只要你觉得我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给我个痛快是吧!那我可以告诉你!黄泉宝库就在靖虚山!”

殷若璃哀婉地咬了咬唇,委屈兮兮道:“师兄莫要再说……璃儿根本就不稀罕那黄泉宝库,你要相信璃儿对你的真心。”

冷扶摇牙关咬得嘎吱嘎吱作响,像是要咬出血来一样,他神色有些狰狞:

“别装了!咱们之间知根知底,装了也没用!我落到你手里断无生路,你给我个痛快便可……只是,靖虚山早已成了桃神宗的山门,你想要拿,倒也没那么容易!”

桃神宗,道门七大圣地之一,虽不如太乙玄门那般势焰滔天,但桃神宗也门徒极多,高手如云,要想在桃神宗的地盘寻查、挖掘黄泉宝库,怕是难如上青天。

当年黄泉宗宗主就是被桃神宗的太上长老所擒,如今生死不知,他有没有在严刑拷打中对桃神宗吐露宝库所在地,也是未知之数,天知道桃神宗是否依然把宝库里的东西据为己有。

殷若璃心下发寒。

冷扶摇都想过要自杀了,如今这模样也像是崩溃,那他说的话有八成可信……

不过黄泉至宝是她回家的唯一希望,她都追查三年了,没理由就此放弃!莫说是桃神宗,就算是大周皇室碍着她回家,她也要让皇室之人寝食难安!

“咯咯,师兄,璃儿发现你真是越看越帅了呢……”

殷若璃像是宠溺小猫小狗一样拍拍冷扶摇倒竖的电发,他此时像是狮子头般头发蓬松,活脱脱的一个杀马特洗剪吹土鳖,哪里还有半点俊俏风采?

“好啦,璃儿不捉弄你了,你也无需害怕,咱们毕竟是同气连枝的师兄妹,璃儿再坏,也比那些正道中人要好很多吧,师兄,你看这样如何……大家一起合作嘛,共求富贵,你要你的心法、黄金、兵刃,璃儿只要那须臾之门,大家各取所需,同舟共济。”

冷扶摇甩甩头,很是不喜殷若璃摸他那杀马特般的电发,只愤愤地闷哼道:

“哼,三番四次被你蛊惑捉弄,如今你叫我如何信你!”

“咯咯,好师兄,你想想嘛,璃儿丹田都碎了,还要那心法作甚?黄金对璃儿也没有用处,璃儿若想要钱,只需轻解罗裳,那还不是日进斗金,财源广进?唯有那须臾之门……才是璃儿感兴趣的。”

冷扶摇脸上一阵抽搐,他咬牙切齿道:“须臾之门异常危险!八百年前,黄泉宗的高手倾巢而出,去那个钢铁森林的洞天世界,却遭到天外邪魔用奇异的喷火武器追击截杀,甚至,天上还有大量钢铁大鹏鸟,地上又有钢铁巨象,那象鼻可以喷出可怖的炮弹,威力惊天……可怜我黄泉宗八百年前本该横扫正道武林,奈何,却偏偏遭此劫难,诸多高手活下来的不足两成,最后不得不将宝库和那须臾之门封印起来……你,要那须臾之门作甚!难不成想要放那些天外邪魔前来祸害天下百姓吗!”

魔门三大主脉之一黄泉宗,如今门人死绝,几近失传,惨淡凄凉,但是在千年前却盛极一时,在魔门是领导地位,到了八百年前更是处于巅峰时期,宗内狂人辈出,不乏七星照魂的大宗师,便连八极太虚的神人都有, 可以想象当时黄泉宗筹备百年的黄泉宝库,该藏有多少好东西。

“师兄,璃儿虽然偶尔喜欢恶作剧,但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璃儿只是对那传说中的天外邪魔感兴趣嘛……你不是很讨厌璃儿吗,那你就让璃儿得到须臾之门呗,说不定,璃儿会自寻死路,死在须臾之门里暴尸荒野,那师兄你不就可以清静了吗?”

“哼!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怎可能那么轻易就死!”

“好不好嘛,师兄…横竖也是死,你想要憋屈地死在璃儿手里,还是稍微挣扎一下呢,哪怕机会渺茫,你也是有那么点概率会成功的呢……璃儿不会武功,就算混进桃神宗里也难以施为,还是要仰仗师兄的配合……至于师兄你嘛,你空有武力,脑瓜子却不好使,也同样需要璃儿帮你出谋划策,不是吗?”

“殷若璃!你说谁脑瓜子不好使!”

“师兄,莫要在意这些小节了啦,你看,璃儿的建议如何?你若答应,璃儿就给你多吸收几个牛鼻子秃驴,让你三天内彻底恢复……你若是不答应,那,璃儿就要你永远留在这里,成为璃儿的……冷奴。”

冷扶摇闻言,眉头一颤,宋雨薇师妹便是被她称之为“薇奴”,那“冷奴”的意思自然揭晓,他心中纠结了一下,却又很快有了定夺,既然能争取,何必寻死,他可不想失去神智、被废武功地成为她的扯线傀儡。

“咳,好师妹……我也算是见识到你的手段了,也罢,咱们都被正道逼害至此,便放下成见携手合作吧。”

“好耶,帅师兄,璃儿就知道你最疼人家了!”

殷若璃欣喜无限,笑得明艳动人,宛如云销雨霁、冰消雪融,那一瞬间发自真心的笑容美得澄澈剔透,让冷扶摇都看呆了眼。

“啵”的一声,殷若璃抱着冷扶摇,在他那被电得黝黑的脸上亲了一口,不含半点情欲,反倒像是亲吻可爱的阿猫阿狗一样。

“好师兄,这是奖励给你的,预祝我们将来的合作可以更愉快。”

说完,心情大好的殷若璃转身离去,独留下冷扶摇傻傻愣愣地瞪大了眼睛,他用手捂着被亲过的那边脸颊,久久地看着殷若璃消失的方向。

足足呆了半盏茶的时间,冷扶摇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

“他娘的……这妖女真是要命,发起骚来谁都受不了她……不过你且等着,今夜你放过我,来日有你后悔的时候,我早晚会神功大成,到时候我要你奉我为王!拍拍你的脸,你就该乖乖跪着,拍拍你的腰,你就乖乖骑着,拍拍你的屁股,你就得乖乖翘着!”

不知为何,冷扶摇心里冒起了一团火,方才他那崩溃的斗志也重新燃了起来,他的目光望向窗外,湛蓝的夜空中一轮明月熠熠生辉,他有种错觉,恍若今晚便是他的重生之夜,未来将要书写他全新的扉页篇章。

第十六章 碧水漂船

三天后——

波光粼粼的江水滚滚东去,两岸尽是陡峭挺拔的山崖,时不时响起吱吱的白猿啼叫之声,在狭窄的两岸回荡着。

一艘气垫船随波漂流,映着碧绿的江水,显得格外典雅诗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有四名苦力在拼了命地摇动船桨,汗流浃背吧。

宋雨薇、成万里、樊韦陀、张博仁,四个大有来头的江湖人士如同不知疲惫一般,使出吃奶的力气,机械性地让气垫船可以漂得更快。

可怜他们已被废去武功,也就体魄比寻常农民强壮一些,却要做牛做马,竭尽全力地伺候殷若璃——看在冷扶摇眼里,委实可怜得紧。

尤其是娇滴滴的宋师妹,明明是个大美人,却要被拿来当船夫来用……夭寿啊,她应该是拿来疼的,怎么能让她干这种粗贱的活,很容易会让她纤手生出老茧的!

冷扶摇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道:“殷师妹……你看,咳……就不能让宋师妹歇会吗?她好像连续摇浆划船两个时辰了,瞧她她都累得一身汗水,气喘吁吁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

殷若璃又是委屈又是吃醋地娇嗔道:“师兄!你是不是看上那狐狸精了!璃儿待你真心实意,你却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莫非你是那花心大萝卜,想着要左拥右抱,让我们姐妹俩一同服侍你?”

冷扶摇汗颜,连忙拨浪鼓地摇头否认道:“岂敢岂敢,殷师妹你想差了,我就是怕她会累坏,毕竟她跟那三个壮如牛的大老爷们不同,她吃不消这等苦头吧……”

殷若璃收敛了玩笑,难得正经地解释道:“放心啦,薇奴是四个奴仆里最有干劲的,你别看她柔柔弱弱,其实璃儿早就在她心脉里种下‘紫血蛊’,就算她没有真气,她的气血也很是旺盛,再让她划船一个时辰都没问题的……”

说到这里,殷若璃灵动的双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她唇角勾起一丝恶魔般的微笑,揶揄道:

“她已经是个失去神智的傀儡,是冷是热,是甜是苦对她来说也没了意义……师兄你这般关注她,莫不是,想要享用她这个炉鼎?也是呢,师兄年轻气盛,又想要神功速成,难免会打她主意的嘛……”

冷扶摇闻言,像是触电了一样,慌不迭地摆手道:“不不不,我怎可能有那个意思,我就是单纯地出于同门手足之情的关心……”

殷若璃咯咯笑道:“别解释啦,你是什么人,璃儿又不是不知道……你若是想,直接就去把她推了嘛,自从她成了璃儿的傀儡以来,还没被谁碰过呢……连璃儿都懒得碰她这个大乃怪。”

冷扶摇脸色顿时变得古怪,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下殷若璃,腹诽着:“你也好意思骂你师妹是大乃怪,你也就比她小一丁点,半斤八两的节奏,她是大乃怪你又算什么!”

同时冷扶摇也深深地在心里谴责殷若璃的小发明——蕾丝文胸。

他娘的,这玩意简直是万恶之源,好好的春光都让这该死的发明给遮掩住了!

毕竟江湖女侠,可都是以传统的肚兜来当内衣,但由于肚兜很薄,又没有弹性,所以女侠穿着肚兜仍是会在胸前凸起很明显的痕迹,女侠若是剧烈运动起来,那叫一个波浪起伏,风起云涌啊。

要想摆脱这窘境,也只能缠上布条了,所以大部分名门正派的女弟子为了颜面,都是缠上布条,以免走光的,也只有野路子的女侠才会不拘一格。

不过话又说回来,冷扶摇是真没对宋雨薇动过什么歪念头。

她都已经凄惨到这等境地了,宛如失去了灵魂一样,若是再趁机欺辱她,冷扶摇做人的底线就没了,他固然出身魔门,视人命如草芥,但他也有他的原则和作风,不会对女人趁人之危。

但如果对象是殷若璃的话就不一样了,他巴不得殷若璃早点阴沟里翻船,落到他手里呢,这贱人天天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桀骜自负的模样,委实让他来气,真恨不得把她吊起来用鞭子抽个三天三夜。

“咳……殷师妹,你莫要再调侃我……我吸收了你地牢里的那群牛鼻子秃驴,伤势尽愈,实力也小有提升,目前还处于炼化余劲的阶段,不宜精气外泄,再说了,宋师妹虽然看着不错,但跟你比起来……咳咳,差的有点远。”

这三天里,地牢里的那群高手都化作干瘪的尸体,通通成了冷扶摇的营养,他气血充沛,元庭饱满,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力量感。

但他在殷若璃面前还是谨慎得犹如鹌鹑……

他知道自己还斗不过这个妖女,她身上有毒,要想对她下手,至少也得他突破到五气朝元的境界才能大幅度提升抗毒能力,要不然,他即使能击败她,也很难把她吃进嘴里,享用到这尊百年难得一见的完美炉鼎。

“坏师兄,就知道乱哄璃儿,璃儿才不吃你这套。”

殷若璃脸色微微发红,像是坠入爱河的怀春少女一样,她伸手过去抱着冷扶摇的胳膊,用情人间撒娇的语气道:

“师兄……今晚咱们要在气垫船上过夜呢,你看,要不要洞房花烛?哎呀,那四个奴仆在场看着也不打紧,人多热闹,他们可以喝彩助兴的……”

冷扶摇吓得脊椎发冷,赶紧把她甩开,他最怕的就是殷若璃对他撒娇了,每每她这样子诱惑他的时候,就表明她要整蛊他了。

这三天来,他被她折磨得极惨,有一次他被这妖女逗得欲望高涨,如火似烧的时候,她竟然往他裤裆里浇了一瓶辣椒油,辣得他最脆弱的部位缩成花生米!尿都尿不出来!还有昨天那次,他被这妖女扑倒在床上,气氛旖旎,她向他哭诉着自己孤独,不被理解,被正道迫害得满身伤痕,他怜爱之心油然而生,觉得她真该被个好男人去细心呵护……他大受感触,不由得温柔地将她拥入怀里,四目对视脉脉含情,他再也克制不住跟她亲在了一起……

唔,怎么她嘴里有点臭臭的酸味,不管了,先一吻定情再说……冷扶摇正待继续,却猛地被咬住了舌头,一阵刺痛,耳边还响起了犬吠声。

他打了个哆嗦,眼前的美人儿赫然变成一只土家黄狗!

天杀的殷若璃!竟然对他使用了迷幻术!害得他主动去亲了一条狗,这等滔天的耻辱,直让冷扶摇对她恨到了骨子里,暗暗发誓此生定然要把她弄来当一回母狗,方能一雪前耻。

“师兄,何必防着璃儿……璃儿都是为你好嘛,江湖险恶,各种卑鄙手段都有,你看你啊,之前你就被聚贤商行的人捉了,还被拿去拍卖,这就表示你江湖经验不够,分分钟还是会被算计的,璃儿这是在给你进行防不胜防的特训,免得你日后又要吃大亏……”

殷若璃煞有其事地说道,好像把她那可以闹出人命的恶作剧当成了一番好意,良苦用心,直让冷扶摇被“感动”得快要哭出来。

“好意心领,好意心领……只是,咱们还是正事要紧,特训的话以后再说吧,对了,你我真的能顺利混进桃神宗吗?这等道门圣地,神秘莫测,掌门更是七星照魂级别的大宗师,那些太上长老也个个修为恐怖……你确定你的人脸面皮能瞒得过他们吗?”

“璃儿也不知道……”

“什么?你在开玩笑吗!你没有把握也敢去桃神宗送死?要是身份败露,我们连逃都逃不掉的!桃神宗可不是太乙玄门那么正直死板,要是落到桃神宗手里……你我怕是要被拿去埋在千年桃神树下做肥料!”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师兄,与其瞻前顾后忧心忡忡,还不如赌一把呢……你想啊,桃神宗那些高层个个都把时间拿去修炼了,所以我可以肯定,他们绝对没有璃儿那么聪明,璃儿应该可以智商压制他们的……”

“你…你…你…”冷扶摇颤抖着手指指着殷若璃,难以置信道:“你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修为高的怎可能会智商不如你?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桃神宗宗主好歹也是人中龙凤,一代天骄,他岂会……”

殷若璃咯咯笑道:“他是不是天骄,璃儿可不知道……但是这结论嘛,师兄你就是最好的例子了,你修为比璃儿高一百倍,但是……璃儿觉得江河两岸那些窜来窜去的白猿都比师兄你来得聪明,所以啦,智商和修为成反比,不就有佐证了吗,哎呀,真是完美的逻辑。”

“哼!莫要再拿我来消遣!”

冷扶摇气得鼻子都要歪掉,这个贱人总是拿他来寻开心,目无尊长没把他当师兄看待,倒像是把他当成了哈巴狗。

“师兄这般不经逗的吗,哼,真没劲,一点儿也不风趣幽默,还不如前几个晚上的齐雨鹤来得善解人意呢,璃儿碰到你这闷葫芦,也是命苦,呜呜。”

“别,别说了……咱们换个话题,咳,我的魔功转化一切顺利,七天内必可完成。”

冷扶摇之所以盘坐在气垫船上,不去划船,纯粹是因为他有着更重要的事——转化魔功。

魔门的高级功法都是源自于数千年前的魔门祖师太武皇,是以,门人练出来的真气,都带有独特的气息,很容易就被正道中人给认出来。

冷扶摇若想混进桃神宗,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魔功气息屏蔽起来,恰好他学的是黄泉宗心法,黄泉包容世间一切罪恶,洗涤众生怨气,所以冷扶摇的黄泉心法可以转化,伪装成正道气息。

只是这需要时间去一滴一滴转换,甚是麻烦,冷扶摇也只能一直盘坐着,免得功亏一篑。

而这也是为何殷若璃要坐气垫船,顺着江流前往靖虚山的缘由。

若是坐马车,容易颠簸,路上山贼又多如牛毛……还是坐船比较稳当。

但猛然间——

“嗤”的一阵锐鸣声响彻四方!

赫然是一支带有爆音效果的穿云箭窜上天空!

这穿云箭是一种信号!

“弟兄们!起来干活了!”

“哇呜呜呜,那船是何物!也忒稀奇了!我想要!看着就值钱!”

“狗屁!憨子你这种时候还关心什么船!没看见船上两个娇滴滴的千金姑娘吗!细皮嫩肉的姑娘才是正经!”

“哈哈,这回钓到大鱼啦!这两个大美人我全要了,捉回去当压寨夫人!那四个汉子就你们分了吧!”

肆无忌惮的笑声在江水两岸响起,殷若璃美眸圆睁,吃惊不小——没搞错吧,刚刚还想着走水路应该不会有劫匪的,谁曾想,这一下子就冒出一群江河大盗来了!

第十七章 小娘蹄子

冷扶摇嗤笑一声,丝毫都不显紧张,淡定从容道:“是水贼,哼,一群宵小之辈,也敢在我等面前猖狂,怕是这群文盲不知死字怎么写!”

以他四元开泰上层的修为,足可拈花为镖,撒叶成箭,要杀死这帮杂鱼并非什么难事。

殷若璃不动声色道:“师兄莫要出手,交给璃儿即可。”

冷扶摇狐疑道:“你对付得了三四十个水贼么?他们手里有箭,异常危险,再者,你匆匆出门,也没把你的毒虫带在身边吧?”

他知道这妖女养了一大群歹毒的蜈蚣、蜘蛛、毒蛇,她要是发起飙来,只凭这些毒物便可屠掉一支劲旅之师。

殷若璃勾起一抹清纯甜美的微笑,脆生生道:“没有毒虫又怎样,璃儿有脑子就行……水贼跟山贼一样,想必都是没智商的莽汉,璃儿随便电他们一眼,撒个娇哭泣一下,就能让他们发疯地自相残杀呢……好师兄,你不是心疼薇奴会累坏吗?这不,留他们几个活口,咱们就有免费苦力来帮忙划船了。”

冷扶摇脸上抽搐了一下,对这妖女心服口服,他只想着要杀人,给人个痛快,可这妖女却想要寻点乐子,顺便让他们做牛做马,死前还要榨·干劳动价值……这特么,妖女就是妖女,果然非同凡响!

“也好,便交由你来处理……我如今在转换魔功的紧要关头,也的确不方便动武,否则便要前功尽弃……”

此时,碧波江水两岸“哗哗”地窜出七八条龙舟,每条龙舟上都稳坐着四五个凶神恶煞的水贼,他们划船速度极快,运浆如臂,快如疾风地朝气垫船冲过去。

同时,他们还有人在水里摸索着,猛然一拉,江水中心竟然升起一道粗绳网,牢牢地拦在了气垫船前方,阻断了它的去路!

前不能进,又难以后退,气垫船只能被左右夹击,成了瓮中之鳖。

“哇去!近了看那白衣小妞真特么的漂亮!比青楼那些头牌漂亮一百倍都不止!”

“奶大屁股翘,真带劲!这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啊,老子怕是要当上驸马爷了,哈哈哈哈!”

“那小妞惊慌失措的表情,美极了,就凭她那张小嘴儿,爷能玩半年都不腻,你们都别跟爷抢啊!要抢就去抢那个青衣小妞去!”

“过分啊!那青衣小妞就是白衣小妞的丫鬟,不是一个档次的!说好了咱们兄弟是同道中人,不一起上怎么说得过去!”

龙舟还未冲到,一大群水贼就已经开始粗言粗语了,一个个狞声发笑,双眼瞪直,彻底被楚楚动人的殷若璃给吸引住。

尤其是这里景色秀丽,碧波淼淼,殷若璃又清纯秀丽,明艳素雅,恍若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换谁看了都想把她抱在怀里狠狠地亵渎一番,让她堕落得不再圣洁。

殷若璃咬了咬唇瓣,长睫微微颤动,她故作镇定地站起身来,楚楚可怜地恳求道:

“诸位,诸位大侠……奴家李翠儿,这位是奴家的夫君冷冻鸡,我俩乃是琼州冷家之人,途径此地多有打扰,还请多多包涵……这,这里是我们夫妻身上所有的盘缠,不多,但足以孝敬诸位大侠吃几顿山珍海味……”

殷若璃那压抑着恐惧、惊慌、担忧、绝望、后悔的表情,简直就如同最猛烈的合欢散一样,洒在了诸多水贼的心扉上,让他们贪婪的欲望被点燃,连着呼吸都粗重起来,谁都想把她据为己有,至少也得抢个头汤。

冷扶摇却在一旁暗暗翻起了白眼,什么狗屁李翠儿,她想的名字也太土了吧,还给他安了个花名冷冻鸡,他哪里像鸡了,就算是鸡也该是对日傲鸣的威风雄鸡。

“琼州冷家?没听说过!哪来的垃圾家族!”

“小妞!你的盘缠收回去吧,爷要的不是钱,而是你,哈哈哈哈!”

“小妞你夫君看着面无四两肉,就一瘦削的小白脸,压根就喂不饱你吧,但你今晚有口福了,我们兄弟阿鲤霸霸四十水贼,倒是能把你喂得吃都吃不下,保准你乐不思蜀,再也不想回去做你的少奶奶!”

“小娘子,你哭什么!你该感到荣幸才是,有四十头老水牛在你身上卖力耕田,绝对能让你的薄田变成肥沃的良田!”

一众水贼宛若群魔乱舞,狼哭鬼嚎,全都把焦点聚在殷若璃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殊不知,他们都无形之中中了她的媚术,被她轻度催眠,神经变得无比亢奋,一经跳动,便要发狂。

当先一个长相粗犷的水贼喘着粗气道:

“我,我受不了啦!让我先来跟她大战三百回合!”

说罢,他猛地一跃而起,跳出两米远,稳稳地落到气垫船上,而后他双手狂拽裤头,麻溜地开始脱裤子。

另一艘龙舟上的水贼急了眼吼道:“四当家!你这样坏了规矩吧!头汤哪能轮到你来喝!”

那“四当家”红着眼睛吼道:“管那么多作甚!我裤子都脱了,就让我先尝尝味道又能如何,反正大家兄弟排着队……”

“不,不要啊,这位爷,奴家不堪折辱,宁死也不要失贞,还请这位爷放过奴家吧……”

殷若璃哭得梨花带雨,水汪汪的美眸流下两行清泪,她极尽委屈,瑟瑟缩缩,宛如受惊的小鹿般用双手捂在自己的胸前,那可怜凄楚的模样真能让人压抑不住心底的扭曲欲望。

“嘿嘿,小娘子,你现在哭得稀里哗啦,但等你尝过本爷的辣椒水以后,你就食髓知味,再也离不开爷了!”

那“四当家”喉咙沙哑地喊着,裤子也脱光,露出丑陋的东西,让殷若璃吓得赶紧脸色羞红地捂住双眼。

“来,小娘子……我要当着你夫君的面,跟你来一场友谊摔跤,嘿嘿嘿……”

那四当家大手一伸,就要去将殷若璃抱在怀里,但蓦然之间,异变骤生!

“咻”的一下破空声!

一道飞箭急速窜出,“噗”的一下就穿透了四当家的胸膛,血淋淋的箭头就那么横在他的胸前三寸位置,散发着强烈的血腥味!

“唔……啊啊,大,大当家……你,你竟然对我下杀手……”

四当家雄躯剧震,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看见水贼大当家的手里还持着轻轻晃动的铁胎弓。

满脸怒须的大当家淡淡道:“老四,你也算个人才,但这里是我说了算,要喝头汤也是我先喝,你敢抢在我前头,那就是自寻死路。”

四当家怒目圆睁,口中呕红,极端不甘道:“你,你为了一个女人,舍得杀一个追随了你十五年的兄弟……你……”

“咻”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箭飞射而来,洞穿了四当家的脑袋,鲜血四溅,余下的力道让四当家的身体都坠下了气垫船,被涛涛的碧波江水所吞噬……

第十八章 可愿拜师

四当家爆头惨死,鲜血飞溅,那残酷的一幕让众多水贼都心中凛然,旺盛的欲·火也为之一冷,纷纷头皮发麻起来。

这是他们头一次闹内讧,本来大当家和四当家结义兄弟,出生入死,过命的交情,比亲兄弟还要亲……但如今,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大当家就将兄弟送下了无间黄泉,委实让人看得心寒彻骨。

“亲兄弟,明算账,我平时待你们仁厚,但不代表你们能越了规矩……这琼州的李翠儿姑娘,细皮嫩肉,水灵水灵的,谁见了都喜爱的紧……但我也不瞒诸位弟兄,我看上她了,真的想拉她去当压寨夫人,容不得她被别的男人糟蹋!”

满脸怒须、虎目顾盼的大当家不疾不徐地说着,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他混迹江湖三十余载,也算是个三花聚顶的高手,自然是有点震慑力的。

“不过我也并非吃独食之人……她,你们不能动,但她的丫鬟也是万中无一的美人儿,那丫鬟随你们享用,无须客气……哦,还有,那个小白脸也任你们处置。”

大当家一副稳操胜券,成竹在胸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掌控了全局,水贼团伙是他整合起来的,弟兄们都该听他的。

众多水贼面面相觑,却又流露出不甘和不怨,喉咙微微涌动,敢怒不敢言——开玩笑,那仙子般的大美人儿凭什么给他独吞!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你吃肉也就罢,连一点汤水都不分给兄弟,何等的自私!

“来,小娘子,到我怀里来吧……别看我一脸凶相,其实我很温柔,擅长疼女人,你就忘了那小白脸软脚虾,乖乖当我的压寨夫人便可,我也四十有余了,是时候该要个大胖儿子和闺女了。”

大当家施展轻功,一纵四米远,呼地一下落到殷若璃面前,然后大手一伸,钳住她的皓腕,让她难以挣脱。

大当家抽了抽鼻子,哈哈大笑道:“真香!不愧是仙子,只闻到这等馥郁的体香,便胜过我喝下十坛美酒,能遇到你,实乃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殷若璃眼眶微红,哭哭啼啼地柔弱挣扎道:“不,不可如此啊大侠……奴家宁死不从,奴家其实已然有了夫君的骨肉……”

大当家眉头一皱,恼怒不已地瞪了一眼冷扶摇,恨不得一刀把这个小白脸剁掉,他深吸一口气才平静下来,沙哑道:

“有身孕,我也不介意……其实这样更好,我可以视为己出,他的骨肉想必也会长相不赖,来,小娘子,随我回水寨吧,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放过你夫君和你的家仆……如若不然,你该知道后果将是什么,他们都得被丢去喂鱼!”

殷若璃哭哭啼啼地恳求着,泪眼婆娑道:“不要,大侠何必把奴家逼迫至此,奴家生是冷家的人,死是冷家的鬼,万万不可背叛夫君的……”

“那你就替你夫君收尸吧!”

大当家冷冷一盒,抬起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就想要一掌拍碎冷扶摇的脑袋,以断掉她的一切念想。

但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就在他抬手分散注意力的一瞬间!

“唰”的一阵破风声!

竟然二当家、三当家同时出手,一起飞纵而来,出掌奇快,大当家刚来得及回头,双掌已然袭身,“嘣”的一下闷响,大当家惨叫着抛飞出去,口中喷血,坠入了江水之中。

他口鼻皆是鲜血,显然肺腑受创极深,他却还在水里挣扎着咆哮道:“老二,老三,我待你们不薄,屡次救你们的命,你们居然敢背叛我!”

二当家和三当家对视一眼,冷笑道:“是你要独吞那小娘子,做得太绝!况且你连老四都杀得,凭什么就不让我们杀你?”

“白眼狼,你们这俩畜生!”

二当家无情一笑,拿出大当家专用的铁胎弓,一箭接着一箭地射向水中的大当家,没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大当家就成了刺猬,葬身在江水之中——他的死法,赫然跟老四一模一样,都是被兄弟射杀而亡,可谓循环报应也。

气垫船上,已然站了八个人,吃水吃得很深,似有些摇摇欲坠了,殷若璃却银牙轻咬,美眸忽闪忽闪地看着那两个胡须大汉,她战战兢兢道:

“谢两位大侠出手相助……两位大侠仪表堂堂,神威盖世,想必……想必不会为难奴家的吧?”

二当家狞然一笑:“小娘子,你会不会被为难……你心里面没点逼数吗!压寨夫人你是当定了!”

三当家阴沉着脸闷哼道:“她是压寨夫人,那……谁会是水寨的寨主?”

话音未落,二当家和三当家竟然同时目露寒星,电光火石之间相互偷袭,气劲爆发,彼此的右掌都轰在对方的胸口处,各自震退两步,让气垫船摇摇欲坠,差点就要翻船。

哇地一下,两人都吐了口鲜血,睚眦欲裂,震撼不已——像是谁都没想到对方会趁机偷袭,卑鄙如斯!

殷若璃又是害怕又是惊悚,她紧紧拉着气垫船的扶手,努力地保持着平衡,颤抖着娇滴滴的嗓音道:

“莫要再打了,两位大侠,奴家可以由你们处置……但你们再打下去,气船便要翻了,奴家夫君不习水性,他会被淹死的,呜呜……”

殷若璃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来,二当家和三当家心中的扭曲欲望就更是旺盛强烈,谁都想独占她,战火自然在所难免。

而正当他们强忍着剧痛,想要决一死战,分出高下之际,却闻山崖之上,突兀地传来一阵浑厚响亮的暴喝声:

“呵!穷山恶水之地,草寇如此猖獗无边!可还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桃枝十三剑,去!”

中气十足的嘹亮暴喝在山崖两边激烈回荡,震耳欲聋,水贼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场面局势就飞流直下,突生奇变。

只见半空中霍然多出十三道粉色长虹,如残影般拖曳,影影倬倬,像是银河飞泻,瑞的是华丽无比。

“嗯?”

二当家和三当家都抬起头,瞳孔剧烈收缩,却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咻咻”连声,天上的粉色长虹已经斩落在他们身上,顿时撕裂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口,连着他们的脖子都被撕断,脑袋咕噜噜地滚落在殷若璃脚边。

“啊!”

“二当家!”

“有大高手!”

一众水贼杂鱼吓得尖叫了起来,有些眼界稍微开阔的杂鱼更是骇然叫道:

“桃枝十三剑!那是桃神宗的剑法!快跑!那群牛鼻子不是咱们能惹的!”

一众水贼胆战心惊,纷纷跳下龙舟,潜入水底,意图顺水而逃,但已经迟了。

只见山崖上,迎着耀眼的阳光,一道绿色的影子飘然而下,展现出极高的轻功修为,那绿影落到江面上甚至可以双脚浮在水上而不下沉!

这等境界,已经是四元开泰了,而且还是四元开泰里的中上层,也就比冷扶摇逊色三分。

那绿色影子连连挥剑,剑气频频射出,击穿江水,让每一个潜入水中的水贼都爆出鲜血,死于非命。

只三个呼吸的时间,三十多名水贼已然全部被毙,红彤彤的鲜血染得碧绿的江水斑斑红点,甚为凄厉。

殷若璃却是不满地嘟起了小嘴。

啊,来了个好会装逼的人呢……

还把水贼统统都杀了个精光!

哼,那可都是她的免费苦力,本来还挑几个健壮的海贼来帮划船的,现在倒好,全没了!

而且二当家和三当家的一场决斗好戏也没得看了,让殷若璃不上不下的,心里面相当不舒服。

“姑娘,可有受伤?”

温厚磁性的声音传来,那绿色影子竟然是一名中年道姑。

这道姑长得雍容,虽是年近五十,却还保有几分徐娘姿色,尽管身子有些发福微胖,但也还算珠圆玉润,看得入眼

殷若璃像是劫后余生被抽空了力气一样,她软软地瘫坐在气垫船上,及时旁边有染血的水贼头颅她也不在乎了,只哭哭啼啼道:

“没……没有的呢,多谢恩人及时出手相救,如若不然,翠儿不知该如何是好,呜呜,怕是要过上猪狗不如的日子,暗无天日……”

那道姑在水波上轻缓凌步,踩出一圈圈波纹,她走上气垫船,亲切地将殷若璃扶起,看着她梨花带雨的美丽容颜,柔声道:

“姑娘莫哭,已经安全了,有本道姑护你,任何奸邪匪类都奈何你不得。”

殷若璃揉了揉发红的美眸,哽咽道:“恩人,不知你尊姓大名?翠儿日后会为恩人建立福碑,日夜为恩人诵念祈福,以回报恩人的再造之恩……”

道姑仰起头,像是光芒万丈般自豪地说道:“本道姑乃是桃神宗内门执事,第八十七代弟子,蔺桃蓉。”

殷若璃楚楚可怜道:“原来是蔺恩人……翠儿会永远将这个名字刻在心扉上。”

那道姑蔺桃蓉却忽然板起脸,看了殷若璃一眼,又冷冷地扫视着冷扶摇,鄙夷道:

“你算什么男人!嗯?方才你娘子虽向盗匪求情,却有勇气直面他们的屠刀!倒是你,如乌龟王八一般半句话都不敢吱声,畏畏缩缩,贪生怕死,就连那劳什子四当家,想要当着你的面羞辱她,你都没有半点表示!你这样的负心汉,何以有颜面存活在世!不如早点投胎,重新学做人吧!”

蔺桃蓉越说越气,显然是曾经被情所伤,极端嫉恨懦弱的薄情男子,她手一挥,竟然窜出一条金色的绳子,如灵蛇般钻上了冷扶摇的身体。

转息之间,那金色绳子已经牢牢地捆住冷扶摇,让他难动分寸。

冷扶摇脸色苍白,又惊又怕,哆嗦着嘴唇道:

“你,你想做什么!娘子!快跟她求情!莫要让她伤害我!你肚子里还有我的骨肉!不能让孩子未出生就见不到父亲啊,娘子……救我啊,我怕死!我保证下次不会再怯懦了!”

蔺桃蓉冷冷地转过头,逼视着殷若璃,寒声道:“看到了吗,你的夫君就是这等丑陋自私的个性,他胆小如鼠便罢,却从未在乎过你的感受……你,可还想跟他度过余生?”

殷若璃肝肠寸断,长睫颤抖,她以手捂脸道:“呜呜……翠儿不知,翠儿对他好生失望。”

蔺桃蓉嗤笑一声,手中拂尘轻轻一挥,便有一股怪力将四肢捆绑的冷扶摇推了出去。

气垫船的四周,便是江水!

冷扶摇四肢难动,沉入江水就咕噜噜地冒出气泡,紧接着他迅速沉了下去,依稀还能听到他在大吼着“娘子,救我,救我呀”,但很快求救声就消散于无——这等薄情男子,溺水而亡也不值得可怜。

殷若璃倒在地上,任由鲜血染红了她的一袭白衣,只黯然垂泪地念叨着:

“夫君,呜呜……”

蔺桃蓉轻轻地摸索着殷若璃的背脊,像是给她顺气一样。

“翠儿,你可愿意斩断你在俗世间的因果……随我到桃神宗去修道?你勇敢担当,又极富灵气,大可以成为我的徒儿,继承我一身绝学,我相信你可以在有生之年,突破到五气朝元之境,完成我毕生的夙愿,我蔺桃蓉资质平庸,修道四十载,练到四元开泰已是极限,难能再寸进了,但你却不一样,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修道的好苗子,未来必成大器。”

第十九章 正邪之分

殷若璃泪眼婆娑地揪紧手中的香帕,她又是踟蹰又是纠结地闭上眼,最后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咬牙道:

“翠儿谢过恩人的点育之恩,翠儿自小生得薄有姿色,屡遭觊觎……若能跟随恩人学到防身之术,除暴安良、匡扶正义,那翠儿这一生便有了意义。”

蔺桃蓉眼角一挑,板起脸威严道:

“傻翠儿,你还喊我恩人作甚?不怕见外么?”

殷若璃啊了一声,小嘴微张,唇瓣殷红,她连忙整了整裙角,就想要跪在气垫船上,给蔺桃蓉跪拜行礼。

蔺桃蓉却连忙伸手挽住殷若璃的素手,越看她越是满意,笑道:

“乖徒儿,不必见外,此船沾满匪徒的血水,你跪着也会脏了衣服……只需为师带你回桃神宗,你再敬为师一杯徒弟茶,我便心满意足了,你这女娃儿,虽已为人妇,但你天性纯良、憨厚贤惠,为师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人来当我的衣钵传人,品性、风采皆是上上之选。”

殷若璃双颊微红,她又是尊敬又是崇拜地仰望蔺桃蓉,像是把这个中年道姑当成旭日东升的朝阳,满眼都要闪烁出小星星了。

“师、师尊……翠儿定会不负您的厚望。”

“嗯,好徒儿……回到桃神宗以后,为师会先把你肚子里的骨肉打掉,莫怪为师不近人情,实在是……你更需要一心求道,不可被养育之事所耽误。”

殷若璃长睫一颤,咬了咬唇,悲苦难言,最后还是妥协道:

“师尊,翠儿……翠儿一切听你的吩咐。”

“嗯,乖徒儿,你不错,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你虽已成婚,但只要你还未生育,那便不会耽误你修行。”

殷若璃委屈地点点头,忽而转移话题道:“师尊……你,你可曾听说过魔门天蚕宗?”

“天蚕宗?哼!你问这个作甚?莫非天蚕宗的余孽还骚扰过你?那是个歹毒邪恶的门派,其门人丧心病狂,在无辜百姓身上种下蛊虫,死伤甚多!不知屠了多少村庄!而且这个宗门还有邪术蚕丝,可以侵入人体,控制行动,骇人之极!”

“啊……原来天蚕宗竟是邪恶至此……”

“好徒儿,你提起这个邪派作甚?只管将原委告诉为师。”

“呀,师尊……翠儿是想要提醒师尊,天蚕宗的傀儡蚕丝,很是容易通过手腕的肢体接触,而发动起来哦。”

“嗯?”

蔺桃蓉没听懂,只眉头一皱,还待细问,却猛地看见一脸乖巧的殷若璃美眸半眯,嘴角上翘露出一抹充满不屑的蔑笑,仿佛在嘲讽她蠢笨如猪。

“翠儿,你……”

蔺桃蓉忽然浑身一颤,身体涌出一股诡异的失重感,她猛的发现自己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这怎可能!

她是四元开泰的大高手啊,强筋硬骨,元气充沛,怎么会突兀地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师尊,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天蚕傀儡术!”

殷若璃轻笑一声,笑声清脆,她白嫩嫩的双手还跟蔺桃蓉的手相互挽着,但蔺桃蓉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她的面前。

“哎呀,师尊,使不得使不得,您身为师尊,怎能对徒弟下跪,可要折煞徒儿了呢……”

蔺桃蓉瞳孔剧烈收缩,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她真的中了天蚕傀儡术!

施术者便是眼前的“李翠儿”!

这怎可能?

李翠儿刚才明明被一群水贼蹬鼻子上眼,差点就被侮辱了啊!她要是真有天蚕傀儡术,何至于被欺负得那么惨!

而且她灵气十足、秀雅清纯,活脱脱的就是个小仙子,她怎么可能会修习了魔门的歹毒技艺,这根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疑问,蔺桃蓉的心里就像掀起海啸一样难以平静,她都快要被吓懵了。

而就在这时——

“哗啦”的一阵水响,江面霍然暴起一大片雪白的水花,赫然是一个身穿锦服的男子从水里蹦出来,他脚尖一点,就那么漂浮在水面上。

蔺桃蓉看得一阵脑抽搐!

那男子,不正是李翠儿的夫君吗?

他刚才明明已经被捆缚四肢沉入江底淹死了啊!怎么可能挣脱得出来!

不!

他能站在水面上,这说明他也是四元开泰的大高手!

这小白脸看着不过二十出头,怎可能是四元开泰的高手,就算是大宗门也鲜有二十岁就练到这等境界的好手!

“亲爱的师尊,你是不是很失望呀?翠儿的夫君可厉害了呢,他才不会被你轻松弄死呢,莫说是把他丢进江底,你就是把他泡在粪池里,他也可以龟息的,谁让他黄泉宗最擅长假死之术呢?”

“你……你……”

蔺桃蓉睚眦欲裂,愤懑不已,正要破口大骂之际却发现自己的嘴也被控制住,只能咬破唇瓣,却说不出话来。

她气得一张脸都扭曲起来,胸口起起伏伏,几欲吐血——这是何等的狼心狗肺,她对翠儿一片善心,想要收翠儿做衣钵传人,孰料这一切都是个陷阱!

冷扶摇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信步走在水面上,对殷若璃朗声笑道:

“娘子,你看为夫的演技如何?可还过得去?”

殷若璃笑得更欢,单手掩唇,娇滴滴道:“除了浮夸过头之外,其他都很好,不愧是璃儿看上眼的好师兄,咱们心有灵犀一点通。”

冷扶摇心头大快,殷若璃的夸奖让他倍感受用,就像喝了蜜一样,成就感十足——好像跟这贱人扮演夫妻也挺刺激的,但愿还有下次机会。

“娘子,你这便宜师傅,打算如何处置?或许你可以控制她,让她来把咱俩引荐进桃神宗……哈哈,说起来真是缺什么来什么,咱们正头疼着桃神宗入门大典呢,这就送来了一个多管闲事的桃神宗婆娘。”

“师兄,莫要再喊璃儿娘子了……好羞人的呢。”

“咳……叫顺口了,我下次注意。”

“这道姑虽然能制成蔺奴,但是意义不大,桃神宗里有很多五气朝元的高手,容易看出她的异常……师兄,你用虹吸玄功,把她吸干了便可。”

“啊?她好歹也是个四元开泰的高手,就这么吸掉?不多压榨一些价值么?”

“笨师兄,她最大的价值就是让你的魔功能更快转化成正道的气息,这还不够么?有了她的真气属性,师兄你可以早点进入桃神宗内门……唔,说不定还可以成为亲传弟子呢,一大堆特权,到时候咱们就百无禁忌,可以在桃神宗内部四处活动。”

“嗯……有理。”

冷扶摇稍加思索,便抬起手掌,燃起黄浊混沌的气浪,随即“嘭”的一声打在蔺桃蓉的胸口,只听“咔咔”的脆响声,赫然是蔺桃蓉的胸骨都被打碎了!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嘴里冒出来,她满脸都是细密的冷汗,她用不甘又不怨的目光冷冷瞪着殷若璃、冷扶摇,眼睛里写满了恨意。

“呀,师尊,你吐了好多血呢,翠儿给你擦擦,哎,师尊你老了,心脏病突发,璃儿又没带强心剂,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尊病发身亡了……”

“你,你……”

蔺桃蓉吃力地蠕动着满是血浆的嘴唇,想要说话,殷若璃见状,好心地解除了天蚕傀儡术,让这重伤濒死的道姑恢复控制权。

她深吸一口气,悲愤地哀嚎道:“咳咳……天蚕宗的贱人!你良心何在!我真是瞎了眼,怎会被你欺骗,枉我还夸你心思单纯,想不到你本性如此邪恶残忍!”

殷若璃坦然地摊了摊手,理直气壮道:“臭道姑,凭你也好意思谈良心?你顷刻间宰杀三十七名匪徒,可曾讲过良心?”

“万一他们之中有罪不至死的呢?万一他们之中有正道卧底呢?万一他们有机会改过自新呢?换作佛门,必当会给他们活命忏悔的机会,你却不由分说尽数送葬,你可以草菅匪徒性命,怎么翠儿就不能草菅你的性命?”

“你刚才可是差一点就让翠儿的好师兄溺水而亡呢,他也就懦弱了点,何罪之有,就因为胆小怕事不负责任,你也有权处死他了么?你以为你是天地的法典铁律么?莫非天下的负心汉你都要杀光?当今大周皇朝的天子也是三妻四妾七十二妃,动辄把妃子打入冷宫,怎么不见你去把皇帝老儿的狗头砍下来,你典型欺软怕硬的双标狗!”

“你以为我怀有骨肉,却要我为了修行而残酷打掉,这也算是正派作风吗?要我扼杀自己的血亲,就为了成全你一生的夙愿,晋升五气朝元?哼,笑死人了!把自己的欲望强加于人,你算什么好人?”

“你是正道阵营,就有资格去审判他人,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却以你盲目狭隘的善恶观念来行自私之事,真要说起来,你跟那些行事狠辣的盗匪也没什么不同!”

殷若璃字字连珠,说话都不带喘气的,一下子就让蔺桃蓉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反驳,憋了半天只憋得出一句:

“魔门之人巧舌如簧,但必然不得善终,我蔺桃蓉就算死在你手里,也会在阴曹地府里等着你上路!”

“什么不得善终,你现在就是不得善终吧,那岂不代表你也做过不少缺德事了么?你少一副瞧不起魔门的嘴脸,魔门天蚕宗是个伟大的科学组织,宗内的先烈才称得上是福泽千代的圣贤……他们研究蛊虫,用大量活人试验,也不过仅仅是想要培养出更多有利于后人的蛊虫罢了!蛊虫本来无关好坏之分,只要用得对,即使是毒性蛊虫也能起到以毒攻毒之效!只是你们正道多管闲事鼠目寸光,屡次搞砸了天蚕宗的好事罢了,否则,今日的江湖,百姓何至于害怕瘟疫顽疾!”

蔺桃蓉半脸扭曲地瞪着殷若璃,气愤不已:

“荒谬,魔门之人歪理连篇……你们不过是给自己肆意杀戮找个借口罢了!”

“说的也是啊……跟你废话那么多作甚,反正魔门也不容于世,没什么好洗白的……师兄,动手吧。”

冷扶摇不敢怠慢,掌心抚摸着蔺桃蓉的天灵骨,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这名修道四十载的道姑便已经皮肉干瘪,颓然地倒了下来,再无半点生命气息,最后连着尸体一并沉入江底,跟那群水贼陪葬。

碧江两岸,白猿啼声仍旧不绝于耳,宛如那涛涛流逝的江水,似是亘古长存,永恒存在。

但,正邪之分,又是否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有所改变?

冷扶摇不知道答案,他内心似有感触,偷偷地打量着殷若璃的俏脸,他总觉得师妹能说出那番话,代表着她似乎心有不甘……她会不会是想要改变魔门在世人心中的看法?

第二十章 月夜岚江

是夜,水流匆匆,江风拂面,圆月悬挂在浩瀚的星空上,静谧而辽阔。

月光照耀大江,闪光粼粼,幽奇瑰丽,让冷扶摇都看得心旷神怡。

“师妹,你冷吗?”

气温渐降,殷若璃又穿得单薄,她那染着匪徒鲜血的白色长衫又已经丢掉,只穿着短袖的她,似乎在夜幕下微微发颤。

她却平平淡淡道:“不冷。”

冷扶摇看着她的眼睛,温声道:“怎会不冷?你都打冷颤了,女孩儿家本来就体弱,你又没有真气抵御冷热……不如,你披上我的衣服如何?”

冷扶摇作势就要脱下自己的锦衣,殷若璃却不耐烦道:

“少来撩我!先顾好你自己的魔功转化吧!我在封魔塔都待得下七年,这点冷风又算得了什么!”

“你能忍受,但总归会被冷得不舒服吧?披上我的衣服,你会好受一些,我……我不太想看到女人受苦。”

“别多余了!我冷暖自知,一点都不觉得冷!”

“师妹,你今晚是怎么了?为何忽然暴躁起来……嘶,你不是这种个性的啊。”

“要你管!吃屎吧你!”

“呃……师妹,你莫不是中邪了?”

“不!是你真的很烦人!你就不能闭上你的嘴,装成是哑巴么!”

殷若璃抬着头,目露寒光地瞪了他一眼,那种眼神像是锋利的刀子,更像是解开封印的洪荒凶兽,让冷扶摇都为之心头抽紧,寒毛乍起。

以往殷若璃都是巧笑嫣兮、楚楚动人,怎的今晚却一反常态了?是不是她尿急了?也是啊,这一路顺水东流,都六个时辰未曾小解过了,想必师妹她肯定急了吧,要不要吹一声口哨逗逗她,让她在气垫船上尿出来,嘿嘿,那还不羞死她,倒也好打压打压她的嚣张气焰。

“薇奴。”

“奴婢在。”

“你过来,把背包递给我。”

“是,主人。”

划船划得一身香汗的宋雨薇丢掉船桨,小心翼翼地将一个黝黑的旅行包送到殷若璃手里。

殷若璃打开旅行包,在里面胡乱翻找,找出一包红枣,一盒桂圆,一片土姜,而后她咬了咬牙,将这些食材浑沦吞枣地放进嘴里咀嚼,她大口大口地吃着土姜,细腻的眉梢都皱紧了起来,看着吃得很难受。

冷扶摇愕然道:“师妹,你吃土姜作甚?你包里不是有巧克力吗……那个挺好吃的,我都喜欢上这种好东西了。”

殷若璃却像是发怒的母豹一般,对他冷然大喝道:

“要你管!闭嘴啦!蠢驴!”

冷扶摇碰了一鼻子灰,他只能挠挠头顶,尴尬地保持着沉默,他忽然发现还是喜欢妖女状态的殷若璃……如今这暴躁性格的小妞,一点儿女人味都没有,她也真是的,尿急了何必吃土姜,大可以就地解决嘛,害羞的话可以叫奴仆划船靠岸,在岸边解决,何必赶时间呢?

殷若璃吃力地站起来,提着旅行包走到气垫船的船尾角落,她嘱咐道:

“薇奴,用这块布料,挡在我面前,不许他看过来!”

“是,主人。”

宋雨薇听话地打开一张大大的布料,几乎遮住殷若璃全身。

“神神秘秘,搞什么鬼?嗯?”

冷扶摇猛地发现了端倪—— 却见殷若璃方才坐着的地方,居然积攒了一滩血迹!

血?

匪徒流下的血不是早在中午就被清理干净了吗?

这血……是殷若璃身上流出来的吧?

她屁股受伤了么!

哎呀,怎么这般后知后觉!这分明就是那妖女来月事了!

也是啊,这大江流上阴气很重,想必让她提前来潮也在情理之中。

冷扶摇尴尬而又古怪地笑了笑,对那妖女的忌惮之心消散大半,仿佛她对他造成的阴霾都不复存在一样。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怜惜感和占有欲,越是跟她相处得久,他就越是被她的魅力所折服,她鬼灵精怪,能言善辩,满嘴歪理,却又有着不容于世的全新思维习惯,总能说得他哑口无言。

“嗨,难怪这小妞方才脾气变得火爆……原来是阴潮涌出的缘故,哈哈,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白天她还演戏哄骗水贼说自己怀了身孕呢,晚上她就要忍受这等流血的折磨……”

小半盏茶的时间过后,宋雨薇放下了布块,殷若璃也大大方方地从船尾走了回来,她脸色如常,但双颊却微微浮现出一缕红晕。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气氛又变得尴尬生硬起来。

冷扶摇轻声咳嗽,一本正经道:“师妹,你方才……是在船尾小解么?”

殷若璃顿时柳眉倒竖,恼羞成怒道:“闭嘴吧你!我没你想的那么没羞没躁!”

感受到殷若璃扑面而来的熊熊火气,冷扶摇连忙致歉道:

“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总行吧……”

殷若璃脸色不善地白了他一眼,调整一下情绪,平静道:

“你的外套,脱下来。”

“嗯?噢,拿去。”

冷扶摇连忙褪下外衣,送到殷若璃手里,她粗蛮地接过,然后披在自己肩头上,那宛如烈日般的温暖体温让她感到好受一些。

此时的殷若璃,就坐在冷扶摇对面,她身披锦服,平添几分别样风情,淡黄色的月光,以及水流反射的粼光一起照在她雪白俏丽的脸颊上,如轻烟淡雾,朦朦胧胧,美得就像一场惊艳的梦。

冷扶摇不由得心脏怦然乱跳起来,怎的感觉今晚的殷若璃更加诱人了…

“师妹,不如我们先靠岸歇息吧,生一团篝火,烤火睡觉,待明日气温升高了再行赶路。”

“不!需!要!我不想耽误时间!”

“不用急吧?”

“急!”

“哎呀,急什么,反正黄泉宝库又不会跑,该是咱们的就是咱们的,要是已经提前被桃神宗挖掘,那也没辙啊……”

“我想要须臾之门!”

“这……好吧,我劝不了你,那个,我用真气给你暖暖小腹吧,你体质偏寒,元阴充沛,最是受不得凉。”

“用不着你操心!”

“师妹,我是为你好啊。”

“但我不想被任何人触碰,包括你,也包括薇奴!”

“咱们不是碰过很多次了吗,上次你还扑倒我在床上……虽然最后我中了你的迷幻术,被迫亲了那条傻狗。”

“至少今晚我不想戴上面具,跟你虚与委蛇!”

殷若璃眼眸含煞,柳眉微颦,一副相当不耐烦的暴躁模样,让冷扶摇不敢再去触她的霉头。

这女人啊,真是翻脸如翻书……今天还口口声声地喊着夫君呢,今晚就不念旧情了,她怎的这般绝情。

“咕咕——”

殷若璃的肚子忽然响了起来,饥饿的鸣叫相当明显。

她刚才吃过一些桂圆、土姜,虽然能稍稍压制酸痛,但也让她肠胃蠕动起来,这不就更加饥饿了么。

冷扶摇、宋雨薇、张博仁之流都是习武之人,体魄强壮,忍耐力极高,一两天不吃饭都不是问题,唯独殷若璃的承受力不比常人好到哪里去。

“师妹,那巧克力大可充饥……”

“蠢驴!那东西不适合现在吃!”

“那,靠岸去摘点野果和蘑菇么?”

“说了要赶路!岂能浪费时间,你闭嘴吧,我自己能解决!”

殷若璃没好脸色地瞪了冷扶摇一眼,而后她凑近到气垫船的边缘处,那莹润亮泽的樱唇轻轻张合,似在念咒。

“师兄,下去捉鱼。”

“啊?这黑灯瞎火的,我在水下能见度不高,如何捉鱼?”

“鱼就在我前边,很多的一群鱼,你只管去瞎捉便是。”

冷扶摇愣了愣,不太敢相信,但还是跳下气垫船,走到水面上弯腰,用那块大布料在水里一勺。

还真的有很多鱼!

这桌布大小的布块上,赫然有七八条江鱼,而且还是鲤鱼那么大的肥鱼!

好家伙,敢情殷若璃还能用巫术影响到水里鱼儿的神智,让它们前来化作她的晚餐?

这妖女也忒是深不可测了吧!

冷扶摇走回到气垫艇,将七八条黑黝黝的江鱼洒在地上,问道:

“这鱼可要烤着来吃?”

“不必,我只吃鱼肝。”

“那我杀鱼剖腹。”

“最好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冷扶摇很快就给殷若璃取出好几块鱼肝,她浑沦吞枣般,匆匆就吞下肚子,味道有些腥,不算好吃。

她仅仅是稍微果腹,不求美味,毕竟鱼肉寒凉,也只有鱼肝不会刺激到她的生理反应,让她更加酸痛了。

“师妹,你不多吃点吗?”

“不用,我没胃口了,肚子不饿就行…薇奴,给我铺床!我要睡觉了。”

“是,主人。”

宋雨薇从背包里取出一张薄薄的床单,铺在气垫船的船尾,殷若璃倒头就在那里睡下,她的心情很烦躁,莫名地感到很累,她需要休息。

不多久,匀称的酣睡声响起,细不可闻,都被匆匆的流水声所遮盖,若非冷扶摇运足耳力,几乎都听不到的。

“她这性格本来就乖张难驯……在封魔塔那七年又饱受折磨,天知道她有没有被那些魑魅魍魉迫害过,如此一折腾,她的脾气的确会更加糟糕……”

冷扶摇静静地在月光下凝视着熟睡的殷若璃,她酣睡的时候,不流露一丝一毫的情绪,卸下一切伪装,倒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一样了,那随着呼吸而微微颤动的柳眉,以及那莹润闪光的樱唇,无一不让冷扶摇怦然心动。

“师妹,醒醒。”

“吵死了!我睡得好好的干嘛来烦我,死猪!”

“不是……我看你吃得太少,你又不敢生吃鱼肉,这不,我给你烤了些鱼肉,没加调料,但吃这也算鲜美,你就凑合吃点吧。”

“不吃!滚!”

殷若璃一巴掌扇过去,把冷扶摇手里拿着的一大块鱼肉打翻在地,她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在做着最后的性命警告,而后她愤愤地又躺下来继续睡。

冷扶摇有些虚弱地苦笑一下,暗自摇头,无奈地将滚烫的鱼肉捡了起来。

忽然,殷若璃毫无预兆地又坐了起来,美眸逼视着冷扶摇:

“我问你!船上没法生火,你怎么烤鱼的!”

冷扶摇耸耸肩道:“用真气加热即可,真气催运到极致,温度可堪比沸水,要烤熟鱼肉不算难事。”

殷若璃怒道:“你才四元开泰,就敢装逼地用真气烤鱼?累都能把你给累死过去!你当你是五气朝元、真气绵延的高手吗!”

冷扶摇哂笑了下,犹豫着道:“我怕你饿着……又怕你冷着,所以很想让你多吃点,又不至于刺激到你的阴潮,热的烤鱼是最好的选择……呃,累是累了点,但其实也不是很累,我功力精深,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还说不累,你的嘴唇都发白了呢!还一身是汗水,衣服都湿透了,全是汗臭味!”

“咳,那我等会下水里去洗个澡……”

“那你去吧,烤鱼拿来。”

“额,刚才掉地上,脏了……”

“脏了我也吃,不能浪费!”

“有道理,这样吧,大家分了来吃。”

“不行,我饿得很呢,胃口很大,你就生吃鱼肉去吧!”

“哇,你过河拆桥,无情无义啊……”

冷扶摇悲愤的谴责声在月下大江中传遍四方,犹如狼吼,但这一夜,却是冷扶摇此生过得最惬意的一夜,他能触碰到她带刺的心灵,看到她最纯粹的本性,听到她最真切的心声。

一切繁华,一切利禄,一切虚名,与她比起来都似乎不重要了。

第二十一章 宁州灯会

五日后——

江东宁州的码头,江水浩瀚,千帆影倬,一支又一支的商业船队停靠在岸边,无数码头工人如同蚁穴工蚁似的,忙碌地搬运着货物。

宁州,一座繁华富庶的城市,更是江东十五州的中心地带,盛产丝绸和陶瓷、乐器,城内有十数支富得流油的豪门世家。

冷扶摇站在船头,迎着江风,衣带飘飘,他眺望着码头的船队,淡淡道:

“师妹,到宁州也该上岸了,那靖虚山桃神宗离此地不远,也就三百里之遥而已,今夜咱们换上快马,狂奔一宿,明日便能抵达。”

“不,今晚我们在此过夜,养足精神,明日再骑马出发……”

“嗯?你不是赶时间吗?”

“师兄有所不知,璃儿走水路走多了,乍然间回到岸上,反倒不太习惯走旱道了,需得一点时间来适应……免得头晕。”

“也是,那我们即刻上岸找一家上好的旅店借宿,对你们女孩儿家来说,骑马赶路跑旱道,的确是一种折磨。”

冷扶摇不疑有他,只以为殷若璃阴潮未退,不宜在马鞍上颠簸——女人嘛,例假来了难免会烦躁失控,他早在前几天已经领教过了。

好在这两天殷若璃有所恢复,没那么暴躁厌烦,逐渐变回妖女的八面玲珑性子,巧笑嫣兮应答自如,这才让冷扶摇放下心来。

殷若璃轻声道:“不……璃儿想去逛青楼,今夜便在青楼困上一觉。”

冷扶摇眉头一皱:“你去青楼作甚!你个女的还想去青楼找乐子?那等污秽之地,是你能去的么!”

殷若璃白了他一眼:“蠢师兄,青楼才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我们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自是要在青楼多打探一些桃神宗收徒大典的消息……此外,宁州肯定也有很多赶去拜师的少侠在此歇脚,说不定,咱们能碰到几个未来的师弟师妹呢。”

冷扶摇不赞同道:“可是青楼鱼蛇混杂,消息来源也都添油加醋、真假难辨,难以做得准,况且你这姿色进了青楼,怕是要惹来无尽的麻烦……宁州豪门众多,纨绔子弟也不少,争风吃醋是家常便饭。”

“无妨,璃儿自会分辨消息的真实性……至于纨绔子弟嘛,璃儿应付起来游刃有余,不管来多少个,都是竖着来找我,横着被抬出去。”

“要不你戴上人脸面皮吧?”

殷若璃美眸迷离,恶魔般地狡黠笑道:“若是戴上假脸,那就不热闹了……走啦,只管去便是了!师兄,你若是想要舒缓压力……璃儿可以帮你物色几个上好的名妓,陪你共赴良宵哦。”

冷扶摇一鼻子灰道:“我对那些庸脂俗粉没兴趣了。”

殷若璃揶揄道:“咯咯,师兄,你今夜若是不清洁溜溜,怕是进了桃神宗以后,要有很长的时间难碰女色的哟,确定不会把你憋死么?”

冷扶摇怒道:“哼!我又不是好色之徒,不碰女色又不会死!”

殷若璃小嘴微张,甚为吃惊道:“真的?璃儿还以为师兄无女不欢呢……江湖传闻,师兄最是喜欢祸害良家妇女,专门对成婚多时的空闺媳妇下手,连那些年逾四十的种菜大妈都不放过……璃儿还以为你只喜欢人妇婆娘,不喜欢处子少女呢,要不然,你岂会对璃儿迟迟不下手?”

冷扶摇气得鼻子都歪掉,怒发冲冠道:“你也知道是谣传!正道那群杂碎不都拼命地往我们身上泼脏水么!我冷扶摇又不是变态,怎可能会放着少女不要,反倒去要那些种庄稼的村妇大婶!”

殷若璃笑得很是幸灾乐祸,语带嘲讽道:“呀,原来真的是谣传啊……那璃儿就放心了,璃儿本来还想着以后先嫁给别人,成了少妇再来找师兄的呢,毕竟璃儿以为你有着古怪的嗜好……”

“哼!你阴潮刚退,便开始消遣我了是吧!就知道我来寻开心!你当我是你师兄还是你的哈巴狗!”

冷扶摇一阵气结,感觉自己的心脏健康每况愈下,跟这贱人相处起来,他迟早要被活活气死,真想找块破布堵住她那巧舌如簧的殷红小嘴。

……

宁州的夜市热闹非凡,街道上挂满彩灯,两边满是吆喝的摊贩,稍微空旷一些的地方就会有人表演江湖杂技,不时响起阵阵的掌声。

此时,冷扶摇、宋雨薇等人都是戴着高级人脸面皮,唯独殷若璃素面朝天,以真面目示人,她白衣胜雪青丝如瀑,偏生又清纯动人恍若仙子,走在大街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哎呀!”

有个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壮汉,默然发出一声凄厉欲绝的哀嚎声——原来,是他无意间看到前来围观的殷若璃,那俏生生水灵灵的模样让他看呆了眼,都忘记运功护体了。

这不,同伴那重重的锤子一砸下来,石板开裂,强烈的震荡震得忘记运功的壮汉一阵吐血,翻白着眼晕了过去。

“哇,好真实!”

“血都喷得三尺高!看来不像是在演戏啊!”

“难得看到这般精彩的胸口碎大石!来来来,大伙多给他一文钱。”

周围的围观群众纷纷拍手叫好,慷慨解囊,就连殷若璃也是看得神采飞扬,津津有味,她还丢了个碎银子给那壮汉以资鼓励,啧,没办法,谁让她是心肠善良的柔弱姑娘呢?最是见不得人吐血受伤了,这年头像她这般广义好施的姑娘不多了。

胸口碎大石的插曲还仅仅是开始……

还有一对父子,在街头表演着长枪互斗,铿铿锵锵地你来我往,溅起点点火星,舞得虎虎生风。

孰料那父亲看到人群里凑热闹的殷若璃,不由得眼睛发直,一个松懈之下,忘记了招架,“嗤”的一声便被儿子的长枪刺穿了肩膀,血水飞溅,当场就倒地哀嚎,好不痛苦……

还有些在头上顶着十几个碗碟,大玩平衡感的江湖杂役,本来也还顶得好好的,但一看到殷若璃,立刻就恍惚失神,心志摇曳,当下就失去平衡,头顶上那些连成一线的碗碟“哐哐当当”地就摔碎了一地,让他砸了招牌无地自容。

冷扶摇好意劝道:“师妹,你看你别来祸害这群江湖杂役了,他们混口饭吃也不容易,现在倒好,被你害得苦不堪言!”

殷若璃无辜地眨巴着美眸,星光闪耀,委屈道:

“人家不过是想看点热闹都不行吗……璃儿也没想过要害那些江湖杂役丢了饭碗嘛。”

冷扶摇一阵头疼,咧嘴无奈道:“你那是看热闹嘛!分明是你对那些江湖杂役用了媚术,害他们连连出丑!”

殷若璃被揭穿了伎俩,却是一点都不尴尬地娇笑道:“璃儿这是在练习一下而已,这媚术一日不练便会生疏,需得时时保持着娴熟苦练方能提升神速……”

“你这贱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冷扶摇深深地为殷若璃的三观而感到担忧,她怎的有那么多精力去祸害别人,就不能安分守己一点吗?好好当个千金小姐、贵族名媛有那么难么,皮成这样将来还怎么相夫教子?谁敢娶她,怕是要短命五十年啊。

这时,一阵文雅清朗的嗓音从旁边传来,正是一名风度翩翩、儒雅非凡的白衣书生:

“姑娘,冒昧打扰,还请见谅……在下乃是泉州书院的学生,方志洲,本欲赴京赶考,恰好路经此地歇脚,不曾想,却巧遇到姑娘……姑娘风采,着实让志洲惊艳万分,不知姑娘你……可否驻足片刻,让志洲用六笔丹青,画下姑娘的天香容颜,以做留念?”

那白衣书生斯斯文文,客客气气,背上还背着那种赴京考生的竹篓,里面装满书卷、毛笔、画纸。

殷若璃雪白的俏脸浮上两抹红晕,她怯生生地柔弱道:

“呀,方公子……奴家做不了主。”

那书生尴尬道:“也是,是志洲冒昧唐突了,姑娘云英未嫁,岂能容一介陌生人瞄着画像呢……”

殷若璃咬了咬唇,凄楚动人地说道:“不,不是的……实在是奴家有苦楚,这位,是奴家的夫君……”

旁边的冷扶摇一下子就神气起来,还嚣张地对那书生笑了笑,但接下来殷若璃说的话让冷扶摇差点喷了出来:

“方公子,奴家的夫君本来家中有良田千亩,足可安居乐业,但数个月前,夫君他沉迷赌博,经常在赌坊夜不归宿……他把家产赌输了个精光,气得老爷和婆婆相继去世,他还不知悔改,又把奴家当成筹码继续赌,呜呜……如今,奴家也被迫卖到青楼去,给夫君还债了……方公子,奴家不是不想驻足,实在是……今夜也要去青楼接客呀。”

“什、什么!竟有如此天理难容之事!这等仙子你都舍得送她去青楼,供人侮辱,你这乌龟王八,合该被雷劈!”

那白衣书生怒目圆睁,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像是恨不得扑上去对冷扶摇暴揍一顿似的。

“贱人,你含血喷人!”

冷扶摇感到一阵窒息,脑袋瓜子都要缺氧了——好你个殷若璃,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吧!前些日子你还来例假,柔弱得让人呵护呢,怎的你恢复过来就变本加厉地拿老子来消遣了,是不是要玩死老子你才安心!

淦!当初老子怎么就答应了跟她组队,找了她这么个神坑的队友!还不如电死算了!

第二十二章 仇人见面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

殷若璃带着冷扶摇、宋雨薇一众奴仆抵达了宁州城最大的一家青楼——雨花楼。

此楼装潢得体,地上铺着名贵红毯,墙上挂着绫罗丝绸装饰,各处摆满花瓶字画,一走进去,迎面就能感受到奢华之气。

而楼里的姑娘也是个个貌美如花,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略施粉黛、香胸半露,再露出一抹媚态,自然能把男人的魂儿都勾出来。

“就是这?”

冷扶摇有些狼狈地说道,他刚才被那书生一顿破口大骂,还被路人指指点点,无人不骂他龟公王八,让他灰头土脸,平白受辱,若非他武艺高强,怕是真要被那义愤填膺的书生按在地上捶打了。

好不容易脱身,冷扶摇一再警告殷若璃别再整蛊他,否则就一拍两散,大家都没好处。

殷若璃自信满满道:“当然是这啦,一看就是顶儿尖的青楼,消息来源极广的……师兄你是不是不知道,很多大城的青楼都干着贩卖情报的勾当?只要你有钱,在里面能买到任何信息的唷,就算是知府老爷、巡抚老爷的腊味鸡脖有多长,青楼都能如实地告知你呢。”

冷扶摇似是听到了不可思议之事,又惊又奇道:

“这……这都行?”

殷若璃揶揄着笑道:“要不然呢?师兄,难道你从未逛过青楼?喂,你不会还是处男吧?”

冷扶摇连忙板着脸摇头道:“莫小瞧我!我岂会是初哥!咳,我生命里的第一女人便是你师尊,合欢宗的秋萍夫人……只不过十年前魔门覆灭后,我东躲西藏,又需要应付正道中人的追杀,还得苦练功夫,导致我没闲暇时间去人多眼杂的青楼瞎混……不过那些小门小派的女侠,我倒是尝过不少鲜,该有的经验我一点都不缺,她们都夸我天赋异禀,能征善战。”

“呀,师兄你只比璃儿大五岁吧,十年前你岂不是毛都没长齐…原来师兄喜欢老女人,失敬失敬,师兄口味独特,非同凡响,成就绝世大魔头指日可待也!”

冷扶摇翻起了白眼,已经放弃跟殷若璃争辩。

魔门,一个毫无道德观念的庞然组织,不受世俗律法所约束,尊卑、贞洁、纲常、人伦、礼仪在魔门里都形同虚物。

冷扶摇并不觉得自己跟秋萍夫人有染是可耻的,那反而是荣幸,倒是殷若璃才叫可耻,她本是秋萍夫人悉心栽培的传人,可她却不履行殿堂级炉鼎的职责,至今都还是完璧之身,简直消极怠工到了极点,白瞎了魔门对她的养育之恩,当年魔门就不该给她吃那么多珍贵的绝品药材,把她培养得白白嫩嫩的!

“走吧,师兄,别发呆了……你若喜欢老女人,只管进去找老鸨便可,那些老鸨就是喜欢你这样的精壮帅哥的呢。”

殷若璃轻笑一声,便莲步轻移,姿态优雅大方地走向雨花楼门口。

却见雨花楼灯火通明,烛光融融,即使是夜晚时分,能见度也相当的高,比之半朦胧的街道要好多了。

“陈员外,里边请里边请,小桃红可好久没让您疼爱过了……”

“哈哈哈哈,你这小蹄子是不是又痒了,成,下回爷就疼爱疼爱你,但这回,爷可要先宠幸宠幸小月寒,雨露均沾嘛。”

“陈员外,您偏心死了,小桃红不依嘛。”

“乖,下回准能轮到你……”

雨花楼门前,尽是罗裳半解的风尘女子,莺莺燕燕,搔首弄姿,不知让多少路过的男子暗吞口水,但是看看囊中羞涩的钱袋,也鲜有人敢进去逍遥快活,毕竟雨花楼的消费极高,若非达官贵人,实在承受不起的。

那大腹便便的陈员外拍了拍小桃红的屁股,猥琐一笑,正要走入大门去寻他的小月寒春宵一度,但忽然间,他听到一阵强烈的吸气声。

那吸气声就像是瘟疫般传染,让他身后的七八名风尘女子都低低惊呼着,甚至连四名护院的壮汉也瞠目结舌,满脸惊容。

咦?

咋回事?

有什么变故吗?这些人都像是见了鬼的表情。

陈员外疑惑地回过头,只看了一眼,顿时就大脑一片空白,心脏怦怦狂跳,差点就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那是个白衣胜雪的妙龄姑娘,她五官精致得像是收工最高绝的玉瓷娃娃,气质更是空谷幽兰,宛若月下的精灵。

洁白的月光,混着门前的烛光一起照耀在她身上,恍若给她披上了一层银色轻纱。

她素面朝天,未施粉黛,却又美得纯真而又干净,比之任何一名涂抹铅华的风尘女子都要明艳动人。

这样的美人儿,只应当在天上宫阙,人间哪得几回见,都快要以为她是贬谪下凡而来的仙子了。

陈员外哆嗦着嘴唇,却又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这姑娘是谁?

她来青楼作甚?

是青楼新栽培出来的姑娘吗?

若是她也沦落风尘……这,这世界也太污浊太沦丧了吧!

但如果真的是……那我陈崇文便是砸锅卖铁变卖家产,也要跟她共度良宵春风一夜啊,否则这辈子可就算是白活了!

有着跟陈员外一般想法的人,其实还很多……包括守门的壮汉,路过的旅人,乃至是青楼门口处寻欢作乐的客人,无一不是对那名清纯澄澈的白衣女子瞧了又瞧。

她越是清纯,反而越是容易激发男人的兽性和欲望,没有哪个正常男人能在她面前可以古井无波泰然自若。

这,就是妖女的天赋,也是合欢宗千年传承以来的骄傲。

殷若璃像是受到良好教育的千金姑娘一样,给门口的七八个风尘女子行了一礼,她落落大方却又不失恭敬地说道:

“诸位姐姐,雪儿这厢有礼了,雪儿路经此地,困顿劳累,又饥又渴,不知可否在散花楼内借住一宿,顺便求一些残羹剩饭用于果腹,还请稍加通融,莫让雪儿露宿街头,风餐雨露……”

殷若璃款款开口,声音婉转悦耳,动听无比,比之风尘女子拉客的莺莺燕燕之声要好听百倍,几乎让门口的男子全都脊椎触电,一阵酥麻。

而门口的那七八名女子更是心头大震,呆呆地注视着殷若璃,个个都涌出无比复杂的滋味,有艳羡,有嫉妒,有怨愤,有后悔,有不甘,有纠结,但更多的却是自惭形秽,同样是女人,为何苍天却是如此垂青于她,让她集万千灵气于一身。

跟纯澈如玉的她站在一起,她们只会感觉到自己浑身肮脏,像是置身于污浊的泥潭里,每日与癞蛤蟆为伴,那种无力的嫉妒和怨愤,充斥了她们全身。

这时,一名浓妆艳抹、穿金戴银的中年美妇匆匆地自楼内小跑而出,她虽是徐娘,却风韵犹存,甚至还比楼内的姑娘要艳丽几分。

想必,她就是楼里的当家老鸨了。

老鸨凑近过来,深深地打量着殷若璃,越看越是赞叹,几乎惊为天人,她做这一行数十年,都未曾见过如此精致优美的女子,这样的女娃儿,绝非民间所能养育出来的。

“姑娘,你要借宿,散花楼欢迎至极,只是,你的来历成谜,如你这般的俏丽姑娘家,理该知道散花楼是什么地方吧,你若踏入楼内一步,今晚怕是会让楼内不得安宁。”

殷若璃仍是落落大方地对老鸨福了一安,轻轻柔柔道:

“雪儿自然知晓,但雪儿本就是一名流浪的风尘女子……在江南十三州,雪儿的名字略有传扬,只是不知,小妈妈你可曾听过?”

老鸨疑惑道:“什么名字?”

殷若璃轻启樱唇,略带羞涩道:“雪儿姓明,劣名镜雪,以卖艺为生。”

那老鸨还没来得及说话,周遭的一片人却已经哗然惊呼了起来。

“明镜雪!传说中江南十三州的第一名妓!”

“哇去!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会沦落风尘当起了流浪舞妓!?简直暴殄天物啊!”

“听说江南十三州的汝阳王、南国公、万剑山庄庄主为了争她,兵戎相向,打得不可开交啊,死了很多人,果真是红颜祸水,祸水红颜!”

“谁若有幸娶回这等女子,怕是给他皇帝都不做了。”

散花楼的一楼大堂,客人无一不是达官贵人,谁都听过明镜雪的艳名,以及关于她的种种传闻,以前还以为过誉吹嘘,如今幸得一见,方觉她名副其实,确有颠倒众生之姿。

但再怎么心痒,也没几个人有勇气把她当成寻常的风尘女子去调戏……

毕竟她是预订的“明王妃”,也可能是预订的万剑山庄女主人,未来非富即贵。

唯独角落里一名华服少侠,却对殷若璃咬牙切齿,恨得牙痒痒的。

“唔?是明镜雪?居然会在这地方碰到这个贱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害得我万剑山庄元气大伤,损兵折将,更害得伯父对她神魂颠倒,几欲发狂,就连我与南国公之女的婚事,也因为反目成仇而被搅黄了!明镜雪,这回,我看谁还护得住你!”

华服少侠端起酒壶,咕噜噜地往嘴里灌着烈酒,酒壮人胆,他发誓,今天断然不会让明镜雪这个女人安稳过夜。

而他的身份,便是万剑山庄庄主的侄子——杜千宇。

他本该有着似锦前程,却转眼灰飞烟灭,未婚妻没了,连着他还失去了大伯的宠爱,大伯本来是孜身一人沉迷武学,没有后嗣所以把他当成了继承人来培养,将来,万剑山庄理所应当由他来继承的……

可那女人却无形中害得他什么都没了,他一气之下,另求门路——那便是前往桃神宗,拜师学艺,他相信自己天赋奇高,即使没了大伯的宠爱,他也能闯出一片天地。

【附上一张殷若璃的妖女印象图(不是清纯仙气的明镜雪,而是妖女面貌),书友帮找的,侵删】

第二十三章 酒壮人胆

门外,那徐娘风姿的老鸨不可思议地看着殷若璃,目光像是欣赏,又像是在疼惜,更像是羡慕,她语气复杂道:

“原来是江南的明镜雪姑娘,你可谓如雷贯耳啊,来来来,里边请里边请,好饭好酒多得是,今夜,散花楼便是你的家了。”

殷若璃楚楚可怜地屈膝又福了一安,娇柔宛若风吹过的弱柳:

“小妈妈,雪儿不敢给您添麻烦,随便给些残羹剩饭便可……啊,雪儿好似影响到雨花楼的生意了……”

那老鸨越看她越是喜爱,只觉得明镜雪知书识礼,又待人和善,不摆架子,偏生还清纯得像是朵遗世独立的雪莲花。

“客气什么,咱们都是苦命女子,理应当情同一家人才是……至于生意,你没看到楼里面的客官老爷都被你勾的失魂落魄么,今夜的生意,怕是要翻十倍了……走,随我来。”

老鸨一把就拉住殷若璃的素手,将她牵进雨花楼,只见楼内烛火烁烁,四周还镶着夜明珠,光线比之门外更好,殷若璃的容颜也照耀得更加清晰。

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不知多少客官老爷下意识地吞着口水,他们瞧了瞧殷若璃,又瞧了瞧身边陪酒的风尘女子,顿时觉得差天共地,难以入目了。

殷若璃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她显得有些羞窘,似乎浑身不自在,不由得低下头,怯生生道:

“小妈妈,不知您如何称呼……”

老鸨笑得花枝招展,她身上有着很浓的胭脂香味,脸上的妆容也很浓,似是遮掩她些许的皱纹:

“明大姑娘,别跟老娘客气了,你只管喊老娘作老鸨便可,反正也是出卖皮肉生意的,无需遮遮掩掩,当年的姓名已是过眼云烟……若要客气些,你就跟其他姑娘们喊老娘至尊鸨,呵,老娘虽人老珠黄,但经营雨花楼十数载,倒也把雨花楼经营成江东十五州的第一青楼……所以嘛,老娘配得上‘至尊’二字,大姑娘,你在江南也该听过老娘的名号吧?”

“呀,原来……原来小妈妈便是名震江东的至尊鸨,今日有幸得见小妈妈,是雪儿的福气。”

殷若璃嘴上这么说,心底里却要笑出声了。

她虽是江南青楼第一名妓,经常在烟花场所里厮混,但她卖艺不卖身,纯粹是为了坑害正道人士,对风尘圈子的事儿她其实并不感兴趣。

而这位老鸨,她也闻所未闻。

不过……这老鸨胆敢自称“至尊鸨”,也忒是胆大了,也不怕冒犯了天子威严,被大周皇朝惩治么?

还是说……雨花楼的背后有着一支很强的势力做支撑?

“小妈妈,可以带雪儿到不显眼的角落去吗……雪儿有些害怕跟那些客官老爷们相处,他们的眼睛……有些发绿,似要将雪儿一口吞掉。”

“嗨,明大姑娘,你还没适应男人肆无忌惮的目光么……这天底下的男人啊,都一个德性,就没有哪个不好·色的,我等风尘女子,早该习以为常才是……咦,你的手……”

那老鸨牵着殷若璃的手腕,指尖在她脉搏上不着痕迹地点了两下,随后老鸨一脸愕然地看着殷若璃,像是发现了什么夸张的秘密一样。

老鸨压低了声音:“大姑娘,你竟然还是桃花之身?这可着实难得,着实难得啊……”

殷若璃脸色微红地应了一声:“那都是有贵人相助,好生护着雪儿……许是雪儿命好,屡屡遇到好心人,就像小妈妈你一样,不也对雪儿很好吗?”

坊间的暗语,“桃花之身”便是清倌人的隐喻,取自桃花初开之意,鲜艳粉白,惹人爱怜,而如果是“桃果之身”,那就是熟透了,肥美多汁了,指的是已经可以被客人轮流采摘,畅快品尝。

殷若璃在江南青楼里卖艺三年,却还是一位清倌人,偏生还引得诸多豪强为她争风吃醋兵戎相向,那可谓算是奇迹,若是传开,怕是能在坊间引为佳话,流传千古,让无数仍旧怀有少女心的风尘女子重拾信心。

“大姑娘,你嘴儿甜,又会说话……老娘都喜爱你得紧。”

那老鸨牵着殷若璃,带她穿过大堂,来到一处屏风后面让她坐下,而后她拍拍手,唤来小厮,命小厮把好酒好菜都端上来。

大堂里的客官老爷都有些失落,恨透那屏风了,真恨不得把那挡住美人的屏风给踹开。

但考虑到那明镜雪的来头和身份,他们也只能悻悻作罢……

片刻后,酒菜都端了上来,都是江东的名菜,色香味俱全,其中的油炸香蕉和尻鸭更是一绝。

殷若璃动起了筷子,小口小口地咀嚼着鸭肉,那优美的吃相,再配着她红唇上反光的油脂,直让老鸨都有些看呆了眼——暗忖着这等女子若能常驻到雨花楼,怕是雨花楼的营业额能翻个十倍吧。

老鸨用仕女扇捂着半张脸,笑着询问道:

“大姑娘,你来宁州……是来探亲寻友,亦或者是要避开那三位大人的满腔热情?”

殷若璃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目光也黯淡下来,轻声一叹:

“小妈妈……雪儿来宁州,其实是想要去那桃神宗拜师学艺的。”

“什么?去桃神宗?”

老鸨颈脖往后一仰,像是很吃惊一样,她还重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殷若璃,生怕自己看错人、看走眼。

这小妞细皮嫩肉的,也想去学武艺打打杀杀?

她都已经十七八岁了啊,筋骨早就已经定型,这等年纪再去学武就太迟了,根本不可能打得下基础的。

况且她学武有个蛋用,嫁给汝阳王、万剑山庄庄主杜庭霄不就得了么,这两个都是突破了五气朝元,成就先天境界的宗师,她又何必舍近求远,非要去桃神宗呢?

“嗯……雪儿卖艺三年,在莽莽红尘中见了不少人情冷暖,累了,也倦了,心有所感,便想去求道……远离那世俗尘嚣。”

“大姑娘,你怕是不清楚……若是进了桃神宗,你就更难以远离世俗尘嚣,因为你踏入的是江湖,到时候,纷扰只会更多,你也更加难以招架。”

“小妈妈,雪儿知道的……但雪儿心意已决,就是想去桃神宗学那道法自然的奥妙,说来不怕被小妈妈您笑话……雪儿对天地奥秘、宇宙星辰、大荒传说都充满了兴趣,世间繁华,何其精彩……雪儿不想一辈子都在青楼里卖唱跳舞营生,趁着还年轻,必当去桃神宗走上一遭!”

“老娘在风尘界内打滚三十余载,见多了做白日梦的姑娘,但她们只求富贵梦、郎君梦,但像你这般做着求道梦的还是第一个,那,老娘便敬你一杯。”

“谢过小妈妈……不知小妈妈可知晓桃神宗收徒的事宜?”

“哈,你倒是问对人了……”

老鸨一边陪着殷若璃喝酒,一边侃侃而谈,对她详尽地介绍着一切关于桃神宗的讯息,上至是桃神宗宗主、太上长老,下至桃神宗的外门弟子,相关产业,乃至是桃神宗的千年历史,只要是相关八卦,老鸨都能聊出个花来。

没办法,谁让青楼女子的口才都不错呢?

若是青楼女子口才不过关,那还怎么勾引男人?

殷若璃安静地听了一盏茶的功夫,脸上还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十足十就是一个对桃神宗充满了憧憬和向往的怀梦女子。

“如今桃神宗传到第八十八代,这一代最优秀的亲传弟子便是岳丰都,这等俊杰翘楚,几乎是神人下凡,锐气如刀,一年前,他来到宁州追捕魔门余孽,偶尔路过雨花楼,当时老娘远远瞧上一眼,却也被他的风采折服了,若是老娘可以再年轻二十年……怕是也得对他思春。”

“如今桃神宗最优秀的女传人,便是殷连霜,这名女弟子不比岳丰都差上几分,听说已经是半步先天的境界了,在道门七大圣地的比斗里也获得极好的名词……大姑娘,你若是进了桃神宗,大可以想办法见见她,让她来护着你,明白吗?”

殷若璃听到“殷连霜”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那老鸨也没察觉到她的心绪波动。

就在老鸨说得正酣之际——

一名华服少侠却端着酒壶,醉眼微醺地闯了过来。

“明、明镜雪……你这贱人,可让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嗝,你害得我一无所有,更害得我……嗝,我家族被那两个狗官联合打压……我,我杜千宇今天就要收了你这贱人。”

那少侠一身酒气,似是喝高了失去理智,即使屏风外面有好几名壮汉在拦着,却也拦不住这少侠的一身蛮劲。

大堂上的客官老爷都站起身来,有些愕然地看着那少侠,他胆子也忒大了,居然敢在雨花楼闹事……他怕是不知道雨花楼背后代表着什么,更不知道明镜雪是钦点的“明王妃”,那已经是大周皇族的王妃了,招惹了她,怕是不出三天就得被捉去浸猪笼。

“客官,请止步,您醉了。”

“客官,勿要为难明姑娘。”

“都,都给我滚开!我没醉!我清醒着呢!我今天就是要跟那个贱人撕破脸皮!我,我呸……刚才的我都听到了,就,就凭她也想去桃神宗拜师学艺?桃神宗是道门圣地,岂能,嗝,岂能容忍她这样的狐狸精……你们都听着!莫看她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其实,她骚得很……我,我那大伯本来无欲无求,一心沉醉剑道……但就是栽在了这狐狸精手里!”

大堂里的客官老爷们面面相觑,顿时恍然过来——敢情这少侠就是万剑山庄的少庄主,杜千宇。

常人或许会对杜千宇有一些忌惮,可那老鸨却是聪明得很,知道杜千宇失势了,倒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淡淡道:

“大姑娘,我可以把他轰出去,在雨花楼,没人能为难你。”

“不必了,小妈妈,我可以应付她……雪儿向来以德服人,想必杜公子也是明白事理之人,只要好好沟通,误会必可迎刃而解,况且他来到宁州,多半也是想去桃神宗拜师学艺,说不定,将来会是雪儿的师兄,抬头不见低头见,迟早是要面对的……”

殷若璃说着,便透过屏风脆生生地喊道:

“杜公子,你且进来……雪儿会好生为您敬酒赔罪。”

那杜千宇冷哼一声,斜着眼睛瞪了一眼那些护院壮汉,这才整理了一下衣领,嚣张跋扈地进了屏风。

“贱女人,你还知道跟我杜千宇赔罪?嗯?当初在怒剑山庄,你不是瞧都懒得瞧我一眼,把我这个少庄主当成空气么?怎的……现在报应不爽了吧?知道要向我认栽了?”

“杜公子,你先坐……”

“哼!你该说个请字!”

“杜公子,请坐。”

“这才像点样子!”

杜千宇趾高气扬地坐在殷若璃旁边,他大喇喇地往殷若璃面前凑了过去,还张开嘴,对她喷了喷口中的酒气,顿时羞得殷若璃连忙用香帕捂住了鼻子,不敢与他对视。

“杜公子……请自重。”

“自重?哼!你也配?你害得我万剑山庄鸡飞狗跳,更害得我大伯跟汝阳王拼得两败俱伤,血都吐了三升!你连一句道歉都没给我大伯说,然后你就去勾引那南国公了,你说,你自重了么!”

“杜公子……雪儿不想再去解释……这杯酒,雪儿敬杜公子的,还望杜公子能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雪儿的过错……”

殷若璃将一杯酒递到杜千宇面前,杜千宇却不领情,一巴掌把酒杯扇飞出去,粗声粗气道:

“想要一杯酒就平息我的怒火?做梦去吧!我今天话就说在这,你不是流浪舞妓么?嗯?那你今晚就别睡了,给我跳一晚上的舞吧……我还要你跳给这里所有人看,怎么,跳啊,那不是你的职业么?你若是跳的好,本少爷还能好好地打赏你些银子,你这样的风尘女子,不是最喜欢被打赏的么!”

殷若璃脸上的笑容逐渐消退,她本想息事宁人,却被蹬鼻子上脸。

“杜公子……你莫要得寸进尺,若否,雪儿会叫你下不了台,而且还在宁州城里混不下去哦,往后甚至回不去万剑山庄,就连桃神宗你可能也进不去,彻底葬送前程。”

“哈哈哈哈——你是要笑死本少爷吗,就凭你一个专门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你是有多瞧得起你自己?别忘了,你仅仅是个出卖色相的妓女!而我,却是……”

杜千宇语气森冷,但他话还没说完,他的噩梦就降临了。

只听殷若璃呀的一声凄厉尖叫,然后她将桌子上的一堆碗碟都打翻在地上,紧接着她哭着喊道:

“不要啊,杜公子,请你自重,那里不可以……请,请不要捏那个地方,救命啊,谁来救救雪儿!”

第二十四章 略施小计

“不要啊,杜公子,那里是雪儿最要紧的地方,万万不可让夫君之外的男人触碰……呜,谁来救救雪儿……”

殷若璃那凄然绝望的声音顿时扩散四方,传遍了整个大堂,让本来还窃窃私语的客官老爷们全都噤若寒蝉,难以置信地将目光全都投到屏风那里!

开,开什么玩笑!

那杜千宇竟然明目张胆地对明镜雪动粗?

难不成他把明镜雪当成了寻常的妓女?

他还敢跟他大伯抢女人不成?

分明是不想活了吧!

这里满脑子对明镜雪有想法的男人一抓一大把,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杜千宇尝个头汤了!

“混账!竖子敢尔!雪姑娘莫慌,我陈尚明来救你!”

却见客官老爷里一名国字脸、络腮胡的宾客一掌拍在案几上,竟然木屑纷飞,茶杯尽碎成齑粉。

这赫然是一名三花聚顶的中年侠客!

他义愤填膺,再也忍耐不住,“咻”的一个箭步就冲向屏风,要英雄救美,打残那胆敢当众欺辱仙子的好色之徒。

那络腮胡汉子一脚踢开屏风,果真看见“明镜雪”眼眶通红,泪眼婆娑,一副不堪折辱的凄惨样子。

她的衣服更是被扯开了大半。

连着她的左边香肩都裸露出来,乃至是她挺拔饱满的胸脯都裹在文胸下露出了一小截!

足可让人看到她那深邃的雪白沟壑,以及那优美夸张的曲线,春色融融诱人至极!

在风气保守的古代,女孩子家若是露出肚兜,那已经是羞人至极,如今“明镜雪”大庭广众下连深邃的沟壑、小半截酥奶都暴露在空气中,让在场的每个男人都瞧得一清二楚,那还不羞得她无地自容,泪水滚滚而下才怪。

“我,我……你……贱人你在干什么,你好端端为何自己扯下衣服,淦,想要勾引本少爷么,但本少爷绝非好色之徒,可不上你的恶当……”

“咚!”

醉醺醺的杜千宇话都没说完,迎面就是一个砂锅大的拳头砸了过来!

他躲闪不及,一下子就挨了个正着,身子被揍飞出两米远,撞在了墙壁上,差点没把那木制墙壁给撞垮掉。

“王八蛋!本大爷不打死你个畜生!欺辱明姑娘便罢,还敢含血喷人,说她勾引你!做男人岂能做到你这等无耻境界!”

那络腮胡大汉怒声咆哮,又冲过去揪着杜千宇的衣领,活活将他提了起来,又是一拳头砸向他的脸。

此时,杜千宇从醉酒中醒过神来,脑筋也恢复了思考,他寒毛倒竖,本能地一抬手,“啪”一声挡住大汉的拳头。

“慢着!先别动手!这一切都是那个贱人在栽赃陷害我!明明是她自己扯开的衣服,与我有何干系!我连碰都还没碰过她呢!你莫要信她,她这样的贱人最擅长骗人了……”

杜千宇这番话,让整个雨花楼大厅里的宾客、姑娘、小厮都胸口憋气,纷纷用唾弃憎恶的眼神看着他。

无耻下流,惹人不齿!

万剑山庄怎的就养出了这般寡廉少耻的畜生来,祸害人家便罢,还好意思倒打一耙,甚至连他未来婶婶都不放过。

殷若璃也眼眶红红地哽咽着,还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连被扯开的衣服都忘记要拉上,任由香肩暴露在所有男人的视线中:

“呜呜……杜公子,你辱了雪儿清白便罢,还要恶言中伤雪儿……雪儿明明都一忍再忍了,你却紧咬着不放,今天若非有一众大侠在场,只怕早就被你一口吞下。”

“你血口喷人!”

杜千宇额头上青筋怒绽,一张脸更是涨成了猪肝色,他将目光投向徐娘老鸨,激动地口沫横飞道:

“老妈妈,你说!刚才你也在场!你该知道真相!我刚才明明是找她的晦气,要杀杀她威风打压她一下罢了,你也看到了吧,是她自己脱的衣服,就是想要借机搞臭我……”

老鸨哆嗦了一下微胖的身子,用仕女扇捂住了下半脸,然后她阴阳怪气地说道:

“莫要恐吓老娘,你刚才的无耻行径,简直是让人敢怒不敢言哟。”

说罢,老鸨还嫌弃地撇过头去,似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杜千宇闻言,怒火汹涌得宛如火山喷发,仰天咆哮道:

“老妈妈,连你都偏向那个贱人!你眼睛瞎了吗!你怎能如此助桀为恶!这雨花楼还有没有公道了……”

但他咆哮还没咆完,那络腮胡汉子已经忍耐不住,又是一拳砸来:

“无耻之徒!公道自在人心!”

杜千宇的另一边脸顿时又结实地挨了一下,如馒头般肿了起来。

“蠢货!你被蒙骗了,我是清白的!死开!我要与她对峙,让她如实招来!”

杜千宇红着双眼,饱运真气反击,一掌就印在那络腮胡大汉的胸口,气爆如瀑,顿时把大汉拍飞出五六米远,撞碎了好几个花瓶。

这杜千宇年方十七岁,比殷若璃还小一岁,但天资不俗,基础也不错,已经是三花聚顶巅峰,属于短期内就能突破到四元开泰的那种。

是以他一掌便能拍飞三花聚顶下层的汉子。

“呀……大侠!”

殷若璃看到络腮胡子大汉捂着胸口痛吟,不由得一脸歉然和担忧,尽显她善良的心性,仿佛在那一瞬间,她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圣洁光辉。

杜千宇一步步地朝殷若璃走去,浑身煞气:“还装什么装!没了这个碍事鬼护着你,我看你还怎么污蔑我!”

然而这时,大堂里又有好几名江湖侠客拍案而起,义愤填膺道:

“你这贼人无法无天了,死到临头还敢逼迫明姑娘,你当我等是眼瞎的吗!”

说完,那几名江湖侠客就一窝蜂地朝杜千宇冲过去,拳脚刀剑,齐齐而至,让杜千宇疲于招架。

“尔等废物!不仅眼瞎还蠢笨如猪!如此明显的骗局你们都信,脑子被驴踢了吗!”

杜千宇又是悲愤又是气急,下手毫不留情,他还抽出了软剑,咻咻咻的宛如毒蛇出洞,一剑划伤了一名侠客的手腕,血溅五步。

“敢在雨花楼持剑行凶!找死!”

却见大堂里又一名铁塔壮汉拍案而起,舞着一双铜绿色的大手掌,气势如虹,雷霆横扫。

这是雨花楼重金招揽的打手护院,也是一名横练铁砂掌的江湖名人,俗称“青铜大手印”,而且同样是三花聚顶巅峰的高手。

掌剑相撞,惊爆寒星,势均力敌,但杜千宇却更加气结:

“挡我者死,我必要拿下她,让她还我清白!”

“妄言!分明是你辱了她清白,看掌!”

那护院壮汉抢先猛攻,而其余的几名江湖侠客也辅助攻击,一下子就让杜千宇节节败退,狼狈逃窜,身上还挨砍了几道,血水飞溅,连着他那名贵锦秀的衣服都被染红了。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杜千宇冤屈得想要吐血,想他一生平坦,少有受气,在万剑山庄谁不是对他客客气气的,可偏偏来到宁州,他却在“明镜雪”手里吃了大亏……她甚至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就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无耻之徒,还不束手就擒,任由明姑娘发落?”

“不!你们别想奈何我!今日之耻,来日·我必加倍奉……”

“嘭!”

杜千宇似乎倒了八辈子血霉,每次他都是话还没说完,就会被教训,这不,他又挨了那“青铜大手印”一掌,直打得他倒飞出五六米远,嘴里咳出一大口鲜血,痛得满脸扭曲。

而一旁的风尘姑娘都像是看到了不洁之物般,纷纷回避他,还奚落道:

“这个男人好无耻啊……”

“白长了一副俊俏模样……”

“好恶心,刚刚他还要我陪他喝酒,他还摸过我的屁股,那臭嘴还亲过我的脸呢……”

“万剑山庄居然教出了这样人面兽心的家伙……真是作孽啊。”

那些姑娘纷纷拿手里的酒壶、水果、盘子、碗碟、尻鸭丢向杜千宇,活像是受害群众向死刑犯头上丢臭鸡蛋一样,充满了憎恶嫌弃之心。

那杜千宇受此侮辱,更加激动,悲愤地吼道:

“世人皆愚昧!唯我独清醒!明镜雪,你害我身败名裂,我会在桃神宗等着你的,让你追悔莫及。”

说着,杜千宇一咬牙,撑着一身伤痛狼狈地就运起轻功,飞速逃向门外,而护院打手和江湖侠客却还不肯放过他,对他穷追不舍,像是要把他逼上绝路才甘休。

殷若璃瞧着杜千宇狼狈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狡黠坏笑。

这温室里长大的公子哥,空有一身本领又如何,但论起江湖经验,他还差得远呢,想要跟殷若璃死磕,他怕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连他大伯杜庭霄都占不了她便宜,还被她坑得吐血三升元气大伤,那杜千宇又凭什么跟她斗?

“不能放过那万剑山庄的无耻小人!”

“对!要给明姑娘讨个公道!”

“多发动人手,通知城内的侠客,帮忙追捕!”

“不错,还要告知桃神宗,莫要让那无耻小人混入桃神宗去继续侮辱明姑娘!此等奸邪之徒,不可容他再猖狂!”

大厅里的客官大爷们,很多都是宁州城本地的富商权贵,有的还是出身大世家,这一下子闹起来,纷纷发动关系,要全城缉拿杜千宇,断掉他的后路。

殷若璃却还委屈兮兮地哽咽落泪,她一边整理着衣裳,一边擦着泪水:

“小妈妈……多谢你的援手。”

老鸨眼眸里闪烁着神采,对殷若璃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她方才配合殷若璃配合得极好:

“客气什么,大家都是风尘中人,理应互惠互助才是……倒是大姑娘你的胆识和手段,让老娘也看呆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方才看你一脸懵懂无邪、清澈如水,老娘还以为你会很单纯……”

殷若璃眨眨眼:“小妈妈,今夜,你便是雪儿的命中贵人,不是吗?”

“好个聪慧的姑娘,来,再敬你一杯。”

【为了庆祝E3展会鬼泣5,老滚6的发布,我决定今天四更!就算会提前上架,成绩达不到预期也不管了,为了等待十年的鬼泣5,我今天要爆肝爆到死!】

第二十五章 太乙玄门

经过了杜千宇的闹剧以后,老鸨妈妈对殷若璃更加疼爱,将她带离了大堂,转而将她带到干净明亮的雅间。

老鸨又让小厮重新上菜上酒,但殷若璃却道:

“啊,小妈妈……雪儿的家仆还在外边等候着呢,本来只想进雨花楼求一些残羹剩饭,再求一间柴房过夜,不曾想,雪儿跟小妈妈聊得太久,差点把家仆忘在外头了……”

“无妨,便将你的家仆都请进来……老娘就说了,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儿家,如何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从江南赶来江东,若是没人保护,怕是你早就在半路碰到劫匪了。”

“是的啊,多亏了家仆对雪儿照料有加……”

不多久,冷扶摇、宋雨薇、张博仁等一伙人都被带到了雅间来。

冷扶摇如今是个相貌清秀、儒雅温和的书生模样,眉宇间极富书卷气,一看就是个饱读诗书的斯文人。

而宋雨薇则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温顺模样,身着青色麻衣,五官虽不甚出色,却也相当耐看,至少比雨花楼的风尘姑娘要好看一丁点。

不过宋雨薇的身材却是实打实的火爆,那挺拔浑圆的胸脯将衣服撑得鼓鼓的,没办法,合欢宗俗称“秋萍乳业”,指的是秋萍夫人的徒弟个个都发育得极好,圆润饱满,让男人难以一手掌握。

殷若璃作为宋雨薇的师姐,但在胸围却败给了师妹,所以半年前,宋雨薇才会以此嘲讽挑衅殷若璃,哪曾想那殷若璃心胸狭窄,竟然因为小小的口头冲突而将她抹去神智,贬为奴婢。

至于张博仁、樊韦陀、成万里就是庄稼人的打扮,土里土气,一看就是农村汉子的庄稼把式,倒也不会引人关注。

“小妈妈……我把这些家仆都当成家人朋友来看待的,可否让他们也一并坐下,与雪儿共进晚餐,我们走水路走了好些天,今夜才回到旱道,肚子里都空空如也呢,身上又没了盘缠……”

“大姑娘你客气啥,只管把这当你家便是……哦,你走了几天水路的话,怕是有些晕船吧,那我命厨师多给你们准备一些花生炖猪蹄,让你们晚上睡得安稳些。”

“谢谢小妈妈。”

殷若璃确实有一点点头晕,除了偶尔上岸方便,这五天五夜都是在气垫船上度过,长时间走水道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还是走旱道来得舒畅,毕竟步履平地才让人安心。

冷扶摇也是饿极了,拿起筷子就吃起菜肴,大口吃肉,那吃相可谓秋风扫落叶,相当的凶残。

魔门向来不讲究礼仪,那套都是虚的,只要自己喜欢,便可以任意妄为,冷扶摇也是贯彻了这种理念,吃相自然难看,倒跟他儒雅书生的扮相不太一样了。

“小妈妈莫怪……雪儿的冷大哥着实饿得慌,是以吃得有些急。”

殷若璃给老鸨道了个歉,但老鸨也并不在意这些,来到雨花楼寻欢作乐的大老爷们多了去,吃相更加难看的都有,比如那位姓马的员外,吃相就让姑娘们难以直视。

“冷大哥……莫要吃太急,小心呛到了喉咙,来,吃一块尻鸭。”

殷若璃关怀备至地给冷扶摇夹了一块鸭肉,这可是江东宁州最出名的一道菜,色泽红润,肥而不腻,肉质细腻,吃起来比之那巧克力要美味多了。

“哎哟,好吃,真好吃!大小姐,你也吃点!”

冷扶摇跟在殷若璃身边,倒也学坏了,愈发地会演戏,他扮演“冷冻鸡”冷大哥就是个家仆,他得恭恭敬敬地喊她做大小姐,但他甘之如饴,甚至还有些微微的兴奋——谁让他听过不少民间故事呢,有一个名叫甜品家丁的民间长篇故事就是讲述一名家丁凭着过人才智把大小姐给泡到手的,想想还挺刺激的。

“嗯……雪儿试试……呀,果真很好吃呢!小妈妈,这道菜是怎么做的?如果以后有机会,雪儿也想学习一二。”

“这叫梅汁烤鸭,在宁州本地俗称尻鸭,乃是选用梅子酱和梅子酒,再挑选最上等的鸭子一起放在焖炉里烤熟,由于烤出来的鸭子臀部红润闪光,晶莹流油,是以,民间便称之为尻鸭,大姑娘你若喜欢,可以经常从桃神宗骑马过来品尝。”

“雪儿谢过小妈妈,以后每个月都要来吃一顿。”

“好,你若能每月来一次雨花楼,那老娘便要赚得盘满钵满了。”

很快,桌上的菜肴就被吃光了,那三个壮汉奴仆个个都是大胃王,壮得跟牛一样,再加上他们也是五天没怎么吃过东西,就单纯吃过点生鱼片,如今放开肚皮那饭量自然吓死人。

老鸨拍了拍手,又上了新的菜肴,让冷扶摇又能风卷残云吃个痛快——唯独一道菜他是死活都没去碰,那就是腊味鸡脖,可能是出于殷若璃调侃的原因,他看到这道菜就想到了不好的东西。

不过冷扶摇怎么说也是个好师兄,他夹了一根鸡脖,送到宋雨薇碗里,宋雨薇还点头致谢,然后小口小口地咀嚼起来。

大半个时辰后,饭也吃饱了,话也聊的差不多了。

老鸨把桃神宗的详细讯息说得七七八八,然后她又拉着殷若璃到三楼的客房里聊聊家常,最后还问了问她的“新式肚兜”是怎么一回事。

殷若璃倒也不吝啬,她道了一声:

“薇姐姐,解开你的衣服。”

“是,小姐。”

宋雨薇听话地当真老鸨的面,褪去麻衣,让老鸨得以观摩那蕾丝文胸,这倒让老鸨啧啧称奇,大呼巧夺天工、独具匠心,这简直就是一场“肚兜革命”,若是推广起来,能让雨花楼的姑娘性感指数倍增。

打发了老鸨以后,已是深夜。

她一丝不挂,玉体横陈地泡在木桶的温水里,水面上还撒着玫瑰花瓣。

“那老鸨装得还挺像一回事的……”

“她起码也是个四元开泰级别的大高手,不会比那蔺桃蓉差几分……”

“这等人物,足可成为大门派的护法执事,或者是朝廷的供奉,但她偏要在烟花场所,明显是另有所图嘛……”

“不过也托了她的福,有她担持着我,楼下那些大腹便便的恶心男人倒也骚扰不了我,免得扰了我清静,又得害我花费功夫祸害他们……”

“她待我越好,就越是有所图谋……会是什么呢?这里也算是桃神宗地界的势力范围,我来桃神宗拜师学艺,她能图谋什么?”

殷若璃一边清洗着身子,一边静静思考。

宋雨薇则是站在大木桶后面,尽心尽力地给她按摩着香肩,帮她舒缓疲劳,只是宋雨薇那茫然空洞的眼睛里倒映着烛光,隐隐像是闪烁着几分莫名的神彩。

“薇奴。”

“奴婢在。”

“去把窗户打开,有贵客来了。”

“是,小姐。”

宋雨薇乖巧应声,立刻就去把房间的窗户打开,让微凉的夜风吹拂进来,吹得屋内的绫缎丝绸都飞扬起舞。

但毫无预兆地,一道红白的影子却飘然从窗口窜了进来,轻功极是了得,在半空中打了个跟斗,而后脚尖点落在屏风上。

那是个英气飒飒的女子,二十五六岁,身材修长高挑,凤目丹唇,鼻梁挺拔立体,五官线条分明,自有一种中性美感。

“姑娘,你当真不会武功么?居然能感受到我在窗外的动静?”

她单脚驻足,站在屏风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在木桶里泡澡的殷若璃,都能看到殷若璃的半截雪白酥奶了,连着那一抹羞人的粉腻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殷若璃却毫不在乎被女人看到,她落落大方地抬头朝那红衣女子微微笑道:

“运气罢了,雪儿在风月场所混迹三年,练出了好本事,若是被人窥伺,第一时间便能发现……大姐姐,你轻功极好,又身穿红白色的帅气道袍,想必……你是太乙玄门的高徒吧?”

那红白道袍的女子微微讶然,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奇:

“你居然认得出我是太乙玄门之人……不简单,看来,你也不是半点江湖经验都没有。”

殷若璃似笑非笑,不卑不亢,仍在木桶里用木瓢给自己的肌肤浇着暖水:

“姐姐说笑了,身在江湖,自当要有三分保留,不可毫无秘密……就像方才的小妈妈,她不就远比雪儿要讳莫如深……我虽猜到她另有身份,却没想到,她居然会是太乙玄门安插在桃神宗地界的眼线,当真了不得呀。”

那红白道袍的女子深深地打量着殷若璃,半晌才赞赏道:

“不错,你这姑娘忒是聪明伶俐了……那,你可知道我为何而来?”

殷若璃放下了手中的木瓢,平静淡定道:

“这嘛……雪儿就难以猜到了,不过雪儿相信,天下第一宗门的太乙玄门,应该不会为难雪儿这等风尘女子才是。”

那女子旋身从屏风上飘落下来,回风流雪,衣袂飘飘,转瞬就落到殷若璃的身前,她目光炯炯,英气四射,开口道:

“明姑娘,我是为你前途而来……那桃神宗虽好,却也不过在道门七大圣地里排名中下游,你既有心想要求道,太乙玄门自然是你最佳的选择……如你这般冰雪聪明、心思细腻的姑娘,合该投身到最优秀的门派,才能让你有更好的发展空间。”

第二十六章 雨薇异变

如果殷若璃真的是个一心求道的小姑娘,那她或许真的会心花怒放,立刻就答应下来。

但她恨透了太乙玄门。

太乙玄门破她丹田,毁她武侠梦,更将她囚禁在封魔塔,任由自生自灭,每日每夜都要饱受魑魅魍魉的侵扰毒害,要不是有裴成空这个老魔头罩着她,只怕殷若璃早就化成一滩血水,或者是被非人非鬼的怪物分而食之了。

逃出来后,她回家心切,又势单力薄难以撼动太乙玄门,因此报复也只能搁浅,但她做梦都想将那群牛鼻子通通丢去封魔塔里,让他们也在这地狱烘炉里尝尝烈焰焚身、寒泉冻骨的滋味。

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

她恨太乙玄门,人家太乙玄门却更恨她。

因为八岁的她便杀死过一位太乙玄门的太上长老。

十年前那个雷霆暴雨的肃杀夜晚,太上长老赵如恒,跟随大部队杀向魔嚣山,攻破魔门最后的防线,这位七星照魂的大宗师修为极高,打得魔门长老团溃不成军。

而就在他一掌拍飞秋萍夫人,想要给她补刀送她归西的时候,一个女童却拦在他面前,一脸的倔强和冷毅。

她肩膀上扛着一条金属长筒,头部宛如巨型弩箭。

他没将魔门女童放在眼里,不耐烦地就一巴掌扇过去。

可那女童却扣动了火箭筒的扳机……

瞬间,一道火光飞射而出,宛如奔雷,“轰”的一声就发生大爆炸,将这名太上长老炸飞出十几米远,碎肉宛如雨落。

这轻敌大意的太上长老冒着滚滚浓烟,他没有运气护体,连胸腔都被炸开了,心脏暴露在空气中,身上不知道有多少触目惊心的创口,极尽凄惨……

他蠕动了两下嘴唇,就没了气息。

这是一位七星照魂的大宗师高手啊!

竟然死在了一个八岁女娃之手!

太乙玄门上下震惊,掌门、副掌门、内执事纷纷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那个娇小玲珑的女童,场面气氛都彻底凝固了,仿佛时间永远地定格在那个夜晚……

也正是因为她杀过太上长老,所以她被认定是不世出的可怖妖女,太乙玄门把她当成了煞星转世,威胁指数超过了魔门门主裴成空。

那么多魔门高层被道门生擒,却只有殷若璃和裴成空被丢去封魔塔,其他的副门主、堂主、宗主之流都没有入住封魔塔的资格,可见太乙玄门对殷若璃的态度有多忌惮谨慎。

至于那火箭筒如何来的……

自然是殷若璃献祭而来,那个暴雨夜晚,魔门上下高手死的死逃的逃,满地都是尸体,就连魔门的退位老门主都战死,尸体倒在殷若璃脚边。

她想要捍卫待她如母的秋萍夫人,情急之下,就对七星照魂顶峰的老门主使用了献祭之术,感召天地,顺应人和——居然破天荒地换来了一支RPG火箭筒,足以炸开坦克的火箭筒!

这些,就是她与太乙玄门的恩怨,彼此间毫无缓解熄火的余地,几乎是不死不休。

殷若璃敢去桃神宗走上一遭,可她却没勇气混入太乙玄门制造祸端。

她易容术再怎么精湛,气息、眼神却是没变,要是再次碰上太乙玄门的掌门人,那她第一时间就会被认出来。

“啊呀,道门姐姐,你真的要带我去太乙玄门修道吗……雪儿受宠若惊,喜不自胜……只是,只是那个……”

“唔?你还不愿意?”

“姐姐,我岂会不愿意……但雪儿已经承了桃神宗的恩情,与桃神宗结下缘分。”

“缘分处处都有,谁也不知等在前头的是何等缘分,或许你跟太乙玄门会更有缘……明镜雪姑娘,你可要想好了,摆在你面前的是一碗佳酿,一杯浊酒,你是要选甘醇的佳酿入口细品,亦或者,你想要浊酒烧喉灼齿?”

那红白道袍的女子颇有三分自负,她把太乙玄门比作佳酿,把桃神宗比作浊酒,那优越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也不怪她会优越至此,实在是太乙玄门过于兴盛强大了,道门七大圣地虽是并列,但太乙玄门一家的势力就盖过三四家,门内弟子也个个都是天才俊杰。

“姐姐,雪儿……雪儿已经答应了蔺桃蓉前辈,要继承她的遗志,将她的佩剑带回到桃神宗……”

说着,殷若璃在木桶温水里站起身,莹润如玉的雪白胴体在烛光下优美无比,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她赤着玉足,滴着水珠,走到床头,取下了一把珍珠佩剑,递给那红白女子查看。

“姐姐……这就是蔺前辈的遗物,当初我被水贼刁难,眼看着就要万劫不复,是蔺桃蓉前辈出手救了雪儿……但那水贼卑鄙,手段下作,居然装死骗过了蔺前辈,最后突起发难,偷袭了她……呜呜,雪儿承了她那么大的恩情,也只能努力地回报她了,姐姐,若换了你是雪儿,你会选择佳酿,亦或者是浊酒?”

殷若璃微微抽泣,眼眶发红,像是非常缅怀感激那蔺桃蓉前辈,任谁都看不出那位前辈其实是死在她手里的。

“这……”

那红白女子一时间愣住了,心头陷入两难,她若是再执意把殷若璃劝入太乙玄门,那就是无情无义、不报恩德,这可是道门里的大忌。

沉默了半晌,她才闭上眼睛,犹如壮士断腕一样唏嘘可惜地叹道:

“罢了,就由得你吧……似你这般重情重义、滴水泉报的奇女子也是世间少有,希望你在桃神宗里能过得安好……”

那红白女子对殷若璃的作风、品行、心性都甚是满意,可她又能如何,也只能选择放手。

倒也不是非要招揽殷若璃……她好是好,可她毕竟年满十八,筋骨定型基础薄弱,即使再有天资,成就也有限,不堪大用了。

“姐姐谬赞了,雪儿只是本份做人罢了……啊,姐姐,你可愿意坐下喝杯茶,与雪儿蕉个朋友?”

“不必了,往后道门七大圣地的年度交流,你我自然有缘再见……到时候,我们之间的话题才会多起来。”

“啊,希望那一天可以快些到来……”

“我先走了,明姑娘,你就当我不曾来过,继续泡你的花瓣澡吧。”

“姐姐!不急走呀,雪儿可以邀请你一起泡吗……这木桶足够大,装下两人也绰绰有余的呢。”

那红白道袍女子脸色微微一变,眉宇间变得颇为古怪,她冷哼了一声:

“明姑娘,你是镜花水月不成?”

坊间的暗语,镜花水月意指女人之间的爱情,镜是那个意思,花是某个意思,水是另一个意思,月又是特殊的意思,是以,坊间用镜花水月来指代女同,后来引申到江湖、宫廷里边去。

殷若璃像是受惊的小鹿般,脸颊绯红,轻咬唇瓣,坐立不安道:

“没,没有的呢……姐姐,你莫要误会……”

“哼,最好不是!道门之人,讲究阴阳平衡,两仪并济,那些可耻的龙阳分桃、镜花水月都是不被允许的,你出身风月场所,该注意一下,明白吗?”

“雪儿明白的……”

“明白就最好!你好自为之……”

道袍女子转过身去,正要从窗口离开,却又想到什么,蓦然返回,对殷若璃半眯着眸子道:

“明姑娘,你且记住,桃神宗的男弟子都只算中上,当不得人中俊杰,若你想要寻找道侣,切勿在桃神宗里放眼,我太乙玄门的师兄却多得是人中龙凤,尤其是大师兄染春秋,修为绝顶、意气风发,却没人入得了他法眼,明姑娘你将来若有幸被大师兄看上……那你就不枉此生了。”

“呀,姐姐莫要这样说……雪儿不过是个流浪歌姬,哪有福分被染春秋大侠看得上眼……”

“别妄自菲薄,到时候你见了他,怕是你自己就要投怀送抱,飞蛾扑火了,不信的话拭目以待吧……我且先走,再会。”

道袍女子对殷若璃拱了拱手,一个飞旋折身就窜出了窗户,消失在夜幕之中,这女人的修为瑞是了得,不比冷扶摇差几分,轻功比起冷扶摇还要好上一筹。

道门,多的是遗世独立、尘外孤标之辈,很多人都讲究随缘。

刚才那没有留下姓名的道家女子,便是不强求之人,不会像那蔺桃蓉一样,强求着收殷若璃为徒。

“可惜了……没能把她请到木桶里泡澡……这个女人的警惕心和戒备心还是很高的嘛,要不然,她此刻已经软倒在十香软筋散的侵蚀之下了,最终沦为我的道奴!”

殷若璃脸上露出狞然的憎恨之色,阴冷得就像是磨砺十年的玄铁匕首一样锋利。

不过,治不了那个女人也没关系,反正也已经不重要了。

“懒得跟太乙玄门的白痴浪费时间……待我找到黄泉宝库,立刻就能离开这个充满愚蠢气息的世界,道魔相争的夙怨瓜葛,还跟我有个屁的关系啊。”

殷若璃心中越来越躁动,她归心似箭,越来越不想勾心斗角地在这个世界里东躲西藏了。

“薇奴。”

“奴婢在。”

“去喝两口我的洗澡水,润润喉咙。”

“是,主人。”

可怜的宋雨薇,乖巧地走到木桶边缘,用木瓢勺了点洗澡水送进嘴里,她眸中紫光闪烁,却又一闪即逝,最后对这份折辱吞咽入喉。

“好喝吗?”

“回主人,好喝。”

“咯咯,那你多喝点…我睡了,你就打地铺吧,明天我去了桃神宗以后,你就留在雨花楼里打工赚钱,卖艺为生吧,你也很久没干过你的老本行了,不是吗,论起勾引男人,你可是一点都不比我差呢。”

“是,主人。”

宋雨薇目光空洞而又茫然,只知道机械性地执行主人的命令。

第二十七章 魂魄之变

翌日清晨——

老鸨早早地就命人准备精致细腻的早膳,特意为殷若璃送行。

她大概也知晓自己的身份在殷若璃面前暴露,但她一点都没感觉不好意思,反而还对殷若璃更加上心,更想要拉好关系。

“嘎吱”

冷扶摇推门而出,伸了个懒腰,身上穿着的书生青衣一丝不苟,倒是帽子有些歪了。

那老鸨舞着是仕女扇对他打了声招呼。

“冷冻鸡公子,起得可真早啊,下楼去享用早膳吧。”

“哦,谢过小妈妈……”

冷扶摇对“冷冻鸡”这个名字起初是很抵触的,认为毫无诗意,俗不可耐,但熬不住殷若璃对他撒娇,她还强行解释“冷冻鸡”的意思是指冰封冻住的好宝贝,宛如那被封印起来的洪荒猛兽、祸世魔鹏,看似平凡的外表下实则蕴含着惊人的真相,魔威滔天。

被殷若璃这么一哄,冷扶摇也有些晕头转向,云里雾里地就答应了下来,最后还觉得挺带感的,这年头谁有胆量在名字里加个“鸡”字啊,岂不威风,若有人问起他名字,他大可以回答“吾叫冷冻鸡,鸡扒的鸡”。

冷冻鸡瞧了瞧殷若璃的房间,却听里面响起微弱的水流声、轻哼声,想必是殷若璃又在泡个晨间澡了。

“小妈妈,咱们还是先下楼去等吧,我家小姐素爱沐浴,早间晚间她都想泡,每次都要泡上小半个时辰她才甘休,咱们无需等她……”

“呵,应该的,她今天要赶三百里路到靖虚山,必然会颠簸出汗,如今不先洗个痛快怎么行?罢了,我们先下去享用点水果……”

冷扶摇跟着老鸨下了楼梯,临走前他还脸色怪怪地回头瞧了一眼房门——哎,真是家丑不可外扬。

殷若璃在房间里不止是洗澡那么简单,她肯定还在羞辱玩弄宋雨薇师妹,可怜的薇奴失去了神智,被她当做丫鬟就算了,她还喜欢在沐浴的时候让宋雨薇喝两口洗澡水,甚至还喜欢一边泡澡一边向天丢花生米,让宋雨薇像狗儿一样张嘴去接。

当初在江南水榭雅居的时候,冷扶摇就看得血脉偾张,大呼刺激……

然而如今冷静下来过后,冷扶摇又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了,殷若璃不是特别无聊的人,她都已经抹去了宋雨薇的神智,那何必还要继续羞辱宋雨薇呢?人家宋雨薇又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痛苦与羞耻……

会不会……

宋雨薇还有恢复神智的可能?她看似呆滞空洞的眼睛里,还隐藏着她的灵魂?只是宛如傀儡般失去控制权,一切都身不由己而已?

可惜了,宋雨薇师妹也是合欢宗里天赋极高的弟子,若不是有殷若璃这个百年难见的殿堂级炉鼎横空出世,那么,宋雨薇就应该是秋萍夫人的第一传人才是……

如果宋雨薇和殷若璃能握手言和,共同进退,未来前途绝对不可限量,怕是能嫁入大周皇室去,搅个天翻地覆,说不定还能把皇太子都给控制住,间接地把持天下。

只怪殷若璃心胸狭窄,下手狠辣,做得太绝了……

冷扶摇叹了口气,已然跟着老鸨抵达后堂。

老鸨给他喝了些茶,再享用一些水果,顺便从他身上旁敲侧击,想要了解更多关于“明镜雪”的出身和讯息。

冷扶摇装作毫无心机,应答如流,反正在水路漂流的那五天里,他早就跟殷若璃串好了谎言,编织得滴水不漏。

“冷公子,你跟随你家小姐多久了?”

“咳,八年有余了……”

“哦?那可真算是老忠臣了,不过你一介书生,又还这般年轻,当真甘心做家仆么?你怎的不考虑一下赴京赶考?”

“小妈妈说笑了,功名利禄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只要能陪在大小姐身边,给她当个管家,小生便心满意足了。”

“哈,冷公子莫不是看上了你家的小姐?她今日若是踏入了靖虚山桃神宗,那便意味着她涉足江湖……到时候,纠缠她的将不再仅限于汝阳王、南国公,还将包括道门诸多后起之秀,你可明白?”

“小生明白……但小生自知出身低微、才疏学浅,倒也不敢去奢望,只求能给大小姐打打杂、跑跑腿即可。”

“冷公子甘心么?”

“小妈妈说笑了,哪里有什么甘不甘心的……大小姐乃是天赐仙女,小生自知没那福分,只盼将来的姑爷是个配得上她的人中骁龙。”

“心态很正,也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冷公子,你是个活得很明白的人。”

“小妈妈谬赞了,小生不过对自己有点逼数罢了。”

冷扶摇嘴上说得好听,心里面却是一点都不谦卑,殷若璃是他魔门中人,那就算是他魔门的私有财产,冥冥中自然注定她会为魔徒履行她炉鼎的职责,那受益之人,舍他其谁?

这时,青楼的丫鬟把殷若璃和宋雨薇也带到了后堂。

冷扶摇顿时眼前一亮。

视线就像是磁石吸铁一样,牢牢地定在了殷若璃身上。

这个妖女今天居然细心打扮过,她秀发散开,微微有些凌乱的波浪卷,自然而然地披散在肩头,显得极富层次感。

她涂了晶莹粉润的唇膏,两瓣樱唇看着鲜亮明媚,诱惑至极。

她脸上不施粉黛,只凭她原本的肌肤就已经雪白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但她耳畔间却挂着两条银光闪烁的十字耳环,随着她走路而略有颠簸地跳动,显得极为惊艳撩人。

最重要的是……

她还穿着一件蕾丝雪纺连衣裙,那是常人从未见过的奇装异服,可偏偏穿在她身上却漂亮到不行,完美地契合了她的青春气质。

冷扶摇还没看够,老鸨却已经叫出声来:“嘶……哎哟大姑娘,你这衣服从哪儿买的?忒是漂亮了,这要是能让老娘雨花楼里的姑娘们个个都穿成这样,怕是生意又得翻上两倍!”

“明镜雪”略有些害羞地低下头,怯生生道:

“回小妈妈……这件蕾丝雪纺连衣裙是雪儿自己设计,自己制作的……雪儿喜欢一些独一无二的东西,不喜与人撞衫,还请小妈妈原谅雪儿的自私。”

“没关系没关系,是老娘贪心了,哎哟喂,你这大姑娘着实厉害了,长得俊俏、知书识礼便罢,还心灵手巧懂得剪衣裁缝……你这手艺啊,可比我们雨花楼里的专用裁缝厉害十倍不止!”

老鸨又对殷若璃高看三分,几乎是五体投地的程度,她对殷若璃身上的连衣裙更是越看越喜爱,只觉得这等衣物,不仅比青楼的仕女衣、宫廷装要好看,比起道门里的女道袍也是好看得多。

“大,大小姐……你今天穿成这样,真的是打算去桃神宗拜师学艺吗?就不怕会让那些收徒的道长们都在你面前出丑?”

冷扶摇脸色古怪地说道,心里很是不平衡,操蛋了,他在水榭雅居的那五天怎么就没见她这样子精心打扮呢?偏偏要在人多眼杂的收徒大典之际打扮得这般明艳撩人……她真要那么高调吗!

她那衣服一看就是不结实的那种,一撕就碎,而且还一点都不贴身,裙摆还那么短,都把她象牙般白净荧光的小腿给露出来了,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用读书人的说法,简直是有辱斯文!

在古代风气保守,裙子通常都是很长的,几乎可以长到遮住脚踝,极少有裙子会露出小腿,殷若璃若穿成这样,出到去怕是谁见了她都会浮想联翩,猜测她是不是个不太正经的女人。

“不是呢,雪儿没这样的想法……就是觉得收徒大典那么重要的隆重场合,雪儿应该认真一点,把最聪慧最漂亮的一面展露出来嘛……”

殷若璃眼眸闪闪,略显娇羞,她就是故意要高调些,吸引桃神宗高层的注意,只有这样才能迅速地介入桃神宗核心,方便又快捷地查探黄泉宝库的动向,免得她要从低级弟子开始做起,那才叫一个浪费时间。

老鸨笑道:“依老娘看,桃神宗今天注定要不太平了……只怕还会有血光之灾,哎,大姑娘你去了桃神宗,对他们而言不知是福是祸,就连那傲到没边的岳丰都、殷连霜,恐怕也得被你抢去风头。”

殷若璃低下头,轻咬樱唇:“小妈妈,莫要调侃雪儿了……雪儿也没想到稍加打扮,穿上新衣裳会变成这番模样……”

殷若璃虽然有些抵触女儿身,但是混迹在勾心斗角的江湖,又没有半点功夫,美貌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武器,是以,在生存的压力下,她不得不学会打扮,也不得不去学着勾引男人……

即使是昧着良心和本性,她也不得不为。

每次要给自己打扮的时候,殷若璃就对太乙玄宗的恨意更重一分。

要不是那帮牛鼻子破了她丹田,她哪里需要这般憋屈,以她的天资和天赋,跟在老魔头身边修炼七年,怕是早就突破五气朝元,晋升六神枯荣,成就先天之境了,那还不是天高地阔任她闯荡?

什么巫术、毒术、蛊术、媚术,全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旁门左道,她根本就不想去练的,只需要一掌就能一力降十会,哼,还什么太乙玄门染春秋呢,那种龙傲天碰上她,孰胜孰负还不清楚呢。

“哈哈,来来来,大姑娘,且坐下享用早膳。”

老鸨招呼着殷若璃,这风韵犹存的徐娘一点都不尴尬,也绝口不提昨晚她通知太乙玄门前去找她收徒之事。

“谢过小妈妈……啊,小妈妈,雪儿的这位丫鬟,也是精通琴艺歌舞,不知道小妈妈可否收留她,让她在雨花楼里卖艺锻炼?以后雪儿每个月都会下山来与她一叙。”

“自然可以……啧啧,大姑娘你的丫鬟也忒是不俗,脸儿好看便罢,这等身材……怕是能让许多客官老爷对她垂涎三尺,她是吃什么长大的?”

殷若璃脸色从容,丝毫都不流露出她那饱含恶意的狡黠笑意:

“回小妈妈,雪儿家里以前养了不少山羊……薇儿便是负责看管山羊的丫头,她自小便算是喝着山羊奶长大的,是以,她的胸脯变得有些吓人了,小妈妈莫要见怪。”

“不会不会!”老鸨摆手道:“这等上品桃果,堪称仙桃……又哪里会吓人呢,只凭她的桃果,就能给雨花楼多招揽来三成的生意哟,老娘对她甚是喜欢,大姑娘,谢了,老娘会待她如亲闺女的。”

宋雨薇那茫然而又空洞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却又很快消逝,继而彻底沉寂。

“薇儿,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叫老妈妈一声干娘?”

“是,大小姐……”宋雨薇可怜又温顺地跪倒在老鸨面前,对这个年近五十、姿色远远不如她的老鸨拜礼道:“干娘在上,请受薇儿一拜。”

如果宋雨薇真的还有灵魂,怕是会更感耻辱,她心高气傲,自诩合欢宗的新任宗主,她是死都不可能愿意拜一个老妓女做干娘的。

她也更不可能会愿意滞留在一家青楼里,每日取悦那些大腹便便、恶心欲死的客官老爷。

但至少……

殷若璃还留了一丝底线,没让她去接客,也没让她凭白被辱了身子,宋雨薇至少还保留着最后一点点自尊。

“乖女儿,你可还是桃花之身?”

“回干娘……薇儿还是……”

“那可好,那可真是好。”

老鸨笑得合不拢嘴,但她却不知道,人家宋雨薇出身合欢宗怎可能会是清倌人,合欢宗多得是奇怪的秘技,要以假乱真假扮处子之身着实太简单了。

宋雨薇为了复兴魔门,嫁入了雄州赵家,那是个传承千年的顶尖豪门世家,算是雄州的实际统治者,赵家底蕴丰厚,属于可以起兵造反的那种,如果不是因为殷若璃的出现……也许到了今天,宋雨薇可能早已控制住赵家,让赵家公子对她言听计从,成为她的傀儡了吧,怕是她的公公,赵家家主都有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拜倒在她的裙下。

用完了早膳,殷若璃和冷扶摇便动身前往桃神宗,老鸨安排得颇为妥当,特意给两人准备了两匹白马,以及一些碎银子、糕点、水壶,足够两人在路上过得舒服些了。

第二十八章 雷雨献祭

“师妹!师妹你慢点……”

出了宁州城,策马驰骋在平坦的官道上,冷扶摇快马加鞭,狂追着远远跑在他前头的殷若璃。

他娘的!

这小娘皮怎的就能让马儿跑得这么快?

也没看见她挥舞马鞭,又没看见她拉紧马绳,可偏偏她所骑乘的雪白骏马愣是能顺着官道前进,跑得还一骑绝尘。

疾驰中,殷若璃回过头来,青丝飞扬起舞:

“太慢啦,蠢师兄!你收好马鞭,坐稳就行,也别拉拉扯缰绳,你胯下的那匹马自然就会跟上我。”

“啊?这也行?”

冷扶摇看到殷若璃嘴唇微微张合,似是在念着什么咒语,又像是在说着什么鬼话,很快,他胯下的那匹白马就狂奔起来,完全不需要他来驱策了。

冷扶摇暗暗心惊,这是哪门子的巫术?好像能让马儿言听计从,如臂使唤,是了,当初在水道赶路的时候,这妖女也是可以驱策鱼儿成为她的盘中餐!

魔门三十六宗也有一个御兽宗,专门是控制凶兽猛禽、毒虫蛇蚁来帮忙战斗的,但限制性很高,需要从小就培养,还需要共同生活增加契合度,相当费心费力。

但殷若璃她……她好像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等白马吧,彼此间肯定没有亲近感可言,那她又是怎么控制的?

一切都是迷,冷扶摇真不知道她身上还隐藏了多少秘密,她小小的年纪又是如何兼修这么多的奇技淫巧。

“师妹。”

“干嘛?”

“宋师妹她……”

“怎么,你又心疼那个贱人了吗?”

“不是心疼,只是疑虑……你屡次作践她,还把她丢去青楼,可是因为她还……”

“咯咯,坏师兄,在璃儿和薇奴之间,你只能选一个噢……若是选璃儿的话,你就莫要再过问她的事,我和她之间的恩怨,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若是半年前我和她争斗时输了,那,今日的璃儿只会比她惨十倍,你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这……我明白了……”

冷扶摇乖乖地闭上嘴,不敢再为宋雨薇求情。

合欢宗作为魔门最大的烟花场所,里面的女人大多都善于勾心斗角、攻于心计,有时候耍起阴谋手段比男人要厉害的多,就连秋萍夫人都给裴成空充当着智囊的角色。

殷若璃和宋雨薇同为秋萍夫人的高徒,却又都是本代妖女,自然是彼此都看不顺眼,水火难容的。

冷扶摇不敢去想象半年前她们两人是如何相斗,但肯定很激烈吧,或许……宋雨薇落得今天的下场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一个时辰后——

“轰隆隆”

天上浓云密布,雷霆纵横,居然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簌簌而下,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猝不及防的雷雨,让殷若璃和冷扶摇被迫在十里亭中避雨。

两匹骏马则是任由它们在暴雨中自由行动,啃食野草,反正它们是畜生也不怕被雨淋,多吃点野草还能补充体力呢。

“今天是收徒大典,偏生赶上了这场大雨……真是……”

“师兄莫要着急,这等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顶多也就耽误半个时辰罢了……你放心,咱们绝对能在午时之内赶到桃神宗的。”

“希望如此吧……师妹你衣服都湿了,可要换上一件?换掉也好,免得穿得太暴露,有辱斯文。”

“坏师兄!又想着占璃儿便宜!你难不成是想要璃儿当着你的面换衣服吗?哎呀,其实可以的呢……就怕你有色心没色胆。”

殷若璃挑逗地伸出手指,勾了勾冷扶摇的下巴,撩得他心痒痒的,尤其是亭外面大雨滂沱,雷霆滚滚,光线又昏暗,仿似两人被隔绝在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气氛真的很适合调情。

“我,我……我会转过身去,保证不会偷看。”

“你想得美,男人擅长撒谎,璃儿会信你才怪。”

“真,真的……我不看,我就是怕你淋了雨会着凉。”

冷扶摇咽了咽口水,这妖女衣服湿了一半,俏脸和发丝都沾着晶莹的水珠,本就单薄的雪纺连衣裙更是湿漉漉地紧贴在她娇躯上,完全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线,这种美人湿身的诱惑模样,怕是没几个把持得住。

忽然间——

隆隆的声音传了过来,地面都为之震颤,但见滂沱的大雨里有一辆金红色的豪华马车急速破雨而来。

那辆马车由四匹极为高大的汗血宝马来拉车,宝马那火红色的鬃毛随风飘舞,宛若风吹怒焰,烈烈起舞。

汗血宝马,是大周皇室才有权利骑乘的骏马。

如此一来,那豪华马车的主人就昭然若揭了,皇子皇孙,公主郡主都有可能。

马车停在十里亭旁边,紧接着,车内跳下一名丰神俊朗的华服青年,撑伞而立,眉宇间尽是傲气,他目光灼灼地望向亭内,最后锁定到殷若璃身上。

“咦,这等地方……居然能遇到这般女子?”

华服青年的目光带有一丝侵略性,他看着明眸皓齿的殷若璃,就像是见到了稀世珍宝一样,想要纳入囊中。

殷若璃浅浅一笑,明媚动人:“公子,雨势渐大,还请进来一坐,大家同是天涯避雨人,理应当互相照应,你说是吗。”

“同是天涯避雨人?哈哈,好生逗趣,姑娘你可真有意思。”

那华服青年放声大笑,一点都不顾及,似有一种无法无天的狂放,他大步踏入到亭内,走到殷若璃面前。

而他的身后也跟着两名气势不凡的中年人,一者苍劲如松,一者魁梧若熊,顾盼之间寒芒四射,显然都是不可多得大高手。

冷扶摇微微一凛,这两中年人可不简单,绝对是四元开泰的那种,这等大高手都被迫充当华服青年的护卫……唔,他是有多尊贵?

殷若璃眨眨眼睛,故作天真懵懂,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姑娘:

“公子,你也是去桃神宗拜师学艺的吗?”

华服青年眉梢一挑,略有几分自负道:“哈,桃神宗还没资格让我去跪拜他们……想必,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收我进去。”

殷若璃故作讶异,殷红莹润的小嘴儿都张大起来,又惊又奇道:

“不知公子是何身份,竟然这么大的口气……你可知道桃神宗贵为道门七大圣地之一,崇尚天理,道法自然,就算你再怎么富贵权势,你也没资格说桃神宗的不是。”

华服青年坐在石凳上,就挨在殷若璃旁边,他直视着她那有些生气的脸颊,越看越是喜欢,淡淡道:

“姑娘此言差矣……若我是当朝皇子,你说,我有这资格么?我这膝盖只跪拜父皇,就算那桃神宗宗主,怕是也不敢承受我的跪拜。”

殷若璃娇躯一颤,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他,颦起柳眉道:

“啊,真的假的?”

华服青年身后的那个魁梧大汉已经咆哮了起来:

“大胆!这位是如假包换的十六皇子!还能骗你这民间女子不成?”

殷若璃像是吓了一跳,像是又惊又怕一样,连忙从石凳上站起来,朝青年福了一安,低着头怯生生道:

“民女冒犯了皇子,还请赎罪……”

冷扶摇见状,也连忙跳起来,假情假意地对这皇子鞠了个躬,他纳闷着殷若璃怎么忽然扮演起懵懂天真、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了?她又是在打着什么算盘?难道要勾引那皇子不成?这种时候,何必还节外生枝呢,真是的。

“你何罪之有,我也不喜欢以权势压人,你就当我是普通的公子哥就好……姑娘,你是要去拜师学艺吧?何必呢……直接跟我回京城便可,皇宫里多的是供奉,其中不乏顶尖高手、盖世奇人,手把手教你,何愁你神功不成。”

“呀,民女不敢承情……还请皇子见谅,实在是民女要把一位前辈的遗物送去桃神宗,了却缘分……所以,只能谢过皇子的一片好意。”

殷若璃三言两语地说了一遍蔺桃蓉临死“托付”她的事,让那华服青年听得微微动容。

“有情有义、蕙质兰心的姑娘……家教甚好,我喜欢。”

“皇子谬赞了……”

“你的名字,出身。”

“民女明镜雪,乃是出身江南十三州的林州,只是家道已然中落,最后不得不卖艺为生……”

“嗯?明镜雪?原来你就是汝阳王心心念念的女人……”

那华服青年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殷若璃,像是重新认识她一样。

听到“汝阳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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