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借一下妖丹续命_作者:约西亚
摘要
故事的主人公是墨承影,原本是一位剑术高强的男性角色,但因被魔女施法而变成女性。在变身之后,她失去了剑术,并被妖兽奴役,成为恶名昭著的‘妖奴’。故事开篇描述了墨承影在一个陌生、阴暗的环境中逐渐恢复意识,面对重重困境,也回忆起前生命运的悲惨。她的生理性别改变导致了昔日的武功无法使用,迫使她在妖魔横行的世界中挣扎求生。后续情节中,墨承影遭到虐待,尽管身体受尽摧残,她仍然不屈不挠,努力寻找出路并重新掌握自己的技能。在逐渐了解自身真实境遇后,墨承影决定反抗,唤起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勇气与力量,继续与狐妖和其他妖物斗争。故事展示了她从一个被奴役的角色成长为勇敢抵抗命运的战士,她的斗争不仅是生存,更是对自身身份和尊严的重获。
其他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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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 2025-02-10 |
Original Link |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
Author | 约西亚 |
Region | 中国大陆 |
Date | 未知 |
Tags | 性转, 伪娘, 变身, 跨性别, 魔法, 奇幻, 挣扎与成长, 勇气与尊严, 妖兽, 剑术, 反抗, 后宫, 生存, 幻想, 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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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欺负老实人?
摇曳着的油灯,在斑驳的老旧墙壁上勾勒着不稳定的人影。
简陋的木床带着腐朽的气息,上面乱糟糟的衣物与被褥,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洗。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而后捂住了脑门。
大量的信息涌入了脑海,疼痛难忍。
墨承影,剑圣莫非亲的儿子,十五岁,原男性,后被魔女用妖法变为了女性。
一身剑术尽失,甚至连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最终遭遇了妖兽,被妖兽所奴役。
成为了恶名昭著的,妖奴。
在这个妖魔乱世的时代,妖物不仅猖狂,而且能力强悍,奴役人类也是常有的事情。
前身虽然一身剑术被废,但终归是比常人要强的,被妖兽看上奴役倒也正常。
妖奴和伥鬼差不多,都是用自身的优势,帮助妖兽更好的屠杀和吞吃人类。
一般来说都是和妖兽一起行动,怎么会在此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墨承影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个血洞。
倒吸了口凉气,这种伤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活着。
抬起头,前方墙壁的角落里,一个衣服到处都是补丁的丫头,死死抓着一把比她还高的鱼叉,鱼叉的顶部,粘稠的血浆缓缓滴落着。
女孩直勾勾的看着她,满脸的恐惧,目光中充满了绝望。
“这是哪里……”
墨承影咬着牙,爬了起来,穿着粗气,勉强问了一句,疼痛在身体里荡漾的时候,语气难免便有了些粗重。
思索着怎么让对方先放下鱼叉,让自己出门,这丫头看上去像是个受惊的刺猬。
要是自己不小心再刺激到了对方,估计又得给自己一叉子。
不管会不会死,肯定很疼。
女孩看着她,许久才战战兢兢的开口道:“这是俺家,求您,求您放过俺一码吧,俺把你捡回家,给了你吃的,俺没想害你啊……”
说着说着,便流起了眼泪,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的,看上去很是可怜。
饶是如此,手里仍旧没放下叉子。
“闭嘴,吵死了。”
本能的说了一句,感觉眼前有什么,虚幻的东西闪烁着,于是揉了揉眼睛。
那虚幻的界面,便更加的清晰起来。
【已有武学】
墨归剑(无法使用)
掠影步(大成)
【可花费寿命精进武学,即使与骨骼完全排斥的剑法,也能用努力跨越。】
【当寿命不足时,花费寿命会当场死亡。】
【当前剩余寿命:二十六年。】
……
墨承影又是仔细看了看墨归剑,这就是墨家的祖传剑术,传说中墨家的老祖宗,就是靠着墨归剑登仙,成就剑仙之名,而当代剑圣莫非亲,墨承影的父亲,只是小有成就便名噪一时。
墨归剑的威力与潜力毋庸置疑,但最大的缺点,便是仅有男性能使用与练习。
自从被魔女变了性别以后,她的墨归剑便一直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
不然墨承影也不至于被几头小妖给奴役了。
至于掠影步,既可配套墨归剑进攻,也能用来自保,算是武学里最基础的标配。
确信这个面板给的是真实信息后,墨承影有些疑惑是怎么耗费寿命来精进武学的。
而且,怎么只有二十六年的寿命可活了。
这点寿命,墨承影可不想浪费在武学上。
“你能不能。”挥手驱散面板,墨承影看了一眼拿女孩,费力的说了一句后,扶着墙,喘了口气,“能不能让开一点,我出去一下。”
女孩便挪动着屁股,一点点,小心的让出了一个足够令墨承影通过的路。
手里仍旧拿着叉子对准了墨承影,虽然留着鼻涕眼泪,但一刻也不敢松懈。
长舒了口气,也没理会对方,墨承影加快了步子,走到了门旁。
然而那女孩的目光,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在墨承影推开房门的时候,越发恐惧起来。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的时候,难听的吱嘎声,让墨承影思考房门会不会直接倒下来压住自己。
这具身体又小又弱的,感觉被房门压住,可能就爬不起来了。
当妖奴的这么久,一身武艺基本都被荒废,身体素质也是极差……
走到门口,墨承影深吸一口气,外面还下着小雨,地面湿滑,院子里面还有没收拾完的草垛,几块断裂的木头被扔在了炉边。
腥臭味,从院门那边传了过来。
“怎么这么慢,你是不是又在偷懒?”
院门打开后,一名身材火辣的妙龄女子便站在门口,还拿着一只不知道从哪弄的断手,时不时咬一口,咀嚼着上面的手指。
她的手,却是毛茸茸的,油光滑亮,尖锐的爪子,一看便知不是人类。
当瞧见那张咀嚼着手指的脸时,更是让墨承影心脏骤停。
一颗狐狸脑袋。
这只妖兽的化形还没到家,只有身子化形成了人类,脑袋和爪子却仍旧是妖兽的模样。
看上去诡异至极。
“还有剩的吗?我没吃饱,这破村子的人,又瘦又臭,难吃的要死,咱们什么时候去大城市吃点好的……”
墨承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眼屋子里,作为驱妖阵的阵眼,已经被毁。
这就是妖奴的作用。
以人类之身帮助妖兽混入村落,为妖兽提供食物。
一般偏僻的村子,都会领到伏妖门免费发放的驱妖阵,这些驱妖阵令妖兽很难靠近。
所以才会需要妖奴进入村子,帮助妖兽关闭或者破坏驱妖阵。
而墨承影,便是刚刚毁掉了这个村子里的驱妖阵时,被村里的人用鱼叉击杀。
即使如此,驱妖阵已毁,除去几个运气好,体力强的村民跑掉,剩下的多半死在了妖兽口中。
造孽。
“没有剩下的了。”
墨承影往前走去,想把对方顶出院子,“我们快去追那几个跑掉的,说不定还能追上。”
然而那妖娆的身子,仿佛水一般,墨承影顶上来,只感觉被一滩水给包围住。
仿佛要将她吞没。
狐妖低头,嘴角噙着笑意,目光却是带着几分冷漠,“你莫要骗我,我分明闻到里面有股女子的清香,且让我看看。”
那丫头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还女子的清香,你难不成是只狗,闻到粪便都觉得香?
心头暗暗吐槽了一句,眼见狐妖便要进去,墨承影下意识的伸手拉了一下。
狐妖猛地回头,狐狸嘴巴对着她张开,喷出一股腥臭,身后的尾巴更是立刻缠住了她的脖子。
“墨承影,你不要以为咱家的主子对你偏爱有加,你就能为所欲为,主子只是爱惜食物罢了,我们能养你,也能吃了你,懂吗?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
说罢,尾巴卷着墨承影的脖子,直接将她扔了出去。
果然是条狗,见识短浅,枉费前身帮你破了驱妖阵。
在飞出去前心头怒骂了一句后,下个瞬间墨承影砸在了破旧的房门上,“轰”的一声,伴随飞溅着木屑和被砸烂的门框,压着破烂的房门落在地上,滑出去老远。
直到撞在墙壁上,眼前一花,吐出口鲜血,才勉强停下。
墨承影扭动着身子,浑身几乎散架,疼的她蜷缩起来。
“给主子舔脚的下贱奴婢,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强人疼痛,硬撑着坐了起来,看了一眼旁边几乎吓傻的农家女孩,手里的鱼叉都拿不住掉在了地上。
墨承影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怎么,不早说,外面有妖兽。”
丫头吓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哪能回复。
只能叹了口气,“鱼叉,给我。”
眼见着对方吓得六神无主,勉强提高了声音,“把鱼叉给我!”
小女孩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尿了,夹着腿,颤巍巍的拿起了鱼叉,听话的递了过来。
墨承影穿越前是个男人,属于从小和人干架干到大,一次都没服过软的男人。
要么把对方打到认输求饶,要么被对方打到昏迷住院,从无例外。
别管对面是不是妖吧,被别人如此欺辱,着实是有点伤了她的自尊心。
而且,还有那句给主子舔脚的话,差点让墨承影吐出来。
本来想着,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自己先稳住局势,搞清楚状况再做决定。
但现在,对方摆明撕破脸想要自己的命。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妖下?
看着狐妖走进来,墨承影目光慢慢涌现出戾气。
这都是你逼我的。
“深蓝!让我看看你的极限!给我加点!”
第二章:斩妖
墨归剑,传男不传女,不是因为偏见,而是因为这剑法严格按照男性骨骼经脉设计。
女性强行练习使用,只会伤及自身,减少寿命,却无法进步。
墨家传承上百年,无数英杰想要改造墨归剑,让女性也能使用,免得日后失传。
结果全都无功而返,所有努力尽是徒劳。
墨承影是学习墨归剑的天才,十岁那年对墨归剑的造诣便令父亲惊艳,单论对墨归剑的理解和领悟,她早就超越了父亲。
只是差一点经验与积累的实力。
如今虽然剑术被废,但那些练习时的领悟并无缺失,对于墨归剑的每一步都烂熟于心。
偏生用不出来。
除了留下了一年的寿命外,墨承影一股脑将二十六年的寿命都用了出去。
都这种时候了,多余的命也没什么用,现在寿命就是自己手里的钱。
绝对不能在人死前没花完钱。
一年的时间,足够了。
【练习,开始。】
世界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运转。
彩色被抽离了出去,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然后被定格成了一张照片。
狐妖,还有那个农家小丫头,此刻宛如黑白的蜡像。
一动不动。
墨承影发现自己也无法自由行动,身体不受控制的站起来,接着有股无法理解的力量驱动着她,让她拿着鱼叉,以挥剑的姿势挥了出去。
墨归剑的第一式,研墨。
动作并不是很复杂,主要还是挥剑时发力运气的方式,可以说是相当繁琐和精妙。
然而,这是为男性准备的招式,作为女孩,这一剑挥出去,刹那身上便开始出现撕裂。
混乱无章的剑气,在体内肆意的破坏着,脸上也出现一道道裂痕,身上的鲜血沿着裂痕流淌,把她变成了血人。
疼痛令墨承影几乎失去了意识,然而动作却仍旧再继续,一刻不停的,一下接一下的挥剑,完全无视身上因为墨归剑的运转而出现的伤痕。
很快,墨承影的脸上布满了伤痕,变得可怖起来。
【重复练习,练习时间:二十五年。】
……
摇曳的油灯被扑灭,外面清冷皎白的月光,却是让屋子中并不黑暗。
狐妖无视了趴在地上的墨承影,而是看向了浑身发抖,身下已经一片潮湿的农家女孩。
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巴周围的残渣,狐妖吃人手,与人类吃鸡爪并无区别。
骨头多,吃起来费劲,肉还少,总归是不够爽利的。
如今肥美的小女孩就在眼前,狐妖的嘴边开始留下口水,混着血液腥臭粘稠。
“小丫头,过来,让姐姐抱抱。”
声音仍旧娇媚,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农家小丫头刹那目光呆滞了起来。
缓缓站起来,走向了狐妖。
狐妖最擅蛊惑人心,若是心志不坚定,只需一句话,便会让人类犹如傀儡似的乖乖听话。
本就细长的狐狸眼睛眯的更加狭窄,狐狸尾巴从它的身后伸出去,温柔的裹挟住农家小女孩,长大了嘴巴,将女孩的头颅送进去。
农家女孩忽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但看着越来越大的狐狸嘴巴,只能缩着脖子闭上眼睛。
“妈妈……”
“滚开。”
农家女孩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从地上颤巍巍爬起来的墨承影,拍了拍身上的土,而后有些笨重的,把鱼叉当做剑一样的摆出姿势。
“有尾巴……”
蚊蝇一般的声音,农家女孩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病,这种时候说这句话。
对方可是害死了村里人,毁掉了村子的妖奴!
虽然和妖兽起了内讧,但那也不代表妖奴会救自己……
房内忽的闪过一道银光,比月光更森寒,更明亮!
墨承影微微弯腰,突出一口鲜血,还带着一点内脏碎片,撑着鱼叉,让自己站稳。
鱼叉上沾满了鲜血,沿着鱼叉的顶尖儿滑落着。
而那缠绕在农家女孩脖颈上的尾巴,此刻也是落在了地上,浸泡在血液里,把那漂亮的皮毛,染得脏兮兮。
没有尾巴的限制,农家女孩踉跄的退去,想要躲到墙角。
狐妖尖锐的叫声这才响起。
跑到一半的农家女孩被吓得摔倒在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才爬到了墙角,缩起身子。
墨承影吐出一口气,直起腰继续以握剑的姿势握住鱼叉。
手臂上,手腕上,开始出现裂痕了。
虽然已经练了二十五年,这二十五年里,墨承影一刻也不停的挥刀,就用这一式研墨。
不知道身体崩溃了多少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总算是弄清了用女性的身体使用墨归剑的时候,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出现崩毁身体的现象。
可惜仍旧无法避免,只能将伤势压在最低。
好歹,终于能用了,墨归剑。
狐妖的目光中出现了些许的惊恐,甚至想要逃跑。
在诸多妖怪中,狐妖最是胆小,欺软怕硬,常用的妖法也只有蛊惑,一身力量虽然不小,却总不愿意与人硬碰硬。
见它转身往外去,墨承影哪会放它离开,强提一口气,靠着掠影步,冲到了狐妖的身前。
鱼叉此刻在她手中,剑气浓郁的令眼睛都出现了错觉,看上去仿佛那真的是一把剑。
剑意凝实。
墨承影几乎贴到了狐妖的身上,叉子沿着肩膀劈下,在骨头上略微卡顿,顺畅的劈开了狐妖的后背。
恐怖的伤口溅出滚烫的热血,泼了墨承影一脸。
来不及擦脸,墨承影接着便又是一脚,将其踹翻在地上,踩住对方的脊柱,让狐妖的尖叫凄厉,却是动弹不得。
“墨承影,等一下我有话……”
听也没听,墨承影抄起叉子,对准狐妖的头顶,干净利落的将其贯穿。
红白之物一起迸溅而出,洒的墨承影一身腥臭,直至此刻,女孩目光中的凶戾才总算淡化了一些,从狐妖身上起来,脱掉了沾满秽物的外套,随手扔掉。
擦了把脸,发现脸颊上仍旧出现了细小的伤痕,右手更是已经鲜血淋漓。
比想象中的要简单许多,原以为杀妖会很费力,多亏了这狐妖胆小,不愿意正面对抗,省了她不少麻烦。
不过墨承影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用力过头,导致伤势不轻。
这墨归剑,也忒霸道了点。
看了眼角落里瑟瑟发抖,面色惨白的女孩,墨承影吐出一口气。
“这里不安全,尽早离开,右边的官道,应该没妖兽。你最好动作快点。”
看着对方吓得不敢动弹,半天没反应,墨承影一脚踹飞了旁边狐妖的尸体,“快点滚,别死我面前。”
女孩这才连忙起身,收了一点吃的,开始往外跑去。
墨承影也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界面突然弹了出来。
【玄门境狐妖妖丹,增加寿命,恢复伤势。】
立刻转身把踹飞的尸体捡了回来,在对方的脑袋里,扒出来一颗小小的石头。
【妖丹吸收:伤势恢复,增加寿命,一个月。】
多少?一个月?打发叫花子呢?
第三章:杀
虽说只涨了一个月的寿命,但伤势的恢复速度很是喜人,墨承影只是坐了一会儿,手上和脸上的伤痕便都恢复如初。
找了个镜子看上一看,不光是恢复了,似乎皮肤都要更好一点,光滑如玉,白皙柔嫩。
不仅如此,墨承影也未料到,这身皮囊,端的是可爱靓丽。
饶是她在现世没少看一些科技美女,都被原身的容貌所惊艳到。
可惜,若想完全使用墨归剑,必须变回男性才好,这身皮囊总是要换的,留恋不得。
收拾了一下衣服,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放了一把火,将狐妖的尸体连带着屋子一起燃烧后,这才慢吞吞的出了房子。
外面的小雨还没停,但也没有要下大的意思,泥泞的土路踩上去便让脚脏兮兮的。
在村子里站了一会儿,没多久,便听见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几只妖兽牵着野狼从远处靠近,像是早就知晓了墨承影的位置一般,直冲她而来。
作为妖奴,身上自是有被妖兽设计的印记,只要印记不除,对方总能找到自己。
所以,墨承影根本没有要跑的意思。
那最前方牵着野狼的狐妖,明显要比之前的狐妖实力更强,化形已经看不出半点妖兽的痕迹。
五官玲珑精致,最突出的,便是那一双妖媚的狐眼,勾人心魄,只是身后的三条尾巴收不拢。
穿着也是华丽又厚实的白色毛绒大衣,这般看去犹如贵妇人。
“安可可大人好。”
“小露呢?”
这小露便是之前被墨承影除掉的妖兽名号,与眼前这位狐妖也算是亲友。
“往左边的官道去了,追逃跑的村民。”
狐妖像是有些意外般,伸手摸了摸墨承影的脑袋,妖气冰冷,让她哆嗦了一下。
“如今倒是能流畅言语了。”安可可屈指轻弹她的脑门,“辛苦了,你先回村落吧,路安福你带她回去。”
跟在妖狐身后的一名男性便走了出来,沉默着没有回应。
安可可也没有追究,而是督促着手上的几只野狼,朝着左边的官道去了。
她对妖奴兴致缺缺,村落里也被一把大火烧的差不多,安可可自不愿在这里浪费时间。
路安福瞅了墨承影一眼,露出了几分厌恶的神色来。
“走吧。”
这路安福,本是伏妖门下的一名外门弟子,生性醇厚,虽说不上嫉恶如仇,却也是老实本分,除妖降魔都不推脱,总是站在杀妖的第一线。
奈何,在一次除妖任务中,撞见了墨承影这妖奴。
见她年纪不大,长相可人,便动了恻隐之心,杀妖之后,带着墨承影回了当时他守护的镇子休息。
不曾想,这便是正中妖狐下怀。
墨承影半夜背着他偷偷毁了驱妖阵,引狐妖入镇子,一个小镇二十多口人,一个没留,从大人到小孩尽数被狐妖吞吃。
路安福亲眼见到了那惨状,几乎道心破碎,又恼又怒。
竭尽全力想要屠杀妖兽为村民报仇,然而势单力薄,苦战三天三夜力竭,最终是被狐妖制服,并且下了诅咒。
如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得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作为妖奴为妖兽效力。
狐妖便也是看重了他的这份正直,常常让他去杀人,以看他内心折磨与挣扎的模样取乐。
从正门弟子到妖奴,落差如此之大,路安福又怎可能对墨承影有半点的好脸色。
更遑论,在一众妖奴中,墨承影的业务能力最是出色,不知道毁了多少村落。
若非有诅咒限制,怕是路安福早就顶着被狐妖吞吃的下场,斩杀了墨承影。
如今那狐妖专门让路安福领墨承影回村,其恶趣味的心思不言而喻。
相比其他妖兽的残忍与暴戾,狐妖总是更擅长在这方面恶心人类。
一路无言,等走到村落时,已经到了傍晚。
狐妖口中的村落,实际上更像是畜牧场。
虽然狐妖一直都会外出打猎,但打猎终归是不稳定的,于是狐妖同人类学习,搞起了畜牧业。
将狩猎而来的优秀男性与女性,圈养在这么一个村子里,作为备用口粮。
平日里,这村子倒也算安稳。
他们妖奴若无工作,也是在这村子里休息,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讲,妖奴也是备用口粮。
路安福虽是身不由己,却也在这村子里尽力保护大家周全。
平日里妖兽若是来欺负袭击村人,大多都是路安福出面击退,为此也没少被狐妖惩罚。
因此他在村子中颇有威望,刚一回来,便有不少村民们过来打招呼。
“路安福大人,怎么回的这么快?”其中一名老人家更是带了一些水和食物,递给路安福,“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不必担心,只是妖主命我先把墨承影送回。”路安福只在见到这些可怜的村民时,表情才略温和,保护这些人,多少能让他有些赎罪的感觉,当初那一镇子的人因他疏忽而死。
心中总是不得安宁。
村民们听见有墨承影,都是往后退了退,带着恐惧与厌恶的目光,落在了路安福身后的女孩身上。
虽然长相可爱,但这墨承影的手段,大家伙可都是知晓的。
给妖兽做牛做马,折腾残害村民的事,向来没少做,当妖兽想吃村子里的人时,都是墨承影动手进行屠杀运送的,村民们对墨承影自然是又恨又怕。
墨承影也没有停留,而是无视了众人,径直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没走几步,一个小孩捡起了地上的石头,砸在了她的脑门上,力道不小,甚至有些血迹。
女孩停下脚步,摸了摸额头,转头看了一眼,那小孩一点不怕,目光中满是憎恨与杀意。
旁边的村民连忙拉了一下小孩子,躲在了路安福的身后,按着还想动弹的小鬼,不让他乱来。
路安福也是愣了愣,看了一眼那小子,原本还带着怒意的目光变得无奈,又看向了墨承影,思考着如何劝说对方别动手。
往日的墨承影若是被这样欺辱,自然是毫不留情的斩杀村民,众多妖奴中,只有墨承影的脾气与行动,几乎和妖兽无异,喜怒无常,好杀人。
村民们都是冷汗涔涔,生怕墨承影怒起来,路安福也保不住他们,有人拉扯着小孩子,想把那惹事的小毛孩推给墨承影,免得牵连到大家。
不料女孩站在原地想了会,似乎在观察众人的表情,没多久,竟是未有言语行动,转身离去。
这毛头小子的父母,是被墨承影在他面前亲手杀了,送给妖兽当口粮的,会有怨恨,可说是合情合理,并无什么不妥。
直到墨承影转身离去,众人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放松下来,一些人开始责骂起那小孩,怨他惹是生非,差点让大家一起遭了祸端。
“路大人,这几日粮食越来越少,还有一件秘事,希望你能处理……”
没走多远,墨承影就听到身后的村民们正与路安福说的事情。
村落有自己的农田,狐妖不会管村民的死活,吃食方面还需自己努力,村民们虽是知晓自己被当做口粮的命运。
但日子总是要过的,一天没死就要过一天的日子,务农总是必不可少。
免得还未被吃,便自己先饿死。
虽是有农田,村民们看上去也不是很健康,面有菜色,骨瘦如柴。
只因农田规模不大,食物总是不能很充裕,勉强能保证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
若是哪日妖狐要从村子里挑人去吃了,那被吃的人,反而能饱餐几顿,总要看上去有些肉才好,免得狐妖吃不饱又多要几人。
虽说和妖奴并无关系就是了。
墨承影的屋子在村尾,东西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莫说柜子衣物,就连灶台与饭碗都是没有的。
平时她作为妖奴,都是让别人送饭过来。
坐在床边,脑海里回忆着墨归剑,二十多年的疼痛折磨,大多数都被那深蓝系统掩盖的模糊不清。
只是隐隐约约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却难以回忆起详细的细节。
这也是好事,免得自己对使用深蓝心生恐惧。
拿起桌上的茶壶,晃了晃,竟是一滴水都没有,心头有些疲惫,只能放下,打算先睡上一睡,等醒来后再去琢磨吃食的问题。
这时,本该留在村子里安抚村民的路安福,径直的推门而入,呼吸急促,额头更是有汗渍。
“墨承影,大人。”放平日里,他是绝不愿意喊墨承影一声大人的,“狼妖混入村子,吃了两人还不愿离去,希望墨承影大人,能去找狐妖,驱逐他们。”
若非是敌不过,想来对方也是不会来求自己找狐妖驱逐犬妖吧。
墨承影作为妖奴,在狐妖中颇受器重,所以很容易面见狐妖,按理来说,请狐妖下来制裁偷吃的狼妖并不难。
原本已经打算上床休息的墨承影叹了口气,只能收拾收拾又起身,穿好了在雨地里走半晌导致脏兮兮的鞋子。
“路安福,我记得你是伏妖门麾下弟子,你手里可有伏妖的剑法或者拳脚功夫?”
路安福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我希望您能先去处理犬妖的事,回来再说。”
“你当我傻是不是。”墨承影打了个哈欠,“先把东西给我瞧瞧,否则便让那犬妖多吃几个又有何妨,反正,总是要拿来吃的。”
青年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额头青筋暴起,怒视着墨承影,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撕碎一般。
许久,深吸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密卷,“请墨承影大人,前去处理犬妖。护村民安全。”
“村民乃是狐妖口粮。”接过密卷,墨承影一边看,一边起身出门,“护妖狐口粮,是我们妖奴的责任,走吧。”
第四章:妖魔鬼怪
斩妖剑,伏妖门最基础的剑法。
前三式广为流传,哪怕是村子里的小孩,都会一两手。
斩妖剑的前三式突出的便是简单利落有效,哪怕用棍子,用铲子,叉子,杀伤力也是一样的强悍无比。2
可惜,也就只能对付对付未开化的小妖,但凡是略有神智的妖兽,都能轻易破解。
所以墨承影才问路安福要剩下的密卷。
她一直都知道对方身上有带着伏妖门的剑法密卷,偶尔会给村落里的人教习。
希望村落里的人,能够自己拥有对抗妖兽的力量。
他一个人终究是难以保全大家,更何况,若有一天狐妖厌倦了他这只妖奴,随时会杀了他。
到时候村落没有他的庇护,想来处境会更加艰难。
“你不觉得自己只是在做无用功吗?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路上墨承影一边看着密卷,一边毫不留情的说道,“最后什么也不会改变。”
“所以呢?所以我就该什么都不做,乖乖等死,乖乖看着村民们去死吗?”路安福握紧拳头,“你这种妖兽,对人类一点也不了解,面对死境,就算是丑陋的挣扎也要挣扎到最后,我们是活在当下的,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才是我们的生活。”
什么主角发言,听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不害臊。
墨承影将密卷合上:“过分啊,怎么说从物种上,我也算是人类。”
“披着一张人皮……”路安福话说到一半,大约觉得太过分会导致墨承影不愿意帮忙,硬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也是。”
傍晚的雨下的更冷了一点,墨承影闭上眼睛,感受着雨滴,脑海里不断回忆着伏妖剑。
启动了深蓝。
自身的寿命只剩下一年零一个月,但这具身体对剑法的天赋毋庸置疑,是最顶级的,无需在剑法上花费太多时间。
【练习,开始。】
【练习时间:一个月。】
世界照例停滞下来,黑白的环境下,墨承影拔出剑,按照密卷上的方法,走了一遍伏妖剑的路数。
前三式很简单,但是到了后六式,开始变得越来越复杂和繁琐,甚至有些别扭。
第一天,墨承影便已经把这些招式练得滚瓜烂熟,并且在衔接上做了一些优化。
第二天,就已经做到随心所欲,将每一招都应用到实战上。
第三天,陷入了瓶颈,招式之间的联动越来越显得滞涩,她发现每一剑都有着无法忽视的弱点与缺陷。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对缺点的认知越来越清晰,却也理解了为何创立伏妖剑的宗师会这么做,剑法本就是取舍之道,哪怕是号称天上剑的墨归,也是如此。
第二十一天。
日子快要到了尽头,在第一千零六十二次的练习中,墨承影终于抓住了剑中的要点。
第二十九天,她完善了斩妖剑的七式,将其融会贯通。
【斩妖剑进阶,斩妖剑(玄门)完成。剩余时间:一天,请问是否剩下剩余寿命。】
还挺人性化的,一两天的寿命那也是命,已经彻底领悟的墨承影自然是结束了这场练习。
恍如死境的黑白场景刹那被世界原本的色彩覆盖,仅剩的一抹夕阳带着残酷的血色,拉长着二人的影子,被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散,沉入了地上漆黑的浅薄水面里。
墨承影伸了个懒腰,下意识的握拳,抽出了路安福腰间的长剑,挽了个剑花。
在深蓝的时停空间里,她所练习的内容几乎全部忘光了,枯燥的一个月在她的记忆里仅剩下最后成功的剑法。
至于自己是怎么得出这个剑法的,一概忘完。
对于墨承影而言,就仿佛一瞬间就领悟了更深层次的斩妖剑,感觉略有些奇妙。
斩妖剑本是黄初境的剑法,只要是略有天赋的人,都能领悟通透。
但是一个月便将这黄初境的剑法,领悟改进成为了玄门境。
也不知这天赋究竟是有多高。
“怎么了?莫非事到临头,又要反悔?”
被墨承影拔走腰间的剑,便浑身绷紧,虽然心头略有些惊诧对方的动作让自己毫无反应。
但更害怕墨承影就此转头离去,狼妖向来是胃口大,而且性格极其残忍。
若今晚不能让狼妖离去,怕是不知道有多少村民们遭其毒手。
“你这剑,我要了。”
看着那师父送给自己的长剑,路安福心头一痛,本想拒绝,但看了一眼不远处传来血腥味与低声惨哼的屋子,终是没有开口。
“剑鞘,也给我吧,反正你拿着也无用。”
嘴角抽搐着,路安福拿下剑鞘,砸在了墨承影的身上。
口中忍不住冷声道:“你要剑又有何用,平日里又不需你去对敌。”
结果并未得到理会,墨承影只是一边欣赏着手里的剑,一边大步走到了那狼妖所在的房门前,而后收起了长剑,打开了门。
打开门的刹那,路安福面色一变,目光暴怒,便要冲上去。
却被墨承影踹了一脚,摔在地上。
村里的土地,下了雨最是泥泞,这一摔,便是满身的泥点,又脏又狼狈。
“你叫我来的,在这里莫要惹事。”
跪在地上的路安福咬着牙,低头看着地面,没有吱声。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狐妖的奴子,我听闻今日狐妖又破了一村,你不跟着你家主子,在这里作甚。”
那狼妖爪中提着半个胳膊,嘴里含着一片血肉,但身前的人儿还没死透。
缺了腿,缺了胳膊,却仍旧有生气,只是低声唉哼着,连大点的惨叫都发不出来。
这便是狼妖的残忍,它们喜爱活吃,认为在食物一边挣扎时一边享用最为美味。3
墨承影走了过去,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来,“我主子说,让我先回村落里歇着,今日那破的村子,是我做的,主子便奖我休息半日。”
狼妖动作听了听,目光闪过几分欣赏,打量着女孩,“不错不错,外面一直传闻狐族中有一妖奴,极为擅长破除人类村落阵法,使得妖狐这几年壮大速度惊人,丫头,你要不要来做我的妖奴,吃香喝辣,定比你在狐妖手上快活百倍。”
“谬赞了。”墨承影靠近过去,“这村落终究是我主子的,你未经允许偷吃,回来主子定然要问责于我,能不能请您稍微体谅一下奴子的难处。”
“好说好说。”狼妖咧嘴一笑,满嘴的血肉带着一股腐臭,身上漆黑浓密的毛发,只有下半身化形成了人,上半身显得丑陋与肥胖。“只是我还未吃饱,这一只人,填不饱肚子,我远来是客,你总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回去,我吃饱了自然离开。”
“村北有一女子,肤白貌美,骨肉极佳,我主子一直说是上好的美食,等有喜事庆祝时再开荤,您要不要去尝一尝?”
狼妖目光一亮,站起身来,“走走走,在哪里?”
门口的路安福抓着地面泥泞的土地,目眦欲裂。
果真不该信任这畜生!
第五章:爽快便好
路安福这才知晓那墨承影为何半路要他的剑。
怕是就为了防他在这种时候暴起伤人,或者说,杀妖。
即使未必能做成,也定会给这狼妖伤到骨子,未死的狼妖怒起来,六亲不认。
多半是要连墨承影一起吞吃了的。
这肮脏东西,每一步都算的死死的,端的是胆小怕死,心思又极为缜密,可恨可憎至极!
今日拼了这条命,就算是无济于事,若能激怒狼妖吃了墨承影,那也是不枉自己一条烂命!
他想至此处,心头再无疑虑,猛地站起来,沾满泥水的双拳紧握。
虽然伏妖门以斩妖剑为外门弟子主修,但降魔拳也一向是不吝啬于传播的。
这一拳,便是降魔拳中最为伤身的一拳,他更进一步,打算将自己这条贱命都豁出去。
势要将这一拳发挥到极致!
……
“狼妖大人这是要吃几个才能饱腹?”
“平日里,没有十几只,是填不饱我的肚子的,但今日,我对你甚是稀罕,给你个面子,只要五六个,我略有饱腹感便好。”
“这可不妙啊,村落里能让狼妖大人满足的五六人,可不好找,或许要拖许久。”
“没事没事,我寿命颇长,等你一晚上都不急,慢慢来便好。”
“好,那今晚便别走了。”
墨承影说着,在对方伸手想要去抓那躺在床上的女人,再啃一口过过瘾的时候,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如,你就留在村子里吧?”
狼妖露出疑惑的神色,刚要开口询问,毛发陡然炸起!
刺骨的寒意贴着头皮,一划而下,血线从额头一直延长到了肚脐眼处。
墨承影原本抓着肩膀的左手一变,转而抓住了他的耳朵,手里劈进狼妖肚腹的长剑,用力一转,狼妖的双眼瞬间充血,发出凄厉的狼吼。
横砍着,将长剑从狼妖身体里拖出来,几乎将其腰斩,而后一脚将其踹出了门外。
“今晚就在这里睡着吧。”
“你这贱人妖奴!”
狼妖嘶吼着,虽是上下身子都快粘合不上,却半点没有气短和无力的样子,反而怒意与气势更甚,血水与泥水混合在一起,脏兮兮的爬起来,四肢着地,便要发力冲上去。
却不料眼前一花,那屋中的少女,竟是先一步冲了出来,一剑砍下了他的手臂。
狠辣,果断,凌厉的一剑,恍惚间,狼妖想起了自己幼年时撞见的某个伏妖门弟子。
不是因为那个伏妖门弟子有多强,而是让它回忆起了自己弱小时才有的恐惧。
于是它转身想要跑。
“远来是客。”
墨承影一剑扔去,插在了狼妖的后心,狼妖扑倒在地,发出了一声像是狗吃痛了的叫声。
这般叫声,往日里在乡下欺负那些土狗时,墨承影常常听到,这狼和狗倒也没有区别。
走到了狼妖身后,女孩拔出剑又是劈下,这一剑,让狼妖连怒气都散去,只是唉哼。
但墨承影便是半点喘息的间隙都没给,一剑刺穿了喉咙,又是一剑,剖开了肚腹。
“你未吃饱,怎么能走,岂不是显得我怠慢了客人。”
雨水下,每一剑刺下,溅开的温热便染红了雨水,狼妖的挣扎伴随脚下血红的蔓延,慢慢变得软弱无力,直至瘫软在了泥泞的地上,再也不动弹。
墨承影像是意犹未尽一般,又是捅了两剑,发现确实再无反应,这才拔出剑,让雨水冲刷了一会儿,随即拿起狼妖那还算干净的一部分毛发,擦了擦剑刃。
小心的收回了剑鞘。
荒郊野外的,找把剑不容易,自然要好生保养。
伸手将劈烂的狼脑掰开,将其中的妖丹取了出来。
【无需修复伤势,寿元增加:两年半。】
这次总算是让墨承影满意了一些,三年半的寿命,暂且够自己挥霍。
转身看去,在雨水中跪着的路安福正呆呆的看着她,双手握拳,明显是打算用某种拳法。
于是歪了歪头,有些困惑:“你在做什么?”
“我,我有点冷,就握拳取取暖。”咧着嘴,干笑了一下,路安福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时间还是有些晕乎乎的,“你怎么,你怎么把它杀了。”
“怎么,杀不得吗?”
“倒也,倒也不是。”路安福吸了口气,雨水灌入嘴中,感觉甚至有些许的甜味,“你平日里,不是最尊崇妖兽……”
“我是狐妖的妖奴,与他狼妖又有什么关系。”墨承影抹了把脸,将溅在脸上的血水与雨水一同擦掉,“偷吃狐妖的储备粮,杀了便杀了,我给了它自己离开的机会,它把握不住,也怨不得我。”
又有哪只妖兽会因为你那句话便主动离开的。
路安福心头想道,随即微微低头:“不管如何,这次的事,都感谢你的帮助。”
“别口头感谢,你刚才那姿势,应该是某种拳法吧?”
“伏妖门下的破魔拳。”
“我是学生,给我。”
“啊?”
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上辈子顺口了的话,墨承影走回屋内避雨,“你不是要感谢我?把这拳法送我。”
路安福犹豫了一下。
虽说这次事情全靠墨承影帮忙才能顺利解决,但终究是个妖奴。
让她学的越多,对其他人的威胁就越大……
“你到底给不给,利索点,不给我自己取。”
“给给给。”
一句话让路安福不再胡思乱想,毕竟还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日,何必想的那么远。
无论是伏妖剑,还是破魔拳,坦白讲都是基础中的基础,妖兽手里向来是不少的。
实际上也不是什么秘密,于是干脆将手里的密卷递上去。
墨承影坐在桌子边,展开密卷看着,无视了床上哎哼的可怜人儿。
路安福在床边小声的安慰着女子,一边为她处理断臂和断腿的伤口。
即使能活下来,这伤势,也不可能活的长久了。
“你不如给她一个痛快。”
路安福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冰冷的女孩,一时间有些叹息。
若是自己也能有如她一般的冷血心肠,倒也不必如此痛苦了。
“能活一天是一天。”
“伤残人员,谁都不会在乎。”
路安福握着那可怜女人的手,轻声说道:“她在乎啊,她在乎,就不能不管。”
破旧的木屋中,摇曳着的老油灯,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风雨交加的夜晚难熬,破旧的屋子漏风,偶尔吹来冰寒,却总也吹不灭这虚弱的灯火。
直至黎明的前夕,耗尽了最后的油。
窗外的一缕阳光钻入屋内,洒在了熄灭的油灯上。
渺渺轻烟,绵绵不绝。
第六章:活的像个人
墨承影启动深蓝,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在破魔拳上。
结果令她非常失望,这一个月的时间,仅仅只是把破魔拳练熟了。
原身确实在剑术上有着惊人的天赋,但离开了剑术的领域,并不如何惊才绝艳。
全才终究还是少数的,能在一个领域登峰造极已然不易,其实也无需追求全面的极致。
她只需在剑术上走出独属于自己的路便好。
还是要早些变回男性,若是能悟透了墨归剑,就再也不必畏手畏脚,什么狐主妖兽,在墨归剑面前也不过土鸡瓦狗。
如今,却也只能暂时窝在这小村落里,以妖奴身份苟且偷生。
墨归剑只能用一式,还是花了将近二十多年的努力才得到了的一线机会,若是贸然用其他几式,这副身子怕是要先一步受到重创。
其他几式墨归剑,比起第一式要更霸道,更繁琐精妙,想要用女子身用,没有个三四十年,怕是摸不透。
还有有斩妖剑傍身,暂时倒不必着急琢磨透墨归剑。
斩妖剑虽已入玄门境,但这山头妖狐,玄门境的不再少数。
一头两头好说,蜂拥而上,自己双拳难敌四爪,更何况还有妖奴的限制在身。
剑术有玄门境,自身的能力却只停留在了黄初,这也是为何妖兽不惧她的缘故。
封了诸多气窍,境界下跌,根骨平庸,妖兽哪有畏惧之理。
前路想来,虽是困难重重,墨承影却也非爱自怜自艾之人,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起床便是琢磨了一番斩妖剑和破魔拳。
她如今寿命缺稀,也就三年多,浪费一个月在破魔拳上并无所得后,也开始吝啬起来。
毕竟若是用完了寿命,自己便要当场暴毙了。
一早就有村民送来了热菜热饭,放在门口,却也没敲门告知,墨承影开门打算出去透透气时方才发现,已经凉了不少,好在还能入口。
无论村民们有多厌恶妖奴,日常的供给还是不敢断了的。
妖奴在村落里有着仅次于妖兽的生杀大权,村落里的人能活着,多半还是要感谢妖奴的心善。
在他处,有些妖奴管理的村子,鲜有活人,只留下能生育的男女,剩下的人类皆是杀死后风干储藏的,这才是妖奴管理村落的主流。
省时省力,妖兽也并不会厌恶腌制的人肉,何乐而不为。
前身之所以没那么做,一是因为神志不清,管理的事落在了他人手中,二则是因为路安福的存在,有这个圣母在,非必要时刻,村落都不会死人。
一大早吃完送来的饭菜,随手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门前。
日光和煦,入春的天了,虽有昨日下的小雨带着的几分水汽清冷,但寒意倒是没有那般的重,若是在日头下待的稍久些,甚至会觉得有几分燥热。
村子里今日有几分喜庆,一大早便有些热热闹闹的,不少人聚在昨日狼妖侵袭的屋子附近,不时的有人从各处搬来柴火和大锅。
昨日那头狼妖的尸体还留着,妖兽身子骨最为坚韧,哪怕泡了一晚的雨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路安福就在众人中间,被簇拥着,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把柴刀,将那狼妖肢解去皮,手脚倒是干净利落。
之后的烹饪更是熟稔的令人惊叹,仿佛已经这般吃了上百次。
听闻伏妖门下的弟子,常常要在荒郊野岭寻妖除魔,这荒郊野外一待便是十天半个月的。
随身携带的充饥口粮虽说不至于饿着,吃多了却也难以下咽。
所以外门弟子都有一手好厨艺,甚至有专门用以学习烹饪妖兽的秘籍,若是在外嘴馋了,就地取材,拿妖兽的尸体烹饪,只要手法到位,那也同样是人间美味。
对于妖兽而言,这也并非什么忌讳,妖兽饿到极点,同类相食乃是常事。
不过,圈养的食材吃起了同类,多少有些倒反天罡的不妥吧。
好在这村落较为偏僻,这几日管事妖狐安可可忙于外出狩猎,倒是不用担忧。
村里的娃娃难得吃一次肉食,拿着小碗,撒欢似的到处乱跑,仿佛是要到处炫耀。
那昨日扔了石头砸她脑袋的小子,此刻也是吃的美滋滋,一时间笑容满面像是暂时忘却了仇恨。
暖洋洋的日头,让刚起床的墨承影又有了几分困意,打了个哈欠,挪动着屁股下的小板凳,靠着墙壁,让自己坐的舒服一些。
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靠近,不过并无恶意,倒也懒得睁眼去看。
而且略微靠近,她就已经知晓对方的身份。
“墨承影,这妖兽,也是你斩杀的,村民们才有了肉吃,你若是不吃,我心有愧。”
端着碗的路安福站在旁边,轻声说了一句,“虽然我明白你向来视妖兽为同类,但做成熟食后,你尝不出来,这一块……”
话还没说完,墨承影就已经拿过碗筷,吃了两块。
肉质滑嫩,这狼妖的肉,自己用剑劈砍都嫌费力,能烧成如此滑嫩的口感,着实是有些本事。
香料的味道虽然浅淡,却恰到好处,妖兽身上的骚臭也是完全掩盖。
村落里的调料颇为匮乏,在有限的调料内做成这样的味道,这手艺怕是自己要落了下风。
“怎么做的?”墨承影吃完后舔了舔嘴唇,回味无穷,“教我。”
路安福在旁边有些傻眼。
他本身没想让墨承影吃的,这丫头作为妖奴行事作风和妖兽几乎并无两样,往日里狐妖狩猎一些妖兽的时候,那残缺的尸体分享给妖奴,只有墨承影绝不触碰。
也是因此,许多妖狐几乎将她当做妖兽来看,而不是单纯的人类妖奴。
今日怎么一改常态,竟毫无芥蒂的吃了妖兽的熟肉?
他心头有些欲哭无泪。
本来只是想着分一块给她的,狼妖的身子不大,村落人又多,每家分一点,大抵上就分完了,他虽然是做饭的,却也得公平公正,最后只给自己剩下这么一小碗。
本想着分一块肉给墨承影,也算是感谢,未曾想这家伙直接夺了碗过去吃干净。
辛辛苦苦烹饪的美食,自己一口没捞到,郁闷至极,不过看着女孩那姣好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柔和,平日里沉闷的双瞳此刻闪烁的仿佛有小星星一样。
登时又觉得宽慰,墨承影能像个人不容易,给她吃就给她吃吧,自己并不怎么嘴馋。
“不教,烹饪的手法是我随手做的,不好教,你若以后有机会,找几本伏妖门的《妖兽食谱》学习学习就好。”
墨承影也没有多做纠缠,她对自己的料理也颇有自信,虽然初时略感惊讶,但此刻细细品味,也咂摸的差不多,若是给她些空闲,自认也能做出同样的味道来。
“你倒是大方啊,好不容易吃次肉,居然不给自己留点。”
闻言路安福苦笑了一下,没有辩解什么。
“对了,昨日那被狼妖啃食的女子,今日神智恢复了一下,吃了肉以后也精神许多,她托我感谢您一声,昨日若非您挡着,恐怕她已经没命了。”
“她自己运气好罢了。”
“运气好坏,也不碍您的出手相助。”路安福拿起女孩递过来的空碗筷,沉声道,“你若是能一直如此帮衬村民们生存,日后伏妖门前来除妖,总能饶你一命不死。”
“我要是不呢?”
“那就莫怪伏妖门不讲情面了。”
墨承影只是喝了口水,没有应他。
伏妖门降妖除魔最是不讲情面,自己在妖兽手下业务能力如此之强,破村害人无数,做到这地步,真若让伏妖门抓住,不死多半也要被废去一身能力,终身囚禁,生不如死。
好坏都无甚区别了。
第七章:大义
“练武讲究的就是一个根骨与体魄和功法契合,你一个女娃,明明身子虚弱,走的却是刚猛的路子,伤到自己也是在所难免。”
听着路安福的判断,墨承影默然不语。
早些时候,尚为男性,一身根骨与体魄自是很契合刚猛的剑法,墨归剑需剑气入体,极为霸道凶险,在墨承影的体内却如绵羊般温顺。
这也是墨承影最为仰赖的天赋,天下剑道,多以霸道为主,通透墨归剑,无异于通透了整个剑道,此后万般剑术于她不过尔尔。
奈何还未将墨归剑练到极处,就被魔女换了身子,这女儿身不仅被废了一身剑术天赋,还用不出墨归剑,除去墨归剑,那些以刚猛为主的剑术,也多半难以修炼。
提升体魄,迫在眉睫。
“炼体的法子,我这里没有,外面的门派,也就眉山有为女弟子提供的炼体功法,男性的炼体功法虽说不是不能用,但又苦又累,不适合你。”
伏妖门百年前虽说也算是门派,如今却早就已是朝廷麾下的鹰爪,江湖中人多有不屑,却不得不承认,有朝廷支持,伏妖门日益壮大。
如今早就非普通门派可以比拟,进了伏妖门的内廷,那是有实打实的编制。
每月的俸禄都会有朝廷专门发放,各种药材武学功法,数之不尽,如今其他江湖门派,在伏妖门面前都显得儿戏不已。
妖魔霍乱越来越多,江湖中门派为了发展而跑去勾结妖魔的混账事,常有发生。
大多门派虽看不起伏妖门,但这种时候却总要依赖伏妖门处理。
一来二去,不少门派独家绝学,都落入了伏妖门中,如今更是有天下武学皆入伏妖的名头。
虽说对于江湖中人这算是恶名,家家都要提防被伏妖门抢了功法。
但对于墨承影这般人而言,若想要更进一步,捷径无疑便是加入伏妖门中。
奈何如今身上烂事一堆,入门政审怕是难过。
正午时分,练习了一早上斩妖剑与破魔拳的墨承影便回了屋休息,而看完墨承影如今几套功法,给了些建议的路安福便去了村口。
今日那前去追赶村民的狐妖要回来了。
路安福作为狐妖安可可的专属妖奴,自家主子回来了,自然是要去好生迎接的。
接风洗尘,免不了又要宰俩村民给狐妖助助兴。
墨承影虽是妖奴,但主子则是更上一层,如今这座狐山的头头,号称狐主的妖奴,从模糊的记忆来看,是当初她发狂闯入山上时,众多狐妖拿她毫无办法。
直至这狐主亲自出面,这才压制了墨承影,将她驯服成为妖奴,这妖奴的主子也只能是驯服了妖奴的妖兽。
因此其他妖狐其实并无操控墨承影的权力。
不过后来狐主上山闭关修炼许久,为了以防万一,也是给了其他狐妖命令墨承影配合破村的权力,但其他时候,墨承影要远比普通的妖奴轻松自由的多。
就算是当奴子,那也会因为主子的身份而有特权。
当然,狐妖们也多半是瞧不起她这只妖奴的,再有特权的奴子,那也只是个奴子罢了,对于她颇受狐主器重这件事情妖狐们多有不满和嫉妒。
否则当初那只被她所杀的狐妖也不至于如此猖狂。
午睡的时候,便梦见了过去的一些记忆。
回想起了自己将将发狂冲进这座狐妖大山的时候。
那时她刚变成女性,虽是失了剑法,但一身操使剑气的本事还在,神智不清下,一路浪费剑气四处爆发,杀伤了不少没长眼的妖狐。
逼得那狐妖老祖出关,镇压住她的时候,也锁了她的剑脉。
导致她再也无法淬炼剑气。
最后被狐主扔给自己的徒子徒孙,难免受了一番折腾。
如今想来,多有屈辱,好在墨承影对前身的事很难有多少共情。
只是觉得略有些烦躁,醒来以后,便去倒了杯茶。
没有炉灶,这茶水放些时间就变的冰凉,喝两口让胃中有些不适,墨承影便看着水壶叹气。
想要加热,没有炉灶也是麻烦的很,她住的偏僻,最近的人家,也要走些距离,只是为了一口热水,难免觉得没必要。
怀念起了现世的便利,没电没网的日子,真是难熬的紧,也就这功法神奇,让墨承影沉迷其中,否则早该怀念起现世。
听说这墨归剑练到顶点能成仙,虽然不知如何以剑法登仙,但有这般的传闻,难免心中好奇与期待,墨承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这墨归剑练到极致,看看自己能否成仙。
对于现代人而言,应该没有什么比成神成仙更具有吸引力的目标了吧?
又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一会儿,终究是忍不住起身,拿着冷透的水壶出门。
村子里如今便是一片肃穆宁静,狐妖进村,大部分村民都会躲进屋子里,原本还算热闹的村落霎时间冷清的恍若墓地。
走在村子里的小路上,雨水还未干透,仍旧湿滑的令人厌倦,踩在泥地上的感觉,与踩在大便上也是没两样。
她小时候就最讨厌走下雨后的乡下泥地。
本想去借点热水,却无意中看见有几人聚在那昨日狼妖所入侵的屋前。
甚至还将那身体残缺的女人搬出了屋子。
洗的干干净净,似乎换了一身新的衣服,化了妆,女人看上去精神了几分。
路安福也在旁边,手里提着好几颗人头。
安可可作为狐妖的癖好,便是将吃掉的人,砍掉头颅,收集起来,当做战利品。
不少妖兽都有这样的爱好,人类头骨对他们而言仿佛是某种优异的装饰品。
“这是在干什么。”
闲来无事的墨承影靠过去便问了一句。
“安可可大人刚回来要庆祝,她那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儿,还没吃饱,命我在村子里挑一个送去。”路安福一脸木然,“思来想去,这村子里,也就她合适了。”
“原来如此。”墨承影了然的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路安福手上的头颅,“这些是什么?”
多少有些明知故问了。
路安福也不嫌麻烦,机械一般回复道:“狐妖吃掉的人,头颅让我加工加工再给她送去。”
见其中一位村名拿起刀子便要先给女人一个痛快,墨承影伸手按住了村民的手,“先别急着杀,狼妖吃过的剩饭送过去,未必讨得了喜,怪罪下来,你们都别想活着。”
路安福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想让其他人去送死吗?”
“这村子也不是她安可可的储备粮,乃是狐主的,她安可可今天吃一只,明天吃一只,要是狐主怪罪下来,谁担责?”
墨承影冷冷说道:“你们别动,我这就去找安可可说一说。”
见路安福沉默,女孩便转身离开,朝着狐妖的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路安福手上的许多头颅,像是确认一般。
而后点点头,确认自己没看错。
之前村子里,自己刚醒时见过的那个女孩,也在其中。
第八章:找茬
“你这些时日都跑去哪里了,我们昨日又开了一村子,你不在,死了好几个兄弟。”
刚出了村没多远,便有熟人凑上来搭话。
墨承影在妖奴中也是颇有声望,能像路安福那般坚持自我,对自己身为妖奴一事感到痛悔的,终究是少数。
大多数人,并没有如此高的道德心,人类的道德,也只是维护人类社会稳定的工具。
在妖奴的环境下待久了,很容易抛弃掉无用的道德心,跟着妖兽吃香喝辣,日子也是一样的过。
何苦自己为难自己,环境最是容易改变一个人。
妖奴的世界里,认定了大伙只要成了妖奴,都会和妖兽站在一起,讨论的都是如何杀死人类,甚至有妖奴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会专门坑害一些人成为妖奴。
拉人下水,是妖奴们获取安心感的重要途径之一。
因此,路安福与其他妖奴并不对付。
墨承影倒是与他们有些关系,不过大部分都是其他妖奴想要学习她开村子的技巧。
妖奴的工作,除去平日里侍奉妖狐外,大多时间,伴着狐妖们闯南走北,调查村镇的情况,帮忙关闭阵法。
谁若是业务能力好,自是多得赏赐,妖狐生性风流,若是哄得高兴了,即便身为妖奴,也能与妖狐们共度春宵。
狐妖化形多是俊男靓女,莫说是妖奴了,就算是寻常人家,也有不少趋之若鹜的。
听闻在朝廷中,有不少在家中饲养妖狐的达官显贵。
墨承影在妖奴中能力最为出色,却又鲜要奖励,令其他妖奴眼红不已,又无可奈何。
平日里便多有请教的,只不过墨承影那时神智不清,不曾理会。
如今还会厚着脸皮靠过来的,大半另有所图。
“休息。”
冰冷的回了一句搭话的妖奴,环视了一圈,周围大约有五六个妖奴,该是在为妖狐放哨。
带头问话的那头妖奴身材瘦小,本是村子里一农民,名叫柳欢。
后来在村外遇见了狐妖,被那狐妖迷得神魂颠倒,自愿成为了狐妖的妖奴。
若仅仅只是如此倒还好,后来为了像狐妖表忠心与自己的爱意,不仅仅帮狐妖破了村子的驱妖阵,还把自己的妻女都亲手杀了。
就算在妖奴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恶劣。
墨承影与他的关系并不好,因为这柳欢乃是仅次于她的妖奴,破村的数量与她相仿。
却总是差点,够不上奖赏的标准线,因此对墨承影极为敌视。
若是没有突然出现的墨承影,他该是如今妖奴中的头目,也早该能与心仪的狐妖共度良宵。
奈何有墨承影这么一个拦路虎,总是不如愿。
“我听闻安可可大人回来后,对你颇有微词,她说过几日或许会去找狐主商议你的事情。”
“哦,然后呢?”
柳欢表情很是幸灾乐祸,“你怕是要走到头了,妖奴再有能力又如何,终归不过是狐仙大人们的一条狗罢了,你这狗,又狂又不懂人情世故,该是这般下场。”
在外虽然称呼为妖狐,但妖奴们又怎可能敢用这般称呼,大多便成为主子,又或者狐仙。
听上去有那么几分微妙的幽默。
“狐主虽对你刮目相看,态度迥异,但终归只是一介外人妖奴,狐仙才是自家人,自家人要处置外人妖奴,你觉得狐主又会如何判断……”
“聒噪,我正要找安可可,她在何处,你直说就好,不要废话。”
“如今安可可大人正在休息,你如今去找她,怕是要触霉头,我们终归同为妖奴,听我一句劝,今日不要自找麻烦,安可可忙于喂养孩儿,这几日不会找你麻烦。”
墨承影心中听着烦闷,也是失去了耐心,抓过那柳欢的衣领,便给了他脸上一拳。
其他妖奴们都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平日里这疯疯癫癫不爱说话的女孩,怎的突然这么暴躁。
“再问你最后一遍,安可可在哪?”
墨承影气势骇人,压得其余几名妖奴犹豫着不敢上前。
他们平日里多是用身份欺骗与坑害普通人,虽有些力气,但哪敢卖命去战斗?
见墨承影动了真怒,都是害怕起来。
吃痛的柳欢叫了一声,本想反击,却不料这女孩的力气大的惊人,一只手按着他,竟是让他动弹不得,“你,你不识好人心!你这时去找她必死无疑!我只是在保你性命……”
结果便又挨了一拳,左脸霎时浮肿。
他虽是农民出身,平日里却总爱装的如莽夫硬汉一般,如今被打两拳,面目浮肿,痛的眼泪都出来了,连连求饶,“就在那边的洞里,别打了别打了……”
随手扔到了一边,墨承影拍了拍手,径直朝着洞口去了。
柳欢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墨承影的背影啐了一口,“呸,肮脏东西,装什么装,内地里不知道被狐妖玩成什么样了,还在这里装的清高,我倒要看看被安可可大人折磨还能不能表现的如此镇定!”
旁边的妖奴都是跟着附和起来。
看着墨承影背影的目光也有那么几分怜悯。
安可可的性子,大家最是知晓,恶趣味极多,性子也是极为残忍。
墨承影虽然身份特殊,是妖奴中最厉害的一位,但也只是妖奴而已。
这次进去,众人心中都能猜到,多半是要被玩弄的不成人形。
尤其是女性,落在狐妖手上,更为凄惨。
“希望别玩死了,日后我好慢慢嘲弄这不知好歹的丫头……”
墨承影大步跨入洞中,虽然对妖奴们并无好感,但终归妖奴仍旧属于人类。
若想成仙,少沾人命。
狐妖虽是兽类,却在衣食住行方面处处模仿人,明明习惯洞窟,却将这洞窟装扮的如新房似的,爱好模仿却又半懂不懂。
白色的布条与花簇,点缀的仿佛是在办丧事。
洞窟门口堆积着吃完后不扔掉的碎骨,放久了的烂肉上,还有苍蝇与蛆虫,外面虽是初春,仍旧有些寒意,蚊蝇难见,但这洞窟温暖脏乱,最是合适虫豸生存。
推开洞窟前的水帘——因在城市里听闻水帘洞大妖的传说,这安可可专门引来一条小溪做水帘,却淅淅沥沥的有几分滑稽,只能说是东施效颦。
踏进以后,便能看到四处乱跑的小狐狸,这些狐狸个头不大,却已然妖气浓郁。
日后必成大患。
这安可可生冷不忌,小狐狸的样貌千奇百怪,什么血统都有。
这世界的妖兽血脉强悍,倒是并无生殖隔离一说。
有几只小狐狸便趴在墨承影的脚上,撕咬着她的裤腿,前身平日沉默寡言,小狐狸常在她身边纠缠,与她玩耍,但这时墨承影哪有心思,抬起一脚踹到了一边。
“安可可,我有事找你。”
第九章:除妖
“有事?”
找到的时候,安可可正侧躺在一个白色打底的床铺上,坦胸漏乳,身前有一窝小狐狸在她怀中钻来钻去,抢着那口奶吃。
多数妖兽喂奶或者睡觉的时候,还是要变回原形的,因为这算是她们放松的时候。
维持变化是个费力的功夫,即使是妖兽,也不会愿意始终紧绷着身子。
这安可可与其他妖兽不同,总想着作为人类生活,常常独自潜入人类大城市里冒险。
因此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也不愿意褪去那一身无用的皮囊。
“村里的人不多了。”
“怎么了?我孩儿需要一点零嘴,这几日奔波奶水不足。”说着打量了一番墨承影的胸部,掩嘴笑道,“想来你也无法理解,没有奶水的困扰。”
墨承影一边踢开缠上来的小狐狸,一边走过去,“这次的零嘴,怕是不能给你。”
“怎的,要拿狐主来压我?你可想清楚了。”
目光掠过了墨承影腰间的长剑,却并未放在心上,这墨承影的剑术她心里有数。
荒废这么多年,一时半会是补不回来,那把剑看着像是路安福的。
待会便还给路安福罢。
慵懒的伸了个腰,这安可可的身子骨,娇媚柔弱,妖兽终归不是人类,产了那么多仔,仍旧没有半点变形。
听闻这模子是从伏妖门一女子身上仿来的,那女子本是一名颇有威望的伏妖门弟子,斩妖除魔数十载,救人无数。
结果被这狐妖借去了身子,不仅与各样的人苟合,还曾在野外与兽乱来。
即使知道这是妖狐的手段,却难免议论纷纷,让伏妖门女弟子的处境多少有些难堪。
再后来,有些被那女弟子欺辱过,或者有仇的人与妖,会花大价钱来找安可可“报仇”。
一来二去,民间传闻多有难听的话。
好在那女弟子天赋极高,在伏妖门备受重视,偷偷于屋中自杀时,被人制止,后来再也没有走出过伏妖门。
兵不血刃的为妖兽们除去了一个心头大患,恶心了伏妖门,还能逍遥自在,一直没有被伏妖门捉去。
安可可族妖兽中的名声不可谓不大。
“我只是为狐主工作,这村子是狐主建的,明文规定,平日里不得随便动用储备粮,你这已经是第三次。”
“我就是想吃了,你又能如何?”安可可嗤笑了一声,“怎的,醒了以后,便不想当狗了?还是说回忆起原本自己是个好孩子,心生愧疚,想要弥补过错?”
“我何错之有?”墨承影走到了床边,这白色的床铺上,倒是掉了不少的狐狸毛。
虽然在外能掩饰的很好,可这狐狸洞里,多的是骚臭,尤其是靠近以后,床上那股带着血腥和异味的骚臭,甚至让墨承影觉得有几分头晕。
若非她还有事要做,免不了要被熏出去。
“且不提你一个人类成为妖奴后,残害了多少人,就说你作为妖奴,却又不忠于主子。那女娃,也是你放走的吧?”
安可可扭动着身子,在她怀里的小狐狸便哼唧着,离开了床,直奔门外堆积尸骨的地方,有的在用骨头玩耍,有的在啃食腐肉。
“你猜猜那女娃最后怎么说的你吗?”眉目含情的狐狸轻声笑道,“她被我欺骗,以为你是故意诓她,让她走了死地,临死前,痛骂你这畜生不得好死哩。”
“哦。”
见墨承影没有表情,狐狸便继续说道,“你瞧瞧你,做人也做不得,做妖奴也做不得,里外不是个东西,让人怜惜的丫头,一身好皮囊,浪费的很,狐主虽然疼爱你,看上了你的这番皮囊,但若是知道你救人,怕是要当场废了你,你不会觉得狐主仍旧会护你?”
“我何时救人了?”墨承影坦然道,“我只是让她滚,别死我面前,这荒郊野外,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去哪不是死,只要我没见到,便与我无关。”
“妙啊,妙啊。”安可可拍了拍手,“你若心中当真如此想,我能理解狐主为何对你偏爱有加,只怕你不是。若真与你无关,你又何故来找我麻烦,你来到这里,就与你有关了。”
墨承影心头了然。
这狐妖,故意将人头给了路安福,目的便是想让自己见到,试探自己。
虽说有些想的太多,但狐妖做事一向这般繁琐恶心。
她的试探,更像是对玩具的逗弄,并非有什么敌意,只是单纯觉得有趣。
安可可乃是狐妖,怎么会觉得一个妖奴有危险呢?
若自己没反应,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
玩乐玩乐,有乐子才会玩,没乐子自然不玩。
“你若不是为了那女孩,又何故来找我?莫非又要说是因为狐主的缘故?少扯大旗,咱们爽利点。”
“好。”
墨承影坦然一笑,她平日里总是板着张脸,要么就是木讷呆滞,少有表情。
如今这一笑,阳光清爽,安可可心中暗赞,这般年轻的模子,实际上最是勾人。
妖狐们模仿他人,无论男女,因为岁数,大多都有些媚劲,少了这几份少女该有的清爽与活泼。
刚要有些言语,却觉得眼前一花。
剑光冷彻入骨,她只堪堪举起一手,便让那剑光断了半边的身子,红色的温热血液,将身下的白色床单染得鲜艳。
安可可笑容还留在脸上,身子却已经有了反应,打着摆子,便要退到洞窟的深处。
那女孩也未着急追击,一剑得手,便站在原地,静静观察着安可可。
周围的小狐狸躁动了起来,有几只已经踏入黄初境的便化作了人形,急急忙忙的靠了过去。
口中唤着“母亲,母亲”的,语气焦急,而后转过头瞪视着墨承影,龇牙咧嘴仿佛要将她吃了一般。
“莫急,莫急。”安可可笑容淡去,身边的小狐狸舔着她的伤口,倒是缓解了几分疼痛,“你这妖奴,神智怕是不清了,竟敢对自己的主子动手。”
话还未说完,只觉眼前一花,环在周边的小狐狸精们,各个狐狸头落地,解除了化身变作尸首分离的狐狸。
墨承影将身边的狐狸头捡起,随手撇过一根树枝串在了一起,挂在腰间。
“你真是找死!”到了此刻,安可可才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她平日里对妖奴瞧不起惯了,此刻有种奴子踩到主子头上的荒谬,直至孩子们的脑袋被挂起来,才动了真怒。
目光血红,声音也随之尖锐凄厉起来。
“今日便是狐主来了,我也活吃了你!你这贱奴!”
安可可尖叫一声,不再保持那极爱的人类皮囊,半张脸化作狐狸,吐息间即有妖术发动,洞窟竟是生出朵朵白花,遍布脚底,让墨承影动弹不得。
虽是用了幻术,但这狐妖终究还只是玄门境下品,生性懒散,外出都有妖奴或狼妖相伴护身,没能掌握攻击的妖法,只是鼓动着周围的小狐妖们涌上来撕咬。
墨承影站在转身一剑扫去,身后几只妄想偷袭的小狐狸便断了气息,安可可瞅准时机,倏然从背后偷袭,即使妖术匮乏,妖兽的体魄仍旧并非寻常人可比。
她看得出墨承影仅是剑术惊人,自身实力不过尔尔,若是让她近身撕扯,定能将其毙命。
眼见来不及格挡,墨承影松手放剑,左手握紧,一拳砸在了妖狐的右边面颊,砸的她眼冒金星。
安可可知晓不妙,张口咬住对方手臂,这一口咬下去便是不松开,妖力直接涌入,想要用妖气灌死她。
却不料那墨承影虽是女娃,却是硬气的很,左手被咬,妖气灌体,面色却是变也不变,仅是目光中多了几分凶戾,轻声说了一句,“咬住喽,可别松口。”
抡起拳头,对着狐狸的脑袋砸了过去。
朴素简单的破魔拳。
并无花哨,也没有变招,只有破魔拳第一式,痛贯天灵。
一拳接着一拳,墨承影似是有使不完的劲,一拳比一拳砸的狠,一拳比一拳砸的急。
“饶……”
“别松口。”
玄门境的狐狸从尖叫到呜咽,再到微弱的喘息,很快便只出气,进不了气。
周围的小狐狸们本想帮自己的母亲,见那妖奴将母上按在地上,犹如凿地一样,迸溅的鲜血和母上的呜咽,将他们吓得停了脚步,站在远处,四肢战战不敢靠近。
许久,连墨承影额头都出了些汗,感到疲倦,缓缓舒了口气,松开手。
那只是玄门境下品的妖狐,脑袋早已被她碎成了肉泥,甚至被凿的凹进去了一些,看上去略显滑稽。
顺手掰开了狐妖的头颅,将其中妖丹取出,墨承影环视了一周,将原本就心生恐惧的小狐妖们又是吓得退后了一圈。
平日里看着木讷可爱的脸上,满是鲜血,目光里的暴戾却是掩藏不住。
起身拖着安可可的尸体,在地上拉出血迹,墨承影拿起自己的剑,走向小狐妖们。
“不忠不孝,取死有道。”
第十章:吃肉
路安福安顿好了村里的事情,便立刻起身前去狐狸洞找墨承影。
方才因为心软的缘故没有阻止墨承影,如今想来有些懊恼。
多少有些妇人之仁,不识大体。
若是惹怒了安可可,到时死的就不止那可怜的残疾女人一个,从自己到墨承影,再到村子里的许多人,恐怕都难逃一死。
师父当年叹他总是被一时的情感蒙蔽,除妖之路定然坎坷艰难,修为也是一眼看到尽头。
他还颇为不服气,如今想来,难免有些羞愧,那时自己还对师父出言不逊,真是不知好歹。
若是自己冷血点,不被墨承影的外貌所蒙蔽,不把墨承影带回镇子,那镇子也就不会出事,自己也不至于沦落为妖奴。
不懂得吸取教训,处处心软,处处犯错,越想越是恼,在路上便给了自己几巴掌。
走到狐狸洞附近的时候,便看见了柳欢为首的几名妖奴,此刻蹲在路边,一边咬着从树上折下来的树枝,一边讨论着男男女女的那些烂事。
隐隐间,听到了墨承影的名字,心头微微一凛。
“柳欢,你见到墨承影了吗?”
柳欢的笑容渐渐敛去,本身蹲在路边许久,有些脚麻,这被路安福一叫,也不嫌脏,就地坐了下来,吐掉了嘴里的树枝,“你关心她作甚?”
“不关你的事情。”
“呦,脾气还挺大。你俩不会有一腿吧?你这伏妖门的弟子,看着浓眉大眼,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柳欢阴阳怪气着,旁边几个妖奴都是哄笑起来。
路安福微微垂下眼睑,“也就你们这种人才喜欢小女孩吧。”
他对这些泼皮无赖很是了解,越是激动的反驳,对方便越是来劲,只能平淡的把话题带开,免得污了耳朵。
“你也不用激怒我,那墨承影不识好歹,那时候安可可大人正在洞里给孩子喂食呢,她突然就要闯进去,我挡了半天,她还打了我。”
说着柳欢指了指自己脸上的肿胀,“看看,看看,这打的,不知道几天才能消下去,打扰了安可可大人的喂食和休息,这时候多半已经死透了吧,你现在去,兴许还能找到一两块尸骸,但愿安可可大人给你留了下半身。”
又是一阵哄笑。
路安福也没有理会他,只是径直朝着洞窟去了,
柳欢见着无趣,便也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走了兄弟们,跟上去,放两个人进去,到时候安可可大人难免要怪罪,咱们过去帮忙收收尾,别让安可可大人生气。”
虽然是跟着,柳欢一行人却与路安福保持着很远的距离。
安可可怒起来,总是不分敌我的,要是站的近了,难免跟着遭殃。
还未靠近狐狸洞,那股带着骚臭的血腥,便远远的传了过来。
路安福登时变了脸色。
安可可虽然经常带着肉进狐狸洞,但是最厌恶在洞中有血。
因为那些小狐狸仔爱在血中打滚,又往她怀里钻,弄得脏不兮兮,恶心的很。
平日里洞窟是不会有浓郁的血腥味的。
路安福握紧了拳头,心头有些哀叹,只是期盼墨承影死后,安可可能消了气,别因为墨承影又牵连了村民。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早就做好了死在妖狐手下的准备。
加快脚步,越往里走,血腥味就越重,还有狐狸的骚臭,熏得路安福有些难以呼吸。
驻足了一会,才继续往里进去,走了两步,便觉得有些不对,低头看去。
地面缓缓流淌着的血迹,让他踩在地面上,犹如泥沼。
沿着血迹看去,前方的血迹越来越多,甚至有堆积成了一滩小湖的迹象。
墨承影,那么小的身体里,怎么存下这么多血的?
脑海里有些懵顿的思考着,踩在血迹上,感觉身子有些发软,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直到走进水帘处的时候,这才发现,那流淌到外的血迹,是混着泉水涌到洞口去的。
而那熟悉的矮小身影,此时站在水帘旁边,手中拿着血迹斑斑的剑,放在水帘上不断地冲洗着,好看的眉头微蹙,似乎有些愁烦于那血迹难以清洗。
一袭白衣也是沾了不少血迹,那黑色的头发湿漉漉,看样子是刚刚清理过,倒显得柔顺清洁,稚嫩可爱的脸庞上残留着些许与她不相符的戾气,诡异的令路安福心头感到畏惧。
在女孩的身边,堆积着许许多多残缺的小狐狸躯体,脑袋全部被劈开。
流之不尽的血液河流,便是从这些小东西身上出来,被泉水冲着,布满了洞窟和洞口之间的路。
强忍着想吐的恶心,路安福扶着墙壁,屏住了呼吸,“你在,做什么?”
漆黑的瞳孔望过来,路安福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墨承影倒也不在意,只是举着剑,脸色困惑:“你这剑,为什么洗不掉血迹?”
“妖血粘稠,回去需用一些材料混着擦洗,才方便洗掉。”
墨承影点点头,似乎还是有些不快,没把剑收回剑鞘,而是就这样拿在手里,“好垃圾的剑,我听说厉害的剑,甩一甩就能甩掉血迹。”
“……”路安福一时无言,确实有这种好剑,不过那都是内门弟子表现出色才有的。
他一个外门弟子,怎么可能拿得到那种好剑。
“白送你的剑,将就一下吧。”
“也是。”
还想问些什么,结果发现墨承影拖着一个剥了皮的大块血肉,从水帘洞口跳下来,“今日是不是也能做些肉食,昨天没吃过瘾。”
“安可可呢?”
“不就在这?”
“在哪?”
墨承影登时有些不耐烦,拖着大块的血肉举了举,“不就在这。”
路安福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她许久,随即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洞窟安宁的像是墓地。
那些点缀在洞窟周围的白色,此刻却是显得无比应景,让墨承影不由得感慨安可可的远见。
原以为是这狐狸不懂人间风俗,看来是她不懂安可可的高瞻远瞩了。
路安福后退了一步,“你……”
话未说完,转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之前跟在身后的几名妖奴都是目瞪口呆的站在洞口。
本想要来嘲讽嘲讽路安福和墨承影的柳欢,更是变了脸色。
他心头震撼,不知道这墨承影到底是如何做到,妖奴的一身功夫应该全废了才是,以凡人之躯怎么应付玄门境的妖狐?
她给这一洞的狐狸都杀光了?
刘欢来不及多想,本能的往后退去,在其他兄弟还在震惊于墨承影所作所为的时候,转身便要逃跑。
路安福抬起一脚,将一块硬骨踢到了他的后脑勺上,柳欢应声扑倒在地。
吸了口气,路安福对着墨承影伸出了手。
“把剑借我一下,用完还你。”
“不借。”
气势登时被一断,路安福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墨承影,随手从地上捡了一块尖锐的骨头。
这次,绝对不会妇人之仁了。
第十一章:下一个
安可可的实力还算不错,寿数也很是客观,吸收妖丹后增加了近十年的寿命。
看着总计十三年的寿命,墨承影还觉得有些长久了。
在这种鬼地方,她不愿受半点委屈,见妖怪不爽,便出手斩了。
如此一来,寿元有那么一年就够用了,剩下的都是浪费。
杀妖过去,有妖丹在,总能增加寿命,输了,那剩下的寿命也毫无用处。
自己这条捡来的命,怎么都是赚。
重活一世,多杀一只妖都是净利润,死了也不过是不亏的买卖。
和路安福回到村里,村民们都是出了家门,正在眼巴巴的等着他们。
路安福去找安可可不少人都是知道的,村里的人也生怕惹怒了安可可,万一路安福出了什么事情,那他们这群村民们就再也没有了依靠。
或许路安福这伏妖门的弟子并非什么神通广大之辈,若要细细说来,他仍旧只是为狐妖效力的妖奴罢了。
一旦狐妖命令,路安福不能反抗半点,只能乖乖去杀人,平日里也没少为狐妖提供食物。
但路安福也确实是如今环境下,仅有可以信赖,也仅有愿意帮助他人的妖奴。
在如此残酷的环境下,人都是需要依靠的。
路安福便是他们心中的支柱,最大的依靠,只要路安福在,哪怕是被狐妖看上,要作为食物去死,他们也能少几分恐惧。
因而,在路安福回来之时,村民们便纷纷露出欣喜的表情来,许多人围着他嘘寒问暖。
至于墨承影,她也很识趣的走到一边。
莫要再被人扔石头便是谢天谢地了。
好在这次都忙于关心路安福,倒是无人注意她,让墨承影松了口气。
在角落里,靠着有些冰凉的墙壁,微微外头,望着在人群中表情无奈又有几分欢喜的路安福。
她并非什么喜好出风头的性子。
从小便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主角,当然也不是什么反派,既不是什么好人,却没有坏到骨子里。
不愿意站在备受瞩目的舞台中间,因为她并不晓得,如何处理那些投来的目光最为正确。
自然,也不甘愿做个只是捧场的路人,仿佛杂鱼一般,围绕在主角的身边夸奖称赞,与他人比拼拍马屁的功力。
夸赞也好,嘲讽也罢,墨承影都做不好,或是愚笨,也或是单纯性格使然。
所以,常常所表现的,也就只有沉默。
年幼时的她,总是以沉默欺骗自己,仿佛只要沉默了,自己便与他人不同,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中心,冷漠而又高贵的观察者。
中二的幻想着,某日突然被人推搡着,从舞台上走过。
被人注意到与众不同,却又不用逗留那里应付不该属于自己的追捧与目光。
想起过去时光里幼稚的念头,难免觉得有几分难堪。
幸而,现在已经傻完了,沉默也只是沉默,因为无言可说,再无其他多余的念想。
回到自己的屋子附近,墨承影干脆将五年的寿命再次注入拳法中联系。
与安可可的战斗,让她察觉到破魔拳似乎并不简单,或许自己可以更进一步。
熟悉的黑白底色铺展开,第一年,除了打一年拳,什么也没有做,墨承影毫无收获。
在拳法上的天赋,可以说令人绝望。
第二年,墨承影偶尔练习拳法,剩下的时间开始在心头推演拳法的进一步发力。
第三年,墨承影终于琢磨出了破魔拳中,增强根骨的路子,一双嫩手,握起拳头却是坚硬如铁,成功一拳砸烂了巨石。
第四年,她的练习变得开始急躁,因为隐隐感觉自己在浪费时间,始终无法进步,走火入魔,几乎废掉了一身经脉。
第五年:墨承影静坐一年,不吃不喝,身上长满了杂草,偶有一日,抬首看见远方的一座高山,忽的心有所悟,露出微笑。
破魔罡气由双手,遍布全身。
【获得《破魔拳》进阶:《金刚破魔拳》】
黑白的底色褪去,当时间再次开始流动的时候,墨承影开始干呕起来。
虽然记忆会忘掉五年的时光,但是身体却会记录一些东西。
比如那些时光重复行动所带来的不适感,一直都很强烈。
而这次破魔拳在途中走火入魔,那种翻江倒海的错位感,残留在身体上。
忍不住便要干呕。
扶着旁边自己刚搭建的灶台,弄得衣袖有些灰尘,墨承影吸了口气,慢吞吞的站起来,尝试了一下练习金刚破魔拳。
一整套打下来,酣畅淋漓,身上出了些热汗,又是来回练习,才总算让身子没有那么反胃,而身体也因为金刚破魔拳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
肌肤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不明显金光,肉体的坚韧度又变的更高了。
墨承影本就容貌不差,这多加了一些特效,显得有些梦幻。
稍作休息,便见路安福端着刚做好的狐狸肉汤时,站在路口出神的看着自己,于是冷冷的望着他,路安福发现自己暴露,干咳了两声,走了过来。
“狐狸肉做好了,我给你送来。”
“放桌子上吧。”
路安福又是驻足打量着墨承影许久,女孩见对方没有要走的意思,蹙起眉头。
“你还要看多久?没事就滚。”
路安福也是知晓自己有些失礼,于是轻声说道:“我并无冒犯的意思,你这内气外露,是锻体了?可是你并无锻体的法子,我想不太明白……”
“破魔拳。”
张着嘴,路安福目光有些茫然,随即感觉有些荒谬的笑着。
吸了口气,“破魔拳是普通的外功路子,确实有锻体的作用,但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你这锻体效果,起码是个玄门境下品的锻体功法才能做到。”
墨承影也没有理他。
“如果是真的,那你的天分,真是恐怖如斯,哪怕你有妖奴的身份,恐怕伏妖门也未必愿意放弃……”
自言自语了一句后,路安福才认真的说道,“你得离开这里,墨承影,你不该留在这里虚度光阴,被妖兽糟践,如今安可可已死,迟早会惊动狐主,您这一身天赋不能埋没。”
“你有出去的法子?”
“在东边,狼妖村落里,封印着伏妖门的内门弟子。”路安福从怀里掏出一块破旧的木牌,上写伏妖门路安福六个小字,“你若是能把她救出来,通知伏妖门的话,村子也好,你也好,都未必不能得救。”
“只是那狼妖,实力强悍,又始终在村中不肯离去,毫无机会……”
第十二章:出发
今日是少有的晴天,这几日总是雨天,大雨小雨连着下,就算偶尔停了,也是阴云遍布,看不见多少日头。
虽说墨承影不讨厌阴天,但总会被漆黑下沉的天空压的阴郁。
和煦的午时阳光,沐浴在其中,女孩目光中的戾气都少了许多。
雨后的空气,其实还是清爽的有些冰凉,不过,趁着正午的日头,倒是恰好,十分惬意。
自从来到这边以后,神经紧绷,鲜有放松,此刻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眯着眼睛在院子里坐在摇椅上的墨承影轻轻摇晃着,已经浅浅入睡了。
“墨承影小姐?“
有人在旁边柔柔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墨承影也并无多少回应的欲望,低低的“嗯“了一声,眼睛却是连个缝隙都不愿意睁开。
“是不是打扰到您的休息了,抱歉,若不是今时来道谢,我怕是日后都没得机会了。“
终于是勉强睁开了眼睛,瞥了过去。
残缺着身子的女人,不是那日在屋子里被狼妖啃食的人儿,又能是谁,如今气色看上去还算不差,有了几分血色。
日常清洁也做得很好,白白净净,就算是缺了肢体,也看得出来,曾经是个好看的姑娘。
若是在寻常村子里,定是会有许多追求者。
“那日在狼妖口中,若不是您和路安福,恐怕我就活活被他生吃,您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恐惧与痛苦,在我眼中,您与路安福,真的是犹如天仙下凡……“
终归是乡下出身,说不出什么有文化的谢语来,坑坑巴巴说了半天,自己变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就算是为您与路安福做牛做马,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这一世身体残缺,也做不了什么,只愿下半辈子能为你们做牛做马。“
“只是死刑延期,没什么区别,不必谢我。“
冷冰冰的话语,倒是没有令那女人惶恐,只是柔和又坚强的笑着:“人终归是要死的,能活一天是一天,就算没有妖兽,我原来的村子有瘟疫,大家也是一样的死,多活一天便多有一天的欢喜,怎么能不感谢呢。“
“你倒是看得开。“
“路安福大人教我们的,我只是一介村妇,哪懂这些,路安福大人总是告诉我们,别丧气,别难过,日子怎么都要过的,开开心心是一天,惶恐难过也是一天,不如好好享受这活着的日子,就算只是让我们多活了一刻,那也要为这一刻感到开心与感恩才是。“
墨承影打了个哈欠,这次不再冷嘲热讽什么,只是目光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孩子。
这女人身体残缺,行动不便,这次出来自是有人扶着她过来的。
那个曾经对自己扔过石头的小孩。
躲在女人的身后,也不言语。
女人见墨承影注意到他,温声说道:“他虽然因为父母的事情恨您,但您救了我与村民们,其实对您也有改观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不许改观。“墨承影悠悠说道,”不孝,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好好恨着。“
“我会找你复仇的。“
“实力不够,我会打死你。“
“我会等到实力够了,找你报仇。“
“好,我等你。“
女人听着小孩与墨承影的对话,一时间哑然,不知是该担忧还是该高兴。
生怕孩子又是会惹恼墨承影,女人小心的和墨承影道别,好声央求那孩子推着她去别处看看。
墨承影也未阻拦,安静目送两人离去,也是没了困意,稍作休息,也是起身,去村子里逛了一逛。
这些时日,路安福从不掩盖墨承影的所作所为,甚至大肆宣扬着墨承影做了什么。村民们虽然对路安福敬重又信任,但还是颇有疑虑,难以置信墨承影会为了村民们斩妖。
直至安可可要吃人,墨承影前去与安可可据理力争,让安可可收回了这念头,救下了残缺的女人,村民们这才改变了对墨承影的看法。
如今大多是又怕又敬,别扭的很,怕她仍旧如之前那般,为妖兽效力,杀害村民。
又敬她救了村民,给了村子两头野兽的肉食。
在这荒郊野岭,有妖兽妖奴看管,此前哪有机会吃肉,这几日因为墨承影的缘故,吃了两天的肉,不少人的气色都好上许多。
路安福隐瞒了墨承影杀了安可可的事,众人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正是之前将他们折磨的苦不堪言的安可可,这事若是说出去,难免会有些恐慌。
妖奴斩杀妖兽,无论墨承影多受偏爱,狐主也绝不可能就此放过她了,迁怒村子,将村民吃光也是定然。
路安福那家伙心思细腻,自是不会让村民们陷入不安的恐慌中,平添精神的损耗。
村民们的态度变化,墨承影只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不过是个外来人,与前身并无太大关联,既没有负罪感,也不会有什么要弥补别人的歉疚。
何况她道德低下,自然也就不会被道德绑架。
重活一世,还是自己觉得爽快比较重要,现世里已经窝窝囊囊,总得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低头,被他人的目光与道德指责逼迫。
如今又平白捡来一世的性命,总要过得畅快才好。
村头还有几只猎狗,本是安可可手下的,有那么几分妖气,不过终究属于普通的家畜。
如今不知是闻到她身上沾染的安可可血肉味,还是畏惧她的实力,竟是对着她叫唤起来。
墨承影也不惯着,上去两脚将那野狗踢个半死,若非瘦弱的没几两肉,非得扒了皮让路安福给自己做顿狗肉尝尝。
这番行动自是被路过的村民们见到,背地里都说墨承影性情暴躁,村头路边的狗见了,都要踹上两脚。
如此一来,哪怕许多村民们对她的态度改变,也无人敢主动与她交谈。
偶尔搭话,态度也甚是谄媚,看着有几分滑稽。
在村北的农地里见到路安福的时候,这人居然还在老老实实的琢磨农地里的作物。
听说是这些时日收成不佳,还在帮村民们研究这农田哪里出了问题,当真是闲得慌。
自己杀了安可可以后,狐主随时都会现身,到时候一个人也跑不掉,他还要做这无用功。
“你若是闲的慌,那伏妖门弟子所在的村子,你领我去看看。“
“怎的,急了?“路安福一副了然的模样,”也是,若再不做打算,过些时日狐主出关就没机会了。“
“不,我有事,找狼妖借点东西。“
墨承影看着身形摇摇晃晃的路安福,略感奇怪,这家伙看着似乎虚弱了许多。
这几日应该也没少吃东西才是。
第十三章:吾名芙莉莲
狼妖村,与其他狐妖的村子是不同的。
狐妖们建村,主要是为了饲养人类作为储备粮,而狼妖村,是为了囚禁和封印一些不好杀害的人。
譬如说,一些伏妖门的内门弟子。
这些人身上多有禁制,一旦杀害,失去生机的刹那,自身的限制解放,勾动天地灵气,产生威力不俗的大爆炸,哪怕是修为压制一个大境界,都吃不住如此破坏力。
更何况内门弟子的自爆,也是一个信号,产生爆炸的瞬间,伏妖门就会锁定弟子死亡的地点,派出大量人手,将那一片区域的妖兽全部清理干净。
妖兽也不愚笨,吃了一两次的亏,也就不敢再对内门弟子轻易动手,大多数情况只是封印起来,囚禁在狼妖村这样的地方。
狐山虽然因为狐主的缘故,做主的都是狐妖,但狼妖与狐妖的渊源不浅,狐妖们也从不介意狼妖在狐山上生活,甚至很是欢迎。
狐妖终究不是擅长厮杀搏斗的妖兽,更擅于用妖术蛊惑人心。
而狼妖可以与其互补,若是联手起来,很难对付。
“这狼妖村关着的人,都是憎恶妖兽与妖奴的,你作为妖奴,怕是很难说得上话,拿着这个,伏妖门的外门弟子令牌,这上面有我的名字,我虽实力不济,但名字在伏妖门中还是有些分量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与你交谈一二。”
临走时,对于路安福的嘱托,墨承影也不疑有他,带着令牌大摇大摆的就去了狼妖村。
狼妖一般傍晚才会入村,平日里都在山上放风。
墨承影作为狐山有名的妖奴,狼妖即使看见她进了村,也不会下山阻拦。
山间妖兽,对妖奴本就鲜有提防,更何况墨承影这在妖兽间颇负盛名的妖奴。
狼妖村看上去要比狐妖的村子,规整许多,村间的房屋,虽然朴素,但几乎无损坏缺漏,不至于下雨天连遮风遮雨都做不到。
村子周围种了一圈的树,如今初春,正是花开的好时节,娇艳的粉嫩花瓣,看着像是樱花,墨承影对这些研究不深,也不敢确认。
淡淡的花香,隔着很远都能闻见,进入村子的时候,簌簌落下的花瓣,让村子显得有些梦幻,不似人间之地。
踏入的第一步,墨承影变悚然惊醒,这花瓣并非是随意落下。
环视了一圈,这些花树的摆放位置,伴随着落下的花瓣,好似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村子网罗其中。
踏入村子的时候,身上变感觉有丝线缠绕,行动运气,都显得有些迟滞。
刚一进村子,变发现一名少女,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袭白衣,手中拿着一根折下来的树枝,轻轻咬着上面的花瓣。
美人胚子的脸蛋上,右眼处有一道可怖的伤痕,以至于右眼紧闭仿佛是睁不开的模样。
那左边的眸子,瞳孔却是显出灰色来,带着一股死气,甚至感觉不到她身上的生机。
女孩的旁边,则是两个正在地上画了棋盘对弈的老人家。
“妖奴?”其中的老头子偏头看了一眼后,轻笑道,“难不成终于是养的腻味,打算吃了咱们?”
“那倒也是好事。”对面的老妇人则是头也不抬,波澜不惊的下着棋,“我被困在此地,六十年有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是真愿意杀了我等,可是一大幸事啊。“
“别想了,妖兽狡猾,不可能愿意杀了我们。动了禁制是小事,惹得伏妖门前来,就算它们的狐主,也是难逃一死。“
老头子语气疲惫,“这妖奴,不是狼妖派遣来羞辱我等,就是误入此地,别多想,多一份希望,多一份失望,难免痛苦。”
墨承影也懒得与他们多言,只是拿出了路安福的令牌,“伏妖门弟子路安福,这个名头,你们应该听过。“
三人对视一眼,旋即都是目光疑惑的看向她。
“谁?“
握紧了令牌,墨承影差些将其捏碎,想起临走前,路安福那信心满满的模样,认为伏妖门弟子肯定知晓他的名声。
就忍不住想快点回去给他两拳。
罢了,没用的东西。
路安福的名头不管用,那接下来,就只能直接动手。
她一介妖奴,就算说明来意也解释不清,解释不清便不解释了,直接动手便好。
正当墨承影收起令牌之时,两位老人旁边的女孩吞咽下一片花瓣后,凑上来,在她的旁边嗅了嗅,墨承影二话不说,一剑斩去。
剑锋被飞舞的花瓣缠绕,却是没能伤到对方太深。
只是在对方的额头上留下些许的血迹,女孩捂着额头退了几步,躲至两位老人的身后。
老人家手上的对弈终于停下,都是转过头望向墨承影,目光中多出几分杀意。
“你要做什么?“
“杀了你们。“
两个老人家面露嗤笑,手上下子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棋局已经快到了收官阶段,却思考的越来越少。
吃花瓣的小丫头在老人身后拿着树枝在地面挖起了坑,把周围残缺的花瓣埋进其中,却也是丝毫没有把墨承影放进眼中。
“黄毛丫头,真是异想天开,莫说那看守的狼妖了,光说这大阵,也不是你能破开的。“
墨承影也不言语,又是一剑劈了过去,这一剑则是劈向了两个老人。
周围狂风忽起,卷起漫天的花瓣,在两个老人的身边飞舞旋转着,挡下了这一剑。
握剑的手用力向下压去,这些飞舞的花瓣也向下凹陷一些,却又很快弹出来,无论如何,也砍不下去。
“白费功夫,这大阵乃是狐妖偷学我伏妖门的宗门大阵,虽然在此地威力差上许多,也不是你一个黄初境的小丫头能打坏的。”
僵持中,墨承影深吸一口气,右手的手背上开始出现细小的血红裂痕,手中利剑猛地再次向下压去。
花瓣四散。
老头子抬头看了一眼,开始迅速变薄的花瓣,让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好像,挡不住了。”
只剩下最后一步的老妇人捏着白子,“放心,哪怕天地倒转,也绝无可能。”
当剑尖带着寒意刺破了花瓣的霎时,放在地上的棋盘“砰”的一声炸开,只差一步便能分出胜负的棋局被打烂,再无复现的可能。
老头子目光闪烁着,玩味的笑起来:“天地,倒转了呀。”
老妇人抬起头,望向被飞舞的花瓣遮掩着,持剑的右臂已染的血红的女孩,平静的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墨承影并无回答的意图,刚用过泼墨,穿过密密麻麻恼人的花瓣,借着墨归剑这霸道的势头,紧跟着劈出的斩妖剑,威力也是暴增,直取二人头颅。
距离脖颈一指之间,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及时按在了墨承影的剑上,剑刃颤鸣着,却是动弹不得。
“你这是要做什么?墨承影?”
那一直在远处观望的狼妖,终于是到场了。
第十四章:力战
“杀人。”
“为什么?”
“看他们不顺眼,便杀了。”
“理由?”
“妖兽杀人需要理由吗?”
狼妖一时哑然,笑道:“好丫头,油嘴滑舌,这伏妖门弟子杀了会惹出什么祸端来,你怎么能不知道?你这是要背叛狐主了?”
“你又怎么知道狐主在乎?“墨承影一转手中长剑,从狼妖的爪中抽出来,“杀了就杀了,狐主乃是要成就仙位的至尊,怎么会怕区区伏妖门。”
正在埋葬着花瓣的女孩蹲在地上,跟着两名老人一颗一颗的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棋子。
妖兽内部的关系,从不和谐,争吵厮杀,互相吞吃都向来不少。
自然是和他们这群阶下囚没什么关系,大家都习惯了,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你……”
狼妖刚要说些什么,墨承影已经挥剑斩了过去,“你也去死吧。”
狼爪再次与剑刃接触,尖锐的钢铁摩擦声,带着火花,点燃了周围飞舞的花瓣。
这次,狼妖向后连退几步,一脚踩到了老人家身前的棋子上,将棋子踩得细碎。
甩了甩爪子,看着轻微颤抖着,有滚烫鲜血留下的爪子,咧咧嘴,将手臂放置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好,好,真好,我听闻你初来狐山的时候,没有狐妖拿得住你,当时我还以为只是夸大,如此看来,倒也合理。“
墨承影看着自己剑上坑坑洼洼的缺口,深吸了口气,未曾想这一爪子几乎毁了长剑,心头难免有些肉疼。
这若是毁了,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找到一把趁手的武器了。
抬眸望去,那狼妖身穿白色大衣,化形其实已经相当完美,面容这般看去,是阳刚又帅气的美男子,白色衣袍衬得身材修长,虽然如今用的是狼爪。
但那只是为了方便厮杀,左臂是光滑而又细腻好看的人手,足以证明这狼妖可以完美化形。
虽是狼妖,气势阳刚凶戾,可那眸子的形状细长,却颇有几分狐妖的媚态,若放在现世,不知得有多少女子为之疯狂,“墨承影,你若是厌恶了狐山的生活,倒是可以投奔于我。”
“背叛狐主,该死。”
狼妖哈哈一笑,倒是有几分豪爽,头发间长出了两只狼儿,头颅缓缓变化,现出狼的姿态,原本的双足,也变成了粗壮的狼腿与狼爪,黑亮的皮毛让肌肉看上去显得分外爆炸。
“像你这般胆大包天的妖奴,真是少见,墨承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单纯的昏了头!”
谈笑间,狼妖那暴涨至快有两米多的个头倏地扑了上来,站在正对面的墨承影,只觉得是一辆大卡车碾压撞来,阴阳覆盖下来,将她较小的身躯覆盖,仿佛下一秒就能碾碎。
妖气澎湃着,让人几乎无法喘息。
墨承影双手持刀,却是避也不避,直接迎面撞了上去!
巨大的冲击力将她向后推去,墨承影面色潮红,仿佛全身都沸腾了起来,半只腿硬生生被推得几乎尽数陷入土中,这才堪堪停下了冲来的狼妖。
而后突然向前一跨,掠影步跨出这一步的距离,却是极妙,剑刃恰到好处的砍进了狼妖的脖子上。
“铮!”的一声颤鸣,仿佛是砍在了钢铁上,震得墨承影双臂发麻,本想直接斩首,不想这狼妖脖颈坚韧的惊人,半分砍不下去。
不过她一挑眉,面色变也不变,扯着已经卷刃的长剑,向下一拉。
那坚韧的狼皮终于是被撕开,锋刃钝化,狼皮坚韧,这一剑仿佛是硬生生用手撕开了狼妖的皮肉,从脖子处一路撕扯到腹部。
墨承影身上的衣物被溅的血红,目光中更是戾气大盛,狼妖瞥见一眼,心头竟也生出了些许的寒意。
只见那女孩一转剑柄,似乎要搅动他的内脏,将它的身子骨拦腰扯断。
“好剑!好气魄!”
此刻狼妖还不忘夸了两句,浑然不觉伤势极重,锋利厚重的狼爪直至狼妖的身子鲜血喷溅,才方方落到墨承影的身上。
饶是墨承影早就有所防备,这一爪仍旧拍的瓷实,拽着手里的长剑,从狼妖身子中拔出,向后退了两步,扶住了一边的花树,咳嗽着,嘴角有了一丝鲜血。
二者中间的地面,仿佛被犁过一遍,松软细碎。
还在捡棋子的三人,都是怔怔的望着身上遍布血红的墨承影,说不出话来,也无心再去做其他事。
狼妖仰头长啸一声,慢慢弯着腰,四肢着地,终是完全化狼,“痛快!痛快!往日对敌,一个个东躲西藏,总是让人憋闷,没想到今日竟会有你这样的对手,敢与我硬碰硬,你比那些男儿家都要爽利的多,墨承影,我记下你的名字了。”
狼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与我结伴如何?我是真的喜欢你这般的性子和行事作风,这狐主的禁令虽然可怖,但我狼妖也不惧狐主,你若委身于我,我们大可去狼群中,那狐主也不敢来招惹狼群。”
墨承影轻轻喘息了一下,拖着剑,走了过去,“我不养狗。”
“哈哈哈,也是。”狼妖龇牙一笑,“我喜欢,那便杀了你,找人炼成尸奴。”
狼妖的身子忽的鼓动,浓郁的妖气涌出,竟是化作无数厉鬼妖兽,向着墨承影扑来!
玄门境的狼妖,有妖术倒也不稀奇。
源源不断的厉鬼妖兽呼啸,淹没了墨承影那娇小的身子,虽有金刚破魔拳的罡气护体,但这般下去,被吞没也只是时间问题。
“聒噪。”
却见墨承影恍若未觉有危险似得,走在厉鬼妖兽中,周围的花瓣环绕,她身上如今自己的血与妖兽的血混迹在一起,鲜红的与那花瓣似得。
与咆哮狰狞的狼妖不同,墨承影的动作始终轻缓,哪怕目光凶戾,哪怕墨归剑的霸道令她的手臂开始龟裂。
她的姿态,就仿佛是在春雨中,抽出雨伞一般随意,雨伞绽开,而后,将落在伞上的雨水泼洒而出。
那便是她挥剑的刹那。
花瓣旋转中化为灰尘般的碎屑,咆哮吼叫的妖气化形,安静的随风散去。
泼墨,泼出去的墨,饱满的从狼妖的身上滴落,黝黑的墨汁,落地的瞬间,却变成了温热的血红。
狼妖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仿佛连内脏也要吐出来,身上黑亮的皮毛此刻被一剑斩的破烂,血肉零碎的挂在身上,伤口可怖的能见白骨。
目光却是没有半点畏怯与不干,反而越发的明亮,爽快的撕扯着自己身上破烂的血肉,碰了碰自己的伤口,“呵”了一声。
朝着墨承影走了过去,“来,再斩一剑。”
稍稍垂首,放下剑刃,右手几乎抬不起来的墨承影伸手捏住了眉间的花瓣,也是放进嘴里尝了尝。
倒是有些甜味。
“好,再斩一剑。”
第十五章:龟息
璀璨的剑光于刹那间掠过,盘旋的花瓣散去,在一片尘埃中归入清净。
身子骨几乎被两剑刨空的狼妖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伸着残破不堪的右手,朝着墨承影的脸蛋,似乎想要摸一摸,血肉模糊的嘴唇蠕动着。
语气感慨,又带了几分遗憾。
“如此美丽……“
一只手贯穿了他的头颅,墨承影猛然将它脑袋里的妖丹拽了出来。
还未触碰到墨承影,那已经残缺的与尸体并无二致的狼妖,轰然倒地,血肉被花瓣慢慢覆盖住,化作血泥融入土地中。
墨承影低头看了一眼右臂,此刻里面的骨头已经皆是碎裂。
整只手耷拉着,稀软的如面条,就算想要勾动一下小拇指都极其困难。
墨归剑的第二式,要比想象中的还要伤身,再多用几次,她毫不怀疑自己的躯体会直接被剑势崩裂。
走动的时候,扯到伤口,碎骨刺穿了皮肉,尖锐的疼痛带来不便,令墨承影烦躁无比。
一剑将自己的右臂斩去。
【妖兽寿元吸收:十六年,恢复伤势使用四年,如今剩余寿元:十三年。】
之前剩余的寿元都用来练习了泼 墨,可惜时间不够多,虽然能用出来,但是对自己的伤害也是极大,远超研墨,强行用了两次,右臂废去不说。
整个身体也已经被破坏的乱七八糟,狼妖给予的伤害,远不如泼墨自残所带来的破坏性。
光是站着便吃力至极,若是男儿身,哪会如此?
若是继续与那狼妖僵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虽然伤势严重,但墨承影此刻只觉得畅快。
有深蓝的帮助,身体的伤势迅速恢复,断臂也正在慢慢重新长回来。
自残用墨归剑第二式,本就是无本的买卖,没必要束手束脚。
而伏妖门的两个老人,此刻都是沉默不语的看着她,老妇人枯槁的面庞上,看着有几分激动,深吸了口气,又是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墨承影仍旧没有回答,只是扫了一下三人,有些疲惫的问了一句,“你们是自杀,还是我来帮你们。”
老人家面色带着一副过年般的喜意,哈哈大笑一声,“那还是劳烦这位小友动手吧,我们这一身的限制,着实是不好动。”
说着那老妇人搂过旁边的小女孩,对墨承影说道,“杀我二人就好,这孩子,你不要动手,日后伏妖门那边有我们二人背书,不会找你麻烦。”
花瓣静静的飘落着,微风拂过,墨承影站在那里,看着三人许久,却是迟迟没有下手。
那老人起身,叹了一声,“如此看来,小友虽然表面不近人情,内里却不忍杀人,我们也不该为难于你……”
其实,只是墨承影力竭了。
方才那两剑几乎将身子里的潜力压榨干净,现下真是半点力气也用不出。
她倒是想出剑斩了这两个老人,但是憋了半天愣是用不出力。
就算是斩了,若招来妖兽,怕是自己也难以应对。
最后只是冷哼了一声,“给你们一天做准备,我明日再来。”
见墨承影如此干脆的转身离去,两个老人都是面面相觑,而后都是松了口气。
看出对方眼中都有惧意,两人都是忍不住笑了。
虽说早就已经做好了身死道消的准备,但事到临头,终究还是怕的。
更何况,墨承影的姿态与气势,着实是可怖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万幸她心软了,若就这样死了,我还有些遗憾,一天的时间,也可以给自己准备准备后事。“
正说话间,墨承影竟是又转头折返回来,看着三人,“你们身上的功法,都给我。”
三人都是呆呆的看着她,墨承影这打劫的气势凌人,也无人敢拒绝,乖乖掏出了身上携带的基本秘籍。
墨承影收下秘籍,这才满意离开。
两个老人望着那女孩离开的背影许久,才苦笑着转头看向了蹲在狼妖尸体旁边的灰瞳女孩,轻声道:“烟月师叔?如何?“
灰瞳女孩伸手搅动着狼妖的尸体,有些死气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是天才呐。“
“那我们就一起留些信物,总得让伏妖门收下她。“
“我怕伏妖门压不住她。“
“压不住也要留,放任在外,更不妙,更何况她还收了伏妖门秘籍。“
烟月默然无语,从妖兽的尸骨中捏起一片血肉,搓了搓,瞳中显出几分困惑。
……
回到狐妖的村子里时,身上的伤势已经尽数恢复,活动了一下新的右手臂。
比先前的还要自在些,深蓝系统的能力,还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如今十三年的寿命,在墨承影看来,仍旧有几分多余。
明日斩了那伏妖门弟子,动了伏妖门禁制,必然会惊动还在闭关的狐主,到时狐主出面,生死难料,十三年,真的是多了。
在收来的秘籍中翻了翻,金刚破魔拳的威力虽然不错,但锻体的效果只能说差强人意。
之前在与安可可放对的时候还好说,一口咬下来,伤不到筋骨,对于灌入的妖气也有抵抗的能力,但面对狼妖,金刚破魔拳的防御效果便显得捉襟见肘。
墨承影得要提升一下自己的体魄,好的锻体功法,也能让自己承受更多墨归剑霸道的反噬。
翻了半天,最终选中了一本叫《龟息术》的锻体法。
这门功夫乃是百年前极富盛名的长鹤宗看家本领,后来这长鹤宗与妖兽勾结,被伏妖门剿灭,龟息术自然变落入了伏妖门手中。
这两位老家伙手里有这么古老的抄本,看样子岁数确实不小。
早早在村子里等候的路安福,在她回来时,便备好了热茶热饭,在旁边嘘寒问暖。
“如何?伏妖门的内门弟子,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同意与你合作了?”
墨承影瞅了他两眼,若是在现世,总得要给他拍个照挂起来。
让姐妹们喷他两句普信男。
“成了。”
敷衍了一句后,翻阅着龟息术的墨承影正打算回屋,路安福看到她手里的功法一惊:“龟息术?这功法不是早已失传,你从哪得来的?”
“那伏妖门弟子见我天赋异禀,自愿送我。”
路安福哑然,他知晓墨承影天赋出众,却也想不明白,手握《龟息术》的伏妖门弟子,怎么会自愿将功法送人,这在伏妖门可是大忌。
却不疑有他,因为自觉墨承影无诓骗的必要。
至于墨承影,她认为自己只是说了一声,三人便主动上交功法,没有任何拒绝与不满。
这不是自愿赠送,又能是什么?
“这龟息术练习困难,而且危险极大,但锻体效果很是夸张……”
没等路安福说完,墨承影透彻了龟息术后,就已然发动了深蓝系统。
【练习龟息术的第一年,你,憋死了。】
第十六章:投资
【第二年:你的尸体开始自己进行呼吸。】
【第三年:死透了,尸体开始出现腐烂,苍蝇与蛆虫被你的身体滋养着,有野兽来到了你的尸体附近,啃食了你的尸体。】
【……】
【第九年:你的骨头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大量的天地灵气被吸入你的骨中,腐朽的骨头开始变新,血肉从骨头上重新长出。】
【第十年:你的身体恢复,变得更加强壮,却仍旧陷入了沉睡中,因为吸收了大量的灵气,周围环境变成了一片死地,龟息术停止了。】
【第十一年:你凭借着本能挪动身子,离开了死地,到了新的地方吸收灵气,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龟息术停滞。】
墨承影睁开眼睛,黑白褪去,五彩缤纷的世界归来,让她缓缓吐了口气,而后打开面板看了一眼。
【已学武术:墨归剑(无法使用)
掠影步(圆满)
金刚破魔拳{圆满}
斩妖剑(圆满)
龟息术(入门)】
眼角微微抽搐,墨承影握紧了拳头,指甲都几乎刺进手心的肉中。
她不是舍不得那十几年的寿命,而是就这样白白花去十几年,却只有个入门的效果,让她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再大方也不至于愿意当个冤大头吃亏。
而且,这龟息术也忒不合理,练习的第一年便没了性命,这是人能练得?若不是自己有深蓝相助,冒然学习,此刻岂不是已经入土了?
长鹤门主修这门功法还能等到被伏妖门覆灭,也是一种本事……
“你可不能冒然修炼啊,这龟息术虽威力无穷,但修炼起来也是风险十足,一般人若是没有长鹤门的前辈指导,多半是要丢了性命的。“
墨承影扒拉着自己的后颈,吸了口气,“你不早说。“
“我这说的也不晚啊……“路安福满面的哭笑不得,“这龟息术修炼起来怪异无比,得需有前辈在旁看管,时时刻刻度气,免得出了差错,活活让弟子憋死,龟息术龟息术,一呼一吸,以年数来论,常人哪能受得了。”
“垃圾功法。”
对于墨承影毫不留情的锐评,路安福也是摇摇头,“此言差矣,龟息术修炼困难,风险高,但是真的很强,否则当年就算勾结妖兽,也不会被伏妖门盯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妨说的明白点。”
路安福咳嗽了一下,“且不提这些,龟息术只需入门,就有极强的防御能力,还能减缓对食物与水的需求,若是更进一步,稍有练度,就令人头疼无比,听闻若是练到圆满,莫说剑术刀术,只要是物理性的攻击,都无法破防。”
这不就是物理免疫吗?
墨承影一听,心思活络起来,哪怕是在游戏中,物理免疫也是颇为夸张的能力了。
更何况,如今十一年的寿命都已经扔投入进去,墨承影不想吃了这个闷亏,而且也找不到更好的锻体功法。
一狠心,给自己留了一个月寿命,剩下的全砸进去了。
【在风雨飘摇的夜晚,你吸收了大量的灵气后,终于突破,对龟息术有了更加深层次的理解。】
看了一眼面板,那刺眼的【龟息术(入门)】几个字,没有丝毫变化。
一上头,又是几年打了水漂,墨承影气笑了。
“这龟息术,其实最重要的,是堆时间,当年那个长鹤门的老祖,龟息术练到了圆满,多少岁?四百六十二岁,在伏妖门三名大长老的围殴下,足足撑了快有五十年左右,三名大长老才总算撬开他的龟壳,给他揪出来,要知道三名大长老,可是地龙境八品,就这也拿不住。“
墨承影听得有些向往,但看着现实里,自己面板上的入门二字,不由得哀叹。
自己的龟息术,与那传闻中的龟息术,就仿若现世中实物与广告的区别。
“路安福。“
“怎的,又有什么事?那内门弟子答应合作的话,你应该要不了多久便能出去……“
话还没说完,墨承影就踩了他一脚,踩在了脚面上。
虽然没有用力,但如今墨承影的气力不小,这一下就让路安福脸色铁青,抱着自己的脚叫唤起来,“你这是做什么!疯丫头!”
“看你不爽,你说路安福的名头内门弟子都知晓,我去问了,结果人家根本没听过这名字,害我丢了颜面,踩你一脚作为报复,你服不服?”
路安福撇了撇嘴,面色不满至极,却又没敢辩解。
墨承影当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踩他,纯粹是自己在龟息术上吃了大亏,不快至极。
眼前这家伙还满脸笑容的啰啰嗦嗦个没完,难免厌烦。
如此发泄一番,心中的郁闷才总算去了几分,深呼吸,让自己看开一些。
不过十几年的寿命,再杀几只妖兽便回来了,不必如此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
无论如何,总要将这龟息术练出来,否则这十几年的寿命才算真的白费了。
如此一想,便又回忆起上一世,现世里炒股投资的遭遇……总不能一个龟息术也如a股一般吧?
“什么内门弟子,如此孤陋寡闻,连我的名头都没听过,当年我在外门,闯出的祸端可以说伏妖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我师父都和我断绝关系自保,这还能有人不知道的。”
“两个老人家,一老婆婆,一老爷爷,还有一个小女孩,大约十三四岁,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灰瞳,光着脚,脚腕上有一根红绳,很是显眼。”
路安福一怔,随即连连摇头,“不可能,绝无可能,你这描述定然是有差错。”
墨承影便又是一脚踩过去,不过这时气也消的差不多,倒是踩得不重,仍旧让路安福疼的一哆嗦,“莫要得寸进尺!墨承影,你不要以为我怕了你,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是,但是……”
但是了半天,路安福嗫嚅着,最后干脆话头一转,“那小女孩,其实年岁很大,如果你没有说错的话,应该是烟月师叔,虽没有通天的战力,但一身的阵法占卜,都非常人所能,在伏妖门极有地位,怎么会落入狐妖手中,不该啊……”
“比起这个,你那但是后面,还未告诉我。”
没想到墨承影竟是不依不饶起来,路安福面色尴尬,厉声道:“你不要欺人太甚!墨承影。”
语气在叫她名字的时候,却不由得虚了几分。
“蠢货。”
走入屋中,关门前,墨承影微微偏头,看了那呆立在门外的路安福一眼,“滚,别在我门前发呆。“
路安福刚要说些什么,那女孩便“砰“的一声关上门,
一时间也是领悟了为何伏妖门的师兄们常说伴君如伴虎。
这喜怒无常的性子,谁能受得起?
也罢也罢,等到伏妖门弟子到来,二人也该分道扬镳,不必再吃如此苦头。
如此想来,他转头去找村民们,让大家做好准备离去。
一想到村中民众往后不必生活的如履薄冰,一时间又是心情大好起来。
比起如此多的人命,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自己何苦与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
若村民们真能因她得救,舍弃尊严跪在她面前哭着喊着,求姑奶奶大发慈悲又有何不可?
如此想着,墨承影那令人生厌的言行举止,在脑海里也是顺眼了许多。
第十七章:朋友好吃
今日一大早,便有人送来了热腾腾的包子。
墨承影尝了一口,是肉包子,前几日路安福去狐狸洞里,把那些小狐狸的尸体也都搬了出来。
以至于村里的肉食一时间还有些吃不完。
比起刚来的时候,如今村民们已经敢敲她的门,把她唤醒,然后将包子送入屋里。
送包子的是个小女孩,墨承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怯生生的,之前连抬头看她都不敢。
如今走时还叮嘱了一句,要趁热吃比较好。
倒是对她完全没了惧意。
也不知是好是坏。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拿起包子尝了尝。
味道鲜美,这狐肉做的倒是和猪肉没什么区别,说来,墨承影本就对肉质分不太清。
狐肉羊肉猪肉,总归都是一样的味,没甚区别。
可惜没有醋之类的蘸料,这些调味品,莫说此处了,就算在外,恐怕也是奢侈品。
拿着碗,走出了屋子,今日的村子既不热闹,也不冷清,如往日里重复过不知多少次的平凡模样,零零散散的瘦弱村民们在外收拾着粮食。
从河边打来水的女人们,一边洗着衣物一边闲聊着,她看到那断了一只手与一只脚的女人,也是在帮忙晾着洗好的衣服。
“墨承影大人,有事吗?”
没走两步,便有人在一旁询问着,约是害怕怠慢了她,连手里的活都停了下来。
墨承影将剩余的包子塞到嘴中,“没,你们忙。”
饶是如此,还是有人体贴的递来了一壶热水,女孩也没有客气,拿着边喝边往外走去。
往日里,像她这般的妖奴到处乱逛,村民们总是要忌惮几分,如今都只是恭敬的打着招呼。
墨承影虽并不在意,却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多少有些怀念起之前被畏惧的日子来。
原本是他人躲着自己,倒不必愁烦,如今不被人畏惧了,反倒是墨承影自己需要躲着他人的目光。
之前也说过,在现世里,她就有些小小的社恐。
走出村口,在几块不大的农田旁边,就能看到路安福的身影,这家伙今天没有在地里忙,而是在让村民们收东西。
他好像笃定了,自己一定会救大伙出去似得。
不知道若是失败了,会不会对自己憎恨至极,虽不至于这么恶趣味,但她多少有些好奇。
蹲在路边,小口的啜饮着热水,村民给的水大约是刚烧开,烫嘴的很,这吹吹喝喝,让墨承影燥得慌,刚才吃包子吃的急,一口包子哽住,半天咽不下去。
干脆一口下去,又被烫的满脸通红。
正恼着呢,旁边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就把手搭到了肩膀上,“呦,这不是墨承影吗?这几日怎么不见你去破村了?莫不是成了安可可的老相好……”
转头看了一眼,是记忆里的某位妖奴,墨承影想也没想,一剑便断了他的手。
靠着一棵老树坐下,女孩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把上面的血迹擦拭一些下去,抬眸望去。
在捂着手腕惨叫的妖奴旁边,穿着白色狐裘大氅的女子,拿着一柄折扇,笑吟吟的踩了踩妖奴的断手,“没用的东西,被小丫头这般轻易折辱。”
柳安白,玄门境上品的妖狐,与安可可也算是好姐妹,二人共同服侍过许多人,也算有些情谊,不过平日的往来,多半不会是加深感情这些无聊的琐事。
“墨承影,我听闻安可可妹妹,前几日破了好几个村子,收货颇丰,想来也能援助我一二,哎,你也知晓,我手下这帮酒囊饭袋,没用的气人,比不上你这般的好丫头。”
柳安白是只白狐,不光有着一头漂亮的白色长发,赤红的眸子也如宝石一般,勾人心魄。
传闻,与她对视一眼,无论男女,皆会情意盎然,对她言听计从。
不知多少男女沦陷在她的那一双红眸中。
“好丫头,借我些人,让我饱腹,姐姐不会亏待你。安可可妹妹待你如何?她向来对狐主极具占有欲,你又很受狐主偏爱,日子不好过吧?若是来我手下,我让你日日快活。”
墨承影握着剑,擦了擦剑刃上的血迹,人血总是好擦的,她今日烦闷,一句话都不想说。
歇息了片刻,起身欲要挥剑的时候,却不料路安福先一步挡在了前面。
气喘吁吁的,似乎是刚从远处跑来,手里还提着两块腌好的肉。
墨承影瞧了一眼便认出,是用之前柳欢那几只妖奴尸骨做的肉。
那日自己斩了安可可后,为了避免消息泄露,路安福便动手杀了几只妖奴,之后为了避免浪费,将尸体搬回村子,腌制保藏。
毕竟狐妖总要吃人的,安可可不在,他处的狐妖,狼妖,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跑来。
路安福心知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让墨承影出面,他虽知晓女孩言恶心善,却也不敢赌对方的耐心,万一若是哪天翻脸了,路安福又能如何?
尽量不让墨承影出手,自己能解决的问题,自己来解决,遇到实在无能为力的事情,再找墨承影才是。
更何况,这几日可能伏妖门的人就要来了,可不能得罪这妖狐,出了差错。
那才是万死莫辞。
“柳安白大人,这是最近才腌的上好人肉,孝敬您的。”
言语姿态不卑不亢,倒是不算谄媚。
打开折扇,狐妖掩面轻笑:“我记得,你不是那伏妖门的内门弟子?安可可倒是有些手段,当初为了拿你,伤了不少姐妹,还以为你宁死不屈呢,未想到跪的倒是挺快,怎的,在安可可妹子那尝了甜头?硬气都在安可可妹子的口中化了?”
周围妖奴哄笑着,不过也有些羡慕的看着路安福。
安可可的艳名在妖奴中流传甚广,一般妖狐哪愿意让低贱的妖奴碰自己的身子,也就安可可生冷不忌。
能与安可可共度良宵,让人艳羡。
路安福只是跪着,将肉捧上去,低声自贱道:“我哪有这本事,下贱妖奴碰不得主子的。”
“这话说的好听。”如此夸着,却是一脚踢翻了路安福,“来,再说几句,让主子开心开心,这伏妖门弟子一个个傲气凌人的很,总觉自个儿高妖一等,你这样的倒是少见,我喜欢。”
沉默着,青年几乎将咬烂了自己的嘴唇,很快又是扯出笑脸来,“口拙,口拙,我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没用的东西。”
说着,妖狐踩在青年的脸上,拧了拧,拿过那腌好的肉吃了一口,登时啐了一口,“这么难吃,你是来消遣我的?”
墨承影对这小丑戏没什么兴趣,路安福自己冲上前去想挡下这事,她也由着路安福去了,总归有安可可妖奴的身份——对方也不知晓安可可已经死了。
因此,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只是场面难堪,她没多久便厌了,起身打算回屋休息。
柳安白的妖奴却是先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目光中掩盖不住的几分贪婪有些让人反胃。
“路安福拿这腐肉敷衍我,看在可可妹子的份上就不杀他了,但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墨承影,你去村里杀几个人送来,我在这儿等着,你快些……”
手起刀落,眼前妖奴一分为二,墨承影抓住尸体扔了过去,血水与内脏撒了一地,泼了狐妖一身,那白色的狐裘大氅,登时变得脏兮兮。
“吃吧。”
第十八章:震慑
柳安白用折扇掩盖着自己的脸蛋,妩媚的眸子在墨承影身上打量着。
她今日前来,自不是只为了吃。
安可可与柳安白关系极好,平日里除了狩猎,大抵上都是形影不离的。
她们虽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却也常常在肉体上互相慰藉,妖兽没有廉耻之心,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感情自然比一般的妖兽来的要好,柳安白两日不见安可可,心中实际上早有疑虑,去了洞窟里,却也见不着安可可的身影。
这几日可没听说有同族外出狩猎。
这一剑的威力,顿时让她心头有些惊惧。
墨承影,莫不是恢复了记忆,亲手宰杀了安可可?
自己姐妹的实力她心里清楚的很,虽然名声在外,但自身并不强悍,若是没有防备挨了这一剑,莫说安可可,就是她柳安白也讨不得好。
心中暗道不妙,自己今日前来可是全无准备,冒然动手,对自己分外不利。
但面上却仍旧笑容明媚,轻抚身上沾染的血迹与肉块,放进口中品尝,“怎的如此暴躁,妹妹要是不乐意,我走便是,要你一两个人吃吃就这么大火气,真是小气。”
一旁的妖奴也是讶然,不知自家主子怎么突然让步。
妖兽对妖奴们的态度,断不可能如此软弱才是,但主子已经发话,他们这群妖奴又怎么敢多言,只是护在柳安白身边,缓缓退去。
“我让你走了吗?”
这下莫说柳安白了,其余几只妖奴都是面露怒色,他们平日走南闯白,何时被其他妖奴如此踩头?
这丫头是神智不清了?对着自己主子的亲属大言不惭!
“好丫头,若不教训教训,你这脾气还不上了天啦。”
柳安白秀眉紧蹙,笑容终于有了几分冷意,甩开了折扇,那扇子上画的是一间闺房。
其中裸露的男女交缠着,令人面红耳赤,柳安白摇了摇扇子。
将自身与墨承影皆是收了进去。
路安福心头一凉,没料到这妖狐手中居然有如此罕见的宝贝。
风雷扇,与自身心境与灵气勾勒扇上的图画,是传闻中半仙的手笔。
扇子中的一方天地,可都在柳安白这主人掌控中,一旦被收入进去,生死就落入柳安白手中。
更何况这扇面的画,隐晦不堪,恐怕墨承影在其中要饱受折辱。
伸手便要去拿那落在地上的折扇,却被妖奴一脚踩住。
“不自量力,一只妖奴还妄图挑衅狐仙,等到主子玩腻了,我倒要看看她还能保持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不。”
“只怕出来就已经神志不清了,落到柳安白手里,算她倒霉。”
“自找的……”
路安福心中怒意大盛,也顾不得日后如何,起身抓住其中一名妖奴,破魔拳狠狠砸在了对方脸上。
其余的妖奴都是一愣,而后立刻往后退去,这路安福是伏妖门的外门弟子,人尽皆知。
他们不过普通人投靠妖兽,哪能是伏妖门弟子的对手,只是厉声恐吓道:“你疯了!路安福!等狐仙出来,你敢对狐仙的奴子动手,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
“干我屁事,宰了你们!”
委曲求全,卑微低头,他过往里哪会忍受这样的耻辱?
伏妖门外门弟子,心头自有一股傲气,向来是瞧不起山间野妖的。
只是因为自己的失误,害的一个镇子折在妖狐手中,心头一直愧疚懊恼不已。
总想着弥补一些什么,哪怕只是救一救这妖狐村落里的可怜人儿,给他们一些生活的希望,仿佛便有了些许赎罪的轻松与安心。
可如今眼看着要能招来伏妖门,救出大家,却不料墨承影在此刻着了道。
路安福心头又急又气,一时委屈与绝望交织着,剩下了无穷的愤怒,干脆便打算放纵一次。
墨承影若是折在此处,那自己也没有什么往后活着的希望了。
不如此刻杀两个妖奴,痛快一番!
“路安福,你冷静一点!柳安白即使杀了墨承影,也与你无关,你是安可可的妖奴,柳安白看在亲友的份上,也会留你一命的,你别冲动!”
深吸了口气,路安福看着几名妖奴都是拿出自己的武器,鱼叉锄头等工具,也是谨慎了起来。
他如今除了一手破魔拳,比之常人并无太多优势,若是脑袋结实的挨了一下,多半也要遭重,但若是拖下去,等柳安白出来也是完蛋。
不愿意多想,路安福一咬牙,打算硬冲上去。
刚跑了两步,那折扇忽然展开,上面原本旖旎的画面,如今竟是变得一片血色。
赤裸的男女被分尸挂了起来,血迹从画中缓缓流出,落在了地上。
众人皆是一惊,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其中一妖奴伸手,想要触碰,折扇却陡然撕裂,被吓了一跳。
而后一道人影从折扇中飞了出来,狼狈的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想要起身,却因为断了一臂,半天爬不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道身影从画中慢慢走了出来,墨承影面无表情,身上已是一片血红,手中握着的长刀粘着碎肉,她像是厌恶一般的甩了甩,没甩掉。
路安福张了张嘴,而后惊喜道:“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的像是盼着自己死一般,墨承影瞥了这蠢货一眼,而后又扫了一眼旁边的妖奴。
也不言语,只是甩着手里的长剑,走向了狐妖。
“等等,墨承影,你不能杀我!你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吗!杀了我,狐主不可能饶了你的!你这是自寻死路!”
惊慌失措的柳安白失了镇定与优雅,此刻慌慌张张的想向后挪动着,可断臂断腿,哪能跑得快?
墨承影只需稍稍加快脚步,就赶到了她身前,一脚踩在了她的背上,将其压住。
“闭眼,不会疼的。”
“墨承影!”
知晓自己逃不脱的柳安白尖叫着,却在下一秒安静了下来,墨承影向来说话算话。
没有令她感到疼痛,就取下了她的首级。
鲜血溅开的时候,周围的妖奴都是被吓得浑身一哆嗦,两股战战的望着那犹如杀神一般的女孩,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与淫笑。
待到墨承影直接徒手将狐妖的头颅掰开,取出妖丹的时候,更是有人直接腿软的跪在地上,匍匐着对她磕着头。
“这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不过是普通农民,饶命!墨承影大人!”
有一个带头,剩余的都是立刻跟着跪下来,哀求起来。
“大人饶命,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墨承影看也不看,只是将手里的剑扔给了路安福,“洗干净,待会送我屋里。”
路安福本想大声呵斥对方,这是对自己的侮辱。
但他实在是没那个胆子。
更何况,他也正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
第十九章:钱塘江上
【剩余寿元:八年。】
【龟息术:入门。】
墨承影看着面板,叹了口气。
“伏妖门前来降服妖兽的时候,会开乾坤大阵,到那时,只要有伏妖门的弟子的牌子。”
路安福指了指墨承影腰间自己给她的木牌,“就能领着村民们穿过乾坤大阵,离开这个危险的是非之地。”
墨承影听得昏昏欲睡,路安福见她根本没有要理会的意思,只能暗暗腹诽。
本想把这事交给她,看来只能自己再劳苦一些,把村子里的人送出去。
把洗好的剑放在旁边,路安福乖乖的离开。
若是再唠叨一会儿,墨承影多半是要发火生气了,虽说即使发火也未必会怎样,但对于路安福而言,总归是有很大的心理压力,怕的慌。
“出去关门,还有我要休息,这段时间别让人进来。”
走到门口听到墨承影的嘱咐,路安福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你的妖奴”,却还是乖乖去做。
待到路安福离开后,墨承影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从床上起来,到桌边喝了口水,而后在房屋的角落里,靠着墙壁的地方坐了下来。
望着破旧的天花板发呆了一会儿。
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她必须得考虑妖奴禁制的问题,有这东西在,她就算离开此地,也不得自由,无论相隔多远,只要狐主一个念头,自己就会生不如死。
这几日她考虑了许久,前往伏妖门的话,自是会有解除妖奴禁制的法子,从路安福的态度便可知道,这禁制对于伏妖门而言,并无太大麻烦。
但瞧那几个内门弟子,墨承影也知晓,进了伏妖门,大半又要被他们下了禁制。
尤其是她有妖奴的前科,免不了要遭难。
对墨承影而言,不过从妖奴变成了人奴,区别不大。
她这人生来性子就比较散漫,最厌烦被人辖制,这捡来的命,不是被狐妖管控,就是被伏妖门管控,她可受不了。
起身拿起了长剑,被路安福清洗的清澈明亮,上面甚至能印出自己的面颊。
漆黑的眸子中,似乎也有了几分战栗。
她深吸了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
捡来的命,活到现在,稍微有些久了,居然会有些畏手畏脚,患得患失。
墨承影嘲笑自己的怯懦,触碰了一下剑刃。
手指在剑刃上抹出一道红色的线,这一滑,几乎让剑刃切入了手指骨中。
而后看着面板上寿数,从八年,变成了七年十一个月。
低头看去,手指上的伤口已然痊愈。
只要寿数足够,不是致命的伤势,深蓝几乎都能恢复,但她不知道这个是怎么换算的。
伤势的严重程度也无法量化,加上消耗的寿数也找不出详细的规律,就很难计算。
因此,她只能赌一赌。
解开了衣物,心头有些庆幸,这具身子还未发育开,与自己前世儿时倒是并无两样。
一剑刺入胸口。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下也是痛的墨承影脸色苍白,呼吸都停了下来。
往下拉了拉剑锋,给自己的心口开了一个洞,她靠着墙壁,微微仰头,大口呼吸着,鲜血涌出的速度有些超出了预料。
闭上了眼睛,拿起了洗干净的毛巾,塞在了嘴里。
她拔出剑,右手摸了摸胸口,抓住了那切开的口子,咬紧了毛巾,硬生生将右手塞了进去。
身子猛地向后顶去,一刹那的疼痛让墨承影差些失去了意识。
万幸她练习墨归剑的次数足够多,对疼痛有了一定的耐性,这下终归是忍了下来。
抓住了自己的心脏,她感受着心脏在自己手中跳动的感觉。
冷汗涔涔的从额头上落下,几近雨下,让墨承影快要睁不开眼。
闷哼着,终于是捏住了在心脏处安置的禁制。
可能会死。
狐妖的禁制非同一般,自己用外力强行拔除,很有可能只是异想天开。
妖法自己了解的也不是很多,若是拔除后当场死亡,也并非不可能。
但来都来了。
墨承影几乎咬烂了口中的毛巾,面色苍白,双目也有些空洞,几乎要失去了神采。
最后时刻,她捏着自己的心脏,运起了破魔拳。
在妖法禁制被破除的一瞬间,墨承影抽出手臂,心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原本紧缩的眉头舒展开,原本靠着墙壁坐直的墨承影缓缓瘫软,瞳孔一片死气。
只剩下了随时都会消失的微弱呼吸。
下一秒,心口那可怖的伤口,忽的开始复原,原本微弱的呼吸逐渐变强。
僵硬的墨承影勾动了下手指,身体随之变得柔软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女孩猛地坐起身,大口呼吸着。
伸手摸了摸心口,光滑如玉的皮肤没有丝毫伤疤,细腻的触感证明着深蓝的治疗能力。
墨承影扯动着嘴角,眉目中少见的有了些许笑意。
她赌赢了,只要没死,深蓝就能救回来。
看了看满是血的手掌,她握紧了自己的右手,深吸了口气,虽然满是血腥味,刚才几乎让人发疯的疼痛还时不时的让她神经抽搐着。
方才那地狱一般的体验,若是常人,恐怕此刻也仍旧心有余悸,满心的恐慌与畏惧。
可她如今只有满心的畅快与欢喜。
“没有什么能束缚我,没有。”
她喃喃着,扶着墙壁踉跄着站了起来,还有些眩晕,浑身疲惫不已,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地上的血迹,墨承影脱掉已经血红的衣服,躺倒在了床上。
举起手里一直握着的剑看了看,将剑放在唇边,她舔了舔自己的血迹。
腥甜的味道,倒是没有什么特别。
闭上眼,歇息半晌,这才拉开面板看上一眼。
【剩余寿数:半年。】
若是这伤势再危急一点,若是没有柳安白前来送死,给自己加了点寿数。
恐怕自己这时候已经断气。
半年的寿命可不够用的,必须得起身去找些妖兽借妖丹用一用了。
但实在是有些太过疲惫,她在床上蜷缩着,抱着那把快要与她一般大的长剑,好好的休息了一下。
半个时辰后,墨承影推开门,走出房门,外面的阳光照在脸上,温热中带着几分活力。
路安福还蹲在不远处,帮她看着门。
墨承影望向远处,天空,山川,溪流,草木,尽收眼底。
她从未有一刻感觉到这世界如此的广阔。
今日方觉我是我。
“路安福,走了。”
第二十章:奈克瑟斯
傍晚,狼妖村。
烟月赤脚走在村口,那花瓣一片片落在她的脚底,铺开一条路,在她走过后,又迅速被微风散去。
缓步走到了村口,墨承影靠着村口的墙壁,怀中抱着那把并不锋锐的剑,手中拿着一个香喷喷热乎乎的肉包子。
烟月那淡然清冷的眸子,便多瞅了几眼墨承影手中的包子。
虽然还在兀自保持姿态,口中生津却忍不住咽了咽,难免有些窘迫。
墨承影瞅了她一眼,倒也没有理会,只剩下最后的半个包子,全塞到嘴里。
大口大口的灌下一壶水,将噎住的包子咽下去,墨承影随手将水壶扔到了一边,擦了擦嘴。
“回去。”
“他们说,要自杀。”
“十分钟。”
拥挤着的半妖野兽,好似洪流,浩浩荡荡的从山上滚落下来。
墨承影活动着身子,望向妖兽的浪潮,“十分钟后,我会去杀了他们。”
“感谢。”
灰色的眸子稍微有了些许的色彩,兴致盎然的拉了一下墨承影的衣角,烟月的目光落在了墨承影光滑的后颈上,“我可以摸摸你吗?”
却不料没得到回应,只有一剑落了下来。
烟月连退几步,看着脚面上的伤痕,滴落的血迹染红了花瓣,蹙起眉头。
“有病?”
“回去。”
见墨承影持剑的气势凌人,像是刺猬一般,烟月知晓争辩下去并无好处,只得默默退去。
墨承影松了口气,那女孩显然别有心思。
眼前妖兽大潮将至,她也没有功夫去处理这些,好在烟月不做纠缠,免了许多的麻烦。
她当然知晓此人在伏妖门中颇有地位,路安福已经与她说过,若是能搭上关系。
即使她有妖奴的前科,也可用此人的权力在伏妖门立足。
不过墨承影已打定主意,未来并不打算进入伏妖门,自然也没有交好的必要。
等离开这个鬼地方,便去寻找那将自己变为女孩的魔女,杀了她,拿回自己的男儿身。
想到此处,心头难免热络起来。
若是能找回男儿身,有墨归剑傍身,又何须要在意他人的眼光与态度。
如此想着,那妖兽的浪潮已然扑至面前,带头的妖兽也是一只狐狸,坐在一只妖猴的头上。
蒋晚晴,颇受狐主器重的狐妖,管理着山上的诸多妖兽。
权势滔天,实力也在柳安白与安可可之上。
这些妖兽,大抵上都还未到化形的境界,有些是被妖狐的妖法迷惑,跟随于她,有些则是为了寻求狐主的庇护。
妖狐在此处深耕多年,跟随者自是非常可观,如今一眼望去,竟是给人一些恢弘震撼的压迫感。
“墨承影,你疯啦?”
这丫头名头太大,狐主亲睐,蒋晚晴身为妖狐,虽是这山的二当家,却也不想得罪于她。
她知晓的更多,清楚狐主为何青睐于她,若是出了事端,恐是承担不起。
但局势已发展至此,她也顾不得许多。
本身对这丫头也没什么好感,原先那狐主只宠爱她一人,自从这墨承影来了以后,被夺去了许多的宠爱,哪能甘心?
“你若是执迷不悟,莫怪姐姐心狠手辣了。”
墨承影站在村口,拿着手中的长剑,插在地面上,拉出一道细长的深壑。
拦在了众妖兽的面前。
“别过线。”
墨承影像是劝告一般,温声说道,“十分钟即可。”
蒋晚晴嘴角抿出笑意,也是干脆:“杀了她,不识好歹的东西,姐姐今天便教教你,狗奴才与主子之间,到底有着怎么样无法跨越的天堑。”
杀了墨承影固然会有责难,但若是招来伏妖门,可不就只是责难如此轻飘飘便能处理的。
正是越过狐主宰杀她的好时机,蒋晚晴心中可是欢喜的紧,她等这一刻许久了!
妖兽群如无法阻挡的洪流,浩浩荡荡,有那跳跃能力极强,与双翼的妖兽更是覆盖高处。
正面看去,说是世界末日也不为过的骇人场面。
烟月远远望着,也是生出了些许的惧意,这妖兽的气势如虹,更何况有那带头的狐妖在。
更是将数千只妖兽的妖气与力量融为一体,这法子像极了门派中的大阵。
也就狐妖这般聪慧的妖兽,会学习这般复杂的东西,一般妖兽,纵然开了神智,潜入人类社会中,也只会寻找那些使自身变强的功法学习。
转头看去,院中路安福正带着数百名村民,在角落里安静的等待着。
据说这伏妖门的外门弟子,把周围多个村的村民们都聚集了过来,村民们望着恐怖如斯的妖兽大潮,难免瑟瑟发抖。
“别怕,别怕。”路安福在人群中,语气温和,“有墨承影在,不用怕,在原处安心等待,莫要乱跑乱叫。”
这声音柔和又充满了力量,原本恐慌逐渐蔓延,有不少想要起身逃跑的村民们,都是冷静下来,听着他的话,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
“她会死的。”
烟月语气淡漠,灰色的瞳孔却是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一眼路安福手上拿着的小篮筐。
那里放了好多个肉包子,飘出来的香味,远远的都能闻见。
在狼妖村里,已经不知多久没吃过这般美食,平日里若无意外,吃吃树枝花瓣充饥都是常事。
被吸引注意力也无可奈何,烟月仍旧努力保持姿态,“你乃伏妖门弟子,怎的这都看不清。”
无论是输是赢,都并无关系,这妖狐借妖兽大潮之势,已经隐隐有地龙之威。
墨承影不过黄初境,能战胜狼妖已然惊才绝艳,但面对这有地龙威势的妖兽大潮,终究心余力绌。
这路安福乃是伏妖门外门弟子,算起辈分来,姑且也能称一句徒孙。
说出这般毫无根据的话,难免要出言纠正,“若是指望墨承影,你们今日,便都要死于此地……”
话音未落,察觉到寒意逼人的烟月偏头望去。
那兽潮嵌合着,形似一只狐头,张口朝着墨承影咬去,要将她吞吃。
漫天的花瓣因这局势狂乱的旋飞,只见那在浪潮中身影单薄的少女,握着那把已经濒临极限的长剑,缓慢而又沉重的朝着浪潮挥去。
浪潮与呼吸一同停滞。
下一秒,众妖兽所组成的狐头刹那碎成细密的血肉,哗啦啦的伴随着飞舞的花瓣,落在了墨承影脚边那道犹如鸿沟般的深壑前,将土地浸透的鲜红。
失了势的潮水竟是向后退去。
垂下了握着剑的右手,女孩站在那里,前方是被血红染得狰狞的土地,妖兽们的尖叫嘶吼与血腥恶臭。
身后则是被花瓣环绕,宁静而又整洁的村子,与带着些许惶恐与不安的村民。
一人一剑,将这毫不相干的两幅画面断开。
微微垂首,墨承影望着稍稍颤抖着,已经有血迹沿着手腕处留下的右手,叹了口气。
“还有,七分钟。”
第二十一章:踩点救场
“这样便差不多了吧。”
“嗯,这样改来,禁制便不会爆炸,只会唤来伏妖门弟子相助了,否则总要伤及无辜,也算是我们最后能做到的一点事情。”
两位老人家从村尾的一间屋中走出,望着傍晚的夕阳。
老婆婆佝偻着腰,前几日还算精神的脸色,如今看上去不仅疲态尽显,还更加的苍白衰老。
“夕阳啊,总感觉好久没见过了,多少年了啊,从当年被困在此地。”
“快五十年了吧。”老爷爷声音干瘪的笑道,“夕阳不是每天都有吗?只是五十年啦,第一次有心情再去欣赏了吧。”
“想当年咱俩也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当时都有以为我们会成为镇门大将军,结果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老婆婆的声音并无太多的遗憾,只是多了几分感慨,“如此人生啊。”
“如何?”
“还算不赖,只是和你争了一辈子,分不出胜负,难免有些失落。”
老头子哈哈一笑:“死到临头了,还是这么好胜,多大的年纪还是和小丫头一般。”
“那这次的胜负,你让让我,最后让我赢一次?”
“那不行,这次输了以后就赢不回来了。”
“你不也是一样和小鬼头一样。”
二人依偎着,坐在了一颗树下,花瓣簌簌的落在二人身上。
“这就是最后的比试了。”
老人家如此说着,同时伸出了手,“谁输了,谁就得去死,另一个就能活着回去。”
“石头,剪刀,布……”
像是稚童似得游戏,简单而又迅速的分出了胜负。
赢下来的老头子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扯出笑容。
输掉的老婆婆,有些无奈的笑了下,却并无不甘与失望:“结果最后,还是我输了啊。”
“我……”
老头子还想说些什么,凌冽的寒光一闪而过。
周围的花瓣刹那被狂风驱散,鲜血喷洒,比花瓣更加美丽,比夕阳更为沉闷。
老婆婆的身子,缓缓倒在地上,却是没有了头颅,断裂的脖子汩汩流淌着鲜血。
还带着笑意的头颅,被墨承影提在手上,随手扔到了一边。
“太慢了,十一分钟。”
直到此刻,两位老人靠着的树木,这才缓缓断裂,砸在地上,令老人震了震。
她身上几乎被鲜血浸透,一袭白衣已经看不出有白色的地方,持着剑的右手更是已然破破烂烂,甚至让人惊讶与她还能握住剑。
头颅滚动着落在了老人家的脚边,看着嘴角还噙着笑意的老友,他将那脏兮兮的头颅抱了起来,有些失神。
“还有多久,伏妖门才会到。”
“很快。”
墨承影抬头看了一眼,“太慢了。”
远处,浸透土地的血肉朝着村口蔓延,她杀的再快,也不如周围妖兽来的快。
一般来讲,这妖兽也并非军队,若是杀的多了,自然也就溃散。
哪怕是军队,杀到如此地步,多半也是会溃不成军的,能顶住这般伤亡率的军队,整个人类历史都是极其罕见。
妖兽遵从本能,行动多是为了活命,哪有愿意为他人他事拼命的。
若无意外的话,可能是那山中大妖,狐主出来了。
只有这狐主,才有本事将全山的妖怪唤来,死战不退。
继续耗下去,待老狐主出山,自己恐怕也早没了对抗的力量。
“太慢了。”
她看着老人家抱着伴侣的头颅,目光中没有半点生气,点点头,“再快点。”
又是一剑。
老头子的脑袋与他怀中抱着的脑袋,一同滚落在地,染红了一地。
直至此刻,原本模模糊糊的一股气息,才陡然变得更加清晰。
墨承影便觉得有些疲惫。
低头看了一眼,右手皮肉密密麻麻的裂缝,看上去像是蜂窝,如今痛的已经麻木,她还感到几分有趣。
伸手碰了碰这些裂缝,想要塞进手指,也并非什么难事。
没有了墨承影的阻拦,妖兽的洪流顺畅的涌入了村中,周围原本茂盛的树木,在横行的黑色妖气中枯萎。
妖兽的军队未做半分缓冲停留,铺天盖地的冲向了村中的人。
莫说寻常人家,哪怕是路安福都是心头一颤。
他虽心中无比信任墨承影,却也知晓墨承影并非什么无所不能之辈。
终究不过是稍有力量的小丫头,甚至还被妖奴禁制所困,更何况,她也不是什么心地善良之辈,愿意为了无辜人拼命。
如今这局势,总要死上不少人才是了。
烟月更是闭上了眼睛,默默将众人护至身前。
天边的血红,带着些许的微醺,泼洒着的夕阳缓缓被深渊所吞没。
妖兽的浪潮延续着吞没夕阳的黑影,覆盖在了村中的众人之上。
直至有一剑劈来。
犹如正午的日头般耀眼,挡在了那浪潮之前,潮水在日光中滋滋作响,汽化成黑色的妖气,却无论如何触碰不到那日头后的众人半分。
墨承影看着右手骨肉逐渐崩裂,她杀了蒋晚晴那妖狐后,又涨了不少寿元,这些伤势并无问题,只要继续复原……
噼啪——
怔了怔,女孩低头望去,那一刻的时间仿佛停顿,预料之外的状况有些令她猝不及防。
她手里的剑,碎了。
崩坏的剑刃碎片擦过脸颊,在她的眉间留下一道伤痕,落下的血液让墨承影不得不闭上左眼。
没有了剑作为载体,墨归剑的剑势也顿时崩坏,她抬头看着狰狞的妖兽,轻笑了一声。
荒谬又爽快的时光,不赖。
无言的随手扔了剑柄,她运起破魔拳,丝毫没有后退,抡起拳头,迎着那能轻易将她淹没的兽潮冲了上去。
无论如何,多杀几个妖兽,总是不亏的。
于女孩被淹没的前一刻,一束璀璨的金光落下,瞬时笼罩住她,妖兽撞在那剑光上竟是连连惨叫,身上燃起火焰。
“是伏妖门!”
路安福在旁边几乎要跳起来,“终于来了!”
墨承影轻舒一口气,看着破破烂烂的右手,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让自己能睁开眼,抬首看了一眼头顶的阵法,倒是恢弘庄严。
懒洋洋的最后抱怨了一句,“真墨迹。”
她最讨厌别人迟到,不过没爽约总是好的。
大阵笼罩着,便有了飘飘欲仙之感,众人都随之腾空,朝着大阵飞去。
“穿过大阵,就能到伏妖门,到时候便安全了,到了伏妖门自有人为你们做安排打算,好好听话即可,伏妖门不会害你们的。”
路安福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去。
墨承影察觉不对,偏头看了他一眼,“你不走?”
“嗯,我得留在这里。”路安福缓缓后退,退出金光,“路安福,早该死了,我不想,也不该回去,不然地下那一镇子六十多口人,该怎么交代?”
“不至于。”
“那时,其实我带你回去,是有私心,不是好心办了坏事,是有私心坏了大事,害死了那么多人。”路安福低眉,“回去,一辈子难安,不必担心,我不想死,也不会死,我是妖奴,狐妖经此大变,舍不得杀我的,或许我还能帮到更多人……”
“哦。”墨承影竟是没做半点挽留,只是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祝你好运,男菩萨。”
路安福心头虽有些失落,却也是洒然一笑。
“也祝你好运。”
第二十二章:尾声(第一卷结束)
“她坏了肉身。”
最先跨过大阵的,正是早早躲在众人身后的烟月。
直至踏入大阵中,来到伏妖门的内院,才总算松了口气,只是与那一旁的弟子说道,“这千年的妖狐想要夺舍不能,如今怕是要狗急跳墙。”
“师叔放心。”
身着一身干练布衫,面容清秀如书生,一身掩盖不住的爆发力与肌肉,与那容貌格格不入的青年,微微一笑:“小生已做好万全准备,这次定然让这狐妖无所遁形。”
烟月也没有放在心上,既然已经回到了伏妖门,那自然也就没有担心的道理。
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只狐妖,模仿他人模样,蛊惑人心的能力固然棘手。
但只要抓住真身,正面作战的威胁并没有那么夸张。
“对了师叔,安羽与清风二人……”
“确实在狐主的山中村落里,已经死了。”
书生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死了吗?死了……何人干的?”
烟月驻足了一会儿,转身离去,“自杀。”
“自杀?不可能,从上来讲……”
书生还未来得及更多询问,立刻被旁边一人拦住,“李昌,师叔需要休息,不要打扰她老人家,专注眼前的事。”
书上收回了手,“是也是也,小生失态了,还有数百民众需我等的帮助,却偏执于这等无谓之事……”
如此说着目光朝着大阵望去,表情冷了下来,“这妖奴,怎也混入其中。”
……
“墨承影,姐姐。”
正安静等待着穿过大阵的墨承影偏头望去,倒是个可爱的小丫头,怯生生的向她搭话。
豆蔻少女,一头秀发被束起,虽是穿着简陋,却很整洁,很是可爱。
墨承影记得,这小丫头常常躲在路安福的身后,平日里倒是有事没事就会盯着自己看。
日常的吃食,也都是她送来自己屋中。
不过因为对方过于害羞,墨承影也并无搭话的兴趣,导致二人从未有过对话。
“路安福,路安福先生,找不到了……”
“死了。”
倒也没有更多解释的必要,这小女孩虽是失去了父母……哦,说起来,这丫头的村子。
不就是因为自己破了大阵,才被狐妖占领,她的父母也是因此而死。
最后运气颇为不错,被狐妖判定为长大一些更美味,于是捡了一条命。
路安福那爱多管闲事的性子,自是无法放任不管,强行收入村中,当做女儿一般照顾。
说是情同父女,也不为过。
这句话一说,明显神色便有些不对了。
蜷缩着身体,将脑袋埋在了自己小小的双腿上,大约是哭了吧。
墨承影也没注意,只是闭上眼睛,打算好好歇上一歇。
等到了伏妖门,自己便能好好调查一番魔女的消息,想办法变回男性……
“我的容器,你要去哪?”
墨承影猛地睁开眼睛,低头望去,那妖兽的血肉竟是融合着,化作了一只大狐。
一口咬住了金光,身形猛地暴涨,要连同大阵一同吞吃!
墨承影抬头看了一眼,伏妖门的大阵缓缓逆转,一道惊雷从阵中落下。
刹那打散了妖气。
墨承影却是半点放松不下来,一根根柔软而又美丽的狐尾,悄无声息的从脚踝,一点点,环绕至脖颈处。
那伏妖门却并无动作。
“你为何如此凉薄狠心。”
令人骨头酥软的娇媚声音,仿佛便是咬在耳边低语,然而无论是伏妖门,还是那身边的小丫头,似乎都未察觉到异常。
幻觉。
来自于那千年狐妖的妖术,只有她那般的狐妖,才有这等可怖的妖法。
“那年你闯入我狐山,杀害我无数子孙,我却一眼相中你的身子,留你性命,护你周全,温养你的脉络,如今,却是这样报答于我。”
泫然欲泣的话音,令墨承影动弹不得,她强运破魔拳,一点点的取回身子的。
“路安福叔叔!”
直至旁边的小女孩带着欢喜的唤了一声,墨承影这才将破魔拳运遍全身,挣脱了束缚,从那幻觉中醒来。
低头看去,路安福正死死抓住自己的脚脖,带着几分哀求与惊慌的望着她。
好在墨承影落在最后,不至于有他人被波及。
“救我……”
那确实是路安福的声音,这具身子也确实是路安福的身子,毫无疑问。
抓住自己的脚脖,乞求着获救的可怜人,正是之前想要留在山中的路安福。
或许是半途中生了悔意,又或许是因为其他。
并无不妥,人并非恒定不变的,当下的想法,莫说一日,就是过了这一时,也可能忽的不同。
也有被附身的可能。
“你倒是,不挑食。”
路安福的一半脸保持着惊慌,一半脸露出了绵绵笑意,“我百年没有身子用啦,若是再挑挑拣拣,恐怕没机会哩,妹妹,你若是不满,便杀了我等吧。”
语气带着几分轻浮,宛若撒娇。
想来这狐主,从未放弃过对自己的监视。
狐妖最善攻心,总能挑选软肋,让人痛苦不已。
这也是狐妖总能以弱胜强的底气,知晓人性,利用人性,配合妖法总能无往不利。
“也好。”
墨承影对着路安福伸出了右手,像是要抓住他一般,“若你死在妖兽手中,我心难安。”
路安福的表情多了几分轻快,于是抓住那只右手。
“感谢。”
墨承影露出一个笑容。
女孩平日里总要板着个脸,路安福从未见过女孩笑的如此明媚,一时间竟是看的痴了。
那仿佛发自内心的喜悦与欢快,总是骗不了人的,感染着路安福也跟着勾起了嘴角。
却是不知,是路安福跟着笑,还是那狐妖跟着笑,又或者二者皆有。
狐尾一点点钻入了墨承影右臂的血肉中。
“你……”
狐主便要柔声说些什么,那狐媚的眸子,陡然一缩。
握着墨承影的手,宛如伸进了粉碎机,剧烈的疼痛与可怖的破坏力,蓦地从她手中渗出,搅动着血肉,碎裂成黏糊糊的泥状,一路蔓延。
“我也早想杀了他。”
“墨承影,你个疯子……”
将右臂当剑,这研墨爆开,最先遭殃的便是墨承影的右臂,化作了血泥飞溅。
就连碎骨也变了粉末。
一分为二的路安福,挣扎着想要抓住她,却只能往下坠去。
“啊……”
墨承影偏头看去,那与路安福情同父女的丫头,此刻捂着脸,目光茫然后,便带了几分空洞的绝望,而后涌着泪水,叫声凄厉。
“啊!”
第二十三章:安全之地
寂静屋中,墨承影缓缓睁开双眼。
干净整洁的天花板,颇为罕见,没有一丝尘埃,身下的被褥,温暖柔软。
令人有几分怀念,不是干巴巴硌人的木板,对于墨承影而言,已经久违了。
床头左边放有一坛,上插三束香,味道极淡,闻来令人有几分的心旷神怡。
在香的旁边,却有一书生,此刻正拿着一本书,看的入迷。
墨承影瞥了一眼,那书上男女姿势不堪入目,这小子倒是有胆,在女孩面前看这书籍。
“你这妖奴,为何没有妖术的禁制?”
头也不抬的翻阅着手中的书,坐在远处的书生慢条斯理的问道,“不合常理。”
不仅不合常理,他们到了那妖狐山上时,看着那一地的狼藉,震撼无比。
无论是民众又或者伏妖门的推论,都确是这墨承影所为。
一介妖奴,不仅与妖兽厮杀,还有此等实力,闻所未闻。
书生虽不惧她,却也难免有了几分警惕,如今察觉对方身上并无禁制,也是不可思议。
他还从未见过有妖兽收妖奴却不放禁制的,若放了禁制,无伏妖门相助,她又是如何摆脱禁制的?
真是令人无法理解的少女……
墨承影见对方沉默下来,虽了解不多,但对方身上那厚重的气势,她也知晓不是好相与的,之前所见妖兽,都与对方相差甚远。
于是回了话:
“运气好。”
书生合上了手中的书,沉吟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茶香四溢,即使是墨承影这般对茶从来不感兴趣的外行,都忍不住好奇是何等贵重的茶叶。
“我可以问问,那妖兽浪潮,你是如何搏杀阻拦的吗?”
墨承影一边活动着复原的右手,一边打算下床,“运气好,其他人呢?”
“都已经安置妥当,不必忧心。”
被这女孩敷衍,书生也颇为无奈,只是看着她,目光中的好奇越盛。
心中不由得了然,怪不得烟月师叔想要留她在伏妖门下……
是个好苗子。
墨承影无视了那书生,拉开面板看了一眼。
寿命竟是增加到了三十年。
之前斩杀路安福与狐主,由于泰国仓促,她也无法去寻找妖丹,未曾想居然还有收获。
也可能那狐主并无肉身的缘故,因为她所言非虚,恐怕她失去肉身多年,只靠寄宿他人过活。
而妖丹完全融合至自己的魂魄中,这才导致自己杀死了她寄宿的路安福后,有了寿数增长……
“按伏妖门门规,成为妖奴的卑贱之人,本该进水牢中进行禁闭,将身心的妖气与奴气都褪去,但你既无妖兽禁制,又颇受民众爱戴庇护,这事,烟月师叔帮你免去了。”
墨承影听得是一怔一怔的,好半晌才咳嗽了一下。
“颇受爱戴?”
不记得自己在民众有如此威望,虽说最后村里的人却是对自己态度温和了许多,但要说全都爱戴,那多少有些异想天开。
不少村中人的亲朋好友遭了自己的毒手,又或者被曾经的自己当做牛马来使唤。
墨承影并不觉得维护他们几日,就能取得谅解与爱戴。
不爱与不恨,都并非容易的事情。
“是啊,所有的民众都请求伏妖门对你从轻发落,因为你虽堕落为妖奴,却从不为难他们,一直尽力守护他们,才有了如今得救的局面。”
书生走至门前,推开了房门。
门外,有这数十名民众,提着一些食物与衣物,墨承影大致扫了一眼。
很好,都不认识。
那被狼妖吃了一手一脚的女人,在最后放弃了离开,因为行动不便,加上她本身伤势日益恶化,在这世界里,治疗并非容易之事,当晚那残缺的断肢看着便知道已经感染。
留在原处倒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那目睹自己亲手杀了路安福的丫头也不在。
“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叙旧了,待到叙完旧,你从院子出来,会有人带你去大厅,商讨日后的归处。”
那书生说罢便转身离去,倒是有几分潇洒。
只是手里的书被清风吹开,有几页香艳的画面漏出,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墨承影看着那些村民,气色看上去要好很多,衣物也换了一套,黑色的统一服饰,令墨承影回忆起了当年的丧服。
若是一醒来看到这阵势,还以为是在给自己办葬礼呢。
“墨承影大人,那几天劳烦您照顾了……”
语气中倒无多少感激,反而有些许的无奈与畏怯。
几个村民你看我,我看你的,总是显得有些束手束脚,墨承影若是没有记错,在最后一段日子里,村中人对自己的态度还算放得开。
不知是否最后被自己屠杀妖兽的模样吓住了。
“嗯,不过,你们得救是因为路安福,和我无关。”
墨承影并不像无故窃取别人的功劳,如今路安福已死,这点功劳还是留给他比较好。
此话一出,几个村民都是面面相觑。
好半天,才有一人鼓足勇气,走到她面前:“这事,这事自然是路安福大人劳苦劳心,若是没有他,我们也等不到墨承影大人转变心意,帮助我等脱离险境。”
倒是说的滴水不漏,墨承影打量了一番对方,面貌大约有四十多岁了,年岁大总是有用的。
在如今的村民中,大约也算是领头的角色。
“虽然墨承影大人于我们有恩,但曾经,曾经也有些误会摩擦,许多人对您仍旧抱有一些,呃,不太善意的观念。”
这也是自然,短短几日就让人放弃仇恨与怨念,是绝无可能的。
“而路安福大人,也早就已经料到了这件事情。”
那老人哀叹了一声,“当初在离开之时,他便对我们千叮咛,万嘱咐,甚至低声下气的请求我们,日后若是去了伏妖门,一定要说,我们都是被您所救,与他路安福并无关系,是您一直保护大家周全,又力战各路妖兽,领我们走出死地。”
一边活动着胳膊与手掌,熟悉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女孩一边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倒是考虑的周全,自己曾经身为妖奴的事情,想来是瞒不过伏妖门的弟子。
但若是有众多村民背书,却又是另一码事,伏妖门并非是非不分,莫说是保护村民的妖奴了,哪怕是妖兽,若是与人为善,不伤无辜,伏妖门也会给予正经编制。
只是这世间,绝大多数妖兽野性十足,绝无驯化的可能,伏妖门倒是很少有错杀的状况。
自己做的那些烂事,若非有路安福的嘱咐,哪怕只有一两个村民告发与控诉,想来都是免不了被伏妖门捉拿关押的。
虽说路安福平日里对村民们多有庇护,在众人中威望极大,无论是何人多少都受过他的一些恩泽,但此事,若是有一人不满,都必然功亏一篑。
从妖兽手中获救之人足足有百来号,其中与墨承影恩怨深厚的不在少数。
如此多的村民,竟是无一人违背路安福的嘱咐吗……
离开院子,看着门外热闹的街道,墨承影驻足凝望了好一会儿,望着那路安福常常在自己身边怀念的烟火气。
倒也并没有他说的那般美好。
第二十四章:杀父之仇
“虽说成为妖奴乃是无奈之举,仍旧怀有善心仁义,但妖奴之身终归是罪业。”
伏妖门,议事大厅。
正中央的位置,正做着一名白净的太监,捏着兰花指拿起水杯,声音尖锐,“留在伏妖门,日后定要成大患,万万不可。”
在这太监的左边,从狐妖手中逃生的烟月默然不语,只是摆弄着手里的一件首饰,轻声唤了一声,“采茗,你说。”
在她身后,站着一名身穿黑色长裙的女性。
若是墨承影在此,恐怕会忍不住拔剑。
因这女性面貌,却是与那安可可几乎一模一样,宛若镜像。
不过那双温婉的双瞳中,却是少了妖狐才有的媚态,沉静如水,没有半点波澜。
“那妖狐借我面貌多年,做了诸多肮脏事,终被墨承影所杀,于情于理,我该护她周全。”
此事在场的诸多人皆有耳闻,那自称安可可的狐妖,年幼时被采茗救了一命,却恩将仇报,取了采茗的样貌在外作乱,不知被多少伏妖门弟子追杀,然而却总让她逃之夭夭。
如今终于大仇得报,采茗若要护她周全,合情合理。
太监吹了吹手中茶杯里的热茶,微微颔首:“我们也并非是要为难她,只是需要进一步的调查与盘问,总不能令这妖奴轻易离去了,她斩杀多名妖兽,实力强悍,可不能放任。”
“东厂的盘问,怕是一问便出不来了。”旁边一位面貌清秀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挑了挑眉,“何至于此,虽是妖奴,却颇有天分,实力斐然,又救了如此多的民众,既然如此,让她加入我打更人的行列,为除妖出一份力,岂不是美事。”
少年说着,目中绽放出强烈而又火热的战意,“我也很想与她交手试试。”
采茗语气轻柔,“她身上留有我伏妖门的龟息术。”
太监放下茶杯,摇摇头:“这茶,味道差了许多……龟息术,采茗小姐莫非认为我们不识得这功法吗?自长鹤一脉断绝后,龟息术便再无价值,你想用这个证明这妖奴属于你们伏妖门,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龟息术的威名曾经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长鹤门中,凡是龟息术入门的弟子,无人愿意招惹,哪怕在境界上有所压制。
总要被龟息术拖入持久战,一打起来动不动便要被对方拖个十天半月,这何人受得住。
后来伏妖荡涤长鹤门,才知晓,原来这骇人的功法,却是要靠万年老鳖的妖兽辅佐练习方可入门。
而那万年老鳖早在当年为了守护长鹤而自爆,也便宣告龟息术的绝迹,练习时容易憋死的缺点暂且不提,哪怕有人相助,这龟息术入门后的发展方向,也是毫无头绪。
算是顶级功法中,最鸡肋与无人需要的一门。
墨承影就算学去了,也没有需归于伏妖门的道理。
“更何况,你伏妖门中,猎户们对妖奴的态度,且不用我多提,即使有你相护又如何,猎户若是暗中使坏,恐怕墨承影小命难保,端的浪费了她一身好本事啊。”
对于打更人一脉的青年所言,采茗沉默下来,转头看向了烟月。
这墨承影,斩杀众多妖兽的本事,伏妖门是不想放弃的,但妖奴之身,又引来东厂和打更人的窥视,着实是让人恼怒。
“她也算是救我一命。”烟月将茶叶从盘中取出,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且问问她的想法。”
……
伏妖堂,门前大院。
墨承影走入其中的时候,院中冷清,中央一棵古树有几分绿意点缀,更多的是枯黄。
树下有一小桌,桌边放置有四条圆凳,三处有草人坐着,姿势端正,看着有几分怪异。
“如今你有三处选择。”书生负手从院外走来,指着南边的草人说,“这是东厂,进了东厂,只要熬过盘问,你既可以选择离去,做个普通人,也可以在东厂谋个职位。”
随即指了指北边的稻草人,“这是打更人,打更人监管各大门派,调查各大妖兽的状况,对妖兽的危害做预警,是个很危险的职业,本是我伏妖门的一个分支,后来被朝廷分割出去,如今自成一派,若是加入打更人,常要与妖兽打交道,九死一生。”
最后,指了指西方的稻草人,“这是我伏妖门,伏妖门平日里以修炼为主,外门弟子主要的工作便是听从打更人的派遣,守护村镇城市。”
墨承影伸手摸了摸伏妖门的稻草人,“原来伏妖门是打更人的下级吗?”
“并不是。”书生面色不快,“打更人是从伏妖门出去的,只是伏妖门的一个分支。内门弟子的权势不比打更人低,打更人大多都是亡命之徒,戴罪立功,死亡率很高。”
对于墨承影而言,并没有什么好选择的,她如今需要寿命熟练墨归剑,留在伏妖门需要多年的修炼才可外出锻炼,而东厂这个地方更不可能去。
“打更人,很适合我。”
书生背着手,眉头微蹙。
烟月师叔之前多次和他强调,定要留下墨承影,这丫头不仅仅是斩杀了众多妖兽。
那因烟月师叔丢了肉身,只有魂魄的狐主,也殒命在了她手上。
这等重要的消息,除了书生,烟月师叔并没有和他人透露,书生也知晓师叔有了爱才之心,想要将其留在麾下。
如此惊才绝艳,落在打更人那边,对伏妖门并无好处。
不过书生并不是如何放在心上,若是能入伏妖门固然不错,就算不入,在书生看来也并非什么损失,伏妖门向来不缺天才。与打更人泼妇般争抢一介妖奴,才是有损伏妖门的门面。
只是看在师叔的叮嘱上,终归还是争取了一句:
“你可想好,一旦选择了打更人,就再无退出的机会,至死方休,进我伏妖门,莫说烟月师叔得了你恩惠,必定庇护你,采茗师姐对你也颇有感激,日后在伏妖门不说自在,安全总是有的保障。”
“不必了,就打更人。”
虽然还想说些什么话争取一下,但见这女娃语气坚定,知晓没有机会,书生也不坚持:
“也罢,你若是留在伏妖门,猎户们总要有些意见,打更人确实是更好的选择,过两日便会有人来接你,之后的日子,你休息便是了,其他的事情,采茗师姐会为你处置妥当。”
墨承影并没有去问这采茗是谁,她毫无兴趣,只是拿起了打更人的稻草人,像是不经意间的问了一句,“你可知魔女的事情?”
“魔女?”书生略略一怔,即刻摇头,“我对魔女知之甚少,只听闻过名头。”
“能将男性变为女性的魔女。”
打量了墨承影一番,书生倒也没有多问,“没听闻过有这般手段的魔女,不过伏妖门内,有许多有关魔女的案卷,或许有相关的内容,但那要等到你能在打更人中爬到高位。”
再之后,那书生又是为她介绍了一些打更人的规矩,才送她回到了自己临时的屋中。
伏妖门专为村民们安排了一个大院子,这院子在街道的中央,村民们可以随意外出来往,倒也算得上是自在。
不过就一天的时间,很快伏妖门就会给村民们安置到其他地方生活,总不能一直赖在伏妖门不走,伏妖门也并无心思能力养着如此多的无用之人。
到了傍晚,便不剩多少村民,墨承影外出之时,发现周围已经十分冷清,房屋都已经空下,几乎看不到熟人,往外走去,想找找看是否有些熟人。
“墨承影……”
未走几步,身后有些怯生生的轻唤让墨承影停下脚步,偏头看去。
正是那天亲眼看见了自己杀害路安福的小丫头。
“我,我加入伏妖门了,有了名字,叫青莲。”
倒是不意外,这丫头很有天赋,当初正是因为有天赋才会被妖狐留下一命,想要养大一些,灵气更浓郁时再吃。
“恭喜。”
傍晚的月色有些清冷,远处灯笼那朦胧的光混杂着月光,让女孩一半的身子明亮,另一半的身子却因为她的怯懦,陷入漆黑的夜色中。
“我会,为路安福大人报仇的,打败你。”女孩如此说着,咬着嘴唇,低着头,一边说着,一边让更多的身子陷入夜色中,“让你后悔……为杀了路安福大人这件事情,赎罪。”
不知道是鼓起了多大勇气,才敢跑来自己面前放下这些话,语气颤巍巍的,带着恐惧与说不清的哽咽。
若不是还有几分尚可察觉的坚定与憎意,墨承影大约也不会留步。
于是她转过身,正视着青莲:“打败?你来,我就会杀了你。”
小丫头登时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彻底缩进了黑暗中。
稍稍等待了一会,见对方竟是不敢再出来,墨承影便收敛了杀意,转身离去。
第二十五章:好处
约是北方的缘故,入春的天了,清晨也是一样的寒。
虽没有下雨,空气中却有一股潮气,令人心头烦闷,墨承影最是厌恶这般的天气。
在院子里照常练习着剑与拳脚功夫,外挂虽是好用,但平日里多练练。
有时候便能少用几日的寿数,能省一点是一点,还不知晓何时才能前去追捕妖兽。
三十年的寿数,看着多,无论是墨归剑,又或者龟息术,如今都很需要寿命。
稍一用用,就不剩多少,若是不能早些去狩猎妖兽,寸步难行。
她最是知晓自己这身子的坏处,斩妖剑虽是练到圆满,但对手稍强一些,便有些略显不足。
墨归剑用一次过于伤身,也会折损寿命。
平常能用的杀招,大约也就只有金刚破魔拳了,她在拳脚功夫上并无多少天赋,自是需要更多的努力。
闲下来的时日,也对龟息术好好的研究了一番,发现仅仅只是入门,这龟息术居然就有缓慢增强自身寿命的效果。
每次运行龟息术之时,寿命都会增加一息。
虽然很少,杯水车薪,但对于墨承影而言,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
意味着如果龟息术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很可能自己的寿命会大幅度的自我增加。
到时候就能大幅度的减少对妖丹的依赖。
如此想来,难免便有了些许的盼头,自己把不少寿命投资到龟息术上也不算是浪费……&
大约两三炷香的时间,身子便出了一身的汗,这天气本就潮湿,只是稍微运动一下,便一身的汗。
昨晚刚洗浴过,难免又要重洗一遍。
正转身要去拿自己的水盆时,毫无察觉的,被人抓住了右手。
墨承影悚然一惊,她如今虽比不上地龙境的感知,但有金刚破魔拳带来的锻体效果。
对周围的风吹草动颇为敏感才是,然而直到被拉住手,她才堪堪察觉到,有人来了。
并没有着急动手,差距如此明显,如果对方有恶意,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死了。
“终于见到你了,墨承影小妹妹。”
如此柔和的声音,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放松警惕,对方并不满足于单纯的握手,而是极其自然的贴了上来。
肌肤微凉,柔软的触感令墨承影下意识的向后退去,现世的日子中,被人诬赖强奸的记忆涌上来,让她的胃略有些不适。
会这般贴上来的陌生女性,都绝不会有什么善意。
“安可可妖狐毁我名声,污我清白,若不是你出手斩杀,我不知道还要禁闭多久才敢出来……”
那女人越说越说动情,声音颤抖着,温热的泪水落在了墨承影的手背上,却又很快被那女人匆匆拭去,松开了手。
“抱歉,说了些不知所谓的话。”
直到这时,墨承影才看见她的正脸,与安可可几乎并无区别的面貌。
然而,明明是相同的面貌,却又因二人的气质性格,给人完全不同的感受。
安可可的妖媚,多少有些过头,给人一些强烈的侵略感,危险而又让人不自主的有了征服欲,眼前这位伏妖门弟子的面貌,却是带着清冷的柔弱,此刻梨花带雨的令人心生怜爱。
可隐隐间,又觉得颇有距离感。
在衣着上,安可可更喜爱艳丽裸露的服饰,这内门弟子的服饰简单又朴素,一身蓝色衣裙,发饰却又有些粉色,与她气质倒是相仿。
“我叫采茗,是伏妖门的内门弟子,当年外出除妖,偶遇奄奄一息的小妖狐,见她可怜,便有了不该有的善意,救活了她,朝夕相处,被她取了面貌。”
采茗语气轻柔,却是没有几分恼意,只是无奈与叹息,“我原以为救命之恩,能感化妖狐,却是异想天开,最终弄得一地鸡毛。”
这几日墨承影在伏妖门倒是详细的了解了经过。
安可可恩将仇报,用她面貌去招摇撞骗倒是小事了。
伏妖门内部,有她追求者,因为求而不得,心生邪念,跑去与安可可苟合,多了几个叛徒,才是这伏妖门的大事。
其中有一人,甚至是与她朝夕相处的师父。
此事在伏妖门也算是一件丑闻,也是为何伏妖门一直追杀安可可的原因。
她安可可原在京城颇有权势,后来膀臂皆是被伏妖门诛杀,包括那些伏妖门叛徒。
这才落草为寇,隐去行踪,投靠了狐主。
那狐主虽不是什么骇人大妖,一手隐匿的本事却相当出众,伏妖门找了多年竟是一点消息也未找到。
“若不是有墨承影妹妹出手,我不知道还要在禁闭室中等待多久,本想着若是进入伏妖门,我一定照顾你周全,未曾想你竟是入了打更人,那里凶险,我也无法护你……”
原来如此,该是来劝说自己加入伏妖门的。
“我喜欢打更人。”
她还指望着早些去找妖兽们借些寿命,怎么可能留在伏妖门受她庇护,“心意领了,我与安可可本就不和,也不是为你。”
“你不稀罕这恩情,我却不能薄情寡义。”采茗一边说着,一边竟是拿起了一旁的毛巾,沾了些许的水,擦了擦墨承影的脸蛋与脖颈,“若是有什么需要,与我说便是了,我在伏妖门也略有一些关系,总能帮衬你一些。”
虽是感觉略有不适,但终归对方带着善意,墨承影说不得些什么。
只是又问了句,“你可知有把男人变成女人手段的魔女?”
采茗蹙起眉头,“怎的突然问起这事。”
“我与那魔女有仇。”
“这描述过于笼统,魔女尽是些歪门邪道,总有莫名其妙的手段,就算是伏妖门也不能通透,你若是需要,我往后有机会,去藏书阁那帮你查阅。”
“麻烦您了。”
“小事。”采茗看着她身子都几乎被汗浸透,便一边拉着墨承影往屋中去,一边解她的衣带,“你这汗渍倒是有些香味,平日用的是什么花瓣?”
墨承影拉住自己的衣带,“你这是做什么。”
“你这都湿透了,我帮你擦洗一番,安心,我昨日才给烟月师叔擦洗过,不会弄痛你的。”
“不必了。”
采茗似乎也察觉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便带着歉意的松开手,“抱歉,我总想着做点什么报偿你,有些冒犯,但并无其他意图,希望墨承影妹妹不要厌我。”
“不会,只是我有些累。”
如此直白的赶人,采茗也只能点头,将带来的礼物都放在桌上后,又是对她真情实意的致谢,啰啰嗦嗦的叮嘱了许多让她小心的事情,还将自己的牌子给了她。
“若是有了麻烦,有这牌子终究是能护身的,你别推辞,礼物中还有些功法,你实力出众,但之前身为妖奴恐怕底子不好,这些功法练练很有好处,有难处寄信于我便好……”
婆婆妈妈的,明明是要走了,又是黏糊了半晌,说了大堆话,这才不舍的离去。
见她走远,墨承影才松了口气,她着实不善应付这般的态度。
若是路安福那样,本就带着距离与敌意的,她倒是好冷言冷语的拒绝。
就算熟稔了,当个兄弟怼一怼也无什么压力。
但本就一心好意的陌生人,便不好如此了,他人展露善意还要乱咬,墨承影两世为人又并非什么疯狗,应对起来难免辛苦。
只希望往后的日子能少见些面才好……
第二十六章:考核
自采茗以后,院子里倒是清净了许多,再无人叨扰。
在采茗的礼物中,却是有一本功法,叫做洗髓经。
这洗髓经算是诸多功法中的基础,顾名思义,是让弟子们的根骨更适合练习的功法。
多年以前是金刚寺的看家宝贝,后来金刚寺被妖兽入侵,伏妖门前去帮衬,便借了这洗髓经回来。
成为了伏妖门中的基础,甚至经常外传,以至于这洗髓经在江湖中算是最常见的基础功法之一。
墨承影泡在澡水中,三十四年的寿命,她也不吝啬,上手便花了十年在洗髓经。
黑白的底色刹那笼罩世界。
【一年,洗髓经练至深处,根骨静脉中的杂质清除,血肉强健,牢靠的基础推动着你的境界,踏入了玄门境三品。】
【三年,洗髓经于你犹如呼吸一般自然吗,脱胎换骨后的你,对金刚破魔拳有了新的理解,推演着金刚破魔拳踏入了新的领域。】
【七年,洗髓经的效果越发减弱,你已经无法再利用洗髓经提升自我,回味着洗髓经提升的过程,你隐隐间似乎悟透了什么。】
【十年,经过多年的练习与厮杀,你的身体已可以自由的呼吸,无需在使用口鼻,这一突破令你在龟息术上有了新的领悟。】
睁开眼睛,墨承影握了握自己的拳头,虽然这手仍旧白白嫩嫩,在她看来还有些过于小巧,像是个不沾春水的学生。
但其中蕴含的力量,让墨承影感受到了几分安心。
这洗髓经,其中的妙处便是变强的力量不会用外在表现出来。
一般来讲,若是锻体,难免会有肌肉男,又或者肌肉女的变化,但有了洗髓经倒是无需担忧,任你如何锻炼苦修,根骨精髓被洗过后,已经定型,不会表现出来。
当然,若是偏好肌肉,也可以再用洗髓经对根骨进行变更,不过那又要修炼到更高的领域才有可能。
洗澡水仍旧温热,墨承影将半个脑袋沉浸在了洗澡桶中,闲来无事的吹着泡泡。
而后拉开面板看了一眼。
【金刚破魔拳(大圆满)】
【斩妖剑(圆满)】
【龟息术(精通)】
有些诧异,,虽然在练习过程中,确实感觉到了龟息术有所进步,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精通的地步。
心头多少有些欣慰,自己投资的这么多年寿命,终归是有了收获。
功法总是要比股票靠谱的多。
而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寿命,原本是三十四年的寿命,用掉了十年,按照道理如今应该是二十四年。
但数字却是二十五年。
这种简单的加减法她还是不会算错的,三十四年的寿命自己之前也确认了不少次,不可能记错。
这意味着在用掉十年寿命的时候,凭空涨了一年?为什么?
一声像是狼的低吼打断了墨承影的思索,正好奇什么野兽能闯入伏妖门的时候。
窗户轰然炸裂,碎屑飞舞中,一道漆黑的身影,一闪而过!
墨承影恰到好处的抬手,挡在脑袋前,利爪在手臂上交错而过,摩擦出耀眼的火花。
龟息术精通,刀枪不入,肉身恍若钢铁。
那野兽一招失手,身子失衡直接跌到了墨承影的床上,不过很快翻身而起,裹着衣物床单,犹如恶鬼一样,再次从床上弹射出来。
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极其夸张,隐隐间传来破空的啸声。
身下的洗澡桶便是被这势头冲的刹那散架,裸着身子的墨承影不急不缓的伸出左手,那野兽就仿佛是撞上了她的左手上一样,让她轻松的接住。
利齿咬在了手上,却是半点疼痛也感觉不到。
墨承影顺手从这家伙身上扯下床单,姑且先给自己遮住身子,她并没有裸着迎敌的兴趣。
而后左手抓住那脑袋,猛地掼在桌上。
饭桌“砰”的一声散架,墨承影这一下几乎将其脑袋按进了地中,坚硬的地面裂痕散开。
那一直凶猛的野兽,发出了一声有些像是小狗受伤一般的可怜叫声。
墨承影抄起旁边的桌腿,便打算了结对方。
“可以了。”
门外传来了一声呵斥,“到此为止。”
墨承影理也不理,拿着断裂的桌腿便要给对方的脑袋贯穿,却不料,一根锁链极快的从门外飞来,缠绕着锁住了墨承影的手腕,拉住了她。
“她没有杀意。”门口拉着链子的女人一脸的无奈,“这是打更人的入门考核,你通过了。”
墨承影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链子,又低头看了一眼,袭击自己的野兽,竟是一个女孩。
年龄与自己相仿,不过却长着一对狼耳,瞳孔也如狼一般,竖起来的瞳孔有几分野性。
此刻虽然一脸的鲜血,却仍旧丝毫没有畏怯的意思,疯狂挣扎着,朝着她龇牙咧嘴威吓着,甚至一口咬在了墨承影的手上。
墨承影一拉锁链,一拳打在了她的腹部,柔软的腹部凹陷进去,令野兽松开了口。
实际上只有几个浅浅的牙印,有龟息术护体,对方连自己的肌肤都破不开。
张着嘴,这次连小狗可怜的叫声都发布出来了,只是呜咽着,终于无法再龇牙咧嘴。
门外的女人也是踉跄了一下,她未想到这丫头竟会如此力大,猛地一拽,她双手都拉不住,这一拳看着几乎给那狼耳的女娃打的奄奄一息,登时也是有了几分怒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
墨承影抓着狼少女的后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披在身上的床单往下滑了滑,露出了她光滑的肩膀,如今这里只有女性,墨承影也懒得理会。
只是一手提着狼少女,一手拿起断裂的桌腿,“她没通过。”
一棍子落在了狼少女的屁股上,刚才还凶猛的野兽,此刻像个受伤的宠物般叫唤了起来。
还挺好听的。
墨承影有些恶趣味的想着。
而后那狼少女转过头,泪眼花花的看着她,像是委屈又像是畏惧一般。
墨承影也没有什么虐待女孩的念头,如此凄惨的模样,难免觉得自己该让对方心服口服。
没什么好委屈的,如果不是自己,她已经杀了人。
伸出手,让对方看着自己咬出的牙印,“回礼。”
不想,那狼少女,竟是直接伸舌头,舔了舔她手上的牙印,似乎像是在认错道歉一样。
“她不会说话。”
门外的女人松开了锁链,解释道:“她从小在野兽的窝里长大,进入打更人里也没多久,还在学习说话和认字,所以只能用行动表示,她认错了。”
墨承影举起桌腿作势要打,看着狼少女恐惧的缩成一团,点点头,“算你通过。”
随手将其扔到了门外,然后将房门关上。
门外的女人登时急了,强行推开门,“等等,我们是打更人,来带你去大院……”
没想到刚推开门,便看见了女孩扔掉身上的床单,正打算穿衣服。
“我穿衣服。”
墨承影冷冷看着她,“出去,关门。”
那女人便讪讪笑着,乖乖离开,关好门。
第二十七章:室友
京都,南街小道。
“打更人的入门考核向来是不忌伤亡,若连这点实力也没有,成为打更人也只是累赘。”
坐在马车上,墨承影闭目养神,一旁正为狼少女治疗的女人,正絮絮叨叨的做着解释。
这女人名唤雨竹,乃是墨承影入队后的队长。
狼少女倒是没有名字,仅有个紫苑的代号。
打更人出门在外,终归是隐姓埋名更为安全,平日里的称呼也只会叫外号。
另一个原因则是这狼少女也并无姓名,从小在狼窝里长大,后来进了打更人也不会有人为她取名,以至于这代号当做名字也并无不妥。
“不知道多少打更人梦寐以求进入伏妖门,你倒好,我听闻,上面给了你三个选择,你最终选择了最差的打更人。”
将狼少女的伤势稍作处理后,雨竹拍了拍手,靠着车窗边,往外看了一眼,临近傍晚的街道,还算安静,“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
如此说着,打算吓唬吓唬对方,免得这墨承影往后不知轻重,以为打更人是什么好差事。
结果转头看去,那丫头竟是半躺着,几乎睡着了。
雨竹嘴角抽搐,转头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狼少女紫苑。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墨承影是妖奴的事情,她早就知晓,打更人对妖奴最是熟悉,成员里也不乏前身是妖奴之人,也是知晓大部分妖奴实际上并不适合成为打更人。
无论是实力,还是精神上,他们早就对妖兽臣服,对抗妖兽的过程中很容易投降。
正因如此,主子才会派他们过来。
紫苑对妖奴的攻击性最为强烈,此次,本是奔着杀了她来的。
打更人虽大多都是亡命之徒,但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清清白白,总有些恩怨情仇。
她们的上司,对墨承影并不满意,打算将其扼杀在入门前。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终归不过一个妖奴,杀了也便杀了,打更人中,妖奴出身的成员,不是死在了战斗中,就是被处决。
打更人并不信任妖奴,也不依赖妖奴,能成为妖奴,说明并无多少实力天赋。
大抵上都是当做耗材使用。
然而,显然墨承影与她曾见过的妖奴都不一样。
不仅不受限于禁制,她的实力,在雨竹看来显得有些匪夷所思。
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她抓住紫苑,将其按在地上的动作。
一路上已经推演了不知道多少次,无论多少次,她的理智都告诉自己,那缓慢的动作,自己绝对躲不过去。
如果自己去和墨承影交手,下场也是一样。
目光不断在对方的身上游弋着,娇小的身子几乎看不出有那般的爆发力,身上那微弱的气息,也感受不到玄门境的强悍与生命力。
一个妖奴,为何会拥有这样恐怖的实力……
想起之前信誓旦旦会将她扼杀在门外,一时间雨竹便觉得牙疼。
她能在打更人中活这么久,眼力劲自然是不差的,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她心里门清的很,否则早就遭了重。
而墨承影,便是绝对不能招惹的杀胚。
回忆起这丫头对紫苑动手的时候,墨承影那动作与神态,自然的就像是在吃饭喝水,甚至就像是呼吸一般,没有任何的犹豫与思考。
那是来自于本能的行为,这个女孩打心底里,就没把人命放在心上。
而且她还有这样的实力。
绝对不能招惹她,更别提动手了。
就算被上司惩戒她也不在乎,终归不过是穿些小鞋,扣点工资。
总比命没了强。
“下车。”
从伏妖门到打更人大院,也不过几个时辰的路,如今虽是分家了,但当年作为同一部门,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相隔不远也方便往来。
漆红大门看上去崭新如初,灰白墙壁也无多少裂痕与斑驳,与伏妖门那边的陈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径直进去后,畅通无阻,院中来往的打更人并不算多,甚至有几分冷清。
打更人最是忙碌,任务繁重,鲜有会留在大院中的。
走到深处,雨竹回头看了一眼墨承影。
这墨承影虽是个杀胚,但雨竹发现,若不招惹,并不难处。
话少又极为老实,没有她最为头疼的傲气与乖张,跟在身后不紧不慢。
让她下车,她便下车,让她取剑,她乖乖取剑,令她换衣服,她也一句话不说的换好。
甚至偶遇了大人物,也会跟着她们正常的行礼,正常的自我介绍。
几乎看不出当初被紫苑袭击时的暴戾与凶悍,仿佛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实女孩。
加上可人的面容和娇小的身子,十分具有欺骗性。
反正上司已经得罪,惩罚跑不掉,她便干脆想着给对方一些忠告。
若是能取得信任,想必对方不介意帮助自己。
有这等实力,若是成为自己的助力,又何必去愁苦生死问题。
雨竹风华正茂,因罪行入了打更人,哪肯拼命,只要能活命的法子,她都不介意用上一用。
思考间,那狼少女便被一块熟肉钓走,见到墨承影似乎有些疑惑。
雨竹便解释道:“打更人中喜好紫苑的不在少数,这丫头虽傻笨,但有实力又单纯,打更人的日子过惯了,免不了接触许多勾心斗角,有紫苑这样的娃娃,自然会轻松许多,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闲来无事都喜欢逗弄她。”
见墨承影点头,雨竹斟酌了一番,继续说道,“虽然我与你不熟,但往后终究是同事,有些话,我直说了,你且听一听,打更人中不少与那伏妖门恩怨不浅的,你与伏妖门不清不楚,总有人要迁怒与你,你自己小心。”
本想更多说些什么的,结果一抬头,察觉到了什么的雨竹脸色一变,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记住,与人为善,只要你不乱来,这院中无人能对你动手,我知道你受不得委屈,但为了自己着想,这段时间稍微忍一忍,马上便会有任务,到时候不必在这里待着……”
墨承影虽是没放在心上,却也认真道了谢。对方语气真诚,并无恶意,该是谢谢的。
看了一眼自己所住的小院,倒还算整洁,旁边有一个小花园,院子里适当的位置上有两三棵葱翠的小柳树。
院门口有一井,一炉灶,干净简洁。
院中更有三间屋子,左边一间开着窗户,窗户里一眼可见,一名白衣少年正伏案苦读。
头悬梁,看上去很是认真,完全没察觉到墨承影的到来。
偏头看向右边,右边的房门上挂了一个红色绳子编织的秋千,黑发红衣的女孩坐在上面,轻轻摇晃着,一双靴子,却是挨着地,荡漾着在地上摩擦,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
那粉红色的眸子,令墨承影难免想起了妖狐。
有些艳丽的妖媚感,但面容神态却并无妖狐的露骨,只是眼眉间有些媚态,坐在秋千上,目光却是居高临下一般俯视着墨承影,“妖奴?谁让你进来的?”
语气间满是厌恶。
墨承影瞥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径直朝着自己屋子去。
那少女倒也没有继续为难,继续荡她的秋千。
或许是动静惊动了旁边正在苦读的少年,那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容可掬,手中拿着毛笔向她挥了挥,“你好。”
“你好。”
“居然会有新人来这边,真意外,你又是哪家的小姐犯了错被塞进来的?”那少年模样与语气都颇为天真,“我是李家的李不严,在殿试上作弊不幸被发现,就被扔到了这边。”
墨承影忍不住多瞅了他两眼,这都没死不知该说他有本事还是他家有本事。
“那边唐家的丫头,你可要离她远点,她在宴会上杀了驸马才被扔在这的,莫看她外貌那样,实际性格残暴,手段毒辣,小心为妙。”
竟是一对卧龙凤雏。
第二十八章:天才
南门,清和院。
傍晚时分,清冷的大院终是有了几分人气,疲惫慵懒的打更人陆陆续续在院中来往。
隐隐间也能闻到些许的血腥,出门在外,总是难免要伤残的。
墨承影不爱院子里的清冷,傍晚便搬了小凳子,坐在院门口,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听着旁边的打更人闲聊。
清和园本身也不大,南门尽是些随时领命外出的下等打更人,走南闯北的不少,闲来无事的瞎扯,也很有几分乐趣。
譬如说,那东钟山的万剑宗,曾经的江湖第一大宗,哪怕如今伏妖门有朝廷撑腰,力压群雄,可万剑宗在江湖上,仍旧有着极大的声望,众多剑客将其视为圣地。
如此名门正派,这些时日却是丑闻不断。
万剑宗掌门独子,与年青一代三名天才弟子因一女子反目成仇,在外不顾颜面,当众厮杀。
一死两残,万剑宗掌门独子还不知去向。
不少打更人都是在万剑宗附近望风,万剑宗在诸多宗门中对妖魔的清理手段最为凌厉,周遭安全一些,相比其他穷乡僻壤的险恶,日子可是好过的多。
因此万剑宗内部的事物,可是清楚的很。
像是那三人为了美娇娘如何打的头破血流,那女人又是何等的美若天仙,让人念念不忘,三名天之骄子都沦陷其中不能自拔。
老打更人讲的是栩栩如生,哪怕在旁边的墨承影都听得入迷。
她向来是有些八卦的,尤其是这些男女情事,自己未曾有过经历,看他人为此的嬉笑怒骂,颇觉新鲜。
许多江湖轶事,听来都是令人心驰神往,万剑宗宗主在北海,一剑斩杀那搅动风雨,让周边百姓苦不堪言多年的大蛟,受万人敬仰,风光无限,回宗门后,却被宗门丑事气的一病不起。
又说那青云山,道姑与妖兽苟合,给门内长老带了绿帽,拖着被长老轰杀的死婴,到处求神拜佛,竟是真的在一佛像前,将死婴救活。
但醒来后的死婴却是先一步将那可怜道姑吞吃,留下一地荒唐,据说连那蒙尘的佛像都闭上了眼睛。
诸多种种,墨承影在角落里一时间听得入迷,连手中的热茶都冰凉都未察觉。
那老打更人大约是见墨承影这小丫头样貌喜人,冲着她咧嘴笑了笑,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糖果,扔了过来。
“小丫头可不好听这些事,好好读书,别和俺们一样,干这活。”
这熟悉的话语,让墨承影想起了上一世有些不快的经历,她拿着糖果,想了想还是收了下来,“谢谢。”
“哎,本来是给我家丫头带的,结果这几天又回不去啦,最近事情是越来越多,好在有赏银,不然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
墨承影撕开包装,将糖果放在口中尝了尝。
酸味主,甜为辅,蓦地入口,宛若舌尖被刺了一下,她不爱酸味,但又觉吐了人家的礼物稍显不礼貌。
在口中不安定的过了两圈,不声不响的咽了下去。
好在糖块不大,否则这一下要被噎的不轻。
“墨承影,要不要吃点我做的饭?”
夜色渐深,那李家的卧龙,赶在殿试赏作弊的天才少年,李不严,从院中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小碗,碗中是和菜汤搅拌均匀的米饭,蹲在了门边,香喷喷的扒了两口。
“打更人这边饭食单调的很,离了我,你去别处吃不到这般的味道。”
墨承影礼貌的拒绝,今日把村民之前赠与的饭菜吃了,并不饿。
村民们送了不少东西,还有采茗给的不少点心,够她吃一阵子的了。
总不能一直放着坏掉,这几日尽量早些解决,免得浪费。
就算要吃饭,墨承影也打算自己做。
这些外人的饭,不说值不值得信任,墨承影也不觉得他们能做出符合自己胃口的饭菜。
她对自己的厨艺有着绝对的自信,也知晓自己的口味挑剔。
往日在妖兽麾下,勉强果腹,也要求不了多少,如今在外已是自由之身,没有道理还要委屈自己。
对方自夸厨艺的行为,在墨承影看来多少显得可笑。
不过是生在了没有现代菜系时代的凡夫罢了。
起身将手里还剩的糖果塞到了他的手里,“送你的。”
李不严怔了下,随后略显难为情的笑了笑,“这,我还没收过女孩的礼物呢。”
墨承影哪管他胡思乱想,只是要径直回了屋,那唐家的少女,唤作唐芝的女孩,此时正在院中练剑,一手斩妖剑用的炉火纯青,颇为漂亮,于是稍作停留多看了两眼。
斩妖剑走势刚猛,并不适合女性使用,但这唐芝剑剑收力,剑势竟是有几分婉转,倒是让斩妖剑在她手上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既免去了斩妖剑刚猛过头的劣势,又多了几分变化,只是少了几分威力。
这几分威力本就是女子不该有的。
在剑术上,毫无疑问是罕见的天才,无怪乎如此乖张傲慢,敢明目张胆动手杀害驸马。
伏妖门与打更人最缺人手,如此的天才,不可能舍得放弃。
路过的时候,唐芝手中的剑在墨承影的身前掠过,挽了个剑花,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停下脚步,女孩看着唐芝,对方粉红色的瞳孔,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这里是打更人的大院,实力说话,勾引李家的少爷,你以为就能护自己周全?”
墨承影握住了腰间的剑,进门时,雨竹便带她去领了一把好剑。
比路安福手里的那把要好得多,墨承影很是喜欢,这几日形影不离,哪怕是睡觉也要在放在旁边,宛如幼童时第一次买来的新书包一般,爱不释手。
稍稍拔了一点,半点锋芒都还未出窍,那唐芝竟是就收了剑,面带些许的不屑:“不必如此俨乎其然,不会伤你,你这反应,比起去讨好那李家的少爷,还是多练练剑,兴许能多活些时日。”
说罢便收剑蹲到了炉灶边,竟是自己做起了饭。
墨承影松手,送剑回鞘,思忖片刻,安静的回了屋。
倒也不必急于一时,若有下次,再斩她也不迟。
第二十九章:群英荟萃
清晨时分,鸡鸣狗叫。
李不严早早便起了床,在院中大声的朗读着古文,之乎者也,墨承影听得并不明白。
听闻打更人也有脱身的法子,每年有个院试,若是在院试里表现出色,便能去东厂某个职位,若是能入了殿试,那更是飞黄腾达。
不过,若真有这本事,又何至于沦落到打更人的地步。
清晨的打更人并不清闲,院外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多多少少掺杂着些许的急促。
雨竹在院子外,偏头看了一眼正津津有味沉迷于手中糖葫芦的紫苑。
这狼少女外出,常常便能得到投喂,即便如此忙碌的清晨,都不妨碍有人顺手给她塞了串糖葫芦。
这糖葫芦还是热乎的。
“紫苑呐,你去把墨承影叫出来。”
推了推女孩的背,紫苑只是咬着糖葫芦,连连摇头。
自从上次被教训了一顿以后,紫苑对墨承影可谓是怕的慌。
雨竹心中总觉得有些奇怪,墨承影强归强,紫苑过往遇见过的敌人,为并非没有实力远超她的。
可紫苑从未畏怯过,不如说越是强悍的人便越能激发她的兽性与野性,和敌人厮杀到底。
会被吓到这般样子,着实是第一次见。
也不知道到底是感受到了什么。
“你不愿进去,我也不愿去见那李家和唐家的人啊,大世家的少爷小姐可不好相与。”
抱怨归抱怨,任务当头,也顾不得许多。
推开门院门,那走动着诵读文章的李不严,还在锻炼的唐芝,便齐齐看了过来。
脸色多少有些期许。
这院子里的人,相比他处,更期待外出执行任务。
毕竟都是大世家的孩子,若是能做出点贡献来,很容易便被自己的家里人捞出去。
所以大多都急切的需要自己的任务,这院落在打更人或许环境还算不错,但对于大家子弟而言,与牢笼无异。
笑着与二人打了招呼,看向了在院中洗漱的墨承影。
她心中还是有些佩服这女孩,在这种环境下还能若无其事的模样。
“你们今日来这做什么。”
本想着若是能安静的带走墨承影比什么都好,结果却被唐芝拦住。
雨竹其实并不想面对这个大世家的丫头。
家事显赫自不必多说,唐家在整个京城横行霸道,无人不知,不过落入打更人大院,家事也没有多可怕,唐家再厉害,手也不至于长到能伸进此处。
还是这唐芝自己,乃是年轻一辈的天才,即使是打更人与伏妖门中,也难有与她匹敌的。
天赋极佳,手段狠辣。
驸马并没有得罪她,只是她看那驸马不顺眼,便被她在大人物众多的宴会上当众击杀,多名护卫都没能拦下。
与墨承影不同,那女孩平日里人畜无害,只要不招惹她,倒不必害怕。
但这唐芝,可是会主动找事的。
“今日有墨承影的任务,我们来找她。”
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这话倒是说的洪亮,不必担心不远处的墨承影听不见。
“找一个妖奴做任务?”
雨竹心头微微一凛,倒是不知道对方为何能知道墨承影妖奴的身份。
只能老实的回答:“是剑首的要求,他与伏妖门的烟月共同决定的。”
伏妖门与打更人总归只有一位剑首,其地位可想而知,在打更人中很有分量。
这唐芝当初在宴会上发狂,杀了驸马以后还杀伤多名护卫,也是当时在别处与人喝酒的剑首出手拿下,雨竹自是要拿剑首压一压她,免得对方纠缠不休。
效果自然也是有的,唐芝那颇为怪异的粉色瞳孔多了几分忌惮,也是不言语了。
雨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墨承影从屋中出来,径直走向了雨竹,“走吧。”
她这几日练习,三十年的寿命也只剩下了十几年,可算将泼墨练到了不至于一招便重创自己的地步。
正是缺寿命的时候,此番任务也算是雪中送炭。
“谁允许你走了。”
未走两步,一剑便横在了她与雨竹中间,唐芝嘴角噙着嘲讽的笑意,“妄图用剑首压我,雨竹,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今日若不是把剑首叫来,谁也不想走。”
心中哀叹,这唐家的纨绔子女,便是如此了,喜欢无端找事,还霸道无比。
“唐芝,你不要太过分,今日这任务紧急,你这属于违令……”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算先让紫苑去叫来南院的总兵过来,这唐芝脾气上来,不是她一个小小的队长能处理的。
“一。”
墨承影忽的念了一个数字,众人都是朝着她看去,有些莫名。
一旁正在踱步读书的李不严摇摇头,觉得这墨承影难不成是见这场面过于骇人,精神失常数数起来了。
正考虑着要不要开口调节一番,他说的话,唐芝总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却不料眼前一花。
“二。”
伴随着寒气逼人的剑光,数字念下,唐芝目光盯着墨承影本想往前压一压剑锋,吓唬对方一下,忽觉右手一软。
手中长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血液换换落在地上,她这才察觉到右手的刺痛。
墨承影缓缓收回手中长剑,也未去瞅那唐芝,而是望向雨竹,“只伤了手筋,没断她手臂。”
久久合不上嘴的雨竹回过神,猛地点头,“无事,无事,她挑事在先,就算唐家压下来,也说不得你。”
女孩微微颔首,“走吧。”
雨竹又是看了一眼那握着手腕的唐芝,对方似乎也还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面目茫然。
太快了,这一剑。
她知晓墨承影天赋极强,实力不差,但从未想过,哪怕这有名的唐家天才,在她面前也是反应不及。
将心头震撼压下,便是有窃喜在心头涌出。
有这等实力,此次任务的难度下降了许多,无论如何,定然比以往要轻松。
“等一下!”
唐芝终于从懵然中醒来,开口叫住二人。
墨承影也不多言,只是握住剑柄,转头便要拔剑。
那唐家天才少女,连连后退,雨竹见她眉目间的惊怕,一时间觉得畅快不已。
欺软怕硬的小丫头罢了,此刻怎么不乖张傲慢了?
“等你回来再说。”
最后终归是软了下来,没敢说什么狠话。
墨承影的气势,让唐芝觉得,若真说了什么狠话。
她会毫不犹豫的拔剑斩杀自己。
虽说在这打更人大院,不该有这忧虑。
但如今右手使不得剑,心头难免有了些畏怯。
旁边的李不严终于是停下了读书,站在炉灶旁,看了一眼唐芝,又看了一眼墨承影离去的背影。
目光中满是赞许。
等到唐芝离去找医生,他才继续读起自己的书来。
只是读着读着,忍不住便拔出自己许久未曾用过的剑,模仿着墨承影的样子挥了挥。
如此数十次,摇摇头,轻叹一声。
“远不如矣。”
第三十章:民风淳朴
“渔荒村在三十年前,入了一个大妖,这大妖性情温和,吃斋念佛,自称是被观音点化,乃是观音座下童子,下凡来领众人前往极乐世界。”
这次出行倒是没有马车,而是坐了专为打更人配备的骏马。
这马匹极壮,日行千里并非夸张,从京城出来之时,速度让墨承影都觉得不可思议。
让她想起了在现世里坐在敞篷车里的感觉。
听闻是用妖兽血脉杂交而来,因此起步强,速度快,持久力更是惊人。
墨承影坐不来马鞍,她身子本就矮小,马匹又壮,要坐上去,差不多都快要劈叉了。
姿势不雅不说,她也坐不住。
于是干脆就蹲在了马背上,到了玄门境,平衡方面自不必说,对身体的掌控,还不至于让她被马儿甩下来。
只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好笑,雨竹看了两眼就不敢看了。
生怕自己笑出声惹得对方不高兴,一个小女孩蹲在马背上的景象,实在是有些过于滑稽了些。
还不如像是紫苑那样,直接趴在马背上,看上去会更好一点。
除了他们三人以外,还有两名帮衬的老打更人。
雨竹虽也算是老资历,但终归带着墨承影与紫苑两名新人,上面总归要照顾一下的。
“等到打更人这边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在村中颇有威望了,那大妖会点医术,平日里给村里人免费看病,一般妖魔靠近也会被他诛杀,伏妖门过去要带走它时,被村民们赶了出来。”
那说话的,正是支援的老打更人,年岁约近五十,头发灰白,叼着一杆烟枪,穿着也是破破烂烂,看着宛如叫花子。
虽如此,却是队里的摇铃人。
打更人外出执行任务,多有危险,摇铃人既能提前预警,也能极快通知附近的伏妖门与打更人前来支援。
属于是有丰富经验的老资历才能担任的位置。
另一名光着膀子的,倒只是普通的打手,那一身腱子肉,看得出来是走锻体路子的人。
老打更人吸了口烟枪:“伏妖门向上面反映后,朝廷派人商讨一二,也是承认了这大妖的身份,官方为它塑像,镇守一方,也算是少有愿意俯首的大妖。”
“那这次,为何要我们前往渔荒村。”
雨竹开口问了一句。
“这几日,渔荒村附近失踪人口越来越多,前几日驻扎的伏妖门弟子也不知去向,这才命我们前来看看状况,听附近的村民所言,是有他处的妖兽在这边活动,不知何因。”
“我早说留着妖兽就是个祸害,哼,与人为善又如何,不过是伪装罢了。”
那光膀子的打更人语气暴躁。
墨承影则是心中了然。
朝廷未必不知道这妖兽可疑,只是如今四处漏风,哪里都缺人,打更人更是忙的天昏地暗,哪有这么多人手处处盯梢?
这村民得了好处,对妖兽百般庇护,甚至聚众将捉拿妖兽的伏妖门弟子赶出。
强行捉妖,也未必讨得了好,还会引起民愤。
那干脆任由它去,这民众若是出了事,在出手捉拿也不迟。
如今要不是有伏妖门弟子失踪,打更人这边也未必会派人去掺和此事。
有骏马在,不出半日,几人便到了村口。
渔荒村乃是务农之地,虽有个渔字,却是并无河水,更遑论打渔为生。
村中人并不多,却都是面带笑意,那拿着锄头蹲坐在村口的粗鄙青年,更是热情的拿出水招待几人。
“官差们一路辛苦,村里已经备好吃的喝的,且跟我先去村长家中……”
雨竹便带着光膀子的打更人,跟着那青年去了。
墨承影与紫苑,还有那摇铃人,则是在村中游荡寻找些信息。
这是路上便说好的分工。
紫苑就不用期待什么了,这女娃却是和小狗一般,只会老老实实的跟在他人身后。
虽是对墨承影怕得慌,但在村中却是对她寸步不离。
紫苑对妖气最为敏感,这一路走来,一直紧绷着身子,看得出来整个村子都被妖气浸透。
耷拉着那双狗耳朵,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的。
墨承影倒是想起了自己现世里养的那只小狗,总感觉这丫头好像没自家那只狗聪明。
随手拿出昨天还剩下的一些零食,把酸溜溜的一个梅子投喂给了紫苑。
被酸的闭紧双眼,却是耳朵都束了起来,微微抖着,看上去精神许多。
还怪可爱的,虽然没我家边牧可爱。
这一路走来,竟是一个老人也见不着,墨承影多少觉得有些奇怪。
就算那妖兽吃人,也不该专盯着老人吃才是。
她与妖兽打的交道多,自然是知晓妖兽的口味,女人小孩肉质细腻,是它们的首选。
灵气越浓厚,它们越馋,老人不仅是肉质差,还灵气稀缺,吃来味同嚼蜡。
这妖兽若是没得选倒还好说,但它在村中地位如此高,怎么会没得选。
不可能光吃老人的,不如说老人居多才是正常。
但是这一路走来,竟是一个老人都看不见。
在村尾的时候,墨承影看着那在村尾坐着的一个妇人,怀抱着一个孩子,目光无主的看着村中的祠堂,吃吃的笑着,像是疯了一般。
“丫头,丫头?”
墨承影刚要过去与那妇人说些话,孩子在她怀中哭的凄厉刺耳,不知是不是饿了。
却被人叫住。
那青年看上去不到三十,一口大白牙,笑的是灿烂又阳光,加上衣物整洁,样貌端正,给人不少好感。
“那女人已经疯了,哎,命不好克夫,李家搬进来没多久,嫁给李家大儿子没两年,大儿子死了,家中二儿子成年后没钱再娶,她便又干脆嫁了二儿子,不过几年,这二儿子也死了,李家断了后,她公公不甘家中血脉就这样断了,又是娶了她,结果也死了。”
“那孩子?”
“这孩子说是她与公公的种,也是造孽,这事村里人都不待见她,她公公死后估摸着是受刺激,坏了脑子,那祠堂本事她家的产业,后来家中男人死完了,她也守不住,日日就在这望着。”
青年叹着气,“这本就是石佛大人的祭祀处,她家男人有这产业,也是受了石佛大人的恩赐,如今也不过是被石佛大人收回去了。”
“祭祀?”墨承影拉着紫苑的狼耳朵,让她莫要乱跑,一边问道,“如何祭祀?”
“这……”青年脸色阴晴不定,“按照传统吧。”
传统,那就是献祭活人。
墨承影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老打更人,老人家半眯着眼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伏妖门允许?”
“不是妖兽狩猎和要求,而是他们自己主动上贡,你觉得该怎么办?”
低头看了一眼乖巧下来的紫苑,狼少女像是讨好一般蹭了蹭她的手。
怀念着自家边牧的墨承影摸了摸她的脑袋。
“杀了。”
第三十一章:胆小怕鬼
刘涛以为墨承影会乱来。
因为雨竹那丫头,昨天回来后就一直和他强调,墨承影是个疯子,杀胚什么的。
所以作为摇铃人,没和雨竹去村长家,而是陪着墨承影在村子里走动。
虽然一路走来,他觉得这丫头还挺老实可爱的,蹲在马背上的样子。
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不过自己女儿要比她胆小的多,也可爱的多。
一路上基本不会说什么废话,看着像是有点内向。
但刚才一句轻飘飘的的“杀了”,听起来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刘涛以为对方终于是卸下伪装,提防着墨承影会不会突然乱来。
然而,直到雨竹从村长家里出来,女孩仅是和那疯了的妇人闲聊了几句,便没什么动作了。
心头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奇怪,雨竹也不算是新人了,昨日为何要夸大其词。
害的他对墨承影有了不该有的期待。
“妖魔横行的世道,还是把要求降得低一些比较好。”
拿起腰间的水壶润了润嗓子,摇铃人望了一眼身边的墨承影,女孩虽没什么表情。
但他总觉得对方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不如说新人总会有这样的问题,以为伏妖门与打更人嫉恶如仇,对妖魔绝不姑息。
实际上这世界哪有这般的绝对,规矩终归是人定的,是人去执行的。
只要有人在,便总有回旋的余地,无论是给妖兽正经的编制,又或者对村子里献活祭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规矩虽是规矩,可外部的环境也总要让规矩多一点弹性。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子,北方的荒地,又或者南方的大坝,都缺人手的很,只要这里乱不起来,便是好事了啊。”
“活祭,明文禁止。”
对于墨承影的询问,刘涛擦了擦嘴,“允许不允许,这是他们一个村子的共同决定,你又能如何?法不责众……”
说话间,雨竹便从远处过来。
村长并未跟来,除了光膀子的打更人外,倒是另有一少年跟着,雨竹看上去略有些疲惫,“先休息一下,我与村长商量过,傍晚那石佛才会来村子。”
刘涛耸了耸肩,站起身拍着腿上的土,“伏妖门的弟子不见踪影这事,他是如何说的。”
“还能如何说,一问三不知,不过那伏妖门弟子最后出了村子,去其他地方这事,倒是有了定论,大约与那石佛没什么关系。”
雨竹小声说道:“先前我也调查过,那伏妖门弟子与石佛关系还算不错,二人曾联手帮村子斩杀妖兽,那石佛没什么道理对伏妖门弟子出手。”
“也不能就这般下了定论。”
“我知晓,到时候再去问问那石佛便好。”
几人悄声商议完,那一边等待的少年人天真的问道,“官爷们,村长爷爷给你们备好了住处,你们何时去?”
“你现在带路吧。”
那少年便在前面,给几人领去了村中一个小院子。
院中有三间屋子,这是村子里仅有的空房,墨承影这一路走来也发现,虽说老人少了,但是村子里的房子都并非空的。
若说是活祭,未免留了太多人。
这石佛在村子里也有好几年了,若是正常活祭,村子里的人该是少了许多才是。
进了屋中,便发现饭菜已经备好,都是极热乎的。
摇铃人上去尝了两口,“没什么问题,就是味道有点淡,这厨子不会做饭。”
众人坐下用餐,墨承影则是没什么吃饭的胃口,回了屋,练习起自己的洗髓经。
筋脉的变化带来的效果很好,之前要花多年才能减轻伤害的墨归剑,缩短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便能练出来。
可惜洗髓经并不能改根骨,若是能改成男性根骨,自己倒也不必如此辛苦。
而另一边龟息术精通后带来的好处,除去能够愈合伤口外,自动增加的寿命变多,不过仍旧杯水车薪。
比起那个,更大的好处,则是每次使用十年的寿命,便能自动增加一年的寿命。
大约是这消耗的十年所自动增加的寿命,最后累计起来便多出一年。
颇有些用十赠一的快乐。
墨承影心中期待着大圆满时的效果,如今却也只能耐心下来,慢慢等候,这龟息术,终归是急不得。
夜色渐深,明月当空。
村子沉没在静谧的夜色中,门窗上挂着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着,周围蚊虫满布。
忽的蚊虫散去,墨承影偏头看去。
窗外,抱着孩子的妇人直勾勾的看着她。
诡异的有几分恐怖,墨承影却并未有所动静,只是静静的瞧着她。
“杀吗?”
那声音轻柔,却是意外的很好听,墨承影收回了目光。
“我不杀人。”
简单的对话,那妇人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抱着孩子,安安静静的从窗户边离开。
待那妇人走远,墨承影伸手将旁边的窗户拉上。
大半夜的,突然冒出来一颗脑袋瞧着自己。
还是蛮吓人的。
不过瞧这妇人,她心头倒是了然了,这妇人是村里人,但她的夫家却是别地,娶了她以后搬过来的。
如今已经死的干净了。
克夫?墨承影现代人怎么会信这些歪门邪道,哪有什么克夫不克夫。
这村子里想要那石佛给的好处,若不活祭是留不住石佛的,但村子里乃是利益共同体。
献了老人还好说,老人献完了,他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又或者花枝招展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又怎么能随便献祭。
献祭来献祭去,自己人便先打起来了,还谈什么村子,谈什么留下石佛。
因此,用法子将外人引来,再将外人献祭了,可不是一件妙事。
村子仍旧一块铁板,风调雨顺,收成大好,他处的村子都没有这村子过得滋润,不明所以的人,自会想要来此地定居。
便又是多了献祭的活人,如此良性循环,倒也确实拿他无可奈何。
墨承影心中想的明白,却也知晓,其他人未必不明白。
打更人也好,伏妖门也罢,都并非傻子,若说想不清楚这些,有些天方夜谭。
终归是那句,法不责众。
村子收成尚好,税粮他们交的又快又多,他处祸端四起,何苦在此多事。
如此,若想除妖,怕是要被村民群起攻之。
第三十二章:一更天
石佛虽是大妖,却并不喜欢奔波。
听闻它本是西江的一块被人弃置的磨剑石,在西江千年,后来被路过的佛祖点化。
这才化了形,后来又是去了菩萨座下当童子,九九八十一年,终修正果,下凡点化众人。
当然,这些都是村民所言,伏妖门与打更人定是不信的。
不过石头成妖确实是罕见,伏妖门中未有记载,死物也能成妖的。
还能有这般神智,传教点化他人,甚至能改变气候,令这村子风调雨顺,年年好收成。
即便是墨承影,也需承认,这大妖确实危害不大。
并没有以此要挟,或者蒙骗村民们活祭。
“到了现今,反而是这村民求着那石佛收礼,因那石佛有求必应,收了活祭,便一定会满足村民要求,若是去了他处,也是一样,你说这村民,哪舍得这样的宝贝让了别人。”
一大早,几人便来了祠堂,雨竹在旁边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拿着手里的硬邦邦的窝窝头掰着,往嘴里塞。
“我们也不该掺和这事,等知晓那伏妖门弟子消息便回去,剩下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能管的。”
墨承影在一旁静坐着,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一般。
雨竹这番话本是说给她听的,免得她将事情闹出大麻烦来。
见对方昏昏欲睡,不知昨晚是不是彻夜未眠,雨竹也只能收了声。
祠堂的外门大院,紫苑此刻正被摇铃人和另一外打更人用树枝逗弄着,引得紫苑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玩的过火了,激起了紫苑的野性,扑上去便给摇铃人来了一口。
刘涛也只是一边笑骂着,一边将手里的树枝给了紫苑,让她松口。
没多久,内院大门打开,有村民恭敬的邀请几人进去。
墨承影坐在那里昏昏欲睡,雨竹便也没有叫她,只是和另外几名打更人往里面走去。
隐隐间,察觉到了周围妖气越来越重,墨承影慢慢的睁开眼睛,坐在座位上,偏过头,看向了院门外。
被留在院子里的紫苑忽的弓起腰,对着内院龇牙咧嘴起来。
墨承影也听到了内院里洪亮的念诵声。
“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圣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智者调心不调身,愚者调身不调心……”
其中是领头的念一句,接着才有诸多的声音一同念起来,像是学校里的老师与学生一般。
而且念得并没有很整齐,错落的声音稀稀拉拉,成了噪音。
紫苑嚎叫了起来,尖锐的狼啸声,墨承影想不到这丫头能学狼叫学的这么像。
隐隐间要将那念诵佛经的声音压下去。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那领头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将狼啸压了下去。
紫苑登时面色狰狞,龇着牙,恍若真是一头将要进攻的野狼。
暴躁的野性在她身上展露的淋漓尽致,身如弓,凝聚着爆发力,猛地弹射出去。
便要冲进内院进行厮杀。
墨承影伸出手,揪住了她的耳朵,狼少女霎时发出了可怜的小狗叫声。
转过头畏畏缩缩的看着出手抓她的墨承影,却是不敢龇牙咧嘴,只是巴巴的望着她。
“别急。”
松开了手,又稍微揉了揉她的耳朵,这手感很是不错,让人忍不住想要多摸一会。
“再等一会儿。”
安抚着有些暴躁的狼少女,墨承影看着从门外进来的妇人。
昨晚抱着的婴儿已经不见了踪影,此刻空着手,目光少了几分呆滞,只是冰凉。
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墨承影的旁边,直接在旁边坐在地上,用手抚摸着地面,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被弄脏。
不如说她本就一身泥土,臭气熏天,说不上干净。
“杀吗?”
又是昨晚的询问,墨承影偏头看了一眼内院,念诵声仍旧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洪亮。
几乎快要将二人的对话压下。
“我不杀人。”
同样的回答,这次妇人倒是没有着急走,而是在旁边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是能看的出来,这妇人年轻时也是一方美女,只是年岁大了,多了些皱纹与脏兮兮的臭味,若是打扮干净,也未必如当下惹人嫌。
“我夫家本是隔壁村的老实农户,但前些年干旱,各家的田都收成不好,我那时刚有身孕,回来一瞧,我家的村子倒是丰收了。”
妇人喃喃着,像是自语,“我便找这村子里的人问问,我夫家人能不能搬来这,普通人家,哪求什么富贵呢,只是要口饭吃,村里人都很欢迎,我夫家也是欢喜,没几日便搬过来啦。”
那语气,倒是能让人想出,她当时的欢喜。
“我夫家人也都夸我能干,在家里我说什么他们都听,后来,后来。”
妇人惨笑一下,“先是我丈夫死了,家里虽然难过,却也觉得只是个意外,没多久,小叔子也死了,我阿公连失了两个儿子,外人多舌,说我克夫,常常迁怒于我,后来我孩子生下,又说是我与阿公的,污蔑我,到后来阿公死了,我便没了去处。”
墨承影拿起旁边的水壶,喝了口水,静静的听着,也不答话。
这本就没有答话的必要。
“村子里的人呐,贪心不足。”突然把话题一转,妇人的语气倒是轻松了起来,“你说这人啊,怎么就不知足呢,吃饱喝足了,便总想些有的没的,想着上什么极乐世界。”
有些疯颠颠的笑着,妇人用地上的土摸了一把脸,让自己变得更加脏兮兮,“杀人放火,也能上极乐世界吗?”
墨承影静静的重复了一句,“我不杀人。”
“我知晓,你昨日说了我便知晓了,村里的人常常问那石佛,该怎么能上极乐世界,石佛说,得积功德,所谓功德,便是让它更进一步,境界突破,便能带领大家一起进入极乐世界。”
妇人抓着自己的脸,修长的指甲刺进肌肤,几乎要将自己的脸皮扒下来,“这村里,最合适的对象,便是伏妖门弟子了,有了伏妖门弟子的灵气,石佛更进一步,便能带领大家一起飞升,舍弃人身,重塑金身。”
内院的大门打开,那念诵着佛经的村民们,身体却是已经变得诡异,妖气纵横。
念诵佛经声庄严,周身有金光相护。
“你不杀人,那若,这人变妖了呢?”
墨承影看着满地的半妖,想来是刚化妖不久,藏不住妖气与妖身,变得奇形怪状。
却是见不到雨竹等人的身影。
女孩慢慢站了起来,拿起了一旁放在桌上的剑,瞥了一眼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的妇人。
“天干物燥。”
说着大步走向了内院。
“小心火烛。”
第三十三章:正确的,合理的
幽暗的地洞中,侧躺在莲花台上的光头,宽敞的袍子露出了半边肥硕的胸脯,面带和煦的笑容,宛如佛陀般慈悲的目光,审视着半跪在地上的雨竹。
摇铃人与另一名打更人,已然没了意识,躺在地上。
雨竹虽是勉强撑住了对方的手段,却也是一身的伤势,半跪在地上,目光阴沉。
他们仨人在打更人中虽算不得上顶尖战力,却也并非什么杂鱼虾米。
上面会派他们来处理此事,自然也是评估过,认定他们三人能拿下这石佛。
就算拿不下,自保也是没问题的。
然而未料,对方的境界已然到了地龙,八品地龙境。
从黄初到玄门,也不过是刚刚踏入这条路的门槛,从地龙境开始,便是真正踏入了武学的康庄大道,多少人一辈子也无法踏入的境界。
若仅仅只是这样,他们仨也仍旧有一战之力,全身而退也是不难的。
只是没料到,对方竟会反水的这般干脆,被村民领下来,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
对方便直接动手。
“得罪打更人,你可是想好了。”
“这也并非我所愿。”石佛肥头大耳的,却给人一种祥和的圣洁感,他的佛法修习并不浅,不如说比大多说秃驴都还要深一些。
“然而村民请求,我也不得不如他们所愿。”石佛拿起贡品,只是一些水果,啃了一口,汁水四溅,却是血红,“点化众人,只是点化,若是出手,便已经不是点化了,需他们自己悟才好,贪嗔痴,这罪业,他人承担不得。”
“那伏妖门弟子,也是你杀的?”
“痴儿,痴儿,我为何要动手呢?”
雨竹冷笑一声,“杀伏妖门弟子,令众村民成妖,你以为你逃得脱?”
“欲成妖,乃是村民们所愿,苦苦向我哀求,妖与人又有和区别?他们成妖后,照旧务农,照旧吃饭,照旧上税粮,老实本分,不惹事端,岂不美哉?”
周边的村民们如今也已经多了些妖兽的迹象,念诵经文,语气中满是欢喜快乐。
妖兽之躯,自然是要比人身好得多,极难受伤,不易生病,寿命三四百年也并不为过。
武者苦修多年也未必能达到的领域,只要化身妖兽,便能轻易到达。
“伏妖门斩妖是为何?”坐起身的石佛,大大方方的向她询问,“是人妖殊途吗?非也,若是为了人妖之别,我又为何在此地安生?斩妖除魔,乃是为了人间安定,妖魔霍乱,才要斩杀,若这妖魔老实本分,与人为善,又该如何?”
雨竹登时被说的哑口无言,只是冷声道:“坏了规矩,伤我打更人,杀伏妖门弟子,就凭这点,别想能平安无事。”
只见石佛哈哈一笑,随手甩出一张信封。
“该是如此,不过,总要探查仔细了再说才好,你且瞧瞧,这是什么?”
低头看去,那信封上字迹清楚整齐,说的却是这伏妖门弟子,甘愿成为石佛的粮食。
愿普度众生,以自身之死,供养村民们往后衣食无忧,不受危险病痛困扰。
每个字都是写得情真意切,即使雨竹这仅仅只是识字的门外汉,大约也体会的到,对方何等的恳切与坚决。
那伏妖门弟子,雨竹也是知晓,不算新人,经验老道。
信中他说自己走南闯北,见众生皆苦,心中常闷,这世道,哪是人能所生活的?
在这村中,他亲眼见石佛开导村民,点化顽固,于石佛面前,凡有苦恼皆变喜乐。
风调雨顺,无病无灾,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这不就是人间极乐?
他愿用这条命守住这番极乐世界,更是直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其中深情,雨竹也为之动容。
“伏妖门弟子愿以自身成全众生,可悲可敬,倒是有人偷去这尸身,阻碍村民重塑肉身,脱离苦海,端的可恨,今日方才找回他肉身,令众人得偿所愿,你想要毁了这一切吗?”
见那石佛摸着身边一少年的脑袋,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只恨来此地的,不是紫苑,若是紫苑,既看不懂这信件文字,也听不懂对方的胡言乱语。
不至于动摇迷茫。
“你又如何呢?雨竹,不过是杀了那家暴的夫君,竟是被判了死罪,若非衙门看你家中父母无人赡养,将你投入打更人大院中,你也早因这是非不分的世道而死,你就不苦吗?”
那石佛语气柔和,直入心底,雨竹只觉心头涌上委屈与苦闷,眼角也是有了泪花。
这世道,谁不苦呢?
每日提心吊胆,如今更是多半要折在此处,又痛又累,追究到底,竟只是因为那无能夫君殴打自己时,无意间的反抗。
我又何错之有?我又何罪之有?
我又为何非要承受这些不可?
“是也,众生皆苦,化妖斩七情,断六欲,方能六根清净,踏入极乐。”
石佛向她伸出手来,“你来。”
雨竹慢慢起身,竟是真的伸出手去。
将要触碰之际,一道剑光从暗处落下,雨竹悚然惊醒,猛地缩回了手。
石佛目中闪过一丝失望与怒意,却很快又恢复了宁静和善,笑眯眯的看向了大门。
这地下颇深,从院中下来的楼梯有些长度。
下面虽有油灯与石佛身上的光辉照耀,可在那楼梯之上,却是半点光也没有。
黑暗中,剑刃拖着尖锐的尾声一格一格落下,由远到近,越发清晰。
“滴答……”
比起人与利器,反倒是血先一步从楼梯上落下,越来越多,越来越急,在下方聚成一滩血泊,血液溅开,染脏了蒲团,剑刃在阶梯上落下的声音停下,众人……或者说众妖皆是抬头看去。
一袭白衣几乎让鲜红浸透的少女,半边的身子留在阴影中,只是静默的看着妖化的村民与那老神在在的石佛。
“罪孽,罪孽啊。”石佛悲悯的看着女孩手中滴血的长剑,他又如何不知那是谁的血!“这便是你的正义吗?打更人!乱杀无辜,不分是非,你与妖魔何异?你为何杀人?我们何错之有?”
墨承影甩了甩手中的剑,血水染红了前方的路,走上前去,“太丑了。”
第三十四章:时间差不多喽
石佛还有些许的话要说,但墨承影已然没有了耐心。
掠影布的速度犹如鬼魅,身形在端坐蒲团的奇形怪状肉身中影影绰绰。
那狰狞与古怪的头颅,便随血飞起。
方被石佛抚摸了脑袋的少年,忽的轻喝一声,却是抓住了对方的落点,手中手持长剑扑上前去。
石佛眉眼间满是笑意。
村中这娃的天赋他最是满意,化妖后的实力也非同小可。
竟是能一眼看穿对方的落脚着实是出彩,掠影步虽有着极好的机动性,但优异的速度带来的缺陷便是在落脚的刹那会有僵直。
少年抓的时间点可以说是妙之又妙,哪怕是石佛亲自来,也不过如此。
轻轻抚掌,便打算夸赞一二。
眨眼间,少年长着鳞片的头颅飞起,在地上滚了几圈,拉扯着血丝,最终与石佛四目相对。
瞪大的双目中,还带着几分得手的喜悦与狰狞。
太快了,快到这少年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只是平平无奇的斩妖剑,竟是被对方使得犹如神兵天降。
石佛沉默了片刻,刚一抬头,便见墨承影脚边满地的残肢断臂,手中提着一个还未死透的妖兽,战战兢兢的看着石佛。
“石佛,救我……”
一直稳坐着的石佛终于耐不住出手,缓缓伸手抓向了墨承影。
这平平无奇的一抓,倒是给了人四面八方挤来的压力,披头盖下。
墨承影一把将手中的妖兽扔出,石佛势头一缓,似乎真的想要将这可怜妖兽救下。
扔出手中人质的刹那,女孩双手握剑,往前追了一步,斩妖剑的第六式劈出。
佛掌与剑气中,那妖兽瞬间散架,血肉迸溅中,剑刃与佛掌接触。
墨承影却是在剑式上一转,斩妖剑第六式陡然转为墨归剑的研墨。
石佛果然未料到她的剑招会这般急转。
不过仅是挑了挑眉,佛掌往下一压,长剑登时被弯到了极致,墨承影若是松口气,方才研墨的剑势便要自己尽数吃下。
石佛眯起眼睛,身上的金光已然消失,开始出现了红色的煞气。
猛地握住巨大手掌,想要将那滥杀的打更人捏死在手中。
不料手中一阵刺痛,石佛犹如触电般缩回了手,低头看去,右手微微颤抖着,却是被开了一个血洞。
整张手掌更是被扎了不少剑刃碎屑,痛的它脸色都变了几分,赤红的煞气又是更红了几分。
“孽障!佛亦有怒,你今日必死!”
身形暴涨,恍若金刚怒目,骇人的压迫力逼得墨承影往后退了几步。
墨承影看了一眼手中只剩剑柄的长剑,随手扔到了一边,看向了已经呆愣的雨竹。
“借我一把剑。”
雨竹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将身上的剑扔了过去。
她心头却是震动,如今摇铃人昏迷,也没法叫支援,她心中本已绝望,却让墨承影这几剑舞的心潮澎湃,燃起了希望。
果然好粗的大腿,自己抱住她是没错的!
墨承影倒是没有多想,第一次面对地龙境,虽只是刚刚突破踏入,她也分外谨慎。
肉身的防御力确实惊人,研墨毁剑才能破了它的防。
石佛怒吼一声,肥硕的身子向前挪动,朴实无华的一拳砸下。
宛若直面一座小山。
墨承影却是退也不退,迎面向前,剑锋朝向拳头正面劈去。
刺耳的撞击声后,便是剑锋入肉的悦耳闷响。
剑刃直接嵌入了那拳头的无名指与食指当中,石佛手上鲜血淋漓,却咧嘴狞笑。
方才被破了防它便早早猜测,眼下的状况并非不可能。
夹住了那剑刃,手掌纹丝不动,令墨承影进退不得,血红煞气沿着刀刃,包裹住女孩。
“诵经!”
它大喝一声,周围原本躲在角落里的妖兽们,登时又找回了自我,端坐起来,继续扬声念诵起了经文。
伴随着经文的诵声,石佛身上的金光暴涨,煞气也变为佛光,身形似乎也更大了几分。
“下辈子,记得与人为善。”
石佛大笑一声,也不忘贴心的教训她一番。
这由村民们崇拜滋养而变强的金身与佛光,可远不止几年,是它从化形开始便开始温养的贴身法器。
它本是海边一寄居蟹,寄居之石炼成法器后,在防御上便从未遇到过对手。
如今这般近距离的接触,对方的剑气与剑意也是十分疯狂的冲击着自己的防御。
不过自己那有着村民支援的佛光,也同样普照了墨承影全身。
二人都是避无可避,硬抗对方杀招。
这便是它最想要的局面,若是任由对方出剑,有掠影步在,他未必讨得了好,刚刚突破,境界还未稳固,在境界上的压制并不明显。
可是到了比拼防御的时候,便是另一回事,它的寄居石可是有千年的淬炼!
除了那早已被伏妖门诛杀的万年老鳖,不曾有妖或人在此领域能与它相提并论。
直至第十息,手上的龟裂疼痛难忍,周身都开始出现了裂痕时,石佛才稍稍察觉到了一些不对。
墨承影的身形仍旧在那,屹立不倒,金色的佛光本该破坏腐蚀她的肌肤,可对方的肌肤如今仍旧光滑如玉,半点伤痕也没有。
甚至隐隐间,有一些仿佛龟壳才有的同心纹出现,它才蓦地惊醒。
“龟息术!”
肉身的裂纹越来越多,几乎无法阻挡,自己那淬炼千年的寄居石,在龟息术的龟壳面前,宛如一张薄纸!
“你……”
更多的怒吼来不及发出,那一身肥硕的肉身,轰然碎裂,笼罩住墨承影的金光也同时崩散。
在肥硕的石佛肉身碎裂后,才发现其中竟是有一瘦小老头,此刻满面惊恐,连滚带爬的想要逃跑,没两步右腿飞去,惨叫着摔在地上。
挣扎中背靠墙壁慢慢站起,望着一步步靠近的墨承影,脸色枯槁苍白,嘴唇不住的发抖。
“稍等!我乃是朝廷……”
墨承影一剑落下,半个脑袋整整齐齐的从脖颈上错开,挤压着鲜血落下,女孩伸手接住了跟随黄白之物一同落下的妖丹。
六十余年的寿命到手。
扔出手中长剑,利刃精准的插在了雨竹身前,雨竹看着那遍布鲜血,仍旧颤动着的长剑,戾气十足,一时间竟是不敢去摸,只是转头看向扔了剑的墨承影。
她慢步走到了方才石佛所坐着的莲台上,坐在边缘处,这莲台还有些高度,这一坐,脚不着地,让墨承影还有些不太适应。
旁边几个还在诵经的村民妖兽,慢慢的没了声音,互相之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最后立刻朝着墨承影跪了下来,“大人饶命!我等只是普通村民,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不知道……”
“求求您别杀我,求求……”
墨承影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脸色罕见的有些疲惫,揉着自己的膝盖,点点头,“我不杀你们。”
几只妖兽都是愣了下,而后喜极而泣的在她面前磕着头。
“紫苑,你来。”
一直在角落里没出声的女孩从阴影中漫步走出,冰冷的眸子盯着剩余的妖兽,舔着嘴唇,龇起了牙,发出狩猎的低吼。
第三十五章:新生的人
渔荒村,祠堂小路。
傍晚时分,寂静的只剩下鸡鸣。
妇人仍旧抱着婴孩,在路边轻哼着乡间的童谣。
只是,面上再无往日的迷茫与痴傻,带着平静而又温煦,时不时的低头蹭蹭怀中的孩子。
墨承影于不远处靠着墙壁,旁边是绕着她转圈的紫苑。
或许是之前带着紫苑狩猎妖兽的缘故,这狼少女对她少了几分惧意。
喜好在她身边转悠起来。
“活得下去吗?”
妇人轻声道:“这就不必官家操心,人啊,比想象中还要能活的多。”
墨承影没有说话,旁边追着不知是蝴蝶还是蜻蜓转了半天圈圈,累到了的紫苑,靠在她腿边,将自己的脑袋塞到了墨承影的手中,任她揉捏着。
“我家夫君刚死的时候,我以为日子要过不下去了,总是浑浑噩噩的。”妇人望着田地里雀鸟,顺手捡起石头,砸了过去,将雀鸟惊飞,“后来,小叔去世的时候,公公常常怨我,我也以为日子过不下去。”
“再后来,公公也死了,但是我的孩子生下来了,我抱着孩子在河边想了许久,本想带着孩子一起跳下去的,却又害怕的很,害怕下去了又要挨骂,害怕死的时候会痛苦的后悔。”
墨承影低头看了一眼,紫苑靠着自己,已经睡得熟,狼耳时不时的抖一抖。
“还能咋办呢,只能硬撑着活呗,抱着孩子在村里游荡,这里求一点粮,那里偷一点水。”
温柔的整理着怀里孩子的头发,妇人语气平平,“我以前的时候,总是能看到那些无家可归,到处流浪的人,我想那些人,真可怜,也好厉害,我若是他们,那日子真的是活不下去,没有去处,没有归处,不知道该做什么,那该有多恐怖啊。”
“后来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人要好好活着,是很难,可人要活着,却很简单,这难过的日子到了自己头上,也没有什么受不住的。”
墨承影一手扶着摇摇欲坠的紫苑,这丫头睡过去后,身子摇摇晃晃,总要摔倒的样子。
心头便想起了狐妖村里的人。
苦日子苦日子,多苦才叫苦。活在那环境下一久,也就没有察觉到苦的能力了。
“只要活着啊,总会有点好事的,你看,这不是等来了您,墨承影大人,这日子,一下就有了甜头。”
“工作而已。”
妇人摇摇头,没有说话。
工作而已?若真是如此,这打更人与伏妖门该是早些诛杀妖兽了才是。
“那名伏妖门弟子是自杀的。”
妇人突如其来的爆料,让墨承影回过神,精神了许多。
她来,便是想要询问那伏妖门弟子的事情。
“受妖兽蛊惑……或许也是他真的悲天悯人,愿意用自身供养石佛晋升,庇佑村民日后生活安稳,甘愿自杀,自毁伏妖门禁制,死的无声无息。”
妇人亲了一口怀里的孩子,“我那日在祠堂外亲眼见到伏妖门弟子自杀,他们将尸体保存在祠堂中,等着第二日献给石佛,为自己重塑肉身,我又怎么能让他们如愿,这祠堂往日本就是我家的,我再熟不过,便偷走了尸体。”
墨承影了然,起身拉了拉紫苑,狼少女揉着眼睛,站起身来。
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时不时的点头,看样子是真的困了。
“这便要走了吗?我还想要感谢你一番。”
“不必,好好活着就是。”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妇人将孩子放到一边,起身朝着女孩的背影跪下,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头。
……
墨承影倒并不是要去求她的感谢。
只是这村民突然化妖过于蹊跷,此事与这妇人又是息息相关,她总要知晓清楚才好。
那村民与石佛,作乱杀人该斩,若是这妇人与妖兽有关,那总要一并杀了。
其中是非,她分的清楚。
雨竹所言,与这妇人所说,并无太多区别,无甚疑点,她便不打算多费口舌。
一路走去,这村子总算清净了许多,先前总有人指指点点,令人很不自在。
现下零散残留的人,见到她便躲到了屋中,无人敢靠近。
那日在祠堂,她与紫苑在外将化妖的村民清理干净时,村中其他未进祠堂的人,便都前来查看,在院外看的清清楚楚。
虽不知缘由,可那暴戾的杀性着实是吓坏了村中人。
好在,村中也不剩多少人。
若是人多了,胆大的带头,指不定又要会发生什么。
但零散几人,无人带头,朴实的农户又能做些什么?只是战战兢兢,听从安排。
雨竹在这方面颇有手段,后来出面几番话便安抚住了剩余的村民们。
摇铃人唤来了官差,村长一家都在地下,如今死了个干净,自然需要重新选定村长。
春耕的季节,也需找些人来务农,免得浪费了土地,这些都要由官差来慢慢安排。
等到墨承影回到村口的时候,多名官兵挤在村口,好不热闹,与冷清的村中如阴阳相隔。
刘涛从人群中钻出,瞧了墨承影一眼,目光复杂,半晌问道:“你怎么背着紫苑这丫头。”
“她半路困乏,不愿起来。”
倒也不重,轻盈的如羽毛般,也可能是踏入玄门境后,金刚破魔拳的锻体效果,让她对这点重量并无什么感觉。
刘涛上下打量着她,回想起当初刚醒来时,墨承影站在尸山血海中的模样。
煞气逼人,与此刻判若两人。
摇摇头,深吸了口气,刘涛压下心头缓缓涌出的恐惧与荒谬,“雨竹本想帮你瞒上一瞒,可惜有人管不住嘴,如今你这事是瞒不住了。”
“哦。”
“恐怕日后多有闲言碎语,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有惩罚吗?”
摇铃人一脸怪异,“斩妖除魔乃是本分,莫说他们已化妖了,就算未化妖,谋害伏妖门弟子一事,也当该杀。只是数量过多,民间于你的不妥传闻,怕是止不住。”
“小事。”
现世里,被人污蔑成强尖犯之时,她面对过更多的流言蜚语。
更有甚者,半夜砸碎房屋玻璃,扰人安眠,压力拉满。
比起那时,这世界落后的信息传递方式,所谓的千夫所指也不过是清风拂面罢了。
墨承影看了一眼面板。
【龟息术(精通)】
【斩妖剑(圆满)】
【墨归剑(部分可用)】
【掠影步(圆满)】
【金刚破魔拳(圆满)】
【剩余寿命:七十七年。】
需要在意他人那些闲话吗?
第三十六章:与人为善
侧坐在马匹上,墨承影瞧着手中一块透明润滑的玉石。
这是石佛除了妖丹外,第二件宝贝。
来源于它那淬炼不知多久的寄居石。
在击碎它肉身时,这颗核心便暴露出来,落入她手中。
墨承影将其收下后,琢磨了许久,方才发现这玩意与龟息术颇有相同之处。
寄居石虽是法器,但淬炼的过程,也是与吐纳之术息息相关。
虽比不上龟息术,其中的道理却是并无两样,墨承影琢磨着,也是摸到了些许的窍门。
于是直接打开了面板。
三十年的寿命,想也不想的扔了进去。
天地寂静,黑白世界,墨承影一点点的令全身进行着吐纳。
寄居石上的纹路不断的在脑海中闪过,当在肌肤上以相同的方式运作时,龟息术便发生了质变。
只是皮肤竟是开始出现了硬质的石化现象。
每呼吸一次,肌肤便多了一块硬如石块的区域。
【十年,走歪了路的你越陷越深,最终成为了一块石头,什么也感受不到,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无法行动,你只是一块石头而已。】
安静的在原地不知等待了多久,那坚硬的石头终于开始出现了些许的裂纹。
一颗小小的牵牛花,从中钻了出来,缠绕着石头攀爬。
伴随着绿意的蔓延,石头也终于开始进行了呼吸。
【二十四年,石头找到了呼吸的方法,呼吸的石头汲取着灵气,石头开始便得柔韧,慢慢的褪去了一身壳。】
逐渐恢复了意识,不再只是一块石头,而是成为能够思考的石头。
知道自己叫墨承影。
龟壳糅合在了寄居石中,又将寄居石同化,寄居石无法成为她的肉身,而是被挤在了肌肤的外层,在周身形成了一层淡淡的气壳。
【三十年,你终于参透了龟息术的最终奥义,拥有了一层属于自己的坚硬龟壳。】
【龟息术(圆满)】
睁开了眼睛,墨承影看着面板上圆满的龟息术,心头有那么几分的欣慰。
两世为人,她终于投资大成功一次。
看了一眼寿命,原本七十七年,自己这次抽了三十年来悟透龟息术,本该只剩下四十七年。
然而如今看去,竟是六十七年。三十年的寿命花出去,返还了二十年!
墨承影仔细看了半晌,确认没有弄错,花三十返二十,这比破产促销的厂家打折还要狠……
一时间只觉惬意无比。
之前总要精打细算,生怕不小心把寿命用完,处处受限,如今便不需忧虑这些了。
感受着龟息术带来的龟壳,那只是一层薄薄的气膜,平日里根本察觉不到这气膜的存在。
从外看去,仅让皮肤蒙上了一层透明而又朦胧的光,不需要她来激发操纵,龟息术会自主呼吸着,在周身流转,莫说攻击,就算是灰尘,也很难落在身上。
从狼少女腰间取下她的匕首,对着自己的手指划了一下,果然是毫无伤痕。
又是折腾了一会儿,确信这龟壳坚韧无比,墨承影这才转头去看了一眼寿命,六十七年,有些多,于是当下又花了四十年在墨归剑上。
一无所获。
这第三式她断断续续投入了近百年,这百年除了让身体对第三式越发的感到恐惧以外,半点长进也没有。
这也算是预料之中了。
若墨归剑真的只靠时间便能全部重新掌握,那自己也不必执着去寻找魔女变回男性。
“怎的回去不蹲着了?”
筹划着如何打听魔女消息时,雨竹驱马到旁边,笑呵呵的搭话着,多少有些打趣的意味,毕竟女孩蹲在马背上的模样很是有趣。
没想到回去倒是侧坐着的,看不到了趣事,多少有些可惜。
至于墨承影的想法,她先前过来的时候,还顾忌着几分自己的身份。
在她的认知里,侧坐的姿势,那都是女孩坐在别人自行车后面的。
像她这样的大老爷们,都是直接跨坐,侧坐着有点丢人。
不过回来的时候,累得慌也就没有这样的矫情了,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番想法,也没有该与人说的道理,只是默然不语,静静的感受着龟息术。
“一个村子的人,都让你杀完了,亏你还能这般镇定。”
见墨承影那泰然自若的模样,雨竹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莫说是她这亲眼看着的了,摇铃人和另一位打更人醒来的时候,都被吓得够呛。
她甚至怀疑有人尿了裤子,只是终归同事一场,她也不至于在此事上得罪人。
想想,若是当时自己也被打晕过去,醒来看到那副场面,多半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或许会误以为自己倒了人间地狱吧。
尸山血海。
对于雨竹而言,还是第一次深切的体会到这个词的含义,从地下走到上方祠堂的院落时,面对的仍旧是同样的场景。
满地的血肉,恶臭,还有未死透妖魔的呻吟。
若是真的有地狱,也不过如此罢了。
现下想起来,她胃中都有些翻涌,身子发冷。
而墨承影却始终没什么表情,甚至坐在那堆血肉中,还能面不改色的吃着东西。
雨竹虽不说,心中却是多少对这女孩有了几分畏惧与钦服。
“杀妖而已,大惊小怪。”
听到回话,雨竹苦笑。
她说的倒是轻巧,杀妖不会有心理负担的——这话实际上并不准确,若妖杀的多了,其实也会有些心理负担。
在打更人中,有不少因为杀妖而留下心魔的老人。
因为这妖兽,有时候模仿人类,惟妙惟肖,让人分不清真假,就算知道是假的,也做不到毫无芥蒂。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心魔,寝食难安,更有甚至,发疯自杀。
更别提,村中那些妖兽在不久前,是实打实的人类,刚化妖不久,能说人话能求饶。
思维方式还是那普普通通的农户村民,莫说动手了,就是光看着被紫苑狩猎杀害的那几只,雨竹便心有不忍,差些开口阻止。
墨承影这女孩,真就能一个不留的,全部杀光了。
这该是什么样的心性……
瞧着那紫苑不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马匹上,而是躺在了墨承影所在的马背上休息。
脑袋放在了侧坐着的墨承影腿上,看上去睡得香甜。
雨竹摇摇头,表情似乎颇有不忿:“这么短的时间里,紫苑就对你有这般的信任,真是不公,我这些年待她不薄,百般呵护,却也不愿与我亲近一二。”
当时村中几人,能跟着墨承影屠杀的人,也就只有紫苑这出身狼窝的少女了。
毕竟比起他人,这狼少女的兽性更足,只要是妖兽便会狩猎,不会想那么多弯弯道道,也同样不会有何心理负担。
如此看来,这两个人的脑子思考方式,也是有些类似,虽然墨承影看上去要更有理智些。
但处事方式,和野兽也没有太大区别,只会打打杀杀。
这二人倒像是一对失散多年的姐妹。
“希望你在城中能收收戾气,京城不比村中,若是乱杀人,难免会有祸端。”雨竹语重心长的嘱托道,“打更人也并非什么高贵身份,小心为妙。”
墨承影面色奇怪的瞅了她一眼,“我向来与人为善,不必担忧。”
雨竹听着表情一僵,讪笑着点点头,心头却是腹诽,你最好真是如此。
第三十七章:唐家二少(打赏五千
北门大院,总兵书房。
唐芝跪在门前,面无表情。
书房并未关门,坐在书桌旁的老人家,安静的书写着折子,许久,在门外传来一声鸡鸣时,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起身慢悠悠的走到桌边,拿起泡好的热茶。
“你很不服气?”
半晌,才悠悠的问了一句,“你为何不服气?”
女孩并未理会他,只是冷漠的看着别处。
就像是在怄气的小孩一样,虽然也确实是小孩。
老人家吹了吹手中的茶杯,热茶的热气熏人,令他眯起眼睛,“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又为什么要惩治你?”
“因为我又惹是生非。”唐芝冷哼一声,“唐安,你老了,以前的你,可不会因为这事来找我的麻烦,你怕了。”
“真有你的,小崽子,直呼自己爷爷的名。”
说是这么说,但是老人家一点也不生气,只是笑呵呵的说问道:“那你说说,我怎么老了,又怎么怕了。”
“墨承影被伏妖门的烟月与采茗看重,背景深厚,因为有妖奴的前科才来了这打更人大院,你如今虽贵为代理总兵,却仍对伏妖门忌惮,唯唯诺诺,更别提烟月与采茗在伏妖门手握大权,你生怕得罪她们,所以才来惩治我,向她们示好,对也不对?”
老人家喝了口茶水后,哈哈大笑,“唐芝啊唐芝,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十六了啊,那墨承影与你也相仿。”唐安咂舌,“十六了怎的还是像个幼童一般呐,当今几大世家,你天赋出众,却又不是最出众的那一个,如今脑子也不好,未来可怎么办呦。”
唐芝面色不快,却也并未反驳。
“你当初斩杀驸马,被剑首拿下之时,我可责怪过你?惩治过你?”
女孩抬头望着自家爷爷,当年因为那驸马与侍女卿卿我我,她看不顺眼便当众斩杀。
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唐家也一度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但眼前的老人,一句未曾怪她,反而夸她剑术有所长进。
后来更是不知花了多大的代价与力气,将她投入这打更人大院,免去了牢狱之刑。
那时,在她眼中,自己的爷爷确实是有本事又够胆大。
“当初你斩杀驸马,得罪的人,可不比那什么烟月与采茗厉害的多,你爷爷我何曾怕过?”
放下茶杯,老人家拿起旁边的戒尺,看向孙女,“来,把手伸出来。”
唐芝也不怕,大大方方伸出右手,挨了一戒尺。“当众挑衅并非大事,挑衅却又没有打过,你说说,你该不该挨罚。”
沉默了许久,女孩点点头,“该。”
“我唐家,从不怕惹事,但是没有眼色,招惹不该惹的人,吃了亏,那就是你的错,我和你是否说过,若是打不过,摆好态度,不要找死,别让人当了傻子,你给我往心里记!”
低着头,女孩低声“嗯”了一下。
“墨承影马上就要回来了。”老人家瞥了一眼书桌上的信件,“她前去执行任务的渔荒村,被屠了村,知府来信,十室九空,渔荒村这几年税粮收的最多,土地肥沃,若是无人春耕,损失很大,需要从城中调些人去务农。”
“是那大妖做的?他们去干什么了?这都拦不住?果然该我去的。”唐芝面露愠色,“该死了多少人啊!”
若说唐芝在乎人命,那倒未必。
老人家深知自己孙女儿的脾性,平民于她而言,如蝼蚁般,那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从小生活优渥,打心底觉得,普通人的苦难,都是来自于自身的不努力。
所以对平民们天然有着优越与傲慢。
唐家虽然多有教育,却也拗不过来,只能任由她去了,唐安则从小培育她,那平民百姓,都是当朝的产业与基础,做牛做马,是生是死,那是该朝廷决定。
与妖兽无关,若妖兽敢杀人,毁了朝廷产业与基础,那就该格杀勿论。
这般说法,深得唐芝认可,她平日里虽瞧不上那平民,可是绝不愿有民众被妖兽所杀。
百姓是朝廷产业,他们这些领官饷的护不住这产业,那就是失职,是天大的耻辱。
她不将百姓放在眼里,却更瞧不上妖兽那般的阿猫阿狗。
“不是大妖杀的。”唐安放下戒尺,走到院内,看着屋檐上飞来飞去的鸟雀,今天一天叽叽喳喳,令他烦心,“是墨承影杀的,哦,还有紫苑,那狼窝里出来的女孩。”
“她们疯了?”
捡起一块石头,将屋檐上的鸟雀砸了下来,唐安拍拍手,“说是化妖了,知府那边的官差也给了消息,残肢断臂,多是妖兽,不过,有不少是刚化妖,还有着人身便被她分了尸。”
“即便如此,知府也该抓了他们。”
唐芝目光中有着沉静的怒火,“若是安分守己,大庆又并非容不下一村妖兽!说不定还有恢复的余地!”
“知府也是这般说的,这短短几日,一个村子被屠光,缺了这么多的人,可是难办的很,但伏妖门弟子死在那村中人手上,采茗出面借题发挥,把这事压了下来。”
唐安浑不在意的说着,随机将捡起的麻雀放到了孙女儿的手边,“那丫头,大约是个疯子,妖奴出身,多半精神不正常,她敢杀一个村子,又怎么不敢杀你?”
“你知晓爷爷看见那封信时,心中有多后怕吗?若是她真的杀了你,我就算把她处死又能如何?你还能活的过来吗?”
第一次听见自家爷爷如此软弱的声音,唐芝心头略有触动,拉住了他的手。
“我知晓的。”
“你爷爷我确实是老了,也怕了,害怕你出了什么事,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我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嗯。”
唐安将自家孙女儿拉起来,“去吧,再好好练练剑,过些时日,总兵就回来了,我求他给你换个住处,这些时日,该如何做,我也不想啰嗦惹你厌烦。”
“不必了,爷爷,我都懂的。”
“希望你是懂的。”
目送孙女离去,唐安回首,望着空荡荡的总兵书院,轻叹一口气。
这位置,本该是唐家的才是,这么多年了,让一外人坐稳,想拿回这位置遥遥无期。
对唐芝给予的厚望,如今也是淡了几分。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如此喃喃着走回桌前,看着那书信,一时间脸色阴沉。
剑首那小子,到底是从伏妖门争了个什么玩意回来?
杀性这么重,希望在总兵回来之前莫要惹出什么乱子……
第三十八章:腹击拳
打更人大院。
进门的时候,便发现有不少打更人在门口聚集着,皆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墨承影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有些不自在。
这阵仗,又让她有些社恐了。
若都是妖魔,她倒不会如此,再多目光杀了便好。
但这些人,无冤无仇,杀不得也避不开,只能老老实实受着,对于她而言,可是要比与妖魔厮杀可怕的多。
走路都有些顺拐了。
“真是她杀的啊?屠了一个村?”
“我看这样子不像,多半是紫苑那丫头干的吧,推到她身上的,紫苑那丫头疯癫,做这种事不奇怪。”
“听说是因为有伏妖门的大人物撑腰,就算真屠村了,也奈何不了她。怪不得能住进那世家院子里……”
这般的闲言碎语,倒是没什么杀伤力。
只是之前墨承影还为打更人们着想,觉得工作繁忙,她现在觉得或许是自己误解了。
这打更人的工作,或许是有点不太饱和。
不然何以有这么多吃饱没事干的人,聚在门前?
好在仅是凑热闹,倒也无人拦着她,墨承影加快脚步,便离开了大门附近,回到了自己院中。
摇铃人和雨竹他们被叫去了职户司,报告这次行动的相关细节,按功领赏。
墨承影这边的事情比较复杂,雨竹便让她先行回来休息。
说到底屠村一事终归是不能放在明面上奖赏的,墨承影倒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不用去那森严的地方,也是好事,听说要在那站许久,紫苑半路便闹腾着要与她一起回来。
奈何雨竹不允许,被拖过去的时候,那对狼耳都蔫了。
自己不用去受这折腾,可是一番好事。
回到自己所居的院中,未曾想这李不严与唐芝二人都不在,空荡荡的,宁静安详。
墨承影屋中还剩的一些冷肉,放到了炉灶上煮炖。
拿起了路上买的故事书,将采茗给的一些茶叶泡了,边喝着香气四溢的热茶,看着书,边等待冷肉热好果腹。
一个人着实是惬意自在的很,只是可惜了,这种世界不会有一点碳酸饮料。
她也喝不来酒水,若是带汽的啤酒还好说,但这里显然不会有那种东西。
将煮好的肉拿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腌制的,味道相当不错,有股淡淡的清香。
切成几片放在盘子里,从屋中拿出了醋。
她一向是爱醋的,吃什么都想要蘸些醋,往日没有条件还好说,如今在外,醋也并不难买到,墨承影买了不少。
摆好碟盘,墨承影又是满上了一杯热茶,春风拂过,茶水的热气铺面,令女孩眯上了眼睛。
想想不久前,自己还在妖狐的村中求生,莫说是调料了,吃上些肉便和过年一般。
而今却能随心所欲,吃自己所想吃的。
努力活着,总是会有好事的。
刚刚吃了一块肉,便有人推开了门。
抬头看去,雨竹和紫苑,还有一个不太想看见的人,唐芝。
唐芝手中提着一个篮子,沉甸甸的,看着有不少东西。
“职户司最后决定,你的赏钱与功法正常发放,我就给你送来,紫苑硬是要跟着我一起来,呃,唐芝小姐是半路上碰见的。”
大约是看出了墨承影的疑惑,雨竹便先一步做了解释,而后走到旁边,将带来的赏钱和功法都交给了墨承影。
“功法是打更人中比较常见的化妖功,化妖功可以让自身气息与妖兽近似,平日里若单独出入一些危险区域,可以隐匿自身,免得被妖兽群起攻之,而且还能炼化妖气。”
在一般武者中,一直都有妖气入体,以至于气息和神智被扰乱的困扰。
这功法确实是要紧的很,却是不知道为何非要立功了才发放,这种基础性的功法应该是和斩妖剑与破魔拳一般,直接下放才是。
墨承影收下功法和赏银,指了指桌上的肉,“要不要吃点?”
雨竹瞥了一眼旁边的唐芝,浑身不自在的摇摇头,“我来时吃过了……”
本想道别的,不料唐芝已经等的不耐烦,直接将手中的篮子砸在了桌子上。
气势之凶,吓得雨竹拉着紫苑就想跑路。
结果紫苑盯着桌上的肉,流着口水,她拽了半天没拽动。
“这是礼物。”
墨承影看也没看,只是捧着碗,夹了一块肉慢慢吃着,“哦。”
“之前冒然挑衅于你,是我的不对,自不量力,给你添了麻烦,这些礼物算是我的歉意。”
“不必。”
唐芝见她纹丝不动,粉色的眸子中难免又有了些不快,不过很快她便将这不快压了下去。
识时务,是父亲教给她的第一课。
“我知道你大约是把我当个笑话,嫌我麻烦。”唐芝紧紧盯着她,“我不在意你的看法,但是,我想让你给我一个机会。”
“说。”
“一招。”唐芝认真的说道,“不分生死,这一招只决胜负,我向你讨教一招,无论输赢我都不会再叨扰你。”
墨承影放下了碗筷,起身看着她,“好。”
唐芝抽出长剑,目光凛然。
她虽知道危险,却心中总有一口气咽不下去,当时一招被制,虽是墨承影手段了得。
可多少有偷袭之嫌。
如今正面对战,她自信,一招总是能打得出,接得住。
更何况,被这并无世家血脉的平民压了一头,她总是不服气的。
身为世家子弟,该是要强这庶民一头才是。
气势攀升至顶处,唐芝蓦地踏前一步!
剑势如山,滴水不漏,封死墨承影所有的出剑角度,逼得对方只能硬接这一剑。
速度再快又如何,只要没有出剑的角度,终归是要来拼气力!
墨承影点头,这一剑确实出色。
对方境界比自己高出一截,比拼底力是个好法子。
如此想着,她避也不避,挥出破魔拳迎着剑尖就撞了上去。
雨竹一惊,不想这女孩竟是这般托大,唐芝可不比一般人,在世家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剑术天才,全力以赴下,这拳头哪能与剑比?
刚要开口,只听到一下下清脆的爆裂声响,唐芝手中长剑在墨承影拳下寸寸断裂,令雨竹张开的口说不出话来。
唐芝这一剑毫无收力,手中剑刃碎裂后,身子却是退不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小的拳头深深陷入了腹部。
她低下头去,手中的剑柄落在地上,直接跪下,脑袋磕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肚腹,半天喘不过气。
雨竹呆呆的看着墨承影那毫发无损的右手,她虽早就知晓墨承影剑术拳术出众,未曾想连锻体方面也是如此出色,可这体型与肌肤,也看不出有什么锻体的痕迹啊?
这防御与爆发力,该是满身的肌肉,金刚芭比那般的模样才正常……
正发呆间,身边的紫苑已经趴到了桌边,流着口水看着桌上的肉,又抬头眼巴巴的看着墨承影。
墨承影从屋中又拿了些肉,多拿了一双筷子和碗,放到了紫苑身前,“吃吧,我再热些。”
紫苑欢喜的叫了一声,用脸蛋蹭了蹭她的手,便要直接上手抓肉。
被墨承影敲了一下,才老老实实去拿筷子。
跪了半天的唐芝,好半天回过气来,抹着眼泪,“篮子里,也有些熟菜。”
墨承影打开篮子,发现确实有不少的好菜,干脆便摆上了桌子。
“我也想吃。”
看着倔强的憋着眼泪,似乎还想保持尊严的唐芝,墨承影也未拒绝,“随你。”
旁边的雨竹看了半天,见唐芝真就一屁股坐到旁边吃起饭,觉得荒谬无比。
而后又望向了墨承影。
还真是与人为善啊,这丫头倒是实诚……
第三十九章:婆妈
一顿饭后,唐芝倒也算是有信,二话不说转头离去。
未有叨扰半句。
雨竹终归是没有来吃饭,道别后便回去休息。
紫苑白蹭了一顿饭,这洗碗的杂活,自是要交给她来干。
墨承影坐在院子里,闲下来后,打开了雨竹带来的功法。
刚看了一些,就了然为什么这化妖功要完成任务才能获取。
这功法还是有些门槛的,若是随意发放,可能会拔苗助长。
与斩妖剑,破魔拳这类普通的基础武学不同,化妖功更需要一些对自身的控制。
打更人中有不少在武道上走的不远的普通武夫,平日里也只是执行些简单的工作。
斩妖剑破魔拳这些普通的外家功夫倒还好说,涉及到化妖功这些内家功夫,难免有些容易受伤自害,影响发展,散播开来得不偿失。
稍作挑选,才是妥当。
将功法仔仔细细过了一遍,内心里将其记住后,便展开了深蓝领域。
黑白的世界中,十年时间不过转瞬。
【苦练十年的化妖功,你忽然心头意动,将剑气化入体内。】
【剑气在体内肆虐,你的身体开始四分五裂,龟息术也阻止不了身体的崩坏,强行进入休眠,保住了性命。】
这一休眠,就把剩下的二十年给休完了。
若是之前,墨承影定是心疼不已,三十年,就十年练了化妖功,练至臻处,找到了一丝突破的契机,结果眼一闭,二十年荒废。
但现在,财大气粗,对她而言不过毛毛雨,毕竟三十年又返还了二十年。
于是再次投入三十年,毕竟现在只剩四十七年的寿命了,总要余下十多年备用才好。
虽然这返寿命返的爽,但是用着用着,发现也少了许多。
【沉睡二十年,化妖功终于将剑气化为尽,你再次将大量剑气引入体内。】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这一次你成功压制了暴走的剑气,利用化妖功将剑气融会贯通。】
【熟能生巧,一次一次的将剑气灌入体内后,你终于掌握住了在瞬间将剑气化用的方法,龟息术也会随着剑气而变得尖锐。】
【三十年,通过化妖功的帮助,你勉强用出了墨归剑的第三式。境界更进一步,来到了玄门境的顶点。】
【化妖功(圆满)】
和墨承影所推测的差不多。
墨归剑的第三式,之所以难以使用,就是因为有个引气入体的过程。
在没有化妖功之前,每次引气入体都会对着女儿身内脏造成严重身体,甚至当场暴毙,根本不可能用的出墨归剑第三式。
通过化妖功来引入剑气的方法,将这危险减了大半,但仍旧不够。
目前来看,在玄门境是无法使用第三式的,这个境界没有支持使用墨归剑第三式的底力。
最起码也要晋升到地龙境,真正的踏入武道之路,才可解锁墨归剑第三式。
而目前她的境界在玄门境停留了许久。
实际上按理来说,在深蓝的黑白世界中,她度过了那么多年,即使是再没有天赋的人,也该摸到突破的门槛了。
事实上墨承影确实数次摸到了突破至地龙境的门槛,但一旦退出那个世界,境界又会回落下来。
如今距离地龙也不过一步之遥,需要一点小小的契机,应该就能突破。
看了眼面板,剩余寿命还剩三十七,即使有返回,用的还是快,需要再去杀些妖兽才好。
一点点的规划着未来的事情,旁边洗完了碗筷,正在玩水的紫苑,忽的站起来,耳朵直竖,警惕的望向了门口。
墨承影也抬眸看去,不是那许久未见的采茗又能是谁。
看上去面容有些憔悴与疲惫,不过那淡雅的美丽与冷然,倒是没有半分的减少。
只可惜长了一张安可可的脸,着实是让墨承影有些不自在。
并非不漂亮,也并非厌恶,只是每次看到这张脸,难免回忆起过去,自己亲手斩杀这张脸的妖狐,心中多少有些膈应。
只是面上终归不会表现出来。
“今次的任务辛苦了。”
采茗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屠村的事情,不过显然对方没有要议论此事的想法。
“这几天我在伏妖门的书院找了许久,关于魔女的消息。”
也没有寒暄什么废话,采茗直入主题的说道:“在伏妖门的记载中,并没有找到能将男人变成女人的魔女,魔女向来行踪诡秘,不好追查,伏妖门也不是专精此道,魔女的消息,驱魔宗那边或许会有更详细的记载。”
墨承影早就做好了准备,她也心知不可能如此简单,因此并无失望,只是点点头,“晓得了,以后有机会去问问。”
“嗯……”
采茗忽的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来,“其实,当下便有一个机会,只是有些危险。”
“你说。”
“万剑宗的事情,你可晓得?”
墨承影点头,她刚来这打更人大院的时候,便听到老打更人的闲聊,便是关于万剑宗的。
譬如说那万剑宗几大天才争抢一女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老宗主被气的一病不起,卧床至今,可谓是众所周知。
“万剑宗的老宗主自然是可靠的,但这些日子,老宗主在宗门里不管事,万剑宗的其他长老似乎有勾结妖兽的嫌疑,如今伏妖门弟子正封锁调查。”
采茗将一封信件递了过来,“这次有伏妖门长老压阵,万剑宗不比别处,要去彻查妖魔很危险,因此驱魔宗的人也进了队伍,你若是前去,倒是有机会询问驱魔宗关于魔女的事情。”
墨承影接过信件,“麻烦你了。”
“麻烦倒是未必,我只怕你真去了,万一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我的过错,但若是不说,却又觉得有愧于你……”
“你若是不说,我才该生气。”
采茗浅浅的笑了下,“也是,你拿着这封信过去,递交给驱魔宗的人便好,我在驱魔宗略有些人情,这些事还是帮得上的。”
“谢谢。”
墨承影言语间倒是温和礼貌,采茗不由得心中怜惜,这外人将墨承影描述的有人杀人狂魔一般,坏她声誉,甚至连自己都有些犹疑女孩的品行。
如今难免愧疚,暗道这流言蜚语害人不浅。
“什么时候可以走。”
“你若是着急,明天我就为你安排,伏妖门这边本就要派人去支援。”
“好。”
墨承影点点头,突然发现身边有所异动,低头看去,紫苑正巴拉着自己的衣角,耳朵耷拉,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虽是没说话,墨承影却也看的出来,她是何意。
“若是多带一个人,是否有所不妥?”
于是便顺口为紫苑问了一句。
采茗审视了那狼少女一番,见那少女缠在墨承影身边却不被厌烦,心头生出不快,之前她稍稍接近墨承影,对方便露出了反感的神色来。
如今也是,墨承影对她总有些隐隐约约的反感与疏远,她感受得到。
虽是如此,却还是点点头,实话实说:“无妨。”
见那少女竟是不知廉耻的欢欢喜喜扑到墨承影怀中,去舔她的脸蛋,采茗蹙起眉头,咳嗽了一下,“这次行动是以伏妖门的名义,在外总要注意一下礼仪才好,莫要让人轻看了伏妖门。”
墨承影摸了摸紫苑的脑袋,让这小狗狗老实下来,瞅了采茗一眼。
规矩也忒多了些,日后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第四十章:我家狗不咬人(30月票)
李不严打量着坐在马车上的墨承影,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眼睛。
“我有个朋友,和你长得很像……”
“墨承影。”
开的玩笑被对方一句打断,李不严耸耸肩,“你不是刚出完任务?”
“闲来无事。”
嘴角微微抽搐,李不严看了一眼周身的其他人,虽是伏妖门弟子,却都显得有些不忿和哀叹。
此次调查万剑宗,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其中风险自不必说。
打更人大院更是拒绝掺和此事,这才导致伏妖门不断调遣人员前往万剑宗。
可以说不少伏妖门弟子都是避之不及,甚至托关系避开这次的行动。
这家伙……
“呃,我姑且问问你不会是托人进来的吧?”
“嗯,多亏了采茗。”
李不严拍着自己的脑门,捂住了脸,“姐姐,你要是真的闲得慌,可以代替我去。”
“没见到你。”
少年登时恼的连扇了自己几个巴掌,当时不该早早就过来的,再等等,等到墨承影自己岂不是就能逃过一劫了。
他与唐芝不同,李不严本就是为了逃脱李家对自己的控制,才故意在殿试上作弊。
来到打更人大院以后,更是觉得自在,天天读读圣贤书,偶尔练练剑,不用去学那些官场规则,与人来往接触。
他可是乐得逍遥自在。
奈何家里不愿放过他,这次硬是拖关系,让伏妖门的人,在这次行动中加了自己的名字。
打更人大院那边自然是不介意,李不严也只能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被推了上来。
“哎,不想来的人,被强推着来,想来的人,还要跑去找关系,这世道呦……”李不严摇摇头,继续看着他的圣贤书,“那采茗看样子对你也不是很好。”
“何出此言。”
“她若是真的对你好,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去如此危险的地方。就和我父母一样。”李不严哀叹着,“正因为不在乎,才会毫不在意的将我们推向危险之地,还要说是为我们好的缘故。”
墨承影不可置否。
这一路颠簸,到时还要去找驱魔宗的人,她并没有与人聊天的兴致。
李不严絮絮叨叨的啰嗦两句,见女孩毫无反应,也便安静下来。
中途墨承影闭眼休憩,直至中途停车休息,才起身,喝了口水。
龟息术不仅仅是有防御与延寿之能,延缓呼吸的能力,让自身新城代谢随之减缓,带来的效果便是能一个月不吃不喝,还有余力。
他人吃饭之际,她仍旧在推演着墨归剑的第三式,三十七年的寿命,用着用着就剩下了七年。
虽仍旧做不到使用,却也让地龙境越发的触手可及。
墨归剑第三式乃是要到地龙境方可使用,通过第三式倒推去触碰地龙的境界,对于墨承影而言,算是一条捷径。
效果还不错,如今只欠一些机会,便能踏入地龙。
本想再打磨打磨化妖功,虽是做不到使用第三式,但将第三式的技巧融入斩妖剑中,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却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笑声,其中尖锐的狼啸声格外刺耳。
一旁还在看书的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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