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女友没我可爱_》作者：无言苦乐（全本_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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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我家女友没我可爱》讲述了一位名为林玖的男孩的故事。他与一位不求上进的女友相恋，女友希望林玖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然而林玖的外表看起来极其女性化，甚至喜欢穿女装，这让他在生活中面临一定的困扰。小说中提及林玖在一次与警察的对话中回忆起自己的生活，逐渐显露出他复杂的内心与性别认同的问题。该作品在情节上深刻探讨了性别归属与社会认同，以及当代年轻人在面对性别与性向问题时的挣扎。林玖在警察局中面对身份的审视，警察对他的关心与批评形成了鲜明对比，林玖通过聪明的应对表现出他内心的坚定及对自我的认知。这种自我探索与社会压力的矛盾冲突，让整个故事层次丰富且具有反思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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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无言苦乐
Region	中国大陆
Date	未知
Tags	跨性别, 性别认同, 性转, 变身, 伪娘, 男娘, 青春校园, 违法犯罪, 女性形象

本文由跨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我家女友没我可爱

作者: 无言苦乐

简介:

她谈恋爱时不要求我上进，希望我一直是现在这样子。她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异性亲密好友，异性朋友都屈指可数。她尊重我的兴趣，庆祝时送我泽塔升华器和圣刃驱动器。她做菜手艺很糟糕，但是没有关系，这方面我擅长。她只有一点让我感到头疼。她喜欢我穿女装。

番外篇:那年十七 上

“姓名？”

“林玖。”

“性别呢？”

“男。”

“你是男的？”

问话的警察缓缓挑起眉梢，再次检查对方的身份证，将上面的信息认认真真地看一遍。

林玖，男，汉族。这从姓名和性别来说倒是和身份证信息吻合，但是……警察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桌子面前的秀气美人，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是个男人。

林玖穿着不知道是哪个学校才会有的女式制服，对于中年警察来说完全无法辨别衣服名称。

短袖底下的手臂肤白如新剥鲜菱，一双纤手皓肤如玉，配合上一半柔粉一半乳白的玫瑰金手铐，在灯光下散发着月晕般的梦幻色彩。这贴紧手部的强烈束缚感，让被铐住的嫌疑人不得不放弃抵抗的欲望，看上去无比温顺。

林玖似乎注意到了警察的视线，连忙把手放在隔着膝盖的蓝色制服裙子上，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讨好笑容。清澈明亮的双眸宛如琥珀，色如蜜，光如蜡。左眼底下还有一粒细细的泪痣，更增俏媚。乌黑的头发瀑布般垂直地披在肩上，发梢微微翘起，看得出来这不是假发。

不施粉黛，国色天香。

警察同志不禁揉了揉眉头，他对照着身份证，再次问道：“年龄呢？”

“十七岁。”

“哟，还是个未成年。”

警察叔叔将他的身份证放在桌上，语重心长道：“你可知道国家法律规定，如果是十七周岁以上的未成年人，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也就是视为成年人。成年人犯法是要坐牢的，你知不知道？”

“晓得晓得。”

林玖点了点头，老实乖巧，不敢反驳。

尤其是他发现这新款手铐采取了三排齿防拔设计，静臂内部设有独立弹簧，并装有隔离片，其止逆件让人根本无法解开。除了专用的手铐钥匙之外，想要强行挣脱的办法就只能使用大型液压剪，在手铐边缘实施剪切，凭借个人的力量难以挣脱。

警察叔叔看在林玖这么诚心的份上，紧绷的表情也不免稍微放松一点，问道：“你和那些人认识多久了？”

林玖抿了抿嘴，诚恳道：“我在放学的时候遇到他们，他们问我要不要来做兼职，说是拍十张照片就能有达不溜，我就跟着去了。到了房间就叫我换衣服准备拍照，我刚换好这身衣服，你们就来了……”

警察叔叔没有反驳或是认可他说的话，而是现场做了个笔录，不显山不显水，这就叫做专业。

不到一分钟记完之后，他想了想，补充问道：“那你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吗？”

林玖眨了眨眼，天真无邪地反问道：“不就是拍写真的吗？”

“拍你个头！”

警察叔叔没忍住爆粗口，着实吓了林玖一跳，整个人肩膀都抖了一下。

“你啊，你让我怎么说才好。”

看着面前这个好看到不得了的男娃，这位年近四十的老警员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有手有脚，做什么兼职不好？就算是去发传单也行啊！如果不是我们今天正好把这群人给端了，你知道你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吗？他们是犯罪团伙啊！你就不怕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呢！”

警察说着说着就笑了。

气笑的。

这些挨千刀的家伙打着找女学生拍照片上杂志做兼职的名号，实际上是做违法事。

第一次给的钱特别多，后来就会根据群体进行筛选，充分利用当代女学生的超前消费心理。起初是拍写真，紧接着就是拍果照，再来就是威逼利诱地拍些小视频。再通过这些视频逼迫人不准说出去，否则就传遍整个学校，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最终将她们的利用价值榨干，整个人就彻底毁了。

再加上近年来校园贷款层出不穷，不正经的一大堆，不知道有多少学子步入迷途，为了还钱不得不铤而走险。可她们又哪能知道这些都是背地里有勾结的，校园裸贷将学生信息贩卖给违法组织，违法组织再找上急需钱用的学生，一环接一环。这些涉世未深的学生们就这样一步步被推入深渊，当她们想要迷途知返的时候，已经回不去了。

不久前还有个女生被逼到跳楼自杀，闹得整个市里沸沸扬扬，媒体铺天盖地的议论此事。

因为这件事，这帮不法分子一听到风声就立马躲起来，导致警方线索全断。要不是今天恰好从线人那收到密报，直接收缩包围网一举逮捕。否则还不知道得花多少人力精力一个个排查，大伙儿就怕地毯式搜索的过程中让这些人跑了，这要是放走了一个恶人，不知道将来还会有多少年轻人被祸害。

这位老警员舍身处境地想象了一下，要是自家闺女被骗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保持理性。

“把你父母的联系方式报上来，让他们来领人。”

警察刚说完，就发现空气的流动似乎变了。

“——？！”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笔，警惕地看向林玖。

然而这压抑的感觉仅仅是一闪而过。

林玖的表情似乎从未有过变化，他苦笑着，缓缓低下头，笑容渐渐消失。

沉默了大概六十秒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情绪，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我没有父母。”

“这样啊……”警察叔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拿起笔和纸起身离开向着门口方向走去，他关门之前还不忘记嘱咐道，“你在这里坐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林玖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门关上后，这位老警员直接来到档案室，将林玖的身份证号打在电脑上。

现在是数据化信息时代，再也不用像过去那样还得翻东翻西，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查档案系统就行了。

如果这个小年轻是为了逃避责任而谎称父母不在，那么他有义务对其进行批评教育。孩子犯错父母也有责任，年龄绝对不是用来逃避的借口，而是能否改变的机会。

如果不是的话……

老警员握住鼠标的手稍稍颤抖了一下。

他早已培养出速读的技巧，一目十行，这上面的信息清晰明了。

“唉。”

老警员轻声叹息一声。

越是讨厌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他将电脑档案系统关闭，打了一杯水回到了房间。

林玖听到门响，下意识地挺直小身板，他刚刚趴在桌子上休息来着。

“别紧张。”老警员和蔼的笑了笑，将杯子放在桌上，“我再问你几个问题，谈完之后你就回去吧。”

“好的。”

林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老警员随后问了他一些关于生活和学校方面的事情，大致了解后，他再一次离开审讯室。老警员和同事确认林玖和这帮犯罪团伙是否有关系，交换审讯笔录，再三检查了没收的相机与存储磁盘里有没有关于林玖的情涩照片或者不雅视频，答案是没有。

老警员回到室内，让林玖填写了一张表，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因为林玖态度良好且无犯罪记录的缘故，再加上一些特殊原因，警察没有选择通知学校，也没有在他的个人档案上登记，这会成为一个人一生的污点。老警员将这张表收进档案室里，林玖将来若是再犯同样的错误，那么就必须严惩。

“以后有问题记得找警察，如果生活遇到不方便的事情也可以到社区居委会。现在这社会一大把兼职可以做，只要遵纪守法，饿不死人的。”老警员难得啰嗦多几句。

“谢谢。”

林玖取回了被警察当场收走的私人物品，他提起手提包，向老警员点头道谢。

老警员望着林玖离去的背影，再次叹息一声。

多好一个孩子，怎么就遇到这些事。

嗯？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转头去看，发现林玖人早就没影了。

多年来的刑侦经验让老警员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回到了审讯室，看了一眼林玖原本坐的位置，再看了一眼监控。他似乎想起什么，赶忙去调监控，直接将时间跳到一开始，认真仔细地重看了一遍。

“停！就是这里！”

老警员还记得当他试图询问林玖父母联系方式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果然，这不是错觉。

在零点五倍数地放慢之下，老警员看到监控画面里林玖一瞬间露出的冷漠眼神。

就算是老警员干了这么多年，他也仅有在少数极端人士的眼里看到过相同的神情。

最可怕的是……

林玖察觉到老警员的动作之后，在极短的一刹那恢复平静，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老警员倒吸一口气。

监控画面继续播放，当他离开审讯室的时候，林玖缓缓地趴在桌子上，看上去就像是在休息似的。

老警员聚精会神，放大监控画面，他发现林玖的手在桌底下轻轻松松地将手铐解开了。

还有这种事？！

老警员将手铐从皮带上解下来，仔细检查了一遍。

每一副玫瑰金都有唯一的编号，只属于一名特定的警察，这确确实实是他的手铐没错。

监控画面之中，当老警员回到审讯室时，林玖不留痕迹地将手铐重新戴上，表现一如既往地乖巧。

如果这个时候的林玖想要暴起伤人，那么，正处于精神松懈状态的老警员其实是处在相当危险的处境之中。

这种事情在警局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曾经就有一个案例，一位嫌疑人在压力失常的情况下突然暴走，险些咬下警员两根手指。后来这件事被列为典型的反面教材，以此警戒每一位警员在面对嫌疑人时都要始终保持最高的警惕心。

老警员坐在椅子上，缓缓仰起头，陷入沉思。

他在想林玖做这件事到底是抱有什么动机，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总不会是为了让这个违法组织露出马脚，好让警方一举拿下吧？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啊哈哈哈……

老警员忽然笑不出来了。

他拿起手机回拨线人的电话，然而拨打的电话是空号，暂时无人接听。

不，不对。

不是这个电话号码！

老警员定神一看，翻出笔记对照了一遍，这不是他线人的号码。

他连忙拨打电话过去，响了大概六声之后，对方懒洋洋的声音才从响起。

“歪？老李？啥事啊。”

“……你刚睡醒？”

“那可不，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最近没活儿干，我不睡觉我干嘛。”电话里头传来哈欠连天的声音，那人迷迷糊糊地说道，“还不都怪那个女生跳楼，我都跟两个月的事就这么被她搅黄了，所有的努力全部‘冻过水’。我现在整天就在楼下餐馆和人喝酒通宵看球赛，月亮不睡我不睡。怎么，李哥，有活儿介绍？嗯？李哥？人呢，你别不说话呀。”

李警员沉默了数秒，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没事，真没事，我就是担心你而已。”

“什么情况？”线人一听就知道不对劲了，酒意都少了几分，整个人一阵哆嗦，颤声道，“李哥，你是我哥，我亲哥！你别吓我！我这阵子慌得不得了，生怕被人用麻袋打包带走扔海里。那帮人一天不被抓，我就一天睡不着，李哥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老李乐了：“我看你这不是睡得挺香的吗？”

线人叹息道：“唉，真要是能好好睡的话，谁愿意天天喝酒喝到太阳照屁股。”

“行了，我也不跟你扯那么多，人没事就好。你接着睡吧，有活儿我自然会通知你。”

“好，谢谢李哥！”

李警员将电话挂断后，脸上爽朗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直接将手机放在桌上，传来一声闷响。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警员百分百确信下午收到的情报来源是通过这位线人，然而对方完全不知晓这件事。

就连电话号码都经过处理，总不会是有人冒充他的线人，伪装成线人的声音报警吧？

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

这位资历丰富的警员脑海中一闪而过一道身影。

李警员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显示器屏幕，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五十一分。

当时李警员恰好跑去和同事确认林玖是否和这些不法分子有关系，因此不在审讯室。

监控画面之中，林玖抬起头看向监控器，举起被铐住的双手向李警员摆出了个“耶”的手势。仿佛隔着遥远的时间和距离向李警员表示自己的胜利，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李警员下意识地后仰，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点上了一根烟。

就算是他是老警官，在监控室抽烟也是要被批评的。

算了，火都点着了。

点了都点了，不能白挨骂……

老李深深吸气，吐出一口浓郁的白息。

待到整根烟抽完之后，他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这他妈是十七岁？”

番外篇:那年十七 下

林玖离开派出所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徒步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往蓝川医院的方向走去。

他的速度不紧不慢，每一步都保持着相同的间隔距离，看起来有强迫症似的。一旦路上遇到地砖时，他还会专门踩着黑线走，仿佛踩到白格就算是输。步伐也因此有所改变，就像是猫一样优雅，又像是在走舞台秀一样，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裹着薄薄一层黑色连裤袜的长腿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光泽，随着飘逸的舞步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因为林玖穿的一身制服短裙的缘故，让他显得格外出众，回头率极高。而他却毫不在意地向前走，似乎早已习惯。既不会感到羞怯，也不会感到不适，哪怕他现在穿着女装也一样。

“小姐姐，买花吗？”

蓝川医院门口，一个小女孩天真无邪地凑上来，向林玖指着一家小小的花店。

这原本是一家报亭，也许是因为行情不好的缘故才转行，花店的店名很朴素，名为幸福。

林玖远远望去，这花店摆在店门前的花主要有常用于赠送长辈的康乃馨，百合花和向日葵。寓意为尊敬、敬爱，祝福对方早日康复；还有用于赠送朋友之间表达关心与祝福的郁金香、绣球花与粉玫瑰。象征恋爱关系的红玫瑰自然少不了，这些花通过不同搭配能够表达出不同的意思。

这让林玖不由得心想，如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能像花语这么简单就能表达出来就好了。

“嘿咻。”

林玖收拢裙子蹲下身子，向这位还穿着校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女孩目光平视，微笑道：“有黄色郁金香吗？”

“有的！”

花店的小老板看到林玖感兴趣，连忙点头。

她也不管到底店里有没有，总之先说有，要是没有的话就推荐小姐姐另一种花。

“好，一起过去吧。”

林玖向她伸出手，笑容明亮。

女孩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家长的嘱咐，不能跟陌生人走。

但她还是握住了林玖的手。

年纪不大的女孩可能分不出险恶的人心，但她也能够分辨出谁长得好看。

眼前这个姐姐实在是太好看了，感觉就算是被她骗走也没什么。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别为我担心，因为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不过那种预料之外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生，林玖牵着女孩的手老老实实地到花店买花。

“欢迎光临。”

花店的老板娘是一位丰腴犹存的妇人，看上去特别年轻，声音也特别好听。

“您好。”

林玖松开小女孩的手，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以及询问郁金香的价格。

老板娘回答道一束花有十一朵，十一朵郁金香的价格为九十九元，寓意长长久久，取个好兆头。

“那麻烦你给我来一束郁金香。”

林玖取出一台老旧的小米六手机，上面有很多磕磕绊绊造成的痕迹，屏幕上还有一道特别膈应人的划痕，能够让强迫症患者涌出好好打工攒钱换新手机的冲动。就连手机后壳也有些掉漆，显得格外寒碜。

这让花店老板娘着实感到惊讶，她在这里开了好几年花店，一路上见到过不少人，也算是培养出一副看人的眼光。从林玖的相貌，站姿，谈吐这三个小细节来看，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家境贫寒的人，为什么会用这么老旧的手机？

“钱转过去了，请您查收。”

林玖示意了一下手机转款成功的页面，动作自然，看起来就像是买了杯水一样简单。

“好的。”

老板娘微微一笑。

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也许人家就是喜欢这种格调，有钱人的世界没什么好在意的。就冲这小姑娘压根就没打算讨价还价的气度，老板娘很快就放下心中这份疑问，用丝带将十一朵郁金香包装得漂漂亮亮的交到林玖的手里。

一股花香扑鼻而来，林玖不由自主地露出略显放松的笑容，看得出来他有些疲惫。

“送给男朋友的？”老板娘好奇地问道。

“不，我是男生，没有男朋友。”林玖摇了摇头。

“这样啊……啊？”

老板娘愣住了。

男的？

长这么好看？

“谢谢，我先走了。”

林玖一手拎着手提包，一手将花束抱在臂弯之中，向老板娘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慢走……”

老板娘呆呆地挥了挥手，久久未能平复这份心情。

“妈妈，你怎么了？”

小女孩扯了扯妈妈的围裙，担忧的看着她。

“没什么。”

老板娘笑了笑，仰起头看着林玖离去的背影，总感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他。

这么秀气的男孩子，自然会给人深刻的印象。

“……雯雯，你帮妈妈看会店，别出去乱跑了。”

“好~”

女孩乖巧地应答道，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小短腿在空中晃来晃去。

花店老板娘没闲着，立马用电脑登录浏览器，然后对着度娘直挠头。仔细想想，她也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啊，就是总感觉在哪见到过……

大概是记错了吧？

林玖抱着花，一路上与对上视线的医生护士老爷爷老奶奶点头打招呼，仅仅是笑笑而已。就这么兜兜转转来到人烟稀少的五楼，这里是重病患者的病房，安静的只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林玖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他的眼中缓缓浮现出一丝戾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紧接着他眨了眨眼，完美的将这份情绪藏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绕了一个圈。

大约过了十分钟后……

“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507病房，一位趴在床边的男人猛地惊醒。

他先是看了一眼病床上熟睡的女孩，再看着心电图机上的数字，这才松了口气。

“咚。”

轻轻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透过房门的透明观察窗可以看到来者是谁，男人这几天已经不知道拒绝了多少次媒体记者的采访。

当她女儿进医院的那个下午，有些人早已带好了设备，蹲在了医院门口。

“死了没？死了没？消息可靠？能不能发？”

问了一遍又一遍。

等待了一时又一时。

男人甚至就在他们面前，就在他们的面前！

女孩的心电图连续两次变成一条线。

在医生们的努力下一次又一次地跳动起来。

手术成功。

医院内的人仰着头欢呼。

医院外的人垂着头叹气。

媒体们把机子收起，埋怨道：“怎么就不死呢，死了才能上头条。”

男人怒不可遏，将愤怒蓄在拳头中，他多么想挥拳砸在记者的脸上，但是他不敢。

因为他的女儿还在医院里面。

住在医院需要什么？

钱。

很多钱。

他没有多余的条件惹是生非。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为了家人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出手。

那些期待着男人挥拳的媒体们等待无果后，骂骂咧咧地把机子真的收起来。一边扛着机器回去，一边想着怎么水一篇报道。满怀痛苦的男人瞪着他们的背影，就像是在盯着一群苍蝇，一群企图在尸体上掠食的苍蝇。

好在这一次来访的人不是记者。

“你迟到了。”

男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一十三分。

林玖本该在九点钟过来的。

不过男人的抱怨在看到林玖乱糟糟的头发和略微显得凌乱的衣裳后立刻消失了，他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顺手处理了几个碍事的家伙。”

林玖轻笑道，将黄色郁金香从身后拿出来，放在床脚处的柜子上。

虽然他现在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但是没有一朵花被弄脏。

“郁金香，我相信她会喜欢的。”

林玖看向病床上昏迷不醒，全身多处地方骨折的女孩，缓缓将笑容收起。

“谢谢。”

“不客气，毕竟这属于业务范畴之内。”

林玖摇了摇头，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正经，将一份资料当面发送给男人的手机。

“当初把你女儿逼到跳楼的那帮人现在全到局子里了，该组织团伙一共四十人，一个都没有放跑。我相信你明天就能够看到相应的新闻，本次委托就此结束。”

林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女，这个女孩正是该违法组织的受害者，在精神压力之下选择自杀跳楼……成功抢救回来之后，没人知道她醒来时能否恢复到原来的生活，这只能靠她和周围人的努力。

“谢谢……”

男人如释重负地跌坐在椅子上，他抱着脑袋，老泪纵横。

他这一生没什么本事，老婆因为产后大出血离世，他只有这么一个宝贵女儿。

如果女儿就这么走了，他或许会在无能为力地狂怒中失去理智，最终将愤怒宣泄给任何人。所幸的是他的女儿还在，医生们将她从地府门前拉了回来。他还有寄托，无论要打多少份工，他都会全力去救他的女儿。

“这是说好的酬金。”

男人从外套内衬里取出被汗水浸透，显得有些皱巴巴的信封。这里面装了整整四万元，这是他一半的积蓄。虽然现在是春季，但是南方的气温已经是三十度常态。在这种天气的情况下，男人还坚持穿外套的原因……正是因为如此。

“……”

男人将信封递过去，他低着头，似乎陷入挣扎之中。

这四万对于她女儿后续的救治来说至关重要，但这是他选择的路，他选择了复仇。

林玖伸手接过信封，他本以为男人会再犹豫多一会，没想到对方直接放开手，还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就算是你不委托我，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警方也能够找到他们违法的证据一举逮捕。我调查过你的经济情况，你在一家电子厂上班当个小领班，一个月工资也就五千而已。每个月光是给女儿的生活费就有三千，自己住在厂房，只吃员工餐。休假了也不和同事去潇洒，而是去做兼职。”林玖正视着男人，示意了手中的信封，认真问道，“这么做值得吗？”

男人点了点头，又自嘲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孩。

“我就算是一分钟也忍耐不了。”

“那些人渣把我女儿逼到这种地步，还能够心安理得地在外面花天酒地。”

“无论再让我选择多少次，我都会委托你。”男人努力地压低自己的声音，他的嗓音嘶哑地就像是破了洞的风箱，但他的眼神里燃烧着火，“哪怕是提前一个月也好，甚至是提前一天，我都要看到这些人进监狱！”

那些伤害他女儿的人全都绳之以法，这对他和他女儿来说是最重要的事。

否则就算是女儿清醒过来，她也会生活在一生的阴影之中。

男人更是会愤怒到发狂，因为他什么都做不到。

“我明白了，感谢你的委托。”

林玖默默地注视着这位平凡而又伟大的父亲，他从信封之中取出一张红纸钞，然后将其余的钱还给男人。

男人愣住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困惑地看着林玖。

“这是真钱，是真的。”男人信誓坦坦道。

“嗯，是真的。”林玖笑了笑，“酬劳的话，我已经收到比现金还有价值的东西。”

男人不明白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他当然不知道。

林玖没有对此多做解释，而是说道：“等她醒后，多陪陪她吧。”

男人沉默了。

林玖见男人没有收回信封，他把这笔钱放在柜子上，放在郁金香的旁边。

“她很幸运，有你这样的父亲。她也很不幸，正是因为你没有时间陪她，她才会不小心走错路。她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没有人能够把她及时带回来。”

“……是。”

男人沉默地低下头，无法反驳。

“对了，这是附送礼物。”

临走之际，林玖从制服裙的口袋里摸了摸，握着拳头向委托人的方向轻轻一抛。

男人下意识伸手接过，满是手茧的粗糙右手多了两张SD卡。

“这是……”

“有几个讨厌的无良媒体蹲在走廊转角处，我看着不爽就顺手处理了。他们大概是趁你去缴费的时候偷偷趴在门外拍你女儿的照片，别担心，我已经全删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林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少女，再看向这位普通而又不普通的男子，轻声道：“或许今后的日子会有波折，注定不会风平浪静。但是我相信有你的陪护，她一定能振作起来。”

林玖挥了挥手，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的手一片通红。鲜红的液体从手指缝隙中流出，不知道是无良记者的血，还是他自己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就是了。

重要的是……

“照顾好她，教她学会坚强。”

第一章 喂,110吗?

林玖坐在班级倒数第二排靠近窗户的座位上。

有人戏称这是主角的专属座位，而林玖每个学期坐在这里仅仅是因为他不想听课而已。有前排高个子的同学挡着，他趴着补觉也能睡个心安理得——或者说上课的老师也能够借此安慰自己，当作没发现。

“不要和十班的林玖一般见识。”

这是蓝川高中的教师们的一致共识。

距离放学还有漫长的十分钟，每一秒都是煎熬。

林玖将右肘斜倚着课桌，手掌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

透明窗映出了他的脸，面孔干净，黑色额发随着歪头的动作稍稍垂落，露出有些空洞的眼神。

“啪嗒。”

映出林玖倒影的窗户上发出细微的响声，水珠顺着玻璃窗滑落，混合着窗外的灰尘坠下。林玖伸出手在玻璃窗上摸了摸雨珠划过的痕迹，他知道那在窗户的另一边，摸不着，但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

“叮铃铃——”

下课铃如约而至，先前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教室瞬间闹腾起来。

“下课。”

任课老师有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颇有几分老将之风。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在学生们的欢呼下，老师再次摇了摇头，整理教材准备离去。

林玖拎起包起身向着门口离去，他的单肩包很轻，书全部都放在抽屉里。

作业？

他不用写。

“借过。”

林玖从一排高个子同学中挤了出去。

没人注意他，也没人留意他，每日如此。

……本该如此。

“林玖！”

女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头，看到一张有些陌生的脸。

这是一个女生，单马尾高高地扎在脑后，不施粉黛，青春靓丽。

“……班长？”

林玖沉思了数秒钟，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对方是谁。

“为什么要用疑问句！”

班长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我们又没换过班，你总不可能连我是谁都记不住吧？”

“……班长你有事的话，请说。”

“这学期全班的书本费就差你一个人了，什么时候交？”

“明天。”

“明天周六！不上课！”

班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要是交不起的话，我帮你交！但是你得教我补习！”

此话一出，全班瞬间安静下来。

那些闹腾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班长，有的人肩膀上的背包还垮掉了一半。

班长在上学期拿下全年级第一，被全校表扬和奖学金鼓励。这样的才女，为什么要找个班上最不起眼的人来补习？林玖的成绩没多好吧？上学期不知道为什么请假没过来期末考，这学期入学补考也只是勉强及格而已。

“……”

林玖平静地看着班长，忽然露出阳光明媚的笑容，温暖得就像是把身边的同学都给净化得透明了一些。

“那我现在就交。”

“现在都放学了，我给你我家的地址，你周末两天过来教我就行。”

“不，我说的是交书本费。”

林玖掏了掏背包，从一个老旧的钱包夹层里取出一个红包，小心翼翼地拿出四张皱巴巴的红色纸币。在取出这四张纸币的时候，一张照片滑出一半。林玖的手抖了一下，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将照片塞回红包，再把空瘪的红包谨慎地放回钱包夹层。

“班长，祝你周末愉快，身体健康，再见。”

林玖将四百元放到班长的手上，转身离开，留下她在风中凌乱。

“啪。”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鼓掌。

班上的男同学们敬佩地望着林玖的背影，发自真心地佩服林玖。

此乃吾辈楷模，女人只会影响我打游戏的速度！

“你……”

班长攥紧着皱巴巴的四百元，向着早已不见人影的门口喊出声：“书本费要四百五啊！”

“遥遥你别生气。”班长的好闺蜜黄敏敏，一个有些胖胖的女孩连忙过来安慰气冲冲的好友，指责道，“这人没钱也就算了，怎么有钱还不交？这都拖了多久，全班人都在等他一个。”

“好啦，别说了，他这不是不够书本费吗？我先给他补了，把钱交给老师。”

班长宁月遥倒是没怎么生气，她只是感觉有些遗憾，没能把林玖带回家去。

黄敏敏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酸溜溜道：“他林玖何德何能受到我家遥遥的青睐，你要是想补课，我可以给你介绍我的补习班啊。我家的补习班环境那么好，老师还是名校毕业生，长得又帅，还有风度。哪像他，刚刚一点面子都不给你，我都看到班上有几个男生在偷笑……看什么看，老娘说的就是你啊！”黄敏敏瞪了一眼某个瘦高的同学，那一身肥膘带来的威慑力直接将人吓跑。

“林玖是不一样的。”

宁月遥难得地加重了语气。

黄敏敏一愣，问道：“他哪不一样？个子也没那么高，外貌倒是不错……说实话挺可爱的，可惜不是我的菜，我更喜欢成熟点的帅哥。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特别的？”

“这个嘛……”

宁月遥深深地看了闺蜜一眼。

防火防盗防闺蜜。

“你有话就直说嘛！”

黄敏敏翻了个白眼，凑到宁月遥耳边细声道：“你还怕我抢你男人不成？”

“你在瞎说什么啊！”宁月遥不满地捣了一下好友肉乎乎的腰，她怀疑自己的闺蜜看剧看太多了，整个人都变成恋爱脑了。

她不满道：“我只是想要好好学习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找他？”黄敏敏不悦道，她揉了揉自己的腰，“他成绩也不怎么样，我就没在前十上看到过他。”

“你要是在前十见到他，我也不会去找他了……”

宁月遥语气幽然，似乎还带着一点怨念。

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思。

“那你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在好闺蜜充满好奇的目光下，宁月遥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败给了她。

宁月遥无奈道：“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嗯嗯！”

黄敏敏乖巧地点了点头。

宁月遥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压低声音：“林玖每个科目都及格了。”

“嗯嗯。”

黄敏敏点了点头，期待着下文。

“没了？”

“没了。”

“就这？”

黄敏敏挑了挑眉，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哟哟，多大点事，就把村里人都叫过来啦？

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宁月遥忽然明白好友为什么会感到不以为然，下意识地解释道：“林玖不只是补考成绩全及格而已，他从高一到现在，每次考试都及格了。”

“哪又怎样？”

黄敏敏感到很疑惑。

及格而已，这很难吗？

“我用班主任的账号查了学校系统，林玖不管是什么科目都刚好及格。”宁月遥深深地看了好友一眼，叹了口气，幽幽道，“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哦。”

黄敏敏点了点头。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宁月遥没有去管陷入沉思的好友，她握着手上的四百元，目光转向窗外。

雨，看起来不会那么快停。

————

淅沥沥的小雨从昏沉的天空降下，肆意地落在操场上奔跑的学生身上。

明明被雨淋成落汤鸡，却还是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们的笑声，仿佛在雨中奔跑是一件幸福的事。

林玖瞥了他们一眼，从包里取出自动折叠雨伞，折腾了一会儿才把伞打开。这是店里坏掉的残次品，店长表示反正也不能拿出去卖，会被客人投诉，还不如谁要谁拿走。

“今天得走快点了。”

踏入雨幕之中，林玖扫视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紧接着压低雨伞，缓缓闭上眼睛。

他这次走路的速度比平时快上不少，但他始终闭着眼睛，就像是在自家后院似的，有种说不出的释然。每当他即将要撞上人的时候，总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下来。不仅如此，在过马路时，红灯亮起他默默停步，绿灯亮起他大步前行，走出个虎虎生风，走出个一日千里，走出个恍若隔世。

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当林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来到目的地门口，一家Wango便利店。

林玖收起雨伞，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僵硬的脸颊。

似乎接下来的事情，比他刚刚闭眼行走在城市里还要困难。

“下午好！”

自动门敞开，林玖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营业性的招牌笑容。

若是班上的人见到林玖这幅模样，估计会以为是认错人了。

“啊，小林，下午好。”

店长杨叔看到林玖进门后先是错愕了一秒，但多年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迅速控制好面部表情。

林玖自然没有忽视杨叔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表情，他脸上笑容不减，笑道：“我先去换衣服去了。”

杨叔脸色微微一僵，嘴唇稍微抖了抖，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说的话。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林玖转头向目光朝他看来的客人微微一笑，同时观察着店里环境。

坐落于黄金地段的Wango便利店相比其他便利店要宽敞许多，足足有一百二十六平方米，除了货架区、柜台区，冰箱区，仓库之外，还准备了较大面积的休息区。当然，租金也比其他门店高出不少。好在这个地方的人流量也配得上这昂贵的租金，现在正是学生放学，职工下班的时间点，生意兴隆。

林玖向着仓库方向走去，在这个过程中，他观察到有两位客人是第一次见。

两名男子一人在休息区，一名站在放着零食的货架区，看似保持距离，但是偶尔之间会有短暂的眼神交汇。

坐在休息区的男子戴着眼镜，衣着得体，看上去斯斯文文，正在翻阅着便利店供应的每日新闻报纸，桌上放着一杯现磨咖啡。另一位男子体型高大，戴着口罩，眼神阴鸷，穿着深绿色大衣。头发有些乱糟糟的，看上去像是许久没洗过头。衬衣的袖口沾着褐色的斑点，不知是泥点还是铁锈，或是果汁……甚至是血迹。

林玖仅仅是匆匆的扫了一眼，他得承认，自己并没有看得那么仔细。

当林玖推开仓库的门，温度瞬间降低了不少，这里面存放着不少货物。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将背包放在自己的储物柜里，拿起色彩鲜艳的工作服。

林玖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换上便利店工作人员的外套，他整理好衣服，忽然低下头。

那刚刚转眼而逝的时间，在他的脑海中像是电影一样回放。

潇潇的雨幕骤停，飘摇的雨水定格在半空中，晶莹的液体如同水晶般折射出四周的景色。

自动门轰然敞开，一位学生往收银台递过去一罐可乐，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可乐因为被握在手心的缘故泛起淡淡的白霜。后排的客人在挑选关东煮，勺子舀出来的咖喱鱼丸将透明的展示柜染上一层白雾。展示柜内部顶端晕开了一些水汽，凝成细密的水珠。正在确认上班表的店长杨叔缓缓转过头，他和和气气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

休息区的瘦削男子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报纸上挪开，透过眼镜反光，一闪而过报纸上面的寥寥信息：【S市福口区上梅林发生杀人事件——嫌疑人从现场逃跑——嫌疑人28岁，男性，穿着黄绿色夹克，体型健硕，可能携带凶器——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工作中】。

零食柜台区伫立的精壮男子也将视线瞥向门外，他的眼神如同野狼般凌厉，右手悄悄地往不规则隆起的外套里伸去……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他的手出现了一瞬间，答案就藏在这里。

林玖忍着一阵阵涌来的眩晕感，捏紧了手中的外套，白皙的手背上冒起青筋。

电影再次回放重演，苍穹的雨水落在地上，沿着路面汇入铸铁井盖时发出声响，似乎全世界只有这个声音。

林玖看到壮硕男子在把手缩回袖口的时候，那细长的指甲里残留着类似从脖颈处刮下来的泥垢与深红发黑的污渍。

毫无疑问，这是血渍。

从人体分离出去的血液随着血红蛋白含氧量降低，颜色会变深。血液中铁元素遇到空气氧化也会变深，由此能够根据颜色变化分析得出过去了多长时间。

“……”

林玖缓缓仰起头，从口袋里取出老旧的小米6手机。

“喂，请问是110吗？我要报警。”

第二章 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林玖将手机收回口袋。

从他进仓库换衣服到打完电话，一共过去不到五分钟。

这短暂的五分钟，林玖就像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阅了其中一页，经过脑内润色后，构筑出电影般的片段。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一开始他只是记性好，后来自己总结出了一套规律，记忆能力也越来越强。

林玖不相信人的脑子可以容纳无限多的东西，如果见到什么都记下来，迟早会被累赘物拖垮。能够记下十万三千本小黄书，还能够随意地记起任何一本其中的内容，这样的人只会出现在小说动画里，而且还是个银发碧眸的美少女。

林玖不是银发美少女，因此他很清楚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人的脑子就像是一个书架，往里面放书应该有所选择，若是什么东西都放上去，反而会让重要的知识无处安放。就算是留着，那么多东西挤在一起，偶尔想起某本书的其中一段情节，但是记不起书名，这时候想要从茫茫书海中找到一本也极为困难。

哪怕是再怎么得天独厚的优势，如果不注意学习和训练，那么也会泯然众人矣。

“……杨叔也察觉到了吗？”

林玖想起进店时，店长杨叔一瞬间露出的古怪表情，不由地沉思。

不，不对，那不像是外人的事，而是发生了什么与我有关的事。

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绝对的。

林玖心想着，再次拍了拍自己的脸，露出营业性的标准笑容走出仓库。

“欢迎光临。”

林玖向进店的客人问好，一边装作整理货架，一边观察着店内环境。

那两位可疑人士在他进仓库之后就离开了，不仅如此，对方表现得很谨慎。休息区上不见一次性咖啡杯的踪影，就连每日报纸也被拿走，不留下任何痕迹。

林玖微微挑眉，转身对缺少的商品进行补货。

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交给专业人士。

不管发生什么，总之先好好工作。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的东西就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最后微笑的人一定是努力向上，认真进取的人。

“小林，你明天不用过来上班了。”

“……”

下班高峰期结束，店内客人空空如也。

店长杨叔沉吟片刻，还是决定递给林玖一份离职申请书，还有一支笔。

这位头发稀疏，但每天都会仔仔细细地打理。上班前必定剃胡须，下巴永远铁青的中年大叔，在林玖的印象之中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笑容满面。

如今杨叔面露愁容，就像是工作一直升不上去随时面临裁员风险，家里的房贷还有三十年要交的悲惨大叔，这时候老婆还跟人跑了。自暴自弃的想着跑就跑吧，自己也能放松放松。结果在按摩技师APP下单之后，发现来的人是谎称做兼职的女儿。

杨叔很难受。

他是真的难受。

林玖是在上一年过来做兼职的，当时这家店亏损严重，杨叔这个当店长的纯属就是被顶上来挨骂的。他每天想着怎么提升营业额，想的头发都掉了。

杨叔还记得林玖当时过来面试的事情，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不像是应聘的，反而像公司高层过来做指导的。上来逛了一圈就找出不少问题，还提出造成经营浪费的因素，类似于共享雨伞等相关服务的利益率太低必须中止，换成自售雨伞。

多亏了林玖规划经营策略进行整改，之后门店的经营状况有所改善，从赤字到盈利不过是一个月的事情。杨叔借此坐稳店长的职位，年终奖有所提升，当时骂他的人态度大转变，纷纷讨教如何改善经营的秘诀。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种事，他才不会辞退林玖。

要知道林玖不仅仅是做着接客收银这种基础的工作，他还帮忙财务、人事，采购和营业额的管理……简单来说，他就是帮忙把店长该做的事也顺手做了。一想到这样的人才离开店铺，杨叔感觉天都塌了，整个人无精打采。

“请告诉我理由。”

林玖没有立刻接过对方递来的离职申请书，他默默地在记忆书架翻阅相关的法律知识，准备好维护自己的利益，坚决对不公平待遇说不。

“今天中午，你爸来了。”

杨叔表情有些古怪，气得脸色涨红。

“……他在店里闹了一通，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只是在关心你，担心你在这里工作会影响到学业。直到他开口要钱，我才察觉到事情不对。”

杨叔逐渐挺起背脊，铁青的脸角刚毅，沉声道：“我也是个当父亲的，我能理解我家小孩要是在高三的时候不好好上学反倒是去做兼职，我也会生气。但我绝不会去索要小孩的工资，这是对孩子的一种侮辱。林玖，你也成年了，你有承担法律责任的能力，你能为自己做出选择。我没有把你的工资提出来交给你父亲，哪怕是他带着户口本过来证明亲属关系，我也不在乎。他如果想告我，那就告吧！我不怕！”

杨叔省略了一个细节。

林玖的父亲索要林玖工资的理由。

他说，林玖每个月拿工资去赌钱，购物，上网，造成恶劣影响。这钱必须由父母保管，这样才不会让小孩乱花。

杨叔当场就笑了。

“滚！”

杨叔只留下这么个字，再也没去理会面前这个道貌俨然的男子。

这要是被领导知道，他这个店长职位估计就保不住了。

绝对不能对客人无礼，这是服务业的常识。

更何况这还是员工家属。

但他就是受不了。

“我明白了。”

林玖接过杨叔递过来的文件，扫了一眼，确认无误之后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这不是辞退合同，而是离职申请书。

杨叔希望林玖的工作履历没有污点。

因为林玖没做错什么。

杨叔接过离职申请书，深吸一口气，盖上了门店的印章。

“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相信你是一个认真又优秀的年轻人。你的将来绝对不会局限于这里，祝学业有成。”杨叔真诚道，“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这句话应该让我说才对，杨叔。”

林玖微微一笑，温暖得仿佛连冰川都能融化。

“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林玖换好衣服离开便利店。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工作了将近一整年的地方，轻轻挥了挥手。

杨叔见着了，他本想挥手，但是刚好有顾客过来，只好歉意地笑了笑。

林玖摇了摇头，提了提肩膀上的背包，撑着伞，转身离开。

就这样一步步走向昏暗的街道。

便利店温馨的灯光，渐渐地照不着了。

————

林玖撑着背包穿过雨后的小巷子，潮湿阴冷的氛围弥漫而来，泥泞的路面将他穿了数年都没坏的鸿星尔克鞋子染上深色。说来遗憾的是，他从初中开始就不长个儿。当初买鞋子的时候还想着买大一码能穿更久，还好当时狠下心买了合脚的。

在回家的路上，他还特意绕过放着粉紫色霓虹灯的按摩店，这已经是条件反射。

林玖还是个初中生的时候，就曾经被坐在大堂里那些穿着睡衣的大姐姐邀请他进去坐坐，说是只要陪姐姐们玩一个下午就能送他一箱营养快线。

林玖深思熟虑之后选择了离开，他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他要是去了，没准会付出比一箱营养快线加起来还要多的……汗水。

嗯。

汗水。

在复杂的如同迷宫般的城中村里，林玖登上了一栋破旧的大楼。这里没有电梯，没有燃气，不能使用高功率电器，容易跳闸，下水道时不时还会堵塞，消防隐患也是个问题……就算如此，对于林玖而言，这里也是个家。

人只要有家，有个能回去的地方，那么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能够站起来撑下去。

林玖的家在四楼四零四，这不是什么好数字，因此好多迷信的人都不愿意住在这里。多亏如此，这里房租比其他地方便宜。

来到家门口，林玖试着跺了跺脚，失灵的感应灯挣扎了两下，在忽闪忽灭之中罢工。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掏出钥匙凭借着记忆力精准找到自家房门的钥匙孔。

“咔。”

生锈的钥匙艰涩的捅进去了，但是发出了意料之外的声音。

林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似乎有一种酸楚的感觉爬上了他的后背，莫名的恐慌感涌上心头，他忽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咔——咔——”

转不动。

这是林玖的家。

又不是林玖的家。

我走错了？

不小心走到其他楼了？

或者说，这里是三楼……还是五楼？

这是林玖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林玖呼吸的节奏渐渐地变得粗重，整个人陷入焦躁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他试着用力去扭，直到生锈的钥匙崩断，他都没能打开门。

“吵死了！吵什么吵！”

厚实沉重的屋门被扯开，隔着一层铁门，一位光膀子的肥胖男子冲着林玖暴喝道：“你谁啊？干嘛弄我家的门！”

“……我倒是想问问，你是谁？”

昏暗的走廊被屋内的灯光照亮了一半。

林玖半张脸沉浸在黑暗之中，残存的微光映出他冷漠无比的眼神。

“呃。”

光膀子的男人一身肥肉抖了一下，当他察觉到自己被个穿校服的小男孩吓到后，当场恼羞成怒，肉脸迅速蔓延一片紫红色。

“这是我家！关你屁事！”胖男子吼出声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这房子我已经买了，钱也付了！你要是和之前的住户有关系，那就去找房东去，别在我这里撒野！”

“陈老板，你还没好吗？”

屋内传来女性的声音，气息絮乱，带着一丝丝挑逗。

“来了，宝贝，我这就来。”这胖男子的语气瞬间变了，当他转过头的时候，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快滚！别耽误爷爷我做好事！”

说罢，他直接把门一甩，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林玖沉默了一会。

他敲了敲门。

“还不滚！！”

肥胖男子刚吼出声，只见林玖将一个东西精准从铁门镂空的缝隙里扔进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这是啥？”

肥胖男子低头看了一眼，被大肚腩挡住了视野，没能看清是什么。他抬起头，发现那个半夜三更擅闯民宅的恶贼已经跑了。

“哼。”

肥胖男子再次把门重重地关上，他转过身，搓着双手往房间走去，忽然感觉脚底板一痛。他连忙蹲下身子，好不容易才绕过自己的大肚腩，找到了自己踩到的东西。

——那是断成半截的钥匙。

第三章 父慈子孝

林玖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翻到最末端才找到林山宗的名字。

他没有添加备注，而是直接录上对方的姓名。

林玖仰头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态，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隐约间还听到楼上传来某个肥胖男子气急败坏地叫骂声，这悦耳的声音让人心情愉悦。

电话隔了半响才接通，林玖条件反射的将手机离耳朵远一点，事实证明他这个选择是正确的。电话那边传来了吵杂的巨响，打牌，搓麻将，还时不时听到几句粗口。

“喂，爸……”

“老子忙着呢！有什么事找你妈去！”

还没等林玖开口说完，电话那边就打断了他。

林玖没有沉默，他知道他这时候要是闭嘴，那就没有机会继续谈了。

“为什么要卖掉房子？这房子的水电费管理费一直是我在交，你根本就没出过钱。你有没有想过，把房子卖掉之后……我该怎么办？我住哪？你还是人？”

林玖没有问林山宗为什么要跑去他上班的地方闹事，而是强调这一点。

对方欠了赌债找他要钱不是一次两次，他认了，也忍了。

唯独卖房这件事，他忍无可忍。

“……”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林山宗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儿子，一时语塞。

在他印象之中，这还是这小子第一次作出反抗。

男人不耐烦道：“老子的房子想卖就卖，你管得着？嬲你妈妈别，好事没有，屁事一堆，你要是没地方住就去你妈那，以后别再回来烦老子！我想破头都想不通，我和你妈离婚的时候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一定要跟着我，我他妈烦死了！”

“你这是不打算履行抚养权？”林玖语气依旧平静。

“笑死，你以为你在跟谁讲法律呢？你老子我以前是当律师的，我还怕你？你今天已经成年了！该权利在子女成年时即消灭！”

就算是隔着一个电话，隔着遥远的距离，林玖也能够想象出来对方眉飞色舞的样子。这人总是这样，一喝酒就喜欢吹嘘自己过去多么了不起。

越是没用的男人，越是会停留在过往的荣光之中，一辈子都走不出来。就这么沉浸在酒精与赌博带来的刺激感，一直腐烂下去。

“……今天原来是我生日啊。”

林玖自嘲地笑了笑：“这就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林山宗顿了一下，因为情绪大乱的缘故，他输牌了。当场便把所有的火气都发泄在林玖身上，破口大骂道：“少烦老子！你妈现在可有钱了，跟人住豪宅呢！你要是不愿意去，那你就随便找个公园，找个桥洞里待着，老子现在没空管你！”

“房子卖就卖吧，反正我早就没有家了，从此以后再无父子关系。”

林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起身向着楼上走去。

每踏出一步，过往的记忆都会涌上来。

有酸楚的，也有温暖的，什么都有。

如今什么都没有。

老旧的感应灯彻底熄灭，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空间，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林玖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建国之后不许成精，这是自然之理。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仿佛整个楼道里四处都是无形的手，想要把他拖下去，拖到幽邃的黑暗之中。他的脚步变得沉重，每走一步都那么累，那么疲倦。

林玖再次回到了四楼的楼道。

他看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家门，适应黑暗的双眸找到了挂在墙上的电闸。

电闸箱的盖子早就掉下来了，他和那个男人都舍不得花钱换，就这样放置不管。因为家里不给用大功率电的缘故，时不时就会因为同时用电过多而跳闸。每到那个时候，那个男人会主动出门把开关重新推上去，因为林玖不够高。

不过，从此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林玖静静地站在楼道里，在脑海中翻阅着书架上藏得最深的一本书，那里面都是关于他和家人之间为数不多还算快乐的事。

五岁时一家人在儿童公园野餐。

七岁时一家人在世界之窗拍了全家福。

十岁时一家人回乡下吃团圆饭，奶奶那个时候还在。

……

林玖把过去的一切都回忆了一遍，然后把这本书从书架上挪走。

他再也不需要了。

“——”

因为太安静的缘故，林玖还能从隔音效果薄弱的房门里面，听到富有节奏的声音。

就算是面临锁头被断截的钥匙卡住这种困境，这房屋里的肥胖男子也是精得很。在一通无能狂怒之后放弃了挣扎，打算明天再找房东过来修，还在盘算着怎么找房东算账。

“真吵啊。”

林玖淡淡道。

他将背包和折叠雨伞放在地上，在楼道做起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热身完毕，林玖闭上了眼睛，一如他在放学路上闭着眼睛走到Wango便利店一样。

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替代了昏暗的视野，在脑海中浮现立体投影，具体计算到每个细节。就像是敞开了一幅立体的室内环境地形图，明亮澄澈。

林玖跳了起来，一脚踩在光滑的楼梯扶手上，精准地找到最合适的落脚点，确保自己不会一时脚滑摔下去，稳稳当当地落在上面。

这只是第一步。

林玖再次蹬跃，这一次他跳起来踩在墙壁上，借势腾空一跃，反向转身飞扑。

盖帽！

“咔！”

电闸开关直接被扣下。

林玖稳稳当当地落地，拾起背包与雨伞。

别看这一套操作帅得离谱，但凡他个子长高点就不用那么花里胡哨。

“——”

房屋内为爱鼓掌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肥胖男人套上短裤遮住了吴签，把手机开启手电筒功能，四处寻找电闸。

此时，他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谁啊？”

当他侧着身子打开屋门的时候，发现又是那个穿校服的小男孩。

“怎么他妈的又是你？！”

“嘘。”

林玖面带和善的笑容，指了指电闸的位置。

肥胖男子将手机和视线跟着挪去，看到被扳到下方的开关。

当他转过头后，发现那个男孩又一次不见了。

“真TM邪门。”

肥胖男子暗骂一声，下意识地想要开门。

门锁纹丝不动。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门锁里面还卡着半截钥匙呢。

夏天。

没风扇。

没空调。

夜间气温三十度。

还有蚊子。

“我操——！！”

第四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林玖撑着雨伞，漫无目的地走着。

雨越下越大，随着坠落的雨珠抨击，折叠雨伞发出密集的声响。

大雨滂沱，冰冷的雨水渐渐地沾湿林玖的额发，半遮半掩他的眼帘。

天下之大，林玖却找不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不，避雨的地方还是有的。

林玖的视线范围之内，粉紫色霓虹灯弥漫着艳丽的光彩。

就算是如此阴冷的天气，大姐姐们也依旧穿着清凉的衣服在大堂翘着腿玩手机。

有一位染着红色长发的大姐姐似乎注意到了林玖的视线，她向林玖微微一笑，娴熟地弯下身子，一抹春色在绚丽的灯光照耀下，让人充满……食欲。

“咕……”

林玖的腹部发出了书客作者的声音。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只吃了午饭，晚饭还没吃。

糖，盐，还有大量的白开水，这就是林玖的豪华午餐。

如果林玖没有被辞退的话，他就能够把过期便当带回家，这可是他主要的营养摄取来源。或者说，他之所以每天都要上班，从根本目的来讲就是为了即将过期的便当、面包、饭团，以及保质期仅有两天的鲜牛奶。

林玖对于奶有一种谜一样的执着，那就是人心所向。

为了长高，林玖可以说是费尽心思，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发育的迹象。不仅如此，林玖总有一股错觉，自己会不会越长越矮。

“小帅哥……站在那多冷啊，进来暖暖身子？”

红发大姐姐向林玖喊道，还招了招手。

林玖肩膀一颤，慌乱地摇了摇头，转身就跑。

我没有营养快线！

“啊……”

按摩店的大姐姐有些失望地看着林玖的背影，这孩子怎么就跑了呢？

“红姐你干嘛呢？那顶多就是个初中生吧，口袋估计没两个钱。”坐在旁边玩手机的姐妹抬头扫了一眼，嘟囔一声，继续低头玩手机。

“他要是敢过来，我倒贴他钱都行。”红姐有些遗憾道。

“……看不出红姐你还好这一口。”

“说什么呢。”红姐白了她一眼，遗憾道：“这可是好苗子啊，换身衣服，就算是不接客，当个门童也能让吸引人。你要知道现在越有钱的人，越喜欢玩花的。”

“……你赢了。”

————

林玖撑着伞走路，一边看着仅剩不到百分之十电量的手机。

他的手指停留在通讯录上，却怎么都按不下来。在手指底下的位置，微亮的手机屏幕上面写着“妈妈”两个字。

那个男人和妈妈在他十三岁那一年就离婚了。

在林玖还小的时候，那个男人确实是个大名鼎鼎的律师，专门给楠山必胜氪打官司。妈妈是个红不起来的二线歌手，长得相当漂亮，就是歌唱不好。林玖的相貌随他妈，因此小时候还被他妈当女儿养，还教他唱歌弹钢琴，从小便是苛刻的英才教育。

后来那个男人在一次官司败诉，楠山必胜氪的不败神话终结，遭到封杀。没有人再敢找他打官司，那个男人一辈子都没干过苦活，自恃怀才不遇，不肯脚踏实地的工作。再加上他无法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借酒消愁，沉迷赌博。

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妈妈无法忍受他的家暴，向法院提出离婚。

在离婚冷静期的那段时间，那个男人依旧不知悔改，法院传唤的日子还在和人打牌。

离婚时林玖的抚养权归属需由法院判决，按照夫妻双方的学历、工作、收入、年龄、家庭环境，子女的年龄因素，林玖本该是判给女方。然而林玖选择了那个男人，这让法官都感到不解，只有林玖心中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妈妈已经不年轻了。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过气歌手，都三十多岁了，还带着他这个拖油瓶……何必呢？

妈妈后来找的男人怎么样，林玖不知道，反正不会比那个男人差。

那个男人说她现在有钱了，住豪宅，他也不在乎。

从离婚那一天到现在，林玖一次也没有见过她。

蹉跎了将近百分之二的电量之后，林玖终于动了。

他把那个男人和妈妈的手机号码拉入黑名单。

“呼……”

林玖忽然觉得自己轻松了好多。

那如同刀割般的感觉渐渐止住了，思绪清明，浑浑噩噩的感觉一扫而空。

“嗯？”

林玖这才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又回到Wango便利店附近，这大概是自动寻路的被动触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蹭几个过期便当和面包……如果能给手机充会电就好了。

这个时间点杨叔应该还没下班，看来得抓紧时间过去。等到夜班的工作人员到了，那些临近过期的食物就会被拆开来倒进垃圾桶。这是为了避免有流浪汉吃了过期食品胃痛腹泻，找便利店碰瓷敲诈。这是真实案例，从此便利店再也不把快过期的食物送给别人。

本质上员工也不能拿，但谁让林玖负责店内人事工作。

掌握值班表的人，往往都有话语权。

便利店门口正前方，一道人影正在急速奔来。

倾盆大雨之下，那人没有带雨伞，而是拔腿狂奔。

林玖一开始以为对方只是下雨天急着赶回家，直到他看到了一抹黄绿色。

记忆书架的一本日记敞开，一行字映入林玖眼帘——S市福口区上梅林发生杀人事件，嫌疑人28岁，男性，穿着黄绿色夹克，体型健硕，可能携带凶器。

每日报纸的报道还是太片面了。

麻烦把“可能”二字去掉。

这位壮硕的男子穿着深绿色的外套，敞开的拉链底下是黄绿色的夹克，上面还染上大片的暗红色污渍，随着雨水浸染而晕出污浊。

此人正是林玖今天下午在便利店看到的嫌疑犯，而他手中提着一把直跳刀。刀具约莫二十七点四厘米，刃长十点六厘米，刃宽一点九八厘米，刃厚零点四三厘米。属于铝合金刀型，上面沾染的血脂即便是雨水也冲刷不尽……这血的颜色也太新鲜了。

就像是在十分钟之内刚捅了人。

短暂的一秒钟之内，林玖便将对方的凶器分析完毕。

对方正面向林玖冲过来，不闪不避，眼中带着狂热与恐惧。这两种极端的情绪融合一起化为歇斯底里的疯狂，也许他根本就想不起来林玖是今天下午有过一面之缘的便利店小哥，他只是想要找个垫背的留下来吸引人注意力，或者……他只是沉迷其中。

癫狂的杀机迎面袭来，林玖平静地注视对方，眼神冰冷，目光凌厉。

对方左臂摇摆的动作僵硬不自然，此处应是受过伤。

头无意识地向右倾斜，说明他正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或者耳背。

肩膀，手肘，膝盖处都沾着泥浆，不久前摔过一次，大概率是被车直接撞到。摔得很重，但是因为身体素质很好撑得住。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过度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忘记了失血与骨折的严重性，同时也让他忘记了疼痛。

林玖就这么静静地贯彻着对方，任由对方冲到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

“快闪开！！”

大雨之中，林玖隐约听到了一声呼唤。

不过林玖此时已经进入心无旁骛的状态，没留意。

林玖的脑海中构筑出立体的虚拟投影，在短暂的刹那间找出处理方案。

第一步，将折叠雨伞挥在对方的脸上，遮蔽视野。

第二步，扯住对方左臂方向弯折，本就因为撞伤缘故处于骨折状态，能做到。

第三步，一拳猛击肋骨直捣肝脏，促进内失血。

第四步，拽过左腿，趁机扭转受伤的左膝盖。

结论，彻底解除对方行动能力。

备注：有百分之五十概率造成肝脏静脉血管破裂，十五分钟无抢救措施必死亡。

此时两人的距离仅有——五米！

四米！

三米！

“啪！”

林玖直接将雨伞脱手而出甩在壮硕男子脸上！

对方没想到这个小个子居然敢主动出手，愤怒地挥出右臂将其甩开！

满是血丝的双目怒瞪前方，此时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只看到一闪而过的身影。

林玖抓住了对方左臂关节处，几乎是一瞬间爆发出全部的力气。

“嘎啦！”

青豆般的悦耳响声在雨幕中清晰可闻。

这是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嚎啕大哭的剧痛感，然而对方却无动于衷。

林玖的身体一僵，准备好的第三步，这最重要的一步没能使出来。

“嗬……嗬……”

壮硕男子的喉咙里发出如同破旧风箱进气的声音，暴戾凶气扑面而来。他额头上青筋暴起，鼓着血红的眼睛凝视着林玖，五官扭曲变形。

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效果嘛。

林玖心想着，下一秒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提臂招架，思考的过程短暂到迸出火花。

壮硕男子以不要命的姿态侧身回旋踢，本就受伤的左腿发出怪诞的诡异声响，但他不在乎，哪怕是废了也不在乎，重重地踢中林玖抬起来的双臂。

“嘭！”

当林玖从天旋地转中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整个人趴在泥泞的路面上。

仿佛要让这座城市颠倒的大雨落在身上，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浑身冰冷，双臂痛到肿胀发麻。感觉胃都快要翻出来，想吐，但是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

他今天还没吃饭呢。

壮硕男子一瘸一拐地朝林玖走过来，他的裤子染上一层红色，正在大面积地弥漫四散。他已经没有跑的机会了，在那之前，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

杀意如刀割面，林玖从对方身上闻到一股独特的酸味，这才恍然大悟。

这家伙磕了甲基苯丙胺。

“……”

林玖撑起身子，正视对方。

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又像是藏着一团火。

这是由惨痛的民族历史中无法抹去的伤痛。

每一个中国人，都必须对成瘾精神药物说不。

计算，再计算。

一定要找出解决对方的办法，然后将他送去派出所彻查！

这不是个人主义。

而是作为一个公民应守的责任与义务。

壮硕男子拖着伤腿冲了过来，林玖没有后退，而是正面迎上去。

“咚！！”

好听吗？

好听就是好头。

眼前的壮硕男子忽然两眼向上一翻，踉踉跄跄地倒在地上，手中还紧握着凶器。有什么东西随着这声闷响朝着空中抛去，林玖呆呆地抬起酸楚发涨的手臂，接住了掉落物。

那是半截黄瓜。

旧称胡瓜。

“哈啊……哈……那个，你没事吧？”

一位身穿休闲西装，包臀裙，黑丝袜的长发女人出现在林玖面前。她的手里握着半根胡瓜，脚底下的高跟鞋不知所踪，看起来就像是拼命地跑过来给这个杀人犯狠狠一击。

胡瓜碎颅杀。

第五章 我好了!

“请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来了解情况而已。”

“好，好的……请自便。”

Wango便利店，本来都准备好下班的店长杨叔，一推开门就看到了警察叔叔。

俗话说得好，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每个人心中都有小九九，杨叔也不例外。

“我就是带回家一个快过期的布丁……至于嘛！我都把商品核销报废处理了！”

杨叔一开始还以为这些人是来逮捕自己的，差点吓哭了。等他看到一身泥泞，浑身湿透的林玖苦笑着跟他打招呼时，瞬间就硬气了。好家伙，拿店里即将过期的食品最多的人就是林玖！要抓一起带走！我好歹有个人陪！不亏！

跟在后头进门店的还有一位水灵灵的美人，浅亚麻色的长发在灯光的点缀下映出瑰丽的光泽，发尾随性卷曲，两侧弧线形状在保持甜美时又增添了不少女人味。透明般的乳白色肌肤光滑如玉。端正精致的五官几乎找不到挑剔的地方，睫毛微微上翘，柔软的嘴唇浅红，被水沾湿也没有出现掉妆的迹象，难以想象这会是素颜。

不施粉黛，国色天香。

杨叔想不通的是，这样的美人为什么会左手提着一双断掉鞋跟的高跟鞋，右手还握着半根黄瓜……这是什么套路？现在的年轻女孩都这么有个性？回家路上啃黄瓜？

杨叔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他的智商，很难理解这件事。

直到他扫了一眼，发现林玖手上还有半根黄瓜，事情突然间清晰明朗！

“我悟了！”

杨叔学着林玖平日里思考事情做出的手势，双手十指指尖相互触碰。

林玖今天提前下班，没有拿当天卖不完，卖不完就只能丢掉的过期便当！

也就是说——

林玖今晚没吃饭！

他已经饿到向路人抢劫这地步了吗！

难怪会有警察同志过来了解情况，原来如此！我DAY到了！

杨叔抹了抹泪，一瞬间对于自己辞退林玖这件事感到后悔万分，没想到小小的动作伤害那么大。他默默地将慈祥的眼神投过去，那是林玖都没有从那个男人眼里见过的父爱。

就在这时，那位身高一米八，气度庄重的警官忽然起身在便利店逛了一圈。

他来到收银台，依次将选好的东西放在台上。

两条干净的毛巾，还有两瓶从热饮柜拿下来的热牛奶。

此时便利店值夜班的是一位刚入职不久的大学兼职生，没什么社会经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阵仗。门外都是警车，总感觉出了什么大事，不由得感到紧张。也不知道该不该扫码收费，蹉跎不决。

“小同志，我们讲究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其中就包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买卖公平。这都是基本原则，你就放心吧。”

神情肃穆的警官看出来对方的紧张，微微一笑，笑容刚毅正直。

新人小哥这才松了口气，他网剧看多了，其中就有一些不恰当的内容污蔑善良的人。甚至还有无良剧组搞出缉毒警与毒贩炒CP的神经病剧情，刻意给毒贩洗白。

恶心，恶心呐，恶心！

简直就是麻匪，麻匪都不如！

在这个高速发达的互联网时代，难免会有人被漫天的垃圾信息蒙蔽双眼，以至于看人看事都出现了问题，误以为生活亦是如此。

新人员工有些笨手笨脚的扫上热牛奶瓶上的条码，然后看着毛巾直发呆。

便利店不是每个商品都有条码可以扫的，例如关东煮这些食物，你总不能对着一个咖喱鱼蛋扫码吧？因此键盘上有些按键直接被设定成快捷键，但键盘数是有限的，有些不怎么卖得出去的商品就没有录上去……例如毛巾等生活用品。

毕竟便利店的毛巾拖孩牙刷都是牌子货，勤俭的人一般都不会在便利店买这些。生活超市的批发货不香吗？经济实惠又耐用，用烂了还能当抹布，不存在浪费。

“店长，这个毛巾的码是多少？”

新人小哥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他记得林玖给他做入职培训的时候有讲过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当时的他低头俯视着身高不到自己胸口的高中生“前辈”，心中满是不以为然。

林玖无论是年龄还是学历都比他低的多，还摆出一副教人的样子，这实在接受不能。作为一名没遭到社会毒打的大学生，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也不怎么想搭理对方。

林玖也察觉到了对方的态度，他不在意，只是默默地给这位新人安排了一个月的夜班。每天十点上班，早上八点下班，并且实习生期间没有夜班人员专属的饮品补贴。

这大概就是前辈对于后辈的关爱，这份关爱厚重如山——就像是珠穆朗玛峰那样冷。

“毛巾的商品码啊，我想想……”

杨叔沉思了一阵。

他记得的，真的——再让他好好想个五分钟也许就想起来了。

林玖看不下去了，应了一声：“041。”

“好的，谢谢店长！”

新人小哥立马转头输入数字，发现收银界面成功弹出商品信息后，高高悬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随后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刚回答的声音是不是太年轻了点？

杨叔傻眼了，喃喃道：“我才是店长啊。”

众人转头望去，正在低头看着黄瓜流口水的林玖察觉到他们的视线，连忙把黄瓜收起来。

别这样。

我们不会抢你的。

众人心中达成共识。

“洗一下再吃比较好喔。”

西装制服的大姐姐温柔地提醒道。

毕竟这玩意上面还沾着血……胡瓜碎颅杀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她精准命中杀人犯的后脑勺，这是小脑和脑干所在的地方，可以说是重中之重。

小脑损伤本身不会造成生命危险，但如果是小脑出血，可能会压迫脑干而引起呼吸和循环障碍。若是脑干直接受损，那事情就大了。脑干可是人体的生命中枢，所有的神经传导束都要通过脑干来支配身体的各种活动，一旦受到损伤，容易造成呼吸循环障碍，意识障碍，较轻的也会出现四肢瘫痪，不能活动。严重的话会有生命危险。

从大姐姐出手的力度来看，黄瓜都崩成两截，保底也是个暴击伤害。

那一刻，空气都弥漫着清甜的香气。

“可以吗？”

林玖难得出现尴尬的表情，他想起来对方是谁了。

这位姐姐经常来店里买鲜牛奶，因此林玖有时候都找不到快过期的鲜牛奶报废处理，还对此抱有怨念。没想到她会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当然，这个也给你。”

大姐姐微笑着将手中半截黄瓜也递过去。

林玖抬起酸胀发痛的手臂，接过女孩给他的食物。

在得到对方的同意之后，他起身到洗手池认认真真地清洗黄瓜。忍痛将沾到血的地方直接丢弃，不能吃不干净的食物，如果吃坏肚子就不好了。

这个过程中，林玖受伤的双臂一直止不住地颤抖，但是他心情却相当高涨。

好久没吃蔬菜了。

开心。

“我是福口公安局的李麟宸，很抱歉占用了你们的时间。”

李警官将毛巾和热牛奶放在休息区的桌上，考虑到这两位民众是被卷入到这次事件之中，他的语气也变得温和许多。

“谢谢。”女孩大大方方地接过来。

“……谢谢。”林玖犹豫了一下，也接过了毛巾和热牛奶。

大丈夫要有骨气，不受嗟来之食。

除非这黄瓜又脆又甜，这牛奶又热又香。

李警官不怒自威的面容稍稍放松了不少，他拿出纸笔开始做记录。

“你们能把刚刚的事情重述一遍吗？”

李麟宸面色诚恳，态度端正，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大大方方地询问。对方是民众，是人民警察放在心中的第一首位，自然不能用对待嫌犯的语气去问话。

林玖抿了一口热牛奶，他就知道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哦，现在是晚餐。

林玖解释道：“如此如此。”

“这般这般。”漂亮的大姐姐补充道。

“原来如此。”

李警官点了点头，不带个人偏见的将对方的口录完整地记下来。

哪怕他现在心中充满了问号，小小的脑袋里藏着大大的疑惑，有一种想吐槽的冲动。

这位犯罪嫌疑人的名字叫做刘华，今年二十八岁，曾经担任某集团高层的保镖，在三个月前屡次旷工而被公司辞退。近日在上梅林区与一位外卖员吴某发生口角冲突，连捅三刀，分别刺中咽喉、肝脏，肺部等重要部位，造成吴某当场死亡。

公安局警方接到报警后立即调动摄像头立即进行调查搜捕，完善的居民身份信息系统与覆盖整座城市的摄像头全部调用起来，警民通力合作。办案不是在过家家，这是为了预防接下来会有新的受害者，以及要将犯罪者缉拿归案的决心。

今日下午五点五十八分左右，公安局接听到市民报案电话，立即派人对该区域进行调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于找到了刘华，但没想到刘华会疯了似的往马路上跑，造成交通混乱不提，刘华本人也被一辆轿车正面撞上。在场的警察同志先是呼叫救护车，随后赶去救人，却没料到倒在地上的刘华突然暴起袭警，导致该警员腹部中伤。

刘华再次逃了，另一位没跟上的警员在追捕与救援的两难下，选择呼叫支援。交警第一时间抵达现场维持交通秩序，而他为负伤的警员进行止血，好在救护车及时赶来。李麟宸在接听到该警员暂无生命危险的好消息后，也是松了口气。

在警方全力追捕，势必抓到犯人的时候，就在五分钟前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刘华，以及一男一女两位普通市民。如今刘华已经被送去医院，这人还不能死，等待他的将会是审讯与判决，必须要把他获得甲基苯丙胺的渠道了解清楚，彻底将其斩断！

一粒都不能流入到群众之中。

在中国，二零零四年时统计甲基苯丙胺吸食者人数高达八十四万人，这是何等触目惊心的数字！时隔多年，在无数缉毒警付出汗水与血水的代价下，在无数教师与禁毒工作者的普及教育下，才让更多人了解到其中的危害性。这血淋淋的教训，警示着每一个人！

李麟宸将一页纸写满，翻到第二页，礼貌的询问道：“请你们将姓名与联系电话填在上面。后续可能会有电话通知，请放心，这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好的。”

女孩接过笔和纸。

李麟宸看向林玖，眼中满是好奇。

根据这位男孩的讲述，他看到有人提着刀冲过来，为了维护公共治安就顺手拦住……这听起来很合理。如果换做是任何一位警员说出这句话，他都会觉得合理。但是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男孩，在面对恶徒迎面袭来时居然能够保持冷静，不被恐惧遮迷双眼。

后生可畏。

“……你也想吃吗？”

林玖被警察叔叔盯着，纠结了一下，分出手中比较小的那半截黄瓜。

“不，不用。”

李麟宸连忙摇手，刚刚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女孩猛地抬头瞪他一眼，以及背后传来一道锐利的视线，似乎全世界都在用冷漠的眼神注视着他。

这苦命孩子的饭都想抢，那还是人吗？

李麟宸问道：“你是这家店的员工吗？”

“前员工，今天辞职了。”

林玖咬着黄瓜，小口小口地嚼着。

“哦……”

李麟宸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制服大姐姐的手抖了一下，不小心划破了纸。

“哗啦”一声，即便是放着柔和音乐的店内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不好意思。”

她有些慌慌张张地道歉。

“没事的。”李麟宸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他摇了摇头，问道：“填好了吗？”

“填好了……”

她转头将纸笔交给林玖，深深地看着对方。

林玖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视线，而是把手往毛巾上擦了擦，这才接过笔和纸。

王雨婷。

这是大姐姐的名字。

林玖默默地将这个名字记在一本空白的书上，然后放到记忆书架上。

当他把姓名和手机号码填上去后，本来想直接交给李警官，这时王雨婷忽然夸张的喊道：“我好像填错手机号码了！不好意思，请让我检查一下。”

“好的……”

林玖刚点头，纸就被对方抢过。

王雨婷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纸上面的信息，嘴唇微微抖动。

她闭着眼睛重新默念了一遍，然后转过头，向林玖露出一个笑脸。

“我好了！”

第六章 另一个人

“感谢你们的配合，请保持电话畅通。”

李麟宸检查了一遍两人的姓名和通讯电话后，准备起身离开。

林玖忽然皱眉，他想到了什么，喊道：“李警官，另一个人抓到了吗？”

“……”

李麟宸转过头，深深地凝视着林玖。

“另一个人？”他的语气充满疑惑。

“懂了，看来是没发现。”

林玖点了点头，向杨叔喊道：“杨叔，请调一下三号机和一号机的监控画面，时间为下午五点五十分左右。李警官，请跟我来。”

新人员工皱了皱眉，本想说你一个都被辞退的人怎么还有脸在这指手画脚？但是还没等他开口，杨叔就已经拍了拍胸膛表示没问题，为人民服务。

新人员工沉默了。

这位小哥有些怀疑人生。

他之前不小心口误把林玖喊出店长……也许他没有喊错。

杨叔爽快地将收银系统切换到管理界面，调出监控器画面，拉拽到指定时间点。

“快进。”

“再快进。”

“停，后退三秒！对，就是这里。”

林玖指示完毕，杨叔虽然脑子不咋地，但是当工具人使唤还是挺内行的。基本上指哪打哪，说一不二。每次快要过期的便当都会让员工先选，最后自己再收尾，就连垃圾袋也没让林玖去扔过……这活可不轻松，两袋垃圾每次装满提去垃圾回收站，杨叔至少要去半个钟头才能回来。附带一提，垃圾回收站就在店门口拐个弯直走两百米的地下停车库。

“看，就是这个。”

林玖指着显示屏的监控画面，站在零食柜台区的杀人犯刘华正转过头与休息区的瘦削男子对视，两人的目光在一瞬间交错，但还是被林玖捕捉到了。

李麟宸默默地看在眼里，他的眼神渐渐地变得凝重。

林玖看了他一眼，以对方的经验，想必也能察觉出什么。

“杨叔，麻烦正常播放，我说停再停。”

“好咧！”

杨叔乖巧老实地按照林玖指示行事，同时还踢了新人员工一脚，骂骂咧咧道：“挤在这里干嘛？没事做啊？没事做就去找事做！快去把关东煮的机子洗了，洗完去补货，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没客人的时候不知道打扫卫生吗！快去！”

新人小哥就这么被赶出收银台，茫然地站到关东煮机子的位置。

这是什么差别待遇啊？

明明人家都辞退了！

就不能看看我吗！

新人小哥带着莫名其妙的吃醋心理，刷锅子变得格外用力，仿佛这锅子映出来的人影不是他，而是林玖那秀气而又如同瓷娃娃般的脸，恨不得用钢丝球擦出火星子。

林玖完全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被人盯上，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显示器屏幕。

监控画面里出现他自己的身影，他正在向四周的客人点头微笑打招呼，就这么一步步地走进仓库。监控之中，刘华偷偷地抓起一把零食准备塞进深绿色的外套里，但是在拉开拉链看到自己胸前的黄绿色夹克沾着血迹，他蹉跎了一下，还是将零食放了回去。

“我他妈——”

杨叔瞪大了眼睛。

这店里要是有人偷东西的话，是要值班员工出钱赔的！

曾经杨叔一个人值早班的时候，就被一个大妈偷了两包冈本003！那天林玖值班的时候就感到有些奇怪，在便利店买避孕套的客人本来就少，怎么会突然少了两盒最贵的？在清点库存之后确定真的不见了，立刻查监控，最终发现有个约莫五十岁的女人偷了两包。

最终，杨叔哭着买了两包冈本003放回去。

他自己都没有用过这么好的。

林玖提醒道：“这里，注意看好了。”

李警官瞪大了眼睛，监控画面之中，坐在休息区戴着眼镜的男子再次与刘华对视。那名男子将一颗东西放入一次性咖啡杯里，然后就起身离开了，还顺手将每日报纸拿走。当他走了之后，刘华冲了上去，拿起咖啡杯夺门而出。

李警官立马喊道：“等一下，这里能放大吗！”

杨叔被这中气十足的喊声吓了一跳，连忙照做。

“不是这里。”林玖看了李警官一眼，他明白对方的重点在哪里，无奈地说道，“你倒退五秒，注意那个戴眼镜的男子把什么东西放进咖啡里了。”

“好，好。”

“暂停，就是这里！按住Ctrl键，鼠标滑轮向上滚动……可以了。”

林玖指挥完毕，眉毛微微向上一挑，那是……圈圈糖？就像是口哨糖一样的东西，圆形扁平的糖果，中间有个小孔，抵在嘴唇能够发出哨子声，在小学附近的。

“闸种——”

李警官破口大骂。

他没能忍住心中这份怒火，额上青筋暴起。

“怎么了吗？”林玖问道。

“……那是新型的精神上瘾药物，随着我国在禁毒工作上的进展，那些不法分子也越来越极端。各种新型的D品都研究出来了，还掩饰的很好。近期我们扣押了多种保健品，功能饮料，以及这种伪装成零食的D品，但无论怎么查都防不胜防。”

李警官的眼眸里像是燃烧着火，他低沉道：“这些新型D品目前还没有海关检举过，制造地不明，比过去在香江流传的精神上瘾药物粗劣很多，价格便宜流通很快，中毒性也很强。只要沾上就会陷入想戒也戒不掉的深渊地狱，再加上目标群体是学生，很多人因为考试压力过大而被坏人劝诱，后半生就这么被毁了，这可都是祖国未来的栋梁啊！！”

“……”

林玖默默地握紧拳头。

李麟宸红透了眼，他想起了自己亲手送去戒毒所的几个年轻人。

那里面有的人年龄和旁边这位奋力刷锅子的便利店员工一样大，刚上大学，被忽悠去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结果被人下药了也不知道，回过神来已经和过去的日常说告别。

好不容易苦读十二年，读上理想中的大学。

本该有个崭新的人生，最终却读了个寂寞，饱受折磨。

一般人的意志力根本无法抵抗瘾症，曾经有一位军人在执行任务时不幸被毒贩注入精神上瘾药物，后半辈子都在地狱中煎熬，迫不得已与妻儿分开。

就连军人钢铁般的意志都难以承受，更何况是刚步入社会的学生呢？

那几个大学生将生活费投入其中，身形消瘦，精神颓靡。没钱了就去借，去骗，去偷，去出卖自己的身体，一步步沦落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上演。

第七章 胡瓜碎颅,然后捡到男高中生

“店长，我要拷贝一份监控录像。”

“这……这不太符合店里的规矩……”

“杨叔，给他吧。”

林玖知道杨叔是在担心违背公司的规矩，这个中年人已经上年纪了，有妻女要养，承受不住更换工作的波折。杨叔这人没多大本事，只希望踏踏实实地上班工作，偶尔有机会摸鱼偷懒，回家前在小区楼下点一根烟放松放松，那就是他每天最幸福的时间了。

林玖解释道：“现在是特殊情况，根据公司合同要求，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协助警方。如果公司这方面为难你的话，我会替你进行辩解，相信我，我很擅长说服人。”

——物理那种。

林玖默默地把后半句收起来。

“可是……”

杨叔还有些犹豫不决。

林玖淡淡道：“再说了，你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长大成人后，在某一天被这样的眼镜男骗了吧？”

“我这就复制一份给你！警察同志，绝对不能让毒贩逍遥法外！！”

杨叔立马来神了，整个人猛的不行，连电脑操作都无师自通。

为了女儿，我说不定连魔王都能干掉。

“非常感谢你们的配合，有事联系。”

李警官拿到监控录像的备份之后，立即回公安局立案调查。

从他离开时那刚毅的神情来看，今晚注定会是个不眠之夜。

这个世界很乱，唯有这个国家很安全。不像是大洋彼岸的某个国家，生的随机，死的自由。不过这些都不是理所当然的，而是在你看不到的黑暗角落里，总有人点着火把，将那些野兽般的畜生挡在外面，守护着秩序。

尘埃落定，对于普通民众而言，这件事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杨叔总算是放松下来，他看了一眼时间，眼睛都瞪大了。

“靠，再不走连最后一班公交车都没了！小东，这里就交给你了，晚点会有另一个人过来值班，你有什么不懂就尽管问他。我先走了。”

新人小哥荣获昵称，他挥了挥手：“店长拜拜。”

“拜拜——哦，我差点忘了！小林你过来，这个给你。”

杨叔转身跑了过来，从包里取出一个东西放在林玖的手上。

那是一个鸡蛋布丁，零售价五元，足有林玖巴掌那么大。

小东默默地看在眼里，眼神幽怨，委委屈屈。

“这已经报销处理过了，你尽管吃，再不吃就要过期了。”杨叔憨笑道，他本想自己留着当甜点的，工作一天后总是需要一点奖励犒劳自己，不然这日子绝对过不下去。但是他现在觉得，林玖比他更需要这个布丁，哪怕他并不知道林玖已经与家人断绝关系。

“谢谢。”

林玖捧着手中的布丁，自言自语道：“这是我今天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

正在用毛巾擦头发的王雨婷听到了林玖的喃喃自语，她的手顿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将毛巾放下来。

送别杨叔后，林玖在便利店里逛了一圈，拿起一双拖鞋放在收银台。

新人员工小东看了林玖一眼，他心中悄悄地松了口气。

这拖鞋是密封装起来的，上面有条形码，能扫！

“你好，二十元。”

真TM贵，怎么不去抢……

林玖心想着，默默地翻了翻湿透的背包，从背包夹层拉开拉链，取出湿漉漉的钱包。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哭，因为他的钱包没有现金，直接省去了晾干纸币的步骤。他在便利店做的是兼职，每个月的工资除了交水电费的钱之外，其实还能存一点。

林玖曾经想读大学。

之所以是曾经，那是因为他这一年的存款全没了。

一部分钱被那个男人抢去还赌债，另一部分钱……用在了葬礼上。

钱包夹层里的红包已经被水浸湿烂掉，露出半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位慈祥的老人。

鬓发霜白，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但还是能够看出来年轻时有多么美丽。她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眼神温婉平静，隔着照片都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慈爱。

林玖沉默地将钱包里的碎屑拾出来，将照片放好，然后取出了一张卡。

Wango便利店代金卡。

面额分别有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一千元，五千元。

很显然，林玖手中的代金卡是面额最低的。

“用代金卡。”

“……”

这就触及到小东的知识盲区了。

代金卡是啥玩意？没见过啊！培训的时候……林玖好像有说过，但他没听！

“晚班人员过来的时候，记得多和人讨教，面子是小，客人是大。”林玖平静地望了他一眼，无奈之下又开始了指导，一步步教对方怎么进行代金卡与会员卡的收费处理。

“等你实习期过了之后，每个月公司会发代金卡作为补贴奖励，代金卡使用期限为一年，别忘了。”

“是……”

小东有些不情不愿的低下头。

又被这个小个子说教了，但是林玖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林玖看了他一眼，本来到嘴边的提醒默默地收了回去，不再多说。

有的人，有些事，说不听，不如不说。

林玖将手中额度仅有二十元的代金卡报销处理，提着那双拖鞋来到王雨婷面前。

“给你。”

“欸？”

“你是为了帮我才跑断了高跟鞋，继续穿这鞋子有百分之三十九的概率会脚崴，先用这双拖鞋将就着，别勉强。”

林玖看着王雨婷那双断掉后跟的高跟鞋，心想自己之后得找份新工作了。

他不喜欢欠人情。

“谢谢你。”

王雨婷接过青色的拖鞋，她试着穿上去走两步。

虽然有点不合脚，偏大了一点，但她还是很高兴。

林玖看了她一眼，将李警官送给他的毛巾收好放进背包里，走出店门口。

杨叔不在，林玖也明白小东并不喜欢他，与其两个人在店里尴尬，不如他走。

林玖试着去撑开雨伞，但他的雨伞被刘华一拳打断伞骨，雨伞支架都穿透了伞面。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臂，他这双手现在不比这雨伞好多少，那一脚踹得结结实实。之前还没感觉有什么，当愤怒的情绪消散之后，蚀骨的疼痛感慢慢地席卷而来。

这雨伞看来是没用了。

林玖将其扔到垃圾桶，漫步于雨中。

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将体温慢慢地洗去。

接下来该去哪呢……

公园早就被整治好了，晚上十一点后会有保安巡逻赶人。

桥洞的话倒是知道个好地方，找点纸箱凑合着也能过一夜。

……雨停了？

林玖脚步停顿了一下。

不是雨停了，而是雨婷了。

王雨婷提伞替他遮风挡雨，笑脸盈盈道：“你住哪，我送你回家。”

林玖望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我没有家。”

“这样啊……那你要不要来我家？”王雨婷杰里杰气地笑了笑，“我一个人住，我的房子还蛮大的，欢迎你来我家玩。玩累了就直接睡觉，没问题的。”

“不必了。”

说完，林玖从雨伞底下走出去。

只是还没走多久，他就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

第八章 你醒啦!

“九妹，九妹，快过来，看奶奶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朦朦胧胧的意识之中，传来熟悉的声音，让人心神放松的呼唤。

那是一间破旧的砖房，大头电视传来京剧的声音，不知道播放了多少遍狸猫换太子。

房屋里，一位慈祥的老人家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孙子，眼中满是说不尽的亲情。

年幼的男孩神情无奈，明明年纪还小，却摆出一副成熟的表情。

“奶奶，我是林玖，我是男孩。”

“九妹不想吃绿豆糕了？”

“我是不会被零食收买的，请你尊重一下我的底线，谢谢。”

“还有你最爱喝的旺仔牛奶哦。”

“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九妹了！”

小男孩从土炕上跳下来，裙子随之摇摆出微妙的弧度，兴冲冲地小跑过来。

奶奶看着自家孙子这副可爱的模样，下意识地去摸摸他的头发，顺手扎成麻花辫。

“九妹啊，想不想听奶奶讲故事呀。”

“不想。”

“那我就更要说了，我跟你爷爷一起去打仗的时候，我们才十六岁……”

奶奶一说就是一个下午，男孩默默地听着，喝着喜欢的牛奶，吃着绿豆糕，当个忠实的听众。由于身姿娇小的缘故，坐在大人的椅子上双脚都够不着地面，就这么摇晃着。白色的长筒袜将纤细的小腿勾勒出引人犯罪的弧线，轻飘飘地晃动。

“九妹啊，奶奶希望你记住。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的东西就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最后微笑的人一定是努力向上，认真进取的人。”

奶奶抚摸着爱孙的脑袋，她讲那么多的故事，其实都是为了引导他走向正路。

那个时候，她和老头子一致决定将儿子林山宗托付给在城里的亲戚，供他去读书，却疏忽了对儿子的照顾。儿子是个很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记性特别好，好胜心极强。从小到大就没有吃过苦头，自封常胜将军，结果输了一次再也振作不起来了。

绝不能让相同的悲剧再次发生。

林玖看着奶奶认真的表情，他点了点头，默默地将她所说的话记在心里。

奶奶笑了，她的笑是那么地和蔼，让人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

这份笑容被永远定格下来。

定格在一张黑白色的相片里。

那是一场葬礼。

当林玖得知奶奶入院病危的消息后，他试图联系那个沉迷赌博与酒精，烂泥扶不上墙的男人，却怎么打也打不通电话。

本该去考场的林玖转身买了车票，放弃了期末考。

在坐车的过程中，林玖与班主任通话联系，但对方执意要家长接听。心烦意乱的林玖试着保持冷静和人正常沟通，但无论他怎么解释，班主任都是重复着那句话。

“让你家长接听电话。”

最终林玖选择了用言语打动人。

语言是有力量的，林玖一直坚信着这个道理。

当林玖平静地表示要将班主任与校长的小秘密分享给学校每个人之后，班主任的语气也变得和善许多，不再是咄咄逼人的姿态，而是和和气气地商量着怎么解决这件事。

请假，一定批准，必须批准。

百善孝为先，作为延续中华传统美德的高级中学，体谅学生是应该的。

把班主任吓哭的林玖挂断了电话，他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在心中祈祷着。

可惜的是，当林玖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见奶奶最后一面。

所有的挂念都留存在一张相片里，再也说不出再见。

“……”

林玖缓缓睁开眼睛。

他眨了眨眼，凝结的液体从眼眶滑落，模糊的视界逐渐变得清晰。

刺鼻的味道弥漫而来，意识尚未恢复清醒的林玖皱了皱眉，抬起手按揉着太阳穴。

“我这是……被扔到垃圾堆了吗？”

昏迷之前的记忆涌了上来，林玖回想起发生了什么事。

他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营养不足，缺乏运动，饿了一天还淋雨，不倒下就奇怪了。

林玖撑着手臂坐直身子，这个动作牵动了手臂的伤口，疼痛感随之传来，但很快就被一阵阵清凉感覆盖。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缠上了绷带，这包扎手法可以说是无可挑剔，挑不出一点毛病。

林玖扫视了一周，幸运地是，他没有被丢进垃圾堆。

这是典型的窄面宽，大进深的一室一厅公寓户型，也是市面上高档的住宅。

这种长进深的房子通常来说采光没有那么理想，不过户主很机智地在一些位置采用雾化玻璃，房间与房间相互借光，不仅仅是增添了室内光亮，还能增加房间的层次感，拓展空间视觉。餐厅的位置对准三扇门，对于私密性要求不高的盥洗室和玄关门都用了磨砂较为细腻的玻璃作为处理，弱化了门的感觉，增加了采光，让人有股温暖的感觉

虽然说家具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说明住户并不经常打扫家务，但是总得来说还不至于会散发如此恐怖的恶臭味才对……当林玖的目光望向厨房，总算是明白了。

这是焦味。

这才是主要原因。

林玖从乱成一团的室内分析出房屋的住户并不擅长整理收拾，就连吃的东西也都是便利店的便当，以及一些蔬菜水果。不过这果篮上的水果放太久了，颜色都变了。

“咳——”

林玖本想再静静观察一会儿，但是身体不分由说地表示抗议，拒绝在身体虚弱时过度用脑思考。深深的倦怠感袭来，喉咙与舌头传来阵阵刺痛，这些症状支配了林玖的身体，让他好不容易坐直的身体再次躺了下去。

啊……

这就是沙发吗？

林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要被嵌入沙发里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这代表着他对自己的身体掌控能力在下滑。大概是因为他刚恢复意识就勉强自己接收环境信息的缘故，本就过度劳累的身体变得更加难受。

似乎是听到了林玖的声音，厨房闹腾的动静瞬间安静下来。

“你醒啦！”

王雨婷探出个脑袋来，脸上还有灰，难以想象厨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是名侦探林玖也无法从中设想出厨房现在会是怎样的惨状，希望不要引发火灾。

“不行，你现在有点发烧，乖乖躺好。”

女孩一本正经的声音传到了林玖有些模糊的意识里，他的额头传来了温热的感觉，那是手指的温度，让人怀念而又向往的体温。

林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呢喃了一声。

“奶奶……”

第九章 有因必有果

“奶奶？”

王雨婷下意识地低下头，捧起自己浑圆挺拔的傲人之姿。

白色的羊毛开襟衫随着她的动作而变样，反倒是相得益彰，更加突显出魅力。

王雨婷有些苦恼，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就算是想喂也喂不了啊！

不对，不是这个奶奶，而是那个奶奶！

王雨婷双手捂脸，不得不从承认自己想歪了。

不过这不怪她，谁让林玖以前在收银台的时候就总是盯着她的胸口看，还以为她没发现。这个小色鬼平日里还总是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实际上早就被她摸透了。

实际上，林玖只是盯着王雨婷怀中抱着的鲜牛奶。都是因为她每次都选临近过期的牛奶，以至于林玖都没奶喝了，个子也不长了。

“你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王雨婷轻轻地触碰着林玖的脸颊，肌肤光滑的不像是个男孩子。关于林玖性别之谜，王雨婷其实一开始也有所怀疑，不过昨晚给他擦身子换衣服的时候就顺便偷看了几眼。

人不可貌相。

这是王雨婷对林玖的新看法。

她就这么蹲坐在沙发前，好奇地看着他。

王雨婷第一次见到林玖是在一年前，那时候的她刚从家乡来到S市，就像是一个啥都不懂的土包子来到一个大都市，到处都是没有见过的景色。

相比老家一到晚上九点就在街上见不到一个人，这座城市哪怕是半夜三更也依旧热闹。街上开着各种烧烤摊，偶尔还有人在店门口翻跟头整活，麦当当与肯德起的灯光让人感到安心，放心地走在街上。

王雨婷怀揣着对大城市的期望，住进了父母给她购置的房屋，开始崭新的生活。

然而现实生活不像是少女漫画那样，面试通过的工作突然间表示暂不缺人，以至于所有的计划都要重新安排。由于她不是本地户口，在寻找新工作的时候总是碰壁，好不容易任职了一家商场做主管，结果被庞大的工作量淹没。

那段时间王雨婷累到回家在玄关处就呼呼大睡，别说是打扫家务，就连饭也没怎么好好吃，厨房干净的就像是新家一样。后来她怕自己会再次犯下相同的错误，于是在玄关准备了枕头和毛毯，结果演变成了经常在这里睡，还省去了爬回房间的工夫。

这样的生活持续将近一个月，就在王雨婷快要撑不住，想要辞职回家的时候……她在便利店遇到了林玖。

“工作辛苦了。”

简单的一句话，再加上一个全世界最耀眼的笑容，让王雨婷觉得这日子又能过下去了。

王雨婷不知道的是，当她离开之后，林玖以相同的笑容向下一位客人问好，并且强烈推销道：“小姐姐工作这么辛苦，不如来一个香草冰淇淋犒劳自己如何？现在便利店推出活动，买两个冰淇淋送一个小公仔。”

从那之后，王雨婷几乎是每天都会到便利店买点东西，顺便观察一下林玖。

林玖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永远带着自信的气质，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任何缺点的精致样貌。搬着小凳子站在上面努力够着香烟架的模样，让人想要紧紧抱在怀中疼爱。王雨婷不知不觉间被他吸引，虽然平时说不上话，但她每次见到他就感觉很开心。

由于林玖总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即将过期的鲜牛奶，王雨婷被他这份担忧牛奶过期的心感动，于是每次去都会挑鲜牛奶带回家喝。因为多喝牛奶的缘故，王雨婷感觉自己又大了不少，现在内衣的尺寸有些不合适了，估计又得多花钱去买。但是她看到林玖接过牛奶扫码时露出的笑容，她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值得的！

“你要快点好起来呀。”

王雨婷捏了捏林玖的脸颊，手感特别好，让人爱不释手。

“嗯？怎么有股糊味——我忘记关炉子了？！”

当林玖使劲睁开沉重的眼睛时，他看到了灰头土脸的王雨婷。

“……现在几点？”

“现在是下午三点，你睡得很不踏实呢，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王雨婷担忧道，她扶着林玖坐起身子，然后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嘴边。

“谢谢，我能自己喝……”

“不行，听话，张嘴。”

“呃……”

林玖看着王雨婷执着的眼神，老老实实地凑上去喝。

意料之外的是，这个看起来很大大咧咧的女孩，在照顾人这方面倒是挺细心的。

林玖本以为自己会被水呛到，然而在王雨婷有意的控制下，他喝得很慢。干涸的喉咙被水浸润，他的脸色也渐渐好起来。

大概是因为睡了一觉的缘故，林玖感觉自己的身体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朦朦胧胧的意识也变得清醒许多。他感觉到额头传来异样感，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细腻的磨砂感。

“小儿退热贴？”

“内行，这都被你发现了。”王雨婷从塑料袋里取出了撕下来的包装纸。

“这可是好东西啊，通过凝胶中水份汽化将体内的过多热量挥发出去，从而达到降低体温的效果。退热快，降温效果好，安全无毒。”林玖喃喃低语道。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记性好的缘故，林玖小时候经常发烧。那时候的他还没学会如何管理记忆，也没有构筑书架的概念，基本上是见到什么都记下来。有时候儿时不懂的事，如今回想起来，往事不堪回首。

“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没事的，这是我想做的！”

“……”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帮我打倒坏人，给我食物，还照顾我。

林玖下意识地想问出口，但莫名有股后怕，担心得到预想之外的答案。

“那个，洗手间在哪……”

林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他睡了一天，现在意识清醒后有些憋不住了。

“那边就是盥洗室，里面就是了。”王雨婷微笑着把他身上的毛毯取下来，准备扶着他站起来，但是她忽然感觉到林玖的身体变得僵硬。

王雨婷问道：“怎么了吗？”

林玖轻轻吸气，缓缓开口道：“……请问，我身上这件裙子是？”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连衣裙哦！穿起来超舒服的！”

“不，这不是重点。”

林玖看着贴合自己身子的裙子，渐渐地沉默了。这裙子都长到把他的腿盖住了，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他腿短？还是裙子太长？

不对，不是完全贴合。

胸围这个地方，有着难以跨越的沟壑之差。

林玖默默地转头看向王雨婷的胸口。

你这是有多大啊！

第十章 因为我喜欢你

“……”

林玖感到心情复杂。

在简单地用香皂泡了泡水清洗脸颊之后，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相当具有透明感的连衣裙将肌肤衬托得雪白，一双纤手皓肤如玉，肤白如新剥鲜菱。

清澈明亮的双眸宛如琥珀，色如蜜，光如蜡。左眼底下还有一粒细细的泪痣，更增俏媚。乌黑的头发长时间没有修剪，垂直地披在肩上，发梢微微翘起，还散发着一股香味。

林玖摸着自己的脸，微微歪着脑袋，露出无奈的表情。明明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却有种回到五年前的感觉……没错，从五年前开始他就不长个儿了。

这件事一直是林玖心中的痛。

说好的男生比较晚熟，到了初中后就会突然长高，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林玖再也没见到妈妈，也自然不用穿上妈妈喜欢的衣服。

如今再次穿上裙子，与其说是对此感到羞耻心，倒不如说……有点开心？

怎么可能！

谁会因为这个开心啊！

不就是看起来好贵的衣服而已嘛！

我一点都不羡慕，我一点都不兴奋！

林玖猛地摇头，打开水龙头再次用水泼了泼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唉。”

林玖刚打开盥洗室的磨砂玻璃门，就看到了王雨婷。

“对不起！”

“不，那个，为什么要道歉？”

“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给你换了我的衣服……”

王雨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林玖一瞬间会露出这种脸色，这种事一般男孩子都会感到抗拒的吧？穿女孩子的衣服什么的……但是她也没办法啊！她家里有不可能会有男生的衣服，而且她其他的衣服对于林玖来说太大了，穿了上衣就穿不下裤子。

相比较于体型袖珍的林玖，王雨婷腰细腿长，就像是从时装杂志的封面里走出来一样，普通的衣服也能穿出一身优雅时尚的风度。

“不，你没有做错什么。”

林玖认真地望着眼前的女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对自己那么好，但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伤害他。

如果王雨婷没有把他带回家，帮淋雨感冒发烧的他换衣服擦身子，还给他退热帖……那么林玖的生日可能将会变成忌日。

算上王雨婷一招胡瓜碎颅杀把刘华打倒，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救下他了。

林玖不喜欢欠人东西，但这不代表他不会还。

“谢谢你。”

“不用谢！”

这热情洋溢地回答让林玖有些不知所措。

林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对方这么用心，但他默默地记在心里。

脑海中，记忆书架关于“王雨婷”的这本书，不知不觉间变厚了一点。

“我在药店买了一些关于感冒退烧的药，因为我平时不怎么生病，所以对这方面的不太懂……”王雨婷翻了翻塑料袋，元气满满道，“所以我让店员帮忙在药盒上写了一天吃多少次，一次吃多少粒。她说这药最好不要空腹食用，你现在有食欲吗？”

林玖想起了厨房传来的恐怖气味，他本能地想要摇头，但腹部还是很诚实地发出刺猬猫作者的声音。

“咕咕咕——”

这次声音明显比昨晚的还要响亮。

“真乖真乖。”王雨婷笑着摸了摸林玖的肚子，但是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太亲密了，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稍等一下，我去把粥端过来，你先把体温计夹在腋下，最少要五分钟哦！”

“嗯……嗯。”

林玖捂着肚子，默默地回到沙发，始终保持着弯腰的动作。

别问，问就是小老弟不安分。

体温计就放在了桌上，林玖娴熟地甩了甩，将连衣裙的短袖部分弄宽松后，再把体温计夹在腋下，冰凉的感觉让他无意识地抖了一下。

五分钟后，林玖看着体温计里的水银停留在38.5度，松了口气，这算是中烧。人体正常体温在36.5度到37.3度之间，超过37.3度都算是发热。一般来说超过39度最好就是立刻去看医生，超过41度就危险了，甚至会有烧坏脑子变成智力残缺的可能性。

林玖后仰着脑袋靠在沙发上放松，险些又再次睡着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浅亚麻色的头发，沿着头发往上方看去，只见王雨婷正担忧地看着他。

“要不要去看医生？”

“没事的，等等吃了药再睡一觉就好了。”林玖摇了摇头，他已经习惯了，“……这个药你也可以吃两粒，如果你因为照顾我而病倒了，我会感到过意不去的。”

“嗯！”

王雨婷这才安心下来，她把锅放在桌上的托盘，拿出碗给林玖盛满。

出乎林玖意料之外的是，这是很正常的粥，并不是预想中的黑暗料理。

“那个……我不太擅长做饭啦，这是楼下便利店买的速食粥，我只会煮这个。”王雨婷似乎是看出来林玖在想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道。这种速食粥撕开包装直接倒入锅中，然后小火煮熟就能吃了，算是懒人的福音。

林玖双手接过碗，手心传来了温热的感觉，不会很烫。

说明了这锅粥不是现做的，而是先做好再故意放凉，为了让病人放心吃下去。

“怎么了？”

王雨婷看着林玖捧着碗发呆，下意识地提起勺子，问道：“要不要我喂你？”

“不用，谢谢了。”

“别那么客气嘛，小事而已。”

王雨婷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实不相瞒，她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秀色可餐，她看着林玖的睡颜，不知不觉都忘记了干饭。

林玖看了她一眼，舀起一勺粘稠的粥放到嘴里。速食粥的味道很淡，米粒也很一般，经过抽水干燥处理的蔬菜干吃起来有股泡面调料的味道，但是……这是林玖这半年来第一次有人给他做饭，这种感觉和吃便利店的便当完全不同。

“好吃吗？”

“好吃。”

“喜欢就好。”

王雨婷微微一笑，这柔和的笑容让林玖一阵失神，连手中的勺子都不动了。

“我可以问你件事吗？”

“请说。”

“为什么……”林玖轻轻吸气，他握紧着勺子，问道，“对我这么好？”

王雨婷眨了眨眼，没有任何犹豫，坦率地回答。

“因为我喜欢你。”

第十一章 花吻疗法

“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没听清那我就再重复一遍，我喜欢你。”

“……”

林玖沉默了。

从一个人瞬间出现的表情，脸上的肌肉以及眼睛的每一丝运动，都可以推测出对方内心的活动。

毋庸置疑，王雨婷没有撒谎。

这让林玖有些不知所措，他慌乱地低下头舀着粥大口大口吃着，偷偷地抬起眼睛看对方一眼，发现女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林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碗里的粥也不知不觉间吃完了，只好把碗放下。

“是那种对人欣赏的喜欢？”

林玖坐直身子，尽可能地让自己看上去有点底气。

王雨婷摇了摇头，直白道：“不，我是把你视为异性来看待的那种喜欢。”

“你妈妈就没有告诉你女孩子要含蓄一点吗？”

“我妈妈告诉我遇到喜欢的男孩就要掌握在手里，绝对不能让他跑了。当初她在金色大厅弹钢琴，在观众席对我爸一见钟情，演奏结束后连夜把他带回家，后来就有了我。从小我妈就告诉我，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就由不得别人了。”

“你妈妈真是太糟糕了！”

林玖双手捂脸，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对方的家庭教育。

毕竟他家的家庭教育也挺扭曲来着，只能说般配，啊，般配。

“……所以你是馋我身子才把我救下来的？”

“也不能说没有这个念头，我只是希望再见到你而已。”

王雨婷说白了就是没有想太多，她在听到林玖说辞职不干了之后，整个人都快炸了。如果就此错过，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面，这样的生活不要啊！仅仅是想象了一下就觉得未来的人生变得黯淡无光，拼命工作也找不到理由，还不如回老家啃老算了。

“你倒是挺直率的啊……”

林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他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林玖从未想过谈恋爱什么的，每天为了生存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了，那种奢侈的事情根本不会出现在他身上……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因为我不想骗你。”

王雨婷认真地注视着林玖的眼眸，她的眼眸里倒映出对方有些茫然无措的身影。

“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想要和你好好交流，就一定要实话实说。”王雨婷嘴角微微扬起，露出可爱的笑容，“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因为我也没想那么多。现在我只希望你身体快点恢复健康，别有太大负担。”

“嗯……”

“再来一碗？”

“嗯！”

林玖连吃两碗粥，吃过药，感觉就像是咸鱼一样瘫在沙发上。

葛优躺，那是真的舒服。

由于感冒药有一定的助眠效果，尽管现在林玖心中满是疑惑，但睡意还是涌了上来。

“林玖，现在还不能睡喔。”

将餐具都放到厨房的王雨婷凑了上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羊毛开襟衫脱了下来，仅是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背心，伟岸的胸襟将衣襟高高撑起，露出了线条优美的平坦腹部。

林玖下意识地扯过毛毯，警惕地看着她。

“有什么事吗？”

“有个很重要的问题。”王雨婷认真地凝视着林玖，郑重道：“你成年了吗？”

“咕噜。”

林玖无意识地将口水咽下去。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问我成年了没？是想教我登dua朗吗？

林玖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道：“我……昨天刚满十八岁。”

“那太好啦！”

王雨婷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掀起一阵波涛汹涌。

“按照法律来说，你要是没有成年的话，在我没有征得你父母同意之前，我擅自把你留在身边，我可能会因为诱拐罪而被警察叔叔带走。既然你成年了的话，那么有很多事都能做，太好了。以后请多多关照，林玖。”

“……哦，哦哦。”

林玖点了点头。

原来是说这个啊。

我裤子都脱了你跟我说这个……不对我根本就没穿裤子。

林玖在洗手间的时候检查了一遍，裙子底下内裤也没穿。

这是好事，就算是他也无法接受有人帮他换上女士内裤。

——勒到的话可是很疼的。

王雨婷忽然想起了什么，提议道：“对了，林玖，你听说过花吻疗法吗？”

“没有，那是什么……”

“不知道就算了，下次有机会再告诉你，好好休息。”

王雨婷挥了挥手，潜意识地走到玄关处准备将枕头放在行李箱上枕着睡觉，猛地想起自己明天不用上班，摸着脑袋憨笑着回到房间去。

她昨天加班工作，本来就累得不行，路过超市看到搞特价打折，就打算买根黄瓜回家做凉拌当下酒菜犒劳自己，结果远远就看到林玖被人欺负了！王雨婷一气之下直接冲了上去，凭借着多年练武的经验，精准地找到人体最为脆弱的部位，一击命中。她还照顾了林玖一个晚上，现在看到他脸色好多了，心情不由得放松下来，整个人被疲倦感笼罩着。

林玖目送着王雨婷走进寝室，他枕在沙发上，摸着额头上的小儿退热贴。

“我真的有什么地方……值得让她喜欢我到这种程度吗？”

说实话，林玖感觉有些不真实，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在路边上，现在全都是死后的幻觉。这些都是脑补出来的，无论是舒服到让人全身都陷进去的沙发也好，还是美味的速食粥也好，亦或是人美心善胸还大的大姐姐也好……都美好到让人难以相信。

我本以为我的人生是一场悲剧。

其实，是一场喜剧。

还是恋爱喜剧。

林玖心想着，思绪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不对，花吻疗法到底是什么来着？

林玖越想越睡不着，他扫视了一眼附近，从电视桌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王雨婷细心地帮他把手机检查了一遍有没有进水，确认没事后还帮他手机充电。现在大部分的手机都是Type-C接口数据线，找条安卓线可麻烦了。

密码解锁成功，林玖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通讯记录。

那位李警官也没有打电话过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逮捕毒贩。

他摇了摇头，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他要是随便出手的话，有可能会帮倒忙。

林玖打开浏览器，默默地搜索“花吻疗法”。

然后他点开了一个小视频。

第十二章 我们结婚吧!

“好香啊……”

王雨婷在熟睡中闻到一股香味，她竭尽全力，在床上翻了个身。

不想上班，不想起来，好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无论是谁别想把我从床上拉下去，谁都不行！

“咚咚。”

敲门声响起。

林玖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做了晚饭，吃吗？”

“我吃！”

王雨婷几乎是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从拒绝到真香，这是人类的本能。

她循着香味打开门，眨了眨眼，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这是我家吗？”

王雨婷陷入沉思。

在她印象之中，自己的家永远都是乱糟糟的样子，虽然也说不上是垃圾场的级别，但也和狗窝相近无几……如今家具排列整齐，看上去让人耳目一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怪味也消失了，干净的不像是自己的家。

王雨婷试着伸出手指在柜子上一划，指尖传来略微湿润的感觉，像是刚擦拭没多久。

她搬进来这里差不多一年，动手做家务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刚搬进来的时候做过一次大扫除。作为一个下班回家就直接睡玄关，早上手机闹铃一响不情不愿地去洗澡，随便在楼下便利店买包子带去公司上班的女人，别指望她能有多么精致。

王雨婷有时候衣服会堆积到休假日才一起拿去洗，反正西装制服外套可以穿一个月再洗，里面的制服注意别有味道就行。

如今转头望去，阳台衣架上一排衣服正在飘扬。

夜色朦胧，如今已是晚上七点。

“有种爸爸在家的感觉。”

王雨婷喃喃自语道，她和她妈妈一样都是生活难以自理的类型。

因此家务活都交给爸爸来做，爸爸也不是没有怨言，毕竟宝贵的时间都被占用了。对此妈妈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要爸爸肯做家务，妈妈就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爸爸每次都不争气的作出妥协，没有人能够拒绝36D，没有人。

“冰箱里有些过期的食物已经变质了，现在是夏季，就算是有冰箱也不能懈怠。那些不能吃的东西我已经扔到垃圾桶，免得不小心吃坏肚子。其他能吃的食物，我就做了一点简单的料理，希望合你的口味。”

穿着围裙的林玖从厨房里走出来，他看了一眼王雨婷，脚步一顿。

“把衣服穿好。”林玖嘟囔道，默默地转过视线。

王雨婷低头一看，糟糕的睡相把薄薄的上衣卷起来了，隐约露出南半球的弧度。她连忙回到房间把羊毛开襟衫套上，把睡懵翘起来的头发压下去。

好不容易整理好之后，王雨婷才把门推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来到餐桌前。

“这是什么啊？”

“薯片炒饭，还有白萝卜裙带菜汤。”

林玖解开围裙，面容难掩疲倦之意，但还是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当林玖了解到花吻疗法之后，那一刻，他成长了许多，仿佛推开了新世界大门。同时对于自己知识的薄弱感到后悔，他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

带着懊悔的心情在沙发上睡了两小时后，醒来的林玖用体温计再次测量了一下体温，药效起了作用，已经退烧了。他本来就没有那么脆弱，只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好好吃饭，再加上过劳才导致免疫力下降，一时不备被病毒打败。

林玖实在是看不下去王雨婷的家这么乱，就顺手整理干净，还准备好了晚餐。

“这个薯片炒饭是我从一部动画电影里学来的，你不介意我拆开你的薯片吧？”

林玖有些心虚地问道，他在打扫厨房的时候不小心燃起来了，一鼓作气将所有事情全部做完。好久没有涌出这么强烈的对抗心理，一时间也觉得自己有些幼稚，居然会在大扫除的时候跟污渍说话什么的……还好没被王雨婷发现，不然也许会被当成傻子看待。

“没关系！这家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意用！拿，都可以拿，随便拿。”

王雨婷接过筷子，看着桌上的炒饭与热汤，两眼闪闪发亮。

这可是她喜欢的人做的饭菜，味道究竟如何呢！

作为一名每天吃着面包便当，特价超市的蔬菜水果的生活废人。王雨婷能够在自己家吃到这种家常菜，这种感觉和点外卖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薯片炒饭带来的海苔香味，让王雨婷心中的期待感一路升高，本来这就是她喜欢的薯片口味，只是她没想到能够用来炒饭而已。

“好吃！”

王雨婷忍住大口大口吃下去的冲动，她喝了一口汤。

味道清淡，但是口味比想象中丰富，不仅仅是裙带菜的鲜而已，白萝卜带来的辛辣与甘甜更是打了个完美配合。让人感觉胃里暖暖的，昨夜淋了一身雨的湿气一扫而空。

“有家的味道。”

王雨婷细细地咀嚼着被切的可以一口吃下的萝卜，享受着在嘴里弥漫开来的食材风味，精准的调味料比例带来的味道。

她本来就喜欢吃蔬菜，现在感觉更喜欢了。

以男高中生的程度来说，能够在有限的食材中做出料理，这已经是很厉害的事情。

按照着烹饪视频教程一步步动手做料理的事谁都能做，凭借着自己的眼光与料理经验，将预想之外的食材做成美味料理才是真正的难度。

“你喜欢就好。”

林玖看着王雨婷大快朵颐的模样，他心中也随之升起浓浓的成就感。

在城中村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家里，林玖也不是没煮过饭给那个男人吃过，但每次得到的都是对方认为理所当然的不屑表情。久而久之，他也渐渐忘记了自己最开始学料理的本意，慢慢地觉得一日三餐不过是补充能量的琐碎事而已。

现在林玖看着王雨婷吃得忘乎所以的笑容，他心中流淌过一股暖流，嘴角微微上扬。

“我决定了！”

王雨婷放下舔得干干净净的碗，她豪迈地抹了抹嘴，目光炯炯。

林玖被她这突然兴奋的模样吓了一跳，微微地歪了歪头，表示困惑。

“怎么了吗？”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请说。”

林玖感受到对方的认真，下意识地将双手放在膝盖上，认真倾听。

王雨婷探出身子握住了林玖的手，她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我们结婚吧！”

第十三章 我可以等你四年

“我们结婚吧！”

王雨婷是这么说的。

林玖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双手传来的温热感表示这不是错觉。

王雨婷是认真的。

林玖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说哒咩，但是他的手被大姐姐紧紧握着，连忙摇头。

“冷静一下，我国法律规定男性结婚年龄最低为二十二岁，女性年龄最低二十岁！”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四年！”

“啊这——”

林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有点慌。

哪怕是得知自家水晶被偷了，房子被那个男人卖了，身无分文的自己即将沦落街头。在路上遇到发狂的杀人犯，疲惫不堪地倒在雨幕之中，林玖都没有这么慌张过。

直球克傲娇。

王雨婷就是林玖的克星。

如果说林玖最开始得知对方喜欢他，他对此还有些疑惑，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让对方倾心。那么他现在则是被王雨婷震撼住了，整个人不知所措。

林玖能够轻松地从一个人的表情与肢体动作判断出对方是否在撒谎，敏锐的观察力与无与伦比的记忆力，让他在辨别这种事可以说是小事一桩。

他发现了……

王雨婷是认真的。

无论是说出结婚也好，但是准备等他四年也好，她都是认真的。

“我们才见面没多久啊！”

“可是我已经暗恋你一年了哦。”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说？”

“因为那时候你还没成年，作为一名负有社会义务的职场女性，我是不会骚扰未成年人的。是个人都知道，绝对不能对未成年人出手。”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林玖再次感受到对方的诚意，没想到她居然细心到这种地步。明明喜欢到无法自拔，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遵守着法律与公民义务。

“唔……”

王雨婷凝视着林玖，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林玖说道：“等我一下！”

说完，她松开紧握不放的手，跑回了房间去。

林玖看着她啪塔啪塔地快步往房间走去的背影，再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双手上面还依稀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这算什么嘛……”

林玖双手捂脸，发出了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担忧的声音。

待到林玖吃完饭，把碗也洗干净之后，王雨婷依旧在房间里不知道捣鼓着什么。

有一种被鸽了的感觉。

五分钟就到，结果半小时过去了还没见到人影。

林玖转身瘫在沙发上放松心神，好好地休息，缓解忙碌一下午的疲劳。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双臂，也不知道王雨婷给他用了什么跌打药，效果超乎想象地好。本来以为快要废掉的双臂现在一点都不疼，摸起来的手感也没有肿胀。

林玖摸着自己的手，再摸了摸连衣裙的布料，不知不觉间浮现出怀恋的表情。

林玖只有两套校服，哪怕是休息日也照样穿校服。日常的便服基本没有，就连过冬的棉袄都是那个男人以前穿的破破烂烂的旧衣服。毕竟没人会给他买，他自己也舍不得把钱用在这方面。小时候穿的那些名牌女装早就被那个男人卖了拿去赌钱，不过就算是留着也没用，林玖也穿不下了，这是他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如果十八岁的林玖还能穿得下十岁的衣服，那么问题就相当严重了。

无论他年纪多少，打算与他结婚的王雨婷也一定会被人举报到派出所去吧？

练铜？刑！刑啊！这可太刑了！

这可狱不可囚的斩新日子越来越有判头了！

除了自己本来挂在阳台上的那套校服之外，林玖对那个家感到不舍的东西基本没有。

毕竟他的家里连台电视都没有，也没有洗衣机，更没有其他同学都在讨论的PlashSpeed4路由器。那个男人回到家就是睡觉，还美其名曰省了电费。

对于林玖来说，一般重要的物品他都随身携带着，他不放心放在家里，免得被卖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不过林玖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习惯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起到作用就是了，谁能想到自己的父母居然会在未告知的情况下把房子卖了，让自家孩子无家可归。这家里的东西没准还被他卖给收破烂的，连同林玖的校服校裤一起。

“咳……”

林玖捂住口鼻，拿起抽纸擤鼻涕，再乖乖起身去洗手。

他不希望把感冒发烧传染给王雨婷，所以他下午睡醒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开窗通风，就连做饭的时候都有遮挡口鼻，避免唾沫传染。

林玖这个人很简单。

他记性好。

对他好的人，他会记住。

因为他不喜欢欠人情，他会还。

对他不好的人，他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

林玖不记仇，有仇也从不隔夜报，礼尚往来，这是基本礼仪。

关于这一点，某位刚买房不久的肥胖男子一定会表示赞同。

当肥胖男子好不容易联系上房东过来把锁解开，结果上门人员是当地的派出所民警。民警同志配合着锁匠将门锁卸下来后，从闷热怪异的气味中察觉到不对劲，进屋搜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民警发现了该名肥胖男子与特殊营业女性做了一个晚上的交易，这可是没有空调没有风扇的一夜！女方中暑不省人事，好在民警同志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乎，该名肥胖男性被民警同志带到警局里喝茶，女方则是被送去医院打吊瓶。

在违规的洗脚服务面前，某个半夜偷偷过来关电闸的小朋友根本不值一提。

这一切都在林某人的计划之中。

林玖回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再把感冒药老老实实地吃下去。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还是不要去想那些糟心事，想点开心的事情。

林玖心想着，缓缓闭上眼睛。

“因为我喜欢你。”

“你知道花吻疗法吗？”

“我们结婚吧！”

“……”

林玖抱着毛毯，在沙发上扭动着身子，小腿乱蹬。

脑海中的记忆书架自觉地把关于王雨婷的那本书呈现在眼前，林玖的大脑在诚实地告诉他，这就是会让你感到高兴的事情。

现在林玖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大姐姐。

欧派，就是正义。

“砰！”

推门声响起，吓得林玖从沙发上跳起来。

王雨婷穿着正装，手中捧着一沓打印纸，还戴上了没有度数的平光眼镜。

“我宣布，第一届家庭会议，正式召开！”

第十四章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家庭会议。

对于林玖来说，这还是一个挺新鲜的词语。

毕竟他家从未召开过类似的东西，自从那个男人在法庭上败诉一次以后，一家人就再也没有好好的谈过话。妈妈也不是没试图挽回过这段婚姻，但那个男人亲手毁掉了所有。

对于王雨婷而言，家庭会议是一家人坐下来谈心的一个机会。

主要是给爸爸一个机会。

从家庭地位来讲，能够轻轻松松地将爸爸压制住的妈妈自然是金字塔的顶端。

自幼跟着妈妈练武的王雨婷排名第二。

家里的猫排名第三。

接下来才轮到爸爸。

每次家庭会议，就是能说会道的爸爸表演的时刻。

每次会议结束，耀武扬威的爸爸都会被妈妈带进屋里。第二天扶着腰走出房门，面无表情地泡一杯枸杞养生茶，对着窗外的太阳感慨人生。

王雨婷舍不得动手打林玖，于是她将这个优点传承下来，召开家庭会议。

林玖被王雨婷带到餐桌前，灯光通明，将彼此的表情都照得清清楚楚。

“真可爱啊。”

王雨婷不知道为什么林玖脸有点红，不是那种发烧时体温上升的感觉，而是一种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独有的荷尔蒙迸发。

简单来说。

总之就是非常可爱。

“咳咳，这种事在心里想就好，别说出来。”

林玖提醒道，他的脸变得更红了，忍不住偷偷地看王雨婷两眼。

王雨婷现在穿的衣服和工作服有些不同，相比较于工作制服的保守，她这件衣服有种说不出的涩气。林玖暗中观察了一会才发现其中奥妙，脑海中掀起一阵风暴。

小了，衣服小了！

大了，格局大了！

多就是美，大就是好。

口径即正义，炮塔即真理。

每个男孩心中都会对大姐姐心存幻想，唯一的不同在于萌发这个想法的时间问题。有的人从小就受到了启发，也有的人后知后觉。

当然，也会有人对低龄化情有独钟。

朕不练铜，如何富国强兵？

但还是得说一句，三次元练铜BISS。

“让我们开诚布公！第一个问题，你有打算接下来做什么吗？”

王雨婷提了提眼镜，左腿微微抬起放在右腿上，给人一种强烈的主导地位信号。

她这身正装是一年前刚来到S市的时候，父母送给她的礼物。这一年下去，因为多喝鲜牛奶的她有了明显的发育成长，以至于现在穿起来有些紧绷，也表现出了侵略性。

就连林玖这种正人君子都难免受到影响，他的视线时不时地转过去，明明这个时候的王雨婷可没有抱着鲜牛奶。

“通过我之前的观察，你在便利店的工作时长明显比其他人高出许多，你的工作效率与责任感，积极性都表现得相当优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连店长的工作都包了，由此可见你在工作方面没有任何问题。至于你的个人作风，更是挑不出一丝毛病。”

王雨婷沉着冷静地分析道，这一刻的她充满了知性。

“既然不是你的问题，那么这家店没有理由辞退你，我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

林玖沉默了片刻。

他轻轻叹气，既然这是家庭会议，彼此要坦诚以待的话，那么告诉她也无妨。

“昨天上午……”

林玖用了短短的五分钟的时间，将自己为什么辞职的原因告诉给王雨婷。

说实话，林玖一点都不怪杨叔，杨叔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以一名店长的身份作出合理的判断。无论是作为店长还是作为朋友，他的初衷都是希望生活方面顺顺利利而已。

就算是没有林山宗跑来店里大闹特闹这件事，杨叔也会找个机会和林玖谈谈心。

杨叔自己有个女儿，现在还在读初中，今年就要中考了。

他这么辛苦从早班上到晚上才下班，不就是为了多拿点工资，好让她不用担心读书的事。免得女儿有实力上好高中，他这个当爹的反而没本事供她读书。

杨叔也知道林玖准备高考的事情，但他不知道的是，林玖的家庭环境会是如此恶劣。

王雨婷也不知道。

她要是知道的话，估计会提着刀去拜访林玖的家人。

她现在就挺想去拜访的，真的。

“难怪你会说……”

王雨婷喃喃自语，她想起来昨晚自己打算送林玖回家，顺便记下来他家的地址。结果林玖看她的眼神是如此的失望，不是对她失望，而是对自己的家人失望。

“我没有家。”

这不是林玖的气话，而是实话实说而已。

王雨婷握紧了拳头，她深呼吸一口气，将愤怒的思绪稳定下来。

现在是家庭会议，目的是为了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其他的事先放着。

目前已经找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蜘蛛侠3：无家可归。

不对，是林玖没有家了。

王雨婷又摇了摇头，这话说的有语病。

从今天开始，这儿就是林玖的家！

“说说你的打算。”

王雨婷此时此刻御姐力全开，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职场女性独有的气场。

林玖无意识地进入状态，他端正着坐姿，以面试者的角度去回答问题。

“我打算找新的工作。”

林玖算过了，因为他是自主辞职，而不是公司辞退的原因，他的工资要等到下个月十号正常发到银行卡上。这么做的好处在于，他的工作履历上不会有被辞退的污点。如今征信系统什么东西都会记下来，有的人对此不屑一顾，也有的人会在意这方面。

如今林玖身无分文，那么重中之重就在于找到一个包吃包住的工作。

哪怕是薪资低一点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有个容身之所。人要是没有回去的地方就容易迷失自我，哪怕是林玖也不例外，他不希望自己违背原则。

奶奶这么多年来，无时无刻地对他进行思考教育，为的就是不让他走上不归路。否则的话，以林玖的本事想要获取不义之财不是问题。

萝翔老师说过，这世界上赚钱的方法都写在刑法上了。

“那么，我这里有一份工作适合你。”

王雨婷将一张打印纸郑重地递给林玖。

打印纸很新，隐约还能闻到墨的味道，看得出来她刚刚在房间里就在忙着这个。

林玖被她这份认真渲染，以相同的尊重双手接过，并且点头致谢。

“这是……”

林玖露出了有些迷惘的表情。

这打印纸上面写着——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第十五章 结婚计划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林玖再次感受到知识面的差距，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学习到不少，在便利店上班的时候还找同事借过大学教材提前看了一遍，没想到还是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例如花吻疗法啊，还有花吻疗法啊，以及花吻疗法什么的……

对于涉世未深，保健知识几乎为零的林玖来说，这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饭饱思滢欲，前提是饭饱。

“嗯！这是我从一个真人夫妇纪录片学来的！”

王雨婷得意洋洋地笑道，她依旧是那么坦诚，丝毫都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想法。

林玖有些笨拙地点了点头，无论听她说多少次，他都感觉到有些不知所措。当然，这不代表他对此感到不耐烦，而是过于直球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绕弯子才好。

“你就不能矜持点吗！”

林玖很想说出口，但是内心深处又隐隐约约有一道声音，对此表示欣喜。

口嫌体正直，说的就是现在的林玖。

“我喜欢你。”

这句话就像是魔法咒语，能够让一个自卑的人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林玖初中的时候，他有几个还算是朋友的同学，大家放学路上就一起勾肩搭背地并排走，各种吹牛皮，将自己未来的人生吹嘘得天花乱坠。

初中的时候，很多人都很羡慕林玖，颜值高，教养好，会各种乐器，在电脑课的时候打反恐精英就跟开挂了似的一枪一个，帅得不行。但是每次放学路上，学校附近的路面都会响起汽车的喇叭声，或是骑着小电驴的家长过来喊出自家小孩的名字。

然后队伍里某位正在吹自己将来肯定能成为大明星的小明星就乖乖地低下头，老老实实地来到父母身边。有的在挨骂声中钻进豪车，有的则是坐在小电驴后座，兴冲冲地问妈妈今晚吃什么。队伍里的人一个个接着离去，最后往往只剩下林玖一个人。

同学会坐在车里趴在窗户上，看着林玖自由自在的背影。林玖走路的时候会保持着相同的间隔距离，一旦路上遇到地砖时，他还会专门踩着黑线走，仿佛踩到白格就算是输。就像是猫一样优雅，又像是在走舞台秀一样，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羡慕。

非常地羡慕。

他们羡慕着林玖无拘无束，逍遥自在，还不用写作业，想去哪就去哪。

“林玖的家一定是那种豪门世家吧！我知道的！我在马桶台看到过，那些大老板因为年轻时欠下风流债，子女太多，干脆就放养不管了！真好啊，林玖家里人都不管他的。”

“我还见到过林玖去城中村哦！”

“哇，他已经成长到那种地步了吗！真好啊，我也想。”

“想个屁，思想龌蹉，人家林玖是那种人吗？他想要的话，招招手就行了，还需要到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那些有钱人都是去夜店的，去高档足浴店的。”

“这么说，你很勇喔？”

“那当然，我超勇的！超会喝的啦！”

实际上林玖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出身，他也没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每次放学都会走进灯红酒绿的城中村，提防着门口放着粉紫色霓虹灯的按摩店，绕来绕去后，最终爬着楼梯一步一步回到那个时不时停电断水的家。

别人羡慕林玖。

林玖又何尝不羡慕别人呢？

“这是将水费，电费，天然气，物业管理费等对半后的收支，你过目一下。”

王雨婷将另一张打印纸递给林玖，林玖将心思收拢回来，仔细地端详着上面的信息。

好贵。

卧槽好贵！

林玖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当他看到上面的数字后，瞬间就精神了。你要跟我说钱的事那我可就不困了啊！感冒都被吓好了。

单单是水电费与管理费，天然气费用加起来就比林玖以前住的地方房租还贵，生活费甚至还不算在这里面……

“原来这里是明月轩物业啊……那没事了。”

林玖看了一眼打印纸上的详细标注，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决。

福口是S市的市中心，位于S市中部，四通八达，也是最繁华的小区之一。

王雨婷的家是一室一厅公寓户型，这么说可能听起来有些普通，但要是再加上地理位置的话，那就没话说了。高档公寓，环境优美，物业完善。楼下拐个弯就是大型商场，附近还有游乐园和KTV，公共图书馆。生活娱乐措施一应俱全，地铁与公交车站只需要五分钟，交通方便，小区隔音效果极佳，任由翻云覆雨都不必担心邻居投诉。

林玖指着信息表问道：“这上面不用算房租吗？”

王雨婷微微一笑，豪迈冲云天：“不用，房子是买的！”

“那没事了。”

林玖对于大姐姐的财力再次有了个清晰的认知。

王雨婷指着信息表说道：“你看这个，在家做饭和在外面吃饭的费用对比，还有就是如果我每周委托家政服务代理员所需要付出的费用。根据OC法，一般家庭主妇一年无偿劳动时间是两千一百九十九个小时，将其换算成年收入的话是这个数。以此计算时薪，每天工作七小时的月薪是这个，然后减去生活费以及社保费用，到手薪水是这个。”

林玖目不转睛，小脑袋来回看，双手还摆在空中像是弹琴般动了动。

王雨婷看了林玖一眼，笑道：“需要我给你计算器吗？”

“不用。”

林玖摇了摇头。

关于钱的事，他一毛钱都不会算错。

合理，很合理，相当合理。

按照人才市场上的时薪来算，相当于直接跳过了试用期，当天转正。

“这就是我的结婚计划！”

王雨婷她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将所有数据完善，而且没有任何出错。就算是林玖也挑不出毛病所在，由此可见她的工作能力极为优秀。

“我说过我会等你四年，我说到做到。我会以合同契约的方式，包吃包住，支付你工资，雇佣你为家庭主夫。对我来说这是有意义的，当然要怎么做还是得看你。”

王雨婷将最后一份打印纸放在林玖面前，那是一份合同。

她知道林玖的性格，绝对不会接受嗟来之食。

林玖只接受以正规劳动作为交换的工资，不接受包养。

奶奶说过：“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的东西就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最后微笑的人一定是努力向上，认真进取的人。”

林玖深吸一口气。

他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

“我接受，请雇用我。”

第十六章 约定

“好耶！”

王雨婷一秒破功。

完美无瑕的职场女性形象当场破灭。

她举着林玖签下名的合同，高兴地原地转了个圈，就差没有跳起来。

哦，她跳起来了。

林玖本来还有些不放心，觉得这种好事突然降临到他身上，哪怕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依旧是感到不真实。对于他而言，那种苦不堪言的生活才是日常，他早已习以为常。

现在的林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签下合同是正确的。

不为什么，就是想要看看她开心的样子。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王雨婷抱紧着合同，她取下了眼镜，傻气多到溢出来。

“一家人……”

林玖喃喃自语，他对这个词感到很陌生。

不过，现在听起来并不坏。

“两个人在一起肯定会有很多事，我们之间也需要磨合。”王雨婷翻出了一个厚厚的记事本，她翻到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页数，拿起笔在空白的地方上停留。

“请告诉我关于你的事，越多越好！”

“就算你突然间这么说……”

林玖有些困惑，他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事值得分享。

总不能把那些糟心事都说出来吧？他又不需要博得对方同情，他也不觉得说出来能够改变什么，还不如让这些事都埋葬在记忆里。

王雨婷想了想，她平日里见到的都是林玖在便利店工作的模样，私底下的生活一点都不了解。说不想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很好奇！

“这样吧！先从你的学校开始说起！你现在成绩如何？”

“呃……”

林玖脸色出现微妙的变化。

王雨婷一看就知道自己踩雷了，连忙安慰道：“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很辛苦，每天都忙碌着工作，明明还是个学生却要肩负这么多。以后我来教你读书，放心吧！怎么说我也是从高校出来的，区区高中课程难不倒我！说吧，你哪个科目不擅长，我准备准备。”

“不是，我……”

林玖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王雨婷看着他，脸色变得更加温柔，伸出手摸了摸林玖的脑袋。

“没关系！就算你所有科目都挂科，我也会耐心地教导你。”王雨婷嘴角微微扬起，宠溺道，“你在我心中永远是第一位，你是最棒的。”

林玖呆住了。

他感受着王雨婷掌心的温度，忽然觉得身体变得放松许多。

自从奶奶离开了之后，就没有人像这样轻轻地抚摸他脑袋，夸奖他了。

林玖心中一直住着一个小男孩。

他也不是不想拿高分，只是拿了没意义。

父母刚离婚的时候，奶奶跟他说别想太多，好好读书好好考试，拿了高分没准你爸也会开心点。林玖那时候十三岁，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独立思考。

他不相信自己能够改变那个男人，但他相信奶奶。

奶奶没有骗过他，她说的都是对的。

林玖在考试的时候稍微动真格，语数英科历全部拿了高分，带着全年级第一的奖状回到家。满心期待的想要给那个男人看看，结果怎么等都等不到他回来，就把奖状放在桌上。

当他从熟睡中被吵醒后，睡眼惺忪地推开房门，发现大厅里有好多人在打牌。

那些人抽着烟，喝着酒，赌着钱，赢了输了都大惊小怪，吵的不行。

那个男人吃着油腻腻的烧烤，将林玖的奖状拿来放竹签和吐出来的碎骨头，当做废纸一样来看待，最后包起垃圾一起扔进垃圾筐里。

就像是垃圾一样。

林玖沉默地回到房间，将门锁好，缩在那狭窄的床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没有哭，他笑了，笑得很难过。

奶奶骗人。

从那之后，林玖对待考试都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只要是及格就好。

就算是中考也仅仅是看了一眼离家最近的学校的录取线，然后轻松考上去。

这种行为很幼稚，也对自己很不负责，就和读书的时候遇到了讨厌的老师，就不再去学关于这个老师教导的学科知识一样，哪怕是重要的语数英也不例外。

这种幼稚的行为谁都经历过。

初中班主任也不是没试图找过林玖的家长了解情况，但是对方从来都没有理会过。每次学校开家长会，林玖的位置永远是空的，初中三年那个男人一次都没来过。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把林玖的家里情况在班级上传播出去，于是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林玖并不是什么豪门世家出身，那些人看到他出入城中村也不是看错了，而是他就住在那里。

渐渐地，林玖放学回家时没有人再和他走一路了。那些曾经一起勾肩搭背，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的好哥们，一个个都远离他，甚至还在背后说闲话。

“你们说林玖住在那种地方，会不会和那些姐姐有交集啊？”

“说不准呢，没准你把零花钱准备好去见见世面，还能看到林玖出来接客。”

“那不是更好？咳，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有事急用。”

一群人自顾自地对林玖抱有期待，自顾自地对林玖感到失望。谣言，诋毁，无处不在的冷暴力。他们仿佛化身为正义的使者，对深陷泥潭的遇难者落井下石。越是做得越狠，越是能够让自己得到满足感。

林玖考上高中之后就不再和同学之间有过多的来往，一是没时间，二是感觉没必要。

随便应付考试的习惯也一如既往，林玖也不是对奖学金没兴趣，一个学期的年级第一可是有五百元作为奖学金呢，不算任何补贴和夜班加班费的情况下，差不多就是在便利店工作三十七个小时的工资。

只是每当他打算认真点的时候，脑子里总是会闪过那个晚上的画面。

无论他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地将这一页撕碎，总是会在不经意之间重现。

林玖心中的那个小男孩就一直被锁在不到十平方米的小房间里，外面永远响彻着一群男人打牌喝酒抽烟的声音，不断地重演着相同的噩梦。

“……”

林玖握住了王雨婷的手，他喃喃道：“如果我成绩考好了，你会为我高兴吗？”

“那当然！如果你能拿到全年级一百名，不，前三百名就可以了！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会给你奖励！”王雨婷想了想，默默地降低了要求。

林玖闻言，轻轻地摇了摇头。

王雨婷抿了抿嘴：“难度太高了？”

“不，难度太低了，要就拿第一名。”

林玖自信一笑，他的眼里似乎有光，倒映出王雨婷的笑容。

“咚。”

尘封许久的铁门重重摇晃，斑驳的锁链抖动，溅起厚重的尘灰。

那个蜷缩在床角的小男孩，微微地抬起头。

第十七章 受伤的野猫

燥热不安的夜晚。

正处于青春期的男子高中生。

第一次与异性有亲密接触的独居妙龄女性。

“真的要做这种事吗？”

男孩相当紧张，呼吸沉重，心跳加速，四肢都传来一种酸酸麻麻的异样感。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他对此也不是完全排斥，更何况能和漂亮的大姐姐一起……只是他心中的羞耻心压过了喜悦，涉世未深的他还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当然，这是必须的！”

“可是……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别紧张，谁都会有第一次，我相信林玖你很快就会习惯的……大胆点！自信点！你是全世界最棒的！我可以向全世界证明，你是最可爱的。”

“别，别喊那么大声啊！”

林玖左顾右盼，还好周围没人。

现在他们不在家里，而是在户外。

如果换做是在家乡的话，那么现在这个时间点早就见不着一个人影。但这里是S市，而且还是最繁华的福口区，哪怕是半夜三更大街上也依旧有人。

林玖此时换上了一身酒红色针织裙，双手扭捏着握在一起，配合着因为羞耻心而泛起红晕的秀美俏脸，看上去无比惹人怜爱。此刻的他宛如从画卷中走出来的少女，如梦似幻，让王雨婷恨不得提起扩音器向全世界大喊我家林玖超可爱！

之前的连衣裙太合身了，不适合出门。

原因无二，王雨婷没有男士内裤，林玖也穿不下她的贴身衣物。

林玖在家裙下空荡荡了一天，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就算是王雨婷不介意，林玖自己也会在意！毕竟王雨婷的裙子质量实在是太好了，布料无比柔软，贴合着本来就感觉有些怪怪的，痒痒的，凉凉的。再加上王雨婷总是无时无刻地在散发成熟大姐姐的魅力，这让血气方刚的林玖来说是个严峻的考验。他虽然身高没长，但是其他该发育的地方都有发育啊！

没有办法，林玖只好厚着脸皮请求王雨婷帮忙买内裤。

王雨婷闻言，当即两眼一亮，提出了一起去买东西的建议。

“不仅仅是你的短裤而已，包括一些日常用品也需要买呀。你想想看，牙刷毛巾杯子拖鞋这些是必要的吧？你今天没有刷牙，看在特殊情况我就原谅你了，以后必须早晚各刷一次。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再说了，家里没有食材，薯片也吃完了，没有零食能够拿来炒饭。”

“不，也不是所有的零食都能拿来炒饭……”

总之，在王雨婷的劝诱之下，林玖总算是被她说服了。

王雨婷的沟通能力相当优秀，这主要是因为她心中有底气。

她的工作就是每天要和各种人打交道，无论是应对上司也好，还是管理好手底下一百多人也好，或者是面对一些客户的投诉也好，她都能够完美地解决。

就算是遇到不讲道理的人也没关系。

她练武就是为了让傻X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

她读书就是为了能够和傻X心平气和的说话。

“这么晚了还有超市啊……”

林玖好奇地左顾右盼，他年幼的时候也住在差不多类似的地方，但是那个时候的他都是跟在妈妈身后跑。就算是现在留有部分记忆，心中也难免会涌出新鲜感。

在城中村的环境住久了，忽然来到这么高档的小区，自然会感觉情绪高涨。

“超市晚上一点关门，便利店是二十四小时的，这些健身设施是免费的，属于小区服务的范畴。我就在那边的商场上班，从这里就能看到大大的招牌了！”

王雨婷有些情绪高涨，她就像是在分享着自己的王国一样，给林玖介绍着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林玖不知不觉间被她的笑容感染，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景色都收入记忆书架之中，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间放松了许多。

“你家楼下就有便利店……为什么还要每次都跑到Wango便利店？”

“我家林玖还是问了一个笨蛋问题呢。”

“谁是笨蛋啊！”

“你就是。”

王雨婷哼了哼，不接受林玖的反驳。

“真是笨啊你。”王雨婷停下脚步，双手捧住林玖的脸颊，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当然是为了去见你呀，不然我跑那么远干嘛，还不顺路。”

“哦……”

林玖瞬间没脾气了。

她每次都这样，一脸认真的把直球抛过来。

如果林玖能够从她的表情与动作中找出哪怕是一丝的虚伪，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茫然无措，就像是个小媳妇似的老实乖巧。

“……”

林玖抿着嘴，心中感慨万分。

在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被血缘关系之人背叛，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在大雨中摇摇欲坠，精疲力尽的身体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意识随之远去，本以为人生就此结束——是王雨婷背着他走回家，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盖上温暖的毛毯，煮了暖融融的速食粥。她告诉他不用害怕，她给了他选择的机会，一份新的工作……还有一个家。

林玖不相信人。

他过往的人生经历让他对人有一种本能地提防。

无论是谁，他都会像是个受伤的幼兽，睁着血红的眼睛盯着靠近他的任何人。

“你就不怕我在你这里住久了，占尽你所有的便宜，然后一声不吭地离开吗？”

林玖凝视着王雨婷，等待着她的回答。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再次失去所有的觉悟。

也许沉醉在短暂的幸福会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但是林玖不需要这种伪物。

与其投入全部的感情再遭遇撕心裂肺地背叛，倒还不如从一开始说散就散。

王雨婷眨了眨眼，反问道：“你会吗？”

“人总是会变的。”

林玖不确定自己将来会怎么样。

正如他小时候从未想过一个幸福的家庭会说散就散。

“有道理，我也赞同。”王雨婷点了点头，认真道，“人是一定会改变的，所以不管是朝着好的方向，还是偶尔朝着坏的方向发生改变……只要能够一直，一直在一起就好。你要监督好我，知道吗？你这么可爱，我怕我忍不住对你下手啦。”

王雨婷搓揉着林玖的脸颊，手感太舒服了，让她有些爱不释手。

林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无奈地放松肩膀。

“……真是败给你了。”

“你说啥？我没听清。”

王雨婷只顾着揉捏林玖的脸，没怎么听清楚。

“没什么！快点去买东西啦！你还想要我穿成这样在外面逛多久啊！”

“也对，这种事回家再做，先去买东西再说。”

王雨婷这才放下揉捏着林玖脸颊的双手，取而代之的则是把手放在林玖面前。

她就像是对待受伤的野猫一样，将掌心朝上，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林玖抬起手，他犹豫了一下，手也缩了一下。

这个时候，王雨婷主动地捧起他的手。

“走吧！”

第十八章 我柜子动了,我不玩了

选择。

二选一。

这是人生道路上必不可免的事。

林玖此时此刻便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左边的超市，优点在于货品充足，基本上什么东西都有，价格低廉。缺点在于灯光太亮！人太多！而且超市售卖员的眼光相当毒辣，社会性死亡概率极高。

右边的便利店，优点在于人少，通宵夜班的店员干劲不会那么足，大概能顺顺利利地购物完毕，然后带着日常生活物品凯旋而归。缺点在于，便利店的生活用品都是牌子货，价格偏贵，华而不实。如果选择便利店的话，那么明天的早餐质量将会降低，只能买面包牛奶。

王雨婷将选择权交给了林玖，无论他选择哪个都可以，她负责掏钱买单就行。

这就是富婆的力量。

抛瓦！

就算是林玖选择便利店，明天早上吃着三明治搭配牛奶也没问题。王雨婷心里还是有点愧疚的，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她把林玖骗着穿女装出门，做人还是要有点良知。既然已经见识到林玖可爱的一面，王雨婷已经知足了。

“你有什么挑食的食物吗？”

林玖纠结了一会儿，像是认命了似的，牵着王雨婷的手往超市的方向走。

王雨婷眼含笑意，她本来以为林玖会选择去便利店的，没想到他愿意让步到这种地步。

“我不太喜欢吃茄子。”

“你对茄子过敏？”

“那倒没有。”

王雨婷摇了摇头，她表情有些复杂，小声道：“我以前喜欢吃茄子的，但是我自己做了一次之后，吃完肚子疼。从此之后我就再也不吃茄子，我厨房动了，我不玩了。”

“这样啊……”林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决定了，今晚买茄子。”

“欸欸欸，不要啊——”

王雨婷的投诉没有起到效果。

林玖对于自己的厨艺还是有自信的，他可不会惯着王雨婷。茄子那么好吃，营养丰富，含有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维生素以及钙、磷、铁等多种营养成分。

最重要的是……

茄子所含的B族维生素对痛经、慢性胃炎及肾炎水肿等也有一定辅助治疗作用。

对于女孩子来说，偶尔吃点茄子对身体好。

绝对不是林玖小心眼，想要小小地报复一下她，绝对不是。

好吧他确实有这个想法。

就一点点。

亿点点。

“唔……”

走进超市，林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就没了一半，走路速度也慢了下来。

人好多。

灯光好亮。

收银员的大姐仿佛开启了猎杀时刻。

超市门口来往的行人有意或是无意地将视线瞥过来，让林玖有些无所适从。

“斌斌，那个女孩超正的欸。”

“那你去搭讪啊。”

“不要，你帮我去问她的微信嘛。”

“为什么要我去，你自己去啦，我要回去打泡泡堂了。”

路过的行人推推搡搡地路过，还不忘记转过头偷看林玖的腿。

酒红色的针织裙仅到了膝盖以上的地方，修长白皙的纤纤玉腿没有任何丝绸织物包裹，以最让人怦然心动的方式暴露在空气，那微微带点肉肉的大腿更是让人心跳加速。

小孩子才会觉得腿越细越好，浑然不知好看的腿有严格的脂肪比例，增一分显胖减一分显瘦，只有多年韬光养晦的绅士才能一眼能看出来什么是真正的美腿。

阿伟就是这样的绅士。

以他毒辣的眼光，一眼望过去，目不暇接。

大腿浑圆丰满，小腿笔直通透无瑕，肌肤白皙得如同深雪，完美无缺。玲珑小巧的玉足在不合称的室内拖鞋衬托下显得更加可爱，堪称一绝。

“斌斌，我好像对她一见钟情了。”

“别闹了，杰哥说今晚他请客，快点走啦。”

“走就走，记得把酒带上。”

林玖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被人盯上，他现在因为紧张而全身发热，皮肤都泛着一层淡淡的红，看上去就像是熟透的果实，让人想要凑上去咬一口。

他小时候也不是没有穿女装出门过，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他小时候可没有真空出门啊！

就算有，那也是小时候的事！

“找到了！”

林玖在超市门口望了一圈才找到购物篮，连忙双手提着放在身前，这让他感到安心许多。至少有个东西能够遮住若隐若现的突起，不至于被人发现。

林玖心中总算是有了点底气。

绝对不能让人发现！

如果在这里被人发现他穿女装还没有穿胖次的话，那么人生就结束了吧！！

“我帮你拿吧？”

王雨婷下意识地想要帮林玖拿篮子。

“不用！交给我就好！”林玖连忙拒绝。

“行吧，先去零食区？”王雨婷提议道。

林玖看了她一眼，叮嘱道：“吃太多零食对身体不好，不能买太多。”

“知道啦~”

王雨婷刻意地拉长声音，充满孩子气的姿态充满可爱，让林玖也不由地露出笑容。

林玖抬起头，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问道：“今晚的经费一共是多少？”

王雨婷自信满满道：“只要是你觉得有必要的，不必在意，全部报销。”

“不，就算是经济有所独立，也要考虑到我们两个人能不能带回去……”

“没关系，我有的是力气！”

王雨婷秀了秀盈盈一握的纤细胳膊，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从哪来的自信。

林玖笑了笑，缓缓仰起头。

时间似乎暂停了。

林玖推开了王雨婷的家门，一股温暖的氛围扑面而来，将他笼罩在其中。他抬了抬手，一个带着可爱花纹的记事本出现在手中，不需要笔，上面自动浮现出“购物清单”四个字。

王雨婷虽然不擅长料理，但是家里厨房配置了一整套高级厨具……那是一种林玖不敢想象具体价格的高级，尤其是刀具，好到让他舍不得切萝卜。调味料也基本上没怎么用过，有的包装还是新的，不过从保质期来看倒是问题不大，大概率是王雨婷的家人寄过来的。

厨房里需要补充的东西基本没有，不过食材的话倒是可以做一些拿手菜。

林玖心想着，在记事本上标注了鱼香茄子、油焖茄子，红烧茄子。

当林玖睁开眼睛的时候，现实时间仅仅过去了三秒。

“走吧，我想好买什么了。”

可爱花纹的记事本就放在记忆书架随手就可触碰到的地方，林玖看着仿佛出现在眼前的购物清单，他已经想象出来王雨婷接下来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真是让人期待。

“向前走，就这么走~”

“别凑过来这么近啦！”

“不要，除非你让我拿篮子。”

“那你还是过来吧。”

“好耶~”

就在林玖和王雨婷贴得紧紧逛超市的时候……

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从零食区走出来，她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林玖？”

她喃喃自语道，语气充满疑惑。

“遥遥，我记得你喜欢吃番茄味的，你是要乐事，还是要呀土豆？”胖胖的女孩黄敏敏提着一篮子的零食从后面走上来，看着好友傻眼的样子，绕到她面前挥了挥手。

“怎么了？”

“你挡住我了！”

宁月遥连忙将好友拽到一边，当她再望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那两人的踪影。

“你干嘛？这么用力！”黄敏敏有些不满道，“看到帅哥了？在哪在哪？”

“不……没什么，我认错人了。”

宁月遥轻轻地摇了摇头，但是她心里却还是很诚实地将这件事记下。

周一上学的时候再问林玖也不迟。

他还欠我五十元呢！

第十九章 贤者模式

邻家有女初长成。

——力拔山兮气盖世。

这是林玖对王雨婷的最新印象。

两人在超市足足逛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林玖慢慢地习惯了穿女装在外面逛的感觉。不过他时不时地感受到好多人的视线，这点还是难以接受，有时候会偷偷地躲在王雨婷身后。

购物清单上的东西比想象中要沉，王雨婷的力气也比林玖想象中要大。

王雨婷轻轻松松地就接过放有洗衣液与其他物品的袋子，一只手提着一个袋子，让林玖这个双手提着一个袋子都差点走不动路的战五渣受到深深地震撼。

“我以前练过的。”

王雨婷轻描淡写地就把这件事给解释过去了。

两人回家的路上，王雨婷指着烧烤摊两眼放光，就像是请求家长买麦当当儿童套餐的小孩子一样，但是林玖仅用了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念头。

“我煮给你吃不香吗？”

“香！真香！”

回到家后，林玖说到做到，他先是把这条名贵的针织裙换成之前穿了一天的连衣裙，然后套上围裙，将买到的食材进行分类处理。

该保鲜的保鲜，该冷冻的冷冻。

附带一提，林玖现在依然是真空的状态。

刚买来的贴身衣裤，最好还是洗一遍再穿。

林玖很担心自己再这样下去会不会习惯这种感觉，还好明天就能穿上胖次了。

胖次，人类文明的结晶。

“宵夜要煮什么好呢？”

林玖微微晃动着腰部，裙摆微微飘荡，少女心满满的粉色围裙配合白色连衣裙充满杀伤力。可惜的是本人对此毫无自觉，正在苦恼着什么食材搭配营养又健康。

“哗啦啦~”

水声从盥洗室的方向传来，林玖的脑海中的健康餐渐渐变成了正在冲凉的大姐姐，越想越变得奇怪起来，就连小老弟也微微一硬表示尊敬。

不行，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林玖打开水龙头，捧起清水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点。

奶奶说过：“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很显然，林玖现在还没有结婚的心理准备，更何况他离法定结婚年龄足足有四年呢！

王雨婷还让他监督好她，小心她控制不住自己，但她又不站在林玖的角度上思考。

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要用怎样的毅力才能抵制住诱惑？

林玖握紧了拳头。

只有一种办法。

贤者模式！

通过犯下足以让人清醒并感到后悔的事，以此洗刷邪念！

林玖缓缓提起一把厨刀。

刀光锃亮，倒映出他坚决的眼神。

手起刀落，林玖向着下方斩去——

“剁剁剁剁剁剁！”

放在案板台上的辣椒瞬间切成细碎，林玖娴熟地拿碟子放起来。友情提醒，触碰辣椒之后的手绝对不要碰眼睛和鼻子，否则将会带来风油精的同等痛感。

林玖决定了。

今晚的宵夜，就做蒜黄油烤马铃薯好了！

宵夜对身体来说就是一种难以消化的沉重负担，马铃薯更是容易饱腹的食材，吃完宵夜的我一定会为此后悔万分，从而进入贤者模式！

林玖拿出两个育碧服务器，清洗掉上面的脏东西放在烤盘上送进烤箱，设置成两百度烤三十分钟。为了保持马铃薯的风味，他这次将皮留了下来。超市的食材质量有保证，不过一般情况下最好还是把皮削了。

在等待烤箱完事之前，林玖自然不会闲着。

他从食品袋里拿出两根小黄瓜，由于找不到趁手的东西，于是默默地举起拳头。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林玖无情地去掉小黄瓜的籽，然后手撕成入口大小。

虽然手很疼，但这是值得的，只有这样才能把黄瓜腌入味。

“如果有中式菜刀就好了。”

林玖揉着发红的手喃喃自语道。

这一套高级厨具虽然好，但没有他惯用的菜刀。

中式菜刀，YYDS。

随后林玖将小黄瓜放入保鲜盒中，再加上辣椒，蒜头泥，姜泥。一小匙砂糖，一小匙盐巴，一匙白醋。半匙酱油，两小匙胡麻油，每次放入调料时都做好搅拌，确保入味。

秘制拍黄瓜完成！

完成了但是还没完全完成！

还得放进冰箱冻一会，等会就能吃了。

当林玖全神贯注地做料理的时候，小馋猫王雨婷不知何时趴在了厨房的门边。

王雨婷发现了一件事。

林玖在做饭的时候很开心。

林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做宵夜的时候脸上一直露出笑容，还时不时地会摇头晃脑，右脚轻轻地踮起放下，富有节奏感地踢踏。

最美味的调味料，就是料理人的爱。

为了某个人而努力做出的料理，就是世界上最棒的料理。

林玖将烤土豆从烤箱里拿出来，将其压碎，然后放上切碎的辣椒蒜末，一块黄油，还有一个迷迭香，再拿去烤箱两百度烤五分钟。

“好香啊。”

林玖刚按下烤箱的开关，王雨婷忽然把下巴压在林玖的脑袋上。

王雨婷身上传来一股奇特的异香，这是一种林玖特别喜欢的味道……奶香奶香的。

“……确实香。”

林玖表示赞同。

不过他觉得大姐姐更香就是了。

王雨婷与之前相比换了一幅打扮，她现在穿着白色的T恤与米色的宽松长裤。凹凸有致的身材配合着紧贴着身体的T恤，勾勒出超乎林玖理解范畴的窈窕曲线。

为什么她的腰这么细？

胸部发育得那么好，桃臀更是丰满浑圆，让人不知道该把视线往何处放。

浅亚麻色的长发盘起来放在脑后，雪白的香颈露在空气中，沁人心脾。

可惜的是林玖看不到。

就算是踮起脚尖，他也看不到。

淦。

怎么一个淦字了得。

明明是相当男孩子气的衣服，在王雨婷身上却无比合适。

林玖再次体会到一件事，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无论是什么样的服饰都能驾驭住。

“我好饿！还要等多久呀？”

“知道了，我知道了。”林玖这才回过神来，转过头掩饰着通红的脸，摆了摆手，“先去大厅坐好，我做了下酒菜，你今晚可以喝点大麦气泡果汁……最多一罐！”

“好耶！”

王雨婷高兴地回到饭桌前，满怀欣喜地期待接下来的幸福时光。

至于林玖为什么会知道王雨婷喜欢喝酒这件事……他能不知道吗？冰箱里全都是罐装啤酒，他下午收拾房屋的时候，还发现了垃圾桶里有不少空罐子。

酒鬼大姐姐。

这也是个萌点，不过喝酒太伤身了。

“等等。”

林玖的手稍稍一颤。

希望王雨婷的酒量好一点吧……

不然的话，就伤肾了。

——林玖的肾。

第二十章 夸我,就现在!

“干杯！！”

王雨婷举起大麦气泡果汁，向面前的林玖举杯。

林玖虽然成年了，但他不敢喝酒，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一起喝酒……真出事的话怎么办？他又没有买冈本003，也对自己的力气心中有数。如果真要是那啥了，他大概率由不得自己，到时候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林玖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他不会被性欲冲昏了头脑，以至于认为这是爱情。

喜欢就是喜欢，馋人身子就是馋人身子，这一点还是要分清的。

如果林玖真的喜欢上王雨婷，那么他就得为了她作出考虑，总不能到时候结婚证还没领就有孩子了吧？别人会怎么看待她？孩子出生后需要户籍才能正常的读书……问题有很多，有些事情虽然能够用钱来解决，但也有的事是钱解决不了的。

家庭是改变孩子未来成长的重要因素。

林玖吃过这方面的苦，他不希望自己将来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

这是林玖的原则。

“好苦。”

林玖喝着汇源果汁，橙皮的酸苦味涌入鼻腔，让他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待到苦味散去之后，甜味慢慢地弥漫开来，就像是生活一样，再漫长的黑夜也有黎明出现的时刻。

好喝，就是好久没有喝饮料了，有些不习惯。

在便利店上班的时候，有时候会有一些非卖品的赠送饮料，这些是店员可以喝的。林玖对钱很看重，需要花钱的话绝对不要，既然是员工福利的话那就大大方方地接受。不过那些赠品通常来说都是功能饮料，既不能喝多，口味方面也是差强人意。不过在提神这方面的效果倒是挺好的，夜班的工作人员就靠这个续命了。

“好好吃！这个好好吃！”

王雨婷尝试了一下蒜黄油烤马铃薯，好吃到抿嘴一笑。

烤马铃薯新鲜出炉的时候，林玖往上面又放了两块黄油，还有一大勺罐头玉米。作为宵夜来说，这可以说是高热量的一餐。俗话说的好，热量越高，就越好吃。林玖对味道还是挺有信心的，如果觉得腻的话还能吃凉拌黄瓜解腻，两者搭配相得益彰。

“好想吃米饭啊~”

王雨婷发出了撒娇的声音，这两道下酒菜如果再配上热腾腾的米饭，那该有多香？早知道就在超市顺便买几包速食米饭了，那种放进微波炉叮一下就可以吃的米饭。

“不行。”

林玖残忍地拒绝了王雨婷的请求。

“小气。”

王雨婷小声道，不满地鼓起脸颊。

林玖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转身走去厨房。

王雨婷眨了眨眼，瞬间两眼一亮，难不成林玖真的做了饭？

期待期待。

结果林玖拿出来的不是米饭，而是一个烤盘。

烤盘上面放着……

烤茄子。

王雨婷下意识地往后爬了几步，躲在沙发后面，探出个脑袋盯着林玖。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王雨婷露出了被背叛的表情。

“挑食是不行的，我这是为了你好。”林玖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用手扇了扇风，将烤茄子的香味飘过去。经过蒜末与辣椒还有葱花调味过的茄子香气扑鼻，林玖还特意地刷上自制的烧烤酱，让味道变得更加浓郁。

王雨婷不为所动，她还强烈叱责道：“你是魔鬼吧！逼人吃茄子的，都是魔鬼！”

“这样吧，我们来商量件事。”

林玖将烤盘放在桌上叠起来的湿布，免得烤盘太烫把桌子烫出印子。

“在我小的时候，每一次克服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时，我妈妈都会表扬我。在我学习各种乐器和舞蹈的时候也是，如果我不想学了，她就会把我夸到天上去，这让我很高兴。因为这个习惯，我小时候就把挑食的毛病改掉了，也愿意去学习新的事物。”

林玖提议道：“所以说，如果你能吃下茄子的话，那我就夸夸你——好快！”

林玖话才刚说完，王雨婷就已经回到座位上，用筷子夹起茄子肉吃到嘴里。

“好烫好烫，呼哇呼哇。”

她太着急了，忘记先吹一吹食物，不小心烫到嘴巴。

林玖连忙给她递上大麦气泡果汁，冰镇的啤酒缓解了嘴里的刺痛感。

王雨婷抿着嘴，眼角有些湿润，幽幽地看了林玖一眼。

“夸我。”

“就现在。”

“快！”

在大姐姐的逼迫之下，林玖不知不觉间被逼到躺在沙发上。女孩丝毫不给他躲闪的机会，双臂封锁住了他的去路，就像是在壁咚一样。酒味扑鼻，绽樱含香，沉兜兜的果实无意间地压在林玖的胸膛上，与其说是感到沉重，倒不如说那是让人想要背负的力量。

抛瓦！

BurytheLight！！

林玖笑了笑，他在下方伸出双手，搂住王雨婷的腰。

这是他与她第一次拥抱。

“真棒，真了不起，真乖真乖。”

林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无比温柔，就像是妈妈一样。

“呜哇……”

超乎想象的羞耻感与难以置信的幸福感将王雨婷包围，她一时间感觉自己的腰有点软，整个人都趴在林玖身上，好不容易才撑着沙发爬起来。

“再吃一个，想要再吃一个……”

“好，好，慢点吃，都是你的。”

从今天起，王雨婷成功地改善讨厌吃茄子的毛病。

——倒不如说从今以后，她最喜欢吃的就是茄子了。

这次的宵夜并不算奢华，但是对于王雨婷来说，这是她吃的最高兴的一次。

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过往认识的同学朋友，父母也不在身边。

每天忙碌于工作，饮食不规律，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这样下去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虽然她本来就觉得自己兴趣爱好太少，但是越来越感到严重，除了工作做什么事情都没精神。王雨婷也有想过，自己会不会就这样单纯地工作，一日复一日，不知不觉间度过一年又一年。如果找个男朋友的话，日子也许会有点不一样，至少好过这种没有意义的生活。

回家就是睡觉，睡醒了就去上班，生活与工作两点一线。休息日想着一定要大扫除，最后到头来也就是把衣服拿去洗一洗，也没有去逛街，没有去看电影，什么都没有。

虽然爱情什么的，结婚什么的，孩子什么的，想想就很麻烦……但最重要的是还没有遇到对的人，没有遇到自己真正想要和那个人一辈子过下去的人。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王雨婷遇到了林玖。

灰色的世界，出现了一道光。

从此，不再孤单。

第二十一章 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王雨婷最初也怀疑过自己。

本来只是与以往没有什么两样的平凡日常。

她往常地从家里的玄关处睡醒，浑浑噩噩地到盥洗室，把衣服扔到高高垒起来的洗衣筐里，挎着个小猫批脸刷牙洗漱，泡个热水澡，打起精神去上班。

后来，因为一次偶然去其他商场做市场调研的缘故，她太累了就随便找附近的便利店买瓶水喝，结果遇到了一个天使般的孩子。

可爱。

笑容好可爱。

努力工作的模样也好可爱。

因为身高问题，站在收银台只是出现了半个身子的样子超级可爱。

怎么会这么可爱！

这个人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吗！

由于便利店的店员都会戴着工牌的缘故，王雨婷一眼就看到了对方的名字。

林玖。

玖这个字有两个意思。

一个是传统的数目“九”的大写，一般工作上没少碰见过，多用于票证、账目等。

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这对于涉及财务的工作人员来说，无异于十字箴言，但凡错一个字都会引起天翻地覆的变化。

简单来说，就是填错了，出问题了，那么就得自己赔钱。新人刚开始犯错赔个几百元都是小事，最怕的是多填一个数，或者少填一个数，那才是大事。

玖的另一个意思则是，像玉一样的浅黑色石头。

这就很有意思了。

因为林玖的相貌非常可爱，王雨婷最初还以为这是个女初中生过来便利店打兼职，直到她看到便利店的兼职人员最低年龄为十七岁的时候，才打消了这个想法。

按照国家法律规定，十七周岁以上的未成年人，如果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也就是视为成年人。

这也是为什么一些企业能够招收未毕业的中专生的原因，有些中专会让学生选择就业还是继续就读，这些学生的年龄都普遍为十七岁，当然也有部分人刚好成年。一般选择提前就业的学生都出于一个原因，学分不够无法毕业。要么补考，要么就业换学分，二选一。

王雨婷回到公司之后，满脑子都是关于林玖的事情，甚至还影响到工作。

对于繁重工作而产生的烦躁感，与自己还想要再见一次那孩子的期待感产生了剧烈的冲突，最终化为超越极限的工作效率。王雨婷三下五除二地将繁重的任务解决，为的就是回家路上绕个远路再去看看那个孩子。

可惜的是，那天林玖上的是早班。

等王雨婷下班了，人家早就回家了。

为了证明自己涌出的想法只是因为太过寂寞而产生的幻觉而已。

王雨婷大晚上跑了好几家便利店，每家店都买了东西，然后死死地盯着店员看。

店员瑟瑟发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有的人还下意识地把自己的钱包双手奉上。

一般情况来说，每个便利店的店长都会做好培训，要是遇到有人打劫的话，没关系，先把收银机的钱拿出去给对方。举个例子，如果是Wango便利店的话，收银机一般会准备好五百元的零钱。就算是真遇到恶徒了那就当做是花钱保平安，人没受伤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这五百元也不是没有收回来的可能性，现在治安这么好，监控摄像头到处都是。

王雨婷自然没有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钱包，她回到明月轩的家门口，用钥匙打开门。

她看着漆黑冷清的家，安静地让人哭。

明明是和平时一样的光景，却感觉比以往还要寂寞。

王雨婷蹲在自家玄关，装了满满一袋的饮料滚落在地上，就像是垃圾堆一样。她埋着脑袋自闭了很久，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她大概是对那个孩子一见钟情了。

明明那个孩子年纪比她小，看起来小小只的，年龄应该不大。如果还没成年的话，那该怎么办？这是犯罪啊犯罪！

从那之后，王雨婷总是会绕着远路去Wango便利店看看。

直到有一次，她看到那个男孩穿着高中校服来店里的时候，她感到深深地遗憾，也有想过就这样放弃吧。她都已经是社会人了，怎么可以喜欢一个高中生？不管怎么说也得为了对方着想，如果这个男孩知道自己被个奇怪的大姐姐盯上了，也会觉得很困扰吧？

就这样结束吧。

我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初恋。

王雨婷带着这样的想法走进便利店，她打算买几罐酒回家，喝醉了再好好哭一场。

结果她走进便利店看到林玖耀眼的笑容后，放弃的念头死灰复燃，瞬间燃起来了！

太可爱了吧！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可爱的生物！

比起便利店贴在玻璃窗上的海报男星，王雨婷觉得林玖更加好看。

因为险些上班迟到而匆忙换好工作服，林玖脸红扑扑的，和往常不太一样，这是一种超越可爱的极致美丽。王雨婷沉醉于林玖的男色之中，离开便利店后整个人都是醉醺醺的。

明明她还没喝酒呢。

人就已经醉了。

后来，王雨婷好好地思考了。

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永远地放下他，再也不去见他。

一个是将这份爱恋藏在心里，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他，不去打扰他。

这注定是不被世人认同的恋爱，哪有社会人士追求高中生的道理？如果她是男人的话，如果林玖是女孩子的话，那么王雨婷就算是被警察叔叔带走也没有任何抱怨可言。

王雨婷设想了一下这两种选择的未来后，答案呼之欲出。

几乎不需要犹豫，她选择了后者。

与其继续度过这样孤独而又麻木的人生，倒不如改变自己的生活。

这是王雨婷的初恋，她做好了一直暗恋下去的心理准备。

遇见林玖的第一年，她过得很充实。

每天工作都有了动力，为了能够早点下班见到他，王雨婷不断地提升自己，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找到最合理最有效的处理办法。她干活的速度快到犯规的程度，基本上不会出错。因为表现突出，她还被领导不讲理地推了一大堆工作过来，生气到在家喝闷酒问候领导祖上十八代。但她只要一想到林玖，就感觉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化悲愤为力量。

遇见林玖的第二年……

这是曾经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光景。

王雨婷摇晃着手中空空如也的啤酒罐，看着面前正在收拾着碗筷的林玖。

林玖弯着腰，贴身的连衣裙流淌而过美好的曲线，让人赏心悦目。

“林玖。”

“怎么了？”

“我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王雨婷甜甜地一笑，笑得有点憨，脸上还带着醉意。

林玖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脸颊迅速涨红，差点把碗筷脱手而出。

又来了！

她又是这样！

一点都不掩饰，就这样把直球扔过来！

林玖从王雨婷的表情上看到了说不尽的爱慕。

这不是在口花花调侃他以此取乐，而是认真地。

“你……”林玖抿了抿唇，但最后还是涨红着脸喊道：“喝醉了就赶紧回房间睡觉！”

“好~”

王雨婷放下空罐子，摇摇晃晃地回到房间。

关门之前，她还不忘记道：“我的门没锁哦。”

“不用提醒这件事！！”

林玖帮她把门关上，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背靠在门上。

他沉默了一会，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我也是……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门的另一边。

王雨婷背靠在门上。

她缓缓仰起头，嘴角微微翘起。

第二十二章 斯哈斯哈!

清晨。

柔和的阳光透过雾化玻璃照耀进屋子里，薄纱窗帘随着清风摇曳。

林玖恬静的睡容在晨幕轻抚之下，缓缓睁开眼帘，明亮的眼眸映出陌生的天花板。他睡得有些迷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发呆，不知不觉间露出了懒洋洋的笑容。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心了。

林玖从小在恶劣的生活环境长大，几乎没怎么好好的睡过。

城中村的环境永远是吵杂的，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时不时地会带人回家打牌，吵闹得不行。尤其是当那些中年人在开带颜色的玩笑时，还会时不时地把目光瞥向出来上厕所的林玖。林玖感受到莫大的恐慌，以至于他一感觉到有些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久而久之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衰弱，一惊一乍，只是他一直在硬撑而已。

如今不一样了。

过去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现在不必再担心了。

林玖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好比一个人买彩票十年从来没中，忽然有一次中了头奖似的，有些不真实。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好疼。

很好，这不是在做梦。

林玖静静地等待着早起有精神的小老弟恢复成正常状态后，这才站起身子，缓缓地舒展腰背。就像是猫一样洗去慵懒之意，残留的一点困意消散无踪。

林玖一直以来都是睡在硬邦邦的铁架床上，现在换成这么舒适又合身的沙发，反而让人感到有些不适应，这真是一种奢侈的烦恼。

昨晚在超市的时候，王雨婷本来是打算给林玖买一套被褥，而且还是那种使用了低反弹聚氨酯的被褥，价格超级贵的那种。当林玖表示不用这么破费时，王雨婷还很生气地表示自己这么努力工作赚钱就是为了让他可以尽情买买买！

最后在林玖的说服之下，只是买了枕头和被子，这就足够了。

与其花钱买被褥铺在地上，还不如让他睡在沙发上，反正他躺在上面脚都够伸长……这是林玖身高上的劣势第一次成为优势，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动还是该哭，至少现在这个时候可以为自己骄傲一下，长得矮是能省钱的。

俗话说的好。

我平胸，我骄傲，我为国家省布料！

新的一天，新的生活，拉开了帷幕。

在盥洗室简单的刷牙洗漱之后，林玖没有换下这件穿了较长时间的连衣裙，主要是因为接下来还要做家务还有煮早餐，现在换了衣服等等弄脏就不好了。

昨天清扫了一遍，整个屋子已经变得干净许多，但林玖还是不太满意。

如果说林玖昨天只是因为看不下去这屋子怎么这么脏乱，决定与污渍抗争到底，扫去眼前一切不洁。那么现在的他可是干劲满满，全身上下都是动力。

这是工作！

这是王雨婷的未来老公培训计划！

林玖对于打扫卫生有自己的心得，有条理的清扫能够更好地节约时间，这种计划安排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这双灵巧的小手虽然不能像王雨婷那样轻轻松松地提着两大袋重物，但是在处理着他能判断的东西时，那是相当地干脆利落。

“早啊！！”

王雨婷在林玖后背大喊道。

她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要给林玖一个惊喜。

不过接下来的事毫无疑问是她的错，因为她忽然喊出声的缘故，本就容易被吓到的林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下，恰好踩在了刚拖完地还有点水渍的地方，身体失去了平衡。

如果是王雨婷的话，她大概能轻轻松松地找回平衡感，现场表演一个腰子翻身，空中旋转三百六十度华丽落地无水花十分的精彩操作。但是林玖在这方面不如她，哪怕是下意识地进行思考，体感时间慢到几乎停滞，他都找不到回避扑街的选项。

脑子跟得上，身体跟不上，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当林玖即将脑后勺接触地面的时候，王雨婷一个漂亮的滑铲，成功地接住他。

两人以奇怪的姿势坐在地上，王雨婷抱着怀中的可人儿，柔软的触感掌握在手中。她闻到了汗味，还有混合着一点点灰尘的味道，这味道……她并不讨厌。

这是林玖认真努力工作的味道。

王雨婷有时候也会在便利店见到林玖因为努力搬货而汗流浃背的样子，说实话光是见到就让她感到怦然心动。她经常会装作进店买东西，若无其事地路过他的身边偷偷地闻一闻，然后平静地走开。演技之高，简直能拿奥斯卡影后奖，完全挑不出一点毛病。

不过，现在的她不需要那么复杂的表演了！

“嘶哈嘶哈！”

“你——”

林玖身体微微颤抖，他又羞又怒道：“你还打算闻多久啊！”

哪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抱着人又摸又吸的啊！

我又不是猫！

至于埋头乱蹭嘛！

蹭就算了，别把口水留在上面啊！

王雨婷恍然大悟，连忙松开林玖，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没受伤吧？”

“……没事。”

林玖默默地捂着后脑勺，转过头，连脸都不敢对上视线。

“不会是撞到了吧？”

王雨婷心中一惊，连忙凑上去。

林玖遮遮掩掩道：“没有，不是这个问题，你别……”

“不行，让我看看！”

王雨婷不分由说地按住林玖的肩膀，她难得对他这么强硬，因为事关重大。

“这地方要是撞到了容易出事，我之前打那个坏人的时候就是专门往这里打，我有五成的把握让他变成瘫痪从此不做人。你要是出事的话，那我该怎么办！”

“……刘华这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遇到了你。”

“谁让他当时想伤害你来着！”

王雨婷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练武的时候，妈妈有跟她说过，绝对不能随随便便对普通人出手。如果真出手了，要是被警察逮捕，那打死都不能承认自己有练武，就说是自己看着电影瞎比划，没想到真行。毕竟现在打架是犯法的，法治社会也不需要人人都学这种杀人技术，有问题找警察。

武侠小说里的武术有的是写实风，当然也有的是走仙侠路线。但不管怎么说，武术从来都不需要被视为神话，但也不需要对此作出否定，因为这是真实存在的。现代武术有强身健体，还有专注于表演形式，更有不忘初心。

很显然，刘华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对他出手不算是违背妈妈的嘱咐。

一个身高近乎两米的壮汉手持着沾血的跳刀，凶神恶煞地向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挥刀刺去……这不是带恶人这是什么？再说了，当时王雨婷看到林玖有生命危险，心急之下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就算是真坐牢她也不后悔，上去就是对准刘华的致命部位一瓜爆杀！

如果王雨婷用的是拳头而不是胡瓜的话，那么结局将会不一样。

叫救护车的工夫可以省去了。

直接给刘华准备后事吧。

第二十三章 顶峰作案

“呼……”

王雨婷认真地检查了一遍林玖的脑袋没有撞伤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我都说了没事。”林玖小声嘟囔道，他刚刚确实是撞到头。只不过没有撞到硬物，而是撞到了某个软软的，弹弹的，温暖的地方。

如果要用一个名词来称呼的话，那就是……

脑垫波。

“真的非常抱歉！”

王雨婷乖巧老实地坐在沙发上，向林玖低头道歉。

“都说了没事，再说了，你也有好好接住我……”林玖摸着自己的脑袋，看了一眼王雨婷某个特别突出的身体部位，小声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没顶到你吧？”

顶峰作案。

今天又学会了一个新的词语。

“不要对我这么温柔，你这样我反而会感觉更加愧疚！”王雨婷缩着肩膀，她弯着身子低下头对林玖眨了眨眼，提议道，“要不然你骂骂我？这样我的心情会好接受一点。”

这还是林玖第一次以俯视的视角去看王雨婷，在他印象之中“大大大”的大姐姐原来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的王雨婷用微微不安的眼神仰头看着他，让林玖不由得感到心跳加速，涌出了强烈的保护欲与占有欲。

“我没有受伤，你也有保护我，这件事就这样扯平！好了，快点去刷牙洗脸，我先去准备好早餐，你想吃什么？”林玖试图用早餐来转移话题，将空气的流向逆转回来。

王雨婷鼓起脸颊，正色道：“不行！你不骂我的话，我就不起来！”

“这是什么羞耻PLAY？！”

林玖看着王雨婷宛若繁樱的眼眸，他第一次在她的表情里读出来不怀好意的情绪。她这次不是一如既往地直球砸脸，而是带着一点女孩子，反倒具有更强的杀伤力。

年纪大的女孩做出小孩子的举动，通常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当然，得看脸。

长得好看的人那叫卖萌。

长得不好看的人那叫虎式上山。

林玖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轻轻呼吸调整状态，平静地盯着王雨婷的眼睛看，肃穆的气场弥漫散开。他本来想着用压力让她乖乖屈服，没想到这一次出现了意外。

一般情况下，林玖的眼神具有杀伤力。

刚上高中的时候，林玖也遇到过一些不长眼的学生，看他个子小就以为他好欺负。结果被林玖提着一块砖步步逼近，冷漠的眼神一瞪，直接就把人吓跑了。

那时候他的眼神就跟打算和人同归于尽一样，充满强烈的自毁倾向。

无论是什么年代，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人以为自己长得高一点，吃的比别人多一点，就能够在山中当霸王。遇到这种人如果不选择反抗，而是想着破财消灾的话，那么就会像是沾上一块又臭又烂的口香糖一样，一直到毕业都没办法摆脱开来。哪怕是过了好几年，也会在睡前回想起这些事情，心中又是后悔又是生气，没有任何办法。

遇到这种事，最好就是选择反抗。

就算是倒下一次也好，次次倒下也好。

总好过未来对此后悔不已，时间终究无法倒流，回不去的永远回不去。

“……”

在林玖冷漠的眼神注视下，王雨婷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倒是迎男而上。她似乎很享受林玖只看着她一个人的感觉，连眨眼的时间都舍不得，生怕会错过他。

最终是林玖认输了，在羞耻心泛起来从脸上浮现之前，他避开了视线。黑色秀发底下的耳朵微微发红，还好没有被王雨婷注意到。

“你……你这个……”

林玖纠结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骂王雨婷才好。

十岁前接受的英才教育让他养成了良好的习惯，不能随便爆粗口，只有在宣泄压力或是遇到真不当人的孽畜才能说出来。就算是骂人，他所知道的词汇也是一些普及大众的基础语句，比如说C语言，还有what''sup，以及薛定谔的妈妈与妹妹。

当我问候你家女性的时候，我不是真的在问候你的亲妈。而是虚空出现一个指定目标，并且送去本人诚挚地问候。

林玖苦思了许久。

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被骂反而感到放心？

林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为什么会有人希望自己被骂。换作是他的话，他才不要被骂呢，那会让他难过很久。比起被骂，还是被夸更好，有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因此，王雨婷的请求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如果有提前用度娘搜索一下就好了。

“你……真笨啊。”

林玖抬起手敲了一下王雨婷的脑袋。

他涨红了脸，为了满足王雨婷，他真的好好努力过了。

“是！我是笨蛋！”

王雨婷相当高兴地承认了。

林玖没好气道：“笨蛋快去刷牙！”

“笨蛋一号，一击马斯！”

王雨婷起身敬礼，一路小跑到盥洗室，把雾化门窗关上。

她双手撑在洗手台，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迅速涨红，吐气如兰，风情万种。

如果林玖再注视多一会的话，王雨婷就要败下阵来，她可没有林玖那么好的定力。

“这孩子意外地……除了可爱之外，还有这么帅气的一面。”

王雨婷喃喃自语道，她双手摸着自己滚热的脸颊，羞红地闭上眼睛。就算是眼睛闭紧了，脑海中也自然浮现出他的眼神，那么炙热，那么充满侵略性，让人心痒痒的。

决定了。

王雨婷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想要再看到林玖不同的一面，摩多摩多！

此时的林玖还不知道今后的生活难度突然提高起来，他好不容易才把地板拖干净。这里比他以前住的地方大不少，打扫起来也不轻松，不过也让人感到更加强烈的成就感。

林玖现在看待清洁卫生的想法变得有些不一样。

如果说过去的他只是因为生活的环境太脏，感到生理上难以接受才强迫自己打扫卫生。那么现在的他干劲满满，不仅仅是工资到位，神都干碎。

因为这里有家的感觉。

真正的家。

不是那个虚假的，只不过是放学下班有个地方可以睡觉的地方。

而是温暖的，安心的，让人能够笑着说出“我回来了”的家。

自己的家，需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守护。

“今天的早餐做什么好呢？”

林玖心中怀揣着幸福的烦恼，娴熟地穿上围裙，走进厨房。

第二十四章 男儿当自强,对镜贴花黄

林玖在心中决定好了今天的早餐。

本来他是想问问王雨婷想吃什么的，但是……她待在盥洗室很久了。

林玖也不好在盥洗室门口和她问话，这也未免太不解风情，可以说是大聪明行为。

女孩子早上在卫生间花的时间长一点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林玖记得王雨婷似乎不怎么化妆，总不好去揣摩想象她在干嘛。虽然说心里想想不犯法，但是林玖还是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高自律性。简而言之就是增强免疫力，不然太被动了。

男儿当自强。

——对镜贴花黄。

“早餐就做鸡蛋沙拉三明治吧。”

林玖觉得自己是时候该补补营养了。

鸡蛋沙拉三明治的做法相当简单，将两颗鸡蛋放入锅里煮沸，当水面滚热起来之后继续煮十分钟。在这个时间里还得时不时地搅动一下鸡蛋，这样能让蛋黄留在中心。这个小技巧很重要，不然的话蛋黄会留在边边，一过热就会变绿。除了味道变差之外，营养也会流失。

林玖对于时间的变化相当敏感，不需要用手机设置闹钟。

十分钟一到，林玖将鸡蛋舀出来放入一盆冰水之中。经过冷水充分泡过之后，蛋壳轻轻松松就能够剥下来，而且鸡蛋光滑亮丽，在灯光照耀下仿佛会发光。

接下来把鸡蛋放入过滤勺，底下放个大一点的碗，用刮刀慢慢地刮下去。蛋黄颜色相当完美，蛋粒细腻柔软，让人食欲大增。之后往里面倒入蛋黄酱和炼乳，增加甜味和奶香。再放入一点点的盐和黑胡椒增添风味，均匀搅拌。

林玖左手托着碗，右手用刮刀认真仔细地搅拌着。

从盥洗室出来的王雨婷再次趴在门边上暗中观察林玖，动作娴熟，没有上百次的经验是做不出来的。经过一年的专业偷窥，王雨婷已经练就出一身大师级的潜行技巧，兄弟会见到她估计都会忍不住提出入会邀请，我们刺客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好开心的样子。”

王雨婷看着林玖做料理的背影，不由得露出会心一笑。

她回到房间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到餐桌上开始捣鼓着什么。

“啪塔啪塔啪塔。”

林玖听到了清脆的键盘声，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发现王雨婷正在全神贯注地打字。

真勤奋啊……

休息日一大早就在忙碌工作，看来早餐还得做得再好一点才行。

林玖决定稍微动点真格了，给努力的孩子一点奖励是常识，哪怕王雨婷的年龄比他大。

鸡蛋沙拉准备完毕，林玖拿出昨晚买的桃李吐司面包，拿出两片，在上面均匀地涂抹上适量的黄油。这一步将会决定整个鸡蛋沙拉三明治的整体风味，不然的话面包会湿透，口味也会变得黏黏糊糊。一切准备就绪，林玖将鸡蛋沙拉满满地倒在吐司上，以两面包夹之势盖住，用保鲜膜包裹起来做出定型，放进冰箱冷冻一会。

本来林玖打算就这样搞定早餐，但是王雨婷这么努力，他也不能在这里闲着。

上锅起火，放入黄油，煎香肠培根，再用黑胡椒调味。

锅中的水煮沸下入西蓝花焯水，倒入少许的食用盐，两分钟左右捞出。

鸡蛋沙拉吐司从冰箱取出来，用食指与中指的背面压在面包上固定角度，对半切开。

摆盘！

最后再把鲜牛奶倒入玻璃杯里。

林玖家今天的早餐，大功告成！

林玖端着餐盘从厨房走出来，他看着王雨婷皱着眉头努力敲键盘的样子，微笑道：“先停一下手头上的工作，吃完再继续吧。”

“工作？”王雨婷愣了一下。

“欸？”林玖也顿了一下。

林玖把餐盘放餐桌上，转过头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王雨婷在打游戏。

那没事了。

香肠培根，没收。

说是这么说，但林玖最后还是放过她了。

“我还以为你在认真工作呢，结果是在打游戏。”

林玖不满地看了王雨婷一眼，小口小口地喝着鲜牛奶，表情渐渐地亮了起来。平时不怎么浮现出感情的双眼，现在看起来仿佛闪耀着星光，眼里似乎藏着一片星空。

好喝。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因为日期新鲜的缘故，喝起来比以往更好喝了。

王雨婷理直气壮道：“我这是在为了工作寻求灵感！”

“骗人。”

林玖看了她一眼，果断地吐槽道。

“呜，明明我跟我妈这么说，她就相信了。”

“我可不是你妈妈。”

“这个我当然清楚啦，你可是我未来的老公嘛。”

“……”

林玖忽然庆幸自己刚好把杯子放下来，不然他估计得喷奶了。

王雨婷眼中含笑，她看着林玖的反应，心中愉悦到几乎要绽放出一朵花。

“你看看我刚才有没有撒谎？”女孩乘胜追击，对待猎物穷追猛舍。

“……快吃！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林玖羞恼道，用筷子夹起一个西蓝花放入嘴里，奶凶奶凶的咬着。似乎是因为对食材的新鲜度感到惊讶，他绷紧的小脸很快就放松起来，眼睛也微微眯起，有种小动物一样的感觉，说不出的可爱。

王雨婷静静地看着他，止不住地露出姨母笑。

平时的林玖总会表现出成熟的小大人模样，让人感到放心。但现在的他更加符合十八岁的年龄阶段，青春活力，对生活充满热忱与期待。

“好吃。”

王雨婷咬了一口鸡蛋沙拉三明治，蛋白与蛋粒味道分明，咸甜适宜，比她在楼下面包店买的三明治还要好吃！味道很足，分量也够，最重要的是里面都是满满的爱。

“好吃！这个也好吃！培根也好吃！”王雨婷一点都不吝啬对林玖厨艺的赞美，每吃一口就夸他一下，不过这是真的好吃，一点都不骗人。

林玖自然看得出来她这是在说真心话，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感到害羞。

“安静吃饭！”

“好！”

王雨婷乖巧地低头吃着料理，但还是时不时地发出赞叹的声音。

林玖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厨师，他对自己的手艺也心中有数，毕竟能亲自下厨的机会并不多，不过……没有人会讨厌自己被人称赞。

在王雨婷的家里一直都是爸爸煮饭做菜，每次妈妈都会夸他手艺好。

有一次，王雨婷明显吃出来味道不好吃，但是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地表达出喜爱之情。后来王雨婷才知道爸爸那个时候去参加抗洪了，累得不行，回来还硬撑着给她们煮饭。

妈妈说，没有什么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哪怕是夫妇也一样。

如果每个人都忘记了表达感谢，那么这个世界将会变得无比糟糕。

“好吃！谢谢你，林玖。”

王雨婷放下手中的杯子，脸上还带着奶白色的泡沫，露出憨憨的笑容。

林玖拿纸巾仔细地帮她擦拭掉嘴唇上的牛奶，微微一笑。

“我中午煮更好吃的给你。”

“好耶~”

第二十五章 喊出我的名字吧!

“我宣布，第二届家庭会议，正式召开！”

当林玖洗完碗把围裙脱下来走出厨房时，王雨婷忽然喊道。

“过来过来，坐这里。”

王雨婷拍了拍沙发，让林玖坐过来。

林玖虽然心中满是好奇，但还是乖乖的过去，想要看看她又有什么新操作。

“你刚刚不是在打游戏吗？”

“什么呀，我都说了我这是在找灵感，你看这灵感不就来了嘛。”

“骗人。”

林玖再次无情地拆穿她。

王雨婷撒谎的时候，她的笑容会变得有些不自然，说话的声音也会和平时不一样，稍微偏高一点。眉毛舒缓的幅度也会减少，肩膀还会微微绷紧，无意识地凝聚肌肉力量。

给林玖一种谈判失败，准备攻坚的感觉。

说服（物理）。

“别注意那些细节啦！来看看这个！”

王雨婷把笔记本电脑展示给林玖看，在林玖洗碗的时候，她居然做好了一个PPT！这工作效率就算是林玖也感到惊叹不已，他洗个碗能洗多久？而且这PPT的质量也不算差。

“一天七小时弹性工作时间制，完成工作内容后可提前下班。”

“一周工作五天，可自由调配休息时间，法定节假日正常休息，可申请代休。”

“生活费平分，从月薪中预先扣除，甲方承担个人医保和养老金。”

“工资于每月十号转入银行卡，或以现金形式亲手递交。”

“其他必要的项目以实际情况进行双方协商。”

“本公司严厉禁止非办公室恋情！”

“如果想要谈恋爱，请优先找甲方代表王雨婷！”

“结婚前必须做好安全措施。”

“四年后想要两个孩子。”

“生男生女都一样。”

王雨婷将PPT一页一页翻过，同时还读出来给林玖听，就像是在开会汇报工作一样。

那语气，那端正的坐姿，那脸上若有似无的平静笑容，无不在散发着她的自信与魅力。

林玖看着这屏幕上最后的几行字，再看着王雨婷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知道她是怎么保持不笑场的。一开始还好好的，怎么到半路就拐个弯，闪到我的腰了呢？

“怎么嘛，你要是有意见就说呀。”

王雨婷在林玖的注视下，罕见地心虚了。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居然把感情的事放进合同里，有种绑架的感觉。

“要不删了？”王雨婷小声说道。

“嗯。”林玖点了点头。

“哦……”

王雨婷可怜兮兮地握住鼠标，打算把“本公司严厉禁止非办公室恋情”这一段以及之后的那些全删了。

“等一下。”

林玖及时地叫住了她。

在王雨婷有些疑惑不解地注视下，林玖沿着沙发凑近过来，伸手接过了鼠标。

“删掉这两个字就可以了。”

林玖轻轻一笑。

鼠标拖拽，键盘发出一声轻响。

如果想要谈恋爱，请优先找甲方代表王雨婷——这一段话被林玖删掉了两个字。

林玖删掉了“优先”这两个字。

王雨婷看着屏幕，喃喃低语道：“如果想要谈恋爱，请找甲方代表王雨婷……这王雨婷是谁啊，你是从哪里认识的？等等，是我啊！”

王雨婷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林玖的这个意思就是在说，她是他的唯一。

一直以来都是王雨婷直球砸脸。

这一次，是林玖的回合！

“林玖！让我抱抱！”

“别扑过来，我身上有汗味，不准……唔唔唔。”

正如林玖预想的一样，他的抵抗没有发挥出半点作用。

王雨婷高兴地把他抱在怀中，不断地搓揉着他的头发，情绪高涨到忘乎所以。

林玖起初还挣扎了一下，后来逐渐放弃了抵抗，任由她为所欲为。

这就是洗面奶吗？

林玖在感悟着自己又学会一个词语的同时，还发现了一件事。

王雨婷身上的味道比鲜牛奶还香……

大概十分钟过后。

“咳咳，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王雨婷假装清嗓子的轻轻咳嗽一声。

尽管她装作若无其事，但是林玖现在的样子还是有些惨不忍睹。

连衣裙的肩带掉了一边，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林玖的胳膊上还满是红印。原本光滑的秀发硬是被王雨婷摸到发卷，直接省去了烫发的步骤，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省了不少钱。

“请你注意一点，真的。”

林玖就像是被欺负的小女孩似的，抱着一个抱枕，眼神里满是幽怨。

他可是血气方刚的男孩子，正处于无时无刻都想叫嚣着“韦天灭世波”的年龄阶段。

王雨婷刚刚的动作对林玖来说刺激太大了，他现在都不敢随便起身，只能弯着腰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在恢复成正常状态之前看来是没办法继续做家务了。

“就算我现在穿成这样，我也是个男生啊……”

林玖无奈地嘟囔道，他怀疑是不是因为他一直穿着女装的缘故，导致王雨婷把他当成女孩子来对待了？毕竟女生之间的贴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在班上偶尔I也能够看到女孩子们结伴玩在一起，还会一起去洗手间。

不对，男孩子也会，而且男孩子似乎更加肆无忌惮。

在林玖的班上，男生坐在另外一个男生的腿上是很正常的情景。一到下课的时候，还有好多男生会贴在墙角玩人挤人，这短暂的课间十分钟总是能被人玩出花样来。

林玖忽然觉得自己的常识似乎与保健知识格格不入。

“林玖，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

王雨婷盘腿坐在沙发上，浅亚麻色的长发顺着脖颈滑落到胸前，随着双手放在身前，无意识地突出了某个部位的存在感。

林玖原本好不容易才冷静了一点点，现在好了，又精神了。

“有个问题我从昨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好意思问出来。”王雨婷有些扭扭捏捏地搓了搓手，她抿了抿嘴，樱眸泛起阵阵秋波。

“咚咚。”

林玖感觉胸腔渐渐地传来高昂的心跳声。

他低着头对抱枕深呼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

“请说。”

林玖认真道。

“那个……你……”

王雨婷鼓起勇气，她攥着米色的休闲裤，问道：“你可以喊出我的名字吗？”

“泽——塔——”

林玖脱口而出，甚至没反应过来。

王雨婷眨了眨眼，微微歪了歪脑袋。

“欸？”

第二十六章 下雨的时候,记得喊我的名字

“遥辉允许访问。”

“喊出我的名字吧！泽塔奥特曼！”

“泽—塔—奥—特—曼！”

王雨婷的笔记本电脑正在播放一段视频。

从视频播放数还有弹幕来看，能够看出来很多人对此的喜爱。

互联网，还真是神奇呢。

“哦哦哦！”

林玖肩靠着王雨婷，看着屏幕里的欧嘶超人，握紧着小拳头。

这一刻，林玖的眼中有光。

奥特曼是存在的！

林玖一直相信着这件事。

“原来如此。”

王雨婷默默地取出小本本，将林玖的兴趣爱好填上去。

今天又是更加了解林玖的一天，有种手游抽卡获得了新角色的感觉一样。

“如果你下次考试拿了全班第一的话，我就给你买这个，怎么样？”王雨婷指着欧嘶超人手中握着的泽塔升华器，她想了想，补充道，“正版的那种。”

“……”

林玖握住了王雨婷的手。

他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眼睛已经告诉了王雨婷。

燃起来了！！

这是什么绝世好女人！

这个世界上愿意给老公买泽塔升华器，火花棱镜，蓝宝石锥，假面骑士腰带，帝皇腰带的女人，都是好女人！好女人，你做得好，你做得好啊！

“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王雨婷笑着摸了摸林玖的脑袋，然后抱住了他的脖颈。

“现在，我不会给你转移话题的机会，咱两今天必须解决这件事。”王雨婷锁住了林玖的任何退路，以双方的力气来说，十个林玖估计都掰不过她的手腕。

“什，什么事……”

林玖高举无处安放的小手。

太近了！

脸都要贴在一起了！

“你从昨天醒来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地喊过我名字，一次都没有！”王雨婷的语气渐渐变得低沉，她毫不掩饰着自己的不开心，总感觉很不舒服。

“我的名字有这么难听吗？”

“不！不是的，不是的……”林玖连忙解释道，“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才好。我觉得该对你用敬称，但是我心里又不知为何对此感到抗拒，不太希望……”

林玖说着说着，忽然明白自己的心情了。

昨晚在喊她出来吃晚饭的时候，本来都快到嗓子眼的称呼，硬是被咽了下去。

在超市逛街购物的时候，有好几次都想要喊她过来看特价的商品，但都没能说出口。

就连今天早上也是。

明明想和她打招呼的，但是自己却下意识地含糊其辞。

原来是这样啊……林玖怕自己说出来之后，脑海中就会对她有固定印象。

现在的林玖就像是从一个小房间里偷偷地探出脑袋观察的小孩子，他还没有完全地将全身心都托付给王雨婷，但是他愿意去了解，去试着信任她。

“这样吧，我教你一个魔法。”

王雨婷看着林玖脸上的表情，心中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她不了解林玖曾经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是她明白一件事。

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陪伴到底。

“下雨的时候就大喊我的名字！这就是奇迹的魔法！”

王雨婷学着特空机Z张开双臂，期待地看着林玖，眼神带着鼓励的意思。

林玖看着她，喃喃低语道：“雨……婷。”

“唔！”

正中靶心。

今天的胜负，林玖胜。

王雨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抢过林玖怀中的抱枕遮住自己的脸，完全没有顾忌林玖之前是拿来遮住某个重要的部位，也许上面还会有点气味什么的。

“啊啊啊！”

王雨婷完全没想到简单的喊个名字会给人带来这么强烈的冲击力，明明在公司的时候，无论是领导还是同事都是以名字来称呼，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玖看着王雨婷把脸埋在枕头扑倒在沙发上的模样，一时间与其说是感到害羞，倒不如说孩子整个人都被惊呆了，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雨婷？”

“唔！”

“雨婷雨婷。”

“呜哇！”

每当林玖呼唤她的名字，王雨婷都会身体微微颤动，反应相当大。

她伸出脚不客气地踢了林玖一下，小脚没有多余的脂肪，脚步曲线光滑而又柔软。上面还有樱花图案的美甲，衬托出白皙的肌肤，让林玖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

“那我也要喊你的名字。”

王雨婷从抱枕底下探出半个脑袋，眼瞳微微摇曳，怯生生地抬着眼睛看着他。

“可以呀，如果是你的话，当然没问题。”林玖不觉得彼此之间喊名字会有什么问题，他一开始也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喊王雨婷姐姐而已。总感觉要是把辈分说得太过于直白，那么自己之后就会下意识地将她当做姐姐来看待，从此以后都改变不了这个印象。

此时的林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会这么想，正是因为他心中确实有那么不纯粹的念头。他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其实在偷偷期待着两人会变成姐弟之外的关系。

所以……

“玖。”

当王雨婷注视着他念出他的名字的时候，林玖完全没意识到这杀伤力有多么强。

会心一击。

效果拔群。

林玖游刃有余的模样渐渐地消失了，他的手指就像是电流往上窜，整个人都感到麻麻的。心跳加速的很厉害，由于他的皮肤很白的缘故，因此脸红起来就特别明显。

枕头……

枕头在哪里……

枕头在王雨婷的手上！

出大事！

危！

林玖默默地缩在沙发的另一端，努力装作无事发生。

王雨婷看着林玖惹人怜爱的反应，她眨了眨眼，脸上渐渐升起小孩子找到玩具的笑容。阳光明媚，天真无邪，大姐姐哪有什么坏心思呢？大姐姐只是单纯地想玩而已。

“玖~”

“玖玖！”

“玖玖玖救救救救就这！”

“打住，别说了！我认输！”

林玖现在脸红到仿佛头顶冒蒸汽，对这方面的防御力几乎为零，毫无抵抗力。

王雨婷展颜一笑，她看着林玖迷人的醉红色肌肤，忍不住地哼起小曲：“小酒窝，长睫毛，是你最美的记号。我每天睡不着，想念你的微笑。你不知道，你对我多么重要。有了你，生命完整得刚好。”

没有任何伴奏，她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清唱，声音动听，让人心神宁静。

林玖静静地倾听着，他的肩膀慢慢地放松下来，不再那么紧绷着身体。

“小酒窝，长睫毛，迷人的无可救药。我放慢了步调，感觉像是喝醉了。终于找到心有灵犀的美好，一辈子暖暖的好……”

王雨婷扯了扯林玖的裙角，对他微微一笑。

这一刻，她将所有的唱歌技巧都放下，仅仅留下全部的感情。

“我永远爱你到老。”

第二十七章 没想到吧!玖玖!!

“啊……啊啊……”

这已经不是直球了。

这是彗星撞地球。

林玖，击沉。

正当王雨婷准备乘胜追击，一举拿下林玖的时候——

“Thankyou！AreyouOK？Hello！Thankyou！Thankyouverymuch！”

王雨婷的手机响了。

雷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手机响了！我去接电话！”

林玖从王雨婷的臂弯之中溜了出去，就像是仓皇逃窜的小仓鼠一样，白色的身影跑的特别快。不过等他拿起手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小米六没响。

也许这就是命运般奇迹的巧合吧。

两人的手机铃声都是一样的。

谢谢你，雷布斯。

王雨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人，上面备注着“杨主任”。

她微微歪了歪脑袋，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杨主任，早上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王雨婷平静地作出问候，言语中充满知性，让林玖下意识地盯着她猛瞧。

该怎么说呢……

林玖感觉很新鲜。

你想想看嘛，自从林玖遇见王雨婷以来，她都是一副“我老公天下第一可爱”的模样，热情如火，让林玖这个性格比较低沉阴暗的人都被她时不时带动情绪。

如今王雨婷与其他人谈话时刻意保持距离的语气与态度，让她看起来有一种高岭之花的优雅，意外地给人一种成熟女性的从容感。

可萌可御，说的就是她。

“……原来如此，但是我有记得我说过我这两天很重要的事要处理，请问你有事先去咨询其他主管的意见吗？”王雨婷皱了皱眉，语气也变得更加冷淡，丝毫不顾及对方的职位比她高一级，以谈判的方式进行回应。

林玖歪了歪头，他还没有厉害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偷听到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不过他能够通过别人说话时的唇语读出意思。在便利店上班的时候，有人偷偷地讲他坏话都会被他发现，这时候的他就会微笑着安排对方上一个月的夜班。背地里讲林玖坏话的人会怀疑是不是有内鬼泄密，从此不再多嘴，共建和谐友爱的职场环境。

有时候林玖真的想去找杨叔要一份加班费，他为了这个便利店付出了太多。

“……我知道了，我下午会去公司的。帮我转告给张经理，不用担心公司的事情，先照顾好小孩。那么，再见。”

王雨婷放下了手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机随意地拍在桌上。

还好她的手机不是诺基亚，不然这一下桌子大概是保不住了。

“怎么了？”

“经理家的小孩发高烧，想要找人换班，但是找不到其他人……”王雨婷深深叹息，她心中升起了辞职的念头。本来她鼓起勇气继续上班的理由就是因为林玖，如今她已经和林玖同居了，那么辞去工作的话，也会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他吧？

至于存款之类的，完全不需要担心。

王雨婷从来就不是为了钱工作，只是为了让父母安心而已。

一个担心自家女儿在外地城市会不会辛苦，于是随手就在市中心最高档的小区买下房子的家庭，似乎也看不上一个商场主管的工资……

“我知道了，那你几点上班？”

林玖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时间，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腻歪到十一点二十五分了。差不多可以做午餐，明明感觉早餐才做好没多久……但是林玖很开心，他不觉得做料理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倒不如说能够给自己认为值得的人做饭，是一件幸福的事。

那个人吃着我亲手做出来的饭菜，这些食物变成了她生活的能量来源，当她感到不开心的时候，吃着我的料理就会变得满足而快乐。

仅仅是想象一下那画面，就让林玖感到满足。

再说了，林玖煮出来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已经和过去只能选别人挑剩下的过期便当的日子说再见。

“晚班的话是下午三点上班，我基本上两点半就会出门，提前十五分钟到公司。”

“几点下班？”

“正常情况下，十点半下班……可惜的是就没正常过。”

王雨婷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过，她露出疲惫的笑容，淡淡道：“我入职一年了，正常下班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总有刁民为难朕，加班之路永无止境。”

林玖沉默了。

他忽然走上前，轻轻地搂抱了一下王雨婷。

“辛苦了。”

林玖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上夜班的时候，晚上十二点多也能看到穿着西装制服的王雨婷过来买东西的原因了。每个人都需要给自己一点奖励，下班之后买个冰棍，买个热乎乎的关东煮，买颗糖，什么都行。一定要让自己知道，自己的努力是有意义的。

“我给你做好吃的，你要好好加油。”

“嗯哪！”

王雨婷本来还有些遗憾，她都安排好了今天的下午，让林玖陪她一起玩游戏的。不过这也不算亏，至少林玖主动地拥抱她，这对于两人的关系来说是很重要的跨越。

“玖玖，加我微信！”

“好……”

林玖勉强接受了玖玖的这个爱称。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玖一听到玖玖这两个字，脑海中就自动播放了音乐。

“その血の运命！JO——JO——！”

林玖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小猫，这是他在学校外面偶然遇见的一只小野猫。对方一点都不怕生，还主动地围绕着林玖的腿转圈圈。那时候的林玖忍耐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地把它抱起来摸了摸。作为谢礼，林玖买了鱼肉香肠给它吃，明明他自己都舍不得吃这种零食。

遇到这种可爱的劫匪，就算是林玖也束手无策，只好乖乖就范。

王雨婷的微信头像则是一只大猫在打哈欠，看起来凶巴巴的，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感。这只猫在王家的地位排名第三，比爸爸高一级，如今正在家乡陪着王雨婷的父母。

“这是下个星期的生活费，你要是认为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就直接买，不需要问我的意见。如果钱不够了就跟我说一声，知道了吗？”

“不，这完全够了，都够吃一个月了。”

林玖看着微信转账，头皮微微发麻，完全没想到她会直接转四千元过来。

“这不单单是伙食费而已，你还可以买一些自己想要的家具和生活用品，反正自己看着办吧。”王雨婷说道，“要是每个星期的钱有剩的话……”

“我会算好还给你的。”

还没等王雨婷说完，林玖就抢答道。

王雨婷摇了摇头，她眼中含笑，轻声道：“生活费花不完的钱你就帮我保管好，等我们都放假的时候，这些钱就用来约……咳，公司团建！”

林玖微微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团建？”

王雨婷举起小拳头，认真道：“没错，团建！”

不不不，就两个人的团建，算什么公司团建？

林玖很清楚所谓的团建指的是团队建设，是公司为了增强员工的团体意识和协作精神举行的活动。不过这个公司就只有王雨婷和林玖，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虽然林玖不是很明白王雨婷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老板都发话了，那么作为员工的他自然是点头接受。

“我去做饭啦。”

“去吧去吧！”

待到林玖走进厨房之后，王雨婷偷偷地举起抱枕遮住自己的脸，不让自己笑得太大声。

“呼呼呼……”

没想到吧！玖玖！！

这就是我的约会计划哒！

第二十八章 千古

王雨婷有好好思考过自己和林玖的未来该怎么办。

她不是抱着一时玩乐的想法才把林玖背回家。当然，她也不是那种圣母心泛滥没见过社会险恶的小姑娘。如果她在路上见到其他人倒在地上，那她会根据现场情况决定是先把人拎到安全的地方，还是直接选择报警，以免被人碰瓷勒索。

就在前几天的新闻，有一个男子酒后发酒疯躺在马路中间，路过的好心人劝告他赶紧起来，还帮忙拦住过往的车辆往其他两道行驶。结果那个喝醉酒的男人就是不肯起来，还对那个好心帮他的人吐痰大骂，继续舒舒服服地躺在马路中间。路人只好打电话找交警求助，就在两三分钟后，一位女司机开着车直接碾着醉酒男子的头飞驰而过，血拖了一路。

交警来的时候，看着一地的血迹感到头疼，事态一瞬间就变得严重了。

该名女司机也被找到，先是测试有无饮酒或是吸食精神上瘾药物，然后询问原因，判断有无精神问题。结果女方很无辜的说道，我以为那就是个黑色的垃圾袋……

那位好心的路人小哥哭了，觉得自己没能救到人，亲眼见到一个人死在面前。

没有人能够责备他，也没有人有权利斥责他，至于那些说“你为什么不早点把他从马路上拉回来”的屁话，也就只有一些键盘侠才会说，完全不考虑到实际情况。无论是从义务还是从法律上来说，这位路人小哥已经做得很好了，用中国话来说那就是仁至义尽。

当然，一般情况下自然是不提倡把倒在地上的陌生人带回家，无论男女都一样。

王雨婷是在暗中观察了林玖整整一年，对他的人品放心，也对自己有充足的信心，才开开心心地把人带回家。再说了，真正不怀好意的人其实是她。

在Wango便利店的时候王雨婷听到了林玖辞职的事情，当时的她就已经慌得不得了。她很清楚，如果自己这个时候不把握好机会，那么将会永远错过他。

林玖倒在地上发高烧的时候，王雨婷心中升起强烈的保护欲，果断背着他去附近的二十四小时药店。在店员的嘱咐下给林玖换下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注意保暖，给迷迷糊糊的他喂水喝。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林玖已经成年了，心中忐忑，所幸的是林玖十八岁了！

合法了！！

好耶！

从那之后，王雨婷就有好好思考未来的事情。

例如那份未来老公培养计划，就是她与林玖建立关系的第一步。

有了这份双方签名的合同，林玖住在她家就是合法的事，两人也有机会更一步发展。

王雨婷有个远大的目标。

两年之内和林玖发展关系到负距离。

四年之后结婚领证，买个三房两厅的学区房。

如果是小目标的话……那就太多了！

约会计划，这是王雨婷心目中的重中之重。

王雨婷长这么大还没有和男孩子出门约会过，她还在读书的时候因为练武的原因被体育老师开玩笑，要求她秀一个。王雨婷再三表示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出手，但是体育老师还是不依不饶地让她表演。后来实在是没办法，王雨婷如他所愿，当着全班人的面把老师打趴在地。从此威名远扬，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有这个狠人，那老师也灰溜溜地辞职了。

人是一种相当擅长自我脑补并且完善故事再传播出去的生物，本来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事情，在经过同学们的添油加醋之下，变成了绝世高手在上学。王雨婷的身份瞬间就变得神秘起来，有的男生因为看多了仙侠小说，各种什么隐世宗门，上古传承都出来了。

多亏这些谣言的福，王雨婷在上学期间没有受到任何猪哥打扰，当然朋友也少得可怜。一直到现在还有联系的人就只有两个漂亮的女孩而已，不过那两个人也坦言承认最初找王雨婷当朋友就是为了避免被男生打扰，在她身边寻求庇护，为此还时不时地带零食来孝敬她。高考后这两个人报考了艺术大学，在学校外面租房住，恩恩爱爱。

嗯，两个都是女孩子，还是从小就认识的那种。

每次王雨婷见到她们，都有一种自己是电灯泡的既视感。

王雨婷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她自然会憧憬着少女漫画里的故事。

约会，就是男女之间快速升温感情的一种方式。

王雨婷将这个计划命名为约会大作战！

使其娇羞，与其接吻，将其推倒！

王雨婷快被自己的智商佩服了，根据她看过的恋爱漫画，男女约会时如果男方手头上没有钱就会变得很尴尬，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女方出钱。与其说是大男人主义，倒不如说是男方总会希望自己能够在女孩子面前表现出成熟可靠的一面。

为了让林玖能够在约会时毫无负担地买买买，王雨婷认真思考过，很快她就凭借着工作经验找出了合理的解决方案。

提高生活费的水准，然后将多余的钱存下来，用作公司团建。

这样林玖就不会有自卑感，也不会觉得有愧疚感。

完美！

不愧是我，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真正让我害怕的，是我自己的才能啊！！

“饭准备好了哦！”

就在王雨婷摆出檀黎斗经典的战术后仰姿势时，林玖软软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好~”

王雨婷乖巧地坐回椅子上，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发梢。

穿着粉色围裙的林玖从厨房走出来，饭桌上开始排起一盘盘料理。

正如林玖说的，他会给王雨婷做好吃的，让她打起精神去上班。这一次他可是努力了一下，准备好了可乐鸡翅，手撕包菜，酸辣土豆丝，鱼香茄子，还有裙带菜萝卜豆腐汤。

四菜一汤。

还有水分刚好，蒸得香气扑鼻的白米饭。

米饭用的是袁米海水稻，比什么泰国香米，印度香米好吃多了。而且袁米海水稻的米粒圆嘟嘟的，颗粒饱满，晶莹剔透，软糯可口，嚼几下就有甜味。

林玖心中一直敬佩着一个人。

如果不是那个人，他在城中村生活的这几年根本买不到便宜的米。

那个人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把饭碗牢牢地掌握在我们中国人自己手上。

国士无双，袁老千古。

第二十九章 一辈子暖暖的好

由于这次做饭教程较为繁琐，林玖在厨房摇头晃脑，扭着小腰，不断地哼着“小酒窝长睫毛，是你迷人的微笑”的细节就此跳过。

“哇……”

王雨婷两眼放光，对她来说，这些菜都是过去想都不要去想的事情。因为她根本就不会煮，就算是叫外卖过来，或者是去下馆子吃，也绝对没有林玖做得色香味俱全。

“都是我喜欢吃的！”

王雨婷之前挑食的食物是茄子，但经过林玖的调……咳咳，挑食改善计划成功实施后，她现在最喜欢吃的食物就是茄子了。

“以后有什么想吃的就提前跟我说，我做给你吃。”

林玖把围裙挂在架子上，因为这次煮饭时间比较长的缘故，哪怕是厨房排风开了也会感觉到闷热，流了不少汗。白色的连衣裙也因此黏着身体，隐约透露出皮肤的颜色，贴合着身体曲线，让王雨婷下意识地干了两口饭，连菜都不需要配。

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超好吃！！”

王雨婷试着吃一个可乐鸡翅，骨头轻轻一扯就掰开了，味道鲜美，咸甜可口。不知不觉间又扒了两口饭，幸福到蹬着小腿，仰着头发出“嗯嗯嗯！”的赞叹。

“慢慢吃，别急，等等吃不完的我给你装便当盒。以后有我在，你每天上班都不用去便利店买便当，叫外卖哪有自家煮的干净卫生。”林玖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看着王雨婷高兴的样子，他心里也暖融融的。

“我爸爸也是这么说。”

“你爸爸说的对。”

林玖刚说完，忽然有种占了人家便宜的感觉，赶忙改口道：“对了，你们公司有微波炉吗？”

“七楼有食堂，里面的微波炉专门给我们工作人员用。食堂有个很好的阿姨，我有时候肚子饿了不想去其他地方吃，就在她那吃炒米粉。”

“炒米粉……”

林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决定下次给王雨婷做炒米粉当宵夜。

家里的炉灶火力没有外面大排档或者夜宵摊的锅子足，不过林玖也有办法将米粉炒出锅气，最多就是多费点功夫，不过只要雨婷吃的开心就好。

“好棒的香气。”

王雨婷捧着一碗汤，在嘴唇碰到之前，香味就已经扑鼻而来。

她慢慢地小口小口喝着热汤，感受着食材的鲜味与浓汤的风味在舌头上弥漫。

这种汤不是那种王雨婷偷懒的时候直接买的速食汤，隔着袋子在沸水里煮八分钟就能撕开口子倒出来喝的那种。而是林玖深思熟虑的结果，他考虑到可乐鸡翅和鱼香茄子比较油，手撕包菜与酸溜土豆丝味道又是酸酸辣辣，需要一点清淡而又不失味道的汤一同食用。

每一个小细节，都是林玖精心计算和为王雨婷考虑之后才调整好的。

除了满足口腹之欲的幸福感之外，还能让人感觉到林玖料理时的温柔。

王雨婷问道：“玖玖你以前有去餐厅打工吗？”

林玖摇了摇头，“没有。”

“欸……”王雨婷有些惊讶，“那是有人教你的？”

“没有。”

林玖再次摇头。

王雨婷瞪圆了眼眸，她看着桌上这么多好吃的，没想到这都是林玖自学的。

“除了汤之外，这些都是第一次做的……不对，也不算完全是第一次。”林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总不能告诉王雨婷，他自己在脑海中构筑出了一个厨房，然后往里面准备好食材和调味料。在虚拟的厨房里反复想象练习，心中有十足的把握之后再着手下厨吧？

这种事说出来，谁信啊？

不对，其他人或许不信，但是王雨婷一定会相信他。

她对林玖的信赖是完全不讲道理的，就和林玖的记忆能力一样不按常识来。

“……”

王雨婷不知不觉间放下了碗。

林玖的心一瞬间就提上来，他有些担忧地问道：“怎么了？你别担心，我有好好记住食材搭配，在放调料的时候我也反复确认没有问题，绝对不会吃坏肚子。”

“不是啦……”

王雨婷摇了摇头，她眼睛微微发红，咬着筷子喃喃低语道：“我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最喜欢的男孩就和我住在一起，还煮给我这么好吃的东西。在你来到我家之前，我好久都没有吃过这么有家味道的饭菜了。我爸打电话问我在这里过得好不好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很没用，我也不想回去的时候灰溜溜的，我……”

王雨婷说着说着，渐渐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去上班，她怕自己下班回家之后林玖不见了，自己又要回到那个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光是想想，就感到无边无际的恐慌。

林玖站起身子。

他走进厨房，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喝。”

林玖把玻璃杯放在王雨婷面前，里面装着黑色的液体，还在冒着气泡。

王雨婷先是愣了一下，在林玖不容置疑地眼神下乖乖地举起冰凉的杯子。还没等她喝一口，带着甜味的独特气味刺激着鼻腔，她喉头一动，下意识地抿了抿。

“大口喝！”

林玖难得语气强硬。

王雨婷肩膀微微一抖，乖乖照做，任由碳酸饮料流过喉咙。

随着冰凉的液体大量地涌入喉咙，她仿佛能够听到气泡绽放的声音。

“咳，咳咳，咳！”

王雨婷被呛到了，喉咙传来刺痛的感觉，眼角都感觉有些热热的。

“好，很有精神！”林玖笑了，他轻轻地拍了拍王雨婷的后背，然后从她手中接过杯子，将剩下的一半可乐一口闷。

“唔！”

林玖没忍住地抖了一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发明这个饮料的人，一定很讨厌夏天和忧伤吧。

肥宅快乐水，带给每个人最简单，最单纯的快乐。

林玖放下杯子，问道：“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吗？”

王雨婷微微鼓起脸颊，低着头不看他，小声道：“这样喝可乐一点都不好喝。”

“但是很开心吧？”

“唔……”

王雨婷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被林玖呵斥的时候，她有种全身被电流窜过的感觉，酥酥麻麻的。这种感觉也不是说不好，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意外的还想再来一次。

“我会等你回家的，放心好了。”

林玖轻轻地拍了拍王雨婷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下次你爸爸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会让你自豪的，骄傲的，高兴的说出——我过得很好！”说着说着，林玖顿了一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不，我刚刚的说法有问题，不是一天两天而已，而是……”

在王雨婷满怀期待的目光下，林玖微微一笑，温暖的笑容让阳光都变得透明。

“一辈子暖暖的好。”

第三十章 大家听我宣布一件事!

“主管好。”

“嗯。”

“王主管，下午好。”

“下午好。”

王雨婷微微点头，平静地向周围的人打招呼。

当她打完卡乘坐电梯到商场四楼，在走进办公室之前，她会习惯性地去监督商场的品牌店的员工有没有在玩手机，有没有店员站在店门微笑服务，有没有人在打闹嬉笑。如果被她发现有人在偷偷喝奶茶饮料吃东西的话，她会毫不留情地送去罚单。

简单来说，商场的运营模式分为两种。

一种是单纯地租售店面给各种品牌，商场不去管他们，只负责每个月收租金。

另一种方式是集中管理式，商场招收品牌门店，然后由楼层经理、主任，主管进行管理。每个月商场会制定各种各样的活动，通过营运手段增加群体收入。品牌店的工作人员需要服从商场管理人员的指挥，否则将会罚款，辞退，取消活动，甚至是终止合同。

王雨婷上班的商场运营模式属于后者，她也算是个有权力在手的小领导。

再加上王雨婷个子高挑，腰细腿长，气质非凡，做事果断干练，客户投诉商户的时候也会站在中立的角度解决问题，绝不偏袒任何一方。久而久之，这商场四楼基本上没有人不服她。

当然，王雨婷一开始也遇到过那么几个特殊的例子，凡事都不可能一帆风顺。

每个商场，每个楼层，都会有那么几家不听话的商家，这种刺头是永远去不掉的。这些老油条根本就不考虑业绩，区域经理也对他们没辙，或者说压根就不想管，与其花费时间用来管理他们，还不如把目光放在其他有创收的门店上。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他们气焰嚣张，有时候还敢公然反抗商场主管符合公司管理的正规安排。

有些新人主管都是刚出入社会的小年轻，懵懵懂懂的，很容易就被这些老赖带跑节奏，折腾来折腾去，气得不行又找不到办法。学校是社会的缩影，但是在学校的时候可不会有老师专门教人处理人情世故，

王雨婷刚开始也遇到了刺头，甚至还有人扬言叫嚣让她下班时注意点，好好看路。

同样是十八岁，有的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能文能武，可攻可受，未来一片光明。有的人则是自甘堕落，消极怠工，嘻嘻哈哈，没个正行。

王雨婷当时的处理方法很简单。

取消该品牌接下来三个月所有活动，限制对方进货数量，每次早会点名必点该品牌员工回答问题，回答不出来就站在她身旁直到早会结束。这个位置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得了，商场四楼一共有六十六个品牌，每个品牌至少有店长和三个及以上的普通员工。

也就是说，无论是早会还是晚会，都会有几十个人仰头注视过来。

人的眼神是会带来心理压力的，这也是为什么有时候走在路上就能察觉到他人视线的原因。在这种压力下，就算是一些新人主管也会感觉到心底发慌，更别说是平时里吊儿郎当没个正行，不好好工作，只知道嬉戏打闹混日子，心中藏着自卑的人。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星期之后，这些老赖就主动找王雨婷寻求和解，因为投诉没用。他们是想找区域经理跟王雨婷谈，但是正如之前所说的，区域经理都放弃了他们，哪里还会为了他们去得罪一个商场的主管？至于他们所说的下班路上小心点更是口嗨而已，骗骗那些刚从学校出来没遭受社会毒打的小年轻还可以，对于王雨婷来说根本就不在怕的。

如果真是有人想趁夜路打劫她的话……

她大概会去警察局报案，而那些人将会去医院急救室抢救。

王雨婷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她立下的威望甚至比张经理还高。那些老油条也是精的很，一见到王雨婷就老实乖巧像是乖宝宝似的，见到其他主管又继续一脸混吃等死的模样。

“主管好……”一位品牌店员的小姐姐见到王雨婷走过来，下意识地低头打招呼，然后她看着主管的表情，傻乎乎地眨了眨眼，“诶，王主管，你中彩票了？”

“没有。”

“那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有吗？”

王雨婷摸了摸自己的脸，看了一眼品牌店的等身镜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笑。

难怪这一路走来回头率比以往高那么多，王雨婷连忙把笑容收敛起来，她只在林玖面前表露真实的自己。在其他人面前，尤其是她手底下管理的工作人员，她始终维持着一个主管该有的风度与气场，避免影响到工作方面的事。

“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啊？”

营业员小姐姐正处于花季少女的年龄，凡事自然会往这方面去想。

王雨婷下意识地想到了林玖，好不容易才收起来的笑容，此时一瞬间绽放出来。

这种表达着安心的柔和笑容，宛如牡丹盛放，其美丽程度让营业员小姐姐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甚至有些失神，忘记自己是谁。

在她心目中，王主管一直都是雷厉风行，做事绝不拖拖拉拉的职场完美女性。

有一次，三楼的经理上来四楼逛逛，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对四楼的员工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王雨婷见到了就直接怼了过去，完全不顾及对方在职位上高她两级。

“孙经理，这里是四楼，我有我的管理方式，就不劳烦您费心思。对了，孙经理，按照今年季度报告，四楼营收最高，三楼倒数第二，仅次于店面仅有十二家餐饮店的六楼。如果孙经理你有时间在这里指导我的营业员，不如好好回去想想怎么提高营收如何？”

王主管高。

王主管硬。

王主管又高又硬。

本来王雨婷有机会升职主任，但就是因为这件事得罪了三楼，还无意识地打击了六楼，以至于她的升职许可一直没有办下来。不过她也不介意就是了，与其跟一个整天只知道逛街训人的经理点头哈腰，她宁愿当个小主管。

也正是因为王雨婷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她在四楼收获了很多小迷妹。

这位营业员小姐姐就是其中之一。

她平时都见惯了王主管板着脸，冷若冰霜，平淡地处理所有问题。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王主管笑得这么可爱，这么女孩子气，就像是青春期少女的样子。

“咳咳。”

王雨婷好不容易才压住心中对林玖的思念，恢复成平时的工作态度。

“好好上班，别八卦，不准跟人说。”

“是，主管！”

当王雨婷走进办公室之后……

营业员小姐姐直接就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大家听我宣布一件事！”

第三十一章 好女人

此时的王雨婷还不知道自己的小迷妹已经无情地把她出卖了。

她来到办公室的门口，找到自己的储物柜，用钥匙把柜子开锁，然后把袋子放进去。

王雨婷摸着袋子里面装的便当盒，冷艳的面容止不住地露出微笑。

当她出门的时候，林玖将爱妻便当准备好给她，还许诺了今晚给她做宵夜吃。让她下班的时候要是肚子饿了不要在外面乱逛买吃的，记得早点回家。

王雨婷默默地仰起头，心中感慨万分。

这是什么绝世贤妻。

我家林玖也太可爱了。

我好想现在就下班回家。

“雨婷，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过来上班了。”

办公室的门一直都是敞开的，外面有人在，里面的人自然就能听得到。

商场一共有七楼，一楼的场地最为宽敞，而且大多数品牌都是珠宝戒指等名贵奢侈物。因此，一楼有着独立的办公室，也是最为宽阔的办公室。二楼和三楼共用一个办公室，四楼和五楼共用一个办公室，因此也产生了党派之争，竞争关系并不和睦。

六楼主打饮食娱乐，游戏厅与电影院，在消防安全通道旁边有较小的办公室。

七楼是由各部门文员办公的地方，也有食堂和仓库，培训室，活动室，会议室。

简单来说，六楼最为佛系，每次公司有什么活动，例如年会之类的事情都交给六楼经理安排。他们也心安理得地接受每年业绩最差的楼层，毕竟体量摆在那里，餐饮店一天的营业额有时候都比不上富婆在一楼买黄金买珠宝买首饰的钱。

王雨婷转过头看去，向她问好的是五楼的李主管。

李主管是本科毕业，比王雨婷入职还要早三个月，曾经她有不懂的地方也会去问他。总的来说，算是一个不错的前辈。

“你再叫一次我的名字。”王雨婷盯着他，淡淡道。

李主管愣了一下，有些困惑地喊道：“雨婷？”

“嗯，果然，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王雨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早就习惯被同事直呼名字，但是全部都毫无感觉。只有林玖喊她的时候，她才会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喜悦感与娇羞感。

“借过。”

王雨婷从僵硬的像是个木头人一样的李主管身边走进办公室，她先是把自己的水杯拿去清洗，洗干净后再用热水烫一遍，再倒入温水。

上早班的杨主任不知道去哪了，办公室也没见到人影，对讲机也没有带上，不像是去巡场的样子。王雨婷摇了摇头，她一边喝着温水，一边看着工作交接本上的信息。

这份工作之所以那么累，主要是除了每天必须完成的日常工作内容之外，经常会有客人投诉品牌店，投诉的内容基本上都是一个意思，买了东西没多久就后悔了，想要退款。有些产品是可以退的，有些产品则是没有质量问题不能退，因此就会产生纷争。

再加上商场的活动几乎是无断续地衔接，总是会出现意外。大多数营业员都是学历不高，早早就出来社会的一批人，除了少数认真做事的人，大部分都是工作敷衍了事的。因此一旦出现了记账错误，商品遗失的问题，主管的工作量也会剧增。

换做是以前也就算了。

今天，至少今天，谁都别想让我加班。

王雨婷眼中几乎冒出火来，谁要是敢在今天拖她后腿，让她加班的话——给爷死！

将对讲机确认电量之后，王雨婷将对讲机调整到频道三，英姿飒爽地巡场。

大概半小时后，王雨婷回到了办公室。

“……”

王雨婷把对讲机放桌上，表情有些复杂。

这一路上她看到好多男店员在偷偷哭，然后有好多女店员向她投来祝福的眼神。

不过，好像也有一些女孩子哭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哪个偶像入狱了？

“雨婷，还好你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有些装腔作势的嗓音从门口传来，那是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性。一样都是穿西装制服，只有他穿起来像是在牛郎店上班似的，扣子也没有好好的扣上。单单是说外貌的话，倒是能够明白为什么他能够担任主任一职，学历与相貌身高都算是上等。沟通能力也很强，基本上他出手处理的项目没有失败过，就是为人太浮夸，才会在这里工作五年都无法升职。

王雨婷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漠，表情平静。

“你完全可以从早上八点半上到晚上十点半，我不介意的。”

“那可不行，过度加班会让人皮肤变老，我做不到。”

“这样啊，那请你赶紧闭嘴，随便找个地方待着。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四点，到时候请你圆润地滚出我的视线。”王雨婷淡淡道，她对这人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大概是半年前的时候，杨主任就在一直追求她，她拒绝了很多次。有时候王雨婷都想把对方手撕了，然后看看这颗心脏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能够这么自信？死缠烂打就算了，还每次都认为是王雨婷在害羞才推辞，真让人头疼。

“别这么说嘛，今晚有没有空？到时候让小李帮忙管理四楼一两个小时，我请你去吃饭怎么样？六楼开了一家牛排店，我跟六楼的经理要了个打折卡，还挺高级的。”杨主任转头看了一眼李主管，“小李，就这么个小事情，你能帮忙的对吧？”

“这个……当然可以。”

李主管尴尬的笑了笑，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跟领导叫板，至少他没有。

王雨婷冷冷道：“第一，我不会去的，我有带饭过来。第二，李主管是五楼的主管，请不要随便干涉别人的工作，否则我会去跟五楼经理告状。以她的脾气，到时候就算是张经理也帮不了你，后果自负。”

“呵，骗人，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做饭。”杨主任双手叉腰，嗲里嗲气道，“就算是想要掩饰害羞，也没必要用这么容易拆穿的谎言来糊弄人吧？”

“我男朋友给我做的。”

“哦。”

杨主任点了点头。

一旁的李主管瞪大了眼睛，仿佛晴天霹雳，人都傻了。

“不对啊。”杨主任沉思了一会，喃喃道，“我怎么不知道我给你做过饭？”

“咻——”

一支笔从杨主任的鼻子前面飞过，钉在墙壁上，笔头都埋进去了。

“……”

杨主任的脸上浮现出汗水。

大颗大颗地汗水从额发上流下来，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刚刚没看清。

现在看清了。

“梦话请留到做梦的时候再说。”

王雨婷甩了甩手，语气冰冷：“我的男朋友比你优秀百倍，千倍，万倍。那个人绝对不会做出违背对方心意的事情，他工作认真，百折不挠。率直而又勇敢，遇到体型比他魁梧数倍的坏人也不会躲避。不像你，只会强迫别人。”

“请你稍微长点脑子，你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友情提醒，如果再有一次，我不会扔歪了。”

王雨婷转着手中另一支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中含有杀气。

“啊，啊哈哈，我就，开个玩笑，玩笑。我去巡场了，我去巡场了。”

杨主任立马转身就跑。

“慢着。”

“女侠有何事？”

“对讲机拿上。”

“喳。”

杨主任拿着对讲机赶紧就跑了。

当他从办公室出来，发现有好几个人正在偷看这里，顿时脸一红。他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半天，气急败坏道：“你们不用工作吗！等等一人一个罚单！”

“哇——”

围观群众瞬间一哄而散。

人群之中，还是那个营业员小姐姐，王雨婷的小迷妹。

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留下残影，打字速度快如闪电。

“姐妹们我宣布一件事！！”

第三十二章 破案了

“震惊！冷美人竟然有男朋友！”

“凄惨！东厂一枝花惨遭拒绝，泪奔在商场。”

“神秘！冰雪公主遇到的王子究竟是谁？让我们揭晓谜题！”

商场四楼员工微信群陷入狂欢之中，每一秒都有人在发信息。

无论是今天来上班的，还是在家休息的，或者下班跑去网吧的人都在吃瓜。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可爱把杨主任的背影拍了下来，一瞬间火爆了整个微信群，还做成了表情包。不过也有人能够明白杨主任的感受，王主管在四楼工作的这一年，不知道有多少男生……还有少部分女生……都为她着迷。

英姿飒爽，做事果断，领导力超群，富有责任感，可以说是最符合期待值的领导。更何况王主管把四楼的店员当做是自己人，不准其他楼层的主管、主任，经理插手训话。这种护短的感觉让人下意识产生依赖感，哪怕是她有时候凶得不得了，也会觉得她是为了大家好。

“你们说，会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征服王主管啊？”

“不清楚，不过想想就知道，一定是那种又帅又多金的年轻企业家吧？不然的话，就连杨主任这么帅的人，王主管都是理都不理他，那嫌弃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我摊牌了，其实是我。”

“爬。”

“爬+1。”

“爬+2。”

“……”

微信群一瞬间又是99+的信息，还好商场的店员们都把手机调成振动模式，不然就这个铃声的频率。试想想看一个普通的路人正在逛街，忽然间周围的每个商铺同时传来微信的声音……这就跟走进了恐怖片没什么两样，想想就害怕。

当然，感到忌妒与不甘的人其实只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默默地送出祝福。

一个平时工作态度认真积极，无论遇到问题找她都能解决，虽然有些严厉，但本质还是很温柔的人……再加上长得那么好看，谁会不喜欢她呢？

多亏于此，整个商场四楼都弥漫着一股温馨的氛围，温柔的感情甚至感染了客人。

这一天，是四楼交易额有史以来最高的一天。客人都是迷迷糊糊地就买单了，营业员们在说话的时候也格外温柔体贴，每个人都其乐融融。以至于总经理下来巡场的时候，误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谁家的商场这么有本事共建出美好和谐的购物氛围？

总经理拍了几张照片发到了管理群，王雨婷作为值班的四楼主管也因此受到了表彰。

虽然很莫名其妙，但王雨婷升职主任的关卡也自然而然的过了。总经理都发话了，三楼的孙经理要是再搞事的话，那就是不懂事。

不懂事的人，公司不需要。

不过王雨婷的心思并不在这里，她正在努力地收拾杨主任留下的烂摊子。

那个人作为谐星去和商户谈活动是一套一套的，但是在其他工作就相当拉胯，还时不时地跑去五楼的奶茶店偷懒，蹭吃蹭喝，人家店员又不敢投诉。

如果林玖在这里就好了。

王雨婷试着想象了一下，然后感觉更寂寞了。

真想快点回家。

因此，还得早点搞定工作才行。

在李主管瑟瑟发抖地注视下，王雨婷就像是开挂了一样，拼命地工作。

————

“总算是……搞定了大扫除。”

林玖累得想要整个人躺在地上，但是又担心自己身上的汗会把地板弄脏，于是乖巧老实地坐着。隔着一层布料感觉到屁股凉凉的，不过又感觉怪舒服的……

为了把王雨婷的家打扫干净，林玖从下午三点一直忙碌到现在，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昨天只是做了一些基础的打扫卫生而已，最重要的是把空气中奇怪的味道排出去。在这种环境下生活那么久，王雨婷居然没有生病，只能说这是她的体质太好了。换做是一个普通人的话，不出意料之外，闷在家里一个星期就得生病。

不过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林玖不仅仅是把家具擦干净了而已，他还把灯具清理了一遍，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厨房还有盥洗室也全部搞定，非要说的话，整个屋子就只有一个地方没去弄。

王雨婷的房间。

虽然王雨婷说她的房间没有锁，但林玖认为自己在没有经过对方同意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进去……而且她是真的没有锁。林玖因为好奇的原因试着去扭一下门把，结果门真的就开了。他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又感觉有些开心。

因为王雨婷没有骗他。

林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这房间可能脏得没眼看，因为以王雨婷的生活习惯，东西到处乱放，喝完的酒罐子也随便扔，垃圾袋……这个倒是有拿去丟，但是她从来都不清洗垃圾桶！

林玖在洗垃圾桶的时候，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上面的污渍去掉。

除了这个可能性之外，林玖心中想到最恐怖的事情是……如果房间里到处都贴满了他的照片怎么办，到时候他该如何鼓起勇气将这些照片收拾起来给她叠好？

不过现实是，林玖的这些烦恼都是无用功。

因为王雨婷是一个很自律的人，虽然她会经常去便利店看林玖，装作若无其事地偷偷闻林玖身上的味道，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在暗中偷拍过他。根据我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的规定，偷窥、偷拍、窃听、散布他人隐私的行为属于侵犯人身权利的行为。

王雨婷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看，所以不算偷窥！

我守法，我自豪。

我自律，我骄傲。

王雨婷的房间很干净，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房间，里面有床，衣柜，书架，电脑桌，人体工学椅，还有台式电脑与三个显示屏，以及一些林玖没能认出型号的游戏机。

书架上的少女漫画，还有各种可爱的小摆件，让这个房间增添了一些女孩子的气息。

林玖一眼望去，有些书让人挺感兴趣。

《刘华强大闹加勒比》

《汉尼拔宴请小五郎》

《伏地魔密谋狮驼岭》

《谢广坤坐镇君临城》

《王熙凤弄权神盾局》

《绿巨人大战红孩儿》

《金刚狼醉打蒋门神》

《万磁王东海取神针》

《史蒂夫倒拔垂杨柳》

《洪世贤消失的爱人》

《王多鱼挥金华尔街》

《甘道夫空城退兽人》……

某种意义来说，林玖真的想看一看这些书，不过他还是没有进房间。

本来因为好奇心开门看看就已经很过分了，这要是没经过王雨婷同意就进房间，林玖估计会愧疚的一个星期不喝鲜牛奶……这对他来说比杀了他还痛苦！！

没准就会因为这一个星期没喝牛奶，所以没长个儿呢？

哪怕是短短的一厘米，这也是改变人生的一大步！

不管是身高还是其他地方，这一厘米都很重要！

破案了。

难怪林玖长不高。

本来该发育到身高的长度，都长到其他地方了。

第三十三章 家人

“去洗澡吧。”

林玖拍了拍裙子站起身子，地板留下了浅浅的印子。

他脸微微一红，连忙拿拖把消灭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林玖走到阳台上，把晾干的校服校裤还有内裤取了下来。

说来也有些奇怪，明明是自己的衣服，如今看起来却感觉很陌生。

林玖转过头看着空荡荡的家，整个屋子都变得焕然一新。没有任何东西乱放，全部都被他整理好收起来，地板也因为反复拖地的缘故而闪闪发亮。窗户和窗沿没有半点脏东西，灯具里的灰尘清理干净后，散发的光芒更加明亮。

如果雨婷在家的话就好了。

林玖试着想象了一下，忽然感觉有些寂寞。

他沉默了一会，默默地把校服和校裤折叠好，放在阳台的桌子上。

然后，林玖拿起昨天穿过一次的酒红色针织裙，转身走向盥洗室。

别误会，林玖只是觉得晚上还得给王雨婷做宵夜，明天早上又要早起做早餐，到时候把校服弄脏了就不好了。他就这么一套校服，到时候顶着一大片污渍去学校也不合适。

没错，就是这样。

这河里吗？

这很合理！

林玖最终还是成功地给自己找到了借口，心安理得地把针织裙还有内裤挂在衣架上。他看着沐浴室里的浴缸，有些心动。

没有人能够拒绝泡澡，没有人！！

最终林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想到这里的水电费和物业费加起来比城中村的房租还高，他就越想越心疼。

贫穷使人理性。

白色的连衣裙褪下，纤细的身体倒映在镜子中，皮肤如同牛奶般白皙。

手臂上的膏药贴被汗水浸透发皱，林玖将其撕下来，折叠好放在洗漱台上。

他试着活动活动手臂，不疼不酸也不胀，基本上已经痊愈好了。

不像是从药店买来的那种，更像是老中医祖传秘方。

“好烫！”

林玖试了一下水温，连忙把热水装进水桶里。装得差不多有三分之二的时候，他又换成了冷水直到装满。再小心翼翼地用手测试了水温之后，这才安心地舀出来洗头发。

因为剪头发很费钱的缘故，林玖都是自己对着镜子剪头发。有时候嫌麻烦就随便修理一下就行，因此他的头发很长，全部放下来都快要到肩膀上。虽然用的不是专业的理发剪刀，剪完后总是感觉怪怪的，不过多亏了这双灵巧的手，每次都能打理整齐。

杨叔说过，如果不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那就太对不起客人和同事了。

因此，哪怕是杨叔啥活都干不好，他也永远是将头发梳理整齐，衣服干净得找不到一块脏污，站姿笔挺，属于Wango便利店的门面担当。无论是哪个班的同事跟他值班都不会感到不愉快，客人见到他也会觉得心情放松。

这一点林玖也一样，和杨叔值班永远是最轻松的。林玖叫他去干嘛就会乖乖去做，从来都不会抱怨说累。有些货品放在高架子上，杨叔也会抢在林玖拿梯子之前去搬下来。这么听话的工具人……咳咳，这么关心下属的店长可不多。

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林玖一直是笨拙的，愚痴的。

哪怕是一点点也好，林玖也想要改变自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林玖希望王雨婷下班回家的时候，看到他会变得更高兴一点。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嗯，这句话放在林玖和王雨婷身上没有任何问题。

大概过了半小时后，林玖才从沐浴室里走出来，他在盥洗室用毛巾擦干头发和身体。那件白色的连衣裙也被他顺手洗干净了，单件衣服拿去洗衣机洗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差点忘记了。”

林玖先是条件反射地穿上了针织裙，然后才想起来还有内裤这个东西。

啊啊……

这份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不必再担心走路的时候会摩擦到布料。

裙底下本来就容易着凉，现在超级暖和，感动得让人眼角湿润。

“……怎么感觉皮肤变得更白了？”

林玖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气色变得红润许多。本来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这两天吃好睡好后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焕然一新。

原本有些空洞的眼神，黯淡无光的眼眸，现在看起来神采奕奕。

林玖试着闻了闻自己的手，奶香奶香的，和王雨婷身上的味道很像。

两人现在用的都是同一种洗发液和沐浴露，只不过王雨婷会用化妆水补充肌肤水分，美容液进行保湿，根据气候变化决定是用乳液还是乳霜进行保湿效果。林玖则是习惯用香皂角弄点水涂在脸上，更多的普通男性则是随便用水洗洗脸就完事。

林玖来到阳台把连衣裙晾在衣架上，他肩膀微微放松，露出浅浅的微笑。也许是因为自己现在身上有和王雨婷差不多的味道，林玖感觉没那么寂寞了。

“昨晚买的食材还够，也没有什么急需的家具物品，不需要下楼去买……”林玖坐在沙发上翻阅着脑海中的日记，检查着自己有没有什么遗落的事情。

“嗯？”

林玖看到自己的手机亮了一下，下意识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密码解锁。

本以为是王雨婷发微信过来，或者是李警官有事情通知，然而都不是。

这是拦截电话提醒。

“……”

林玖拉入黑名单的手机号码一共有两个。

他轻轻地仰起头，呼出一口气，然后把信息划掉。

不看。

无论是谁，他都不看。

不要破坏我现在的生活……不要……

“叮铃——”

门铃声响起，林玖无意识地绷紧肌肉，站姿笔挺如松。他握住手机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苍白，骨节分明，手背上冒出了青筋。

现在时间还早，雨婷应该没有那么快回来才对……

那么，会是谁？

林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压低着脚步，就像是猫一样无声无息地向着门的方向靠近。

“叮铃，叮铃，叮铃——”

门铃声再次响起。

林玖来到门前，基本上现在的门都会有猫眼，方便住户从门内观察门外的人是谁。王雨婷的家门也不例外，可惜的是……林玖不够高，他看不到。

哪怕是踮起脚尖，他也够不到。

可恶啊！！！

岂可修！！！

就在林玖打算回去搬个椅子过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声音。

“你好，东丰快递，请问有人在家吗？”

“……”

林玖的耳朵抖了抖。

他记住了对方说话的声音，在脑海中进行筛选配对波段查询，结果是……没有重复。

也就是说，这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林玖这才半遮半掩的打开了房门，隔着一层铁门观察着门外的人。

那是一位普通的快递员，穿着正规的制服，戴着印有“东丰快递”图标的帽子。

“请问你是王小姐吗？有你的快递。”快递员小哥微笑道。

“……王雨婷的快递吗？”

“是的！你好，如果不是本人签收的话，可以请你报一下她的手机号码吗？”

“嗯。”

林玖不需要从记忆书架翻阅，就自然而然地报出王雨婷的手机号码。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前天晚上在Wango便利店的时候，在李警官递过来的纸条上看到的。

然后他就背下来了。

“好的！手机号码对上了。”

快递员小哥将一个大箱子从小推车上搬下来，林玖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把铁门打开。

箱子很沉，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但是从上面的寄货单来看，确实是王雨婷的。

“我帮你推一下。”

“……谢谢。”

快递员小哥很有风范地帮林玖将快递箱推进门里面，从始至终他都照顾着林玖的情绪，没有一只手进到屋子里面的范围。

“你好，请签一下名字。”快递员小哥将手机出示给林玖看。

“好的。”

林玖费力地把箱子往屋子里面推，在对方的手机上画出电子签名，点了确认。

快递员小哥向林玖微微一笑，佩服道：“小妹妹真了不起，这么小年纪就在看家了，等姐姐回来的时候，让她好好夸夸你。”

“……”

林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他点了点头，然后连忙把门关了。

“啊啊啊！”

林玖蹲在地上，双手捂脸，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他居然忘记了自己还穿着裙子这件事！！

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林玖红着脸，摸了摸裙子，心情复杂。

“……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我穿裙子真有那么好看?

他想了想，忽然打了个哆嗦，连忙摇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抛之脑后。

太可怕了！

就在林玖烦恼不已的时候……

王雨婷提着林玖的爱妻便当，准备前往七楼食堂。

“嗯？”

王雨婷感觉到手机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拿起来一看。

“你的快递已签收。”

快递？王雨婷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前天跟家里人发了条微信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东西送过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全家都是效率狂。

王雨婷随手点开了详情信息，她扫了一眼，微微一顿。

她看着上面的一行字，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家人已代收。”

第三十四章 英雄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本章未过审后修改过一遍，可能会出现间贴没对上文字的情况，请见谅）

“……我回来了。”

王雨婷发出了社畜的悲鸣声。

她拖着疲倦的身子来到家门口，拿出钥匙打开门。

虽然她说了今晚谁让她加班，她就要弄死谁，但还是加班了。

晚上十点半准备清场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四楼生意会这么好，客人都舍不得走。无论是店员还是客人都露出了和蔼的老父亲笑容，整个四楼就像是老干部活动中心一样融洽。

等到客人离开，商场清场完毕，王雨婷还得去检查商户有无关掉电源，卷帘门底下是否有无遮挡物。最后等安保部的同事再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能去签名打卡下班。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也不知道林玖睡了没有。

王雨婷心中很纠结。

一方面她希望林玖有去睡觉，毕竟他现在还是长身体的年纪，熬夜对身体不好。前天周五晚上的时候他还感冒发烧呢，要是没有好好休息的话，明天上学也许会受到影响也说不定。要是在学校病倒了的话，那她要不要请假去接林玖回家呢……

另一方面，王雨婷也不是什么白莲圣母，她当然也是有小心思的。

谁不想回家见到喜欢的人呢？谁不想饿着肚子回到家就能吃到美味的料理呢！谁不想抱着喜欢的人又摸又闻，我塔喵吸爆！！

由此可见，没有人能够谴责王雨婷，没有人。

世上没有曹贼，人人都是曹贼。

寇可往，吾亦可往！

“啊，欢迎回来。”

林玖从厨房走了出来，脸上浮现柔和的笑容，温暖地微笑将深夜清冷的寒意驱散。他身上还套着围裙，酒红色的裙摆随着柳腰摇摆而轻轻晃动，露出来的纤纤细腿白皙如玉。

“啊，我死了。”

王雨婷微笑着闭上眼睛，踉踉跄跄地倒在了玄关上，一脸安详。

会心一击。

效果拔群。

王雨婷失去了作战能力。

“怎么了？工作有这么辛苦吗！”

林玖瞪大了眼睛，手上的锅铲都来不及放，小跑着冲过去。

结果他发现王雨婷正双手捂脸，嘴里还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啊啊啊，天使啊啊啊，我家里有天使啊……”

王雨婷毫无形象地仰躺在地，在玄关的地板上打滚，滚来滚去。

“呜……回家后有这么可爱的天使迎接我，这里难道就是天堂吗？”

王雨婷眼角泛起泪珠，快要因为幸福过头而离开人世。

林玖摇了摇头：“不，这是你家。”

“不，是我们的家！”

王雨婷不容反驳的喊道。

“？？？”

林玖被她这个直球砸的有点懵。

如果林玖叫她明天去当地交易中心给房产证加上他的名字，她也一定会去。

不过所幸的是，林玖还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以为王雨婷只是在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虽然我有好好打扫玄关，但这里是门口，地上有灰尘吹进来。”林玖带着些许呵斥的语气说道，“快点起来，衣服都弄上灰尘了，脏兮兮的怎么行？你有没有备用的工作服，我今晚帮你把衣服洗了。”

“没有，公司可抠门了，外套就只发了一件。”

王雨婷小声地抱怨道。

她一开始入职的时候，穿的还是上一任辞职的女主管的衣服，总感觉有股味道。

三个月的试用期结束之后，王雨婷才申请到了新的工作服。遗憾的是，新的工作服也不怎么合身，毕竟同行里没有一位女性的三围尺寸能和她一样完美，她只能拿衣服去修剪。

说好的工作服一年可以换一次，结果当王雨婷去找仓管申请的时候，仓管告诉她要再等三个月。不是按照入职那天开始算的，而是按照正式录用的那天开始算的。

黑心公司是真的黑。

“行吧，等到你有休息日的时候，我再帮你把外套洗了。”林玖就像是老妈子似的碎碎念，“你这外套都穿多久没洗了，平时给生活费那么大方，怎么就不懂得自己买多一件外套换着穿……”

“哎嘿嘿，没事啦，我都已经习惯睡在这里了！”

王雨婷娴熟地转了个身子将外套脱下来，她从抽屉里抽出一张毛毯披在身上，然后在玄关处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角度舒展身子，现场给林玖表演一个三秒钟入睡。

“Zzzzz……”

王雨婷脑袋微微一歪，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在遇到林玖之前，不对，哪怕是遇到林玖之后，她也有好多次下班一回到家就在玄关处睡觉。比起在房间躺床睡觉，在这里反而睡得更香。

因为地板很冷的缘故，还不用开空调。

破案了。

为什么王雨婷的房间会这么干净？

因为她一个月在房间睡觉的次数加起来都不到十次啊！

林玖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先是回到厨房把锅铲放下，然后关上了正在烧火的炉子。沾上油污的围裙也脱了下来，腾出双手之后，林玖回到玄关处把王雨婷慢慢地抱起来。

“嘿……”

林玖有些意外，别看王雨婷个子这么高，发育得这么好，但她并不重，倒不如说轻得有些吓人。就算是林玖，努力一点也能够把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这让他有种自己挺不赖的感觉，身材还蛮结识的，平时有在锻炼喔。

实际上王雨婷正在偷偷地踮起脚，小心翼翼地配合着林玖的步伐。

她在减轻林玖的负担，同时给他一种她很轻的错觉。

女孩子哪有什么坏心思呢？

也就是恨不得在体检的时候学会反重力而已。

王雨婷倒在沙发上，完美的身材展露无疑，自然而然地展现在林玖面前。

在褪去外套之后，白色的衬衫制服隐隐约约透出轮廓，随着她无意识地转身在沙发上找到舒服的位置，柔软的形状随之摇晃，紧绷的扣子摇摇欲坠。

林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呼吸的节奏也稍稍一滞。

他连忙把滑落到地上的毛毯给她披上去，呼出一口气，平复心境。

好怪哦。

再看一眼。

不行，不能继续往下看了。

今天的书客就阅读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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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网站有风险，是否访问？

英雄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让我康康！

“……宵夜做好了再叫你起来。”

林玖轻声道，他把王雨婷外套拍了拍灰挂在衣架上，提着便当盒回到厨房。

就在这个时候，王雨婷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厨房的方向。

她刚刚其实是在装睡。

第三十五章 给你穿刚刚好!

“唔……”

王雨婷轻轻地把身上的毛毯往上提，遮住了自己通红的脸颊。

林玖刚才搂着她的腰，动作相当的笨拙，抓得很用力，但是她感觉并不坏。不如说那孩子的手真的很温暖啊，就像是暖宝宝一样。

“不想上班啊……”

王雨婷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享受着家里林玖的味道。

安心的味道。

不对，气味变了！

王雨婷瞪大了眼睛！

林玖身上的味道变了，变得奶香奶香的！

好好闻！

感觉有点熟悉，就是想不起来。

该不会是有哪个狐狸精趁她不在家的时候企图勾引林玖吧？

王雨婷眉头一皱，紧接着她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恍然大悟。

是我家沐浴露的味道。

狐狸精竟是我自己？！

王雨婷摇了摇头，她在脑海中进行换位思考。

也就是说，玖玖已经染上了我的味道？

变成了我的形状？

我好了！

“哎嘿嘿嘿……”

王雨婷抱着毛毯在沙发上咕噜咕噜地打滚，硬是凭借着令人惊叹的腰力，无论怎么滚都没有摔到地上。相当干脆地忘记了自己还在装睡的事实，发出了扰人的声音。

林玖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个人是真的睡着还是在假睡，其实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的。

他没有拆穿王雨婷，是因为他知道这样对两人都好，双方都很满足。

“手感真好啊……”

林玖的右手下意识地虚握了一下，手中依稀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

虽然体重这方面被她糊弄过去了，但是在手感这方面是骗不了人的。

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哪怕是隔着一层衣服也让人爱不释手，如果没有那一层碍事的布料挡着的话，那就是——《该章节审核未通过》

林玖摇了摇头，将心中的邪念全部收拾起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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