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天不别离 作者:二玫玫 第一章   夜幕下的花都市,流光溢彩。   苏乐天站在玻璃窗前,对着写字楼外的车水马龙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谁说万家灯火没有归处的,起码二狗还在等我。”   二狗是只流浪猫。二狗如果会说话,一定会抗议爸爸起名字不负责任。   但是苏父给儿子起名儿应该是看了黄历的。斗地主三四五六没有七、抽奖被谢谢惠顾制霸的人生,也只有傻乐开朗才是唯一唾手可得的幸福吧。   不负父亲期望,苏乐天人如其名,乐观向上,虽然一路起起伏伏、伏伏伏伏。。。的人生花样翻新的丰富着苏乐天的成长时光,但是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一刻,苏乐天终于确信书本上看过的一句话:人不可能一直倒霉催!即便是条咸鱼,翻翻身也能两面爽口焦脆。   “花都大学!”父亲骄傲的念着,表情逐渐脱线,“专业调剂,护。。。护理?”   于是,花都大学医学院护理系雄性独苗苏乐天同学,本科时光承担了班级里份属男士的大部分体力劳动。   “爸,放心吧。临床医学的基础理论都是相通的,我考研用得上。”苏乐天保持乐观。   医学院的学生考研热情高涨。为了获得心仪导师的名额,往日的钢化兄弟和塑料姐妹们开始各显神通,苏乐天乐呵呵的礼让三先,等到最后发现只剩一名导师可选。   按说这位薛教授的教研水平还是不错的,尴尬的是人家主攻妇科方向。   “爸,放心吧。以后我能当医生了。”苏乐天没有在电话里细说,父亲的工作单位最近形势不好,苏乐天不想让家人担心。   更何况苏乐天也没觉得什么,妇科男医生,酷!   一年半的课程苏乐天只用一年便修完,开题报告之前的时间反倒清闲下来。   傻乐不代表真傻,苏乐天主动跑到薛教授的丈夫开办的广告公司里免费帮工。   苏乐天为人低调,可如果仔细瞧几眼,会发现男孩儿生的眉目隽秀,加上肩宽腰细的漫画身材,算是一副好皮囊。   苏乐天在公司很有眼力劲,嘴甜手勤,深得同事喜爱。自学了平面设计软件之后,业务能力更是直线上升。   薛教授过意不去,几次提出支付薪水,都被苏乐天婉拒。薛教授便把学校分配的单身公寓交给苏乐天免费居住,囊中羞涩的苏乐天羞涩的接受了。   苏乐天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瞧瞧和爱宠合影的手机屏保,心里一阵温暖,‘不知道二狗又挠门没有。’   “叮咚。”手机弹出对话框,是一条外卖订单的推送消息。   还没蹭到免费公寓的日子里,苏乐天被房租压得喘不过气又不想向家里求助,便注册了散送快递员,偶尔会接几单挣点外快。   此时将近十点,还在跑单的已经不多,下单的客户只有加钱才会有快递员接单。   “出手这么阔绰呀。”瞧瞧客户附赠的快递费,对爱宠的思念迅速被冲淡,苏乐天鬼使神差的点了接单。   进店拎起打包好的餐盒,苏乐天扫了个共享单车一路骑行到指定地址。   “望江路十一号。”苏乐天确认无误后走向路对面的酒吧。   几辆豪车争奇斗艳的停在路边,苏乐天瞥见其中那台最炫酷的红色超跑,不由一怔,“les000,这奇葩的车牌号。”   门口的保安拦着了苏乐天。   “我送外卖的。”苏乐天客气的将手机信息展示给对方。   苏乐天按照墙上的指示穿过一条迂回的走廊来到内厅,用力推开加装着厚重隔音层的铁门,震耳的音浪扑面而来。   酒吧内部设计成重工业风格,墙面和吊顶布满巨大的齿轮和粗粝的金属线条。地面是一圈圈依次下沉的环形阶梯,延伸向酒吧中央的show台。   苏乐天适应了几秒钟才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下方的咖座。恍惚间生出一股滑向深渊的错觉。   别的不说,单论女人缘这领域苏乐天自我感觉一直还不错,可迎面几个女孩投来的冰冷目光,让他止不住的郁闷。   趁着DJ换曲的当口,苏乐天张口问道,“哪位点的海鲜全家桶?”   没人理睬。   苏乐天不爱喝酒,刺鼻的酒精味加上场间众人的冷漠态度令苏乐天浑身不舒服,只想赶紧交完差走人。   “凌女士是哪位?”苏乐天提高了音量。   “噗嗤。”酒吧深处传来一声娇笑。   苏乐天循声望去,是位一袭粉裙的长发女孩。   “凌女士。。。,哈哈。”粉裙女孩自顾重复了一遍,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   ‘终于在这鬼地方瞧见个笑脸。’苏乐天暗叹一声,凑上前将餐盒递了过去,“这是您的外卖,请给个好评!”   “凌女士,记得给人家好评哟。”粉裙女孩却扭头望向身后。   苏乐天走到近处,借着迷离的灯光,这才瞧见粉裙女孩肩膀上环着的一条布满文身的手臂,以及搭在酒桌上的一双裹着网袜的修长美腿。   薄烟雾笼中,一张冷艳凛冽的脸从粉裙女孩身后闪了出来,“还不是你想吃才点的,笑个P!”   “那我放这里了。”苏乐天将餐盒小心的搁在酒桌上,眼神不敢有丝毫的游弋,唯恐扫到旁边那对夺目的短靴。   “谢谢!”冷艳女孩抿了个淡笑。   中学六年寄居小姨家的岁月让苏乐天学会了察言观色。   相对于嘴角上扬的弧度,眼睛更能分辨笑容的真伪。   此刻,那双美丽的眼眸中藏着锋利的寒气,没有一丝喜悦。   苏乐天一愣神,还是弯起眼睛回了个真诚的微笑,“不客气,用餐愉快。”   充斥着纸醉金迷的空气被厚重的铁门隔绝在身后,苏乐天吁出一口气,“钱难赚,X难吃!”   快步走出酒吧,马路对面的单车存放点空空如也,苏乐天摇摇头,转身走向下一个路口。侧前方的红色超跑再次映入眼帘,这回苏乐天算是明白了,“les000,不会就是她的车子吧。如此嚣张的宣告出柜,纯爷们!”   此时已是深夜,瞧瞧四下无人,苏乐天慢悠悠的靠向红色超跑,想着近距离的欣赏一下,也算不枉此行。   突然,一个瘦小的脑袋从车底下冒了出来,贼溜溜的眼睛正撞上苏乐天狐疑的目光。   “你在干什么?”苏乐天皱起眉。   “额,路过。。。”话未说完,一只扳手从衣袖中滑落。   “从车底下路过?”苏乐天逼近半步。   “大哥,这事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要不。。。你后面!”趁苏乐天愣神的工夫,小脑袋一个翻身从车底下滚了出来,紧接着哧溜一声消失在巷尾。   苏乐天摸了摸头发,“还好你有点小聪明,真要起了冲突就有辱斯文了。”   最后一班公交车上,苏乐天翻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二狗今天肯定生气了,要加餐。”   “叮咚!”手机弹出一个信息框,“五星好评!”   苏乐天瞧着对方干巴巴的好评,露出今晚最舒心的笑容。   公交车放着悠扬的轻音乐,一天的疲惫涌了上来,苏乐天整个身体倚在座椅上,随着晃晃悠悠的公交车惬意的摇摆。   听见主人的脚步,房门背后立刻传来抓挠的声响和哀怨的猫叫。   伸出钥匙的刹那,苏乐天的心咯噔一跳。   “刚才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一定是在搞破坏!”苏乐天迅速掏出手机,翻出订单信息,找到了那位凌女士的手机号码。   “感谢好评!如果车牌号les000是您的车子,请务必仔细检查车况!”收起手机,苏乐天打开房门,伸出双臂迎接含泪扑来的二狗。。。      北郊山道,发动机的怒吼划破静谧的夜空,一抹拉长的红色影子风驰电掣的向前飞驶。   北湖疗养院语焉不详的通知令凌霜心急如焚,此时她只愿有一双翅膀,下一刻便降落到目的地。   车载屏幕弹出一条手机接入的短信,凌霜还未看清内容,马上被下一秒新到的短信覆盖。   “。。。请务必检查车况!”凌霜长久以来潜藏心底的警觉顿起,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车门。。。   电光火石间,一辆重型卡车打着远光灯从山坡俯冲下来。   “轰!!”猛烈的撞击下,红色超跑就像一只失控的陀螺,旋转着滚下山崖。   重卡侧翻在路边,变形的车门被铁锤从内部砸烂,一个瘦小的身影艰难的钻了出来。   崖底燃烧的火光跳跃在瘦小男人的眼中,吐掉一口混着碎牙的血沫,他掏出手机,尖声的嘶吼,“老板,这单得加钱!”      苏乐天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泪眼汪汪蹲在身前的二狗忽然开口说话了,“爸爸,我想你!”   苏乐天缓缓睁开双眼,撕裂周身的疼痛也随之涌来。   “我去!还真TM醒了!”伴随着穿透力极强的叫声,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出现在头顶。   苏乐天确信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快去叫医生!”女孩转过头大声呼喊,而后回身望着五花大绑包得跟粽子一样的苏乐天,“凌霜,你吓死姐妹儿了。”   苏乐天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酒吧里见过的粉裙女孩嘛。   思绪至此,苏乐天抬起全身上下唯还一能动的左手臂,‘这拉风的人面星芒,真是活见鬼!’ 第二章   医生护士们鱼贯而入,跟在最后的是一位极其魁梧的黑衣男子,挤进门时偏头侧身才没撞到门框。   医生俯下身检查病人的临床体征,护士在一旁麻利的记录下所有仪器的数据。   一个黑影铺天盖地的压过来,遮挡了大部分光线。   医生疑惑的回头,只见头顶是一张凶狠冷峻的面孔。   “病人家属,在旁边等一会。。。”医生愠怒道。   “实在抱歉,耽搁久了会误事。”黑衣男人越过医生的头顶俯视着苏乐天,瓮声瓮气的问,“小姐,您最后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二狗向我扑了过来。。。”苏乐天说完,咧出一个生平最苦涩的笑容,‘这该死的,甜腻的女人声音!’   “二狗!?”黑衣男人沉吟一声,渐渐的,浑身如膨胀的气球一般,爆裂的肌肉将黑色西服撑得波涛汹涌。   “辰婉,帮我照顾好小姐!”言罢,黑衣男人霍然转身,山岳般的身体撞门而出,将门框生生撕出几道缺口。   粉裙女孩两眼桃花的目送黑衣男人离去,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苏乐天小心的挪挪身体,立刻被钻心的疼痛扼杀了下一步的想法。   “别乱动!”辰婉连忙制止,“你算是捡回一条命,但是下半生可还两说呢。”   “下半身?扶我起来!”苏乐天大惊失色,撑起脖子却只看到自己吊起的一条腿。   “快躺好!”辰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说你下半生是坐轮椅还是活蹦乱跳现在还不确定,想什么呢!”   苏乐天放弃挣扎的躺平,两眼盯着天花板默默反思自己的处境,‘姓名:凌霜,性别:女,爱好:吸烟喝酒蹦迪文身飙车以及。。。’想到此处,苏乐天的目光飘到辰婉身上。   “凌霜,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辰婉凑到身前,“你给姐妹儿一句掏心窝子的话,秦哥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你。。。”苏乐天凌乱了,“你不是我马子吗?”   “滚蛋!刚缓过气就给我开黄腔!”辰婉娇嗔一声,忽然花容失色的捂住嘴,“我的天!医生说你脑袋也伤得不轻,该不是把你的取向给扳回来了吧!”   安静的房间里飘着一丝尴尬。   “给你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呢。”辰婉尴尬一笑,双眼在凌霜脸上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渐渐严肃起来,“凌霜,你不会真摔出毛病了吧。”      阴暗的地下室里,裸着上身的瘦小男人听着手机里狂怒的咒骂,神色越来越惊恐,“不可能!我亲眼看到车子滚下山沟的,而且马上烧了起来。。。”   “咚咚咚!”沉闷的敲门声惊的瘦小男人一激灵。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瘦小男人再也不敢有半分迟疑,丢掉手机一个鱼跃攀上地下室唯一的窗户。   “哐!”一只铁锤般的拳头砸穿木门,下一秒门板轰然倒地。秦武扬一个箭步冲向内屋,拽住半个身子已经钻出窗外的瘦小男人,用力一扯,便将对方重重的甩在水泥地面上。   瘦小男人被摔的七荤八素,挣扎着想要蜷个身,又被一只脚势大力沉的碾在胸口,恍惚间好像听到了肋骨断裂的脆响。   “走窗不走门?”秦武扬盯着脚下只剩半条命的可怜虫,森然问,“二狗,什么事这么着急!”      凌霜由ICU转入特护病房,众人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   由于仍在观察期,每天只允许几人短暂的探视。   苏乐天生性乐观的性子再次发挥鸡汤疗效,眼下横竖也走不了,不如躺着瞧热闹。   傻乐的瞧了几天,苏乐天还真瞧出一点门道。   例如人来人往确实有不少亲朋好友来探视,衣冠楚楚的,朋克另类的,话里话外说不尽的热乎熟络。   然而父母兄弟这类真正的至亲,却一个没见着。   病房里难得安静下来。   秦武扬正在削苹果,魁梧的身形窝在小板凳上比划着削皮刀,像极了张飞穿针引线。   “小姐!”秦武扬递过来一个削得四四方方的苹果。   “谢谢。”苏乐天伸出大花臂接住苹果,越瞧越像魔方,一时间不晓得从哪里下嘴。   “小姐果然机警,在那危机关口还能认出二狗的脸。”秦武扬赞许的点点头,“这厮认了北郊山道的事,但一口咬定是个人行为。亏得凌家以前还曾善待于他!”   苏乐天忽然悲伤起来,因为他想自己的二狗了。   “小姐整整昏迷了两天,期间我调阅了您的通话信息,有个事情太巧了,我们不得不留意。”秦武扬试探的瞧了凌霜一眼,发现对方并无异样,“出事前,消失许久的韩离曾经给您发过一条短信,内容是,‘别怕,这里是鲸落岛。’小姐知道其中的含义吗?”   苏乐天下意识的摇摇头,忽然,一个念头如一道光穿过识海,苏乐天瞪大眼睛,紧紧盯住秦武扬,“是不是还有一条短信。。。?”   “不错,而且显示您已经查阅。”秦武扬有些意外,明明前一条短信更值得深究,“我通过号码找到那位年轻人,当面聊了几句。想来是因为破坏您车子制动系统的伎俩被撞见了,才变本加厉改成了直接袭击吧!”   苏乐天难以抑制的激动,“秦哥,把那个年轻人请过来,我要当面谢谢他!”      “我想单独。。。跟他聊聊。”病床上的凌霜说。   秦武扬瞧了捧着花的年轻人一眼,转身走出病房。   两个人定定的望着对方,房间里凝滞着吊诡的气息。   许久之后。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捧着花束的苏乐天冷不丁开口。   被绷带缠着只露出一张脸和一只手臂的凌霜僵硬的摇头。   “前天晚上,戴细框眼镜的女孩在帮着喂猫时,向我表白了。”苏乐天将花束放在一旁,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   “安宁?你。。。”这是如今的凌霜最担心的事件之一。   “我知道,你们两个肯定眉来眼去的很长时间了。”苏乐天阴阴的笑,“可那晚,确实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   “你答应啦?”凌霜颤声问。   “至于咱俩的缘分,应该是从我的五星好评和你的善意提醒开始的。”苏乐天调整了个斯文的坐姿,“平时你是这个样子坐的吧。”   凌霜听出了弦外音,静静的瞧着苏乐天。   “挺聪明,那你我合作的成功率就大了许多。”苏乐天敛起笑容,一字一句的说,“我可以断定发生这一切的原因,也大概知道恢复的办法。”   凌霜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松懈,禁不住长长吁出一口气。   “就当是接了一个特别的单吧。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守住秘密。伤筋动骨一百天,住院这期间你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苏乐天瞄了眼房门,将一只手机递给凌霜,“以后咱俩单线联系。我会陆续把身份信息发给你。”   “出院以后呢?”凌霜接过手机塞到枕头下面。   “那就要再加一条:保护好自己!”苏乐天面色严肃。   “啊?”凌霜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接这单还有生命危险哪?”   “废话!人家开重卡撞着玩呢,就为听一响儿?”苏乐天冷笑一声,心想这哥们怎么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犯傻。   “可是害你的人不都被抓住了嘛。。。”凌霜转念一想,曾经的凌霜和那个瘦小男人的身份有云泥之别,怎么会牵扯上你死我活的冤仇,肯定还有背后指使。   “想通了我也就不废话了。”苏乐天身体前倾,郑重的说,“然后就是最重要的一条:韩离,记住这个女人的名字。无论何时她只要出现了,第一时间联系我!”   “她是谁啊?”凌霜忍不住问。   “现在,是你马子!”苏乐天嘲弄的说。   “明白,les000嘛,车牌号不错!”凌霜反讽道。   “车没了,车牌号还在!不幸中的万幸。”苏乐天不以为意的整整衣衫,“这副身体也不错,年轻、鲜活。”   “你给我立了一大堆规矩,我也得说几条啊。”凌霜有些不安。   “怕我混乱至极的作风搞乱你的生活?”苏乐天立刻冷下脸。   “我没有资格评价你的过往。”凌霜叹了口气,认真的说,“苏乐天如今拥有的小小幸福,也许在你眼里微不足道,但那些曾是我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获得的。在一切结束之前,请帮我守护好它们,可以吗?”   “知道啦!老气横秋的做派。”苏乐天不爽的站起身,想了想还是应道,“放心吧,就冲你那条善意的短信,我也不会亏待你的。如今咱俩也算是患难与共,如果一切顺利的解决,奖赏翻倍哦!”   瞧着准备离去的苏乐天,凌霜忽然想起一件事,“刚才你说安宁帮着照看二狗,是怎么回事?”   “二狗有灵性,现在有点排斥我。”苏乐天回头望着凌霜,咧开嘴角渗出一丝寒气,“不过没关系,它会喜欢我的!” 第三章   无论多么悲催的人生,有了盼头就会充满希望。   凌霜放下初始的迷惘,开始积极的面对生活。白天接受药物治疗的同时认真完成复健功课;晚上则藏在被窝里温习苏乐天发来的各种人物背景关系,同时也将自己的信息发给苏乐天,实在放心不下时还附赠过劝善戒恶的心灵鸡汤,自然免不了被狠狠的挖苦一番。   自那次病房深谈之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但是每晚几乎不间断的交流,也让二人熟悉了彼此的性格,更成了凌霜倍感孤独时的心理寄托。   凌霜时常问起苏乐天的近况,比如父亲的工作、母亲的身体、读研的进度以及二狗的饮食等等。苏乐天虽然很不耐烦,但还是一一解答。   凌霜逐渐明白,现在这个变成苏乐天的人,曾经的桀骜叛逆都是一种抗拒的态度,其实他极为聪明而且洞悉人情世故。   如今扛着苏乐天的名头,他甚至没有太多的不适应。照他自己的说法,只用五成功力,全部理顺服帖,包括曾经炸毛的二狗。   当然,苏乐天说的话,凌霜是不全信的。换个人生怎么可能无缝对接,凌霜自己深有体会。   辰婉又来探班了,亲朋好友中就数这个小美女来的最勤。   VIP单人病房内,凌霜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话,脑海浮起苏乐天对她的点评:人前小仙女人后小污女,神经大条,腹肌重度痴迷者,掰直意愿排行榜第四位!   “验验货,”辰婉掀开薄被,“恩,恢复的不错,还是那双令我因妒生恨、令我哥朝闻夕死的美腿!”   盖上薄被,辰婉又将手伸向凌霜胸前,“看看下垂没有。女人的骄傲不仅应有高度,还要有距离肚脐的长度。”   “小姐,该吃饭了。”秦武扬端着营养餐站在门口。   “秦哥,验货已经接近尾声,再给我一分钟就好。”说完辰婉回过身,又作势将双爪伸向凌霜。   “胡闹。”秦武扬大步走进病房,将餐盘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凌霜轻巧的下床走向餐桌,经过三个多月的疗养,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   辰婉瞧着自己一开一合的双爪,长叹一口气,“哥,妹妹只能给你估一个码子了。”   “辰曦先生最近很忙吧。”秦武扬站在一旁,好似无意的说。   “公司并购重组,哥哥确实忙的被劈成了几瓣。”辰婉连忙解释,又望着凌霜急切的说,“不过你昏迷那两个晚上,哥哥可是一直守在病房外呢,我都好多年没见过他那副胡子拉碴的模样了。”   辰曦,辰氏企业少主,自父亲辰穆退居二线后成为公司实际负责人,苏乐天对辰曦的点评只有一句话:掰直意愿排行榜首位!   想到此处,凌霜也就明白辰婉情急的缘故了。   “心意到就行,那么大一个公司都指着他运作呢。谁跟你似的,闲人一个才天天往医院跑。”凌霜看着淡出鸟的营养餐,胃口缺缺。   “我们凌霜大小姐就是通情达理,美若天仙,前凸后翘,除了喜欢女人这点小意外,绝对是花都市豪门儿媳的头号人选!”辰婉极其顺溜的拍了一记马屁。   秦武扬心底一惊,急忙观察凌霜的神色,却发现女孩只是拿着筷子自顾左挑右捡,并没有像从前听到喜欢女人之类的话题就恼怒抗拒。   秦武扬暗自思忖着,回头撞上辰婉玩味的眼神。      几天后,凌霜正式出院了。   推开住院部大门,终于要摆脱掺杂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凌霜心情大好,门前广场停着几辆车,一位笔直挺拔的年轻男子站着车前,手中牵着一名十岁左右的男孩儿。   “姐姐!”小男孩雀跃着奔向凌霜,等到近处时又羞红着脸不敢再靠前。   凌沐风,凌霜同父异母的弟弟,掰直意愿排行榜第五位!谈及小风时,苏乐天的语气罕见的温柔,凌霜了然于心。   “送给我的?”凌霜俯下身,望着小男孩手中的花束。   “恩!”凌沐风将一大捧花束举到凌霜眼前,“祝贺姐姐康复出院!”   ‘这令人发指的颜色!’凌霜瞧着烈火般艳红的玫瑰花束,暗自腹谤,‘不过确实是他的style!’   “我早就想来看望姐姐了。”凌沐风嗫嚅着低下头,“可是上次闯祸之后,爸爸一直把我禁足在疗养院。。。”   小男孩一身剪裁得体的小西服加上唇红齿白的小模样,凌霜越瞧越喜欢,于是一手接住花束,一手圈住小男孩顺势想将他抱起来。   不料纹丝未动。   ‘我那单手三十公斤哑铃的臂力啊!’凌霜暗叹一声,换了个姿势把凌沐风搂入怀中。   小孩子最知冷暖。凌沐风知道自己这位酷酷的姐姐很讨厌妈妈,对自己却一直很照顾。   然而像今天这样直白的拥抱可是从未有过的待遇,凌沐风伸出双臂满心欢喜的反抱住凌霜。   候在车旁的年轻男子面上闪过一抹讶色,想起胞妹神秘兮兮的小报告,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   身后的车窗降了下来,辰婉趴在车门上不满的嚷嚷,“哎,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哥哥呀,杵这么远干嘛呢,上啊!”   “她在和弟弟亲近,我不该上前打扰。”辰曦淡然的说。   “泡妞还要排队?”辰婉扶额叹息,“哥,女孩子喜欢男人怎么做你不知道嘛?强攻、壁咚、直取黄龙呀!”   辰曦回头瞥了眼着急上火的妹妹,神情十分精彩,“你确定,她是那种女孩子吗?”   “辰曦,谢谢你来接我。”凌霜牵着小风,浅笑盈盈的站在身前。   辰曦品尝着凌霜眼眸中难得的笑意,欣然的答,“乐意之至。”   凌霜住院的三个多月家人一直没有出现,虽然颇为尴尬,但是知晓内情的人并没有多少意外。   唯独辰曦的缺席,令秦武扬、辰婉甚至苏乐天都觉得奇怪。   此刻站在这位温文尔雅又目光坚毅的男人面前,凌霜却在一瞬间,触到了对方的心意。   “知道你平安,我就没有再来探视。会不会生气?”辰曦有意无意的问。   “不想我因为狼狈的模样被你看到而难堪嘛,我懂!”凌霜释然的说。   傻乐不计较,但是要懂人心知好歹,这是凌霜以往二十多年一直秉承的处事态度。   辰曦为人则一向奉行不愧于心,别人看不明白也懒得解释。但这一次,辰曦真的担心凌霜会误解自己冷漠疏远。   谢天谢地,凌霜明白那份谨慎又体贴的关怀。辰曦蓦然发现,这个桀骜叛逆的女孩,原来也有柔软知心的一面。   三个多月不修边幅,凌霜的头发第一次到了齐颈的长度。   晨起时,为出院做准备的凌霜用独立卫生间里的不知名洗发水冲洗了头发。   一阵暖风袭来,撩起凌霜散乱的秀发,淡淡的香味拂过辰曦的脸。   仅凭一张嘴就能打动合伙人、摆平董事会的年轻男人,在这一刻忽然失语了。   “妈妈,我恋爱啦!”车里的辰婉大声叫唤。   辰曦微微一笑,为凌霜打开车门。   凌沐风笑嘻嘻的抢先一步钻进车里,凌霜对身旁的秦武扬点点头,弯腰坐进了辰曦的车内。   “我喜欢坐辰曦哥哥的车,”凌沐风扮了个鬼脸,“秦叔叔。。。,有点吓人。”   “什么秦叔叔!你要随我的辈分,称呼他秦哥。”凌霜摸着凌沐风的头发,“人家只是显老成,实际上只有,恩。。。”这才想起苏乐天对这位助手兼保镖的评语:老成持重,勇武忠诚,核心圈人员中唯一不存在掰直意愿的男士。但是没有说秦武扬具体的年龄。   “老成怎么了,我就喜欢老男人,有嚼劲!”坐在副驾的辰婉回头向凌霜抛了个媚眼。   “秦哥是个极其自律的人,我相信十年甚至二十年后,他的身体依然保持在巅峰状态。”凌霜靠在椅背,一边拨楞着小风的头发,一边歪头饶有兴趣的望着辰婉,“记得有次单人病房的空调坏了,秦哥脱外套时不小心撑开了衬衣。。。”   “啊!!!”辰婉整个身体扭向后排,一双美目瞪的浑圆。   “啧啧啧!”凌霜一边摇头一边感叹。   “别啊!”见凌霜没下文了,辰婉火急火燎的催促,“用文字形容一下呗!”   “咳!”辰曦打开蓝牙电话,“凌叔放心,人已经接住了,大约半个小时后到达!”   “爸爸妈妈设宴,要为姐姐洗洗晦气呢。”凌沐风偎在凌霜身旁,小心翼翼的说。   终究要面对啦,凌霜心中有些忐忑,不由试探的问,“都有哪些人?”   “你刚出院,不会搞的那么喧闹。咱们两家的父母,”辰曦的脸色不易察觉的僵了一下,“还有霍怀恩先生。”   凌霜没有发觉到辰曦的异样,而是在脑海默默匹配人物信息。   凌烈,爸比,凌岚集团董事长,掰直意愿排行榜次席。   如果别人家女儿是贴心小棉袄,那么凌霜无疑是漏电电热毯,父女两人天生不对付,一路走来火花带闪电,尤其是在母亲辛岚过世之后,凌烈与霍妙语走到一起并生下凌沐风,凌霜对父亲仅存的善意也消失殆尽。   “凌霜,今天是个好日子。”辰曦通过后视镜打量着女孩,“不要再让凌叔下不来台,好吗?”   “哥,放心吧。我相信凌霜不会的。”辰婉竟然先开了口。   “哦?”辰曦低低的笑,“你怎么知道?”   辰婉回头瞧瞧嬉闹的姐弟,然后意味深长的望着辰曦的侧脸,“你难道没有相同的感觉吗?”   凌沐风用两只手终于掰赢了姐姐的一只手。小脸伸到前排车座之间,兴奋的问,“你们在说什么呀?”   “我们在讨论你姐,到底是喜欢我哥这样身材匀称的美型男,还是秦哥那样线条凹凸的肌肉男!”辰婉眨眨眼睛。   凌沐风闻言,扭头认真的望着凌霜。   “我喜欢小风这样可爱暖心的小正太。”凌霜乐呵呵的答。   “我去!”辰婉花容失色,“恋童/癖!”   “二婉,我也要提醒你,一会儿不要让父亲下不来台!”辰曦眼皮微跳。      车子停在听海路一家知名酒店门下,服务生上前殷勤的开门。   “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凌霜撇下众人,穿过美轮美奂的迎宾大堂,快步走向角落深处。   辰曦迟疑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等候。毕竟这位凌大小姐过往的‘劣迹’历历在目,“管你天王老子请客,老娘想放鸽子从不分场合。”   “无论约会还是撕X,完美的妆容都是女孩最大的勇气。”辰婉挽起哥哥的手臂,“肯定是补妆去啦,放心吧跑不掉的。”   凌霜杵在卫生间门口,盯着一边雄狮一边雌狮的头像,内心上演着天人之争。   医院VIP病房有独立卫生间,凌霜以前未及多想。直到今天才发现,真正的考验,原来是从公共卫生间走哪边开始的。   一位贵气的中年女士站在镜子前理了理发型。转身发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套了身oversise风的休闲服、散着一头秀发呆呆的站在门口。   “短发是母的,走这边。”中年女士善意的提醒。   “啊?”凌霜一愣,“哦,谢谢。”   心下一横,凌霜抬脚闯了进去。   贵妇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皱眉思索着,“这女孩有点眼熟呢。” 第四章   凌霜低着头径直冲到最里面的隔间,一头扎进去然后反手锁上门,这才一屁股坐到座便器上,暗道,‘太慌张啦,太慌张啦!都怪我心理建设没做好。’   长出一口气,凌霜掏出秘密手机,熟练的拨出苏乐天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另一端传来嘈杂的响动和几声哀怨的猫叫。   “二狗,不要怕,爸爸这就来救你!”苏乐天夸张的叫喊里满是虚情假意。   “行啦,出去吧。”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催促。   “喂?说。”苏乐天淡淡的腔调。   “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凌霜疑惑的问。   “你口口声声说爱二狗,却从来不给人家打针除虫。”苏乐天略微的骄傲,“作为新任爸爸,我当然要负起这个责任。”   “我替二狗谢谢你。”凌霜十分感激。   “应该的。”苏乐天嘿嘿一笑,“正好赶上宠物医院做活动,全套免疫针赠送一次节育手术,顺道做了吧,有益无害。”   “卧槽!”凌霜好久没爆粗口了,“你大爷的。。。”   “有事说事!”苏乐天浑不在意,“不说我挂了。还得进去演戏呢,要让二狗相信我跟医生不是一伙的,以后才不会恨爸爸!”   正事要紧,凌霜强忍痛失爱子命根的悲愤,“我要跟你爸妈和辰曦的爸妈见面了,有没有什么雷区?”   “你自由发挥,反正也不会有更糟的印象了!”苏乐天随意说着,忽然一顿,“有没有霍怀恩?”   凌霜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个人。”   “对他多留点心眼。”苏乐天低声说,“你也不用太焦虑。以后记住两条,动手的事找秦武扬,动脑的事可以请教辰曦。”   “哦。”凌霜应了声,轻笑,“听起来,你以前的人生还真是精彩呀。”   “关你P事!”苏乐天语气漠然,“那个女人依旧没有音讯?”   “秦哥帮我买了部手机,也补办了以前的sim卡,”凌霜摸了摸口袋里的另外一部手机,“目前为止,韩离还没有联系我。”   “秦哥?哼!喊得还挺亲热。”苏乐天的声音又变得冰冷,“记住你是凌霜!就算鬼门关走了一遭,也还是那个令人咬牙切齿的碧池!别给我搞出什么大家闺秀的人设。周围的人不适应,老子换回来了更难受!”   手机里只剩嘟嘟的忙音,凌霜忍不住暗哂,‘这货属河豚的吧,没几句就炸。’   目不斜视的走出女洗手间,凌霜站在玻璃镜前,定定的望着镜中的女孩。互穿事件发生这么久了,好像直到这一刻,凌霜才认真的打量自己。   长眉似弯月,双瞳若灿星,鼻挺唇薄,肤白胜雪。要是没有耳朵上密密麻麻的小孔和颈窝处隐约探出一角的文身,凌霜认为基本符合往日心目中女神的标准。   想起苏乐天方才在电话里的暴躁提醒,凌霜对着镜子低眉浅笑,“闺秀?”   禁不住一阵恶寒,凌霜又做出横眉冷对状,“碧池?”      酒店顶楼视野最好的豪华包间里,凌烈渐渐失去了耐心。   “这顿午宴就是为她设的,竟然迟迟不出现!”凌烈脸色极为难看。   “凌叔叔稍安勿躁。凌霜一出院就被接了过来,身上穿的还是秦哥给买的运动服呢。”辰婉甜甜的笑道,“您想想秦哥的审美。。。人家肯定要稍微打理下再出现呀。”   “女孩子嘛,”霍妙语轻轻拍了拍凌烈的手背,“今天是个高兴日子,你记住答应过我的话。”   “目无尊长!”凌烈摇头叹息,“对比辰兄的一双子女,我凌烈汗颜。”   “凌兄,孩子的品性不能一概而论,更没有高低之分。”将公司交给儿子、自己退居二线后,辰穆越来越有云淡风轻的仙态,“虎父无犬女,我觉得小霜,颇有几分你当年的杀伐果断。至于那些细枝末节,年轻人嘛,悉心引导便是。”   “说起来,我也有好多年没见过小霜了,上次还是。。。”辰穆的妻子关月娥脸色一滞,赶忙又说,“之前听说车祸的事情,真把我和老辰吓坏了呢,呵,呵呵。”   关月娥对凌霜的叛逆行径早有听闻,但是这女孩极少参与父亲的商业派对,精英圈子内的联谊酒会更是从不露面。   关月娥唯一的一次瞧见真容还是五年前在凌烈与霍妙语的订婚礼上。   凌烈在发妻辛岚去世后不久便和霍妙语有了夫妻之实,并在第二年生下一子。但在女儿的剧烈反对下,凌家一直没能给霍妙语法律上的名分。对此耿耿于怀的凌烈趁着女儿出国念书,想来个先斩后奏。   得到线报的凌霜立刻休学杀回国内,带着飙车俱乐部一众拥趸生生搞黄了老爸的第二春。威名赫赫的烈虎先生,生平第一次登上娱乐头条,豪门狗血剧占了整整一版的篇幅。   那日鸡飞狗跳中只瞧见个侧面,然而凌霜不可一世的跋扈劲儿还是深深烙在关月娥脑海里。   场间众人都是当日闹剧的参与者和见证者,一时间各人的面孔挂着不同的尴尬。   “咳,”霍怀恩微微斜身靠向凌烈,“要不,我去瞧瞧?”   “不必!再等十分钟,”凌烈低头看看手表,“要是她还不出现。。。”   话音未落,房间门被轻轻推开,凌霜巧笑涟漪的脸探了进来。   发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自己脸上,当惯了聚会隐形人的凌霜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赔着笑,“坏了!早知道跟辰曦说让你们先动筷子。”   “快入座!”凌烈强压着火气。   “好的,爸爸!”凌霜小碎步飘进座位。   凌烈酝酿的情绪瞬间消减了大半,只是哼了一声便没有再追究。   ‘果然,男人对这两个字都没有抵抗力!’凌霜对洗手间门前的失态进行认真反思,在进包间之前做了充分的心理铺垫,‘爸爸’二字喊得随意而不失亲切。   辰婉捻着瓜子的手指僵在嘴唇边,暗自腹谤,‘这谄媚的小模样,跟老娘闯祸后溜墙根进门的神态,如出一辙呀。’   凌霜环视餐桌挨个打招呼,叔叔、阿姨甜甜的唤着,凌烈的脸色慢慢转晴。直到目光对上凌烈身旁的霍妙语,略一迟疑后,“妈妈。。。”   仿佛一只乌鸦飞过,席间众人全体石化,只剩辰婉呛到的咳声。   关月娥剜了一眼女儿,然后笑意盎然的望着凌霜,“刚才我就觉得眼熟,现在终于明白没认出你的原因了。”   “是我少见多怪,让关阿姨见笑啦。”凌霜赶忙回应。   关月娥歪头打量着眉眼疏朗的女孩,越瞧越喜欢,眼神忍不住滑向一旁还未完全解除石化的儿子。   跟关月娥不同。凌霜往日的乖戾叛逆,辰穆可是近距离领教过许多次的,只差没溅一身血。   刚才和凌烈一顿商业互吹倒是挺流畅,如今真瞧见一百八十度大变样的凌霜,辰穆反倒无语了,表情怪异的盯着凌烈,正好凌烈也瞧了过来,两只久经商海的老狐狸默默对视一眼。   “脑袋撞了一下,医生说问题不大。”凌烈尴尬道。   “瞎说什么呢。”霍妙语轻拍了下凌烈的手臂,扭过头对凌霜说,“小霜,我要说句对不起。你出事那天刚好小风也出了意外。你知道,小风身体一直弱,我真的是方寸大乱。。。哎,我应该去医院探望你的。。。”   “凌霜,没去医院是爸爸的主意。”凌烈接过话,“不是不关心你,而是担心你瞧见我们,出现不利于治疗的情绪波动。”   “我懂。”凌霜真的懂,因为他本来就是喜欢独自舔舐伤口的人,旁人不合时宜的劝慰只会徒增烦恼。   “小霜,叔叔相信这次的事你会因祸得福。一场血光冲走了命数里全部的劫难,你的后半生一定是光明坦途!”辰穆侃侃而论。   “对啦小霜,霍叔叔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霍怀恩笑吟吟的说。   众人的爱如潮水,凌霜也只能点头如捣蒜,令苏乐天咬牙切齿的人设算是逃不掉了!   “来!”凌烈举起酒杯,“祝贺我女儿凌霜康复出院。”   席间推杯换盏,气氛融洽。      “凌叔,霍阿姨,慢走。”辰曦微微躬身,送别凌烈的座驾。凌沐风降下车窗,挥着小手向众人道别。   “几个长辈在,你们年轻人肯定没尽兴。”辰穆拍拍儿子的肩膀,“为公司的事你也连轴转了几个月了,去放松一下吧。”   “记住,一定安全送小霜回家哦。”关月娥回首向凌霜点点头,和丈夫一起上了车。   “我呢!?”辰婉指着自己的鼻子,“爹不疼妈不爱的这么直白嘛。”   “霍叔叔还在后面呢。”辰曦低声提醒。   辰婉赶紧又祭出小仙女姿态,望着施施然走下台阶的霍怀恩,“霍叔叔喝了酒,不能开车哟。”   “晓得晓得。我坐秦武扬的车。”霍怀恩笑眯眯的应着,又温和的望着凌霜,“小霜,方才在宴席上不便多提。这次你平安无事,霍叔叔既高兴又感恩,感恩上天护佑。不过这以后,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了。”   “知道啦,霍叔叔。”凌霜礼貌的应道。   谨记着苏乐天的提醒,凌霜一直小心留意霍怀恩。一顿饭下来,凌霜唯一的收获就是,‘低调,太低调了,简直和凌岚集团二号人物的身份匹配不上。’   凌霜虽然比不上对方的道行深厚,也知道事过必妖的道理。   身居高位还能如此收敛锋芒,绝对不是一句性格使然可以解释的。   “小姐,到地方之后把位置发给我。”袭击凌霜的幕后主使还没查到,秦武扬仍然保持高度的戒备。 第五章   最后一辆长辈的车子绝尘而去。辰婉抖着肩膀,跟过电抽风一样慢慢回身,一脸坏笑的望着凌霜,“猜猜下面是什么剧情?”   宴席上喝的几杯酒开始发力了,量浅的凌霜摁了摁太阳穴,“上头。”   “你?喝酒走肾不走肝的魔女凌大炮,别开玩笑啦。”辰婉一边挽着凌霜,一边挽着辰曦,“望江路,part two!”   “为什么叫我凌大炮?”凌霜感到不解。   “接着装!这不是你自封的嘛?”辰婉笑得前仰后合,“大炮一响,洋酒百两!”   “这么嚣张!额!”凌霜打了个酒嗝,酒量差得离谱这条倒是没变,不过凌霜没像以前那样浑身难受。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兴奋,特别想再来些酒精的刺激。   站在望江路尽头的酒吧门前,凌霜指着保安开心的喊道,“我认得你!”   辰曦瞧着脸颊绯红的凌霜,犹疑道,“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送你回去休息?”   “哥,你又不懂了吧!今天在大人们面前演了一天戏,凌霜肯定快憋出内伤了。”辰婉揽过凌霜的肩膀,“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释放!”   凌霜反手搂住辰婉,两个女孩勾肩搭背的走了进去。   一路穿过迂回的走廊,凌霜越来越亢奋,“上次,上次就是在这里,哈哈!”   “没错!那两个男的撇下自己女伴,非要过来跟你拼酒。”辰婉接过话,“结果被你收拾的怀疑人生,女伴都不管了,直接尿遁!”   凌霜这才明白,那晚进酒吧迎面碰到的几个女孩,为什么全臭着脸。   辰曦当先一步推开了厚重的隔音门。   “后来我想吃海鲜,你还帮我点了外卖。就在那个位置!”辰婉站在内厅门口,遥遥指着最里面的座位,“没想到还真有人接单。送餐小哥是个笑呵呵的瘦高男孩,长得还挺好看呢。”   “对!长得特别好看!”凌霜连连点头。   “不过呀,看他那副秀气的模样,来酒吧这种地方也就是一次的缘分。”辰婉挽着凌霜,一步一个台阶走向酒吧中央,“记得他交货走人时,跟见了鬼一样,只差夺门而出了,哈哈哈哈!”   “是,他肯定不想再回来了。。。”凌霜喃喃的说道。   “然后当晚你就出事了。”辰婉扭头望着凌霜,眼眶忽然就红了,“接到哥哥的电话,我吓得手脚冰凉。整晚我反复的想,如果真的没了你,我以后的人生该多遗憾!”   “意不意外,我现在就站在你身旁!”凌霜吃吃的笑道。   辰婉忽然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凌霜。   辰曦默然守在一旁,心中思量着妹妹的的话,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   “二婉?”隔壁桌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一个时尚小伙儿站起身,“真的是你呀,可有日子没见着你了。”   时尚小伙儿同桌的几个人晃着酒瓶起哄,“拼桌!拼桌!”   “辰曦?好家伙,您才是真的稀客。来来来!”小伙儿热情的招呼,最后盯着笑盈盈的凌霜,“这位美女是。。。”   “盛昆,霜姐几天没修理你,这就认不出来啦?”辰婉笑骂道。   “凌霜?!”盛昆一对大眼差点没蹦出框,“真不能怪我眼拙!这。。。这换谁也认不出来啊。”   酒吧里喝酒本来就图个气氛,辰婉爽快的拉着凌霜入了伙。辰曦走到吧台前,为凌霜点了杯调酒。   酒桌上几个人往日多多少少都打过照面,几句调侃后气氛就热烈起来。   “你俩刚才是不是抱一块儿了。”盛昆忍不住问道,“二婉,你不会是被凌霜掰弯了吧?”   “滚蛋!”辰婉开了两罐啤酒,一罐递到凌霜手里,‘砰’的碰在一起,“我们两个是钢姐们儿!”   凌霜抿了一口,“甜啤!”一双星眸瞬间弯成了月牙,一仰天鹅颈便吞下半罐。   “给力!不愧是。。。”盛昆的彩虹屁梗在喉间,“凌霜,你没事吧。。。?”   凌霜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足足三秒过后脸上才恢复流动的神采,急忙摆摆手臂,“没事没事。”   辰曦回到座位,将一杯晶莹的调酒放在凌霜面前,“喝这个吧,没什么度数。”   “开玩笑!对于凌霜大人来说,啤酒都是助兴,赶紧清了,进入正题。”盛昆一边说着,一边兴奋的开了一瓶黑方威士忌。   凌霜一甩头将剩下半罐啤酒咽下肚,隐约觉得身下的软椅长了翅膀,飘飘然的想要飞起来。   辰婉终于察觉不对劲了,抓住再一次进入宕机状态的凌霜摇了摇,“哎我说,你今天这状态不对呀!”   “没事!”缓过神的凌霜倏地站起身,将一只玻璃杯递到盛昆面前,“给老子满上!”   盛昆和同行另外两人也兴奋的站起身,四个玻璃杯‘砰’的撞在了一起,三个男人杯子里的酒液溅出去小半,有不少倾洒在凌霜的杯中。   “喂,别耍花招!”辰婉不满的叫道。   凌霜浑不在意,端起几乎满溢出来的酒杯送到自己面前,大口的灌进嘴里,深红色的液体沿着凌霜白皙的脖颈滑入衣领内,看得几个男人眼睛发直。   辰曦上前抓住凌霜的手臂,“凌霜,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凌霜一把甩开辰曦的手,伸出一根银葱手指滑过对面几个男人垂涎的脸,“喝酒,什么牌子你们选!怎么喝,什么姿势我来选!二狗十八摸,全活不打折!”   在几个男人大声叫好的怂恿下,凌霜闭着气将酒杯喝了个底朝天。   “啪!”凌霜将空杯子重重的放在酒桌上,闭上眼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只觉小腹被酒精烘烤出一团仙气,一路扶摇直上涌进大脑中,再经由神经传遍全身。最后,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随酒吧里的音乐旋转跳跃,不停歇。。。   “凌霜,你还好吧?”酒吧里的音乐太响了,辰婉扬着嗓子问道。   盛昆抓起酒瓶又想给凌霜的酒杯斟满,辰曦将手覆在杯口,“今天,到此为止。”   “辰曦,你好久不来,怕是不记得规矩了吧!”盛昆咧嘴笑道,“女孩儿都没喊停,男人怎么可以说此为止呢?”   “额!”凌霜打了个饱饱的酒嗝,缓缓睁开眼,一对流光溢彩的眼眸好似起雾的秋水,烟气氤氲。   盛昆死死的盯住凌霜的容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真的是曾经认识的那个霸气凛冽的花都魔女吗?!’   “呵呵。。。”凌霜莫名笑了起来,“爸爸对不起你。”   “扶着凌霜,我们走。”辰曦明白,凌霜要开始耍酒疯了。   “爸爸答应过,让你做一辈子的男人。”凌霜被辰婉搀了起来,兀自痴痴的念着,“二狗,如今咱爷俩也算是同病相怜。。。”   “别啊!”盛昆闪身拦在辰婉面前,“刚瞧见戏肉就散场,太扫兴了吧!”   盛昆同行的两个男人也站起身,眼睛毫不顾忌的在媚态毕露的凌霜身上扫来扫去。   “戏肉?”辰曦闷声说着,英目射出寒光。   “哎哟,你想干什么?”盛昆夸张的后退半步,一脸戏谑,“英雄救美?可是美人儿明明还想喝,对不对,哈哈!”   “喝!”凌霜大叫一声,抬起的手臂猛然僵在半空。就像被踢掉电源的电脑,整个身体瞬间停止运作,下一秒倒头栽进辰婉怀中。   “怎么说倒就倒呀!”辰婉急忙抱住浑身瘫软的凌霜。   “绅士们,上手帮忙啊!”盛昆借机喊道,另外两个男人坏笑着靠了上来。   辰曦挡在两个女孩身前,缓缓解开手表的表带。   “花都市十大杰出青年,优秀企业家代表,醉酒寻衅斗殴,一地鸡毛。。。”盛昆自言自语的摇摇头,“你说这个标题如何?”   “费心了。”辰曦抬脚迈前一步,沉声说道,“几下就完事,不会有那么大动静的。”   话音刚落,一个铁塔般的身影遮住舞台方向投射过来的炫光,盛昆惊疑的回头,只见一身黑衣的秦武扬立在身后,冷喝道,“小姐想走,你们还敢拦着不放?”   晕睡中的凌霜咂吧咂吧嘴,悠悠的说了句,“二狗,不要。。。”   凌霜的呓语飘入秦武扬耳中。仿佛一道闷雷炸在头顶,心疼、自责、震怒等情绪潮水翻涌,秦武扬身上紧绷的西服纽扣一颗颗爆裂,迸起的肌肉盘根虬结在肩颈手臂。   “秦哥,注意分寸。”辰曦从辰婉手中接过凌霜,三人一起走向厅门。下午酒吧里人不多,瞧热闹的零星顾客也如鸟兽散。   厚重的隔音铁门缓缓关闭,隔绝了沉闷的撞击声和凄惨的求饶声。。。      睡梦中,凌霜发现自己穿着海外购淘来的心爱篮球鞋,正和读研战友安宁一起坐在图书馆看书。   凌霜渐渐觉得无聊,单手支颔想打个盹,忽然觉得耳后被什么东西撩的痒痒,心中一荡便猛的扭头,与安宁戴着细框眼镜的小脸只差半公分的距离。   安宁正捻着自己的头发丝使坏,冷不丁对上男孩近在咫尺的眼睛。小美女急忙闭上眼,两朵霞红飞上了脸颊。   凌霜食指大动,想顺势在安宁的脸颊上啄一下,但是又觉得应该克制。女孩等了几秒没有下文,于是睁开眼睛望着凌霜,下一秒便扑了上去,紧紧的吻住嘴唇。   凌霜反手抱住安宁,隔着薄纱的上衣正好触到女孩内衣的带子。。。   先酱酱,再酿酿,一盅杏菇鲍鱼佛跳墙新鲜出炉。。。   “卧槽!”凌霜大梦惊醒,披头散发的坐起身,惺忪睡眼左右打量许久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凌霜的家。 第六章   凌霜重重的躺平在床上,龇牙咧嘴的揉着太阳穴,“宿醉好难受!我明明很讨厌喝酒,可昨天就像个嗜酒如命的瘾君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侧了个身,凌霜打开手机,几个未接电话和几条微信提示,除了辰氏兄妹外,还有一条来自霍怀恩,“小霜,十点下楼。霍叔叔送你个礼物。”   凌霜叹口气,凭着毅力再次爬起床,双脚放在地板的同时,心中冒出个大大的问号,“昨晚的春梦也太真实了吧。”   一顿思想斗争,凌霜还是拨出苏乐天的号码。   许久后苏乐天才接通,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你有没有点斗争经验啊,怎么拿常用号码打我电话?”   “哦。。。疏忽啦。昨晚喝断片儿了,现在脑袋像被劈了一样。”凌霜佝着腰坐在床沿,一手拿着电话,另一手捧着脑袋。   “把我的脸丢尽了,扣你奖金!”苏乐天极其不爽。   凌霜的目光扫到自己光溜溜的双脚,“昨天你去图书馆了吗?”   “你怎么知道?”苏乐天下意识的反问。   凌霜闻言坐直身体,捧着脑袋的手抓住床沿,“和安宁一起?”   “你怎么知道?!”苏乐天拔高音量。   “你们不会还kiss了吧?!”凌霜倏地站起身。   “。。。”苏乐天第一次哑口无言。   “你们TM的不会还使用单节棍,嘿嘿哈嘿了吧!”凌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怎么可能,那可是在图书馆!”苏乐天矢口否认。   “图书馆和单身公寓都在一个校区!干柴烈火烧起来,也不差那几步远。。。”凌霜狮吼。   “谁呀?”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孩声音。   “苏乐天,你TM给我等着!”凌霜甩掉电话,转身冲出卧室。   “小姐,你终于醒啦。霍先生已经在楼下等你了。”保姆模样的中年阿姨正在打扫卫生。   凌霜低头瞧瞧自己的睡裙,叹口气钻进卫生间。   一番简单的梳洗,凌霜折腾了许久,到最后也没搞清楚哪个是洁面乳。   那些瓶瓶罐罐,让二十余年直男履历的凌霜只看外观根本认不出用途,瓶子上的文字竟然还全是外文。英文倒能对付,关键是还有许多法文、意文和西班牙文,凌霜长叹,“为了美,女人都要精通几国语言啊!”   转身走进衣帽间,凌霜又开始鄙视原主人的审美,“放着好好的女人不做,你当个男人也行。可这些衣服,是给鬼穿的吧!”   寻摸了半晌挑出一身还算有点人样的衣服,东拉西扯的套在身上,凌霜这才走出卧室,沿着楼梯轻巧的下到一楼。   听见响动,霍怀恩将香烟摁灭在烟灰缸,扭头望着迎面走来的女孩,摇头责备道,“出院第一天就醉的不省人事,医生交代的话你全搭着酒喝下去了。”   凌霜愧疚的轻笑,“不好意思,让霍叔叔久等啦。”   昨天宴席上,霍怀恩心事重重没顾及多想。此刻打量着低眉浅笑的女孩,霍怀恩竟有些出神。   见霍怀恩没有说话,凌霜忍不住提醒,“霍叔叔?”   霍怀恩回神后畅怀一笑,由沙发中站起身,“走,瞧瞧霍叔叔给你准备的出院礼物合不合心意。”   凌霜跟在霍怀恩身后走入院内,只见一辆烈火流萤般的超跑停在庭院中央。   霍怀恩点头示意。“轰”的一声,超跑点火启动,引擎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被死死拽住缰绳的野兽,发出不甘的低吼。   “外观一模一样。动力和弹射寿命翻倍,最重要的是,”霍怀恩笑吟吟的说道,“布线合理,非常适合改装!”   凌霜的脑袋嗡嗡作响,“送给我的?”   剪刀门缓缓升起,秦武扬从车内走下来,站在凌霜身旁,“小姐,身体还好吧?”   “恩!”凌霜赶紧点头,几个月朝夕相处,凌霜对这位助手兼保镖相当满意,连挑的那身运动服都异常符合自己的审美。   “快体验一下,升级版有没有什么不同。”霍怀恩鼓励道。   凌霜有点怂,但在霍怀恩殷切的注视下又不敢露怯,只得硬着头皮钻进车内。   凌霜慌乱的神情,落在霍怀恩眼中却成了兴奋的佐证,“喜不喜欢?”   “喜欢。”凌霜大力点点头。   “在医院几个月肯定憋坏了,去兜兜风吧。”霍叔叔拍拍车顶。   “今天就不用了吧。。。”为了小命安全,凌霜觉得仔细阅读操作指南后再上路比较稳妥。   “Mc4S店还在等最尊贵的顾客反馈信息呢,”霍叔叔微笑道,“当今世界,用户体验才是最宝贵的资源财富!”   跑车的操作台和仪表盘十分排斥新人,幸亏凌霜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在汽车杂志上研究过几款类似的型号。   成功找到挡片和手刹,脚下轻踩油门,高亢的轰鸣让凌霜不自觉的眯上眼睛。   红色影子滑出大门,转瞬间消失在路尽头。   霍怀恩转身准备离开,目光扫到秦武扬紧绷的脸,“你有疑虑?”   “小姐好像有点心烦意乱。”秦武扬瓮声答道。   “她闭着眼都能把车开回来。”霍怀恩拍拍秦武扬的肩膀,“你呀,总把她当成个弱不禁风的孩子。”      大部分男生都曾有一个跑车梦,凌霜今天也算夙愿得偿。   美梦总有醒来的时候,凌霜觉得座下的野兽开始跃跃欲试的对抗自己的控制,于是右脚下意识的摸索。   然后脑顶弹出一个金光闪闪的感叹号,“卧槽,刹车呢?!”   凌家的府邸坐落在花都市南郊的锦湖畔,开车进城要穿过几处开发楼盘的施工地。   临近中午,工人们吃过午饭后散落在阴凉处休息。   工地门口的值班大叔正窝在椅子里打盹。   就在此时,车辆稀少的公路上,悠悠行来一辆骚气冲天的红色跑车。   值班大叔翻翻眼皮瞄了眼跑车,又垂下眼皮继续养神。没想到跑车紧贴着工地一边的路牙滑了过来,还有几步距离时,车内年轻漂亮的女孩冲着值班大叔大叫,“大叔,你开过跑车嘛?!”   跑车却没停,载着兀自念叨着什么的女孩从工地门前驶过。   值班大叔哼了声,“有病!”   几分钟后,红色跑车又贴着路牙溜了过来,临近大门时女孩又冲着值班大叔叫嚷,“大叔,你开过跑车嘛?!”   值班大叔怒了,噌的一下跳起来,大骂道,“你肯定有病!”   这下睡意全无,值班大叔干脆炸着膀子站在公路边,等着小贱货再来挑衅。   好死不死,红色跑车果然又转了回来。女孩刚探出头还没来得及喊话,值班大叔先发制人的骂道,“你是神经病啊,开个跑车了不起?”   “不是啊大叔,我第一次开跑车不知道怎么刹车啊!!!”凌霜就差飙泪了,他也知道难为这位大叔了。可是荒郊野外的开了几分钟才见着个活人,她只能把大叔当成救命稻草。   “继续绕圈圈,没油自己就停了!”值班大叔无奈的给出衷告。      “Mc翘首以待您的致电。是凌女士吧!”电话里传来客服甜美的话音。   “是我。。。”凌霜抹掉头顶的汗珠。   “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客服真诚的问道。   “按照定位派个操作讲解员过来,”凌霜双腿分开,极不雅观的蹲在路边,“再带一壶汽油!”      花都大学校园里,绿树成荫。三名年轻男女刚在学校食堂吃过午饭,此刻沿着林间小道悠闲的走回公寓。   苏乐天有意将中间的位置让给同为读研战友的谢小贤。   谢小贤是花都市人,样貌普通但是家境不错,对安宁一直怀有好感。   谢小贤一早接到苏乐天的电话,邀请自己一起到图书馆看书。男生之间的默契不需要太多语言,谢小贤秒懂苏乐天的美意。   爱心早餐、图书馆占座直到午间打饭一条龙,虽然安宁几次婉拒,但是谢小贤秉承直男泡妞守则第一条:‘女生say no等于yes’,坚决服务到底。   苏乐天走在一旁,听谢小贤天花乱坠的描述着毕业后的人生计划,暗自叹气,‘诚意有余,技巧生硬。女孩对未来的向往当然需要物质的保证。可是聪明的男生都晓得不露声色的点到即可,太直白就显得唐突了。’   安宁再迟钝,也在午饭时明白了苏乐天把谢小贤叫来的用意。此刻垂首不语的走着,不时抬头幽怨的扫一眼躲在旁边的苏乐天。   三人走到公寓楼前的停车场,谢小贤停下脚步,“哦对啦,我刚刚拿到驾照。过几天我把家里那辆越野车开到学校来。周末带你们去兜风。”   “刚拿到驾照就上路,你行不行啊?”苏乐天察觉安宁越来越沉默,只得出声解除尴尬。   “放心吧,上路好几次了。它可是我的铁哥们!”谢小贤呵呵笑道。   “铁哥们?你怎么知道它是男的?”苏乐天也不想当捧哏的,无奈旁边的女孩闷着葫芦不吱声。   “那简洁有力的车头和粗犷硬朗的线条,当然是男生啦。”谢小贤神秘兮兮的指着左前方一辆白色mini,“我每次都把‘铁哥们’停在这类娴静优雅的‘女士’旁边。等到下次打火时,‘铁哥们’引擎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幸福的动力呢!”   “噗嗤!”安宁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乐天非常满意的点点头,冲谢小贤打了个赞赏的眼神。   “但是绝对不能停在那辆车身旁!”谢小贤终于博得美人一笑,兴奋下乘胜追击,手指右前方角落里一辆炫酷的红色超跑,“那种妖艳货色仗着脸蛋身材四处招摇,即使就这么一动不动也让人心烦意乱,绝对要像躲瘟神一样离‘她’八丈开外。”   苏乐天石化在原地。   跑车剪刀门缓缓升起,一个衣着前卫的女孩从车里跳出来,指着苏乐天的鼻子怒叱,“贱人!” 第七章   谢小贤在苏乐天的眼神求助下,拉着迟疑的安宁先一步进了公寓楼。   楼前剩下凌霜和苏乐天两人,大眼对小眼的瞪着彼此。   凌霜上午醒来就惊悉痛失初吻的噩耗,又被欺生的座驾折磨的身心疲惫,最后终于有惊无险的来到花都大学。重返故地的喜悦没持续多久,便在车上瞧见苏乐天和安宁从远处相伴走来。   更可恨的是,苏乐天的脸上竟然带着赤子少年才有的明朗笑容。这不符合人设的神情让凌霜刚刚平复的心态又原地爆炸。   “你怎么来啦?”苏乐天莫名其妙的愧疚,于是说话的气势第一次落在下风。   “捉奸!”凌霜咬牙切齿。   “哎我说,别蹬鼻子上脸啊!”苏乐天不爽。   “我上脸?你TM都上嘴了!”凌霜怒斥。   “不许吼!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校园里人来人往,苏乐天低喝。   “对了嘛!这副盛气凌人的嘴脸才是你正常的人设。刚才和安宁一起时那股黏糊糊的劲头儿,让人很不舒服。”凌霜还没消气。   眼瞅着凌霜不依不饶,苏乐天上前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臂,转身就往公寓楼里走。   “我还没吃饭!”凌霜嚷道,“我饿。”   苏乐天不自觉的用力,将女孩捏的哇哇乱叫。   四周飘来越来越多好奇的注视,苏乐天只好拉着凌霜,别别扭扭的走向学校食堂。   凌霜站在点餐窗口,摸了摸口袋才反应过来,侧过身将手伸向苏乐天,“饭卡!”   “学生饭卡不能外借!”窗口内的食堂阿姨义正言辞。   “外借?”凌霜多年自诩的乐观豁达在此刻已荡然无存,“阿姨,我以前可是天天在你这个窗口打饭的!苦瓜鸡蛋、双椒肉丝和三两米饭,你不记得我啦!”   “每天吃这两样菜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当阿姨是二维码啊,扫了就认得你!”食堂阿姨拎着饭勺,摇头冷笑,“再说了,就你这身打扮还硬说自己是学生,啧啧啧!”   “嗳!你这人。。。”凌霜七窍生烟。   “好啦好啦,”苏乐天急忙拦住凌霜,对食堂阿姨赔着笑,“我们付款,微信支付。”   “小伙子,我看你人不错,”食堂阿姨瞥了站在旁边的凌霜一眼,故意压低声音但绝对能让凌霜听见,“女朋友不能太惯着,容易给惯上天了!”   “他乐意!他乐意把我惯上天,你怎么着吧。”凌霜的鼻孔喷出两团雾气。   “他不用惯你,我看你自己就能上天!”食堂阿姨撕X战斗力爆表。   凌霜被怼得肝儿颤,这才想起花都大学食堂常因为菜品不佳而被学生吐槽,但是食堂一众阿姨无数次直面指责,从无败绩。   苏乐天坐在餐桌对面,抱起手臂瞧着凌霜气鼓鼓的往嘴里扒饭,禁不住埋头低笑。   “笑个P!”凌霜哂道。   “刚才看你气得跟河豚一样,还以为吃不下去了呢。”苏乐天调侃。   “食堂的饭,一如既往的难吃。”凌霜放下筷子,犹自不忿的说,“就你那衣柜,一打开全是鬼哭狼嚎。我能挑出这一身算不容易了,她竟然还阴阳怪气的损我。”   “这一身,搭配的挺好的。”苏乐天中肯的点评。   凌霜抓起饮料瓶子喝了一大口,气儿才慢慢的顺了一些,“我今天情绪不太对。”   “看出来了。”苏乐天点头。   “但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几句特别认真的话。”凌霜深吸一口气。   “恩。”苏乐天再点头。   “我爸经常教育我,做为成年人,要学会保护自己。”凌霜说。   苏乐天默不作声。   “而做为男孩子,更要懂得保护女生。”凌霜顿了顿,“爸爸专门解释过,这里说的保护,不仅有体力上的,也有精神上的。”   苏乐天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望着凌霜。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你觉得安宁很可爱,更何况她又主动示好。但是我坚信你不会真的喜欢那种类型的女孩。”凌霜特别认真的说着,“这个时候,对女孩子的保护就是拒绝。”   “可是我如果现在拒绝了她,等到一切还原,你该怎么办?”苏乐天幽幽的问。   “这个不用你管。即便我和她以后真的错过了,那也是缘分使然。”凌霜斩钉截铁。   “何必较真呢。反正都是苏乐天。”苏乐天开玩笑。   “那可不一样。比如你现在亲了别的女生,那以后我再那什么,嘴唇的反应还会有初吻的感觉吗?”凌霜瞪大眼睛说。   “有什么区别?”苏乐天问。   “用户体验!”凌霜脱口而出,“你第一次开跑车,心跳加速血脉偾张。第二次就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矫情!”苏乐天满是不屑。   “所以在一切还原之前,我们各自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身边的人,好不好?”凌霜说出今天最想表达的话。   “那样的话,做人会很累哦。”苏乐天意味深长的说。   “呵呵,”凌霜轻轻笑了笑“谢小贤是你叫来的吧。”   苏乐天扭过头,冷哼了一声。   “刚才那位食堂阿姨有句话说的在理,”凌霜伸出大拇指,“你这小伙子,人还算不错。”      锁孔传来转动的声响,正逗弄自己尾巴的二狗‘嗖’的从书柜跳下来,直直的蹲在门口,迎接爸爸归来。   当先一步进来的却是个眉眼含笑的陌生女孩。   凌霜张开双臂,作势要将二狗抱入怀里,没想到二狗一个风骚走位绕开凌霜,径自跳进了凌霜身后的苏乐天怀中。   凌霜张开的双臂僵在半空,心如刀割。   “二狗,今天想爸爸没有。”苏乐天搂着二狗一顿揉捏,二狗将头埋进苏乐天怀中撒娇的咕噜着,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   “二狗,快让爸爸抱抱!”凌霜张开的双臂还保留着最后的倔强。   “二狗,要不要给前任爸爸抱抱?”苏乐天将二狗递给凌霜,没想到二狗四肢缠在苏乐天手臂上,浑身写满了抗拒。   “第一次在公寓楼下遇见二狗时,它还是只流浪猫,却吃得肥头大耳。那会儿我就晓得它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凌霜冲二狗狞笑,“纱布还没取呢吧,你知不知道抱着你的爸爸和白大褂是一伙儿的!”   二狗被吓得呲溜钻进了阳台。   凌霜背着手环视公寓一圈后感慨,“这里虽然还没你家二楼一间卧室大,但是住着温馨踏实。”   目光扫到桌面上堆着的几本读研教材,凌霜顺手拿起一本翻了翻,惊讶的发现里面竟然写满了心得随笔。   “我说过,毕业没问题。你一直担心这事呢吧。”苏乐天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我记得短信里提过,你在英国读了MBA。”凌霜始终不敢相信,“这临床医学可八竿子不着边呀。”   “我妈妈生前是医学博士。从小受她的影响,我特别喜欢医学,后来也系统的学过一段时间。”苏乐天淡淡的说,“至于工商管理,是爸爸要求我读的。”   在三个多月详尽的信息交流中,苏乐天很少提及生母辛岚。凌霜只能从偶尔波及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一些辛岚的过去。比如她和凌烈在英国相识相爱最后结为夫妻;在小凌霜十二岁时去世,走的并不安详。   “那你倒是因祸得福,终于可以攻读一直属意的医学了。”凌霜知趣的岔开话题。   “如果时间允许,我还想去妈妈学习工作过的医学院攻读博士。”苏乐天轻声说。   “这个嘛。。。”凌霜默默计算着时间,不忍心打击对方。   “你别担心,是我在做白日梦。”苏乐天神色坦然,“对了,论文的前言部分我已经写好了,回头发给你瞧瞧。”   “神速啊。”凌霜又赞赏,“我发现你对直男单身研二狗的生活,适应的很好嘛!”   “没见过像我这么配合的金主吧。”苏乐天翘起二郎腿,“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住院期三个月肉/体和精神的折磨我就一句带过了。”凌霜敲了敲重点,然后有些惭愧的降低声音,“昨天我好像做了件出格的事情,你听了不要生气。”   “出院第一天就酗酒?”苏乐天微讽,“恰恰相反,这个很符合人设。”   “我喊了句妈妈。。。”凌霜小声说完,紧张的观察苏乐天的神态变化。   苏乐天的眼神一开始有些迷惘,然后慢慢泛起寒霜,黝黑的瞳孔逐渐缩成两团星芒。   凌霜盯着苏乐天那张镜子里看过二十年的脸,生平第一次生出陌生的恐惧感,禁不住后退半步,“喂!我现在可打不过你,你别犯浑!”   “你个傻叉娘们儿!”苏乐天牙齿渗着寒气。   “你又没告诉我怎么称呼她!”凌霜表示不服,“在那关口,我只能根据当时的气氛临场发挥啦。”   “那是因为对她,我从来都是直呼其名。”苏乐天怒喝,“扣你奖金!”   “奸商嘴脸。你读MBA是不是就学会这一句!”凌霜不忿,“我宁愿不要什么奖金。可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老子不能白白在床上躺一百多天啊!”   苏乐天不说话了,冷冰冰的像尊石像。 第八章   凌霜开始不停的插科打诨。毕竟已经接了单,时间精力全投入进去了,不能得罪金主落个血本无归。   可是凌霜说的嘴巴都干了,苏乐天还是冷着脸,一点面子不给。   “好啦好啦,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凌霜没耐心了。   “什么意思?”苏乐天挑起长眉。   “我是说。。。霍妙语毕竟也是长辈,就算不是妈妈,也该称呼一句阿姨。”凌霜吞吞吐吐,“你和父亲之间。。。最大的心结就是那场订婚礼吧。”   “觉得我很过分?”苏乐天面色阴沉。   “我没有资格评价你,只是作为。。。朋友,”凌霜试探的说着,瞧瞧苏乐天并没有反对,继续又道,“我就想劝你一句。霍妙语跟你父亲已经在一起那么多年,其实就差民政局的一个钢印,更何况她还为凌家生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你不是也很喜欢小风嘛?”   “我的妈妈,是抑郁症自杀的。”苏乐天眼睛中闪着幽幽的火,“请你以后,不要再触碰这条底线。”   凌霜闭上嘴,安静的坐在床沿。   “在你不知道别人经历过什么之前,不要轻易说出劝他善良的话。”苏乐天盯着凌霜的脸,“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人,才让正义变迟到、罪恶被兜底!你们用所谓的宽容,助长了这个世界的不公!”   “你这么说我,有一棒子打死的嫌疑啊!”凌霜立马抗议,“我就是觉得天大的事,也大不过下一顿饭吃什么、跟谁吃。你想把家人之间谁欠谁算个恩怨分明,其实对于家人来说,最后能消除隔阂的,不是什么生活的智慧,而是永远在一起的心意啊。”   “你说我总有股若隐若现的优越感。其实在你身上,也有种类似优越感的东西,就是你那自我标榜的乐观开朗,”苏乐天愤恨的说,“从酒吧里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让我很不舒服。”   “阴暗里待久了,忽然瞧见光明当然觉得刺眼。”对方口气不善,听得凌霜也有点火气。   “你有一个温馨的原生家庭,你有一对深爱着你的父母,即便你被现实生活揍的鼻青脸肿,却从来不会惶恐无助。因为你很确信在身后,有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家人!被爸爸妈妈从小宠到大的人呐,怎么可能不自信乐观?幸福的童年,会治愈人长大后遭遇的所有不幸!”苏乐天莫名的笑了起来,“而这些,就像扭曲的镜面一样映照着我的人生。”   “你才二十岁出头,跟我说说你的人生都迈过什么艰难的坎?”凌霜有意无意的刺激苏乐天,让对方说出埋在心底的故事,或许这样才能走出心魔吧。   曾经的凌霜有一个隐秘。记不清从何时开始,她总觉得有双阴鸷的眼睛盯着自己。挥之不去的精神折磨又无法与家人倾诉,凌霜开始长期失眠并出现抑郁症的前兆。   幸好,韩离在这时出现了。在韩离的鼓励下,凌霜接受过药物及心理治疗,但是因为无法戒掉酒瘾,导致病情反反复复。一次次彻夜失眠的煎熬,使凌霜经常不按医嘱滥用抗焦虑药物。   在一个烂醉如泥的深夜,凌霜平躺在床上,用布满血丝的双眼和天花板吊灯对视了整整三个小时后,抓起床头的药瓶,吞下了剩余的全部药片。万幸被韩离及时发现。送往医院的途中,深度昏迷的凌霜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心脏骤停。   苏乐天慢悠悠的说着,仿佛在讲述他人的故事。   “酒瘾?抑郁?”凌霜却听的头皮发紧,一只手不自觉的放在左胸,“心脏骤停?!”   “你摸什么呢?”苏乐天冷然道。   “这副身体以前都被你霍霍成什么样了!这些事情你交货时应该详细告知啊!”凌霜忐忑不安,“看来要锻炼身体了。万一我中途嗝屁了,你说算谁的。”   “你要是挂了,我就可以考虑出国读博的事情了。”苏乐天随口说了句,忽然表情一顿,又认真的上下打量起凌霜。   “喂!这种玩笑既冷又尬,开不得的。”凌霜急忙驳斥,皱眉又问,“韩离?”   “就是那个女人。”苏乐天的脸上浮出温柔的线条,“她肯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带我去离岛的。那里美极了,皑皑白雪,天地静谧,还有得天独厚的温泉,加上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草药辅助调理,我的抑郁症终于好转了。”   “鲸落岛?”凌霜脱口而出,望着苏乐天震惊的目光,凌霜飞快的说出秦武扬查到的那条短信。   “别怕,这里是鲸落岛。。。”苏乐天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慢慢的,一张脸仿佛被施了魔法,悲伤、怜惜还有释然,汇聚成一条小河,冲过男孩的眉眼、鼻梁最后轻轻落在微微上扬的嘴角,“我终于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凌霜知道一定跟自己眼下狗血离奇的遭遇有关,“等等!你直到今天才明白?那你一开始说尽在掌握,敢情是忽悠我呢?”   “想不想听答案?”苏乐天漠然说。   “想!”凌霜一阵无力感,这家伙太清楚怎么对付自己了。   “接下来你听到的内容,跟你二十多年受到的教育有悖,但是不要中途打断我,因为那段故事我不会再说第二遍。”苏乐天郑重的强调。   凌霜乖巧的点头。   “在岛上,韩离不仅治好了我的病,也尝试教我冥思,虽然我学得很糟。”苏乐天轻轻笑了笑,“独处的时光里,我们彼此放下心防,分享了许多秘密。打从韩离来到我身边,我就察觉她身上有许多秘密,其中最深的一个,就是鲸落秘术。一开始,我对这个悬乎的东西嗤之以鼻,直到生死一线时和你互穿了身体。   醒来的瞬间我立刻想起,那个漫天飞雪的湖边,韩离近在咫尺又似乎飘在天边的声音:濒死前,逝者与生者之间的最后一抹神交成为阴阳媒介,令媒介两端的灵魂对换!”   凌霜捧着下巴,咀嚼着这段文字的含义。   二狗正趴在窗台上打盹,绒长的尾巴垂下来微微的摇晃着。   “所以,韩离本来是想用鲸落秘术救你。”凌霜想明白了。   “是的。原本的结果,应该是韩离代替我死去。而我睁开眼时,已经变成人在鲸落岛的韩离。”苏乐天轻轻说。   “她甚至担心你睁开眼后惊慌失措,”凌霜接着说,“所以那条原本应该是媒介的短信写着:别怕,这里是鲸落岛!”   “但是你的短信在一秒后到来,成了真正的媒介!”苏乐天扬起声。   “我是好意啊!我看到有人在搞你的车子。”凌霜觉得自己很冤。   “看到你短信,我在被撞飞的瞬间跳出了车子。虽然跌落谷底摔得濒死,却没有被困在车里烧成肉罐头。”苏乐天忽然笑了起来,“所以你看,好人有好报。不然你人生中第一次开跑车就成了肉罐头。”   “你又在讽刺我的三观。”凌霜受到一万点伤害。   “你和韩离,都是好意。”苏乐天收起笑容,认真的说。   “是嘛?你那位感天动地的韩女友难道也能预知未来?”凌霜无情的戳破了美丽的气泡,“她竟然能精确到分秒的知道你要出事!如果她不是预知未来的天使,那她一定是魔鬼的同谋!”   苏乐天的脸气的涨红,恶狠狠的盯住凌霜。   凌霜也毫不示弱的回望,两对眼睛冒着火花的较量。   半晌后,苏乐天轻轻叹口气,“你呀,老老实实做个傻白甜该多好。”   “智商不允许。”凌霜有力的回应。   “你好像对韩离怀有敌意?”苏乐天玩味的说。   “不然呢?难道我还要谢谢她!”凌霜指着自己。      两人又聊了几句,临别前苏乐天想起一件事,“我最近忙着论文,去师父公司的频率少了。听师娘说,前不久公司签了桩大单,但是跟甲方对接中出了点问题。”   “需要我做什么嘛?”凌霜知道苏乐天不会无故说起这件事。   “那个甲方,秦风娱乐经纪有限公司,是凌岚集团全资控股子公司。总经理秦拜,好勇斗狠,信奉赢者通吃。跟他打过交道的人,没有不被扒掉一层皮的。”苏乐天叹口气,“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师父撞了上这只恶煞。但是合同都签了,为时已晚。”   “秦拜。。。秦山河的儿子?”凌霜努力回忆。   “不错!秦山河,凌岚集团拓荒三柱石之一。相对于霍怀恩,其实凌烈对秦山河寄予了更多期望。可惜秦山河幼年时为生活所迫混迹地下拳场,落下一身旧疾。”苏乐天抓紧时间给凌霜补课,“凌岚集团刚刚步入正轨,秦山河便病逝,留下幼子秦拜,还有他早年在拳场收留的义子武扬。武扬之后随义父姓,改名秦武扬。”   “于是,爸爸。。。凌烈便承担了父亲的责任,照顾这两个孩子?”凌霜问。   “呵,凌烈对秦山河倒是仁至义尽,但是父亲这个工作还真是难为他了。”苏乐天极尽嘲讽,“凌烈直接把两个孩子拎到面前,问他们以后想干什么。秦拜说要当大老板、睡大明星,凌烈便出钱成立秦风娱乐,让秦拜历练了几年就空降总经理一职;秦武扬说要当拳王,凌烈就花钱请最好的教练团队,送秦武扬出国打比赛。”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简单粗暴的完成了孩子们的梦想。。。”凌霜讪笑。   “秦武扬连拿了三届拳王腰带,国际上的□□庄家开始重金收买他。秦武扬觉得无趣,刚好我毕业回国,他就主动申请当我的助手兼保镖。至于秦拜,把秦风娱乐搞的跟社团一样,公司上下唯他独尊,旗下签了几个小明星,有一两个还有点名气。”苏乐天切入正题,“这次师父的公司跟秦风娱乐签了一年的广告合作。按照合同约定,秦风娱乐应该支付的第一笔资金迟迟不见踪影。”   “秦拜。。。明白了,我想想办法。”凌霜满口应承的同时,想起躺在病床的某个深夜,被秦武扬挡在病房外的那张阴鸷的脸。 第九章   “孽畜,爸爸要走了,也不送送?”凌霜不爽道。   窗台上的二狗后背朝着房门,纹丝未动。   “别跟只猫较劲了。”苏乐天打开房间门,“走吧,我送你下楼。”   公寓楼门口,苏乐天站定在台阶上,“我还是要再交代一遍。你现在的境遇和一条腿留在校园的读研实习生有天壤之别。凡事多留个心眼。”   “这事儿你反复提过几次了,可是又不告诉我危险在什么地方,”凌霜郁闷道,“总绷着神经,很累的。”   “秦拜的贪婪是性格使然。可他的狠辣,很大成分是在追随效仿当年的凌烈。凌岚集团的江山下面,不知埋着多少敌手的血泪。”苏乐天缓缓道,“现如今,花都市财政每年收到的慈善捐款里,凌岚集团占了近半。但有些人,从没忘记当年的仇恨。我许多离经叛道的行为,凌烈其实是默许的。想来他是觉得看起来不好惹的女孩,总归更安全一点吧。”   “你的意思,是如今的我看来好欺负了?”凌霜昂起头。   “你如今的装扮,还有你这个发型,很合男生的心意,”苏乐天咧嘴坏笑,“包括我在内,如果是微卷,就更好了。”   凌霜夸张的后退半步,仰望台阶上的苏乐天,“怪不得你这么适应!从弯女到直男,您这是无缝对接啊!”   苏乐天脸上的神情异常精彩,“滚回去,继续当女人吧!”   一番‘亲切友好’的手势切磋后,两人道别。   凌霜甩着车钥匙走向停车场,走到角落时,眼前冷不丁站起来一个白裙女孩。   凌霜心里惦记着师父公司的事,没留神被吓一大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安宁。   跟大学时光不一样,读研是个特别寂寞的过程。和安宁的相处中,曾经的苏乐天感触更多的是相互温暖的并肩同行。至于未来能否再进一步,曾经的苏乐天心中其实并没有答案。   然而安宁,很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你好,我叫安宁。是苏乐天的同学。”白衣女孩谦和有礼道,“请问你是?”   “我是凌霜,苏乐天的,朋友。”凌霜觉得这一幕在电视剧里看过无数遍,后面的剧情有不同版本。但不论明枪还是暗箭,目的都是为了一个男人宣誓主权。   每次看到类似剧情,凌霜总联想起动物世界里,几头母狮子为了一头公狮子撕咬的头破血流的画面。   凌霜不喜欢这种剧情。她更喜欢势均力敌的感情。相互理解和尊重的两个人,人格平等的恩爱互动,才是她最向往的CP。   “你喜欢苏乐天吗?”安宁轻声问道。   “我。。。我喜欢我自己。”凌霜并没有撒谎。   安宁一怔,然后鼓足勇气说道,“我喜欢苏乐天!”   “可是苏乐天并不喜欢你。”凌霜自感到一阵绿茶婊的羞耻,“我是说现在的苏乐天。”   “你是个坏女孩。”安宁眼圈红了。   “我也不想这样的。”凌霜觉得当下如果是一部电视剧,观众肯定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安宁还想说什么,凌霜轻轻按了钥匙,剪刀门缓缓升起。   瞧瞧展翅欲飞的跑车,又瞧瞧凌霜混合着清纯和妩媚的容颜,安宁的勇气消失殆尽,用手背掩着嘴转身泪奔而去。   “碧池!”凌霜狠狠的自我谴责,曾经坚定不移的是非观也发生了动摇。   调整好心情,凌霜系上安全带,手机声响,是凌烈的来电。   “在哪里疯呢?”凌烈中气十足的声音。   “花都大学,见个朋友。”凌霜如实回答。   “我的航班十分钟后起飞,三个小时后到达花都机场。你来接我。”电话干净利落的挂断。   凌霜听着手机里的忙音,非常不服,“我不相信你敢这么指使以前的凌霜。真觉得现在的我好欺负了啊!”   话虽如此,凌霜还是驾驶车子,乖乖的开上机场高速。      在出站口徘徊了两圈,凌霜瞧瞧时间,凌烈的航班还有半小时才落地。   出站大厅里正在举行一个小型的传统文化展。位于大厅中央的展示区,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手工艺品。   凌霜背着手,在展场里慢悠悠的踱着,边走边欣赏。   不知何时,一个身着西式校服的小女孩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凌霜察觉后回头微笑,想要出声打招呼,小女孩却马上羞红着脸跑远几步。   凌霜无奈,只得回身继续向前走,偷偷用余光向后瞄,小女孩又悄悄跟了上来。   凌霜心生调戏,故意快走几步转到一个广告墙后面藏匿起身形。   几秒后,小女孩果然追到广告墙外侧,神情落寞的站在原地。   “小朋友,你是在找我嘛?”凌霜笑眯眯的出现在小女孩身后。   校服小女孩倏地转过身,仰头望着凌霜,小嘴嘟起的同时眼圈瞬间就红了。   凌霜自认为亲和的笑容僵在嘴角,纳闷的想着,‘女人和小孩挨个被我整哭。我真有这么婊气四射嘛?’   “瞳瞳!”一位老妇人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一把将小女孩拉到面前,“你怎么一个人乱跑呀,真把奶奶吓坏了!”   名叫瞳瞳的小女孩钻进老妇人怀里,奶声奶气的呜咽,“妈妈,我看到妈妈了。”   老妇人一愣,下意识的左右打量,发现近处只有一个靓丽女孩好奇的站着。   “瞳瞳,司机叔叔在外面等我们呢,走吧。”老妇人起身拉住小女孩的手。   小女孩却挣着身子不愿离开,眼睛不住的打量凌霜,嘴里喃喃道,“妈妈,妈妈。”   老妇人不高兴了,“别闹了,妈妈不在!”   小女孩闻言一双眼睛立刻睁的圆圆的,泪珠扑簌扑簌的滚了下来,却没有发出声音。   凌霜心底一紧,轻轻蹲在瞳瞳身前,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竹编木马递到小女孩眼前,柔声说道,“送给你。”   小女孩默默的接住木马。   “快谢谢姐姐。”老妇人瞧见小女孩不哭了,感激的冲凌霜点点头。   “我叫秦瞳瞳,”小女孩抿抿嘴,“谢谢阿姨!”   “不客气。”凌霜摸摸小女孩的头发,“可爱乖巧的瞳瞳,要听奶奶的话。”   秦瞳瞳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默默低下头跟着奶奶离开。   凌霜望着小女孩的背影,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小家伙刚才失望的表情,是因为我没有自我介绍嘛?不会这么人小鬼大吧。’   “那是秦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国外读书,这应该是暑假回国了。”凌烈戴了副黑超墨镜,一身休闲装下的身材保持的不错。   凌霜赶忙体贴的接过凌烈手中的行李箱,“小家伙刚才一直跟在身后叫我。。。妈妈。”   “很好理解。”凌烈摘掉墨镜放进手包,“他在国外,身边的年轻女性全是眼大鼻尖汗毛长的欧洲面孔。刚一回国瞧见年轻漂亮的中国女人,很容易联想起日思夜想的母亲。”   “她的妈妈怎么不来接机呢。”凌霜有点心疼。   “离了。”凌烈眼神一转,“怎么回事!今天又不叫了。还准备用嗯啊诶来称呼我?”   ‘没有搪塞过去。’凌霜暗叹,于是嘴角弯弯,“爸爸!”   凌烈杵在原地,半晌后缓缓抬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对着凌霜的脸僵硬的比划了两下,最终重重的甩下手臂,昂首阔步向前走去,丢下兀自发呆的凌霜。   凌霜歪着头想了半天才隐约意识到,‘莫非他刚刚是想做一个类似捏女儿鼻子的亲昵动作,最终因为父女关系生疏太久感到羞耻而选择放弃。。。’   “快走!”霸道总裁爸爸高声召唤。   “来啦!”赝货贴心女儿拖着行李箱,屁颠的跟在身后。      凌霜的车平稳的行驶在机场高速,左右两旁的车道上,超车的车辆纷纷呼啸而过。   一辆轿跑贴了上来。跟凌霜的车子并驾齐驱时,车窗徐徐降下。   重金属音乐飘出来的同时一个离子烫小青年探出脑袋,冲凌霜嚣张的吹了声口哨。   凌霜不动声色的关上车窗。   凌烈打量着身旁的女儿,“妙语说,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就是坐你的车。我原以为是舍弃名分的跟了我。”   凌霜呵呵一笑,全神贯注的继续开车。经过一天的磨合,凌霜感觉基本能驾驭这头野兽了。   “你辰叔叔曾劝我,不要盼着孩子长大,真到了那天,会瞬间觉得自己老了许多。”凌烈硬朗的脸庞柔和了许多,“你对妙语那句称呼,很是突然。如果实在别扭,以后还是叫她阿姨吧。”   “恩。”凌霜低声答道。   “你妙语阿姨,有身孕了。”凌烈淡淡的说道。   “啊?”凌霜大脑转速迟缓了几秒。   “小风先天不足,虽然后天精心调养,但这孩子一直爬不出药罐子。”凌烈罕见的忧郁,“我当年血气过盛,有几件事做的是狠绝了些。凌岚现在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有很多人在等着吃凌家的血馒头。我不想将来你独自面对,兄弟姐妹始终是血浓于水。”   凌霜一边无声的消化,一边发挥想象力猜测苏乐天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   “你能安静的听我讲这些话,而不是一脚油门冲出高速,我很欣慰。”凌烈说道。   ‘你应该欣慰开车的不是他。’凌霜默默想道。   “谋害你的主使有线索了,”凌烈两眼幽深,“枉我待他如子。往日即便是天大的篓子,看在秦山河的面子上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动我女儿,诸天神佛的面子,我也不会给!!”   凌霜瞪大眼睛,定定的盯着前方。   “晚上陪我出席一个慈善酒会。”凌烈说了一个地址,然后闭目养神。   留下凌霜默默脑补着,一场关于豪门夺嫡、暗斗、清算的狗血大戏。 第十章   金风玉露会所,份属辰氏名下产业,在花都市精英圈内颇有名望。会所经营模式为精准会员制,对入会条件设置较高的门槛。   在这里喝上半杯清茶的工夫,就能结识几位行业佼佼者。人脉,是金风玉露提供给会员最昂贵的服务。   服务生殷勤的接过凌霜的车钥匙,将车子开入停车场。   凌烈站在会所台阶前,瞧了瞧手机上的信息,“走吧,就等我们了。”   凌霜有点忐忑,会所前门内敛又华贵的设计给女孩带来厚重的心理压迫。   “恩?”凌烈瞥着落后半步的女儿,晃晃手臂示意,想什么呢,给老子挽着!   二楼商务大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凌先生到了!”主持人欣然说道。   “让诸位久等,凌某失敬。”凌烈从服务生的盘子上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凌先生携伉俪驾临,令今日的慈善募捐会熠熠生辉!”主持人最擅长察言观色,话音刚落就知道自己踩雷了。   众人交头接耳,凌烈身旁的女人很面生,但绝对不是霍妙语。   “凌先生,我。。。”主持人后背冰凉。   “无妨!”凌烈大手一挥,仰头哈哈大笑,“这是我女儿!”   几乎凝结成冰的阴霾瞬时消散,优雅从容的气氛又回到场间,主持人暗暗吁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辰曦笔挺的站在凌烈身前,微微一躬,“凌叔,慈善理事会成员都在圆桌会议室等您。”   “好!”凌烈伸手拦住带路的辰曦,“我认得路!小霜第一次参与这种场合,她才需要你引引路!”   大厅内众人自觉分成两排,并纷纷躬身致意。凌烈一边阔步前行,一边左右颌首一一回应。   “凌叔,是天生的领导者。”辰曦感叹。   “你很崇拜他?”凌霜低声问道。   辰曦微微一笑,悄声对凌霜道,“马上过来的这位,对凌叔那才是顶礼膜拜!”   迎面走来的男子身着白色西服,鎏金的衣领扯开两个扣子,露出青铜色的肤色,发丝跟跟服帖的向后梳着,在脑后挽成一个小髻。   ‘秦拜。’凌霜暗道。苏乐天的请求和凌烈的暗示同时进入凌霜的识海。   “啧啧!”秦拜围着凌霜转了一个圈,口中连连赞叹,“霜妹,我很期待你穿礼服的样子,一定美极了!”   ‘霜妹’两字让凌霜暗暗打了个冷战。   秦山河、凌烈和霍怀恩当年赤膊打天下,三人同心同德亲如兄弟,秦山河年纪最长被尊称大哥。   秦拜以此为由,一直称呼凌烈与霍怀恩为二叔、三叔。   而凌霜,则是秦拜心中美艳绮丽又难以企及的梦。即便这个霸气横流的女孩嚣张的宣告出柜,也无法扑灭傲慢如秦拜,长久以来不曾中断的靠近与示好。   “秦总。”辰曦与秦拜淡淡的握手。   “第一次来,我带你四处转转。”秦拜向凌霜伸出臂弯。   辰曦轻咳一声刚要说话,凌霜急忙对辰曦使了个眼色,伸手自然的挽起秦拜,“正好有事请教秦总。”   秦拜不易觉察的瞄了辰曦一眼,嘴角强压着一抹欢愉,挽着凌霜缓缓走开。   辰曦愣在原地,自知不能在此处失态,转身快速离开大厅。   “秦总?”秦拜莫名笑起来,“看来秦哥这个名头,我是铁定抢不过武扬了!”   “这种场合,叫你秦总肯定不会失礼嘛。”凌霜微笑。   秦拜听着身旁的盈盈笑语,忍不住扫了眼伊人的胸前,“这种场合,你穿的太素了。”   凌霜闻言身体一僵,心中的恶寒越来越盛,“想在秦总这里讨个人情,不知道行不行?”   “哦?”秦拜饶有兴趣的等着下文。   “我朋友的老师开了家广告公司,新近和秦风娱乐在合同执行上发生了一点分歧。”凌霜斟词酌句道。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秦拜沉声问道。   “恩。。。这个不重要,”凌霜急忙道,“那家公司叫雪原策划!”   “我不关心那家公司。”秦拜阴沉的笑道,“我倒是对你这个朋友很感兴趣。怪不得刚才在我和辰曦之中,你选择了我。”   “所以,你要不要给我这个面子?”凌霜总觉得秦拜身上有股类似血腥的味道,令人心生戒备。于是绷不住直奔主题。   “我说凌大小姐,秦风虽然比不上凌岚根深叶茂,但大小也是家五脏俱全的公司。我总要跟相关负责人了解下情况再答复您呀。”秦拜意味深长的说道。   ‘生意人跟前,甭想得到一句爽快话!’凌霜暗想,也只能在脸上挂起浅笑,“那就请秦总多费心了。我去趟洗手间。”   目送不善伪装的凌霜逃也似的溜之大吉,秦拜缓缓掏出手机,“喂。给我查件事!”      凌霜推开门,原来是一处视野极好的全景阳台。凌霜前行几步趴在阳台护栏上,俯瞰花都市的夜景,忽然生出特别不真实的感触。   “我和真实的唯一关联,就是他了吧。”凌霜很想给苏乐天打个电话,可理由是什么呢。   “今天听到了好多爆炸消息,应该向金主汇报一下!”理由很合理,凌霜很开心,迅速将手伸进背包摸索秘密手机。   “小姐!”身后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呼唤。   凌霜吓了一跳,慌乱中秘密手机差点脱手跌落阳台。   凌霜微恼的转过身,盯着秦武扬冷峻的大脸,“你吼什么!”   秦武扬眨着一双凶狠又无辜的眼睛,“小姐,我没吼啊。。。”   辰曦也跟了进来,瞧着凌霜愠怒的神情,没有出声。   “什么事?”凌霜稳了稳心态。   “小姐,今天您的举动欠妥。为安全计,以后要跟秦拜保持距离!”秦武扬高声说道。   凌霜一愣,下意识的瞄了眼辰曦,暗想,‘听凌烈的意思,现阶段只是怀疑秦拜,并没有最终确认。如果真的实锤了,秦拜怎么可能还像今天这样逍遥自在的出入高档场所。事关隐秘,秦武扬这家伙还真没把辰曦当外人。’   但是凌霜这充满意味的一瞥落在辰曦眼中,就变得非常不是滋味了。   秦武扬离开后,辰曦哑着嗓子说道,“刚才你选择和秦拜一起的事,不是我说出去的。”   凌霜却关心的问道,“你嗓子怎么了?”   “上火!”辰曦眼皮微跳,“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上火无小事,败火很关键。”凌霜随口答道。   “我说的是,本来凌叔让你和我一起的,结果你却选择了秦拜。。。”沉稳如辰曦竟然有点火焦火燎。   “知道啦,”凌霜哂笑道,“我不是都给你使眼色了嘛,干嘛上火啊!”   “你那眼色是什么意思?”辰曦强忍不悦。   “意思是:我想求秦拜办点事,只能私下跟他说,刚好那会儿是个机会。你先忙,回头我再找你。”凌霜一摊手,“就这么简单啊!”   “你。。。!”辰曦被气得脑壳嗡嗡响,“一个眼色就要表达这么长的意思,谁能看得懂?!”   “那现在你再带我去逛逛?”凌霜瞧出对方似乎真的生气了。   “募捐马上要开始了,”辰曦深吸一口气,“你自己玩儿吧!”   ‘啪!’门被重重带上,阳台又剩下凌霜一个人,女孩有点莫名其妙。   电话拨通了,却迟迟无人接听。   凌霜看看时间,刚过十点,不可能这么早睡。   拨出去第三次时,电话终于被接起,传来苏乐天不耐烦的声音,“干嘛?!夺命连环call啊!”   “用这部电话,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啦!”凌霜仔细一听,“你那边怎么那么吵,你在干嘛呢?”   “团战!上不上星就看这一局啦,你电话没完没了的响!”苏乐天极其不爽。   “你竟然开始打游戏了?”凌霜不敢相信。   “死宅必备技能,如今我也只能玩这个了!”苏乐天闷哼道。   旁边传来大叫,“乐天,注意下路!”   “喂!”凌霜心头莫名的起火,“我跟你说出大事啦,你还有心情玩游戏!”   “什么大事,凌岚的股票暴跌了?还是凌烈出车祸了?”苏乐天明显心不在焉。   “霍妙语又怀孕了,你们家孩子凑够一桌斗地主了!!!”凌霜狮吼。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想骗我随份子钱?”苏乐天将手机放到嘴边一字一句的回道,“听好了,孩子这事跟我无关!挂了。”   苏乐天将手机重重的反扣在键盘旁。   谢小贤神色崩坏的递过来一瓶水,“乐天,没出什么事吧?”   苏乐天接过水,‘咚咚’猛灌一口,咧嘴笑道,“没事!”   “我好像听见孩子什么的。。。算了!是非曲直我也不追问,反正兄弟肯定挺你!”谢小贤拍拍苏乐天的肩膀,郑重的说道,“薛教授可是对你寄予厚望的,再说那个。。。恩,那个跑车女孩,安宁说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遇上这种事情,男人既要有担当也要保持镇静!”   ‘嘟嘟’的忙音令凌霜一身邪火无处发泄,“你大爷的!孩子与你无关,难道和我有关?!” 第十一章   时间进入深夜,网咖里稀稀落落只有零星几个客人。网管无聊的坐在吧台内,追着当下最火爆的高甜连续剧。   网咖角落,苏乐天独自一人守在电脑前,失神的盯着显示器锁屏界面上的时间,“六月二十九日,23时55分。”   以往每年这个夜晚,凌霜都会请一帮朋友陪着自己疯嗨,喝酒K歌跳舞飙车干什么都行,其实凌霜就是不想一个人。   如今变成了苏乐天,他只能待在网咖里,和几个素不相识的不归客还有吧台悠悠飘来的音乐相伴,渡过这个锥心刺骨的时刻。   六月三十日,是辛岚和凌霜母女,共同的生日。   点开那个早已注销的手机号码,键入‘妈妈,生日快乐!’苏乐天看着秒表一帧一帧的上翻,直到那一刻来临,六月三十日,0时0分。   苏乐天点击发送,望着显示进度的小光圈,痛苦又麻木的等待着‘发送失败’的红字回复。   ‘叮!’手机短信的提示音,苏乐天僵硬的脸上升起一丝疑惑,短信内容是四个字,‘生日快乐!’   在那一瞬间,苏乐天真的以为是人在天堂的妈妈回信了!   ‘叮!’又是一条短信,‘乐天,生日快乐!妈妈为你骄傲。’   紧接着,一家三口的家人微信群便炸开了,先是爸爸说道,“哈哈,今年是我先发送成功的,截图为证!”   然后是妈妈不服气的反驳,“你的短信太敷衍,只有‘生日快乐’四个字,属于偷奸耍滑!”   爸爸发出一串大笑的表情,“家庭传统、愿赌服输!赶紧发生日红包吧。乐天,我们看看妈妈有多大方!”   辛岚去世那年,小凌霜十二岁。如今凌霜二十四岁。   整整十二年,不曾褪色的思念一点一滴的凝聚成砂、成石及至成丘,将凌霜压得愤懑、窒息及至绝望。   直到此刻,这个处处显示着更新的凌晨。那座思念之丘迎头撞上一堵坚硬的墙壁,痛快淋漓的绽放成无数晶莹剔透的光点。   一个名为‘妈妈爱你’的红包,‘520元。’   爸爸在夸妈妈大方,妈妈回了一个羞红的笑脸。   苏乐天瞧瞧显示器黑影里映出的那张明朗帅气的脸,拿起手机认真的回复,“妈妈,爸爸,我爱你们!”   放下手机,再也控制不住的苏乐天双手捂脸,狠狠抽一口气,而后缓慢而悠长的呼了出去。   再放下双手时,男孩已经泪流满面!   “哈哈,我们粗心的儿子呀,终于不是第二天早晨才看到生日祝福了。”爸爸大笑道。   苏乐天抹干净脸上的泪水,扬起脖子大叫,“网管,泡面火腿,再加一罐红牛!”   “好嘞!”网管高声应道,转身一边冲开水一边暗自吐槽,“有呼叫键不用,非要用喊的。熬夜泡吧,早晚猝死!不对,我这不也在熬夜嘛?!呸呸呸,寿比乌龟!”   斜对角伸出一张男生的脸,对苏乐天抛个眉,“兄弟,哪个区的,团战不?”   另一角立刻也传出一道声音,“加我一个!”   苏乐天‘嘣’的打个响指,“今夜,照例无眠!”   凌霜披头散发的侧卧在床上,双腿夹着蚕丝凉被,睡得呼呼作响。      日上三竿,床头的手机震了一下,凌霜假装没醒的赖着不理睬。   几分钟后,电话铃声也响了。凌霜只得一个侧翻趴在床上,抓过手机贴在耳朵边,闷声道,“喂。。。”   “还在睡?!”辰婉穿透力极强的话音,“今天你生日啊,给老娘燥起来!”   凌霜慢悠悠的抬起埋在枕头里的脸,“生日。。。?”   “生日!”凌霜一个翻滚坐起上身,下意识的找自己的家人微信群,半晌后才清醒过来。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头,让凌霜难受的想哭。   电话又响了,辰婉炸毛的声音,“敢挂老子的电话!今天一定让你喝的叫爸爸!”   凌霜又想给苏乐天打电话了,可昨晚被对方喷一脸又摔电话,凌霜的自尊心严重受损。   “以后打交道的时间还长,绝对不能惯这个毛病!”凌霜恶狠狠的将手机丢回一旁,钻进洗手间。   一番简单的梳洗,凌霜连蹦带跳的下楼,刚过转身台就愣住了。   一楼客厅里,霍妙语听到声音已经站起身,此刻正抬头望着凌霜。   凌沐风乖巧的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向凌霜摆手打招呼。   “小霜,生日快乐。”霍妙语迎了上来,手中捧着一个大大的礼盒。   “姐姐,生日快乐。”凌沐风跳下沙发,小碎步跑到凌霜身前。   “谢谢,谢谢。”凌霜双手接过礼盒。   ‘有钱人送的东西错不了!横竖我也是今天生日,收的礼物不用充公吧。’凌霜暗自想着,习惯性的摇了摇礼盒。这才想起似乎不妥,不禁一阵微窘。   “从西西里空运回来的高定长裙。生怕耽误了你的生日,店家被催急了,发誓再也不接我的单了呢。”霍妙语微笑道,“快试试。”   裙。。。裙子!凌霜暗哂,‘完美避过了我想象中的所有选项。’   看出凌霜有些犹豫,霍妙语自认为明白凌霜的顾虑,“放心吧,不是那种贤良淑德的贵妇款式。你会喜欢的!”   凌沐风也特别期待姐姐穿裙子的样子,不停的拍手催促。   凌霜无奈的返回二楼卧室,原本担心对付不了这类工艺复杂的定制玩意儿,小心翼翼的拆开礼盒后才发现,竟然还附带穿搭说明书。   凌霜按照说明书,开始用不可描述的姿势往身上招呼。   长裙主色为莹白,寓意浅霜,腰胸和裙摆等处点缀星空黑钻,另有各种别出心裁的细微设计和臻玉配饰,极致呈现出女孩所有的美,又绝不华丽到喧宾夺主。   凌霜想起老司机小说里的一段话,‘女人穿衣服的最高境界,是融为一体的诱惑与拒绝。’   说是长裙,裙摆还没过膝盖就失去遮挡视线的功能。   凌霜很乐观,对于穿的女性化这件事,她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   今天这条裙子其实还好,唯一超纲的只有脖子到胸口这个区域。   凌霜实在接受不了定制搭配的那条闪瞎钛合金眼的珍珠项链,最终决定放弃。   直男搭配法则,全身衣物的颜色最好保持在两种及以下。   凌霜钻进衣帽间一顿翻箱倒柜,星空黑色的配饰只找到一条镶满白色碎钻的皮质项圈。   凌霜挪到试衣镜前,和镜中那位千娇百媚的女孩默默对视。   “傻妞儿!还记得第一次照面,你那副颐指气使的傲慢嘴脸嘛!老子往桌上放餐盒都生怕碰到你的大长腿!”忽然,凌霜指着镜中的女孩大笑,“les000!没想到有朝一日被我拾掇成这副模样吧,哈哈哈!”   镜里镜外两个女孩,指着对方的鼻子一阵笑骂,最终各自无趣的收场。   “把你往男人喜欢的路子上捯饬,是因为我要验证自己直男属性的纯洁度。”凌霜心有不甘的再次放了句狠话,才别别扭扭的下楼,准备应付楼下的一大一小。      没想到大厅里除了霍妙语和凌沐风一大一小,还有站门口接电话的凌烈、聊着天的辰曦与霍怀恩,以及闷在一旁嗑瓜子儿的辰婉。   ‘脑子一盘浆糊时记得微笑。’凌霜深吸一口气,乐呵呵的下了楼。   “我去。。。”辰婉嘴瓢了半路又强行扭了回来,“。。。年也想在这家订一套裙子的!”   霍妙语单手放在胸前,欣慰的望着一袭莹白色长裙的凌霜飘然下楼。   “哇,姐姐好漂亮哦!”凌沐风举起双臂赞叹。   霍妙语上前牵住凌霜,将女孩领到客厅中央,“怎么样?”   辰曦缓缓站起身,一双英目灼灼含光,“倾人倾城。”   “我是问,我送给小霜这条裙子如何?”霍妙语抿唇轻笑。   “我知道我知道,”辰婉吐掉瓜子皮,急切的抢答,“猛虎添翼!”   “你这孩子!”霍妙语笑弯了腰。   凌霜明白辰婉是在帮自己缓解尴尬,于是感激的向钢铁姐妹眨了眨眼。   霍怀恩眼中隐隐闪着意味不明的火芒。   “凌总,认输不?”霍妙语轻快的说道,“我说过,小霜一定适合的。”   “心服口服!”凌烈认真的打量着凌霜,话语中带着难以抑制的骄傲,“不愧是我的女儿。”   霍妙语眼中的笑意没有变化。   “我的女士,也独具慧眼!”凌烈心眼通透。   “哎呀,放宽心。今天是小霜的生日,我不会争风吃醋的。”霍妙语打趣道。   凌烈挽起霍妙语,对众人说道,“我邀请了星厨来家中献艺,特意为小霜庆生。请诸位随我移步后园。”   辰婉抢先一步挽住凌霜,“哥,别怪我截胡,有几句悄悄话我得跟凌霜掰扯掰扯。”   两个女孩嘻嘻哈哈的走向花园。   辰曦无奈的摇摇头,扭头发现霍怀恩还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于是彬彬有礼道,“霍叔叔,请!”   霍怀恩从思绪中回过神,笑吟吟的点点头。两人也并肩走向花园。 第十二章   辰婉拉着凌霜转入花园角落一处精致的凉亭里,低声问,“今天这是什么情况呀?”   “我也是一头雾水。。。”凌霜无奈的说。   “我都在二环醉美天下订好了大包,还预约了热狗舞男团来助兴!”辰婉扫了眼四周的绿地,气鼓鼓的说,“好好一个荤素搭配的局,现在却被搞成绿油油的全素了。”   “你瞅瞅这身装扮,像是我自己的主意嘛?”凌霜无奈的拎了拎裙摆。   “以前总劝你别和你爸搞的那么僵。可我是真没想到,你俩的关系竟然回暖的这么快!”辰婉叹道。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凌霜摇摇头,“本来以为是个很难解开的死疙瘩呢。”   “或许真照我爸说的那样,人上了年纪,再硬的心肠也会变软。尤其是面对家人的时候。”辰婉感慨,忽然想起一件事,“昨晚你是不是把我哥气着了?”   “我?”凌霜记忆过了遍大脑,“我昨天倒是在慈善募捐会上碰到你哥了。”   凌霜大略讲了遍当时的情景。   “怪不得!”辰婉豁然开朗,“我还纳闷呢,我哥听说凌叔叔要带你参加募捐会,原本还挺开心。谁知道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我不就是选了秦拜当同伴,没选他嘛。”凌霜哂道,“这小气劲儿的。晚上回家还在闹情绪呢?”   “你不清楚内情。我哥和秦拜早年因为生意上的事情,闹过一些不愉快,两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火星撞地球的怼在一起,谁都不愿让步嘛。”辰婉四下打量了一番,悄声说,“其实两个人还有一层更深的心结,那就是你!”   “我?”凌霜不解。   “记得有次喝醉后,你给我炫耀过自己排的一个掰直意愿排行榜,对不对!”辰婉吃吃的笑道。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凌霜扯扯嘴角。   “秦拜当年那么疯狂的追求你,比我哥闷嗤闷嗤的献殷勤直白的多了。可你并没有把秦拜列在榜单里。”辰婉低声道,“说明你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吧!”   ‘苏乐天这个混球,介绍秦拜时怎么没提这档子桃花往事!’凌霜在心底暗骂。   “我哥的一位纨绔发小,曾参加过秦拜发起的一场私密聚会。聚会的主题嘛,男人那点癖好你自行想象,我也不详细描述了。席间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提起了你。”辰婉贴在凌霜身旁神秘兮兮的说道,“秦拜那家伙亲口说的:‘只要能得到凌霜,我不在乎那妞儿是直是弯!’”   凌霜的眉心几乎拧成了团,这才明白昨晚被秦拜挽着的时候为什么浑身恶寒,也终于理解辰曦的反应为什么如此剧烈。   ‘苏乐天反复提醒我注意安全,原来真的不是随便说说!’凌霜愁眉苦脸的想着,‘当初虽然是被动接受了所谓的交易,但是除了医院卧床三个月有点苦闷外,凌霜的容貌身材学历家世都无可挑剔,当个稍微有点另类的白富美潇洒几个月也算不上吃亏。不过现在看来,还有太多猝不及防的暗坑在前面等着呢!’   “你不用太担心。”辰婉挽起凌霜的胳膊,“秦拜虽然阴狠跋扈,但你爸却是这世上唯一制得住他的人。秦拜也就敢背地里说点荤话,小人嘴脸。你别搭理他就完事了。”   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凌霜已经将辰婉当作挚友。   “二婉,我跟你说个秘密。事情最终确认之前,你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凌霜顿了顿,“包括你哥。”   辰婉看到凌霜少见的严肃,赶紧兴奋的点点头。   “差点要了我小命的那场车祸,其实不是意外。”凌霜谨慎的瞧瞧远处的众人,“我是被人撞飞后滚下山沟的。”   “啊!!!”辰婉惊得眼睛溜圆。   “一开始对方准备破坏我车子的制动,没想到被送餐小哥撞见了。”凌霜眼幕微沉,回想着那夜的惊心动魄,“结果那人便守在山道上,用一辆重型卡车把我撞下山崖。”   “我去!”辰婉长嘶一口气,粉脸吓得煞白,“这手段也太狠毒了吧!凶手抓住了吗?”   “是个货车司机,大名记不清了,外号二狗。曾经是凌岚旗下自营商城的物流工人,因为多次酗酒误事被开除了。”凌霜低声道,“秦哥抓住二狗审了许久,他一口咬定是挟私报复。最后只能把人交给驻地公安了。”   “这么轰动的案子,为什么新闻里没见到一点水花呀!”辰婉不解。   “爸爸断定还有幕后主使,公安经过侦讯后也认同了他的观点。为了方便破案,目前公告里都说那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凌霜答道。   辰婉心下一动,低声追问,“你爸有怀疑的人了?”   凌霜点点头。   辰婉神色惊恐,“秦拜?!”   “恩!”凌霜低声道。   “我的天呀!”辰婉六神无主,“那昨晚,你还跟没事人似的参加有秦拜在场的酒会?”   “究竟是不是秦拜,爸爸还没有最终确认。”凌霜说,“后来我也明白了他的深意。大家都在传凌氏父女不合,会不会让宵小之辈觉得有机可乘呢?于是带我出席募捐会,爸爸也有郑重宣示的意味。”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辰婉苦笑,“你们凌家都是些什么人呐!”   凌霜回忆方才凌烈瞧着自己时的骄傲神情,想来不仅仅是对女儿容貌的赞赏吧。   想起秦拜那双阴鸷的眼睛,凌霜一阵后怕,暗想,‘我当时只知道他是谋害我的嫌疑人,如果知道他还曾是狂热的追求者,我一定避瘟神一样躲着他!’   “姐姐!”凌沐风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大家都在等你呢!”   “走吧!”辰婉边走边说,“对了,给你打打预防针。我爸妈他们马上就到!”   “啊?”凌霜不好意思了,“我一个小辈儿过生日,怎么还劳烦叔叔阿姨来呀。”   “他们为什么来,还用我详细说明嘛?”辰婉似笑非笑,“尤其是我妈,这两天在饭桌上三句不离你。反正就是,阿姨很满意!如果成了婆婆更满意!”   “得嘞,有掰直意愿的一个没落下,全到场了。”凌霜很忧伤。      花园中间的加长餐桌上,排列着一席精致的中西菜肴和水果摆盘。   辰穆夫妇在秦武扬的引路下也来到露天小花园。大家寒暄问候,一时间热闹而温馨。   凌烈扭头观望,一旁的女儿正和辰氏兄妹愉快的聊着什么,语笑嫣然的眉眼里满是明媚。   凌烈心生感触,缓缓的站起身。众人心领神会的安静下来,等着主人致辞。   “今天是小女生日。首先感谢辰兄携夫人光临寒舍。”凌烈客气的说。   辰穆与关月娥颔首致意。   “小霜!”凌烈带着笑容,可仍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啊!”被点到的凌霜‘嗖’的站起身。   霍妙语轻轻拍了下凌烈的手臂,嗔笑道,“怎么还像领导训话一样。小霜可是寿星呢。”   凌烈呵呵一笑,伸手示意凌霜坐下。   “作为父亲,我希望女儿的人生能够少一些风雨,”凌烈自嘲的说,“可是后来才发现,你遭遇的风雨大都是我带来的。”   辰婉忍不住想笑,被关月娥使劲剜了一眼,赶紧低头掩饰。   “你长大了,翩然转身成了温柔乖巧的女儿,这真的让我措手不及。”凌烈缓缓的说着好似不着边际的话,但是场间众人联想这对父女一路来刀光剑影的相处模式,均心有戚戚。   “我是个成功的商人,但做爸爸是不及格的。”凌烈深深的望着凌霜,“没有人是天生的爸爸。还请我懂事的女儿,再多给我一点点宽容。”   “爸。。。”凌霜做梦也没想到凌烈会说出这样恳切的话。   “从今往后,你想做什么事情爸爸都支持你,也不会再逼你做什么违心的事。”凌烈动容的说,“爸爸对你唯一的希望就是,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谢谢爸爸!”凌霜真的很感动,并认真记下每一句话。凌霜要将凌烈极为难得的肺腑之言,一字不漏的转告给苏乐天。   关月娥更是用纸巾轻轻点了下泪湿的眼角。   霍怀恩笑吟吟道,“今天会成为小霜最难忘的生日吧。”   辰婉美目一转,接过话,“我最难忘的是十八岁生日那天,妈妈跟我说:‘二婉,成年了,可以坐牢了哟!’”   煽情的气氛被辰婉一句话带偏了方向,众人忍俊不禁。   关月娥哭笑不得,连声嗔骂,“还不是因为你从小鬼机灵多,幺蛾子一出接一出就没断过。我除了连哄带吓以外,还能怎么管教啊。”   “是是是!哥哥给您省下的心力,全费在我身上啦。”辰婉连忙自省。   “其实我很好相处的。”关月娥笑眯眯的望着凌霜。   “这个我可以作证,月娥姐姐的好人缘在圈子里是有口皆碑的。也难怪有这一等一的好福气,万里挑一的丈夫和儿子全让你遇上了。”霍妙语回头瞧瞧似笑非笑的辰婉,轻快的笑道,“还有一个聪慧可爱的女儿。”   “谢谢霍阿姨,没把我给忘了。”辰婉讪笑。   “你别打岔!”关月娥瞪了辰婉一眼,回头继续说,“辰曦从小到大就没让我操过心。可现如今倒是有件事,总搁在我这心里头,都快成心病了。”   “姐姐的心思,今天的场合里只有我最能体会。”霍妙语下意识的摸摸腹部,“按说辰曦还小,姐姐是稍微着急了些。不过辰曦太拔尖了,找个里外般配的,还是要费些工夫。”   辰穆和凌烈默默碰了个眼神,两只老狐狸各自品酒。   辰曦瞄了眼低头不语的凌霜,神色如常的说,“切蛋糕吧。”   秦武扬将蛋糕车推到凌霜身前。   凌霜站起身,双手合十特别真诚的许愿,“凌霜!回来以后好好过日子,别折腾了。” 第十三章   “小苏,有日子没见着你啦。”公司同事们热情的招呼。   “学校有些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苏乐天笑呵呵的回应。   “你还不知道吧,前段时间公司出了点问题。差点都要打官司了。”同事刘蓓说。   刘蓓大略说了遍公司与秦风娱乐的合同纠纷。   “还好最后关头问题解决了。” 刘蓓庆幸的说道。   “对方按合同付款了?”苏乐天若有所思。   “恩,不过将我们的方案全部退回来了,甲方嘛,没有不挑剔的。”刘蓓叹口气,“最近一段时间,加班只怕是常态了。”   “小苏,”一旁经过的邱拓海拍了拍苏乐天的座椅,“刚才袁总交代,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嘞,好多天没来,也该去报个道。”苏乐天欣然起身。   苏乐天离开后,邱拓海跟刘蓓打了眼神,“蓓姐,发现没有?小苏这次回来状态好多了。前几个月他跟丢了魂儿似的,对谁都爱答不理。”   “年轻人嘛,就是猫一阵狗一阵的。”刘蓓一边画图一边答道。   “我也是年轻人呀!怎么一直这么稳定。。。”邱拓海陷入深思。   “小苏人长得帅性格好,还是名校研究生,小姑娘在身旁嘤嘤嘤的,感情这种事情肯定会影响情绪。”刘蓓似笑非笑的瞥了眼邱拓海,“至于你嘛,情绪稳定也正常。呵呵。”      苏乐天站在总经理室门前,‘咚咚咚’,三声轻叩。   “请进!”袁总同时起身,将进来的苏乐天引到会客桌旁边坐下,“小苏,最近公司很缺人手,你回归的正是时候。”   “袁总太抬举我了,”苏乐天赶忙说,“我也就是帮帮忙打打杂而已。”   “不会影响你硕士毕业的正事吧。”袁总笑道,“我早就催薛老师放人,可她一直推说学校里的事情还没告一段落,不能让你分心。”   “只剩答辩了,我心里有数,学校和公司可以兼顾的。”苏乐天自信的表态。   “很好!对了,公司最近被一个合作项目牵制了大部分精力,目前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但是甲方否决了我们所有的方案,只对其中一个未成体系的草案表达了兴趣。”袁总拿出一个文件夹放在会客桌上,“听刘蓓说,这个草案是你提出的。”   苏乐天拿起文件翻了几下,心里对合作项目有了大致的了解,抬起头问道,“袁总是想让我参与这个项目?”   “不,我想让你主导这个项目,团队人手由你在公司挑选,可以跨科室和小组。”袁总说道。   “啊?我不是专业的,打打辅助还可以。。。”苏乐天一滞。   “我们这个行业,要说专业,会码字画图的人比比皆是。但是热情和灵感,是没办法用尺度衡量的。”袁总望着苏乐天,“我觉得你可以,有没有信心?”   苏乐天灿然一笑,“领导说行,不行也行!”   袁总哈哈大笑,忽然想起一事,“听薛老师说,你一开始就对秦风这家公司有疑虑?”   苏乐天坦然回答,“我有个朋友是凌岚集团的人,听她谈论起秦风的老总,为人似乎有些苛刻。不过现在已经是合作伙伴了,我会全力以赴的,请袁总放心。”   “既要使用你的才华,还要利用你的人脉,会不会觉得我老谋深算?”袁总一本正经。   “袁总,你这么说就太生分啦。我来这里工作,既长了经验又完成了实习。至于所谓的才华和人脉,只要能得到领导认可,那不都是本事嘛。”苏乐天真诚的说道。   “既然如此,现在也没外人,你还一口一个袁总的。搞得我好像跟薛老师都不是两口子了似的。”袁总佯怒。   “我出去忙了,师父!”苏乐天笑呵呵道。      “喂!”苏乐天第一次主动拨通秘密电话。   “哎哟!这谁呀!”凌霜吊着嗓子。   “阴阳怪气!”苏乐天不为所动,“打个电话,对你表示下谢意。”   “谢我什么?”凌霜一愣,反而忘记了继续挖苦。   “秦风娱乐的事情。我当时也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你效率挺高嘛。”苏乐天顿了顿,又说,“不过我挺好奇,你怎么做到的。”   “前几天我在一个募捐会上遇到了秦拜,然后。。。,哎呀一两句也说不清楚。”凌霜气不顺,“我还有些事情要跟你交流,你不会是想在电话里一句‘感谢’就把我打发了吧。”   “我要上班,走不开啊。”苏乐天说。   “你们公司写字楼下有一家海鲜火锅不错。就是那晚你下单的那家。我正午的时候过去,你请客!”凌霜不等对方推辞就挂断了电话。   “什么毛病,我还没答应呢。”苏乐天忿忿的收起电话。   话虽如此,苏乐天还是提前半个小时就到饭店,选位置定菜品,只等‘佳人’赴约。   “佳人。。。”苏乐天瞧瞧窗外,盛夏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将斑驳的亮片铺撒在街面。   稀稀拉拉的蝉鸣里,响起几声沉闷的引擎轰鸣,一辆炙焰般的跑车缓缓停在路边。   苏乐天单手扶住额头,‘开个跑车涮火锅。。。也罢,半夜开跑车出门撸串的事自己也干过!’   一身浅色运动服的凌霜风风火火的冲进饭店,一眼瞧见窗边的苏乐天后热情的挥了挥手,然后站在饭店中央高声询问,“门口那辆黑色路虎是谁的,帮帮忙呗!”   “我的车。怎么了美女,挡道了?”右手边一桌正吃的热火朝天,其间一位膀粗腰圆的金链大汉抬起锃亮的光头。   “大哥,你的车头和车尾占了两个格子,能不能往前提一提,我好进来。”凌霜连忙客气的说。   “哎呀,麻烦的很。”光头男伸脖子瞧瞧窗外,满脸的不耐烦,“对面不是还有好几个车位嘛,干嘛非跟我挤一块呢,相中哥哥了。”   “大哥,对面没有树阴啊,这八月天晒一顿饭的工夫,跟烤箱差不多了。”凌霜赔笑。   “美女,不是哥哥为难你。”光头男夹着筷子摇头晃脑,“实在是我那大家伙,太长了。我就是往前提提,你也不一定进的来呀!”   同桌几人已经笑的东倒西歪。   苏乐天无声站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就在此时,交通协管员跑进饭店,扯着嗓子喊道,“谁的迈凯伦,开个跑车了不起嗦,还给老子停路中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马上挪!”凌霜点头哈腰。   “老王可以呀,还认得跑车呢!”饭店服务员大姐在一旁打趣。   “一会儿交警来了贴你条是小事,我要挨批评的嘛!”交通协管员牢骚满腹。   “大叔,我们也想停车位里。可是那位大哥的路虎一车占两格,要不您给协调协调?”苏乐天皮笑肉不笑。   “路虎?它就是飞虎,趴地上也只能占一格!”老王眼睛一瞪,“赶紧都去挪,不然我喊拖车来帮你们!”   路虎哥和跑车妹儿麻溜的跑出饭店。   不一会工夫,两人一同返回,各自还客气的道歉致谢。   凌霜一屁股坐在苏乐天对面,一头秀发被手里的小电扇吹的飞起,“这给我折腾的一头汗。”   “你晓得这边不好停车的嘛。”苏乐天说。   “谁知道你今天约我呀,家里翻出来一张卡,一早开车去健身了。”凌霜随口回答。   “你活得还挺精致嘛。”苏乐天调侃。   “自从知道你以前的糟糕习惯和糟心病史后,我就决定要锻炼身体了。”凌霜咧咧嘴,“万一倒在工作岗位上,连个工伤保险金都捞不着。”   “没像你说的那么不堪吧。。。”苏乐天底气不足的反驳。   凌霜凑近到身前,伸出一根白皙手指,点着苏乐天的鼻子质问,“你以前是不是有酒瘾?”   “曾经有,不过现在莫名其妙的痊愈了!”苏乐天笑出一口白牙。   “痊愈个P,在我这儿呢!”凌霜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以前闻着酒味都打饱嗝,现在瞧见酒瓶子我就有冲动。。。最悲剧的是,我继承了你的酒瘾,却保留了一杯倒的酒量!”   苏乐天曾被酒瘾和失眠折磨了很长时间,深知其中的痛苦和危害,“那你现在有失眠的情况吗?”   凌霜特别仔细的回忆了一番,“睡得还挺好。。。”   “我给你的秘密手机虽然款式陈旧却有个特殊功能。设置一个紧急号码,锁屏键连按两下可以直接呼叫!”苏乐天喝了口茶水,“你设个最信任的号码,比如。。。秦武扬!”   凌霜翻出秘密手机捣鼓了一会儿,抬起眼瞧瞧神态无异的苏乐天,轻轻一笑收起了手机。   热气腾腾的海鲜火锅端上了桌,凌霜生出感触,“你知道吗?对于我来说,这里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难怪派单给你,当时你就在楼上的办公室里嘛。”苏乐天温和的笑道。   凌霜心中一动,蓦然意识到今天的苏乐天有些不同。   前两次见面,苏乐天大部分时间都是面瘫和冷漠;今天这短短几分钟内,苏乐天已经欣然笑了好几次。   凌霜缓过神,接着说,“你知道那晚我为什么接单嘛?”   苏乐天挑起眉毛,“千万别说缘分之类的,听着尴尬。”   “因为穷!”凌霜抽出筷子,“二十块钱的跑腿儿费,收买了我的灵魂。” 第十四章   两人边吃边聊着天,在旁人看来就像是一对认识许久的朋友。   凌霜说了生日的事,提到霍妙语送的那条裙子。还说穿在身上时,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会心动。   苏乐天笑了笑,“找个角度好的照片发给我,让我也心动一下。”   “那你说咱俩,谁的心动属于正常,谁的又属于自恋癖?”凌霜皱着眉,思考着这个矛盾而纠结的问题。   “我爸妈下个月来花都,陪我答辩。”苏乐天没工夫陪凌霜瞎琢磨。   “哦,看来已经胸有成竹了嘛。”凌霜大眼睛一转,“怎么占我便宜?那是我爸妈!”   “又较劲是不是?”苏乐天立马反驳,“存在即真理懂不懂!现在我就是苏乐天,你就是凌霜。引申下去的人物关系同理可证!别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凌霜撇撇嘴,“可我就是心里不爽!”   “你和你爸关系处的怎么样?”苏乐天顺势问道。   “我和我爸。。。关系好着呢,他还带我去了金风玉露。我跟你说那地方老气派了,里面一个个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还有那天生日,他亲口承认自己做爸爸不及格,让我多多担待,辰曦他妈都感动哭了呢。”凌霜特别骄傲的一口气说完。   “你也适应的不错,”苏乐天给凌霜乘了碗鲜汤,“以后会越来越好。”   “谢谢。”凌霜接过苏乐天的殷勤,大眼睛又一转,“以后?”   “快喝,味道确实鲜美。”苏乐天端起自己的碗。   “你那个韩女友什么时候出现呀,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数?”凌霜最关心这个问题。   “我隐约记得,她说过施术需要消耗大量的气血生机,休养百余天才能复原。”苏乐天喝了口鲜汤,惬意的长叹一声。   “你女朋友为了你气血不足要卧床三个月,你就这白眼狼的反应?”凌霜很愤慨。   “你也说了,她极可能是同谋,牺牲自己顶多算将功补过。”苏乐天放下碗,“而且,她也不是我女朋友!”   “哎哟,瞧瞧你这吃干抹净的渣男嘴脸!”凌霜发起灵魂三连问,“不是女朋友,她陪你寻医问诊?不是女朋友,她把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不是女朋友,她带你去孤岛治病?”   “她喜欢我,但是我没有接受她!”苏乐天眼皮微跳。   “哇!!!教科书般的回答,在下佩服!”凌霜气极反笑,再次伸出白葱手指点在苏乐天的鼻子上,“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你俩在孤岛那么长时间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幕天席地,孤男寡女,额。。。”这个词好像不妥,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苏乐天二指夹住凌霜的手指缓缓挪开,“我是喜欢女人,但是我从没有交过女朋友!这个答案你满意嘛?”   “为什么?”凌霜很意外。   “年轻的女孩喜欢冒险,追求刺激。但总有一天,她们会渴望安全感。我给不了归宿,又谈何安全感。”苏乐天摇摇头,“那时的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宁愿辜负男人,也不愿意伤害女人。原生家庭的成长痕迹,我跟你说过的。”   关于凌烈与辛岚的故事,凌霜的想法是,‘我不会追问。如果有一天你想说,我会倾听。’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凌霜埋头吃了几口,霍然抬头,嘴里的螃蟹腿自行招摇,“听你这意思,是现在能给女孩安全感了???”   苏乐天不置可否的又笑了笑。   “你今天怎么有事没事就给老子乐一个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笑口常开了。”凌霜终于忍不住发问。   “过了个很棒的生日!想通了很多事情。”苏乐天惬意的回答。   “明明说好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又三个月!到底有完没有啊,大哥!”凌霜心态失衡。   “你对我态度好点行不行?现在全世界只有我知道你的身份,我回头就和韩离私奔,你一辈子做女人也不用烦了!”苏乐天煞有介事的说着。   “对不起,我是男人!”凌霜兴趣缺缺的配合。   “谁知道!”苏乐天完成经典对白,有点小兴奋。   “我陪你拍电影呢?”凌霜哭笑不得,“我跟你说正经的,再过段时间没准真要出问题。”   “不会啊,我看你把人际关系处理的挺好嘛。”苏乐天轻松的说。   “开始是不错,大家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好。原本我挺有成就感的,可是渐渐的这苗头就不对了。”凌霜苦着脸,“凌烈像个纪律委员三天两头盯我的穿衣打扮;辰婉换着花样为他哥送助攻;辰曦一纯正的闷骚摩羯男也开始蠢蠢欲动。战斗力最强的当属辰曦他妈,隔三岔五约我喝茶。我的天呀,那哪是喝茶,简直是要命!”   苏乐天乐的不能自持,好一会儿才缓口气,兀自笑着说,“想当年,这个情景曾在我脑海无数次浮现,每一次都愈加坚定我出柜的决心!”   “还挺巧,全是你掰直排行榜里名列前茅的几位。”凌霜大力嚼着螃蟹腿儿,“可这力道明显错了。我感觉大家齐心协力不是要掰直我,而是在掰弯我!”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苏乐天一本正经的问。   “我的意志很坚定,但是我的身体。。。哎,一言难尽!”凌霜口中的螃蟹腿儿被嚼的咔咔作响。   “走了,美女。”金链光头哥过来打招呼,“嗬!头次见有女孩儿这么吃螃蟹的!我的名片你可别转头就丢啊,有空联系!”   光头哥甩着两条大花臂走出饭店。   “这一款,你感觉如何?”苏乐天暗戳戳的示意。   凌霜鼓着被食物填满的嘴巴,瞪着一双大眼睛瞧瞧苏乐天又瞧瞧窗外,含糊不清的问,“什么意思?”   苏乐天指指凌霜撸起袖子的手臂上露出的星芒文身,“做大哥的女人,这是标配嘛!”   “这要是我自己的胳膊,老子早去把文身洗掉了,大不了肿上一星期。”凌霜很不爽,“小孩子不学好,以为画个青龙白虎就能拯救苍生了。”   “嗳!喷谁呢。那是一种力量,是护甲,你懂不懂!”苏乐天不爱听了。   “你别不爱听,打从第一眼见你我就想教育你了。像你们这种家庭出生的孩子,父辈打拼的艰辛你们体会不到,富贵优渥的生活你们习以为常。只因为他们未尽到教育的责任,你们就愤怒叛逆甚至自我摧残。”凌霜义正言辞,“你知道这在我们普通家庭的孩子眼中叫什么嘛,矫情!”   苏乐天没说话,眼里闪烁着幽幽的光。   “护甲?你MBA毕业之后天天开着跑车到处撒野,不用上班不用挤地铁,不用被老板训不用被客户骂,你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护甲?你就是老爸庇佑之下的一只金丝雀儿,还天天跟老爸呲牙,‘我想要的不是这种人生!’”凌霜批评的口渴,端起杯子喝了大口茶水。   “你好像很支持凌烈。”苏乐天不咸不淡的说着。   “我只是觉得,他没有在女儿这里,得到应有的尊重。”凌霜认真的回答。   “几颗甜枣就把你收买了,”苏乐天闷闷的说,“对他有更多了解后,希望你不会太失落。”   空调呜呜作响依然压不住盛夏的高温,火锅店里常有男人光着膀子。苏乐天也感到越来越热,于是脱掉衬衣,露出贴身的背心。   “哈哈,被我直击要害了吧。。。”说话间,凌霜眼中的得意渐渐流失。   “谢小贤说你曾经的臂力是三十KG?”苏乐天顺着凌霜的眼神瞧瞧自己的肱二头肌,“现在是四十!”   凌霜觉得苏乐天哪里不对劲。   苏乐天放下手臂,紧身背心挡不住胸腹的层峦叠嶂。   “我去!”凌霜的惊叹脱口而出。   “你说二婉,会不会喜欢?”苏乐天的声音充满蛊惑。   “她。。。她,她肯定喜欢。”凌霜和辰婉的聊天记录里,全是辰婉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猛男健身照。白天就算了,大半夜也抽风似的冷不丁抛来几张,令凌霜猝不及防。看多了之后,凌霜也慢慢懂得区分美感与力感的等级,苏乐天的腹肌惊鸿一瞥又被衣服遮挡,但贵在真实无修图,又近在咫尺。。。   “你怎么练出来的?”凌霜追问。   “这天越来越热。”苏乐天抓起凌霜放在桌子上的小电扇。   “嘁,小气吧啦的。”瞧男生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凌霜撇撇嘴,埋头继续极不淑女的进食。   几分钟的沉默后。。。   “诶。”凌霜低声招呼。   “嗯?”苏乐天抬起头。   “咳,我发你几张,你也发我几张。”凌霜没敢抬头,“怎么样?”   苏乐天嘴角微微上扬。   “玩什么邪魅狷狂!给个痛快话,成不成交嘛?”凌霜一丝慌乱。   苏乐天缓缓抬起手掌。   两人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击掌为约。   用餐接近尾声,苏乐天打包了一份精致甜点。   “又在讨好女同事。”凌霜很不屑。   “你以前还不是一样,我这是继承发扬。”苏乐天不为所动,裤兜里的手机响起。   “恩,我正常下班。晚上见。”苏乐天收起手机。   “谁啊?”凌霜随口问道。   “安宁。”苏乐天随口答道。   “你们还没断!?”凌霜难以置信,自己那天明明婊力爆棚的嘛。   “我们住在一栋楼里,考研又是相同的方向,还有共同的朋友和同学,”苏乐天接过打包的餐盒,“你指的是哪种断,彻底断交?”   “那她晚上等你下班,又是要搞什么鬼?”凌霜追问。   “薛老师在学校找了间和答辩时一模一样的办公室,把钥匙给了我。”苏乐天依旧一副笑呵呵的嘴脸,“我和安宁最近抽空就去做模拟答辩,很有效果的。”   “模拟你可以找我呀。安宁明明对你有心思,你还给她单独相处的机会。我说你渣男冤枉你了嘛?”凌霜十分不悦。   “你别张口闭口渣男渣男的。你又不答辩,局外人效果总归差一些。”苏乐天瞧瞧四周的目光,“如今我和安宁又多了层关系,她现在是小姨家孩子的家教呢。”   “好深的心机!安宁是准备头铁死磕你了啊。”凌霜没想到稍微不留神,情况已大变。   “反正小姨特别满意,还说这个周末请我们一起吃饭呢。”苏乐天打了个响指,“你考上大学后跟小姨搞的那么生分,现在关系升温就是我的功劳了。”   “安宁这女孩,我还真小瞧了她。”凌霜自语道。   “放心吧,我会注意分寸的。”苏乐天当首走出饭店,回头望着兀自不忿的凌霜,“你现在到底是防我,还是防她呢?”   交通协管员扯给一张票,“十块!”   凌霜站在红色跑车旁,扬扬秀美的下巴示意苏乐天,“给钱!”   “停车费也要我给?”苏乐天惊掉下巴。   “有钱给女同事买零食,没钱给我付停车费!?”凌霜叉腰怒斥。 第十五章   辰婉歪在按摩椅里,无聊的盯着跑步机上挥汗如雨的凌霜。   “喊你喝酒也不去,喊你蹦迪也不去。天天躲健身房里撸铁。怎么着,你是准备再活一百年?”辰婉忍不住吐槽。   “我们以前那种活法属于燃烧生命。等你离不开枸杞就明白了。”凌霜气喘吁吁的坐在辰婉身旁。   “我一女的,喝什么枸杞。”辰婉翻个白眼。   凌霜开始对着镜子拗姿势,各种摆拍。   辰婉目光一转,贴到身旁发现凌霜正全神贯注的挑选照片,“哎哟,这是准备发给谁呀?”   “等着。”凌霜给辰婉丢个内涵眼神,一边将几张自认为满意的照片发给苏乐天。   “苏乐天?”辰婉拧着眉仔细回忆,没有印象。   “你发给我的那些猛男照,一个个抹的油光铮亮的,还有些P的跟龙虾一样。”凌霜笑眯眯的说,“真实,才是最鲜活的力与美!”   辰婉被勾起浓烈的好奇心。   ‘叮!’微信消息。   两个女孩的脑袋立刻凑在一起,两双美目瞪的炯炯有神。   照片里,苏乐天面带邪魅便秘的笑容,一件衣服没少的端坐在办公桌前。   “贱人!!!”凌霜被一道天雷劈中百会穴,燃起全身的熊熊怒火。   “喂!”电话里传来凌霜气势滔天的质问,“你这是商业诈骗知不知道!?”   “老子正在上班,哪有功夫给你发稞照!”苏乐天毫不客气的挂断电话。   凌霜既失望,又觉得丢面子。讪讪的望着辰婉,“没事,下回给你补上。”   辰婉拧着的眉毛突然舒展开了,“送餐小哥!?”   “这你都记得!”凌霜很惊讶。   辰婉缓缓坐直身体,八卦之火熊熊燃起,跳跃在一对浑圆的瞳孔里,“姐妹儿!你不够意思呀,竟然背着我吃荤菜!”   “什么荤菜!”凌霜闹了个大红脸,“我们就是友好的交流一下而已。。。”   “交流神马?你的前凸后翘,他的波涛汹涌?”辰婉小脸正激动的绯红,脑瓜里猛然一脚急刹车,“哎不对呀,我哥咋办?”   “你哥不是我的菜。”凌霜下意识的回答,猛然又被一道天雷劈中印堂穴,脑海响起一道回音,‘我堂堂资深直男,讨论另外一个男人是不是我的菜,好像逻辑不通。。。’   “凌霜,你是不是觉得大家从小认识,太熟的窝边草不好意思下嘴,就像你以前对我那样。”辰婉连珠炮一样说着,“我告诉你,千万别客气,敞开的吃!你这一嘴下去,我哥夙愿得偿,我妈更年期立刻结束,我爸余生全是好日子。我和你亲上加亲,还能二十四小时帮你过滤我哥身旁的狂蜂浪蝶!”   “二婉,你。。。你太激动了。”凌霜鬓角冒汗。   “我能不激动嘛。最先发觉你变化的人就是我,这是多么宝贵的第一手资料!我告诉我哥让他加大追求力度,他却犹犹豫豫的。”辰婉扼腕叹息,“如果最终你被别的男人截胡了,你说我是不是太亏了嘛。”   凌霜摸摸辰婉炸起的头发,异常真诚的说,“二婉,我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特别特别好的朋友。”而后嘴角一咧,“可你为什么总惦记让我当你嫂子呢?”   “哎,”辰婉长叹一声,“我是替我哥着急呀。”   “二婉,这个理由太不走心了。”凌霜讪笑,“就你哥那条件,只要他敢松松口,你会马上见识到女人能有多主动!”   “我了解我哥。他外表柔软内核坚硬,好像无所不知但不会衬托你的无知。跟他吃饭,你只需要带一张嘴;跟他相处,你会不自觉的进步。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喜欢你。在其他女人面前,他只是印在名片上冷冰冰的职务和名字。”辰婉无奈的笑笑,“而且,这个圈子并不大。以我哥的条件,如果谈婚论嫁,你觉得花都市有多少合适的人选。我妈之所以那么钟意你,归根到底,是凌家门当户对的同时你又让辰家所有的人满意。你知道同时符合这两点这有多难吗?我觉得几乎不会出现第二个人选了。”   辰婉夹带助攻的话也勾起了凌霜的沉思,‘她以后的良人,难道也是金风玉露里的某一张面孔吗?’   “那个苏乐天。。。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辰婉好奇的问。   “他救了我一命!”不知为何,凌霜刻意加重了语气。   辰婉惊讶不已,认真想了想,忽然瞪大眼睛,“是他发现有人在破坏你的车子?”   “不错,他还发短信警示我。”凌霜骄傲的说,“所以我才能在生死一刻跳出车子。”   “这个恩情确实有点大了。”辰婉打量着凌霜的神情,“你不会准备以身相许了吧!”   “那倒没有。”凌霜拿起手机,瞧了瞧苏乐天的照片,“他,有自己的人生。”      “几个姐妹听说你出院了,都想见见你呀。”辰婉做最后的努力,“很素的一个局,真不想去?”   “改天吧,今天没什么状态。”凌霜莫名的低落。   “那行吧。”辰婉挥挥手,姗姗离去。   凌霜在健身馆配备的洗浴室里冲了个凉,换了身清爽的衣服,然后来到前台结账。   等候前台小美女清算余额的当口,凌霜悠闲的走到落地窗前向下打量。一眼望去,凌霜心中咯噔一沉。   盛昆头上缠着绷带,一条腿打着石膏,腋下拄着双拐。此刻正用一根拐杖指着凌霜停在路边的跑车,跟身旁的人激动的说着什么。   人堆里醒目的立着一个女人,扎着粗劲的辫子,全身黑色皮装,身形竟然高出周围所有的男人。   几人简单的交谈了几句,齐齐将目光投向凌霜身处的商场综合体。   黑衣女子当先一步走向商场,其余包括盛昆在内的人群跟在后面,明显唯黑衣女子马首是瞻。   凌霜大脑一片空白。   “凌小姐,凌小姐?”前台小美女连声呼唤。   “啊!”凌霜猛地警醒,回身接住小美女递过来的会员卡,没等对方介绍完便拎着健身包冲出健身馆。   浣溪国际中心一共六层,健身馆在三楼。   凌霜大脑极速飞转,现在下楼等于自投罗网。一咬银牙,凌霜冲向扶梯。   上到四楼时,凌霜找到一处消防通道,将健身包丢进垃圾桶。然后回身又沿着扶梯冲上六楼,此时非周末又临近中午,电影院候映厅内稀稀落落的没几个人。   凌霜跑到前台,望着荧幕上的排片时间,声音颤抖的选了部距离上映还有十分钟的电影。   检票口的服务生递给凌霜3D眼镜的同时,不由关心的问,“小姐,您的脸色不太好,需要帮助嘛?”   “刚才跑的急了,害怕错过这一场嘛,进去坐一会儿就好了。”凌霜摆摆手。   过了检票口,凌霜掏出手机给秦武扬发信息,这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   凌霜略加思索,也给苏乐天发了条信息。然后按照电影票的信息,走进七号放映厅。   放映厅内只有零星四五个人,凌霜一人龟缩在角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蜂姐,一楼门卫说,看见开红色跑车的女人穿了一身健身服进的商场。”一名手下颠颠的跑过来。   被称为蜂姐的高大女子瞧了瞧指示牌,留下几人守住各个出口,自己率众直奔三楼。   前台小美女听到凌霜的名字,连连点头并表示VIP客户几分钟前刚刚离开。   盛昆兴奋的满脸通红,蜂姐却沉吟,“这小妞,应该是察觉到了。”   四楼消防通道里被丢弃的健身包,印证了蜂姐的判断。   蜂姐一声令下,众人散开排查各个门店、通道及娱乐设施。   直到最后,蜂姐扫视六楼影院内冷冷清清的候映厅,泠泠的自语,“还挺聪明。”   “不好意思,您点的这场已经开映了,要不您选下一场?”吧台服务生还是头次见到这么多凶神恶煞的人组团看电影的。   “这个时间的场次,里面肯定全是空座位。”买票的手下阴沉的笑道,“刚开始几分钟,现场可以售票的吧。”   凌霜霍得站起身,快步走出放映厅,转身钻进一旁的公共卫生间。   几分钟后,蜂姐站在七号放映厅的门口,冷哼一声,“game over!”   放映厅里的一对小情侣情到深处,正在热烈的拥吻,猛然瞧见一堆人蜂拥而入,吓得赶忙分开,又觉得哪里不对,低声暗骂一声晦气!   盛昆一瘸一拐的走进卫生间,抬起拐杖用力捅开一道隔间的门,费劲的挪到座便器上,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瓜婆娘,还玩出柜!?只要落到老子手里,让你知道哔。。。哔。。。”   苏乐天笔直的站在吧台前,起伏的胸口已经平复,面色也异常镇定。握在手中的秘密手机忽然显示凌霜的来电。   吧台里的服务生递上影票,心里纳闷,‘今天还真是活见鬼了,这么多人撒泼打滚的非要看这一场!’   苏乐天接起电话,有抽水马桶的声音,还有盛昆阴狠污秽的咒骂。。。   “没有?”蜂姐恶狠狠的盯着一众手下,略微思量,迈着大步冲进一旁的洗手间。   女厕所每一个隔间被蜂姐挨个踹开,空无一人。   盛昆兀自骂骂咧咧的走出男厕所,迎面撞上神色如常的苏乐天。   苏乐天瞧见对方是伤残人士,赶忙客气的让到一旁,请对方先过。   盛昆粗声粗气的哼了一声,拄着双拐走出洗手间。然后就听见外面一阵怒吼,“没找到人?你们是不是瞎!”   苏乐天轻轻扣响一格显示有人的隔间,低声说道,“是我。”   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凌霜蜷缩在角落,脸色如寒霜般苍白。   苏乐天回身关上门,四平八稳的坐在座便器上,如山峰,挡在凌霜身前! 第十六章   盛昆一伙人嘈杂的声音渐远,苏乐天绷直的身体稍微松缓,但是依旧不敢大意。   忽然想起一件事,苏乐天低声交代,“给秦武扬发信息,碰到盛昆一伙不要发生冲突,直接上来接你。” 身后却没有回应。   苏乐天回头,对上凌霜呆呆的目光。   “我的话,你听到没有?”苏乐天有些着急。   “啊?哦!”凌霜六神归位,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给秦武扬发了条信息。   “吓坏了?”苏乐天柔着声问。   凌霜将犹自颤抖的双手伸到苏乐天面前,“我想说我没有,但是身体不配合,呵呵。。。”   苏乐天单掌将凌霜的双手紧紧握在手心,“你应对的很好。放心,最坏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一股暖意由双手流经全身,凌霜冰凉的身体开始回温。   温馨的场面没持续半分钟,凌霜的眉头慢慢皱起。原来是苏乐天用力过猛,将凌霜的手腕捏的发白。   “对不起!”苏乐天立刻松开手掌,歉意一笑,“力气变大这事儿,情急了总忘。”   凌霜被箍起的双手仍合在一起,悬在半空片刻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我坐地铁五个站,赶过来很轻松。”苏乐天压着声儿,“这附近几条街都在扩道封路,秦武扬开车进来要费些工夫。我们不动,等他们来汇合。”   凌霜的目光落在苏乐天的后背,雪白的衬衣从脖领到腰间全被汗水浸透,贴在苏乐天的宽肩细腰上,随着呼吸充满力感的一起一伏。   ‘回答的那么随意,明明是一路狂奔吧!’凌霜默默的想着,尝试挪了挪身子。   “哎哟。”凌霜禁不住低呼。原来不知不觉中保持一个别扭的蹲姿太久,两条腿全麻了。   “你来坐。”苏乐天‘唰’的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半张脸尴尬的超出了隔间门。   苏乐天又坐回到马桶上,伸手拉起凌霜,“权宜之计。”   凌霜侧坐在苏乐天的腿上,半边身子贴着苏乐天的胸膛。苏乐天依旧深沉的呼吸着,一股又一股鼻息吹在凌霜的耳边,旖旎的分子在空气里以几何倍数递增。   “说点什么?”苏乐天喉间发出闷闷的声音。   “卫生间的空调好像坏了。”凌霜刚刚如坠冰窖的身体在迅速升温。   “你身上怎么汗津津的。”苏乐天埋怨。   “胡说,老子撸完铁刚冲过澡。明明是你。。。”凌霜连声反驳。   “你别一直乱动。。。”苏乐天恼羞成怒。   “你大腿别绷那么紧,硌到我了。”凌霜气急败坏。   一对男女躲在男厕所小隔间里耳鬓厮磨的情景,天王老子做担保也解释不清。   隔壁隔间里,一只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的男人已经脑补了无数画面。   正津津有味时,偷听男人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被一道门板隔开的三人同时石化。   “谁!?”苏乐天厉声喝问。   “别,别喊。。。”偷听男人灰溜溜的逃出隔间,跑到门口忽然醒过神,回过头满腔义愤,“你们好意思做,我有什么不好意思听的,搞笑!”   “他以为我们在偷吃?”凌霜瀑布汗。   “毁三观神剧看多了。”苏乐天无情批判。   “世风日下。”凌霜吐槽。   “道德沦丧。”苏乐天追评。   “不过,他看什么剧关我们P事。”凌霜陷深思。   “我们想做什么也关他P事。”苏乐天接着说。   “那你想做什么?”凌霜抬起头。   “和你想的一样。”苏乐天低下头。   凌霜转过半边身体,面对面跨坐在苏乐天腿上,双手捧起苏乐天的脸,温柔的印了一吻。   “我确认了一件事。”苏乐天一脸的认真。   “嗯?”凌霜鼻音里带着腻声。   “我对你的好感,成倍大于韩离和安宁。”苏乐天坚定的说。   “什么。。。?”凌霜云里雾里。   “我也被韩离和安宁强吻过,虽然当时的环境比现在好很多,”苏乐天环视逼仄的厕所隔间,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凌霜的俏脸上,“但是完全不能和今天这一吻相比!”   “是嘛?”凌霜暧昧的笑着,捧着苏乐天脸颊的双手悄悄滑入脖颈。   “甜蜜翻倍的暴击。”苏乐天很真诚的总结。   “你是不是欠抽!”凌霜用力掐住苏乐天的脖子,“眼下是你点评这个的时机!?”   苏乐天一只手掌攥住凌霜的双手并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托住凌霜的后颈,深深的吻上嘴唇。      秦武扬皱着硬眉,盯着超出隔间门的三只手,实在想象不出里面是个什么姿势。   “小姐?”在金风玉露被凌霜批评嗓门过大之后,秦武扬已经学会压低声音。   隔间里传来一阵急促而忙乱的动静。门悠悠打开,凌霜冷艳凛冽的脸探了出来,眉间的妩媚却融化欲滴。   “秦哥?”凌霜喃喃的唤道。   “太好了!小姐没事。。。”秦武扬如释重负,大声提醒洗手间外的随众。忽然凶目一凝,越过凌霜的肩膀,发现背后还有一个年轻男人,正神色镇定的坐在马桶盖上。   秦武扬硬眉倒竖,瓮声喝道,“你是谁?”   一众属下立刻围了上来。   “秦武扬,这么快就忘了?”苏乐天施施然的站起身,“几个月前,你请我吃过饭的。”   秦武扬惯以巍如山岳的气势压迫对手,没想到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孩竟面不改色。再听闻对方的反问,秦武扬一时反而愣在当场。   “秦哥,他是那晚的送餐小哥。”凌霜已从初始的凌乱中回过神,急忙开口解围。   秦武扬马上想起来了,轻轻点点头,重楼般的压迫尽数散去,眼神在凌霜与苏乐天之间扫了个来回,“今天这是?”   “小哥哥又救了我一回。”凌霜回头扫了苏乐天一眼,莞尔浅笑,“加上这次恩情,咱们可不能用一顿饭打发人家了。”   秦武扬虽是个粗人,但并非一窍不通,何况身后一众手下脸上的表情是各有各的精彩。   “苏乐天,你连救小姐两回,这是大恩,更是缘分。秦武扬铭记在心。”秦武扬说道,“不过为了你的安全,我们带小姐先走,你停留约半小时后再离开。”   苏乐天自然明白其中深意,忽然想起一事,“刚才经过身旁时,我隐约注意到,那个居首的女人胸口,似乎也有人面星芒的文身。”   凌霜有千言万语,也明白眼下不宜叙情,于是依依不舍的说,“你千万要注意安全。”   苏乐天郑重的点点头。   凌霜在众人簇拥下离开,苏乐天环视四周,悠悠的叹口气,“咱俩第一次亲亲的地方,这场合确实没挑好。。。”      凌霜钻进秦武扬的车,刚系好安全带,后排又跳上来两个秦武扬的下属,一上车就兴冲冲的问,“小姐,那个帅哥是谁呀?”   “下车!”秦武扬低喝。   “秦哥,我们也很关心小姐的。。。”小伙儿不甘心错失八卦。   秦武扬缓缓摘掉墨镜。   两名下属连滚带爬的跳下车。   “秦哥,你正经身份是凌岚集团地产板块的物业总经理,不是什么社团大佬。。。”凌霜无奈的说道。   “凌先生爱重,但我真不是那块料。现在也就挂个职,事情都是几位副总在做。”秦武扬凶狠中带一抹惭愧,“我还是愿意做小姐的保镖。”   “那是,还能听独一份的八卦内幕。”凌霜笑眯眯的倚在座椅靠背上。   “我不会打听小姐的私事。”秦武扬断然回答。   “别呀!”轮到凌霜不痛快了。刚刚发生一件大事时,很多人的心理大概是,‘我不一定会告诉你,但是你应该表示好奇!’   “不过那个男孩,”秦武扬思索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看着很顺眼。”   “真的?!”凌霜欢喜的眼睛眯成一条黑线,禁不住追问,“比辰曦还顺眼?”   “小姐,我还想在您身边多干几年,这种送命题您就放过我吧。”秦武扬一直游离在核心圈边缘,但近来凌家与辰家的频繁走动,秦武扬可看得一清二楚。   凌霜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闷闷不乐的缩在座椅里。   “小姐,今天的事起因在我,让您受惊了。”秦武扬歉声道,“我误以为盛昆就是个酒壮色胆的小混混,没料到他竟然还有个棘手的堂姐。”   “这种事怎么能怪你。不过那个女人是谁呀?”凌霜想想还有些后怕。   “盛其蜂!”秦武扬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慎重,“曾统治女子UFC格斗长达五年。去年挑战男子轻量级冠军,在KO后不听裁判指令将失去意识的对手打成重残,最终被联盟除名。这件事在搏击圈内闹得沸沸扬扬。我退役之后的事了。”   “这种女人才算得上真正的女汉子吧!”凌霜忍不住追问,“秦哥,如果是你呢?”   “被盛其蜂打垮的那个男人,原本不该那么不堪一击。他输在傲慢,对女人的傲慢。”秦武扬肃容说道,“在擂台上,我会忘记名声、战绩、甚至性别,正视每一位对手。”   “就是说你可以打败她啦?”凌霜兴奋的问。   “没那么容易。”秦武扬沉声回答。   “啊?”凌霜有点失望。   “但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你,”秦武扬一字一句道,“我会天下无敌!” 第十七章   将凌霜安全送回家后,秦武扬面色冷峻的率众人离去。   凌霜大概知道秦武扬接下来要做的事,但是她不敢多想、也不愿多问。   成人的世界里,不知道的事情就等于没有发生。   或许秦武扬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但是凌霜一直谨记父亲教导过的一句话,‘所有人都骂他很坏,但是他对你很好。那么你,就不能说他半个坏字。’   凌烈满世界的飞,霍妙语陪着小风常住北湖疗养院,连保姆阿姨也已经打卡下班,偌大一幢三层独栋里只剩下凌霜自己。   出院有一段时日,凌霜渐渐适应了这个‘家’日落月升后的寂静。   但是今天,此时此刻,凌霜忽然感到很寂寞。   可能是因为白天遭遇了太多事情,商场遇险、靠急智与对手周旋、蜷缩角落里惶惶无依、还有苏乐天那句温柔而坚定的:‘是我!’   凌霜窝在沙发里,全部打开的灯光将空旷的客厅照射的金碧辉煌。   一边把玩着秘密手机,凌霜一边做着思想斗争。   这层窗户纸算是捅破了,可是从捅破的洞口瞧苏乐天的脸,凌霜有些意乱情迷后的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来个电话。’凌霜忿忿的想着,‘这种情况下,男朋友不应该主动关心嘛?’   ‘等等!’凌霜醍醐灌一头,‘男朋友的名额只有一个,谁主动是谁的!我要当男朋友,你乖乖给我当马子!’   刚想明白这茬,苏乐天的电话就来了。   凌霜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喜忧参半的接通电话。   “怎么这么久才接,还没回家吗?”苏乐天的声音像夹心饼干,埋怨和急切里夹着一层甜甜的关心。   “在家了,”凌霜幽幽的答,“就我一个人。”   “那就好!”苏乐天听出凌霜的落寞,于是安慰,“放心,跟凌烈的仇家相比,你这点是毛毛雨。凌家那栋房子,远比你想象中安全。”   “恩。”凌霜含糊的应着。   “秦武扬。。。”苏乐天话到一半时住了口,暗自思索,‘冰山下的事情,就让她少知道一些算一些吧。’   “他带着人,气势汹汹的离开了。”凌霜接过话。   “报警去了吧。”苏乐天一本正经。   凌霜轻声笑了笑。   “我没开玩笑,凌家跟警局一直有合作。北郊车祸的事情悬而未决,这种合作肯定更紧密了。”苏乐天顿了顿,又说,“今天瞥见那个女人的文身,让我想起一件往事,关于人面星芒。”   凌霜瞧瞧手臂上的文身,“说吧,我看着它呢。”   许多城市环道的午夜,总少不了一阵阵呼啸而过的炸街轰鸣。花都市当然不例外。   最初由凌霜召集一众纨绔子弟组建飙车俱乐部,以车会友,许多成员也模仿凌霜文上人面星芒的图案,最后逐渐成了某种不成文的仪式。   鲸落岛治愈归来后,凌霜在韩离的请求下脱离了俱乐部。   大约半年前,俱乐部被一个名叫盛其蜂的女人控制,并正式命名为星芒社。除了人面星芒之外,又追加了一条,进入管理层的人身上必须有手术缝合之类的剧烈疤痕。盛其蜂扬言,只有遭遇过生死时刻,才是真正追求极限速度的人。   “白天跟在盛其蜂身后的人里,我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苏乐天感到一阵歉意,“毕竟和以前的凌霜有关。警局,还有秦武扬,肯定已经开始调查这个星芒社,你要心里有数。”   “乐天,他们怀疑北郊车祸的幕后主使是秦拜。你觉得呢?”想起这些事,凌霜就觉得心烦。   “秦拜?”苏乐天的声音里满是惊讶,略迟疑后才说,“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怀疑秦拜,应该是查到了什么吧。”   “你是觉得另有其人嘛?”凌霜听出苏乐天话音里的犹疑。   “不,你别胡思乱想。”苏乐天不想增添凌霜的担忧,毕竟眼前的纷繁已经令凌霜足够的闹心了。   凌霜一时间沉默下去。   苏乐天嘴角浮现一抹苦笑,“你是不是越来越讨厌现在的生活、还有以前的我?”   “我没有资格评价你的过去。。。”凌霜下意识的再一次如此答复。   然后便是两人之间更长久的沉默。   “那么你,”苏乐天鼓足勇气,“喜欢现在的我吗?”   “喜欢!”凌霜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还墨迹什么,做我女朋友吧!”苏乐天大声说。   “不!”凌霜毫不客气的拒绝。   “这么干脆!?”苏乐天很没面子,“明明亲都亲了。。。”   “我要做你男朋友!”凌霜直截了当的表态。   “。。。”苏乐天一时无语。   “今天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别忘了!”凌霜挂断电话。   二狗从猫窝里伸出脑袋,瞧瞧一脸懵圈的苏乐天,蹬着前爪伸了个绷直的懒腰。   “二狗,告诉你个天大的喜讯,”苏乐天开口,“你的两个爸爸在一起了。”   二狗闻言似乎琢磨了半天,终究因超出理解范围而放弃,团着脖子又缩回猫窝。   苏乐天的微笑逐渐放大到失去正经。      凌霜洗漱完毕后,坐在床边心猿意马的刷着手机。   ‘叮!’信息提示。   凌霜迅速点开苏乐天的头像,是一张二狗睡的不成猫样的照片。   凌霜感觉到血压上窜,深吸一口气准备进行‘亲切友好’的问候。   又一张照片跳进对话框,模糊的画面已经让凌霜微微的上头。   读取完毕后,照片显现出清晰的模样。   ‘心机boy,肯定刚做完一组仰卧起坐!’凌霜拉起凉被,转体三百六十度滚到床上。。。      夜凉似水。   清冷的月光透过二楼窗台,轻柔的抚在凌霜沉睡的脸上。   梦境里,凌霜牵着苏乐天的一根手指,徜徉在校园的内湖边。   一对小情侣坐在角落的长椅上,捧着头窃窃私语。   凌霜抬手指向湖对岸的一排灰白色楼房,“那里是男生宿舍楼。”   苏乐天点点头,“我知道。”   “大学五年里,有一年时间我独自住一间寝室。另外四年虽然安排进来三名室友,但他们是一个班的,课程安排和班级活动都和我不一样,很多时候我好像还是一个人。”凌霜幽幽的说着。   “你都跟家里拍完胸脯保证了,有苦闷也只能自己默默消化。”苏乐天反手抓住了凌霜的手掌。   “是有点孤独,但这真的不算什么。”凌霜笑了笑,“我十二岁离开家乡小城,来到花都市读重点中学,在小姨家一住就是六年。爸爸每次电话里都交代我要让着弟弟,理由是我比小宇大六岁。真正的原因其实爸爸不说我也知道,就是寄人篱下。那会儿小宇还是个孩子,但是孩子最知道护食儿。我什么都不抢,放学后就在卧室里看书。可小宇还是觉得我抢了他们家唯一一间带阳台的卧室。那是因为,我清晨要练习口语,躲在阳台上才不会打扰他们休息。最后,在小姨的无奈和姨夫的默许下,我搬到最里面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书房。’”   “去年小宇高考失败被迫复读,被他爸丢进你住过的书房,说是沾沾运气。”苏乐天最近和小姨家走的颇近。   “我知道应该感恩,也一直以为自己很豁达。可是每次提着礼物登门,我总能嗅到小姨家的空气里,还有我曾经的委屈。”凌霜痴痴的说着,扭头望向苏乐天忽明忽暗的脸,“是不是觉得全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每个夜里崩溃的人都不是被一件事击倒的,而是一件一件的叠在一起,埋住双腿、胸口直到头顶。”苏乐天仰头大声说,“谁说悲喜不能相通!我的悲是别人的喜,这难道不算是悲喜相通嘛!?”   凌霜拉着苏乐天坐在湖边的长椅上,轻轻搂住苏乐天的肩膀,“不要总用愤怒来对抗生活中厌恶的部分,会让我觉得你随时要和它同归于尽一样。”   苏乐天没有说话。   良久后,凌霜抬起头,发现苏乐天的脸更加看不清楚了。   “可恨的是,它并不想和我同归于尽!”苏乐天的声音似远似近的传来,“而是躲在一个晦暗的角落,阴鸷而沉默的盯着我!”   凌霜坐直了身体,双眼直视前方。   湖中心,悬着一张巨大的人面星芒图,周身晶莹通透,无声的倾泻着淡淡的白芒。   凌霜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浑身的毛孔都在这一刻绷紧。   角落的小情侣已经消失,身旁的苏乐天也不见踪影。   一轮皎月下,只剩茕茕孑立在岸边的凌霜,和粼波湖面上孤悬的人面星芒。   凌霜终于下定决心,勇敢的抬起右脚,向湖中心迈出了一步。   忽然,星芒正中的人面竟徐徐张开了眼睛!两道刺骨的寒光笔直射向凌霜!   凌霜的意识一瞬间翻江倒海,好多人说话的声音忽高忽低的交织在一起,最密集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声,也有凌烈的训斥、霍妙语的哭泣、辰曦的关怀以及辰婉的嬉闹,还有好多既熟悉又陌生的腔调,不停穿过凌霜的识海。直到最后,混沌中响起霍怀恩一句语气怪异的话音,“小风,当然是你的亲弟弟!”   凌霜猛的睁开眼睛,睡意全无。   抓起床头的手表看看时间,凌晨两点。   凌霜失眠了。更悲催的是,这只是个开始。 第十八章   “甲方爸爸说了,比较满意,不过还要尽善尽美。”刘蓓将文案丢到桌上。   “又要改!?”邱拓海一声哀嚎。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怎样才能年入百万呀?最好是工作轻松,一周双休不加班的那种。”邱拓海伸了个懒腰。   “存银行六千万,躺着收利息也差不多够了。”苏乐天正经的回答。   “我有六千万还用问你?说点实在的!”邱拓海不爽。   “赚六千万的方法我也有。”苏乐天抬起头。   “真的?”邱拓海瞪大眼睛。   “存银行四十亿。一年利息差不多有六千万。”苏乐天估算了一下。   刘蓓低头轻笑。   “你是在暗示我白日做梦嘛?”邱拓海不忿,“可是外面天都黑了。”   “赶快弄完,还能赶上地铁末班车!”苏乐天埋下头。   邱拓海为人热情,干劲十足;刘蓓温柔细致,善与人沟通。   苏乐天申请将这两人调入自己的项目组里,正式进入加班狗的爆肝日常。      写字楼的六部电梯只剩下一部保持着夜间通勤。   苏乐天三人快步冲出电梯,还没忘记跟夜班保安打声热情的招呼。   距离地铁站还剩一条街,刘蓓却停下了脚步。   原来是路口一个水阀爆管了,约一厘米深的水淹没了整条街道。   “我新买的维多利亚单鞋。。。”刘蓓难为情的说着。   苏乐天和邱拓海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一人一边架起刘蓓的胳膊。   “喂!慢点,我可穿的裙子!”刘蓓急呼。   “蓓姐,您这体重有水分呀。”邱拓海苦着脸。   三人嬉笑嗔骂着穿过街口。   “该死,我在对面!”邱拓海大叫一声,挥挥手后大步冲向下穿通道。   苏乐天和刘蓓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在关门前一秒冲进车厢。   对行的车列刚刚开走,留下邱拓海懊恼的站在原地,打车费终究没省下来啊。   三人隔着车窗大力的挥手示意。   地铁行驶了几站,刘蓓与苏乐天道别后下了车。   苏乐天一人,坐在空荡荡的车厢内。   一天的忙碌,苏乐天虽然很疲惫,但身心仍处于充实兴奋的状态。   屏幕里放送着公益广告,为夜归人加油打气,‘自律让你更自由,自由让你更强大!’   苏乐天四仰八叉的窝在位置里,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已经过了校禁时间,校园里的安静和凉爽又让苏乐天进入另一种愉悦。   哼着艳俗的小曲儿,苏乐天步履轻盈的走在校园小道。途径图书馆和内湖,又绕过主操场最后来到公寓楼前,苏乐天愣住了。   朦胧灯光下,一个身着宽大卫衣的女孩坐在台阶上,皙长的裸腿并拢盘起,脚上穿着一双晶莹的短靴,正是两人酒吧初遇时凌霜穿的那双靴子。   凌霜双手托住下巴,无精打采的望着迎面走来的苏乐天。   “你怎么在这里?”苏乐天一脸惊讶,“等很久了吗?”   “车上坐了一会儿,刚下来透透气。”凌霜站起身,拍拍衣物上的灰尘。   “有急事打电话啊,我就早点下班了。”苏乐天关切的说。   “知道你最近忙,我也没什么急事,”凌霜满脸倦色,“就是睡不着,心烦。”   “昨晚又失眠了?”苏乐天皱起眉。   “恩,一周一次,比大姨妈都准。”凌霜随口一说,然后细细一品,更加觉得人生艰难。   苏乐天既怜惜,又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愧疚,张开双手将凌霜揽入怀里。   凌霜双臂无力的垂着,脑袋轻轻贴在苏乐天的颈边。   良久后,凌霜低声道,“去内湖走走吧。”      两人围着湖边的绿道惬意的走着,手背在期间不时的触碰。   苏乐天笑了笑,反手握住凌霜的手,在湖边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就是在这里,那个梦好真实啊。”凌霜左右打量。   “我很认真的想过,你描述的那个梦有许多意义。”苏乐天望着微微漾起波纹的湖心,“妈妈的音容笑貌和那双阴冷的眼睛都代表着曾经;而校园的内湖还有你我的并肩同行则代表着当下。所以我认为你的梦,象征着凌霜的过去与你已经彻底融为一体。”   “包括酒瘾和失眠。。。”凌霜苦笑,转念一想又说道,“可为什么刚开始好好的。过了这么久才发生呢。”   “或许是因为,一开始你我的想法都是尽快恢复一切。”苏乐天歪头打量凌霜,“而现在,咱们终于开始认真的思考和对待眼前的人生了。”   “乐天,我脑子昏沉沉的,可是有个问题反而更加真切了。”凌霜回望着苏乐天,“你能接受一切恢复后的我吗?”   “你知道嘛,随着时间的推进,我每一天都爱苏乐天多一点。苏乐天的家人朋友、苏乐天的童年少年、苏乐天的人生未来等等,越了解我就越喜欢,甚至还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把苏乐天变得更好!”苏乐天热忱的说着,“我当然会无条件的接受你!”   “太好啦。”凌霜感觉到云开月明。   “那么我的问题是,”苏乐天忽然变得严肃而深沉,“你能接受一切恢复后的我吗?”   凌霜想要毫不犹豫的回答,‘是的!’   可神不知鬼不觉,一股无形的压迫覆在头顶,凌霜迟疑了。。。   霍然之间,凌霜被苏乐天微微黯淡的双眼刺痛,醒悟后急忙想要表态,苏乐天已经埋下头,轻轻的吻在凌霜的额头。   “乐天,我一定会接受你的!”凌霜说着,双手急切的抚摸苏乐天唇边的苦涩。   “我懂你的犹豫。”苏乐天释然的握住凌霜的手,“接受那个碧池,是需要做点心理建设!”   “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什么啦。”凌霜赶忙说着,“你阳光向上,积极、勇敢又可爱!”   “凌霜!”苏乐天深吸一口气,“那是因为,我现在是苏乐天!”   “那你就一直做苏乐天!即使一切复原了,你还按照苏乐天现在的样子,爱自己和别人!”说话间凌霜突然一愣,苏乐天刚刚叫自己凌霜?他好像头一次唤自己的名字。   “我可以,一直做苏乐天嘛?”苏乐天怔怔的自言自语。   “可以的!我相信你可以的。”凌霜坚定的说,“我也会在身边盯着你,如果到时候你又耍泼犯浑,我会拼尽全力,拉你回到正轨。”   苏乐天忽然笑得前仰后合,把凌霜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么煽情的时刻,你笑个P啊!”凌霜老羞成怒,握拳欲锤。   “我想起你小学时给同桌写的情书!”苏乐天抬手格挡,一边笑道,“因为好奇嘛,我就翻看了你珍藏的留言日记。”   “小学的情书?”凌霜都记不清有这码事了。   “你写道,”苏乐天煞有介事的复述,“恋人之间除了爱情,也需要义气。肝胆相照,互为盾牌。我是你的小宝贝,也是你的大英雄!”   凌霜闹了个大红脸,仔细想想好像是写过这么一段话,不禁自嘲的说,“我的爱情观,打小就很正!”   “当初看到这句话,我都有些羡慕你将来爱上的人,他一定很幸福吧。”苏乐天洋溢的笑脸冲走了稍早前所有的阴霾。   凌霜眼里闪着悠悠的情意,双臂勾着苏乐天的脖子,作势欲吻。   苏乐天一跟手指止住凌霜探前的额头,另外一手指向湖边的告示牌,上面写着‘花草有灵,杜绝狗粮!’   “这是婉转的告诫我们,注意影响呀!”苏乐天讪笑。   “月黑风高夜,我们影响谁了?!”凌霜掰开苏乐天的手指,扑到苏乐天身上霸王硬上弓,唇弓贴合,唇珠生香。。。   “凌霜?”苏乐天轻声唤道。   怀中人没有应声。   苏乐天低头,发现女孩儿竟然睡着了。   苏乐天打算摇醒凌霜,又想起对方近来被失眠困扰。   曾深受其害的苏乐天知道失眠后美美的睡上一觉,是多么奢侈的享受。   一念至此,苏乐天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将凌霜的双腿搭在怀里,双臂轻柔的裹住女孩的上身,又把女孩的头贴在自己胸膛。期间凌霜哼唧了一声,继续睡。   做完这一切,苏乐天仰望空中一轮皓月,默默感叹,‘明天,希望不是全麻,而是半麻!嗯。。。最好是上身半麻!’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咳哼!”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头顶炸响。   凌霜慵懒的爬起身,一边的苏乐天也在揉腰捶肩,‘这长椅的设计太不以人为本了!’   “又是你!”中气十足的声音拔高音量。   凌霜睡眼惺忪的抬起头,对上一位身着环卫制服的中年妇女,眼熟!   “黄阿姨?”凌霜讷讷道,“你不在食堂,跑来客串清洁工了?”   “哟呵!你还记住我名字了呢。”中年妇女拎着扫帚,“上次在食堂,我就觉得你有问题。”   几名晨跑的学生在一旁好奇的围观。   苏乐天拉起凌霜,只想赶紧溜之大吉。   “借学生饭卡蹭饭就不说了,又害人家熄灯前回不了学生宿舍。”黄阿姨仗义执言,“小伙子,别只图女孩一张脸,人品更重要!阿姨这都是过来人的忠告。”   “嗳!说谁只有一张脸呢!”凌霜不乐意了,抬手指着黄阿姨,“告诉你,我不接受无端的诽谤啊!我可是无不良嗜好、无社会气息、烟酒不沾、三观极正的新时代。。。”   凌霜睡了一个饱饱的觉,气势正盛。于是准备一雪前耻,找回上次败北的场子。   抬手间,布满文身的大花臂也极为配合的露了出来。。。 第十九章   灰色轿车由北湖疗养院驶出,沿着蜿蜒的坡道继续向北,一直开到陡峭的山脚下,前方再无公路。   霍怀恩从车上走下来,仰起头沉默的望着郁郁葱葱的山麓。片刻后紧紧身上的黑色大衣,举步向前沿着石道登山。   大约一小时后,霍怀恩终于攀到一处平台。平台两面依山,一面绝壁临天,极目望去只见山高云低。   平台有一潭天然形成的湖水,当地人称之为隐湖。   今天碧空清澈,映在澄莹的湖面,直让人分不清哪一边才是倒影。   湖边已经有一人,正独坐垂钓。   霍怀恩快步走上前,撑开一个小马扎坐在垂钓人身旁。   “怎么喘成这样?你这身体滑坡的太厉害。”凌烈盯着无波的湖面。   “还是凌总春秋鼎盛。”霍怀恩笑吟吟的说,“不过山顶寒气重,您穿得太单薄了!”   “照这趋势,明年你还能陪我来钓鱼吗?”凌烈面沉似水。   “我回去就请教辰穆,开始养生。”霍怀恩说着,一边将组好的鱼竿甩入湖中。   “老三,你今年本命年吧?”凌烈问。   “四十八,不过我不信这个。当真论起来,古人都是按六十岁为本命年呢。”霍怀恩应道。   “秦山河大哥十六岁就当了爹。你倒好,马上奔五张了还给我单着。”凌烈摇摇头。   霍怀恩无声的笑了笑。   山风吹拂,一时静默。   “怀恩,你我半生兄弟。今天我问一句话,你能不能坦诚的回答?”凌烈忽然开口。   “我不结婚,与旁人无关。”霍怀恩断然回答。   “即便有关,我也不会怪你。”凌烈转过头,盯着霍怀恩微白的鬓角,“她那样惊才绝艳的女人,看一眼就会心动,何况每日近在眼前。”   “二哥,我只是一个人单惯了。”霍怀恩怅然的说,“我自幼失去双亲,与妹妹妙语相依为命,寄居孤儿医院期间,第一次遇上作为实习医生前来义诊的二嫂。无须讳言,我对二嫂曾有仰慕,但更多的是孺慕之情。”   凌烈忽然无声的笑起来。   “凌总笑什么?”霍怀恩问。   “孺慕。。。,”凌烈回头继续盯着鱼浮,“妙语对我,似乎也有几分相似的情愫。”   “上山前我去看了眼小风,身体恢复的不错。”霍怀恩欣然说。   “弱不禁风!”凌烈哼了声,剑眉紧锁。   “有烦心事?”霍怀恩察言观色。   “当年并购辛氏,我看在亡妻的情分,给了辛家一成的股份,如今辛家的财富早已翻了几倍!”凌烈愤然说,“我不求他们感恩戴德,可每逢重要关口,这些饭桶都要掣肘于我!”   “监事会又有小动作了?”霍怀恩问。   “我买下鲸落岛已经十二年,极地项目前前后后搁置数次。直到今天,大部分还停留在图纸上。”凌烈面带燥色,“每次提上日程,辛式冲都会利用监事会千方百计的阻挠。”   “事关整整一座岛屿的开发,舆论自然关注。辛式冲找来生态专家和新闻媒体一番渲染,总能制造很大的舆论压力。”霍怀恩说。   “老三,鲸落岛上已经没有原住居民了吧?”凌烈又问。   “十多年前原本也就只剩几十户人家。离岛与世隔绝条件艰苦,我们给的迁居安置费又厚道,他们怎么可能拒绝。”霍怀恩答道。   “一座冰天雪地的荒岛,我重金买来打造成旅游景点。”凌烈冷声说,“极地项目一旦落成,有民用机场、生态公园还有温泉酒店,废物变宝,明明是一件共赢的美事!”   “小船怕风浪,巨轮难掉头。凌总,慢慢来。”霍怀恩缓声劝道。   “妥协两个字知易行难,这么多年我还是学会了。”凌烈冷笑,“不过对我来说,退一步的前提是手中仍有王牌。”   霍怀恩手中鱼竿的鱼浮在动,但是霍怀恩没有收杆。   “辛式冲满口的仁义道德。”凌烈的鱼浮也动了,“我让凌霜进董事会的议程公示后,不知道他又会是什么反应?”   “亲外甥女进入管理层,他肯定很高兴。”霍怀恩幽幽说。   “哼!凌霜和小风都是我的孩子,辛家那点心思不过是痴心妄想!”凌烈猛的收杆,一条冰鲤扑簌着水花跃出湖面。   霍怀恩面色如常的说,“凌总可谓一石二鸟。这段时间您对小霜改观很大,让她进管理层本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极地计划没了辛家作梗,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你的鱼,脱钩了。”凌烈瞄了眼霍怀恩的鱼竿,“小霜进公司后你来带她,师傅莫要藏私。”   “凌总说笑了,”霍怀恩收回鱼竿更换了鱼饵,又抛回湖中,“虽然小风是妙语所出,但是我更欣赏小霜。”   湖边再无交谈。多年来,凌烈与霍怀恩一直有隐湖垂钓的习惯。谈古论今中,凌岚集团许多重要也在两位领航人之间达成共识。      凌霜在与校工黄阿姨的撕X中再一次完败,但是凌霜依旧心情大好,一个饱饱的美觉后满血复活,忍不住当街伸了一个令校园里往来男生侧目的懒腰。   苏乐天气血上涌,沉着脸便往公寓楼方向走去。   凌霜一把攥住苏乐天的手臂,“请我喝豆浆!校门口老字号那家,我都惦记很久啦!”   瞧着凌霜旁若无人的亲近,苏乐天脸色瞬间转晴,反手挽住凌霜的手臂,“豆浆便宜,我请得起!”   凌霜双手捧碗,扬起脖子‘咚咚咚’一饮而尽。   ‘邦!’凌霜将大碗重重搁在餐桌上,舒服的吁出一口气,“差不多一个月没睡这么踏实过了。还有这纯手工研磨的豆浆,啧啧啧!”   “凌霜,看你这架势,最少一斤白酒的量!”苏乐天一手端着碗,眼皮微跳。   “自从上次耍了酒疯后,我再也没敢沾酒。”凌霜讪讪的说,“可是身旁酒友太多,各种撩拨挑唆,忍的着实辛苦啊。”   “我是在说你的动作管理!公开场合是不是太不注意形象了。”苏乐天感到一阵燎热,于是扬起脖子,‘咣咣咣’一口气见底。   凌霜伸出葱白手指点在苏乐天鼻子上,一时间笑得形象全无,“你还好意思说我!”   苏乐天张开嘴巴,作势欲咬。吓得凌霜赶忙收回手指。   “别总拿手指点我鼻子!”苏乐天闷声闷气的说,“有很强的暗示。。。”   “什么暗示?”凌霜一脸问号。   “纨绔子弟们的娱乐题材!秦拜特别好这口,辰婉小污女清楚的很,辰曦估计也听说过,你以后肯定有机会接触。。。。”苏乐天突然一激灵,“不!你不能接触。特别是一些所谓的私密俱乐部,知道了吗?说知道!”   凌霜脸色怪异的点点头。   几秒后,凌霜还是将脑袋探到苏乐天面前,一双大眼睛闪着明明亮,“爱思爱慕!”   “靠!”苏乐天伸出一对筷子,假装点向凌霜。   凌霜双手捂住眼睛,语气夸张的大笑,“哎哟,羞羞羞!”   “辰婉都跟你说什么了?”苏乐天如坐针毡。   “她说,秦拜曾发起私密聚会,还把你当成幻想对象呢,哈哈哈哈!”凌霜笑弯了腰。   苏乐天刚刚夹起的油条又滑回筐里,一双星目深邃的盯着乐不可支的女孩。   凌霜识趣的闭上嘴,低眉垂首啃着油条,兀自忍不住抖几下肩膀,憋笑很辛苦。   “秦拜昨天来了趟雪原策划,指名道姓找我面谈。”苏乐天冷不丁开口。   “啊!”凌霜霍然抬头,“他有没有为难你!?”   “那倒没有。他好歹也是一家公司的老总,主要是谈合作项目,”苏乐天似笑非笑,“不过工作之余,还是试探的问起我和你的关系。”   “你怎么回答的?”凌霜很好奇。   “我当然说,你帮我是为了报恩。”说到此处,苏乐天露出郑重的神色,“我向秦拜描述了北郊车祸前后的一些细节。凌霜,直觉告诉我,秦拜不是幕后主使,你要委婉的提醒秦武扬。”   “嗯。”凌霜点点头,又皱起额头,“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咱俩真实的关系!怎么,苏乐天的身份见不得人吗?”   “当然不是!”苏乐天当即否认。   “那是凌霜的身份见不得人喽?”凌霜面露不悦。   “你如今和各方关系梳理的都不错,我暂时不想给你招来麻烦嘛。。。”苏乐天话到一半,手机响了,还是视频通话申请。   “是小姨。”苏乐天跟凌霜打了眼神,然后接通视频。   “乐天,我在你们公寓楼呐,敲门没人应。” 小姨热情亲近的声音,“这周末大清早的,你跑哪里去啦?”   “我在外面吃早餐呢,那我马上回去哈。”苏乐天急忙说。   “不用急,你慢慢吃。”小姨笑呵呵的,“我现在安宁的屋里,我们俩聊聊天。你一会儿直接到安宁这来。”   “老板,这里再加一碗!”凌霜大声道。   “你还喝啊。。。”苏乐天发愣。   “怎么,着急走人?还是心疼钱?”凌霜微讽,“反正花的都是苏乐天的钱。”   苏乐天无奈的摇摇头,“想喝就喝,我管饱就是了。”   凌霜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跟你说凌霜现在可是小富婆了。凌烈不久前将凌岚集团一成的股份转入到凌霜名下。”   苏乐天闻言,神色变得十分古怪。   “怎么了,难道不是好事吗?”凌霜竖起大拇指,“给凌爸爸点赞,有花言巧语也没忘了直接行动!这是他对女儿最大的善意了。”   “凌霜,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远远超出了我最初的设想。”苏乐天忽然抓住了凌霜的手,“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啊?”凌霜反而蒙了,“你干嘛突然说这些,搞得我心里更没底了。。。”   ‘叮!’短信提示。   苏乐天打开微信,是一条语音短信,安宁甜甜的声音俏生生的传出来,“小天,你是不是在豆浆城嘛。帮我和小姨打包两杯回来,谢谢咯!”   苏乐天抬起头,迎面撞上两团幽幽的火光。   “苏爸爸教你的话全忘了,”凌霜怒火中烧,“对不喜欢的女孩子,男生要学会拒绝!”   “爸爸还说过,女孩子脸皮薄,男生要多担待。”苏乐天面不改色。   凌霜抓起一根油条,用力塞进苏乐天的嘴巴里。。。 第二十章   凌烈抽出一根香烟,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又塞回烟盒。   霍妙语近来孕吐的厉害,尤其对烟味反应剧烈。   凌烈将烟盒丢到一旁,蓦然想起当年对辛岚,似乎从没有如此迁就。。。   “盛其蜂?”凌烈冷冷的开口,随手将一个相框反扣在桌面。   “盛其蜂通过贷款注册了一家名为碎蜂的汽车美容俱乐部,因为改装技术优良在圈内很有口碑,如今碎蜂连锁加盟店已经遍布花都市;她控制的星芒社还垄断了花都市地下车赛,抽取会员佣金。盛其蜂通过这些渠道赚取大量资金,用以维持星芒社的运作。”秦武扬汇报。   “这个女人,倒有些手段。”凌烈不由赞了一句。   “市警局已经开始调查违规私改车辆的获利流水,还有近来几起地下车赛引发的人员伤亡事故。”秦武扬瞧瞧被凌烈扣在手下的相框,又道,“秦风娱乐曾经出资冠名星芒社承办的地下车赛,另外秦拜本人也以私人名义入股了盛其蜂的生意。”   “还有什么?”凌烈面无波澜。   “北郊车祸前一个多月,一个私人账户曾向二狗汇来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虽然这个私人账户已经注销,但是通过资金流溯源,追到了一家碎蜂连锁店的对公账户。”秦武扬继续说完。   “我知道了。”凌烈闭上眼睛。   “不过。。。”秦武扬略一迟疑,还是说道,“小姐说她的直觉告诉她,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喔?”凌烈睁开虎目,颇感兴趣的问,“只是直觉?”   “这是小姐的原话。”秦武扬恭敬的回答。   “所谓的直觉,往往是因为猜到了结果,但还没想通原因吧。”凌烈点头示意,秦武扬微微躬身后,退出房间。   沉思了许久后,凌烈将手中的相框扶正。微微泛黄的照片中,三个年轻人穿着不合身的西服挤在一起。凌烈一边搂着秦山河,一边搂着霍怀恩,扬起头肆意大笑着睥向镜头。。。      凌霜不高兴,为小姨多事的帮安宁撮合,更为苏乐天没有果断拒绝的态度。   结果一不留神站错了道,正常行驶要过两个红绿灯才能调头。市中心的道路异常拥堵,少说十几分钟就这么耗进去了,凌霜本就郁闷的心更加烦躁。   于是凌霜前后打量一番,应该还没进入路口摄像头的拍摄区域。   心下一横,凌霜猛打方向盘压过双实线准备插进对向的车流里。   对向行来的白色轿车发现凌霜的图谋,下意识的提速不想给凌霜钻空子。距离几公分时才反应过来,面前这老兄可是身娇肉贵啊!白色轿车吓得一个急刹,车屁股高高撅着停在原地。   凌霜的跑车被横着卡在路中间,车尾还压在双实线上。一瞬间两条车道全被堵死,此起彼伏的喇叭宣泄着司机们的愤怒。   凌霜偷鸡不成蚀把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车窗被叩响,凌霜放下车窗,交警正儿八经的敬了个礼,示意凌霜接受处罚。   凌霜跟着交警的指示,移出车流,乖乖的靠边停了下来。   凌霜从车里钻出来,小鸡啄米似的赔礼道歉。   “罚单咱们就不开了。”鉴于凌霜的认错态度异常诚恳,近期又没有违章记录,交警伸手向一旁瞧热闹的协管员要了件荧光背心,“但是你要记住,再急的事儿也大不过安全。罚站两个小时,协助指挥交通。”   协管员热心的帮一脸不情愿的凌霜套上帽子背心外加袖章三件套,咧嘴呵呵的笑,“找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站路口,岂不是更影响交通!”   “不是说彻底继承凌霜的遗志了吗,这晦气体质怎么还保留着!”凌霜别别捏捏的站在斑马线。   凌霜身后等红灯的行人越聚越多。一个西服小伙子不停看手表,神色越来越焦躁。最终左右确认没有车辆后,西服小伙子迈开大腿就向前冲。行人们见有人带头,也跟着一拥而上。   凌霜顿时跳脚,张开双臂拦住众人,柳眉倒竖的大吼,“你们是拼多多咩,攒够团购就走一波啊!盘子大一个红灯瞧不见?!”   “小姑娘脾气真不小!”   “就是,什么态度呀!”   众人靠七嘴八舌来掩饰心虚。   “救护车态度好,你们未必想见!”凌霜俏面带煞。   “嗳,你这个同志怎么说话呢?”   “就是,我要投诉给你们领导!”   凌霜昂起头,用鼻孔对着众人的指指点点,兀自岿然不动。   绿灯亮起,凌霜骄傲的挥挥手,示意众人通行。   西服小伙儿还在不依不饶,凌霜瞥了一眼,“你刚才不挺着急嘛,这会儿又想再多聊几句?”   小伙子重重的哼了句,“好男不和女斗!”抬脚冲向对面。   一辆骚粉色宝马悠悠停在凌霜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哟!这谁呀?”浓妆艳抹脸扭头向车内同行者娇笑,“我就说没看错,真的是她!”   后窗也降了下来,一车锥子脸大呼小叫,还有个女孩拿出手机,给套着荧光背心的凌霜来了张全身照。   凌霜脑海快速搜索,却一直匹配不上人物信息。最终得出结论,‘应该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凌大炮,你又出的什么幺蛾子?”浓妆艳抹脸兴奋的问,发现凌霜一脸蒙圈后又道,“这是什么反应啊,假装不认识你唯唯姐?”   同行一女孩点点自己脑门示意,“听说凌大小姐出了车祸,好像脑袋被撞了下。。。”   “哈哈哈哈!”车上众人笑得花枝乱颤。   机动车道绿灯亮起,骚粉宝马带着一车咋咋呼呼的狐狸精们驶远,像极了盘丝洞搬家。   凌霜终于想起来了,‘辛嘉唯,凌霜的舅舅辛式冲的独女,长凌霜五岁,正经应该叫人家一声表姐的。’   ‘可是这位表姐,似乎对我充满了敌意。’凌霜暗自琢磨,不禁苦恼,‘人物关系又不是连线题,肯定是充满互动和变量的,仅靠苏乐天几个月的补课怎么可能全盘掌握呀。’   两个小时‘刑满释放’,凌霜双手接过行驶证,坚决保证绝不再犯。   太阳底下晒的浑身火焦火燎,凌霜钻进车里将空调开到最大,好不容易平和了几分,猛然想起苏乐天肯定和小姨、安宁笑语晏晏的侃了一上午大山。   顿时火气又窜上头,拿出手机准备骚扰一波,辰婉来了电话。   “凌霜,过来救驾!”辰婉大叫。   “啊,我一晚上没回家,”凌霜哼哼唧唧的想要推辞,“正准备回去呢。”   “什么!?通宵局不带我玩?”辰婉尖声反问,又痛心疾首道,“算了回头再审你。今天这一场你必须来。地址发给你了,麻溜的!”   虽然阴差阳错在湖边长椅上对付了一晚,但是睡眠质量相当高。凌霜自觉精神不错,‘也罢,放了二婉那么多次鸽子,是该赴约一次了。’   凌霜按照辰婉发来的信息找到目的地,远远瞧见是一处露天公园。门口的桁架张贴着一对新人的海报。   凌霜的座驾自带光环,场间正聊天的人们纷纷侧目。   一袭长裙的辰婉排众而出,笑眯眯的望着由车上走下来的女孩,“姐妹儿,够意思。”   “那对儿新人瞧着眼生呀,我这么半道跑来参加合适嘛?”凌霜有些迟疑。   “都是点头之交,我也是被朋友叫来的。”辰婉上前挽住凌霜的手臂,“他们的婚礼已经办了。这场是专门为朋友补办的小型分场。就是一帮年轻人热闹热闹。”   凌霜瞧瞧两边的礼花气球,虽然稍显简易,但是喜庆的氛围还是足够的。   公园中央摆设舞台和座席,凌霜和辰婉找了个位置坐下。   “说吧,什么事那么急?”凌霜问道。   “邋里邋遢碰前任,素颜朝天遇情敌。”辰婉恨恨的说。   凌霜手指捻起辰婉下巴左右打量一番,“站在直男的立场评价一下,今天这条裙子很仙,妆容也完美啊!”   “裙子太长,妆太淡!”辰婉气呼呼的指着舞台方向,一名艳光四射的女孩被簇拥在C位,众人笑脸相迎的聊着什么。   “辛嘉唯!”凌霜惊讶的问,“你们俩是情敌?”   “这事说起来就恶心!”辰婉连连摇头,“之前有个男的高调追我,哦对了,有一次在酒吧里你见过的嘛。”   凌霜假巴意思的点点头。   “他和我哥生意上有往来,一开始我不好太抹面子。可是好赖话都说尽他反而越来越过分,我只有把话挑明了。谁知道回头他竟然和辛嘉唯好上了,虽然没几天就分了。但他竟然到处散播是把我甩了然后找的辛嘉唯。”辰婉粉脸含愠,“这男的没品也就算了,辛嘉唯和我本来就不对付,自然也不会出面澄清。”   说话间,辛嘉唯裹着一阵香风飘向两人,人未到声先到,“哈哈,你俩还天天粘一块呐。”   “什么档次的跟什么档次的玩儿。”辰婉故意瞥了眼辛嘉唯身后的一众拥趸。   “表姐。”凌霜客气的唤了句。   “别!把我喊老了,还是照以前直呼其名吧。”辛嘉唯抬手制止,冷笑道,“你也不长记性,出那么大的车祸,开车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又被交警逮着现行了!”   辛嘉唯身后的姐妹团适时发笑,又假又刺耳。   ‘撕X局!’凌霜认清现实。   “你们几个,别站上风口,粉太浓了呛鼻。”辰婉娇声吐槽。   “我们这叫闺蜜妆,你不懂也正常。”辛嘉唯立刻回呛,“凌霜都出柜了,你们两个肯定不能叫闺蜜,叫什么好呢,蕾丝边!?”   辰婉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嗖’的站起身,指着辛嘉唯的脸,“你们哪是闺蜜啊?你们是三D打印机的流水产品吧,一张张全是网红脸。我记得你小时候打针,吼的医院报警器都响了,现在一刀刀的削下巴你还真能扛!哦,有麻药是吧。”   “我。。。!”辛嘉唯气成河豚。   “我什么我,我开酒瓶用起子,你用下巴!”辰婉战斗力爆表。   “你。。。!”辛嘉唯原地爆炸。   “你什么你,你给我听好了。凌霜和我和是钢姐们铁闺蜜,”辰婉一把搂住凌霜的肩膀,“因为,凌霜已经直了!!!”   “哇!!!”众人嘴巴惊成O型。   经此一役,‘凌霜直了’的大新闻彻底引爆,没过几天便传遍花都市八卦圈。 第二十一章   作为新闻主角,凌霜却陷入一个自相矛盾的循环里,‘我直了。。。说明我取向正常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又弯了。。。!’   辛嘉唯说不出话,只用眼睛死死盯着凌霜的脸。   凌霜素面朝天,脸色也带着疲倦。也正是那抹慵懒,混在钟灵毓秀的五官和与生俱来的气质中,不多不少酝酿出一股悠悠然的媚态。   眼前这个未语先笑的女孩,哪还有当年怒目四顾的花都魔女一丁点儿的煞气。   思虑至此,辛嘉唯打了高光的脸慢慢变得煞白。   “想明白了?”辰婉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想明白我也就不废话了,你以后也不用再惦记我哥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辛嘉唯抬手指着凌霜的鼻子,气愤又委屈,“说好弯到底的,你怎么能中途变卦呢!你说话不算话,你。。。你欺负人!”   “我。。。”凌霜望着梨花带雨的辛嘉唯,竟然有些惭愧。   “不怪凌霜,她已经尽力了。” 辰婉语重心长的拍拍凌霜的肩膀,“要怪就怪我哥魅力太大,又满腹诚意的掰了那么多年,就是钢筋也给掰直了。”   “辰曦,辰曦他明明说。。。”辛嘉唯泣不成声。   “我哥这么多年一门心思的掰人呢,哪有功夫搭理你。”辰婉送出封喉一击,“明年虚岁就三十了吧!你呀,也别挑三拣四了,之前那个小开其实和你挺合适的。”   辛嘉唯掩面泣走。   “快去劝劝,防水妆也经不起这么哭的。”辰婉挥挥手。   愣在当场的姐妹团作鸟兽散。   辰婉歪头望着凌霜,半晌后猛地比出剪刀手,“K.O!”   “痛快了?”凌霜无奈的说。   “我哥早就不胜其烦了,但是有辛家的面子放在那里,总不好太直接。”辰婉哼道,“辛嘉唯倒好,以为我哥一直单着,她就还有机会呢。”   “那辰曦还得谢谢你呢。”凌霜苦笑。   “哎,妹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神女无心又能奈何呀。”辰婉摇头叹息,转念一想又说,“不过你也太猴急了吧。这才认识几天呀,就跑去滚床单了。”   “我没有!”凌霜矢口否认。   “那你告诉我,昨晚没回家,和谁过的夜?”辰婉开始审问。   “是他没错啦,”凌霜支吾,“不过我们就是在长椅上对付了一晚。”   “野战!?”辰婉惊掉下巴。   “靠!”凌霜满脸涨红,“我俩挨着睡了一觉,啥也没干。”   “坐怀不乱?真的假的!”辰婉摸着下巴,霍的瞪大眼睛,“难不成你直了,却不小心又撞上个弯的!!!”      凌霜盘腿坐在沙发里,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攥着遥控器漫无目的的换台。   身前的茶几上放着两部手机。   凌霜将遥控器甩到一边,弯腰去拿秘密手机。   手僵在半空,凌霜小情绪上来了,‘老子现在是正牌男友,找你为什么还要用秘密手机!’   电话接通了,苏乐天的声音越来越温柔,“还没睡?”   对方竟然没拿秘密手机说事儿,凌霜反而一阵无处发力的失重,“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好无聊。你在干嘛呢?”   “还有半个月就要答辩,当然是在最后冲刺啦。”苏乐天轻松回答。   “哎,这可能是我学生时代的最后一道考试了,没想到变成了找人替考。”凌霜失落感愈增。   “得了便宜还卖乖!”苏乐天继续说,“知道你想问什么,小姨这趟来,主要想让我给小宇的高考志愿出点主意。知道我要备考答辩,吃过午饭就走了。”   凌霜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下个月爸妈就要来花都市了。”   “是的,”苏乐天应道。   “到时候你准备怎么介绍我?”凌霜发问。   “女朋友呗。”苏乐天回答,又忍不住哂道,“难道还真像你说的,男朋友!?”   “乐天,问你一个特别严肃的事。”凌霜很困扰,“在你眼里,我是直的还是弯的?”   “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苏乐天长叹,“就凌霜那个生存环境,身边全是殷殷期望的眼神,你又是个天生柔软的性子。或许你自己没留意,你早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女孩了!”   凌霜脑顶一片电闪雷鸣。   正如苏乐天所说,凌霜一贯豁达,不会对已经强加于身的改变做出抵死不从的态度,而是马上思考接下来的事情,“那将来咱俩换回来,我可得好一阵适应啊!”   “到时候更难适应的,恐怕是我吧。” 苏乐天的声音幽幽飘来。   凌霜闻言一愣,然后脑补届时的场景,自己张着四十公斤臂力的胳膊搂着娇俏依人的她。。。   “哈哈哈哈!”凌霜笑的不能自持,差点滚下沙发,“到时候,我要墙咚壁咚各种咚!”   电话另一端,苏乐天一额头黑线的听着凌霜狂妄的笑声。   “还要把你亲亲抱抱举高高!”凌霜豪气干云的宣告。   “是嘛?”苏乐天恶狠狠的回应,“看来下次见面,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了!”   于是接下来几天,每一次难忍相思,凌霜总会跑到花都大学和备考的苏乐天见上一面。   每一次临别时凌霜都会气急败坏的发誓,明天绝不再来充当苏乐天彰显男友力的人型道具。      这一日,凌霜再次逃也似的夺门而出,身后尾随着一阵阵‘卑鄙无耻’的笑声。   直到钻进车里,心脏犹自不争气的狂跳不止。   女孩双手使劲拍打着自己滚烫的脸,又气又恨,“大城市的人!太会玩!”   点开一首林肯公园,音量调至最大。凌霜希望从狂野的旋律中汲取一点点男性荷尔蒙,好稍稍调节一下此刻充盈全身的小粉红。   心旌神驰时,一条简短有力的信息使凌霜瞬间清醒,“来北湖疗养院!”   凌烈一如既往的命令口吻让凌霜不住摇头,“也就我这样的赝品女儿,能忍这种风格的爸爸!”   凌霜的车子开进疗养院,凌沐风已经早早的候在门前。   小男孩围着凌霜打转,口中欢喜的唤着姐姐,雀跃的模样令凌霜满腹的内疚。   其实凌霜早就想来看望这个可爱的弟弟,可是又害怕和霍妙语相处。   苏乐天现在开朗多了,但是凌霜能察觉到,逝去的母亲仍是他心中不可触碰的底线。   姐弟俩正嬉闹时,又有一辆黑色奔驰开进大院。   车门打开,秦瞳瞳跳下车,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凌霜,小脸写满欣喜和犹豫。   小女孩满心向往又不敢索要的神情,令凌霜心中一颤。   凌霜微笑着招招手,秦瞳瞳垂下头慢慢挪到凌霜的身前,稚气的唤道,“霜姑姑。”   “我送你的木马,还在不在呀?”凌霜柔声问。   秦瞳瞳忽地抬起头,转身跑向轿车。与此同时,秦拜也从车上走下来,将竹编木马丢给了女儿。   秦瞳瞳摇着手中的木马,两只眼睛弯弯的笑了起来。   秦拜牵着女儿走到姐弟两人身前,“风仔!带瞳瞳去玩,我和你姐姐说几句话。”   凌沐风拉起秦瞳瞳,小跑着奔向后院。   “秦总,这么巧。”凌霜硬着头皮招呼。   秦拜深深的望着凌霜,眼神里有股莫名的萧索。   有一刹那凌霜想问秦瞳瞳的母亲去哪了,猛然又醒悟关自己P事,别没事找抽。   就这样沉默对视了几秒钟,秦拜忽然开口,“雪原策划的方案通过了。”   凌霜闻言,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必道谢。方案很棒,这是他应得的。”秦拜瞧瞧前方的一片白楼,咧嘴笑道,“二叔近来很冷漠。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凌霜转过头,瞧瞧秦拜锋利的牙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秦拜回头望着凌霜,“瞳瞳回来后天天念叨机场的事,有一瞬间我真的想过是不是你!”   “瞳瞳年龄太小人格没有独立,你把她送出去太早了。她现在更需要。。。”凌霜还是忍不住。   “她妈妈当年是公司的艺人。”秦拜知道凌霜绕来绕去的想问什么,“新人签的都是卖身契,年限久、资源少、分成低,混了几年出头无望,想红的心也就凉了。一心帮我打理公司和生活,也不过问我在外面的花天酒地,后来更有了身孕。”   秦拜掏出烟,让给凌霜一根,女孩急忙摆摆手,“戒啦。”   秦拜一愣,耸耸肩给自己燃上一根,狠狠的吸了一口,“女人嘛,反正不是那个她,是谁都无所谓了。”   凌霜装傻充愣听不懂。   “老子立誓要睡大明星的,我老婆怎么能只是个十八线小透明!”秦拜戾笑,“结婚后,我就把公司的好资源全砸在她身上,事实证明,这世界上没有捧不红的艺人,只有心术不正的老板!”   “那我应该听过她的名字啊!”凌霜有点好奇。   “云中恋人爆款CP,假戏真做同游东京,女主被曝已隐婚生子,男主翻脸划清界限。。。”秦拜将烟蒂丢在地上,用鞋尖摁扁,“昔日小花凄凉路演,某童姓女艺人染毒入狱。。。”   凌霜听着秦拜冰冷的描述,明白了两件事,第一,这个女人走向毁灭的道路上,秦拜必定下过黑手;第二,秦瞳瞳找回妈妈的可能性,已经不复存在!   前门打开,霍怀恩沿台阶走了下来。   “送瞳瞳出国是为了保护她。这小丫头特别喜欢你,每晚都要抱着木马睡。”秦拜语速不由的加快,“如果有一天!我的意思是说。。。”   “秦拜!凌总在等你。”霍怀恩遥遥喊道。   秦拜突然闭上嘴,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说这样丧气的话。下一秒桀然一笑,跟凌霜摆摆手,大步朝前走去。 第二十二章   凌家与秦家算得上世交,凌沐风比秦瞳瞳大三岁,却差着一个辈分。   两个小孩儿的关系本来很融洽,但今天从见面起,就在隐隐的较劲。   凌沐风试图用几件心尖尖上的玩具换取秦瞳瞳手中的木马,被无情的拒绝。   当凌霜进来后,两个孩子一场争宠拉锯战正式上演。   霍妙语一眼瞧出中间的曲折,乐得躲一旁瞧热闹,还不时捂嘴偷笑。   凌霜无奈,只能左右逢源雨露均沾,生怕偏爱了一个小宝宝,却冷落了另一个小醋瓶。   秦武扬守在一旁,瞧着此间温馨有趣的场景,惦念的却是另外一间屋内迥然不同的画面。   秦武扬与秦拜算是名义上的兄弟,虽然这个弟弟有诸多恶习,更对凌霜有过言语亵渎,但他毕竟是义父唯一的血脉,秦武扬不愿事态真发展至鲜血淋漓的一幕。   秦武扬甚至猜想,凌霜所谓凶手另有其人的直觉,也是念及凌秦两家旧情之下,对那个人最后的照拂吧。   小孩子的争宠上演至白热化。   “这是爸爸,这是妈妈,”凌沐风又拿起一个娇俏玲珑的卡通手办,“这是姐姐!”   秦瞳瞳小脸涨红,双手抱着竹编木马,嗫嚅低语。   凌霜见状,蹲在秦瞳瞳身后,指着桌上的死侍手办,“这是瞳瞳爸爸,”又指着一旁的灭霸,“这是瞳瞳大伯!”   秦瞳瞳瞧瞧手办,回头望着凌霜,委屈的说,“可是死侍爱讲脏话,灭霸又是个大坏蛋。。。”   众人笑作一团,凌霜正欲指鹿为马哄骗小孩子,一声怪异的闷响传入耳中。   凌霜皱起眉头思索声音的来源,下意识的望向秦武扬。   秦武扬听得真切,那一声是配有消音\器的枪鸣,于是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   出人意料的是,秦瞳瞳竟然也听出来了!   凌霜来不及细想这个小女孩为何听过枪声,因为秦瞳瞳正绝望的望着自己,小小身躯剧烈的颤抖着。      秦拜跪在地板上,身体佝的像只龙虾,双手捂着大腿,鲜血由触目的伤口处汩汩淌出,透过指缝流到地板上,汇成一团血泊。   秦拜挣扎的抬起头,汗珠沿青筋暴起的额头流到眼角,一对红眼瞠目欲裂,“二叔!你不信我!!!”   “你对凌霜的腌臜心事瞒得过谁!”凌烈将枪口上移,对着秦拜的胸口,“连自己女儿的亲妈你都下得去手,何况是注定得不到的女人!像你这种不仁不义辱没家门的败类,也只有我,能替秦山河清理门户!”   “我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二叔想动手,骂我打我甚至杀了我,我愿引颈受戮!”秦拜狂嚎着,脑门使劲砸向地板,“但若说我谋害霜妹,即便挫骨扬灰,我也不认!!!”   凌霜抱着秦瞳瞳冲到门口,被站在屋外的霍怀恩挡了下来。   “霍先生!”跟着身后的秦武扬忍不住出声。   霍怀恩冷冷的钉了秦武扬一眼,然后温和的望着凌霜,“里面的画面不雅观,你一个女孩子,不宜参与。”又摸了摸凌霜怀中秦瞳瞳的脸,“小孩子更不适合。”   秦瞳瞳双手紧紧搂住凌霜的脖子,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小嘴朝天嘶哑的哭号,“爸爸,爸爸!”   秦武扬前行半步,双腿一弯‘咣当’跪倒在地,“霍先生,请让小姐进去!”   “放肆!你以为你是谁!”霍怀恩撤去一向和善的神色,厉声喝道。   “霍叔叔,”凌霜竭力的镇定下来,“这件事与我有莫大的关系。如果今天必须有一个结果,我想我有资格在场。”   霍怀恩无声的望着凌霜。良久后,让出了房门。   “爸爸,爸爸!”秦瞳瞳挣脱凌霜的怀抱,踉跄的扑进秦拜怀里。   “臭丫头,从前让你叫声爸爸比登天还难。”秦拜跪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笑骂,使劲揉了揉秦瞳瞳的头发,然后单手提起小女孩的后领推向凌霜,“霜妹,我和二叔还有几句话,你先带孩子出去!”   秦瞳瞳四肢乱弹的哭喊着,忽然一僵,回头盯着凌霜大叫,“妈妈!妈妈救爸爸!”   “孽种竟敢乱叫!”凌烈闻言后立刻暴怒,“说,这是谁教你的!?”   “父亲!”凌霜吓得四肢冰凉,生怕手/枪走火误伤到孩子,情急下连声喊道,“快,快把枪拿开!”   站在门边的霍怀恩也开口,“童言无忌,凌总请息怒!”   凌烈双眼幽深,环视房内众人,良久后终于缓缓放下了手/枪。   凌霜识海里杂乱无章,不知道如何向凌烈描述苏乐天的提示,只有默然望着蜷在地上抱头低泣的一对父女。   凌烈从书桌后绕出来,踱到秦拜身前并丢下一页签纸,页眉写着董事辞呈几个大字。   “退出董事会和秦风娱乐。这些年捞的钱也够你养活孩子了,签完字就滚吧。”凌烈面如寒冰的俯视着秦拜。   秦拜怔怔的望着签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无声。   “秦拜,不要再考验我的耐心!”凌烈冷冷的说。   秦拜恍然清醒,于是跪着前行稍许,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杆钢笔,一手按住染满血迹的签纸,工工整整的写下‘秦拜’两个大字。   “草包一个,”凌烈冷笑,“当了这么多年老总,这名字依旧写的如此稚拙!”   秦拜用双手将签纸举过头顶,递到凌烈手中。然后双手按地,脑袋缓缓点在地面,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五体大礼。   凌烈回身走到书桌旁,厌恶的挥挥手。   秦拜牵起女儿的手,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门。看到仍跪在地上的秦武扬后惨然笑了笑,趔趄着擦肩行过。   “老三,把门关上。”凌烈沉声说。   霍怀恩躬身后走出房间,回身关上房门。扭头望着跪在地上的秦武扬,悠悠的叹道,“起来吧。你还真是秦拜的好兄弟。”   “我只是秦山河的义子。”秦武扬瓮声瓮气的回答。   房间内只剩下父女二人。   凌霜浑身瘫软,不由长吁一口气,“爸爸,你听我说。。。”   “妇人之仁!”凌烈当头呵斥。   互穿之后,凌烈的赫赫威名凌霜时有耳闻。但直到今天,才算真正领教了烈虎先生的气场。凌霜猛然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幼稚,竟然相信几句温言软语,就能填平两人之间的鸿沟。   “他想害的人是你,并不意味着你能宽恕他的恶行。”凌烈字字如锥,“能做这个决定的人只有我,你要记住这一点。明白了吗?”   “恩。”凌霜轻轻点头。   “秦拜退出后,你以递补身份进入董事会,稍后会举行董事会投票,只是走个形式。”凌烈例行公事般吩咐,“有些自命不凡的老古董会闹意见,你只当耳旁风。”   凌霜预感到凌烈会有动作,但没料到是以这种方式进入公司,心里有些难受,低头没有出声。   “我冲你的面子饶了秦拜,又因为你伤了不少股东的面子。”凌烈盯着凌霜,“你准备如何报答我?”   凌霜抬起头,不解的望着凌烈。   “你妙语阿姨马上就要显腹,难道要她挺起大肚子披上婚纱吗?”凌烈高声质问。   凌霜只觉大脑‘嗡’的一声!   “你曾以生命相要挟逼我许下承诺,娶妙语过门必须经过你的同意。”凌烈死死盯住惶惶孤立在房中央的凌霜,“今天,你该给我点这个头了吧!”   凌霜垂首望着地板,目光无意识的被那摊尚未凝固的血液吸引。   “凌霜,回答爸爸!”凌烈的声音压迫在头顶。   凌霜瞧着自己倒映在血中的脸,轻轻的点点头。   房门打开,凌霜失魂落魄的挪了出来。   秦武扬依然等候在门外,瞧见凌霜的脸色,急忙伸手扶持,“小姐,你还好吧?”   “秦哥,”凌霜痴痴的说,“送我回家。”   返程的路上,凌霜软在座椅内,秦武扬紧握方向盘的手绷的发白。   凌霜与凌烈之间有诸多矛盾,但真正的死结,只有辛岚。   父女二人曾为了这个死结,拼得头破血流,几乎至死方休。   后来,凌烈退让了,可即便在亲生女儿面前,堂堂烈虎也不可能束手投降。   但是秦武扬真的没想到,凌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以秦拜的性命和董事会的职务,恩威并施强逼凌霜低头。   那么之前呢?父女间的盈盈笑语、生日宴上的款款温情,还有引起高层震动的一成股份等等,全是步步为营的设计吗?   秦武扬很心痛,也很清楚,不管叛逆桀骜的凌霜还是收心转性的凌霜,其实这个女孩一直是极其聪明的。自己想通的关节,她肯定也都想到了。   换做以前,她会暴跳如雷,会殊死抵抗。可现在,她只是疲惫无力的蜷在座椅里,双目空洞的望着前方。   秦武扬宁愿她还是以前的凌霜。   “小姐,对不起!”秦武扬觉得是自己对秦拜的一念之仁连累了凌霜。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凌霜没头没尾的回了句,便再也没有出声。 第二十三章   日历翻开九月,暑期后的校园恢复盎然的生机。   苏乐天硕士答辩的日子也如期来临。   苏乐天的父亲苏致远,挽着妻子文佳音站在教研楼前的枫树下,感慨万千。   这一年来家里发生许多变故,自己的单位面临改革,部分同事遭遇停岗内退;妻子又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手术,无奈的放弃班主任的位置。   在最需要爸爸妈妈给予精神和物质的支持时,苏乐天独立而沉默的完成了好几件人生大事。   太懂事的孩子,常会不经意间使父母怜惜至心疼。   “一年多没见,昨天这小子竟然还跟咱俩客气起来了。”苏致远笑了笑。   文佳音怅然的说,“儿子长大了,不会再撒娇了。”   “你发现没有,乐天身上有些变化。”苏致远若有所思。   “话少了,更加沉稳和自信。”文佳音很欣慰,“毕竟在社会里历练过,一定会有成长。”   “文老师说的都对。”苏致远妇唱夫随的极顺溜,“不过那个女孩,你瞧出什么名堂了吗?”   “年轻人嘛,拌嘴闹别扭也是常有的事。”文佳音扭头,瞧瞧一旁的黑衣女孩。   今天有父母在场,苏乐天还是给凌霜留了几分面子。   ‘恩嗳诶’的算是和女孩打过了招呼,但是还没有向父母引荐凌霜,便径自昂首挺胸,一身正装人模狗样的奔赴考场。   留下凌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杵在一旁。   偷偷向那对熟悉的身影瞄上一眼,凌霜的心中是惊涛骇浪。   一年多没见爸爸妈妈了,老苏的腰板还算硬挺,只有满头黑发隐约经不起岁月的冲蚀;妈妈实力担当县中学最美班主任十余年,眼角的鱼尾纹只是岁月写下的几笔温柔吧。   覆在凌霜双眸的雾气越来越浓。   朦胧间瞧见文佳音在向自己招手,凌霜低头揉了揉眼睛,快步走到二老身前。   “乐天急慌慌的进去了,也没来得及介绍。”文佳音温柔的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凌霜觉得一阵气短,深深吸口气后才说出口,“我叫凌霜。”   文佳音和苏致远对视一眼,又细细打量凌霜,“我好像听乐天的小姨提起过你。”   ‘糟糕!’凌霜暗叫一声,连忙铺垫,“小姨,乐天的小姨还没见过我呢。她跟你讲的关于我的事,肯定都是道听途说吧。”   文佳音一愣,不禁摇头,“乐天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外人面前都是怎么说自己小姨的。”   ‘外人。。。’凌霜心头一颤。   苏致远向凌霜点点头,扭头向妻子说,“乐天出来还得一会儿功夫,咱们去长椅坐会儿。”   两人前面走,凌霜垂首默默跟在后面。   长椅不长,两人坐刚好,三人却拥挤了。   凌霜犹豫片刻,还是黯然转身,向下一个长椅走去。   “小霜,”文佳音唤道。   凌霜回头,瞧见文佳音拍拍身旁的空位。笼罩在女孩眉眼的雾气转瞬间散去。   文佳音又和丈夫又对视一眼,彼此心中了然。   “吵架啦?”文佳音含着微笑问。   “我哪敢跟他吵!”凌霜憋了几天的怨气无处发泄,“都是他凶着,我听着。”      那一日从北湖疗养院回到家中,凌霜酝酿了许久才拨通苏乐天的电话,还非常乖巧的用上秘密电话。   结果推敲了半天的说辞刚刚起个头,苏乐天便知道凌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意料之中,苏乐天原地爆炸,连珠炮一般的训斥和夹杂英文的咒骂劈头盖脸的灌进凌霜耳朵里,足足几分钟后凌霜才有机会开口,可解释了半天苏乐天不仅没有消气,更是将凌霜坚守的是非观批的一文不值,最终把凌霜的火气也激出来了。   “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凌霜跳脚,“这几个月我帮你填了多少坑,你都帮我做什么了!?”   说完凌霜就后悔了。   “那天在病房里,你郑重的拜托我,守护好你的人生。”苏乐天冷笑,“你摸着自己良心说,你的小幸福有哪一条出错了!”   “是是是!你帮我完成了读研实习,你帮我做好了公司项目,你帮我写了论文还帮我讨好了小姨,”凌霜自知理亏但是气势不能输,“可是情况不一样啊!您这条任务线开的是地狱史诗级难度,我每一天都如履薄冰,偶尔出错也是能力有限,但是主观意愿都是好的!”   “你不仅能力有限,还善心泛滥,甚至是非不分!”苏乐天连声指责。   “你这是恶意差评!”凌霜不服。   “还记得你曾经振振有词的帮凌烈说好话吗,”苏乐天冷然说,“以秦武扬的立场,肯定会把咱们的怀疑告诉凌烈。可他还是摆出一副欲除秦拜而后快的姿态,因为他料定你一会阻止。再加上之前一系列的惺惺作态,他从来没变过,他还是那个逼死我妈妈的冷血魔鬼!”   然后便是一个星期的冷战。苏乐天抛下窗外事,心无旁骛的投入备考;凌霜则从赌誓绝不屈服、到接受有条件招安、最后疯狂暗示有台阶就下,口嫌体正直到没有底线。   一直到爸爸妈妈要来花都市了,苏乐天还没有转暖的迹象,凌霜彻底慌了。于是不请自来,便有了今天这一幕。   其实在前一天的言谈中,文佳音已经旁敲侧击的问起过凌霜。根据苏乐天随意的回答,似乎和乐天小姨提供的情报差不多:女孩的家境非常好,但是人品有点难以启齿。   文佳音当了十多年中学班主任,千奇百怪的孩子、形形色色的性格几乎都见过。和凌霜亲近的聊了一个多小时,对方的品性已经了解七七八八。   文佳音反而觉得,这个女孩不仅长得漂亮,而且温柔有趣,并没有娇蛮任性,甚至和自己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投缘,儿子明明是捡到宝贝了。   当苏乐天春风得意的走出教研楼时,枫树下等候的已经是并肩站立的三个人。   被第一缕秋风染红的枫林,热情而浪漫,满是收获后的喜悦。      爸爸妈妈下午就要返程,凌霜很想再多待一会儿,可是秦武扬的电话已经响了第三道。   凌霜有些伤感。不过万幸的是苏乐天绷着一周的傲娇,终于松动了。   “这大喜的日子,您就别板着个脸啦。”凌霜笑眯眯的说。   “你也知道啊,”苏乐天撇撇嘴,“给老子穿一身乌漆麻黑算什么,看着就来气。”   知道对方是嘴硬,其实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凌霜凑着笑脸,“下午董事会嘛,本来就有很多人不服气。咱这第一次露面,总不能整一身五彩祥云吧。”   “凌霜,你已经把我的人生搞得面目全非。”苏乐天很不爽。   “哎呀知道啦,你不想要这样的人生!我估摸着也就是挂个闲职,未来你想要学医,还是可以操作的。”凌霜瞧瞧秦武扬发来的信息,知道不得不走了,“乐天,有件事你有知情权,我必须要告诉你。”   苏乐天心中已经猜到大概,于是无声的点点头。   “凌烈和霍妙语办理了婚姻登记,”凌霜说的小心翼翼,“但是在霍妙语的要求下,取消了婚礼。”   苏乐天的目光越过林荫校道,继续不停的延伸,仿佛飘到了云海天边。   “你快去吧,别耽误正事。”苏乐天悠悠开口。   “恩。”凌霜点点头。   “你得罪了金主,需要补偿的,知道嘛?”苏乐天没头没尾的追说了句。   “恩!”凌霜又大力点点头。   某个人坚信,无论多大的矛盾,只要谈到了补偿,基本上离没羞没臊的和解就不远了。   目送凌霜欢天喜地的身影离去,苏乐天苦涩里也有一丝难言的释然。   “凌烈!把亡妻变成前妻,你终于如愿了。”苏乐天自言自语,“妈妈,我没有背叛你,你会原谅我吧。”   在这之前,凌氏父女都清楚,关于辛岚的死结虽然暂时搁置,但是不论谁输谁赢早晚会有一个结果,即便撕心裂肺,即使反目成仇。   然而这个乐观明朗的人呐,不知前因后果的一头撞进乱麻里,秉着一腔正义和对好人坏人一视同仁的温情做出这样的选择。   “妈妈,以世人眼光来评判,她似乎没有做错。”苏乐天喃喃自语,“对我来说,这世上也只有她,才有这个资格。”      “小姐,今天的会议非常重要,您耽搁太久了!”秦武扬边开车边埋怨。   “没办法呀,重要的事情都赶在一天了,我只有把更重要的排在前面。”凌霜的心情很好。   “更重要的事?”秦武扬忍不住反问。   “秦哥,你不是不好奇嘛?”凌霜促狭的笑。   “我想知道还有什么事,比适逢高层震动与天量投资项目即将启动之时召开的董事会更重要!”秦武扬有意提醒搞不清状况的凌大小姐。   “苏乐天硕士毕业,而且,”凌霜脱掉磨脚的鞋子,双腿舒服的盘在座椅里,“苏乐天的爸爸妈妈也来了。”   这事还真不好评价大小,秦武扬无言以对。 第二十四章   观澜路壹号,凌岚集团总部大楼巍然屹立。最高处达两百一十米曾是花都市最高建筑,楼身采用螺旋设计,极具科技创意。   凌霜用三秒钟聚气,然后昂首走向玉石台阶。   一楼大堂内,男女职员们各站一排,队列从前门一直延伸到电梯间。   董事会迎接仪式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背后渐渐响起窃窃私语,大堂经理转头严厉的扫了一眼,顿时鸦雀无声。   回过身,大堂经理在心中盘算了下,‘已经到了八位,还差最后一个,就是她了。’   前厅门朝两边徐徐的分开,凌霜身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裙服,英气溅射的走进来。   “凌总!”两排队列齐声尊呼,所有人躬身的角度整齐划一。   大堂经理亦步亦趋的跟在身旁,“凌总,人都到齐了,董事会十分钟后开始。”   凌霜逼格爆表的脸上欠奉一丝暖意,只是微微的点头。一路目不斜视的穿过大厅并迈进电梯,然后回身站定,一侧只有秦武扬陪同。   厢门关闭,等到电梯显示屏的数字开始上翻,大堂经理这才直起身,轻轻呼出一口气,斜眼瞥着几十号员工脉脉期待的眼神,“解散!”   “喔!”众人欢呼。   “轻点!”大堂经理高声喝止。   众人轻手轻脚,回到各自的岗位。   “怎么样?”凌霜偷偷问。   “不错,继续保持。”秦武扬赞了句。   凌霜笑得像头大尾巴狼。      舆洗台前,霍怀恩摁灭烟头丢进烟筒,弯腰打开水龙头。   三名西装革履的男人从洗手间走出来,相互/点头致意后别过。   霍怀恩抬起头,镜中的脸上满是嘲弄,“又不是搬口弄舌的丫头片子。几个大老爷们儿堆在厕所里,到底在合计些什么东西。”      位于顶楼的一号会议室内,针落可闻。   凌岚集团核心层九名董事围着条形会议桌正襟危坐,凌烈居中朝南,其余八名分座东西。   凌烈看看手表,冷峻的目光扫过众人,于左排末位的女孩脸上流连了片刻。   凌霜的五官精致而立体,隽美非凡又英气十足。今天又罕见的施了薄妆,一分攻气换成二分柔美,在黑衣白衬的烘托下,更显出三分知性娴雅。   ‘哼,还算识大体。’凌烈心中的燥火降了不少,抬手示意会议开始。   会议室另一端,巨大的屏幕缓缓降下,屏幕前的主持人向会议桌方向深深一躬,“董事长,诸位董事,谨恭莅临集团总部!”   主持人报告持续近两小时,涵盖凌岚集团金融、地产、通讯、零售及娱乐等各个领域的生产经营和投资运作,也涉及利润分配和预见亏损等长期方案。   凌霜听的云里雾里,睡意如涨潮的湖水,从腰间漫至胸口,又淹到脸颊,眼前的画面渐渐虚化。。。   ‘小宇,快叫表哥。’小姨招呼。   ‘小宇,你好。’苏乐天先开口,临行前爸爸交代过的,到了小姨家要热情主动。   小宇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你要住我们家吗?’   ‘是吧。’苏乐天拘谨的笑着。   ‘我不和女生住一个房间。’小宇大声表示不满,‘女孩子都很麻烦,爱哭,还打小报告!’   不知何时,小姨消失了,房间里只剩下苏乐天和小宇。   苏乐天回忆起彼年的委屈,冷下脸换上阴恻恻的腔调,“臭小子,你再给老子BB一句试试?!”   主持人捏着信号笔一脸震惊的杵在屏幕旁,看看手中的提示卡又瞧瞧新任董事凌霜大人,手足无措的吞吐,“凌总,我。。。我只剩几句话了。”   凌霜六神归位,画面切换回三次元,场间几张脸上挂着各色表情,惊讶、戏谑、鄙视不一而足。   “咳。”右排居首,一位鹰鼻瘦颊的白发老人由靠椅里坐直身体,“小凌总,有何高见?”   凌霜觉得鞋跟下的地毯很柔软,但没有地缝供自己避一避。   白发老人身体前倾,死死盯住凌霜,“还是说,小凌总对监事会的质询,有不同意见?”   “我。。。”凌霜唯有支支吾吾。   “既然监事会执意将这一条写入年度报告,”霸道总裁爸爸凌烈,仗义的接过话,“那么我今天,就在这里做出正式回应!”   视线瞬间都集中在凌烈身上,压在凌霜头顶的压力随即消失。   “极地项目,将是集团第四季度以及未来五年内的核心业务,也将是集团全力打造的扛鼎之作!”凌烈斩钉截铁的宣布。   “凌总,这样做是不是太冒进了。”白发老人压着尖嗓,“监事会请专业机构评估过,这个项目属于高危风险级别!”   “严老,”凌烈冷冷的睨着白发老人,“极地项目在花都市、乃至全国范围内都属首例!我很好奇,那些咨询机构在做出如此耸人听闻的评估前,究竟参考和调研了哪些资料!”   “高投入,长线建设,未知市场等等,做出判断并不困难。”严崇道毫不退缩的说着,顺势瞥了眼身旁的辛式冲。   辛式冲倚在座椅里,慢悠悠的开腔,“严老莫急,先听凌总把话说完嘛。”   严崇道一愣,再次审视辛式冲,眼神里渐渐溢出怒气。   “极地项目立项至今已经整整十二年,为什么我记得如此清楚?”凌烈面沉似水的说着,“因为那一年,凌岚集团敲锣上市;也是同一年,我的发妻不幸离世。”   严崇道一腔的不满,听到此言也不好立即发难。   辛式冲十指交叉,仰起头露出缅怀追忆的神情。   左排首位的霍怀恩虽然是凌岚集团当之无愧的二号人物,但在高层会议上一向少语。听到凌烈此番表态,便确认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之机,更是不发一言。   其余几位董事听见‘发妻’二字,联想凌家后院近日接连发生的几起震动,都不约而同的望向末座的凌霜,发现女孩只是不动声色的坐着,好像没什么异常。   “十二年过去了,星移斗转世事剧变,可是那座鲸落岛上,仍然只有一座简陋的观测站!”凌烈的声音里携着沉闷的怒火。   “凌总既然提到上市,想必您还记得在第一次股东大会上说过的话,”严崇道已经意识到自己成了孤军,但今天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您郑重承诺,自即日起,凌岚集团不再是一家之私。您会以身作则,广纳谏言,带领凌岚跳出家族企业的顽瘴痼疾,实现所有股东利益最大化。”   “我给了大家十二年提出谏言,可是你们只会说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却没人说得出怎么做才行!作为一家上市公司,最大的隐患就是方向不明。”凌烈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为了所有人的利益,我已经决定极地项目正式开工,围绕此事的诸多评估动议全部停止!”   “凌总,你太武断了!”严崇道大声的抗议。   “此事我会亲力负责,若有差池,自然也由我一力承担。”凌烈终结了这个话题。   严崇道愤懑的摇头,“一家之言,还是一家之言啊!”   辛式冲赶忙劝解,“严老此言偏颇了,在场每个人都可以发表意见的嘛。”   “那又能如何?”严崇道脸色阴沉的环视会议桌,冷冷的挤了句,“装哑的,装傻的,还有滥竽充数的!”   “最后,我再宣布一条人事任命,”凌烈站起身,“秦风娱乐总经理一职空缺,由凌霜暂为代任。”   “散会!”话音将落,凌烈已经离开会议室,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辛式冲!你怎么回事?”严崇道爆发了,“会议前我们明明达成共识。。。!”   “没错,我们一致认为凌总必须给出合理的解释。”辛式冲反倒义正言辞,“刚刚凌总的解释合情合理,没有问题呀!”   “你!鼠目寸光!”愤怒至极下,严崇道鹰鼻瘦颊的面目更显得狠刻。   “严崇道!”辛式冲敛起笑容,“我敬你一声严老,但你也不要太过分!”   霍怀恩等众人纷纷出声调和。   “呵!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不就是你的外甥女进了董事会,终于合了你的心意嘛!”严崇道阴冷的笑着,瘦骨嶙峋的手遥遥指向凌霜,“且不说她会不会站在你们辛家一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黄毛丫头,镀金回国后没有一天正式履历!难道一句‘小凌总’,可以掩盖她那些路人皆知的离经叛道之举?简直是沐猴而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凌霜听着众人越来越露骨的攻讦,一心想悄悄的开溜,可怕什么来什么,一个巨臭无比的屎盆子还是兜头扣了过来。   凌霜昂起头,盯着那根不偏不倚刺向自己眉心的手指。   我不吵不闹不出头。可若你有气没处撒想拣软柿子捏,老子必须呲你一手血!   “毛黄齿更,骂的是孩童发育未全,发白齿脱,讽的是老人寿数不久。这些虽然是医学常理,但说出口便违背了公序良德。” 凌霜吊着嗓,“严老,这里数你年岁最长,怎么能带这个为老不尊的头!”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严崇道虽然怒火攻心,却不敢再提‘黄毛丫头’了。   “至于‘小凌总’,我受命进入董事会至今,只从你口中听到这个称呼。我姓凌不姓小!”凌霜恰到好处的低头一扫,“还请教老人家咬牙切齿说的‘小’字,是指哪里小!?”   “不知羞。。。!”严崇道脸色铁青的拍着会议桌。   “本来第一次露面,想要和大家和平相处,换来的却是对我姓名和身材的双重侮辱!”凌霜神色再变,祭出所有花都人印象中味道纯正的魔女嘴脸,“那行,摊牌了!我今儿就把话撂这儿,以后谁再敢当我面说‘小’,别怪老娘翻脸!!!”   凌霜抓起桌上的工作牌无风招摇而去,铆钉细跟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硬是留下一串急促的踏响。   ‘砰,’重重的摔门声仿佛一记耳光,扇在严崇道青白交加的老脸。   “混账女子!古人诚不欺我,唯小人与女人。。。”严崇道下巴和双手开始一起哆嗦。吓得众人连忙搀扶其回座椅里。   “她就是个混世小魔头,花都市谁人不知啊,”辛式冲一手放在严崇道后背上不停的顺气,“你说你招谁不行,非去撩她干嘛!”   “你说得轻巧!”严崇道半晌缓过一口气,禁不住又吹胡子瞪眼,“难道要我去招那个灭世大魔头!” 第二十五章   凌霜心情大好,等电梯时瞄见自己映在明净墙面里的影子,忍不住掏出手机,比出剪刀手来了一张自拍。   “小霜。”霍怀恩远远的唤道。   凌霜急忙按住下行键,等着和霍怀恩一起进了电梯。   “又胡闹。”霍怀恩轻声责备。   “会议开完了嘛,大家随便交流交流。”凌霜讪笑。   “严崇道确实有拿你开刀的心思,适时的反击倒也无可厚非。”霍怀恩瞧着凌霜倒映在金属墙面里的美丽脸庞,“可刚才的场合里一堆男人,只有你一个女孩子。下一次,不要再用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记住了嘛?”   “恩!”凌霜能触到对方真切的关怀。   霍怀恩缓了缓,又问,“还在跟爸爸怄气?”   凌霜抿起嘴没有吱声,暗想,‘他害的我差一点人财两失,老子能不气嘛?’   霍怀恩微微笑了笑,忽然换了个诚挚的口吻,“凌总,是集团当之无愧的核心。凌岚曾几番陷入死地,每一次都是靠凌总的杀伐手腕才绝境逢生。集团上市后大批资金入股,凌岚高层要为每一位股东负责,难免出现各执一词的情形。凌总再想要独断乾纲,最终靠的是手中六成的股权。此次转让后,凌总名下只剩五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凌霜对股份制公司的运作方式稍有了解,也大概能理解凌烈此举为何在高层引起那么大的震动。   “睥睨天下的烈虎先生,将后背交给了女儿。这是人到中年的软肋,更是至高无上的信任。”霍怀恩语重心长的说,“既然是凌氏长女,就必须学会如何与一位光芒四射的父亲和解。当然,我明白这并不容易。”   凌霜认真听完霍怀恩的肺腑之言,心底的柔软被深深触动。   凌霜毕竟是半路出家,并不清楚苏乐天为何一直对霍怀恩怀有隐隐的戒备。   后来几次言谈之中,凌霜发现辰曦也抱有同样的成见。   此刻细细想来,凌霜认为最大的原因,应该是霍怀恩与霍妙语的兄妹关系吧。   ‘可详知凌岚集团发展历程的人都承认,霍怀恩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全是靠本人杰出的能力和不可替代的贡献。为了避嫌,霍怀恩在集团内部甚至还受到了这层关系的拖累。’想到此处,凌霜替霍怀恩抱不平,心中的亲近也大增,不由热乎的说,“霍叔叔,爸爸特意交代我跟着你认真学,你别嫌我笨啊。”   人心的温暖是能够感知的,特别是耳眼通透的老江湖。霍怀恩品着凌霜那张与昔日伊人愈发重叠的脸,一股暖流淌过心间,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女孩的秀发。   电梯门在此时打开,凌霜与霍怀恩亲昵融洽的一幕落入众生眼中。   不久,一条劲爆新闻炸响在花都市上空:凌烈之女凌霜空降董事会,二号人物霍怀恩、三号人物辛式冲争相拱卫,个别跳梁小丑难起风浪。   不知道实际掌控监事会、身份举足轻重的严崇道严老先生,听到这条有鼻子有眼的传闻后,帕金森症会不会再犯。。。      花都大学音乐厅,校长正在做研究生毕业典礼致辞。   洋洋洒洒一个多小时的激情演讲后,音乐厅响起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接过话筒,“再次祝贺在场每一位学子!也希望大家离开校门前的最后一步完美收官。请仔细阅读任务手卡,有序进行,谢谢!”   苏乐天拿起一张喜庆的红色卡片,只见上面详细写道:‘内湖岸集合留影>归还学位服>学生证盖章作废>凭作废学生证领取双证>办理离校结清手续,’最后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苏乐天品到一股莫名的喜感,‘好像很着急将我们打包清场呢!’   内湖岸边,同学们兴高采烈的拍照留念。   “你到哪儿了?这马上都要拍完了。”苏乐天在电话里催促。   “到了到了,我跑错方向啦!”湖对岸,凌霜又蹦又跳的挥手示意。   待走到身前,凌霜双眼闪着明明亮的光,围着苏乐天滴溜溜转了一圈,连声赞叹,“我仿佛闻到了一股知识的味道。这身衣服太合身了,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   “又瞎掰!这是借的,拍完照就要还给学校的。”苏乐天被逗笑。   凌霜越瞧越喜欢,左右打量后凑到苏乐天身边耳语,“我们要不要买一套回家?”   “学校不会卖吧,再说这衣服也穿不出门啊,买一套放家里有什么用呢?”瞄了瞄凌霜兴奋的小模样,苏乐天突然大惊,“难道是。。。制服诱惑?”   “无耻下流!”两人拳来脚往。   “咳哼!”一声熟悉而劲道的中年女声。   黄阿姨扛着三脚架,出现在众人面前。   “天呐!我的母校到底是有多么节省人力成本,聘一个阿姨要顶几份工?!”凌霜欲哭无泪。   “黄阿姨,记得给我们开美颜。”一个身着硕士服的短发女孩嬉笑道。   “这是广角摄像机,没有美颜!”黄阿姨中气十足,“大家排好队,闲杂人等先站一边去!”   凌霜的脑门被‘闲杂人等’四字弹了一记暴栗,顿时跳脚,“我是家属,我要求合影!”   “瞎闹!没听说毕业照还有带家属的!”黄阿姨早在留意凌霜这个刺儿头,教训了几次还是不长记性,于是呵呵冷笑,“再说了,你算得上家属嘛?”   凌霜决定反戈一击!美目流转,作势捂住胸口,“哎哟!”   “怎么了?”苏乐天急忙询问。   “我涨奶了!”凌霜真切的声音飘过众人头顶。   全体呆若木鸡,黄阿姨有幸成为领衔主鸡。   “大家赶快排好队。”凌霜伸手招呼众人,又回头对黄阿姨说,“老师,抓点紧。家里的宝宝肯定也饿了!”   苏乐天仿佛生吞了一根猪蹄,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表情梗塞的目视前方,无视一切好奇的打量。   凌霜笑嘻嘻的挽起苏乐天的手臂,不留神被对方狠狠的捏了下手腕,忍不住又是一声痛呼,“哎哟!”   “怎么啦?怎么啦?”短发女孩关心的询问。   “没事!”凌霜慌忙摆手,“还齁得住!”   “大家赶紧站好队!”短发女孩大声招呼。一众硕士服自觉将凌霜与苏乐天二人围在中央。   黄阿姨强压抑郁的心,举起颤抖的手,“一二三、茄子!”   苏乐天低开高走的大学生涯,终于迎来灿烂的终点。   接下来就要办离校手续了,凌霜寸步不离的陪在身旁。   苏乐天明白凌霜的心思,大学毕业是人生的重要节点,虽然命运捉弄下不能亲力亲为,但是凌霜想要见证每一个步骤,总能稍稍填补心中的缺憾吧。   一切尘埃落定,凌霜拉着苏乐天来到操场旁的观礼台,找个视野好的位置坐下来。   秋意渐浓,微风已经裹着丝丝凉意。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凌霜舒心的问。   “三所国立医院我都投了简历,其中两所回复了接收意愿。只等学位证到手,随时可以入职上岗。”苏乐天骄傲的说,“毕竟是金字招牌,又是最急缺的专业方向。”   “雪原策划的方案呢?”凌霜下周就要走马上任了,虽然有霍怀恩与辰曦两位大牛悉心教导,可关于企业管理、资本运作之类的具体事宜,凌霜还是一脑子浆糊。   “我会负责到底。师父那天还发愁呢,和秦风娱乐的合作刚有点眉目,这一换老总不知道又要出什么波折!”苏乐天歪头瞥着凌霜,“我当时就跟师父拍胸脯了,原定方案不仅照常推进,因为甲方单方面增大业务量的缘故,我还会要求追加酬劳!”   “你欺负我外行,想敲我竹杠!”凌霜不服气。   苏乐天瞧出凌霜有忧虑,于是轻松的安抚,“放心吧,没那么悬乎。秦拜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都能行,你堂堂名牌大学准硕士生,肯定没问题的,我相信你。”   “可是隔行如隔山啊。我这点临时抱佛脚学来的皮毛功夫,在专业的面前几句就露怯,”凌霜苦着脸,“辰曦那天被气的捶胸口,不停问我国外几年是不是全在飙车轰趴!”   “这孙子,又在背后说我坏话!”苏乐天化手为爪,习惯性摆出一个仙人摘桃的手势。   凌霜眼皮连跳,“你俩以前有这么‘亲密’的举动?”   “辰曦人不错。我就是瞧不惯他总一副人模狗样的做派,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青年翘楚呢。”苏乐天嘲讽。   “他老爸一早隐退,他年纪轻轻就扛起重担。如果不时刻警醒自律,下面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服他嘛。”凌霜说。   “嘁!又来了。”苏乐天撇撇嘴,“你呀,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处境吧。”   “我大概了解了下情况。”凌霜往苏乐天身边靠了靠,“秦风娱乐如今账面做的很漂亮,实际上资金链存在很大的隐患。而且因为霸王条款的缘故,旗下当家花旦钱奕晨已经提起法律诉讼,有一姐带头,其他艺人也都在蠢蠢欲动。”   “哼!听说老总出事了,有人想浑水摸鱼呢。”苏乐天冷笑,“秦拜这个狠人虽然出局了,可是他们没想到,来了一个更狠的接班!”   “我又不是你。。。”凌霜瞧瞧苏乐天,忽然冒出个想法,“要不,你来公司帮我吧。”   “靠,我堂堂名牌大学全优硕士毕业生,多少被病痛折磨的老少妇女等着我妙手回春呢,我哪有功夫搭理你那些勾心斗角。”苏乐天不假思索的拒绝。   “苏乐天,咱俩早晚要各自回家各找各妈的,我看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凌霜不满。   苏乐天不易觉察的凝了下眉头,扭头定定的望着女孩。   “色眯眯的瞧着我干嘛!”凌霜昂起秀额。   “凌霜,我觉得韩离这妞儿的业务太不靠谱。这么大个事儿,关系到两个人一辈子的幸福呢,竟然把人都搞错了!赶巧换的咱俩都是挺着调的人,阴差阳错后这结果倒还不错。你说下回她又给整错了怎么办,给你换一个未婚有孕被男人抛弃的未成年少女,给我换成一个大腹便便保温杯泡枸杞的中年油男。。。”苏乐天刻意的压低声音,“而且我听她说过,一次施法半条命,估摸着她也就只剩一发了,没有容错率了啊!”   “你这神神叨叨半天,什么意思嘛?”凌霜蹙眉。   “我是说,”苏乐天秀了秀隆起的肱二头肌,“干脆咱俩也别折腾了,白富美的身份让给你,凌烈挂了之后亿万家产也让给你,春风夏雨秋叶冬雪都让给你,怎么样?不用羞涩,想答应点个头就成!”   “放P!”凌霜怒目圆睁,“我一个大老爷们,换你一个瓜婆娘。。。”   “嗳!注意不要性别歧视,小心被千万正义之士唾弃!”苏乐天摇摇手指。   凌霜一把抓住苏乐天调皮的手指,“我指的是既成事实,没说哪个好哪个坏!”   苏乐天‘邪魅’一笑,“说得好!妹子,眼下不就是既成事实嘛。”   “我们苏家三代单传。。。”凌霜悲情切切。   “家庭观念这块我很传统,会有孩子的。”苏乐天‘便秘’一笑。   “我们苏家的事,不需要别人代劳!”凌霜出离愤怒。   “不错!杜绝绿帽子,从我做起。”苏乐天瞅瞅凌霜,“还有,不管女方家世多硬,孩子必须姓苏!”   凌霜倏地站起身,扭头便走。   “喂,帮我找个住的地方啊。”苏乐天恬着脸大叫,“我都毕业了,再赖在学校公寓也不合适。”   “你有工作有收入,干嘛自己不找!”凌霜站在原地没有转身。   “雪原策划的项目结束后就要去医院上班,现在找个房子到时候还得换。你大家大业的,帮我安排一下嘛,几个月就好。”苏乐天没发现凌霜的情绪。   “我手里一堆麻烦事,才懒得管你。自己搞定!”凌霜没好气的说。   “那你要这样说,我可自行解决了。”苏乐天嘿嘿笑了声,“安宁已经在医院旁找了个套二,邀请我合租呢。。。”   凌霜转过身,双眼通红的盯着苏乐天,“你敢!”   “这是怎么啦,”苏乐天笑容僵在嘴边。   “苏乐天,你是不是在有意拖延啊,韩离你们是不是商量好了,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当傻瓜?!”凌霜爆发了。   “我刚才开玩笑呢,”苏乐天赶忙上前抚住凌霜的肩,“再说了,韩离如果回来,肯定会先联系你啊。”   凌霜低头想了半天,觉得苏乐天说的有道理,这才闷闷的开口,“平日里的衣食住行都是现成的,我手里也没什么钱,你那些银行卡信用卡我可都没碰过的。。。”   苏乐天很意外,“密码不都告诉你了,干嘛不用?”   凌霜昂起头,“财务清白才能人格清白!”   苏乐天叹口气,“以后别这么生分,我的就是你的,想用随便用。”   凌霜哼了一声,“我回去找张银行卡,交给你自己租房子。”   “给钱算怎么回事,我可不吃软饭!”苏乐天果断拒绝。   “苏乐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是不是没事找抽。”凌霜怒火又窜起来了。   “你名下有套市中心的跃层公寓。你就跟凌烈说搬到那边是为了工作,挨地铁很近我上班也方便。”苏乐天门清的很。   “哦!”凌霜应了声,她也不想让苏乐天多花钱。   “早说嘛,还拿安宁来威胁我。”凌霜走了两步又停下脚,“就是说,我们俩要同居啦?” 第二十六章   花都市曾有两家闻名全国的娱乐经纪公司,分别为唐韵、宋雅。演艺圈许多知名艺人的履历里,都曾出现过这两家公司的名字。唐韵宋雅也因此被称为巨星孵化器,令无数怀揣明星梦的少男少女们趋之若鹜。   虽然是竞争对手,但是两家公司一直秉持行业规范,旗下艺人之间也常有合作。直到几年前,一家名为秦风的娱乐公司横空出世,彻底打破了和谐的局面。   秦风娱乐自成立起就不走寻常路,背靠凌岚集团的大山,旗下艺人各种带资进组,男的抢咖争位、女的爆料互撕,横冲直撞将娱乐圈搅得天翻地覆。尤其是秦风娱乐的总经理秦拜,浑身上下带着一股草莽子混不吝,私生活作风不提也罢,据传还曾闯入某片方摄影棚,以撤资为由要挟导演当场更改剧本,为旗下艺人加戏!   一顿操作猛如虎,秦风的名头算是打了出来,勉强和另外两家传统娱乐巨头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秦风娱乐虽然凭难登大雅的手段搏出了身位,却也被圈内人士贴上了诸多负面的标签,比如嚣张乖戾的老板、不学无术的艺人还有劣质低俗的公司文化等等。   凌霜不追星,但是身处护理系花丛,耳濡目染下也基本掌握了娱乐圈的大势脉络。同时被安利了一条追剧定律:一部影视作品,如果主演是秦风娱乐的艺人,大概率是烂剧没跑儿。   研一时,凌霜偶然看过一部由秦风娱乐投资拍摄的网络短剧。虽然剧情老套狗血,但是凌霜客观的评价,某些演员的演技还是在线的,比如说里面那个娘里娘气的男二号,好像叫熊。。。熊?   “鄙人熊雄,姓熊猫的熊,名英雄的雄。”五官阴柔的男子捞起凌霜的手,低头吻在手背。   凌霜凌乱在原地。   总经理助理斐菲察觉到异样,作势咳了一声。   “凌总是英伦商学院MBA,我这可是英式礼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熊雄闻声翻了个妩媚的白眼。   凌霜咬咬牙挤出一丝亲和的微笑,快步穿过长廊。所到之处,员工们纷纷起身行礼,也为趁机打量下新任老总。   走到拐角处,凌霜猛地停下脚步。   颠颠儿跟在身后的斐菲差点撞在凌霜身上,手忙脚乱中问,“凌总,有什么问题嘛?”   “那是什么东西?”凌霜抬手指着墙角。   身材娇小的斐菲踮起脚,越过凌霜的肩膀一瞧,“那是关老爷呀!”   凌霜回头瞧瞧斐菲,又扫视伸头缩脑的众人,“我们是娱乐公司,又不是黑社会,搁一尊关老爷在这里干嘛?”   斐菲垂下头,齐肩的秀发恰到好处的挡住了大大的红框眼镜。小姑娘准备又像从前那样,摆出防御姿势迎接老总劈头盖脸的训斥!   “挪了,放只招财猫,要可爱一点的!”凌霜昂起头,大步前行。   斐菲悄悄向众人吐了吐娇俏的舌头,小碎步跟上新官上任的凌大小姐。   目送两人消失在拐角,大家伙立刻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哇,新来的总经理好漂亮,我再次爱上了这份工作!”   “切,你要是听说过她的事儿,就不会这么想了。”   “花都魔女嘛,那又如何。起码她不会像以前那谁谁一样,总是调戏骚扰女职员!”   “怎么着,你还期待被她调戏骚扰呀,你知不知道她是弯的!?”   “消息滞后了吧,人家已经官宣,再次直回来了!”   “真的假的?!这种事情还可以这么随意呐?”   “熊哥,你觉得凌总来当我们的老板,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熊雄气定神闲,“凌大小姐是凌岚集团嫡系中的嫡系,可不是秦拜那种水货二世祖可以相比。说明我们秦风娱乐,已经成为集团旗下的一档产业!”   “哎,可是最近公司不太平呀,凌总年纪轻轻的,又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也不知道镇得住不?”   “恩,”熊雄点点头,“这是摆在凌大小姐面前的第一道难关。”      凌霜迈进总经理办公室,迎面扑来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由欣然的微笑。   斐菲见状,嗓子眼儿的心稍稍稳了些。毕竟,凌霜的风评不难打听。。。   凌霜打眼一扫,包括沙发办公桌在内的诸多器具全部是时下最火爆的赛车联名款,更不用说推开一道暗门之后,那面琳琅满目的酒柜。看来斐菲这小姑娘提前做了不少功课!   “秦先生以前喜欢的白酒,已经被全部换成了洋酒和红酒,”斐菲笑眼弯弯的说,“凌总如果有钟情的牌子尽管吩咐,我明天会放到酒柜里。”   虽然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可冲小姑娘这份心意,凌霜也必须点头领情。   ‘传说中的魔女挺好相处嘛!’斐菲悬着几天的心终于落地了,笑嘻嘻的推开酒柜,露出一间装潢豪华的卧室,“里面配有洗浴室,凌总工作繁忙时,可以在此处休息。”   ‘这工作环境也太奢侈了吧。’感叹之余凌霜忽然蹙起眉头,向斐菲招招手。   “斐菲,我问你个事,要说实话。”凌霜神秘兮兮。   “恩!凌总尽管问。”斐菲点头如小鸡啄米。   “秦拜有没有带女人进过那里。”凌霜飞个眼神,示意面前那间卧室。   “没有!”斐菲立刻回答。   “真的?”凌霜不太信,毕竟秦拜的私生活是‘有口皆碑’的。   “里面曾是秦先生的私密空间,谁都不准进的。”说话间斐菲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眼惊恐,小脸一直红到脖子。   “怎么啦?”凌霜泛起狐疑。   “额。。。”斐菲支支吾吾,“凌总,有个事,您听了千万别生气。”   “什么事?”凌霜预感到不妙。   “昨天我请人来打扫房间时,在里面发现了一副巨大的全身画。。。”斐菲小心的说。   凌霜瞬间就明白了,只觉头皮发麻浑身恶寒,‘秦拜这小子都在里面干过什么!早知道那天不救他了,让凌烈轰他几个窟窿。’   “不过凌总放心,那副画我看了,您颜值身材都在线的!”斐菲细声细语。   “周末的时候,把里面的床柜软椅全部换掉,”凌霜急声说,“还有那副画,也帮我毁掉。”   “嗯嗯!”斐菲不住点头。   凌霜转到办公桌后,只见正中间摆着一纸红头文件,“这是什么?”   “律师函,钱奕晨的律师一大早送来的。”斐菲苦着小脸,“凌总第一天来公司,我已经请求她改日再发,可是她不听我的呀。”   凌霜扫了一眼,大意是控诉秦风娱乐无良刻薄,压榨艺人价值,如果不能接受对方提出的赔偿就要诉诸法律,后果自负云云。   “瞧这苦大仇深的,能处就处,不能处就分手。在秦风娱乐待的不痛快,她可以解约呀,”凌霜一屁股陷进老板椅里,‘嗬,酥服。’   “凌总有所不知,钱奕晨这两年是秦风娱乐的台柱,公司里最好的资源都先紧着她挑。如果解约,公司会受到一定影响,但钱奕晨的损失更大。”斐菲扶了扶镜框,“其实呀,她就是想借一姐的身份向公司施压,更改合同条款,谋求更大的利益和更自由的发展空间。”   “刻意选在秦拜刚出局、我还没站稳脚跟的当口,她真是打的一手好算计。”凌霜想起辰曦的建议,“公司以前处理纠纷的方式落伍了,你通知人事经理立刻着手筹建法务部,人员配备方面我会向总部申请,先调来几名资深律师救救急。”   斐菲重重的点头,“凌总果然有办法。”   “我们跟雪原策划的合作开展的怎么样了?”凌霜私心满满的问。   “原本还不错。但是眼下遇到一个麻烦,”斐菲从怀里抽出一页DM单放在凌霜面前,“KK香水,四大国际香水品牌之一,也是KK集团旗下众多奢侈品系列中的旗舰产品。KK上个月刚和秦风娱乐确立战略合作关系,开展它们在东北亚区域的营销活动。这是秦风娱乐今年最大的收获,也是雪原策划提供的年度方案里涉及最多的一个项目。”   “有什么麻烦?”凌霜皱起眉。   “代言艺人。”斐菲又从怀里抽出一页英文报告,“KK对雪原策划的方案很满意,却否决了我方提供的艺人资源,理由是不符合KK香水的品质理念。”   “咱们旗下艺人那么多,难道一个都不合适?”凌霜不解。   “因为合同纠纷的关系,我们提交的艺人名单并没有包含钱奕晨。可是KK方面指名道姓,女性代言人非钱奕晨莫属。”斐菲羞愧的低下头,“至于男性代言人嘛,秦风旗下的男艺人本来就很少,因为秦先生有自己的偏好。。。”   “知道了。”凌霜开始盘算下一步的计划。   “凌总,”斐菲试探的问,“听说您为了工作方便,刚刚搬了新居,需要我派人过去帮忙嘛?”   凌霜抬起头,潇洒一笑,“不用啦,我有免费劳工。”      苏乐天单腿甩上房门,慢慢扎下马步,将超过头顶的物品放在墙角,然后一个飞扑趴在沙发里,双手捂着后背,“孙贼,干活的时候就不抢男朋友的名分了!哎哟,我的腰!” 第二十七章   凌霜一手提溜着口袋,转动钥匙打开门。   跟预想的不同,房内窗明几净,简直焕然一新。   苏乐天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里,扭头瞅着凌霜,额头写着两个字,‘夸我’。   “给力呀,哥们。”凌霜踢掉鞋子,连蹦带跳的滚进沙发里,与苏乐天挤在一起。   二狗从桌角探出圆嘟嘟的脑袋,直勾勾盯着贴在爸爸身边的‘第三者’!   “看什么看!”凌霜单臂环住苏乐天的脖子,示威的对视移情别恋的‘逆子’。   “买的什么东西?”苏乐天瞧瞧厨台上的口袋。   “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凌霜坏坏的笑着,纤长的手指抹掉苏乐天鼻子上的一滴汗珠,“我准备犒劳犒劳你!”   苏乐天半垂眼幕,幽幽望着凌霜的手指,乌黑的瞳孔里闪着莫名的光。   凌霜触电般缩回手,心有戚戚,“差点忘了这是你的嗨点。罪过,罪过!”   苏乐天上身前倾,重重吻在凌霜的嘴唇。   凌霜双臂架在苏乐天的肩上,热烈的回应着。   苏乐天的呼吸越来越深沉,热气扑在女孩的脸颊,燃起一团意乱情迷的火。   “什么是英式礼仪?”凌霜趁着换气的时候问了句。   “干嘛问这个?”苏乐天恋恋不舍的抬起头。   “今天在公司被人亲了手背。人家说那是英式礼仪,让我一时无法反驳。”凌霜讪讪的说。   “长得帅的亲手叫礼仪,长得丑的那叫耍流氓!”苏乐天不满。   “有道理!”凌霜的双手环住苏乐天的后脑勺,“继续?”   苏乐天刚想回答,只听“喵呜”一声。   二狗笔直的蹲在客几上,一对眼珠子盯着没完没了撒狗粮的两人。   “孽畜!”凌霜伸手弹了下二狗的大脑门,“防我跟防贼一样,枉我曾把你当亲儿子养着!”   二狗抬起一条前腿儿,不甘示弱的回击。   曾经亲如父子的一对人与猫,龇牙咧嘴的拳脚相向。      “怎么样?”凌霜双手捧着饭碗,露出一双眼睛,盈盈望着男孩。   “真香!”苏乐天筷子含在嘴里,笑出满口皓齿。   凌霜双目瞬间绽放出光彩,扬起脖子几口灌下一碗米饭。   苏乐天嘴角一阵抽搐,“你怎么。。。”   “闭嘴!”凌霜挑起秀眉,“这是家里,没那么多讲究,老子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说的好像你在外面就顾及形象一样。”苏乐天闷声吐槽。   “吃饭就是要大快朵颐!”凌霜拎起木勺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一边摇头晃脑,“哪像你们精英人士呀,吃个饭还人五人六的端着架子!”   苏乐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问,“第一天报到,有什么感想?”   “不好不坏,跟我预想的差不多。”凌霜笑呵呵的回答。   “状态不错,老总就是要这样,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苏乐天点赞。   “说人话!”凌霜从饭碗里飞出个白眼。   “通俗点讲就是,明天跑路的机票都买好了,今天还在跟员工谈愿景、画大饼。”苏乐天点点头,很满意自己的总结。   微笑调侃间,凌霜大概讲了下公司的情况。   苏乐天认真想了想后说,“对待钱奕晨这样的祸起萧墙者,态度要强硬。一来杀一儆百,否则开了先例,往后按下葫芦浮起瓢贻患无穷;二来你新官上任,正好借此立威!”   凌霜坐直身体,像个听课的学生。   “领导者,不必事事躬亲。”苏乐天拿筷子指指凌霜,“你反正是个外行,努力的方向就是知人善任,尽量把每个人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不过,这很难。”   凌霜连连点头,半晌后又叹口气,“你和辰曦没走到一起,真的挺可惜。明明可以成为灵魂伴侣的。”   “老虎和狮子是没办法过日子的,”苏乐天温柔的牵起凌霜的手,“只有和小鹿。。。”   “鹿!?”凌霜脑顶弹出一个感叹号,“哎呀,差点忘了!”   女孩跑到厨台后面,再起身时手中已经多了一瓶洋酒。   “圣鹿!”凌霜眉飞色舞的晃了晃酒瓶。   “你自己什么酒量不清楚?还敢喝酒!”苏乐天些微的不悦。   “那不得感谢你,养成酒瘾这么好的习惯!”凌霜撇撇嘴,“那次酒吧喝断片儿后我就再没沾过酒。今天对着满柜子的酒坐了一下午,实在是心痒难耐呀。”   “再说这不是有你在嘛,我终于没有后顾之忧了。”凌霜麻利的起开瓶塞,满满的倒上两杯。   ‘砰!’酒杯相撞,凌霜开心的叫道,“祝贺咱俩的人生,进入新篇章!”   瞧凌霜猴急的模样,苏乐天好气又好笑,也只能举杯共饮。   满满一杯入胃,凌霜惬意的长舒一口气,“有你陪着真好,我可以。。。额!”   饱饱的酒嗝让凌霜愣了半秒,然后伸出舌头舔掉唇边的一滴玫红。   此情景看得苏乐天五佛升天,“别喝了,要命。”   “我没事!”凌霜大手一挥,又给自己满上。   “我有事!”苏乐天闷哼一声。   “你?花都凌大炮!?哦不对,现在应该叫苏大炮!”凌霜端起酒杯,“别墨迹,陪我再喝一杯!”   苏乐天还没来得及出声劝阻,便目送一杯酒液消失在凌霜薄红的双唇中。   ‘嘭!’酒杯重重搁在桌面,凌霜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猜我怎么知道你和安宁在图书馆亲嘴儿的?”   苏乐天回想起来也觉得好奇,等着凌霜说出原因。等了十几秒钟没听见声音,抬头却发现,凌霜仿佛数据读取一样定格在原地。   “哎。。。”苏乐天一声叹息后站起身,“凌霜?”   “嗯?”凌霜醒转回神,又欢快的笑起来,“因为呀,我喝醉之后有一项绝技!你猜是什么?”   苏乐天上前一步,作势伸手去扶凌霜。   “那就是。。。!”话未说完,凌霜倒头歪向一边。幸好苏乐天早有准备,一手将女孩揽入怀中。   “靠,怎么这么重!”全醉的人似乎都有体重加成,苏乐天咬紧后槽牙才将女孩拦腰抱起,“法克,卧室还在二楼!”   苏乐天双手横抱着凌霜,憋住一口仙气费力爬到二楼,用脚格开半掩的卧室门,然后将凌霜轻柔的放在床上。   沾到床的凌霜仿佛回到水的鱼儿,翻身来了摆尾,脸朝下撅着不动了。   苏乐天站在床边瞧着凌霜放飞自我的睡姿,无奈的摇摇头。   那日交谈中凌霜提到自己沾酒便倒的体质,苏乐天担心之余建议凌霜用秘密手机设置紧急号码。意料之外,凌霜竟然将自己的号码设成了紧急号码,这是一份无条件的信任呐。   此时回想起来,苏乐天愈发觉得暖心,于是温柔的扳正凌霜的身子,理顺枕头和凉被,最后在凌霜额头印上温柔的一吻。   刚做完这一切,裤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苏乐天拿出来扫了一眼,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回头瞧瞧呼呼大睡的凌霜,苏乐天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   昏睡中的凌霜挠挠腿,低低的呢喃,“别背着我干坏事,老子有独门绝技。。。”      凌霜的梦境很真实:自己站在马路边,丝丝秋雨打在脸上,还有湿润的触觉。   斑马线的红灯跳到了绿灯,白裙女孩打着一把透明雨伞,由马路对面飘然走来。   借着朦胧的路灯,凌霜看清了女孩的脸。   “乐天,”安宁甜甜的唤道。   “我原本明天要去学校的,还麻烦你跑一趟,”苏乐天伸出手,“给我吧。”   安宁一愣,还是从小巧的挎包里取出一个相片袋,交到苏乐天手里。   “谢谢啦。”苏乐天取出其中一张瞧了瞧,身着黑裙的凌霜昂首站在一群硕士服中央,分外夺目。   “乐天,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安宁试探的问。   “恩?”苏乐天闻声抬头,只见女孩一脸关切的神情。想起那日在网吧团战的事,苏乐天快意的笑着,“别听谢小贤瞎说,我能有什么麻烦。”   安宁仔细观察苏乐天的神情,片刻后苦涩的说,“看来是你心甘情愿的。”   “安宁,”苏乐天斟酌着词语,“我和凌霜是。。。”   “你和她不合适,”安宁鼓起勇气,“她家世确实不错。可她这个人,配不上你。”   “请你以后,不要再说出这样的说。”苏乐天收起笑容,“这一次,我原谅你。”   “对不起,”安宁丢下雨伞,任由渐密的雨水沿着刘海滑过脸颊,“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苏乐天默然站在原地,直到目送女孩转头奔去。   捡起地上的雨伞,苏乐天回身走向公寓。   互穿之后,即便心理再如何强大,苏乐天也经历过惶恐失措。而安宁,是那段时光里给予苏乐天最多温柔和关心的女孩。   ‘她应该算是我成为男生后,第一份懵懂而无果的心动吧。’苏乐天自言自语。      一觉睡至清晨,凌霜睁开眼睛,伸了一个满足的懒腰。   “哈哈,比例假还准的失眠果然没有出现!”凌霜喜上眉梢。   原来昨天喝酒,凌霜还有这一层考虑。   喜悦过后,昨夜的梦境开始返潮。   凌霜怒向胆边生,抄起枕头冲下一楼,狠狠扣在搂着二狗酣睡的苏乐天脸上,“心动?老子让你心动!”   苏乐天惊醒,急忙护住无故遭殃的爱宠,“喂,大早上的你发什么神经!?”   “白瞎你二十年多的雌性履历,怎么半点鉴婊能力都没有?!”凌霜一手提起胖橘的后颈将其甩到床下,然后飞身扑倒苏乐天身上,“都告诉你我有独门秘技了,竟然还敢背着我私会!”   凌霜气呼呼的上班去了,留下苏乐天一个人默默重塑三观,“喝醉后能看到我在哪里,还是live直播!?这邪乎劲儿,简直跟鲸落术有一拼了!我碰上的都是些什么女人啊!!!” 第二十八章   上午八点半,秦风娱乐大楼前,西装革履的男子被两名保安拦在门口。   斐菲在秦拜手下当了两年总经理助理,早练就耳聪目明的本领。   凌霜赴任的第一天,钱奕晨就抛来律师函。在斐菲看来,这是要给新任总经理一个下马威,可捎带着也打在自己脸上。   于是今天一早,斐菲便守在公司大楼前门。   果不其然,那张皮肉分离的讨嫌脸又出现了。   “金律师,你昨天不是刚来过,今天又来干什么?”斐菲的小脸写满不欢迎。   “凌总昨天刚到任,出于礼貌我便没有叨扰。”金律师浑不在意,“今天,总该有时间接待了吧。”   “公司上下一揽子事等着凌总处理呢,”斐菲挥着手就像掸灰尘,“你回去吧,等有时间了我会通知你。”   “斐小姐,只怕你有点误会,我可不是来串门的。”金律师皮笑肉不笑,“本人作为貔貅律师所法人代表,受钱奕晨女士全权委托,与贵司商讨合同纠纷及经济赔偿一事!”   公司大楼前方不远处的停车场里,一个年轻女孩正探头探尾。斐菲心下一动,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今天是不准备善罢甘休了。   斐菲扭头使了个眼神,保安队长心领神会。   趁斐菲和金律师扯皮的当口,两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人出现在年轻女孩身后。   “你们干什么?”年轻女孩尖叫。   两名男子一前一后堵住女孩,其中一人伸手抢过女孩手中的微型摄像机,冷笑着取出内存卡,“小姑娘,有些浑水,淌了会淹死人的!”   “住手!”金律师大喊一声,“她是我的助理,我们有权现场取证!”   “不好意思!这栋大楼以及这片停车场,全部是秦风娱乐的产业,我们有权禁止拍照!”斐菲娇声说。   “信口开河!这里根本没有禁拍标示。”金律师扯着嗓子,有意吸引路人的围观,“我可以投诉你们,违法阻挠律师行使正当权利!”   斐菲抿嘴一笑,从怀中掏出记号笔,递给身旁的保安队长。   保安队长大步走向印着字母‘P’的停车牌下,挥手写下‘禁止拍照’四个大字。   “你们。。。!”金律师气急反笑,“世人所言果然不假。秦风娱乐,就是匪巢贼穴!”   话音未落,炸街音浪由远及近而来。   众目睽睽之下,匪首二代目、秦风新任老总凌霜的拉风座驾闪亮登场。   凌霜今天心情很差。   气愤的是,亲眼目睹苏乐天和绿茶婊私会!   尴尬的是,绿茶婊还曾是自己的暧昧对象!   扎心的是,绿茶婊竟说自己配不上苏乐天!   斐菲带领一众保安及便衣上前,毕恭毕敬的候在车头旁。   车熄灯灭,凌霜一身鲜艳红衣,跃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恰与身后的红色跑车同框,形成一副极具视觉冲击的画面。   “怎么回事?”凌霜大人凛然开口,白痴也能听出刺骨的寒气。   “貔貅事务所的人。”斐菲连忙应答。   凌霜缓缓回过头,长眉星瞳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怒火,“没完没了是吧?”   金律师整整领带,恬然走上前,“凌总,久仰!在下是钱奕晨小姐全权委托的。。。”   “闭嘴!”凌霜不由分说的喝止。   金律师还从没被如此不顾斯文的当众喝斥过,一时满脸涨红,“你。。。”   “我们堂堂秦风,巨星孵化器、娱乐排头兵。依法纳税,合法经营。既然有人想要谈法律,我们自当奉陪到底!”凌霜目光流转,“斐菲,法务部的人到了吗?”   “凌总,法务部七名同事全部到位。”斐菲瞧了眼手表,“马上九点,可以正式上岗了!”   “那就谈吧!”伴着话音落地,凌霜裹着风已经走出几米远。   一众员工连忙躬身致别。   “金律师,请吧!”斐菲似笑非笑的示意。   金律师眉头拧成疙瘩,隐隐意识到这一仗远比想象中难打。      法务部办公室里,七名男女已经严阵以待。昨天接到霍怀恩副董事长的调令后,七人连夜研究移交手中的材料,并制定出几套对策。   居首的中年男人发出一条短信,半分钟后收到回复。   “不考虑妥协的选项!”凌霜还在气头上,但杀一儆百,是昨晚吃饭时就决定的。   中年男人收回手机,好整以暇的望着走进来的金律师。   “庄守渊老师!?”金律师瞠目结舌。   “这一张口便犯忌了,”中年男人满脸的慈祥,“今天的场合,无关师生之谊哟。”   金律师的目光从七张面孔上扫过,脑海里像弹钢琴一样,响起‘哆来咪法唆拉西’七个音符,代表律师界七名大牛!   金律师霍然发现,自己这充满自信的一脚,踢到的是一面滚烫的铁板。      午休时,秦风娱乐一楼综合办公室里,所有人正围在一起,听斐菲声情并茂的描述着凌霜大人的高光时刻。   只见斐菲小脸沉醉,一对迷妹眼溢满崇拜,“嗳,你们没看到那个画面。凌总简直A爆了,我要是个男人,即便被拒绝一百回,也要第一百零一回再次发起表白。”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气势冲冲的转了进来,径自走向最里面的电梯间。   斐菲眼疾脚快,赶忙拦着来人,“钱女士!你怎么进来的啊?”   “废话!我有工作证,当然是正门走进来的!”钱奕晨凤目瞥着斐菲,“你拦着我干嘛,我要进去见凌总!”   “钱女士,这倒奇了怪了。之前想找你谈,你却丢给我们一张律师名片。”斐菲故意吊着嗓,“现在怎么又急赤白脸的亲自上门了呢?”   “小斐菲,你不用在这儿钱女士长钱女士短的,”钱奕晨逼前一步,紧挨着身材娇小的斐菲,“没准到了明天,你还得像以前那样,叫我一声钱姐!”   斐菲不得不后退半步,小脸含怒,“你,你想得美!”   “你也是个打工的,我不为难你!”钱奕晨不急不缓的扫视围观的众人,最后盯住斐菲,“去通报一声吧。我相信,凌总也想见我!”   “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再硬闯我可就喊保安了。”斐菲绷着脸。   “快去,快去!”钱奕晨不耐烦的挥挥手。   “哼!”斐菲倏地转身,气呼呼的走向电梯间。      “凌总,真的要见她呀,”斐菲不明白,“您不是说,全部丢给法务部处理了嘛?”   “我想近距离瞧瞧,KK公司到底相中哪一点了,非要选她当代言人。”凌霜面上一本正经,其实也怀着对当红明星的好奇小心思。   两声轻叩,还没等凌霜回应,对方已经不请自入。   限量款大衣加流苏短裙、目测超过十二厘米的尖头细跟。钱奕晨瘦成一道闪电,携着一抹极具魅惑的香水味飘到凌霜的办公桌前。   “凌总,初次见面。”钱奕晨弯起嘴角,标准而不失亲切的微笑。   “钱小姐,请坐。”凌霜客气的招呼。   钱奕晨拉过一把软椅坐了下来,两条裸长的美腿随意的搭在一起。   “钱小姐好像对这间办公室特别熟悉。”凌霜一直留意着对方的举动。   “可不是嘛,公司大小活动都要我抛头露面,少不得天天来向秦总汇报。”钱奕晨两只会说话的大眼睛也打量着凌霜,“凌总,您比我想象中年轻多了,之前是负责集团哪方面的业务?”   “在一家广告公司打过几天零工。”凌霜如实回答。   “哦?”钱奕晨嘴角的笑容依旧,眼角却渐渐锋利,“在哪家广告公司高就呀?”   “钱小姐肯定没听说过。”凌霜不动声色,“至于集团业务嘛,秦风总经理是我在凌岚的第一份工作,不过只是暂代。”   “怪不得呢。您呐,就是把MBA那一套生搬过来啦。”钱奕晨妖媚的笑,“其实秦风娱乐这么多年,大事大吵小事小闹,秦总大手一挥就都过去了。从来没像您今天这样,摆出那么的大阵仗,仿佛要鱼死网破一样,呵呵。”   “可是,我并不认同秦总那套江湖规矩,”凌霜语气很认真,“我希望用完善的制度来管理秦风。”   “凌总,无论什么制度下的企业,都是一个个人组成的。”钱奕晨慵懒的说着,“这些人里面,有极少部分能力突出的可以为公司带来丰厚利润,而余下的都是混吃等死的无用之辈。”   “我爸爸曾经说过,选择同伴,德才兼备只是美好的愿望。如果必须两者取其一,当然选德。”凌霜郑重的说,“因为有才无德的同伴反咬你一口时,既准又狠,非死即伤。”   “我并不想和公司闹到非死即伤。”钱奕晨放下翘起的腿,并拢着坐直了身体,“当初刚进秦风,我什么都不懂,让怎么签就怎么签。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为公司赢得无数荣誉和利益。现在,我只是想拿到自己应得的一份!”   “坦率的说,秦风已经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以我对秦拜的了解,他能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令人十分意外。如今,公司旗下艺人里你的分成是最高的,还可以参与年底的盈利分红。”凌霜随手翻了翻眼前的资料,“更重要的是,秦风近两年来签下的影视、综艺及广告资源,全部供你首选。。。”   “凌大小姐,你刚来公司可能还不熟悉情况。”钱奕晨第一次笑得真切,“你刚才提到的资源供我首选云云,可并不是公司的偏爱,而是非我莫属!”   凌霜放下手中的资料,正视生平见到的第一个活着出气儿的当红大明星,发现对方也不过如此嘛,好像还没有自己好看呢。   想到此处,凌霜的脸唰一下红了,忍不住再次检讨近来越来越女性化、而且丝毫没有回头迹象的思路。   看到凌霜的反应,钱奕晨认为自己触到了对方的软肋,紧接着却听到大出意外的话。   “我爸爸曾经说过,一个人自认为聪明那一刻,就是犯傻的开始。”凌霜字字如钉。   苏致远做梦也不会想到曾经教训儿子的话,会被用来教训自己常常在电视上看到的漂亮女明星。   “凌烈先生那么自负的人,也会说这样的话?”钱奕晨不相信,可是人家一口咬定自己老爸说过,旁人又能奈何。   “法务部的回复就是我的意见,”凌霜站起身,“秦风娱乐同意无条件解约,相信解约合同书你已经收到了。”   “凌总,请你不要意气用事!”钱奕晨也被迫站起身,“我没有自大到认为秦风离不开我,可若是真闹到解约那一步,由我主要参与的影视拍摄还有广告综艺将全部停滞,你考虑过后果吗?”   “女人都是这样,总爱拿分手来要挟明明舍不得离开的人,殊不知一语成谶的事每天都在上演。”凌霜淡然的说,“所有的损失都在可控范围,秦风承受得住。”   钱奕晨高耸的胸口剧烈起伏,半晌后恨恨的问,“包括KK香水?”   凌霜费了很大心力,才将落在胸口的目光移到对方羞怒的脸上,“钱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KK香水的东北亚营销计划还未公示,秦风与KK关于代言人的角力更是商业机密。   貔貅事务所重金收买KK东北亚分公司高层获悉了这一至关重要的内幕,但金律师一再告诫钱奕晨团队,此事绝对不能由己方挑到明面上。   总经理办公室里,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彼此。   “凌总明白我是什么意思!”钱奕晨冷冷的说。   “我不明白。”凌霜一脸淡定。   “凌总!我清楚你的底气。秦风一年的亏损伤不到凌岚集团分毫,那些制片人和投资方也不敢得罪你,”钱奕晨凤目圆睁,“可是与KK公司的合作非同小可,关乎到秦风未来几年的前景走势。如果凌烈先生知道,在KK已经明确知会的前提下你仍一意孤行要除掉我,到时候只怕你难以交差吧!”   凌霜瞧瞧手表,“实在抱歉,我马上有个行程。”   “请凌总慎重考虑,”钱奕晨盯着凌霜冷艳的容颜,咬牙切齿的说,“当然,我也会认真考虑那份解约合同!”   钱奕晨离开许久,屋内仍飘着那股魅惑的香味。   凌霜有点遗憾。刚才的情境下,实在没机会讨问这款香水的型号。   斐菲走进来,连连扇动手中的文件夹,“讨厌,把您办公室的空气都污染了。”   凌霜将录音笔交给斐菲,好奇的问,“你不喜欢这个味道?”   “不喜欢!这种浓稠又魅惑的味道,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挑逗,正经女人谁喷这种型号呀!”斐菲做出无情的批判。   ‘为什么我喜欢。。。’凌霜陷入沉思。   “凌总,告诉你个秘密。”斐菲歪在办公桌旁,悄声说,“公司上下只有我知道!”   “什么秘密?”凌霜凑到办公桌另一旁。   “钱奕晨也是弯的!”斐菲神秘兮兮。   “啊!”凌霜惊得合不拢嘴,没留神小姑娘话里带的那个‘也’字!   “那女的也喜欢飙车!”斐菲的小脸满是内涵。   这次,凌霜注意到小姑娘话里的‘也’字了!   “好像还曾经是个格斗选手!”斐菲毫无保留的分享独家秘密。   凌霜却开了个大大的脑洞,而且越琢磨越觉得靠谱,禁不住低声问,“盛其蜂!?”   “对对对!”斐菲小鸡啄米般点头,“你们果然是一个圈子的!” 第二十九章   凌霜侧方停进车位,紧张了一路的斐菲终于出口气,“没想到凌总的车开得这么稳,跟资料里说的完全不一样呢。”   “你提前做了不少功课。”凌霜调侃。   “给您当助理,当然要了解清楚啦。”几天下来两人配合的很愉快,斐菲也放下了初始的拘谨,“不过这边可不找,凌总好像很熟悉嘛。”   凌霜瞧瞧马路对面的海鲜火锅,笑了笑没有说话,留下斐菲一张狐疑的小脸左右张望。   “走啦,已经迟到了。”凌霜当先一步走入写字楼。      袁总亲自出面,带领公司管理层及苏乐天的项目组成员,静候秦风新任boss的大驾。   凌霜风风火火的走进会议室,众人纷纷站起身迎接。   “不好意思,路上堵了。”凌霜跟袁总亲切的握手,并向其余人微笑着招呼。   传说中的凌总果然是位靓丽的年轻女孩,场间众男士均眼前一亮。   苏乐天也大尾巴狼似的站着,等待凌霜点到自己时讨好的回应一下,没想到凌霜刻意跳过了自己,直接向身后的刘蓓和邱拓海点了点头。   ‘糟糕,’苏乐天暗叹,“难道昨晚的事还没消气!?”   几句寒暄后各自落座,会议进入正题。   刘蓓起身向凌霜微微致意,然后扼要的介绍了项目的推进情况。   期间苏乐天偷偷用眼神向凌霜套近乎,‘这个场合,您可千万别让我下不来台啊!’   无奈凌霜宝相庄严,不予半分的理睬。   倒是斐菲隐约捕捉到了蛛丝马迹,再联系到方才凌霜门儿熟的模样,肯定没少在这片区域出没!   作为一名资深总助,见多了奇招异式的职场地下情,心眼明亮更是生存必备技能。斐菲开始脑补某些令人按捺不住心痒痒的剧情。。。   直到凌霜第二次轻唤,才反应过来,“啊!哦!”斐菲忙不迭的起身,理了理皱起的裙角,顺便狠狠捏了下自己的大腿,“秦风娱乐,对贵公司的营销方案及推进力度都非常满意。只是眼下,在关键节点出了一些预料之外的情况。凌总今天亲自来,也是想与各位商讨对策。”   斐菲将复印好的文件依次传发给在座诸位。   “KK香水?”袁总浏览后抬起头,“对方不满意雪原的方案吗?”   “不,他们已经认可了方案,”斐菲扶了扶红框眼镜,“只是代言人的人选至今悬而未决。”   苏乐天仍在不懈的发射深情目光,无一例外被凌霜冷脸弹开。   “小苏,”袁总扭过头,“这个情况提前掌握了吗?”   被点卯的苏乐天笔直起身,“我们和秦风娱乐的合作多条推进,大部分都非常顺利。只有KK香水这个案子暂时卡住了,不过。。。”   “不过什么?”袁总适时的追问。   “斐小姐刚才也说了,症结出在香水代言人的人选上。”苏乐天刻意停顿少顷,又继续说,“这个问题,恐怕只能由秦风娱乐和KK之间协调解决了。”   苏乐天向凌霜微笑,结果再次撞上一堵冰墙。讪讪坐下后,当不惯舔狗的苏乐天同学开始上头了。   “苏先生。”一直沉默的凌霜终于开口,却寒气逼人,“我答应了贵公司上调合同金额的请求,希望得到的并不是你这样不负责任的推托之词!”   雪原策划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袁总赶忙说,“凌总,稍安勿躁。”   凌霜与苏乐天隔空遥遥对视,目光相撞后滋滋冒着火花,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刘蓓上身未动,在桌下用小腿悄悄碰了碰苏乐天,‘脑子秀逗啦,跟金主较什么劲!’   凌霜的神经处在高度敏感中,隔着桌面也能洞悉一切!   曾经共事许久,凌霜记得很清楚,刘蓓身材姣好,衣品极佳。A字短裙从来在膝盖以上五公分,方才这看似随意又亲近的触碰,苏乐天一定很爽吧!!!   ‘轰!’凌霜的脑顶腾起一朵蘑菇云,黝黑的瞳孔成了两团狂暴的旋涡,“苏先生,代言人的事情,你必须负责到底!”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袁总心中暗叹,‘这小姑娘的情绪太跳跃了,比以前的秦拜还难伺候!真是难为小苏了。。。’   “不好意思,这事儿我不负责!”苏乐天掷地有声的回怼。   “呵呵,我就知道你是个不负责的人!”凌霜冷叱。   “与我无关的事,凭什么要我负责!”苏乐天强压的火气开始蹭蹭的上冒。   “与你无关!?”凌霜气急反笑,“我亲眼看见你依依不舍的目送她离去,亲耳听见你自言自语说心动了,就差最后一步捉奸在床啦,你还敢说与你无关!?”   “你胡搅蛮缠!”苏乐天炸毛了。   “你拈花惹草!”凌霜已经炸了一天。   ‘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儿!’斐菲瞪着炯炯双眼,生怕错过一帧的精彩。      “咳!”会议室外,袁总瞧瞧神色各异的脸,“有些事眼见耳听也未必为实,最好不要到处宣扬。”   话虽如此,袁总明白今天的事件太劲爆了,只怕很难堵住八卦的传播。   果不其然,袁总刚一离开,众人便各自兴奋的掏出手机,“喂!我靠,跟你说个爆炸新闻,你别告诉别人啊。。。!”   斐菲抱着资料独自站在一旁,小脸兴奋的绯红,“原来,凌大小姐直回来了的消息,千真万确呀!”      房间内只剩下两人,凌霜和苏乐天坐在长条会议桌的两端。   “你今天就是来吵架的,对不对?”苏乐天问。   “你要早点承认错误,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凌霜犹自不爽。   “我没做错,干嘛要承认!”苏乐天鼻孔朝前。   “你都亲口说出动心的话了,还不承认!”凌霜高声质问。   “那句话是有前后语境的,你单单挑出这两个字来说事,没有任何意义。”苏乐天已经冷静下来了。   “狡辩!”凌霜不忿。   “凌霜,那时候事情刚刚发生,我的身体里还残存有你的记忆。你曾经对安宁的好感,也藕断丝连的留给了我。”苏乐天坦诚的说,“我承认,在最开始茫然四顾的日子里,对安宁有过情感的寄托。可当我认清自己后,我的心就再没有越轨。”   “可是她强吻了你。”凌霜恨恨的说。   “她想要吻的,还是从前的你。”苏乐天咧开嘴,“这么想,是不是心里舒服多了。”   “并没有舒服,因为用户体验还是你。”凌霜招招手,“过来,坐那么远干嘛!”   苏乐天抓起文件闪入凌霜身旁的座位,略一琢磨后忍不住调笑,“我发现个很有意思的事。”   “什么?”凌霜哼哼的问。   “曾经的你那么乐观,从小到大的倒霉事一件接一件咱就不提了。大学调剂成护士、研究生又被挤进妇科,你都乐呵呵的一应笑纳。我都怀疑,你活着是不是就图一个乐。”苏乐天快速伸手摸了摸凌霜扬起的下巴,“再瞅瞅现在的你,三天两头的炸毛,你自诩的乐天精神丢哪里去啦?”   “大姨妈和小姨妈掐着点儿光顾,连乐天的名字都被你抢走了,我还乐个鬼。”凌霜格开苏乐天讨嫌的手,将一个厚厚的文件薄推到苏乐天面前,“快点,帮我选人!”   苏乐天接过文件薄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打开一看,原来是秦风娱乐旗下艺人的档案信息,包括照片、履历、性格特长等一应俱全。在每名艺人的介绍里,还有一段宣传文字。   苏乐天一页一页的翻着,忽然停了下来,越看越觉得滑稽。   “怎么啦?”凌霜好奇的探过头。   “你瞧瞧这段话,”苏乐天将椅子往凌霜身边靠了靠,只见一名艺人的宣传介绍里写道,‘他是迷妹狙击手,芳心纵火犯。他那淌蜜的皮肤,连蚊子都要溜腿打滑;高挺的鼻梁,淋雨也不会打湿人中!他就像一尊活着的雕塑,令人抓心挠肝、小鹿乱碰。咣咣撞大墙的五官,呈现出堪称奇迹的盛世美颜。无数的少女,高傲的、矜持的、冷漠的、叛逆的,统统臣服在他的暴风魅力中,汇聚出世界级的眼泪海啸!’   “是不是你们钱没给够,写宣发的广告公司故意坑人哪,”苏乐天哭笑不得,“乍看起来是胡豆味的彩虹屁,仔细嚼一嚼又像是在骂人呢!”   凌霜翻到前一页,案头写着‘熊雄’的名字,“这应该是他刚出道时公司给定下的人设,确实用力过猛了。。。”   “那会儿秦风娱乐刚成立,各种俗烂炒作,反正是怎么夺眼球怎么来,”苏乐天摇摇头,“我觉得凌烈也就是看着秦山河的面子,拿出一笔钱给秦拜过过老总瘾。根本没期望秦风娱乐能存活下来。”   “其实我对这个熊雄印象还不错。”凌霜翻着熊雄的资料,“颜值和演技都在线,也是秦风的元老艺人了。可惜浮浮沉沉这么多年没遇上太好的资源,一直不温不火的。”   “那就定了,”苏乐天一拍大腿,“男代言人,熊雄!”   “啊!”凌霜抬起头,“这样也可以?”   “很多事情,根本没有最优选择。研究讨论时各抒己见,承担责任时推诿扯皮,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苏乐天指着文件薄上的面孔,“明天召开秦风高层会议。你郑重宣布,经过多方考量之后,选定熊雄,为 KK香水东北亚区域男性代言人!”   凌霜捧起文件薄,认真的望着照片中的面孔和下方一排排详细的介绍。   渐渐的,凌霜发现自己也越来越认可苏乐天的建议。   抬起头,两人的目光热切的交织在一起。   凌霜将文件薄甩到一边,伸出双臂搂住苏乐天的脖子,温柔的一吻。   “气消了?”苏乐天坏笑。   “一码归一码,”凌霜哼道,“这是对你合理建议的赞赏,其他的还要继续观察。”   苏乐天反手搂住凌霜的腰,将其拖到自己腿上。   会议室里既庄重又刻板的环境更易催生恋人之间另外一种情愫,两人低声的说笑,满是旖旎和甜蜜。   “你别一直乱动!”苏乐天紧了紧手臂。   “那你别绷着腿啊,硌的我生疼。”凌霜抗议。   ‘咚咚咚’的敲门声惊得两人赶紧弹开,门外传来斐菲不高不低的话音,“凌总,三点的集团例会,不能迟到呀!” 第三十章   秦风大楼共有三层,一层是员工办公区和休息区,管理层各自的独立办公室分布在三楼。剩下二楼,则是秦风娱乐的内景拍摄场地。   熊雄坐在化妆镜前,造型师还在抓紧补妆,道具组在最后确认布景和灯光。   熊雄出道将近十年了,可毕竟是第一次当主角,心里仍有点紧张。   场务走过来提醒,“熊哥,十分钟后开机,您休息一会儿。”   熊雄点点头,默然回想着昨天的情景。   接到出任代言人的通知后,熊雄惊喜过后又掩不住忐忑,思虑再三还是敲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凌总,为什么选我?”熊雄羞赧的问。   “熊哥,跟你分享一个秘密。”凌霜一本正经。   “您请讲。”熊雄一时忘了来意。   “大学时,我看过你主演的网剧。从那时起,我就是你的粉丝了。”凌霜笑呵呵的说。   “哎呀,只是男二号啦。”熊雄低头摸摸鬓角,忽地止不住惊喜,“凌总在英伦读的大学!国外也能看到那部短剧?”   “额,恩。。。”凌霜含糊其辞的点点头,站起身向熊雄伸出手,“期待你完美的表现!”   熊雄上前一步,隔着办公桌牵住凌霜的手,温柔的吻在手背。   ‘靠,又来!’凌霜凌乱在原地。   抬起头望见凌霜美丽又慌张的脸,熊雄暗自下定决心,‘凌总作这个选择一定背负了巨大压力,咱决不能辜负佳人的信任!’   摄影棚内已经万事俱备,各单位相互招呼准备开镜。   熊雄深吸一口,望着镜中那张英俊而阴柔的面孔,做了一个极为爷们的决定。      “KK公司正式的回复,”斐菲将一份函文放在凌霜的办公桌上,“对因其员工泄露会商内容而造成的困扰致歉,接受我方关于男性代言人的提议,并对我方坚持与钱奕晨解约的行为表示理解。”   “结果不错。”凌霜欣然拿起文件,大致浏览了一遍。   “KK香水虽然有男款,但是核心受众仍是女性。”斐菲双手抱在胸前,“因为公司内部人员泄密的事,KK确实让了一小步。可我们送去的第二批女性代言人名单,还是被全部驳回。”   “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凌霜合上文件,抬头望着斐菲,“不就是个广告代言人嘛,我不信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但时间紧迫呀,KK总部下个月就要派团队来调研广告样本,据说还是他们的首席设计师带队。”斐菲咂舌,“那可是一位能载入时尚界史册的传奇人物啊!”   “一个月足够了。实在不行,我们就打广告现招人,将国际一线品牌代言人的福利写进签约条件里,”凌霜一脸的嚣张得意,“这万足金打造的锦鲤合同一亮,那满大街的美女靓妹还不乌泱乌泱的跑来面试,哈哈哈哈,借机也秀一下咱们秦风娱乐的资源实力!”   斐菲被凌霜的乐观情绪感染,想起近段时间秦风上下人心惶惶的情景,斐菲既感慨又庆幸,不由得赞叹,“凌总就是有办法!”   ‘叮!’短信提示,斐菲笑嘻嘻的低头查看,刚刚展开的眉头又拧成一团,“凌总,KK公司刚刚发来通知,考察团队下周抵达花都!”      “凌总,别来无恙。”钱奕晨懒洋洋的伸出手,勾魂的双目一闪,“这位先生是?”   “钱小姐好,我是雪原策划的苏乐天。”苏乐天瞧得真切,钱奕晨与凌霜这虚情假意的握手,顶多算是各自三根手指尖的触碰。   钱奕晨又慢悠悠的抬手伸向苏乐天,轻轻一握后美目流转,‘这男人的臂力,比起蜂姐也不差多少呀。’心下思索间反倒捏得更紧。   凌霜眯起眼,睥着面前一对相握的手掌,不动声色的腹谤,‘我就静静的看着你们抓再久一点,能开出花儿不?’   直接挣脱有失礼仪,苏乐天只好隐隐的发力,钱奕晨喉间‘恩’的一声低吟,这手才算是分开了。   凌霜今天来的本就不情不愿。眼下刚一个照面,俏脸上的客套已经垮的不剩几分了。   “凌总邀我见面,不知道所为何事呀?”钱奕晨斜着娇躯坐到椅子上,慵懒而优雅。      凌霜按照法务部的建议,成功从钱奕晨口中套出商业泄密的证据。虽然一时取得先机,但没想到KK公司大幅提前日程,下周便要来花都督查广告进度。   几天的时间让秦风去哪里找到合适的人选,这分明是以退为进逼迫凌霜让步。   彼此心知肚明,与上次在秦风大楼的境遇不同,如今的形势已经逆转。   眼见凌霜没有开口,钱奕晨也不催促,淡然一笑后调整了个惬意的坐姿,翘起一条光洁的长腿,轻轻搭在另外一条同样丝滑的长腿上,本是超短包裙的二公分开叉更被撑得大开!   凌霜五官精致,微笑时如春风拂过湖面般怡人心脾;但眉眼细长且微微上挑,沉默不语时自带一股泠然的英气。   几个月的相处,苏乐天知道凌霜心底的不爽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于是低声提醒,“凌总。”   凌霜隐隐吁出一口气,‘忍一时风平浪静!’刚要开口,又见钱奕晨旋开手包锁,二指捻出一瓶小巧的香水,冲自己的手背和锁骨处轻喷了两下。   苏乐天禁不住一赞,“好特别的香味。”   钱奕晨眼波流转,“苏先生喜欢?”   凌霜闻言也盯向苏乐天。   “浓淡皆宜!”苏乐天不敢触雷。   凌霜笑了,寒气从咧开的嘴角渗出,回头望着钱奕晨,“说正事?”   钱奕晨耸耸肩,“我一直在等凌总开口。”   “解约合同带来了吗?”凌霜漠然的问。   钱奕晨标准的微笑僵了半拍,“凌总,这话是什么意思?”   “瞧您这身衣服,也不像有口袋的样子。”凌霜从大挎包抽出合同,推到钱奕晨面前,“还好我带了,省得大家再跑一趟。合同条款双方律师都审核无误,一式两份,签字生效!”   凌霜的行为彻底违背了此行的初衷,但是苏乐天没有开口阻止,‘女人之间的战争,大部分时间都是非理性的。作为旁观者,最愚蠢的行为,就是带着所谓理性的立场指手画脚!’   “凌总,你可想好了?”钱奕晨咬牙切齿的说。   “当然。”凌霜义正辞严,“秦风娱乐是一个拥有几百名成员的大家庭,无规矩难成方圆。能者多得是没有错,但我绝不允许有凌驾在准则之上的特例存在。谁都不行,即便是你,钱奕晨女士!”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专门约我出来面谈!”钱奕晨气的娇躯颤抖,“凌霜,你是存心想要羞辱我嘛?!”      钱奕晨负气离去,留下空气中依旧浓郁的香味,和桌上一份双方签字的解约合同。   苏乐天靠在椅背上,语气清淡的问,“刚才那几句话,是你早就想好的,还是临场发挥啊?”   “其实今天来,我是想要低头接受城下之盟的,可你瞧瞧她那趾高气扬的模样,我咽不下这口气。”凌霜喝了口咖啡,又道,“再说了,难道我那几句话说的不对嘛?就她这个态度,即便回到公司也是个□□,早晚会爆,以后麻烦更大!”   “你说的很对。钱奕晨太自信了,以为吃定了秦风娱乐。”苏乐天也抿了口咖啡,“可是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你可以无视秦风娱乐的规矩和脸面,但是千万不能得罪凌霜大人本人呐!”   “她没有得罪我!”凌霜不认。   “是嘛?那就是她这股香水的味道冒犯了你。”苏乐天低低的笑,“我懂了!难道是因为不符合KK香水的品质理念?”   “你又猜错啦,”凌霜蹙鼻嗅了嗅,“我并不讨厌这个味道。”   “咱俩这算臭味相投嘛?”苏乐天有些意外,“我也很喜欢这个味道!”   “香水是女人的名片,说明你很中意她这一款喽。也难怪,前凸后翘、烟视媚行,女人看了都心跳,何况是男人!”凌霜放下杯子,“我问你,如果有一天咱俩分手了,你会不会。。。”   “什么!?”苏乐天当即打断,“你竟然想过要和我分手?”   “我,我是说如果。。。”凌霜一时支吾。   “哇,你太没良心了!老子拖延着国立第一医院的邀请,鞍前马后的协助你解决困境。还帮你打扫房间刷碗洗筷,每天晚上还牺牲色相为你暖床铺被!可你呢,竟然敢偷偷惦记着分手以后的事情!”苏乐天痛心疾首。   “我就打个比方而已嘛,你干嘛不依不饶的。”凌霜脸色涨红,“还好意思提暖床,明明是你机关算尽的占我便宜,每天晚上不揩点油走你都不肯罢休!”   “集中注意力,看着我的眼睛!”苏乐天伸手在女孩面前打了个响指,“我数三声数,将‘分手’两个字从脑子里抹掉!一、二、三!”   凌霜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已经忘啦!”   “忘记什么啦?”苏乐天严肃的问。   “暖床!”凌霜毅然回答。 第三十一章   凌霜站在监控录像室内,注视着屏幕上的一举一动。   摄影棚内舞美炫丽,几十名衣着火辣的女孩正随着曼妙的音乐,走马灯般的翩翩转场。KK公司一行几人坐在舞台下面,表情严肃的盯着前方。   “忽然有种错觉,”凌霜自言自语,“我就像个老妈子,瞧着宫里来的贵人们挑姑娘!”   “噗嗤!”斐菲笑出了声,监控室的几名保安也忍俊不禁。   “怎么没看到那个卡尔大神?”凌霜歪头问。   “昨晚为KK团队设的晚宴他也没来,说是一贯不爱出席此类应酬。”斐菲凑到凌霜耳边悄声吐槽,“我猜就是年纪大了,内分泌紊乱躲在酒店里倒时差呢,嘿嘿!”   “凌总,好像不太对劲。”保安队长突然提醒。   凌霜望向屏幕,KK团队的人已经全部站起身,正和秦风运营总监交谈着什么。摄影棚内空旷嘈杂,监控设备里听不清楚。但是众人言语间不停打着手势,似乎情绪越来越激动。   “走,去瞧瞧。”凌霜率众走出监控室。      女孩们神色尴尬的杵在原地。舞台下,秦风与KK双方正用英语激烈交涉。   “这是浪费时间,我们必须离开了。”KK团队的领队、一名高大的金发女人高声道。   “不,不是这样。后面还有好几位优秀的人选,请再给我十分钟!”运营总监据理力争。   “你们这是海选的手法,弄尽可能多的人来降低我们的期许,最后接受劣中选优的结果!”金发女人阴阳怪气,“我看不到你们的诚意,只看到了无能和推卸责任!”   ‘碧池!’运营总监心底暗骂一声,强压着火气辩解,“是贵公司单方面大幅提前进度,我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是嘛?”金发女人瞥了一眼舞台,拿腔作势的冷笑,“包括临时从他方借调资源?”   刚刚走进来的凌霜正好听见,不由得惊讶,‘这帮老外,还真是手眼通天呀!’   因为时间紧迫,凌霜无奈下只好求助辰曦。   辰氏企业旗下主营的连锁酒店遍布全国,收到凌霜的请求后,辰曦从几家面向高端市场的星级酒店管理团队中,粹选出十几名形象气质俱佳的年轻女孩交给凌霜救急。   没想到KK公司对此也了如指掌。   思索间,凌霜上前与众人招呼。   KK领队认得凌霜,握手后态度变得客气多了,但是言语中仍不松口,“凌小姐,这样是行不通的!”   凌霜环视四周,秦风的运营团队以及舞台上的女孩们都像霜打的茄子,一个个垂头丧气。   “这么多人选,一个都瞧不上?”凌霜皱眉问。   “凌小姐,我不得不再次强调‘理念’这一关键词。或许你们信奉人定胜天,只要找来足够多的人就一定能把事情搞定。”金发女人摊开双手,“但是KK追求的是天选之人,the chosen one!”   “我看了你们KK其它产品的代言人,一个比一个漂亮!”运营总监嘲讽,“天选之人?胡扯!老天的审美跟人类这么相似?”   “不不不!总监先生,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KK代言人,必须是懂得产品内涵的那个人,必须是和产品势均力敌的那个人!”金发女人伸手指向舞台,“而这些女孩,虽然很漂亮,但是根本不懂奢侈品的含义!当她们手拿KK香水在舞台上搔首弄姿时,眼中只有炫耀、攀比和贪婪!”   “哎,说谁呢,鬼佬!”几名听得懂英文的女孩顿时跳脚。   “呵呵,我们都明白,”运营总监气急反笑,“你绕来绕去,说的还是钱奕晨吧。”   “喔!喔!喔!”一声戏谑的话音由大门传来,“难道我不小心走进了维密的花都分场?又或许是一场中式的百人体操汇演?”   “卡尔大神!”斐菲在凌霜耳边轻语。   卡尔唐尼满头银发束成小辫,一副黑超墨镜挡了半张脸,纯白大衣搭配纯黑长裤,精神抖擞的大步走来。   “好像扑克K!”凌霜窃窃低语。   “看来时差倒过来了!”斐菲捂嘴接话。   “总监先生,听说昨晚的宴会很隆重。”卡尔双踵一碰,旋转半个身子面向舞台,“但是,本人不得不表达失望。。。”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钟,众人料想中的挖苦与贬斥并没有接踵而来。   视线聚焦下的卡尔缓缓摘掉墨镜,现出一双深邃矍铄的蓝瞳,痴痴的望着凌霜。   “恩。。。”运营总监准备出声引荐。   “总监先生,”卡尔回身紧紧握住运营总监的手,“我为我自己的轻率,报以深深的歉意。”   “啊?”运营总监处于宕机状态。   “感谢!感谢总监先生,感谢秦风娱乐,感谢在场每一个人!”卡尔上前牵起凌霜的一只手,“将这位女士,送到我的面前!”   ‘我靠!又要亲手手!钱难赚X难吃啊!’凌霜心中大呼,一边忍着浑身恶寒,强咧着微笑,目送那颗满头白发的脑袋俯向自己的手背。   “卡尔先生,”金发女人已经发觉事态不秒,犹豫着开口,“很遗憾,这位女士是。。。”   “不!哦天呐,千万不要拒绝我!是哪个白痴写的调研,竟然说钱奕晨是最佳选择。”卡尔怒视KK团队,然后回头望着凌霜,“我提议,忘掉那个该死的钱奕晨。My lady,你就是我的天选之子!”   “卡尔,她是凌岚集团董事长凌烈先生的长女、秦风娱乐经纪有限公司总经理,凌霜小姐。”金发女人幽幽说道。      KK团队围成半圈,卡尔颓然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十指交叉撑着额头。   运营总监打量众人,好像暂时没有甩手走人的架势,于是拉起一条椅子坐在卡尔身旁,“要不。。。继续?”   卡尔没有接话,只是摇摇头。   “卡尔先生,要不这样!”运营总监灵光一闪,“你再给我一周时间,我线上线下同步撒网,就照着凌总的样貌身材去找,绝对。。。”   “总监先生,你还是不明白!”卡尔坐直身体,双手向上摊在面前,“奢侈品和人一样,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   “卡尔先生,您恐怕没听说过东亚三大邪术!”运营总监嘿嘿低笑,“我不敢说百分百,但是灯光一打镜头一开,绝对能够以假乱真!”   “灵魂,也能修剪重塑吗?”卡尔唐尼心如死灰的摇摇头,“KK女士香水,独立而不锋利,自信却又依人,浓郁不失清新,庄重蕴含妩媚!我一直在寻找那个最能契合产品灵魂的女士,另外两个大区的代言人于我来说,也只算差强人意!遗憾的是,那两名代言人后来竟然相继出柜!难道这些性格品质真的是自相矛盾吗?真的不能共存于一名女性身上吗?”   苏乐天走进摄影棚,第一时间感到气氛诡异。   “你怎么才到呀?”凌霜迎了上来。   “公司有点事,耽误了一会儿。”苏乐天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凌霜摇摇头。   “这一屋子莺莺燕燕的,一个都没选上?”苏乐天瞪大眼睛。   斐菲嗫嚅,“其实吧,选中了一个。”   听完斐菲的简述,苏乐天意外又惊喜,“好事!”   “什么意思?”凌霜挑起长眉,“你还真想让我去啊?”   “有什么不可以?”苏乐天一脸不解。   “我?去拍广告?还是代表KK,在东北亚老少爷们儿面前搔首弄姿?!”凌霜难以置信。   “这是展示个人风采和解决公司难题的双赢之举,即便让全世界的人看见又能如何?”苏乐天眼神一转,“怎么,难道你当了两天老总,已经背上形象包袱啦?”   “我。。。”凌霜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这个方案就这么pass掉了?”苏乐天瞧瞧周围的人,“也没人出来主持公道?”   斐菲低下头,隐隐咂舌,‘也就您能这么安排凌霜大人,换第二个人还有谁敢!’   “我真的不去啊!”凌霜想不到理由了,只能耍混。   “既然没别的选择,那就只能你去!”苏乐天毫不客气。   摄影棚内所有人无声的靠上来,秦风一边、KK另一边,围成一个圈圈将苏乐天和凌霜包在中心。   秦风运营团队早被KK香水的案子折磨的痛不欲生,如今峰回路转竟然看到了一丝曙光。虽然将老总拿来堵枪眼儿似乎不太仗义,毕竟凌霜大小姐自上任来对大家都挺亲和的,可是。。。可是这不真没辙了嘛!   KK团队里大部分人听不懂中文,但是连蒙带猜加比划的也知道场内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卡尔唐尼领着团队众人屏气凝神的望着苏乐天,无声助威,‘先生,冲锋!’   “我不去!”凌霜咬紧牙关。   “为什么?”苏乐天步步紧逼。   “我不是专业的!”凌霜昂起头。   “我们有最专业的培训师。。。”金发女人忍不住用蹩脚的中文叫道。   苏乐天和凌霜一同望了过来。   “闭嘴!”卡尔侧头怒斥,而后回身向苏乐天点点头,无声示意,‘先生,请继续!’   “其实刚才去公司,是因为薛教授来了。”苏乐天忽然说。   “薛老师?她来干什么?”凌霜一愣。   “国立医院给她打电话了,问我还要多久能到医院报到。”苏乐天又说,“我答应薛教授,会根据今天的结果给出答复。”   “苏乐天,你什么意思?”凌霜感到了一股威胁。   “这个案子几起几落搞得大家都很疲惫。你要是愿意配合,我就陪你做完。”苏乐天盯着凌霜,“可你要是没有解决问题的决心,那我也没必要耽误时间了,明天就去医院报到,当然,二狗我是要带走的。”   “你威胁我!”众目睽睽下,凌霜鼻子一酸。   “你最近一段时间挺辛苦,我都开始学习下厨了,”苏乐天装模作样的叹口气,“看来你是没口福了。”   “那是安宁有口福了?”凌霜眼睛微红。   “不,我只为你下厨!”苏乐天立场坚定,顿了顿后又添码,“刷碗也由我负责。”   凌霜不说话了,委委屈屈的低下头。   苏乐天走上前,张开双臂将女孩搂入怀里,“相信我,你是最棒的!”眼神左右一瞟。   “凌总万岁!”摄影棚内齐声欢呼。 三十二章   运营总监歪向斐菲,捂嘴低语,“我们这样真的好嘛?她可是老板诶!”   “是有点过分啦。”斐菲偷偷瞥了一角的苏乐天,又羞涩的说,“不过别人自家的女朋友都舍得,我们自家的老板也不用太客气吧。”   “Cut!”导演从摄像机后伸出大拇指,“凌总,完美!”   “凌总,爱你!”团队商量好的,一致比心。   凌霜站在舞台中央,拍了拍两颊已经绷到僵硬的肌肉,突然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台下一众员工,“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姑娘们!老子明明是老妈子,生生被你们拱上了头牌!”   “哈哈哈哈!”台下笑得东倒西歪。   “凌总,七个内景短片已经完成,只差最后五分钟的外景,抽您的时间,摄制团队随时待命哟!”导演高声提醒。   “哎呀,知道啦,烦得很。”凌霜摆摆手,目光寻着那张可恶的脸庞。   在人群一角,苏乐天挂着一脸骄傲的笑容,正脉脉望向自己。   “看什么看,扶我下来!”凌霜站在舞台边缘,扬起双臂。   台阶在舞台两侧,可是凌霜大人就是想从中间下来,谁敢质疑。   苏乐天走上前,架起凌霜的腋下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将女孩放到地面。   “呜!”众人怪声怪气的起哄。   “我提议,为敢为天下先的凌总,和怀壁不独赏的苏先生,鼓掌!”运营总监趁势大叫。   摄影棚内立刻响起一阵持久的掌声!   KK香水的案子和秦风娱乐近来风雨飘摇的命运一样,先抑后扬最终收获完美,参与其中的每个人无不扬眉吐气,有几名女孩儿甚至偷偷抹了抹泪湿的眼角。      两人站在一间别致的餐厅门前,凌霜关切的问,“作好准备了嘛?”   “恩,”苏乐天点点头,“好久不见,也确实有些想念呢。”   “更想念谁?”凌霜似笑非笑,“哥哥,还是妹妹?”   “这种选择题伤人伤己,最好少问!”苏乐天摇摇头。   “您好,辰小姐的雅间是Le000号。”前台小姐亲切的指引。   “好像我的车牌号哦,二婉不是故意的吧!”凌霜眨眨眼,转首望着身旁的苏乐天,“哦不对,是你的车牌号。les000!”   “如果让我重新选,我会选man000!”苏乐天玩味的回答。   “嘁!纨绔子弟的无聊消费。”凌霜一甩头,拉起苏乐天直奔雅间。   “哎哟,快来让我瞧瞧,这是谁呀!”辰婉高一声低一句的咋呼,“哦我想起来了,KK亚洲区代言人嘛,我要签名合影!”   “快别提这件事了,想起来就羞射!”凌霜连连摆手。   “得了便宜还卖乖!别人把刀架你脖子上了吗?”辰婉哂道。   “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嘛。”凌霜苦笑。   “你也没帮凌霜拦着点?”辰婉笑嘻嘻的望着苏乐天。   “他?”凌霜想起就来气,“要不是他带头怂恿,那些员工怎么敢欺负自己老板!”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苏乐天。”苏乐天一本正经的客套,凌霜也在旁边兴致勃勃的观望。   辰婉不知道二人的表情为何这么奇怪,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跟酒吧那次见面有关,于是也笑嘻嘻的说,“辰婉,凌霜的死党!早知道有这个缘分,那晚对你的态度应该再好一点。”   “那天晚上,整个酒吧里就属你的态度最好了!”凌霜认真的吐槽。   苏乐天向早就站起身的辰曦伸出手,“辰曦,你好!”   原本有些沉默的辰曦一愣,没想到对方的态度如此热忱。商海拼杀这几年,磨炼最纯熟的便是听音辨色的本领。   辰曦看的出来,苏乐天的真诚和亲近不似作假,于是坦然一笑后两手相握,“你好!”   “男人们,真无趣!”辰婉索然的撇撇嘴。   “不然呢,你想看到什么画面?”辰曦无奈。   四人落座,雅间里舒心的陈设再加上几盘精致的菜肴。年轻人们轻松的聊着,谁也没刻意关注,苏乐天是初次进入这个小圈子的。   “哇,好羡慕你能够亲眼见到卡尔大神,”辰婉两眼泛光,“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女人的男人啦。”   瞧辰婉的花痴模样,凌霜好笑的说,“再了解女人,人家也是爷爷辈儿的人了,你还想怎么样?”   说话间凌霜忽然一愣,‘最了解女人的男人?’不由得扭头望向苏乐天。   心有感应,苏乐天也抬头回望,目光交织后无声的微笑。   辰曦捕捉到这无声胜似有声的一幕,心里浮起一阵夹杂欣慰的苦涩,百转莫名。   “辰曦,谢谢你的仗义支援!”凌霜举起杯子,又自嘲,“我酒品太差,只能以茶代酒敬你了。”   辰曦举起杯,淡然的回应,“也没帮上什么忙。倒是苏兄当机立断,化解了一场看似无解的死局。”   “你是花自己的钱办别人的事,他是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都算仗义!”凌霜随口说。   ‘自己的事?’临渊不惊的辰曦,只能用饮茶平复乱了的心绪。   “大家年龄相仿,你也别苏兄苏兄的,听着别扭,直呼其名就行了。”苏乐天接道。   “就是,这也不是什么生意局,别弄的疏远了。”辰婉扭过头,“苏乐天,身材不错哟。”   “二婉,快尝尝,这个汤好鲜的。”凌霜连忙献殷勤。   “我听凌霜说,你将来准备当妇科医生啊!”辰婉可不接招,毕竟对这位小哥哥,早就一肚子好奇了。   “我的导师是妇科专家,硕士论文当然是这个方向。工作后医院会根据实际情况做出调整。”苏乐天面不改色,“不过我挺喜欢,如果被换掉还蛮遗憾的。”   “啊?”辰婉眼睛瞪得浑圆,“那凌霜岂不是要隔三岔五的客串人型模具!”   “二婉,别开黄腔!”凌霜讪讪的接话,“苏乐天故意逗你的,你还真信!”   “对对,赶紧换。我一位年长姐姐的老公就是妇科医生,我听她说呀,”辰婉神神秘秘的压低声儿,“男人在那个岗位干久了,会影响夫妻生活质量!”   “二婉!”凌霜神色崩坏。   “咳!”辰曦决定扳正聊天的主题,“凌霜,提前跟你说一声。辰氏企业决定深度参与凌岚集团的极地项目,以旗下的高端品牌入驻温泉酒店。”   “真的?”凌霜颇为惊喜,“凌总。。。恩,我爸知道了吗?”   “凌叔那边,当然是由我父亲亲自告知。”辰曦点点头,“正式文件会在集团会议上公示。辰氏与凌岚两家也会召开新闻发布会,联名通报这个战略决定。”   “鲸落岛的开发又重启了?”苏乐天脱口而出。   “哦对,”凌霜忽然有点不安,“前段时间你忙着毕业答辩,紧跟着又被秦风娱乐一揽子事搞得昏天黑地,忘记跟你说了。”   苏乐天抿起嘴思索着,原本轻松的神态变得低沉。   ‘坏了,我这是入戏太深,真把凌岚的生意当成自家后院儿的私事了。’凌霜心底一沉,‘极地项目这么大的事,应该提前告诉苏乐天的。现在从别人口中知晓,苏乐天肯定会不高兴吧。’   眼见苏乐天越来越沉默,凌霜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可是苏乐天变得不冷不热,一副懒洋洋的态度,渐渐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   辰婉只顾开心的朵颐,一直留心的辰曦却看出了端倪。   凌霜的小意讨好和苏乐天的爱答不理落在辰曦眼里,苦涩转浓,慢慢酿出一分怒意,“乐天,听说最近你和凌霜的公司业务上多有合作,是不是未来有从商的意愿?”   苏乐天兴致阑珊的答,“没有,我讨厌经商。”   “哦?行业无贵贱。可做生意如果有人脉和资本,算是最容易名利双收的途径之一。”辰曦语气寡淡,“你和凌霜相识,这人脉和资本令多少人垂涎,若不善加利用,岂不可惜!”   苏乐天闻声抬起眼皮,“我挚爱医学,不会因为与谁相识而改变。”   辰婉从餐碟中抬起头,疑惑的左右打量,‘老娘喝口汤的功夫,你们就把天聊得这么乏味?’   “是嘛?”辰曦又追问,“凌叔也认可你的想法?”   “凌烈?”苏乐天撇撇嘴角,强忍着厌恶才没有说出不敬的话,只在心中暗想,‘他就是我讨厌经商的原罪,他更没有资格要求我未来从事什么职业!’   苏乐天对凌烈那股难以抑制的反感,在场每个人都能够清晰的感知。   辰曦渐渐眯起一双英目,‘你一个初入社会的毛头小子,何德何能,竟敢对一代枭雄凌烈先生心怀轻慢。’正准备言辞教训一番,余光瞥见凌霜急切的向自己使眼色,于是轻叹一声,举起茶杯,“人各有志,祝你求仁得仁。”   一顿饭吃的虎头蛇尾,散场后辰曦面色严峻的大步走向停车场,辰婉在后面跑的气喘吁吁才勉强追上,“喊你等等我,聋啦?”   辰曦霍然站定,笔直的身体好像一尊石碑。   “哥,本来好好的,你忽然发什么神经啊!?”辰婉不满的嘟着嘴。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凌霜的性格变化这么大。”辰曦自言自语。   “以前是弯的,现在变直了。这不明摆着的嘛,你到现在才明白?”辰婉好奇的问。   “喜欢一个人就会矛盾,既想卸下所有的伪装,又想带上最美的面具。”辰曦回头望着餐厅大门,“他不喜欢的样子当然要藏起来。热恋中的人不都是这样嘛?”   “什么意思呀?”辰婉越发迷糊了。   “刚才你也看到了,提起凌叔的名字,苏乐天那股厌恶就像是势不两立一般。”辰曦缓缓说道,“和凌霜认识这么久,我太了解她了。连父亲也常常感慨,凌烈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若说这世界上还有谁像他几分,当然是曾经那个霸气凛冽的凌霜。”   “你是说,因为苏乐天不喜欢凌叔叔,凌霜为了讨好他,才故意收心养性、学做一个乖乖女?”辰婉美目圆睁,想了想又说,“不过凌霜自从出院以后,即便单独和我相处时也变得温柔多了,这怎么解释啊。难道是扮相久了,还扮出惯性了?”   “扮的再像,也总会有心累疏忽的时候。两个人相处,怎么能只靠一个人的委曲求全来维持!” 第三十三章   秋天的夜晚,行人三三两两。一阵风扑面撩起了长发,将凉意留在凌霜的颈窝。   转入离家很近的一条小巷,路两边的树叶已露出秋黄,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凌霜紧紧大衣,挽住了苏乐天的手臂。   望着两人被路灯拉得变形的影子,凌霜轻声问,“不高兴啦?”   “我没有,”苏乐天淡淡的回答,“不过辰曦,好像是生气了。”   “他不知道内情,我们也没办法解释。”凌霜说。   “是啊。”苏乐天点头,“他闹情绪的起因是对你的关心,我可以理解。”   “大气!”凌霜抓紧时机拍马屁。   “这真的是一段回味无穷的经历呀。”苏乐天感慨,“各自面对着崭新的人生,既心怀好奇又充满斗志!”   凌霜默默听着,知道重点要来了,关于方才他忽然消沉的原因。   “直到再次听到极地项目这几个字,我才清醒过来,原来一切都有终点。”苏乐天低叹。   “为什么?”凌霜问。   “鲸落岛,总会让我第一时间想起韩离。”苏乐天顿了顿,“还有霍怀恩。”   “霍叔叔?”凌霜疑惑。   “有很多人反对极地项目,太部分人都是出于经济利益,觉得投资太大,回报遥遥无期。”苏乐天悠悠说着,“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还有一些人反对极地开发,是出于更单纯的目的。”   凌霜下意识抱紧苏乐天的手臂。   “鲸落岛原本并不是无人岛。”苏乐天顺势将手揣进裤兜。   “我听说了,不过原住民已经被全部迁离了。”凌霜应道。   “迁离行动是霍怀恩亲自执行的,”苏乐天面无表情,“因为他曾经也是鲸落岛的居民。”   “啊!?”凌霜第一次听说这段往事。   “承载着几百名岛民的大船驶离孤岛前,霍怀恩亲口承诺,会保证鲸落岛的高山湖泊和温泉雪地不被破坏开发。”苏乐天接着说,“这些话,他可从来没对凌烈提起过。”   “可是凌烈买下那座离岛的初衷,就是要打造一处充满梦幻色彩的旅游胜地啊,”凌霜看过极地项目的文案,“或许霍叔叔当时为了完成迁离任务,不得已说了些违心之言吧。”   “韩离,是霍怀恩秘密抚养长大,并安排在我身边的。”苏乐天没等凌霜消化完其中的深意,“霍妙语不是鲸落岛民,所以这对霍氏兄妹,也并不是真正的兄妹。”   凌霜低头定定瞅着自己的短靴,脑袋里一团乱麻。   “这些都是出事前一天,韩离通过电子邮件告知我的,并叮嘱我阅后一定删除。”苏乐天站在原地,不远不近的望着拉在身后的凌霜,“所以一开始,我让你留意霍怀恩。”   “那为什么不告诉凌烈?”凌霜抬起头。   “出事前,这些秘密都无伤大雅,霍怀恩可以自圆其说,我料定他早就备好了说辞;出事之后,我对他产生了怀疑,可是鲸落秘术太过惊世骇俗又牵涉到你,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公之于众。”苏乐天走到凌霜身前,“而且经此一遭,凌霜九死一生,韩离又不见踪影。我相信幕后黑手也不敢再有动作。”   “你一直都怀疑是霍怀恩嘛?”凌霜不敢置信。   “其实小时候,最疼我的是霍怀恩。某种意义上,他甚至弥补了我对父爱的缺憾。可妈妈去世后,一切都变了,那个家变得冷漠而空洞,连视我如己出的霍怀恩,也变得不苟言笑。”苏乐天满眼哀愁,“我真的不希望是他,再加上有小风,如今还有霍妙语腹中的胎儿。。。”   凌霜终于真切的体会到,曾困扰苏乐天多年的那双眼睛,如芒在背的阴冷和恐惧。   “当然,秦拜的嫌疑也很大,毕竟查出了那么多线索。如今他已经被死死钉在叛徒的耻辱柱上。”苏乐天低声说,“本来,这是最好的结果。”   凌霜仰着头,困惑的望着苏乐天。   “可是如今,沉睡多年的极地项目竟然重新启动了。”苏乐天摇头叹息,“哪怕所有人反对也不改初衷。凌烈呀凌烈,想让你低一次头,真的太难了!”   “韩离又要出现了,对不对?”凌霜隐隐有些激动。   “是啊,所以我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了。”苏乐天语气沉重。   关于还原计划,凌霜已经察觉一些微妙的变化在发生,两人的态度不再像最初不假迟疑的统一。   当然,主要的问题出在苏乐天身上,这哥们儿当男人当的有点乐不思蜀了。   “苏乐天,你这是什么反应。韩离快要出现了,这是好事啊!”凌霜忍不住提醒。   “凌霜,再向你坦白一件事。”苏乐天说。   “天呐,不会又是什么凌乱狗血的豪门隐秘吧。”凌霜悲呼。   “不,是关于韩离的。”苏乐天轻声道,“其实我并不确定,她有没有还原的办法。”   “我靠!”凌霜顿时跳脚,“牌都洗完了,你告诉我是诈胡!”   “当时,这是咱俩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只能宁可信其有!”苏乐天没有回避凌霜的眼睛,“后来仔细想想,就算她可以还原一切,但想要触发秘术,需要非常凶险的条件。。。”   “那就找辆重卡,再撞一回!”凌霜咬牙切齿。   “可是力道呢,轻了没效果,重了真嗝屁了。”苏乐天神色尴尬,“再说了,谁来挨这一发呢?”   昏黄的路灯映在凌霜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你不用担心,反正我躺过三个月病床。一回生二回熟,我来!”   “即便有生命的危险,你也要试一试?”苏乐天凝望着凌霜。   “当然!我相信好人有好报,这件事以善意开始,肯定也会以圆满结束。”凌霜毅然回答。   “真勇敢!”苏乐天无声笑起来,抬手摸了摸凌霜的头发,“不过怎么能让你承受两次。如果真的要走这一条路,无论如何也轮到我来了。”   “乐天,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嘛?”凌霜昂着头。   “问吧。”苏乐天隐约猜到对方想问什么。   “是什么原因,让你动摇了还原的决心。”凌霜一脸的认真,“不要否认,咱俩都心知肚明。”   “有很多原因,”苏乐天洒然一笑,“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凌霜的鼻子一阵酸涩,轻轻拉起苏乐天的双手,“还原之后,我们还是我们呀,又没有多出第三个人。”   “不,一定会产生许多变化,让咱们的关系承受意料之外的考验。”苏乐天理智的分析。   “也对,到时候我成了为生活打拼的新晋医生,你做回锦衣玉食的豪门二代。你看不看得上我,还两说呢。”凌霜吃吃的笑。   “凌霜,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苏乐天冷下脸。   “好,再也不说了。”凌霜连忙保证。   “凌霜,你知道我最担心的事是什么吗?”苏乐天问道。   “你变回女人,会很不适应?”凌霜小心翼翼。   “我说认真的,”苏乐天没好气的瞪了女孩一眼,“我最担心的是,一个人憧憬着未来,另一个人却计划着离开。”   “我从没有想过离开!”凌霜立刻表态。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同居这么久,你一直不愿意和我,那啥那啥呢!”苏乐天略心虚的质问。   “我还不都是为你着想呀!”凌霜梗着脖子。   “骗鬼去吧。”苏乐天很不爽,“我明明感觉到你也跃跃欲试,却几次都在最后关头泼我一身冷水。这样很容易造成心理障碍的,你知不知道!”   “真的是为你好!”凌霜双颊绯红,“你想呀,刚还原后你肯定会不适应,再看见我这张已经滚过床单的脸,到时候你情何以堪呀!”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语。   ‘嗖,’苏乐天转身大步向前。   “诶,牵手呀!”凌霜快步追上。   “不牵手!”苏乐天头也不回。   “我就要牵!”凌霜霸王硬上弓。   “强扭的瓜是不会甜的!”苏乐天闷声道。   “管它甜不甜,我偏要扭!”凌霜攥住苏乐天一条手臂。   两人歪歪斜斜的走在马路中间。   “我去,力气好大!这瓜也太难扭了吧。”凌霜纠缠许久也扳不过来,一时负气甩开苏乐天,“算了,不扭了!”   “给你牵!”苏乐天高傲的伸过来一条手臂。   “老子现在不想牵了!”凌霜径自向前大步走。   “老子伸出去的手,没有铩羽而归的道理!”苏乐天一个臂弯将凌霜扒拉到怀里。   只要心是暖的,萧索的秋天就会很美。      公寓门前,凌霜刚掏出门卡,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   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熟悉的身影,从公寓楼底商的一家饭馆走出来。   “斐菲?”凌霜出声唤道。   “凌总!?”斐菲刚喝过酒,小脸被酒气熏的微红,“苏先生?”   苏乐天很意外,“蓓姐,拓海?你们几个怎么聚到一起了?”   “斐菲小姐下午来公司谈事情,项目进展的顺利大家都高兴嘛,吃个便饭顺便庆祝一下,”刘蓓也喝了几杯,语气明显松弛了许多。   “你们这是?”邱拓海的目光溜溜划过凌霜手中的门卡,‘hotel ’闪过脑海,酒意立刻醒了大半,“没什么事,我们先走啦!”   “装什么眼力劲儿呢,凌总在这里买了套公寓,搬过来是为了工作方便。”斐菲呵呵的笑道,“再说,人家早就同居了,额!”一个酒嗝。   刘蓓急忙扶助摇摇欲倒的斐菲。   “你们这是喝了多少酒啊,”凌霜打开大门,“既然都到这儿了,上去坐一会吧,喝杯水醒醒酒。” 第三十四章   凌霜几人回到家,二狗猛然瞧见这么多张生脸,哧溜一声跑上二楼。   酒意熏染下,大家少了些平时的拘谨。   “凌总,叨扰了,见谅。”邱拓海歪进沙发里,“本来还准备去蹦迪呢,哈哈!”   “别凌总凌总的,叫我名字就好。” 凌霜带着两个女孩参观loft公寓,嘻嘻哈哈的上了二楼。   “你也不用惦记蹦迪的事了,我看你站都站不稳。”苏乐天将一杯水放在邱拓海面前。   邱拓海凑到苏乐天身边,“我真想走的,可是凌霜开口了不好拒绝,没打扰你吧。”   “怎么会!”苏乐天坐进沙发里,翘起二郎腿。   “兄弟,可以啊,高射炮打老总!”邱拓海竖起大拇指。   “你也不差嘛,一人带俩妞儿。”苏乐天低声道。   “咳,碰巧凑一块儿了。”邱拓海挤挤眼,“再说了,飞机两个引擎,才飞得稳嘛!”   平时在公司里,忙碌之余说点荤段子,是男人之间的必备调味品。   “你们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呐?”凌霜当先一步下了楼。   “我们说这长夜漫漫的,干坐着岂不无聊?”邱拓海玩笑。   斐菲在厨台后面找杯子,打开橱柜门一瞧,不禁惊呼,“好多酒呀!”   凌霜最近时不时就从办公室顺几瓶回家。虽然那些酒都是公司为自己准备的,可是此刻被助理瞧见,凌霜还是有点脸红。   斐菲倒毫不在意,一手一瓶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有这个就不无聊啦!”   “你们还要喝?”苏乐天惊讶。   “随意随意,”凌霜连忙招呼,“喝醉了就住下吧。”   “就是就是,”斐菲开心的嚷嚷,“凌总和苏先生本来也睡二楼卧室,我和蓓姐睡一楼卧室,拓海睡客厅,完美!”   “啊!”凌霜开酒瓶的手僵住了,‘苏乐天这小子早就对二楼卧室图谋不轨,我这不自己挖坑埋自己嘛!’   苏乐天又拿出几瓶红牛和苏打水,五人围着茶几席地而坐,酒来杯往中数不尽的惬意自在。   凌霜的酒量和酒品渐渐在朋友圈内打出了‘名号’,大家也不强劝,任由凌霜在一旁自行轻酌。   苏乐天斟酒时瞟了凌霜一眼,不由心底一荡。   凌霜双手捧着酒杯,就像只舔奶盖的猫咪一样,小啜一口然后眯起眼睛,满脸都是陶醉。   ‘贪酒却量浅,好比眼馋时腹中满满,还真是难为你了。’苏乐天忍不住宠溺的轻笑。   “哎哟,别看了,一会儿有的是时间给你搂搂抱抱!”刘蓓指着苏乐天面前的杯子。   众人笑作一团,苏乐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觉从牙齿舌尖到胸口腹间,全是甘烈的畅快。   二狗不知何时靠了过来,似乎被场间飘来的阵阵酒气熏的昏昏欲睡,盘头缩尾的蜷在苏乐天与凌霜中间,时不时被两人轻抚一下后背,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   酒酣至深夜,众人才依依不舍的散席。   苏乐天将沙发靠背放平,成了一张大大的软床。   邱拓海大字型躺在上面,快意的大笑,“我可要睡啦,今晚这么多美女,一定是个好梦!”   刘蓓笑骂一声,回头向台阶上的凌霜挥挥手,搀着已经醉到瘫软的斐菲进了卧室。   二楼卧室里,凌霜打开灯后坐在床沿。   平时苏乐天进自己卧室可是相当随意,次数多了凌霜也没觉得有什么别扭。   可此刻夜深人静,酒气氤氲在小小的空间内,令凌霜浑身发热,特别是想到稍后还要同床而眠。。。   “你今天晚上竟然没喝醉?”苏乐天靠在门边,眼中竟也有几分醉意。   “有外人在,我得悠着点嘛。”凌霜讪讪的说。   “你是防外人,还是防家贼呢?”苏乐天一个转身,贴着凌霜坐在床沿。   “我在家喝醉那么多次,也没什么事,你是正人君子的嘛。”凌霜借机吹捧。   “此情此景说一男的是正人君子,跟骂人差不多的意思。”苏乐天喷着酒气指指地板,“别扯没用的,我绝对不会睡地板。”   “怎么会呢,”凌霜干巴巴的笑,“我睡地板!”   “你敢!”苏乐天双手扯住领口,一猫腰脱掉了卫衣。   “你干嘛。。。”凌霜急忙劝阻,话到一半却不吱声了。   苏乐天宽肩细腰的漫画身材,在一日不间断的锻炼下更具张力和美感,虬根曲绕的肌肉线条无不召唤着荷尔蒙和肾上腺的雀跃欢呼。   “身上黏糊糊的难受,”苏乐天站起身,“我先洗。”   “哦!”凌霜黏黏糊糊的应了声。   目送那尊□□踉踉跄跄的走进洗浴室,凌霜禁不住小鹿乱撞,下一秒立刻自省,‘你撞什么撞,又不是没见过,见了二十多年呢。。。’   ‘不对,完全不一样呀!’凌霜扬起额头旋又一想,连忙用力拍拍自己的双颊‘冷静!这小子诡计多端,肯定是故意秀身材让我不攻自溃。’   ‘菩提明镜,清风拂山岗!’凌霜盘腿坐在床上,静气清心,排除杂念。   不多时,苏乐天穿着一条短裤裸着上身走了出来,“你去洗吧。”   ‘天呐,正面!腹肌更要命!’惊鸿一瞥后,凌霜急忙闭上眼睛,口中默念,‘二婉护体!’   身后的床面传来一阵凹陷,苏乐天已经重重倒在床上,‘快去,几下洗完睡觉了。好久没喝这么多,有点上头!’   ‘嘁,套路!想为一会儿的酒后失态留下铺垫。’凌霜冷哼一声,跳下床目不斜视的走进洗浴室。   十分钟仿佛一个世纪,可终究要面对。   凌霜特意找了一身卡哇伊的短袖短裤套在身上,希望借此可以降低对方的冲动。   ‘伸头缩头,早晚都是一刀!’凌霜一咬牙,心猿意马的走进卧室。   “磨磨蹭蹭的,”苏乐天不满的嘀咕,“关灯,睡觉!”   ‘你猴急个锤子!’凌霜挪到床边,伸手关掉床头灯,一拱身躺在床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五分钟仿佛又是一个世纪,耳边传来苏乐天渐渐悠长的呼吸。。。   “我靠,你真的睡啦?”凌霜三观崩裂。   “差一哆嗦就睡着了,你搞什么!”被吵醒的苏乐天极为不满。   “你不是喝醉了嘛,酒后不都是。。。恩?”老子脑补了一场电影,然后就这样相安无事的睡啦,凌霜不服。   “成人谎言NO.1,酒后乱性。”黑暗的房间里,隐约看到苏乐天竖起一根手指,“一个男人如果真的喝醉了,是不行的。或许不是不想,而是真的不行!”   苏乐天的手重重的放回床面,下一秒后再无声响。   ‘呵,谢天谢地!’凌霜重重的翻了个身,背对着呼呼作响的苏乐天,‘倒是省了一场有辱斯文的搏斗。原本还担心你力气这么大,万一败下阵来那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不堪入目的画面进入凌霜的脑海,生动而形象。罗帐摇曳下,凌霜甚至还担心隔音效果太差,会惊醒楼下卧室的两名女孩。。。   ‘该死!’凌霜双手捂住脑门,再次默念,‘菩提明镜,清风拂山岗!’      苏乐天好久没喝醉了,躺在凌霜的床上睡得异常踏实。可是渐渐的,苏乐天感到呼吸沉重,仿佛被一块巨石压在胸口,搬不走也推不开。   苏乐天郁闷的睁开眼睛,只见一条白皙的腿不偏不斜压在自己的脖子上。   凌霜整个人横在床中间,另外一条腿也压在苏乐天的腿上。   ‘怪不得梦里喘不上气也跑不掉!’苏乐天苦笑一声,轻轻挪开凌霜的双腿。   坐起身,觉得喉咙被酒精烧的干渴,苏乐天翻身下床推开卧室门,沿着楼梯轻声的走了下来。   脑袋昏昏沉沉的来到一楼,苏乐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心中突然一动,苏乐天转身望向沙发床。月光透过窗台倾洒进客厅,朦胧的光线覆盖在一床大被上,被子的尾端,赫然露出四只脚。   苏乐天使劲揉揉眼睛,‘一二三四!’再次确认不多不少就是四只脚!   ‘邱拓海!不显山不露水的,我还真小瞧了你!’苏乐天悄悄退到楼梯,轻手轻脚的又爬回二楼。   回到卧室,满脑子剧情的苏乐天猛然撞见披头散发坐着的凌霜,冷不防吓一大跳,“扑街!你吓鬼呢!”   “上下摸不到人,我就醒了。”凌霜迷迷糊糊的,“你干嘛去了?”   “半夜渴醒了,下楼倒杯水。”苏乐天没好气的坐到床边。   “我也要喝,”凌霜伸出手,愣愣的问,“你倒的水呢?”   “出了点意外!”苏乐天欲言又止。   “什么意外?”凌霜揉揉惺忪的睡眼。   “我怕我一说,你再也睡不着啦!”苏乐天扭头望着凌霜。   “你这样有话说半截,以为我还能睡着?”凌霜撇撇嘴,“到底什么事嘛?”   “我在客厅,看到了四条腿!”苏乐天仰头叹息。   凌霜一双无神的眼睛停滞了片刻,然后无数的明亮渐渐回转,直到流光溢彩,“谁呀!?”   “一个肯定是邱拓海,另一个不知道是谁!”苏乐天答道。   “什么?”凌霜瞪大眼睛,“你这是做学问的态度吗?”   “他们脑袋在沙发靠里的一边,没瞧清楚。”苏乐天一个翻身,躺回到床上。   凌霜无语的望着没有一点求知精神的苏乐天,左思右想仍是憋不住,于是麻溜滚下床。   “你干嘛去啊?”苏乐天直起头。   “我渴了,倒杯水去不行嘛!”凌霜理直气壮。   “八婆!”苏乐天损了一句,兀自躺回床上。   凌霜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下到一楼,站在楼梯的最后一节踮脚望去,暧昧的月光洒在沙发床的大被上,被子的尾端赫然露出六只脚。   凌霜美目浑圆,一手捂住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跳,再次确认了一遍,‘二四六!’   回到二楼卧室,凌霜捧着碎成颗粒状的三观,呆呆的站在床边。   “这下看清楚了吧,是谁啊?”苏乐天问道。   “不用看是谁了,”凌霜喃喃的说,“六条腿儿,全在!” 第三十五章   清晨,苏乐天猛的睁开眼睛,凌霜的笑脸来不及躲避的贴在面前。   为缓解尴尬,凌霜纤细的食指拨了拨苏乐天的鼻子,“你还修剪鼻毛呀,活的好精致!”   “你在挑战我的理智!”苏乐天原本温润的双眼微微眯起,泛起幽深的光。   “你的理智挺强大的,”凌霜坏坏的笑着,“远比我想象的坚定多啦!”   苏乐天玩味的望着凌霜,“有点失望了?”   “那倒没有!”凌霜昂起秀额。   伴着一声惊叫,苏乐天翻身将凌霜压在下面,单臂支颔,俯瞰女孩故作镇定的脸,“来一发早安吻!”   “还没漱口,亲什么亲!”凌霜双手挡住男孩的下巴。   “又不是舌吻,漱什么口?”苏乐天另一只手张开大大的手掌,钳住女孩的双手,按在头顶的枕头上。   昨夜几个关键词又浮上心头,有辱斯文、败下阵来以及不堪入目。。。   凌霜闭上眼,“来吧,反正天天被强吻,都习惯了。”   苏乐天缓缓俯下的身子忽然僵住,极为惋惜的叹气,“虽然亲了这么多回,可是再也找不到在厕所隔间那次的感觉啦!”   凌霜闭着眼嘟囔,“那还不简单,再去一次就完了呗!”   “你不明白,要得是那种禁忌而危险的。。。怎么形容!”苏乐天咬着牙。   “偷吃嘛,大家都懂。”凌霜不耐烦了,“墨迹没个完,来不来呀到底!”   苏乐天深深覆上凌霜的嘴,不小心用力稍猛。凌霜的嘴唇硌在自己牙齿上,吃痛下‘嗯’的一声轻吟。   苏乐天抬起头,双眼闪着跳跃的火,“你干嘛?”   凌霜睁开眼,十分疑惑,“我没干嘛,就躺着啊!”   “不要发出那种声音,不要玩火。。。”苏乐天毛焦火燎。   “靠,老子身体被压着,双手被摁着,最后连声儿都不让出嘛!你这什么霸道人设?”凌霜不服。   一日之计在于晨,晨火最旺!   耳鬓厮磨时,两声穿透力极强的尖叫腾空而起。   趁苏乐天愣神的瞬间,凌霜一个翻滚从身下溜走,连蹦带跳的踢上鞋子,风也似的冲下楼去。   留下苏乐天一人,再次发出恶评,“八婆!”   刘蓓曾练过柔术,此刻手脚并用扭住邱拓海的两条手臂,斐菲也不甘示弱,两只手死死扯住邱拓海的耳朵。被两人压在身下的邱拓海痛不欲生,哇哇求饶。   三人衣衫不整纠缠在一起的画面既香艳又刺激,凌霜人模狗样的站在一旁嚷嚷,“怎么了这是,怎么啦这是?”   刘蓓和斐菲连珠炮般一顿骂,流氓、下作、监守自盗,直骂的口干舌燥,邱拓海才见缝插针的悲呼,“我冤枉!”   苏乐天也下了楼,发现凌霜只顾拉偏架根本没有和事的打算,只得劝道,“你们先松开,慢慢说!”   两女忿忿的松开,邱拓海趴在沙发床上,哎哟哎哟的连声痛呼。   刘蓓按捺不住又上了一脚,“占我们便宜,你还好意思叫唤!”   邱拓海一咕噜翻到床角,“我占什么便宜啦!我好好的躺着没动,是你们主动钻我被窝里的,我还没说自己吃亏了呢!”   两女这才稍稍冷静,左右打量后渐渐意识到不对了。   “凌霜,你来评评理!哦不行,你是女的立场肯定有问题。”邱拓海委屈的大叫,“苏乐天,这就是作案现场。你来主持公道!到底谁是受害者,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嘛!”   刘蓓和斐菲跪坐在沙发床上,跟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没了刚开始的滔天气焰。   刘蓓揉着自己的脑袋,“我想起来了,我半夜起来上厕所,从卫生间出来后迷迷糊糊的看见一张床,我就。。。”   斐菲是昨夜醉的最厉害的人,“夜里蓓姐不在,我越睡越冷,半醉着爬起来找暖和气,打开卧室门看到床上躺的有人,我也就。。。”   “哈哈哈哈!这下真相大白了吧!”邱拓海站起身,一脸小人得志,“快跟我道歉!”   “道什么歉!你也没吃亏啊。”凌霜吊着嗓,“这一晚上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呀。”   斐菲闻声抬起头作势便挠,口中娇叱,“得了便宜还卖乖,瞧你也不像是坐怀不乱的人!”   邱拓海忙不迭的格挡,“我醉的像一滩烂泥,哪有力气占你们便宜啊!”   “酒后乱性,说的就是你!”刘蓓也加入战斗。   “我冤枉,这下算是有理说不清啦。”邱拓海抱头逃窜。   “不过,”凌霜悠悠的开口,“男的喝醉了,好像确实不行。。。”   鸡飞狗跳的画面瞬间定格。   斐菲扶扶红框眼镜,目光在苏乐天的脸上蜻蜓点水般划过,“苏先生昨晚,也喝醉了?”   刘蓓连忙碰了碰斐菲,两女对视一眼,不堪往事休提!   大家充满同情的眼神让苏乐天极不适应。   “我去给大家买早餐!”邱拓海主动申请。路过苏乐天身旁时欲语还休,最后只是拍了拍苏乐天的肩膀,摇头叹息而去。   苏乐天转身怒视,一脸促狭的凌霜赶忙头也不回的跑上二楼,口中念念有词,“二狗,藏哪里啦?爸爸妈妈还有叔叔阿姨昨晚动静太大,有没有吓着你呀!”      一度如火如荼的花都地下车赛,在几起惨烈车祸之后,开始遭到警方的严厉打击,最终销声匿迹。   警方的调查并没有止步于地下赛事,更将目光投向背后的组织方星芒社及其管理层。   通过线人举报和取证,警方查封了涉嫌大量违规私改轿车的碎蜂汽车美容连锁,并冻结了公司账户。   与此同时,盛其蜂名下剩余的产业也被凌岚集团以凶悍而精准的商业手段挤出市场。   盛昆在一家酒吧酗酒斗殴时被拘捕,并供出了盛其蜂的藏身之处。警方赶到时,阴狠狡诈的盛其蜂早已不见踪影。星芒社高层相继出事、资金断流,一众成员树倒猢狲散。   深悉内情的人无不咂舌,曾一时风光无两的蜂姐,如今落得个立案在逃的下场,当然是得罪了比毒蜂更加暴戾的猛兽。      星芒社覆没,秦拜声销迹灭。凌烈除去心头之患后,开始将主要精力投入极地项目。   前期供施工团队专用的小型商用机场已经完工,配合轮渡往返,大大加快了工程进度。   凌岚集团与辰氏企业的联名新闻发布会也如期召开。   凌岚集团总部壹号大礼堂,镁灯闪烁。主持人向媒体郑重宣布,两家龙头企业即将共同开发鲸落雪岛。   隐世许久的辰氏企业创始人辰穆先生,与凌烈坐在一起。辰氏少主辰曦与近来风头正盛的凌氏长女凌霜也一同出席。   四人并肩的画面勾起媒体们诸多暧昧的遐想。辰穆与凌烈与一文一武,惺惺相惜多年花都商界无人不知;再看辰曦与凌霜,男俊女俏旗鼓相当,怎么看都是一双天作之合的金玉璧人。   今天的正事儿也说的差不多了,记者们开始在商业与娱乐两个版块里无缝切换。毕竟,那个什么鲸落岛天寒地冻又远在极地,哪比得上两位豪门二代的八卦绯闻来得贴近生活。   “我想请问辰曦先生一个问题。”花都晚报的记者接过话筒,“三年前您刚接手辰氏时,面对本报记者曾说:大业未定,何以为家!如今,辰氏在您手中完成脱胎换骨,公司业绩也屡创新高,您本人更是蝉联花都市十大杰出青年和优秀企业家称号。请问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主持人请不要频频使眼色,这个问题是我代许多心急如焚的女孩子问的!”   大厅内一阵哄笑,主持人也只能尴尬的望向主席台。   辰曦打开身前的话筒,“我的母亲和您一样急切。如果有合适的单身女士,也请您不吝引荐。”   晚报记者明显备好了下文,“不知辰曦先生,最近是否看过一支爆红网络的香水广告!”   凌霜坐不住了,假意愠怒的抢过话,“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不是要求主办方在媒体邀请函上加了一句,‘不能提KK香水’的嘛!”   主持人苦笑,“抱歉啊凌小姐,您的要求实在没法照办,我们要保证新闻自由的嘛!”   反正该说的正事儿也说完了,凌烈与辰穆两只老狐狸对视一眼,各自抱臂笑呵呵的瞧年轻人们暖场子。   晚报记者无视身边同僚发言的渴望,兀自攥着话筒,“凌霜小姐不用难为情呀。作为新时代青年企业家,愿意走到前台与消费者零距离接触,我为您无上的勇气和无双的风采点赞!您可知道,那支魅惑众生的广告迷倒的不止是男人,还有万千女孩也前仆后继成为您的迷妹了呢!”   商报记者终于抢到了话筒,急切的问,“卡尔唐尼曾在多个场合公开表示,凌霜小姐就是他心目中真正的Miss KK!不知道辰曦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辰曦望着台下一张张激动莫名的脸,面色渐沉,“刚才通报凌岚集团与辰氏联手开发极地项目的重磅消息时,各种媒体朋友仿佛例行公事,还不及此时此刻一半的热情和专注呢!”   “毕竟,两方联手的消息已经传了许久,今天算是正式官宣。”主持人适时接话,“既然媒体朋友这么关心,您不妨解疑释惑一下?”   辰曦抬手指指主持人,摇头叹息,“没想到,连你这浓眉大眼的也。。。”   凌霜不想辰曦下不来台,再次开口抢答,“你们也别瞎猜了,我对辰曦先生满怀欣赏和敬重,请诸位静候佳音,乐观其成!”   “喔!!!”群情激动。   眼瞧记者们终于放松了围攻的架势,主持人趁机宣布新闻发布会结束。 第三十六章   凌烈一行四人从VIP通道回到休息室,辰曦冷着脸吊在最后面。凌霜在发布会结束前的几句话,让辰曦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讽刺和愤懑。   凌霜见状,刻意的慢下几步,悄悄靠近辰曦,“你别生气,今天是咱们俩家的联名发布会,珠联璧合本来就容易让人想歪。不说点模糊不清的场面话,难道真要跟记者闹僵啊!”   “我真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呢。”辰曦微讽。   “当然,你以为我是傻白。。。那什么甜嘛!”凌霜突然尴尬,‘哪有人说自己傻白甜的,真是羞耻感强烈的自夸。’   “可是遇上苏乐天,你的智商就欠费下线了。”骄傲和修养不允许辰曦说出中伤‘情敌’的话,更何况,自己此刻连情敌都算不上。   辰曦长吁一口气,快行几步向凌烈告别,然后与辰穆一同离去。   VIP休息室内只剩下凌氏父女。   “坐下,”凌烈双臂负在身后,“过几天我要亲自去一趟极地,临行前咱俩说几句。”   凌霜乖乖的坐进沙发里,心道,‘您太客气了。什么叫咱俩说几句?都是您说着我听着,尽管交代就是了。’   “这段时间你干得不错,秦风娱乐的正式任命会在年终董事会上发布,想来不会再有人反对了。”凌烈罕见的表扬。   “谢谢,爸爸。”凌霜垂首应答。   凌烈皱了下眉头,“KK香水这个案子。。。”   “爸爸,我招式都用尽了,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当时所有人都赶鸭子上架。。。”凌霜连忙抬起头解释。   “你男朋友怎么看待这件事?”凌烈若有所思。   “他?!”凌霜此时想来仍觉得气愤,“他是带头的!”   “那么露,那么短,那么透!他也能接受?”凌烈很意外。   “何止接受!他简直开心到飞起!”凌霜答得认真。   “现在的年轻人!”凌烈破天荒说了句脏话。   凌霜瞠目结舌。   “你们同居了?”凌烈突然问。   凌霜扯着僵硬的嘴角,“同居是没错啦,但是没同睡!”   凌烈望着女儿秀丽无比的脸,良久后莫名笑起来,“这小子,人品比爸爸好!”   ‘要摊上您这人品,老子就算买站票,也得连夜落跑!’凌霜默然腹谤。   “继续保持。男人一旦得手,就会面目狰狞!”凌烈摩挲着扶手。   ‘以己度人!’凌霜继续腹谤。   “秦风娱乐以后就是你的了。如果想跨足影视,你可以浅尝辄止。”凌烈肃起容,“但尺度必须在锁骨以上膝盖以下。以后不准再接这种以色示人的case!明白吗?”   “明白啦!”凌霜满口应承。   “知道爸爸为什么这么要求吗?”凌烈降低了调门。   “爸爸对女儿劈头盖脸的关心嘛。”凌霜小意的凑趣。   “你早晚要接手凌岚。如果给世人留下太多妩媚婉软的印象,不利于将来立威立势。”凌烈淡然说。   “啊!?”凌霜甚是震惊。   “啊什么!”凌烈直直盯住凌霜的脸,“凌岚二字以吾之姓、吾发妻之名!是爸爸浴血半生打下的江山。你作为凌氏长女,怎能看着它改朝换姓!”   “爸爸,您这话说的太草率了吧,”凌霜吞吞吐吐,“不是还有小风嘛,而且还有。。。”   凌烈不等对方说完便打断,“天道损余补缺,世间万物不可能永远一枝独秀。凌家出了鬼雄凌烈,如今又出了七窍凌霜,已经是得天独厚的造化了。往后的凌猫凌狗,只怕都难担大任!”   “您最近跟辰穆叔叔见的太频繁了吧,怎么也开始信这些神乎其神的玩意儿啦。”凌霜低声嘀咕。   “人过知命,不得不信。小风的身体就是例证,我对他唯一的期望便是安享天年。至于还未出生的孩子,”凌烈难得显露中年的疲态,“妙语虽然小我一轮,但也是年近四十的高龄产妇,我只求母女平安,再无奢愿!”   如今的凌霜,为人处世一向能够换位思考,此刻闻言观色,也隐约触及到凌烈复杂的心境。   ‘凌烈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但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牺牲了多少又有谁真的知道。苏乐天之所以和凌烈势成水火,一个常被忽略掉的原因正是两个人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吧。而我竟然能和凌烈时不时的温情脉脉一把,是不是意味着我和苏乐天的性格是天造地设!’想到此处,凌霜既兴奋又感动,情不自禁的问,“爸爸,霍叔叔真的支持极地项目吗?”   凌烈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却露出了今日最畅怀的笑容,“小霜,爸爸果然没有看错你,好,很好!”   “好,好什么?”凌霜一头雾水。   “自悟是天赋,无法言传身教。”凌烈欣赏的望着凌霜,“居高位者,信任是动态的。既是蚌壳内的珍珠,也是鱼腹中的毒剑!若由我一一告诉你,谁可以信任谁必须防范,那就落于桎梏,早晚会出错。只有你自悟,信谁,信几分为佳,才是长久之策。”   凌霜懵懵懂懂。   “秦拜一蹶不振,星芒社也被连根拔起,不过那个盛其蜂还没落网。你平日里不要独来独往,既然交了男朋友,”凌烈顿了顿,“叫苏乐天?”   “恩!”凌霜点点头。   “我这趟回来之后,你安排见个面,让我看看那小子!”凌烈瞧着女儿的神色,“你能相中的自然不会差。何必这么慌张呢?”   “毛头小子见岳父,哪有不慌张的?”凌霜嘿嘿干笑。   “岳父?!”凌烈猛然瞪大虎目,“老爸还没点头呢!你这丫头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凌霜连连摆手,“说错啦,哎呀说错啦!”   “好好反省一下!”凌烈冷哼一声,起身阔步离开。   凌霜乖乖的罚站在原地,目送威风凛凛的霸道爸爸走出房间。      苏乐天在雪原策划的工作圆满结束,做完交接工作后,公司里的领导同事们都前来送行。   “常回来看看!”袁总拍拍苏乐天的肩膀。   “恩!谢谢袁总。”苏乐天点头。   “秦风娱乐如果又刁难我们,报你的名字好使不好使?”邱拓海调侃。   “如果不好使,说明我被蹬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苏乐天摸摸头发自嘲。   刘蓓站在身前,两人微笑对视,千言万语不必细说。刚入职场的年轻人难免左支右绌,是刘蓓用耐心和包容,给予苏乐天最多的帮助。   苏乐天张开双手轻轻的抱了抱刘蓓,“谢谢你,蓓姐!”   办公室内,响起温暖的掌声。      苏乐天回到公寓,意料之外,凌霜竟然在家里。   “这些东西,算是咱俩共同的回忆,你留着还是我留着?”苏乐天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纸箱,里面全是在雪原策划工作时的物品。   “随便吧。”凌霜意兴阑珊,伸手摸了摸卧在腿边的胖橘。   “那我带走了,”苏乐天瞧出女孩的落寞,笑了笑,“二狗留给你。”   凌霜牵强的抿了抿嘴角。   “凌霜,别这样。咱们早都说好了,KK的案子一结束我就去医院报到。”苏乐天坐到沙发里,轻轻挨着女孩,“你知道的,我很喜欢当医生,我期待这份工作已经很久了。”   “我知道啊,我又没拦着你。”凌霜低着头。   “那你不要这副模样嘛。我夙愿得偿,你应该替我高兴啊。”苏乐天一条手臂揽住女孩的肩膀。   “我当然替你高兴。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搬到职工宿舍?”凌霜闷闷的咕哝。   “我是新人,当然要从最辛苦的岗位做起,夜间急诊值守这些都是常有的事。”苏乐天柔声说,“难道你舍得让我黑白颠倒后再去挤地铁赶公交嘛。”   “那我呢?”凌霜的不满爆发了,“你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吗?万一我想喝酒了怎么办,喝醉了半夜想喝水怎么办,失眠又犯了怎么办!”   苏乐天一时无语。   “还有啊,那个星芒社被取缔了,盛其蜂现在成了通缉犯。”凌霜双目微红,“万一她狗急跳墙,找上门报复我怎么办!!!”   “原来我的作用这么大啊!”苏乐天忍俊不禁,“那为什么还被女主人孤零零的丢在一楼呢?”   “你又没提过要睡二楼。”凌霜委屈巴巴的说,“你要是真想睡二楼。。。”   “那好!”苏乐天满口答应,“我就留下来了。”   “真的?”凌霜不敢相信,“可是通宵夜班真的很累!”   “没事,我身体好,扛得住。”苏乐天拍拍胸口。   “还可能错过地铁和公交车。”凌霜反而觉得不忍。   “那就打出租车嘛。这段时间袁总疯狂加薪,我攒了不少钱。”苏乐天眨眨眼。   凌霜忍不住开心,又自觉到前一刻的胡搅蛮缠实在羞涩,倏地站起身蔑视苏乐天,“你肯定是套路我,就是为了睡我的床,哼,心机boy!”   说完大步走向楼梯,上楼时将台阶踩得‘踏踏’作响,口中兀自念叨,“老江湖说的果然不错,男人一旦得手,就会面目狰狞!” 第三十七章   苏乐天终于披上了白大褂。   站在试衣镜前,苏乐天恍如新生,汹涌起伏的识海里飘着一张尘封的照片。   风华正茂的妈妈,身穿一袭白衣,美的就像天使。   “妈妈,一定是你在天堂祈福,点亮了我灰色的梦想。”苏乐双目温热。   医院是一处充斥着温情与残忍的场所。在重症病房、手术室门口甚至楼梯拐角,每一天都上演着失而复得、虚惊一场,以及怅然永别。   苏乐天极其迅速的适应了医院的气氛和节奏,专注的精神和求知的态度也深得领导同事赞赏。   夜间急诊急缺人手,苏乐天因实习表现优异,被擢升成为夜间急诊医生,算是正式挂牌坐诊了。      另一边,凌霜用迥别于秦拜的方式,依章依法的管理公司。没有嫡庶之分,也不论资排辈。努力争取的都有机会,给了机会只管好好表现。只要表现的好,公司就重金打造。   没瞧见蛰伏多年的熊雄都能咸鱼翻身,如今片约广告接的手酸。娘娘腔?不好意思,那是人设搞错了,熊雄现在走的是视觉艺人路线,阴柔而不失男子气概。   可是,谁若又想玩下限,重蹈秦风娱乐往日那妖风阵阵的野路子,轻者警告重者雪藏。一言堂?再说一遍,这叫民主集中。想投诉?去啊!股东大会?董事会?监事会?集团管理委员会还是直接面呈凌大boss?凌霜各种奉陪。   偶有几个刺儿头,各自结结实实碰了满头血后私下交流心得:这位凌大小姐说起话来温文尔雅,比秦拜亲和不知多少倍;可下起手来刀刀刺骨,比秦拜更懂得捅哪个部位疼!   赏罚分明之下,秦风娱乐逐渐风清气正。凌霜在一次全体员工大会上表露心迹,“第一的位置让唐韵宋雅去争,我们秦风娱乐可以不当第一。但是,我们要当最最高贵冷艳的那一个!”   于是,高贵冷艳成了秦风娱乐标榜的企业文化。   然而凌霜大人在集团高层会议上哭穷时,完全成了另一副嘴脸,反正席间也就这几个中老年男人,总不能到处八卦去。   高贵冷艳?快拉倒吧,那是吃饱喝足的人才追求的精神层面。俺们秦风娱乐旗下艺人越来越多,嗷嗷待哺奈何贫乳!   凌烈脸色铁青,严崇道自掐人中,辛式冲掩面长叹。。。   “凌岚集团的官方介绍里写的清清楚楚,五大板块涵盖金融、地产、通讯、零售及娱乐!我就不跟在座各位计较‘娱乐’为什么放在最后了。大家明明是五个孩子同一个娘,凭什么每一个财年里都是秦风娱乐的营销费用最少!”凌霜开始撒泼打滚,“我不要什么名誉嘉奖。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钱!”      下班后,是两个人的小世界。谁先到家谁做饭,当然,刷碗是固定义务。毕竟,商场大荧幕、路边电子屏还有媒体网络上频频出现的广告画面,总在反复提醒着某人要遵守承诺。   这一天傍晚,凌霜与苏乐天吃饱喝足洗白白,正依偎在沙发里看电视。   一集电视剧播完后字幕滑出,两人默契的对视。   “注意,你男朋友又要出来卖弄风情了!”凌霜面无表情。   苏乐天摇头苦笑。   电视屏幕里,两种极具视觉冲击的色彩各占一半。仿佛是倾倒了画家的染料瓶,肆意泼洒后染尽两片天地。烈焰瑰红中,热情的她千娇百媚;皑皑纯白中,冷寂的她绝世独立!   两个截然不同的凌霜背靠背齐齐望来,中间隔着一瓶盈盈旋转的KK香水。   “不得不说,KK香水的理念好分裂!怪不得找来的代言人挨个出柜。”苏乐天一把搂住凌霜,“为了我,也为了卡尔大神,你可千万坚持住啊!”   凌霜一头黑线,伸出手狠狠拍了下二狗的屁股。   ‘喵呜!’无辜受累的二狗惨叫一声,逃离沙发。   “这广告文案还是我写的,当时为了讨好甲方爸爸,我是憋足了劲往诱惑和挑逗上用力啊,连裙子的长短和内衣的搭配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苏乐天一声叹息,“没想到全怼在自己女朋友身上了,可笑苍天饶过谁!”   “什么女朋友?我是男朋友!”凌霜不忿的纠正。   “你继续逞这点口舌之争吧。”苏乐天懒得分辩,“哦对了,从明天起,我要开始轮值夜班了,大概一周两次。”   “啊,这么快就开始了?”凌霜有点失落。   “说明我工作上手快,领导信任。”苏乐天很兴奋,“我最近也有留意秦风娱乐的报道,舆论风评改善不少。你还挺有办法的嘛。”   “也没什么高招啦。反正就是按规矩办事儿,不怕得罪人。只要公司好,大家的饭碗都会稳。”凌霜分外的谦虚,“至于背后编排我那些段子,只要不当面说,我就当不知道。”   “你要理解。大家上班都很累,闲余时吐槽下领导,是白领社畜最大的乐趣嘛。”苏乐天深谙其道,“跟我说说,他们在背后怎么说你的?”   “你怎么好奇这些,算是什么恶趣味吗?”凌霜哂道,“刚进公司时,听到最多的议论便是二世祖、女魔头等等,反正就是你以往光辉事迹的真实写照。”   苏乐天被噎的脸色发窘,“年少轻狂,年少轻狂!”   “还有什么海外镀金、不学无术等等,这些我都能忍。”凌霜羞恼的说,“最可恶的是还有人说我胸大无脑,银样蜡枪头!”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对女性领导更加苛刻,特别又是你这样年纪轻轻的女孩。”苏乐天的眼神飞速一晃,“不过。。。”   “不过什么!?”凌霜敏锐的捕捉到一丝目光。   “凌霜,跟你提点建议,挺认真的。”苏乐天组织了一下语言。   凌霜疑惑的将头转过来。   “运动内衣不能天天穿,你就是图省事儿,现在问题已经凸显。”苏乐天说的异常诚恳。   凌霜下意识的低头一瞥。再抬起头时,苏乐天目视前方,电视里一男一女正喋喋不休,是苏乐天平时最讨厌的保健品广告。   “苏乐天,”凌霜愣愣的说,“我忽然有一种被你偷窥了二十年的错觉。”   “彼此彼此!”苏乐天答,“要命的是,这并不是错觉。”   “不过,”凌霜眨眨眼,“你坚持跑步健身,现在的身材比以前好太多啦。”   苏乐天扭过头,“你饮食健康作息规律,皮肤气色也越来越好。”   一番商业互吹后,两人击掌庆祝。   “咱俩定下一个约定,好好的爱彼此,也爱自己。”凌霜搂住苏乐天的脖子,“从今天到以后,从以后到永远。”   凌霜倾诉爱意的同时还不忘小心回避‘身份还原’的话题,苏乐天微微心疼,反手抱住凌霜的腰,“说复杂了。就是从今天,到永远。”   情到深处不禁一吻,凌霜咂吧咂吧嘴,“什么味儿啊!”   “洋葱味儿,”苏乐天偷笑,“鸡蛋全让你抢了,我只有吃洋葱的份。”   凌霜恶向胆边生,伸爪扑向苏乐天的腹肌。苏乐天不甘示弱,反手作势袭胸。   两人闹作一团。凌霜的力气终究落在下风,架不住苏乐天频频得手,‘主权领地’频频失守,最后只得面红耳赤的求饶,“不玩了不玩了!电视剧开始啦!”   苏乐天大获全胜,顺手又揩一把油才放过女孩。优哉游哉的翘起二郎腿,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   凌霜喘息连连的爬起身,一边整理凌乱的秀发和衣领,一边咬牙切齿的比着口型,‘等我找回了三十KG的臂力,一定让你叫爸爸!’   “赶紧过来坐好,要开始煽情了!”苏乐天拍拍身边的沙发。   “嘁!”凌霜哼哼唧唧的爬到苏乐天身边,歪头望着电视。不多时,便被剧情吸引。   煽情的音乐轻轻飘漾。充满年代感的候车厅里,两位满头银丝的老人手拉手不停说着话。广播里传来列车进站的通知,要检票了。   老婆婆站起身,颤巍巍的回头,深陷的眼窝里盛满依恋,“先生,我今年虚岁七十九了,您也八十有二。这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画外音悠悠响起,“如果知道那天是最后一面,我会主动抱抱你,求你不要离开;如果知道那天是最后一面,我会认真抱抱你,再多看一眼你最后一秒属于我的样子。。。”      凌霜做梦了,梦里光线昏黄,人声喧闹。   凌霜茫然的环顾,发现自己站在破旧的候车厅中央,身旁是熙熙攘攘纷乱无序的人群,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匆忙和自顾不暇。   一阵金属撞击的脆响,凌霜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人群已经开始躁动,扛着包裹的、拖着行李箱的还有双手空空的众生各态,像潮水一般涌向凌霜。   凌霜慌忙抬起双臂,抵挡着迎面而来的人群,摩肩接踵间周身被挤撞得生疼。   凌霜回过头,顺着人群奔流的方向望去。只见两扇古铜色的进站大门已洞开,一列古董似的蒸汽火车停在站台旁。   凌霜心中一动,踮起脚尖仔细的寻觅。果不其然,站台上一抹熟悉的身影,即便在拥挤的人群里也那样醒目。   站台上的他仿佛心生感应,转头望向凌霜,疏朗的眉眼隐在夜色后看不清晰,只有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   凌霜满心欢喜,以为他要唤自己的名字。可将那无声的口型仔细揣摩,领悟到的却是四个字:‘此生不见。’   一股浓重的悲伤溢满胸口,令凌霜无法呼吸。   下一秒,凌霜醒了。双眼望着天花板,那股真切的悲伤竟然还在涨潮,冲刷掉凌霜所有的睡意。   抓起床头的手表看看时间,凌晨两点。   被凌霜谑称为‘小姨妈’的周期失眠,又出现了。 第三十八章   苏乐天急匆匆赶到院门口,没找到凌霜的身影,却不出意外的瞧见那个被医院职工们称作 ‘老伙计’的流浪汉。   据说‘老伙计’年轻时神志受过刺激,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流浪时又不慎被疯狗咬伤了一条腿,送到医院后伤口已经糜烂,想要保命只能截肢。医院也没指望收到手术钱,万万没想到还惹了一身腥臊。‘老伙计’从此和国立第一医院杠上了,三天两头抱着一块‘无良庸医’的木牌子扎在医院大门口,呼天抢地的厮闹。   医院迫于无奈只得报警,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老伙计’但凡进了派出所,立马跟正常人无异,道歉赔罪签字保证,流程比办案民警还熟悉。可是放出来没几天又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出现在医院门口,硬核维权愈挫愈勇,可气又可悲,令医院和派出所民警都疲于应对。   白天还好,好奇的路人聚集围观权当看戏一般;晚上就惊悚了,特别是夜班的女孩们,出入大门就跟放着鬼片过坟头一样刺激。   此刻,流浪汉扭曲的蜷在公交站牌旁,两颗猩红的眼珠子死死盯住院门里的苏乐天,似乎觉得大半夜瞧见个人很有趣,于是咧开干瘪的嘴角桀桀怪笑。   苏乐天头皮一阵发紧,然而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这一个人影儿,不管是人是鬼,苏乐天也得会上一会。   门卫室里的保安正昏昏欲睡,恍惚间瞥见一个人影走出院门奔着马路对面而去。   定睛一瞧,保安腾地站起身大叫,“小伙子,你要干什么!”   苏乐天闻声没有停脚,迈着大步走到流浪汉身前,俯瞰那副胡茬邋遢又混不在乎的尊容,“问你个事!”   “你也是医生?”流浪汉尖声反问。   苏乐天双臂和后背下意识的绷紧,“你看到我女朋友了吗?”   “你是不是医生?!”流浪汉挣扎着站起身。   苏乐天咬着咯吱作响的牙齿,“我最后再问一遍!你有没有看到我女朋友?!”   流浪汉一把揪住自己空荡荡的裤腿,“那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腿!”刺耳的厉叫好似鬼哭狼嚎,飘荡在午夜空旷的街道。   保安察觉不妙,赶忙用对讲机呼叫值班室里的同事,一边披上外衣冲出门卫室。   苏乐天的身体被猜测背后的恐惧支配,如坠冰窟般颤栗着;而脑中仅存的理智,被熊熊燃烧的怒火焚灭殆尽。   上一次如此恐惧和愤怒是什么时候?苏乐天记不清了,‘妈妈去世?凌烈再婚?去TM的!’   苏乐天欺身上前,电光火石之间!   “苏乐天?!”一声急切的呼唤如天降福音,在最后一刻拽住苏乐天跨在深渊边缘的腿。   凌霜慌张的小跑到身前,“我在饭馆里都听到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呀你?”   恐惧消失后只剩下出奇的愤怒,苏乐天火冒三丈的责骂,“你TM是不是有病!睡不着就追剧刷手机啊!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竟然出门了那么久了才知会我!”   “我。。。我不想影响你工作,想着快到了再给你发短信嘛。”凌霜自知理亏的嗫嚅。   “你们。。。”流浪汉想插话。   “你给老子闭嘴!”苏乐天指着流浪汉的鼻子大喝一声,回头继续训斥,“你一个女孩子家,三更半夜的孤身往外跑。真以为现在是和谐社会零犯罪?!”   “这大半夜天寒地冻的,”凌霜小声嘟囔,“就算有坏人,也得睡觉呀。”   “没有坏人?”苏乐天再次抬手,指着插不上嘴干着急的流浪汉,“就这样贼眉鼠眼的被救了不给钱还讹人的损色,难道不是丢坏人堆儿里都招人膈应的玩意!”   “你骂谁?”流浪汉扬声嘶哑。   “老子骂的就是你!”苏乐天满腔邪火无处发泄,握紧拳头‘哐当’一声锤在距离流浪汉脑袋只有半公分的公交站广告牌上,生生砸出一个盘子大的凹陷。   流浪汉惊惧的望着悬在面前的拳头,双耳被巨响震得嗡嗡回鸣。   几名保安已经围了上来,迟疑的站在原地未动。   苏乐天收回拳头,凶神恶煞的怒吼,“下次就是你的脑袋!滚!!!”   流浪汉拄着木牌子,一瘸一蹬头也不回的逃了。   几名保安面面相觑,“恶人终需恶人磨!”   值班保安拍拍苏乐天的肩膀后返身离去。   凌霜走上前,捧住苏乐天崩着几道血口的拳头,既心疼又愧疚,“让你担心啦,对不起。”   “以后不要再做让我担心的事,好嘛?”苏乐天心绪快速的冷静下来。   凌霜没有说话。   “觉得我小题大做了?”苏乐天脸色一沉。   凌霜抬头望着苏乐天,“你是关心我,我知道好歹。”   “凌霜,你当女孩的时间太短,还没领教到足够的恶意。”苏乐天叹口气。   三观之战再次上演,凌霜这次低下头,没有反驳。   “我明白,你习惯用积极的目光看待这世界。可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有太多没有底线的罪恶。”苏乐天神色郑重,“苏致远曾教导你善待女孩,他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你要记住,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摊上称职的父母!”   “恩,记住了。”凌霜认真点点头。   ‘咕噜’一声,在安静的街道异常醒耳。   凌霜摸摸瘪着的肚子,讪讪的笑了笑。   苏乐天的气原本已经消了大半,此刻瞧着凌霜身上单薄的衣衫,再也提不起半点怒意。   双手撑开大衣前襟,苏乐天将女孩包到怀里,“饥寒交迫说的就是你。”   凌霜嘻嘻一笑,“想不到这个点还有营业的饭馆,不过只有西红柿煎蛋面啦。”   两人相拥着走进饭馆,老板正好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从后厨走了出来。眼瞧女孩又领了位男生进来,“哎哟,面条佐料就只够这一碗啦!”   “没事,她一个人吃。”苏乐天摆摆手。   凌霜将大碗拉到自己身前,热气扑到脸上,留下满心欢喜的神色。   苏乐天瞧着凌霜的一举一动,忽然开始反省。   ‘失眠只是个由头。人家归根结底还是耐不住思念,想来见我一面。结果被没头没脸的一顿训斥,要怪就怪我关心则乱,乱了分寸。’一念至此,苏乐天柔着嗓子,“凌霜,刚才我态度有问题,对不起。”   凌霜刚刚夹起覆在最上的煎蛋,闻言抬头,“没关系。”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凌霜筷子中的煎蛋已经不翼而飞。   苏乐天在凌霜的怒视中舔舔嘴角,“真香!”   “失去煎蛋的面,是没有灵魂的!”凌霜悲鸣。   “赶快吃完回去了,师兄还替我顶着呢。”苏乐天面不改色。   凌霜挑起一串长长的面条,嘟起嘴反复呵了几口,再填进张成O型的嘴巴里。然后一双明眸弯弯,仿佛两艘小船,悠扬的飘漾着,荡入苏乐天心田。      急诊室后面有一间几平米的小套屋,作为夜班医生的临时休息室。小屋里空间狭窄,堪堪放下衣柜和一张单人床。   凌霜坐在床沿捂嘴打了个呵欠,一碗热乎的汤面抚慰了肠胃,困意也跟着涌了回来。   苏乐天从柜中抱出一套干净的枕被铺在床上,抬头看看挂表,“我还有两个小时的班,你试着再睡一会儿,不许乱跑。”   凌霜点点头,张开双臂索吻。   苏乐天在女孩脸上轻轻的啄了一下,转身走到外间反手关上房门。   凌霜脱掉靴子侧卧在单人床上,双手合十枕在耳下。   外间急诊室里,医患之间的问诊时高时低的传来。有男女老幼不同的嗓音,更多的还是苏乐天的医嘱。缓缓的话语释放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让一门之隔的凌霜倍感安心,眼皮也越来越沉。。。      一辆灰色轿车穿过医院后门,缓缓驶入停车场。   灯灭车熄,副驾驶下来一名体态玲珑的女子,球帽口罩加墨镜全副武装,快步走向第一住院部。   楼道尽头的单人病房内,盛昆直直的躺着,头发蓬乱、面色萎靡。露在棉被外的左手手腕处缠着绷带,棉被下的右腿被一条手铐拷在床尾。   寂静的走廊里,女人的高跟鞋踩着不急不缓的步子渐渐行近。   盛昆睁开双眼,瞳孔慢慢缩成两团黑点,呆滞的眼球留下大片白芒。   房门轻轻打开,楼道的光刚渗进来稍许,立刻又被关闭的房门隔绝。   盛昆没有动,只用余光瞟见一抹黑色的身影闪进房内,随之飘来的还有浓郁的香味。   黑影站在床侧,一手取下口罩,娇媚的嗓音幽幽传来,“阿昆,别做傻事。”   盛昆嘴角微微的抽搐,半晌后才干涩的开口,“我对不起蜂姐。”   “蜂姐托我转告你,不要再自残。态度好点争取减刑。”黑影上前一步,将一张银行卡塞到盛昆枕头下面,“等你出来那一天,蜂姐会回来接你。”   盛昆望着头顶那张妩媚的脸,僵硬的摇摇头,“我在监狱里,要这个有什么用?你们去那边,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在这世上,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钱的用处。”妩媚女人意味深长的笑起来,“蜂姐就是想让你过的舒服一点。”   “钱姐,你要跟蜂姐一起去南美吗?”盛昆问。   妩媚女人取掉墨镜,露出一双传神动人的水瞳,竟是匿迹许久的钱奕晨。   “原本是咱们三人的。”钱奕晨低声哀叹。   “那天有秦武扬的人在场,”盛昆懊恼的说道,“我是被设计下套了。”   “凌烈确实狠,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钱奕晨直起身,“只要蜂姐还在,我们就没有输光。”   钱奕晨看看手表,又柔声交代了几句,然后戴上墨镜口罩,飘然离去。   盛昆躺在病床上,盯着吊瓶的双目射出怨毒的寒光,“凌烈!凌霜!等我和蜂姐缓过来,一定让你们加倍奉还!” 第三十九章   刚过五点的凌晨,夜幕仍笼罩在天空,医院广场里只有零星几位神色匆匆的行人。   两人依偎着走进停车场,凌霜打了个呵欠,随手将车钥匙塞给苏乐天,“你来开吧。”   苏乐天刚准备说话,忽然长眉一紧,目光下意识的左右一寻。   车内坐定,苏乐天神色凝重的开口,“你刚才,有没有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凌霜这才留意苏乐天的表情,仔细一想后立刻坐直身体,“钱奕晨?”   苏乐天无声点点头,通过车窗和后视镜打量一番,没有可疑的车辆,但是苏乐天可以断定,盛其蜂就在附近的某个角落,沉默而怨毒的盯着凌霜的座驾。   凌霜睡眠不足,此刻头脑异常混乱,只能六神无主的望着苏乐天,“怎么办?”   苏乐天则在飞速的推算下一步的计划。   盛其蜂行事狠厉又狡诈多疑。虽然恨凌家入骨,但肯定不会贸然出手暴露行踪。   如果待在医院不走,凌霜眼下的安全是有保证的。可与此同时,也等于放蛇归洞,再想挖出她就难了。   回想凌霜在浣溪国际中心遭遇的险情,以及自己几小时前如坠深渊的心路历程,苏乐天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这个女人如今是困兽犹斗,反而更加的危险。让她继续躲在黑暗中,你的安全就永远无法保证!”   “你想干什么?”凌霜怔怔的问。   ‘轰!’音浪昂然升起。   苏乐天扬头望着凌霜,忽地凛然一笑。左手缓缓伸出窗外,打了一个怪异的手势。   “你在做什么啊?”凌霜又惊又疑。   “星芒挑战!”苏乐天扫了眼后视镜,一打方向盘滑出停车场。   凌霜扭转身子望着后挡玻璃,隐约瞧见角落一辆毫不起眼的灰色车辆,也亮起了前灯。   “你要跟她飙车?”凌霜毛骨悚然。   “这个挑战,她不可能拒绝!也只有这样,才能引蜂出巢!”苏乐天冷静的交代,“通知秦武扬,在旧港码头等候!”   凌霜的声音颤抖,“她可是星芒社大姐头,飙车都是玩命啊!你挑战她,是不是疯啦!?”   “你难道忘了,我曾经是谁吗?”苏乐天目视前方,温润的容颜上燃起一股猩红的狂热,“这是两代头目之间的对话,你觉得谁会赢?!”   凌霜怯怯望着陡然生出几分陌生感的男孩,下意识问,“为什么选在旧港码头?”   “那是擎天大道的终点,途径盘山公路和跨海大桥,一直是地下车赛最热门也最危险的赛道。”苏乐天笑得狂放不羁。   下一秒,引擎的怒吼冲天而起!      破晓的第一缕微光终于刺破夜幕,恣意的亲吻着天际。   黑夜和黎明此消彼长的天空下,遥遥驶来两个光点。   轰鸣声越来越近,原来是两辆汽车交叉缠斗着飞驰在盘山公路。   剧烈的摇晃中,凌霜的发圈早已不知所踪,只能披头散发的蜷缩在座椅里,默默祈祷苏乐天同学的飙车技术不要生疏。   “害怕就闭上眼!”   “闭上眼更害怕啊。”   ‘嗡!’右后方传来一声闷雷。   “别看!”苏乐天大声提醒,还是说晚了。   凌霜不自觉的循声探望,只见对方车头擦着副驾驶一边的车身飞过,生生摩出了一道火光。   风驰电掣间,盛其蜂癫狂的双瞳透过两扇紧贴的车窗,狠狠的锥了凌霜一眼!   “啊!!!”凌霜被吓得魂飞魄散。   “抓牢!”苏乐天大喝一声。   凌霜还未反应过来,猛然感觉到离心失重,周身几乎脱离控制的悬浮,灵魂和肉\体好似在这须臾间分离。   紧接着,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将凌霜拉回现实,两辆车子几乎并驾齐驱的甩过一个极陡的弯道。   “他那车子其貌不扬的,怎么这么能飙啊!”凌霜哭着嗓门。   “除了一个壳子,里面早改的面目全非!”苏乐天放声大笑,“换个人开你这辆跑车,还真未必是她对手!”   车子冲下盘山公路,前方的跨海大桥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坐稳啦!”苏乐天一脚油门触底,发动机的轰鸣气冲霄汉,凌霜被推背狠狠钉在座椅,双手死死的攥住安全带,漫无目的的乱叫着。   ‘轰隆’一声火星四溅,剧烈的撞击令红色跑车几乎失控,苏乐天牢牢的控制方向盘向一侧微调,借着撞上铁栏的反力,稳住熄火的跑车。   再看副驾驶的凌霜,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几近昏厥的喊叫,“我们是不是要喂鱼啦!?”   苏乐天顾不上怜香惜玉,重新点火弹射起步,“你做初一别怪我做十五!”   红色跑车化作一道闪电,挤着大桥护栏和灰色轿车之间飞驰而过。灰色轿车被巨大惯性带的半身悬空,几近侧翻!   最终,红色跑车抢先一个身位冲过跨海大桥。   跨海大桥的尽头,是花都旧港。码头已经停用多年,满眼破败荒凉。轮胎锚绳错乱堆放着,几艘小船被丢弃在海港里,周身布满岁月冲蚀的斑驳痕迹。   一排黑色商务车已经在此等候。   红色跑车和灰色轿车一前一后驶入码头。两车的外观都极其惨烈,灰色轿车尤甚,晃悠悠的停下时,仿佛下一刻便要散架。   秦武扬立刻率众人围了上来。   苏乐天和盛其蜂双双下车,四目相望。   “你是谁?”盛其蜂在行驶过程中已经隐约瞧见,驾驶跑车的并不是凌霜。   “凌霜的男朋友!”苏乐天一脸的畅快。   “凌霜,为什么不下车!”盛其蜂冲着跑车厉吼,“我明知是陷阱依然赴约,就是为了见你一面!”   “小姐不想见你!”秦武扬排众而出,站在苏乐天身旁。   盛其蜂漠然扫视围成一圈的人群,目光最后落在秦武扬冷峻的脸上,“武扬,要不要来一场?”   秦武扬没有回答。   “不要上当!”苏乐天沉声阻止。   盛其蜂扯开黑色皮衣,从腰间取下一副金灿灿的腰带,抬手丢在地上。   熟知UFC格斗赛事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副男子搏击的拳王腰带。   “莱恩待你不薄,”秦武扬盯着地上的腰带,“你不应该用那种方式羞辱他!”   “莱恩待你也不薄。”盛其蜂冷冷的说道,“那么他输掉的东西,你想不想帮他赢回去?”   话已至此,苏乐天猜到了结果,于是拍拍秦武扬的手臂,回身走向跑车。秦武扬的下属也退出场外。   凌霜吓丢的魂魄差不多归位了,直起身望着坐进车的苏乐天,“秦哥要干什么?”   “我拦不住他,”苏乐天神色凝重,“这是属于秦武扬一个人的战场!”   天空已经朦朦微亮,码头上所有的车子仍将前灯打开。   秦武扬和盛其蜂站在码头中央,仿佛回到那个无数灯光聚焦下的擂台,光荣与梦想,鲜血与生命!   然而此时此刻,没有裁判也没有欢呼呐喊,日升之前,只能有一人屹立不倒!      闪着警灯的警车驶入旧港码头,几名警员迅速跳下车,只见盛其蜂垂首瘫坐,双手被反剪捆在废弃的灯柱上。钱奕晨依偎在一旁,双手揽住盛其蜂兀自淌血的肩头,隐隐啜泣。   盛其蜂闻声慢慢的抬起头,眉骨断裂鼻骨断裂右眼珠暴凸,嘴角血迹未干,其状惨不忍睹。   关于盛其蜂的恐怖实力,警方自然非常清楚,对盛其蜂的缉捕行动一直被列为高危级别。   一名年轻警员见到盛其蜂的惨状,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凉气。   盛其蜂强撑开一只眼睛,吐掉混着血沫的半颗碎牙,戾声狂笑,“他,也不比我好多少!”      商务车疾驰在驶往医院的公路上。后面两排座椅全部放平,秦武扬巨大的身躯躺在上面。苏乐天正用眼前趁手的工具,简要处理几处危急的伤口。   凌霜跪卧在一旁,眼瞅秦武扬身下的血迹仍在缓慢扩散,颤声问,“情况怎么样?”   “外伤不可怕。”苏乐天答道,“断了两根肋骨,但愿不要伤及内脏!”   秦武扬一直紧闭双眼。   凌霜伏在秦武扬的耳旁,轻唤,“秦哥?”   “小姐放心,我没事!”秦武扬应了声,面部立刻因痛苦泛起一阵扭曲。   “躺好,不要说话。”苏乐天出声制止,又望着凌霜,“你说点别的,让他听着就好。”   “秦哥,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我。”凌霜柔着声,“你也千万不要有事。。。”   “说点开心的事!”苏乐天连忙打断。   “秦拜通过律师发给我一份遗嘱复印件。瞳瞳奶奶的身体每况愈下,他怕自己朝不保夕,如果他二人不在了,你和我会得到瞳瞳的抚养权。”凌霜说着,心底没来由一酸,“你是瞳瞳大伯。。。”   “嗳我说!有你这么聊天的嘛?”苏乐天再次打断,“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啊!”   “秦哥,告诉你个秘密。”凌霜笑中带泪,轻轻抹了抹眼角,“我以前有个掰直排行榜,身边的人都有名次,唯独你没有上榜。因为,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苏乐天闻言陷入沉思,‘凌霜这话往深处想一想,好像还真有些道理。’   秦武扬睁开铜铃般的双眼,少了些许凶悍、多了几分怜惜的目光,滑过苏乐天和凌霜两人满是关切的脸,最后抓住凌霜的一只手,缓缓放在苏乐天的手心中,“你还算顺眼,要好好对待小姐。”   凌霜煽情的音容不由得尴尬,“秦哥,你变了。。。”   “秦武扬,”苏乐天笑得没遮没拦,“凌霜已经掰过来了,你现在也进不了榜啦!” 第四十章   周一,凌岚集团例会。   霍怀恩主持会议,身在离岛的凌烈以视频方式参加。各成员企业、项目公司负责人依次做运营总结。   秦风娱乐,虽然不是集团中最能赚钱的一个,却绝对是近来风头最劲的一个。加上凌霜身份特殊,轮到秦风娱乐发言时,参会者都分外关注。   凌霜整理了一下思路,用最短的时间,做了一段简明扼要的脱稿报告。   霍怀恩赞许的点点头。小姑娘虚心好学又不急不躁,几个月下来进步是有目共睹的。   会议结束后,凌霜被点名留下。   与会众人离席时,少不得有人腹诽,‘这对父女用离岛上贵如油的网络流量叙家常,算不算公器私用!?’   会议室里只剩下凌霜和霍怀恩。   “我都听说了,”凌烈盯着女儿的眉眼,隔着屏幕后几千余公里的距离,竟有了些许思念,“诱捕盛其蜂的行动做得干净利落,很合我的胃口!”   “太凶险。”霍怀恩摇摇头,“凌总,你如果知道前后过程,只怕不会这么夸小霜了。”   “苏乐天这小子有勇有谋!之前有人向我汇报,说他只是个平淡无奇的人。简直一派胡言!”凌烈开怀大笑,“我的女儿,怎么可能看上一个碌碌之辈!”   凌霜望着凌烈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关心的问,“爸爸,那边是不是很冷?”   “仪表温度确实很低,可岛上没有强风,环岛还有暖流经过,人在这里体感非常舒适。”凌烈快意的说道,“鲸落岛是一块宝地,绝对可以实现我的诺言。”   凌霜一直小心留意着霍怀恩的神情,没顾得上凌烈口中‘诺言’二字的含义。   霍怀恩面色如常,“凌总,行程有没有变化?”   “一切照计划进行。”凌烈站起身,将摄像头对向窗外,“看得到远处的白首峰吗?”   凌霜望着屏幕里的皑皑雪景,在画面的尽头,有一对依稀可见的山峰。   在一个相依入眠的夜晚,苏乐天贴到凌霜耳边悠然的讲述:   “大陆极北有一座离岛,人迹罕至,常年覆盖皑皑白雪。离岛东北角耸立一处并蒂相连的双峰。峰顶的火山锥宣示着撼天动地的过往,而如今,它们只是一对温润的‘老人’,脉脉守护这一方天地。由山脚汩汩冒出的泉水,带着冰天雪地中最宝贵的温暖汇聚成永不冰封的河流,便是‘老人’最后的温柔。休眠火山微弱的温度仍在一点点冷却,但是它们用生机滋养了离岛周围的整片海域,鲸落岛也由此得名。”      热恋中的人们,永远想要再多同处哪怕一分一秒。凌霜如今到医院又多了一个正当理由,那便是探望秦武扬。   然而自从秦武扬住院治疗以后,有一个人比凌霜跑得更勤。   病房内,辰婉一身素雅,正俯在病床旁和秦武扬说话。秦武扬面无表情,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二婉,来的挺早呀!”凌霜一脸戏谑。   “最近好像是和医院杠上了,隔几天就得来一趟呢。”辰婉抬起头,嘿嘿干笑。   “家里有人身体不适吗?”凌霜也坐在床边。   “我□□疼。”辰婉随口一答。   气氛尴尬,众人神色崩坏。   “多说一个字会累?”凌霜翻了个白眼,“你奶奶,头疼又犯了?”   “恩,老毛病啦!”辰婉拿起一个苹果,冲秦武扬晃了晃,“吃不吃?”   “我来吧。”凌霜憋着坏,故意拿起削皮刀。   “放着,我来。”辰婉甜甜的说着,眼角闪过一道寒光,‘姐妹儿,找茬是吧?!’   秦武扬魁梧的身体仿佛山岭般躺卧着,闭口不言。   ‘咚咚!’叩门声响。   身着护工服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瞧见两个娇滴滴的大美女正大眼瞪小眼的对视,迟疑了下才开口,“额,我来为秦先生擦拭身体,两位女士请回避一下。”   凌霜起身走向房门,回头望着杵在原地的辰婉,“干嘛呢,走啊。”   “我留下来帮忙吧。”辰婉讪讪道。   “不用的。”护工憨厚的笑着。   “辰婉,你和小姐出去吧。”秦武扬望着天花板。   辰婉闻言撅起樱桃小嘴,忿忿的走出房间。   凌霜跟在后面出了病房回手关上房门,扭头打量背墙站着的辰婉,“生气啦?”   “被轰出来,难道我还要很开心?”辰婉兀自扁着嘴。   “你也是的,看猛男也不急这一时嘛,”凌霜飞了个眼神示意病房,“这是什么场合呀!”   “凌霜,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急色的人啊!”辰婉粉脸微愠。   凌霜想客套的否认,不料脑海里鬼使神差的浮出一长串油光铮亮的肌肉照,全是辰婉小姐的倾情分享。。。   “秦哥难得需要人照顾,我想好好表现一下嘛。”辰婉忸怩的低下头。   凌霜也学对方,将后背贴在墙上,“二婉,给我说句实话。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辰婉歪头望着凌霜,“什么意思呀?”   “照咱们的关系,你来帮我照顾秦哥也是合情合理。可是。。。”凌霜顿了顿,“昨天辰曦还埋怨呢,说你来的太频繁了,真当成自家的事上心了呢!”   辰婉忽地站直身,美目隐隐腾起怒火,“他当着秦哥的面说的?”   凌霜连忙安抚,“你别生气,辰曦是好意提醒。若是换成叔叔阿姨,可能说的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我喜欢秦哥!”辰婉突然大声宣告。   “我知道啊,别喊。”凌霜赶忙拉住辰婉。   “你知道?”辰婉愣住了。   “秦哥的身板儿,啧啧啧,你当然会喜欢嘛。”凌霜嘻嘻笑道。   “不,你还是没明白。我不是因为秦哥身材好的爆炸才喜欢他。”辰婉眨眨眼睛,“当然肌肉也是加分项啦!但最主要的是,他满足了我对一个纯爷们的所有幻想!”   “可是。。。”凌霜有些为难。   “咱俩的交情,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辰婉反手拉住凌霜的双手,“凌霜,总之你一定要帮我!”   “我就怕你是一时的兴头。”凌霜皱着眉,“你到底想好没有?你俩真的合适嘛?”   “有什么不合适!”辰婉仰起头,“我才不在乎什么家世背景。如果有人非要认死理,那秦哥还是秦山河的义子呢,配辰家也不算高攀!”   “这些话,你跟家里人提过吗?”凌霜不由提醒。   “没呢,他们也没那么关心我。”辰婉一副无所谓的神色,“也就辰曦,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辰曦是为你好,毕竟除开门户不提,你和秦哥也不太像一路人。”凌霜仍有疑虑,“即便是我,也实在想象不出,你们两个人礼服婚纱走入礼堂的模样啊!!!”   “那是你太没想象力!再给我用力想,”辰婉小脸泛起兴奋的桃红,“我一身性感婚纱,小鸟依人在巍如山岳的秦哥身旁,在满堂宾客的祝福声中步入洞房!有没有画面?!”   “有啦,有啦!”凌霜点头如捣蒜。   “所以说,猛男搭萝莉,都是爆款!”辰婉眉目含春。   苏乐天一身白大褂,阔步走过来,“你们怎么站外面说话?”   “里面的画面女士不宜,就把我俩轰出来了呗。”辰婉忿忿不平。   苏乐天扫了眼病房门,大概明白了情况,忍不住和凌霜对视一笑。   辰婉在一旁悄悄打量,突然冒出个念头,“凌霜,咱俩还真是孽缘。”   “什么啊?”凌霜不解。   “一起喝酒蹦迪看腹肌那都是酒色之交,能喊上一句嫂子才是至亲。”辰婉坏坏的笑着,“前二十年给你机会当嫂子,可你不乐意呀。现在,我当嫂子的机会来了!”   苏乐天瞪大眼睛,“我不是听错了吧?”   “哎哟,我手机忘房间里了,万一有什么急事呢。”话音刚落,辰婉一头扎进房间。   半分钟后房门打开,辰婉猫腰逃了出来,身后追着秦武扬的低哼和护工大叔的讪笑。   凌霜和苏乐天无声的注视。   辰婉抬手拍了拍绯红的双颊,郑重的望着凌霜,“姐妹的终身幸福,你可要上点心!”   苏乐天下意识的摸摸腹部,“辰婉,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辰婉扭头问。   “你和凌霜白天有时间切磋交流一下也就算了,大半夜的就别发那些龙虾照片啦。”苏乐天似笑非笑。   “你怎么知道?”辰婉美目一转,跳开半步指着凌霜的鼻子,“你到底还是忍不住合铺了,对不对?!哇,说好同吃素共甘苦的!哇!女人的友谊,真的经不住寂寞长夜的考验!!!”   “二婉!”凌霜一张脸染满霞红,“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   “天呐,你跟我不一样?”辰婉又一步跳到苏乐天身旁,“要不要我跟你这位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行走多巴胺分享一下,你都在背后怎么描述自己男朋友的!?”   凌霜气成河豚,“你差不多已经全说出来了!” 第四十一章   极地项目一期进展顺利,凌烈按照原定日程动身,返回花都。   凌霜下班后,驱车回到南郊府邸。   凌沐风的身体状况稳定,在征得主治医生许可后,小男孩跟着妈妈回到心心念许久的家,迎接父亲归来。   喜事连连,家人们当然要吃顿团聚晚餐以示庆贺。   凌霜抱着万分之一的期望向苏乐天发出邀请,果然被无情拒绝。   空旷的房子恢复久违的热闹,大家都很开心。小风蹦蹦跳跳的上下折返,像只欢快的小狗一样,巡视自己阔别的领地。   凌霜和霍妙语坐在沙发里,随意的说着话。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凌霜对这位恬静不争的女子越来越有好感。   “北湖疗养院的条件虽然不错,还是家里住着舒心。”凌霜的目光扫过对方微微隆起的肚子,“三个月多了吧?”   “刚好一百天。”霍妙语柔声细语,“所以你爸爸,要赶在今日抵达。”   “爸爸中年得子,是大福啊。竟然还满世界的跑。”凌霜替对方抱不平。   “他是干大事的人,这些后院的琐碎是拴不住的。”霍妙语倒也释然。   保姆阿姨将一盅煲汤端到餐桌上,一边招呼,“夫人,饭菜已经备齐了。”   凌霜粗略算了下,有点疑惑,“爸爸,下午就应该到了。”   “或许是路上耽搁了,”霍妙语款款起身,“咱们在餐桌上等吧。”   几人围坐一起,偌大的客厅终于有了家的味道。   “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一会儿要多吃点。”凌沐风稚气的说道。   凌霜逗趣,“小风想要妹妹,还是弟弟?”   “弟弟!”凌沐风不假思索。   “为什么呀?”凌霜没想到,小家伙的答案如此明确。   “因为我身体不好,保护不了妹妹。”凌沐风仰着笑眯眯的小脸。   凌霜却听得心中一颤,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小风现在还小。等你长大啦,身体一定会变得很强壮!”   凌沐风乖巧的点点头。   外间传来一阵响动,凌霜闻声浅笑,“小风,爸爸回来了。”   屋门打开,霍怀恩当首走进大厅,身后影影绰绰的还有十几名随从。   霍怀恩踱着步徐徐走到凌霜三人身前,面色凝重。   凌霜和霍妙语对视一眼,均感到气氛异常。   “出事了!”言罢,霍怀恩望着二楼转角。      深夜,细雨绵绵。   二狗衔着逗猫棒在桌角转了一圈,发觉‘爸爸妈妈’无动于衷,于是识趣的离开了。   “前天晚上,离岛附近海域天气陡变,大家一度曾考虑改变行程。昨天早上风浪转缓,凌烈便决定按原计划出发,”凌霜小心打量着苏乐天,“期间和离岛的通讯一直不畅。信号恢复后两方核对时间,才知道凌烈的私人飞机极有可能遇到不测。”   苏乐天默默的听着,双目空洞。   “集团聘请的几支搜救团队,已经全部出发前往途径海域。最终结果要等些时日。。。”凌霜沉默了,几千公里的茫茫海域,完全是写实版的大海捞针啊。   “生命好脆弱。连他这么强悍的人,也扛不住天降横祸!”苏乐天仍觉得不真实。   “还没到放弃的时候,现在都只是猜测。”凌霜往苏乐天身旁靠了靠。   凌家眼下已经乱成一团糟,一众叔伯姑表还有辛家、秦家的远近亲戚都在,各家媒体记者也在凌家宅院外蹲点守候。   本该深处漩涡中心的凌霜却先一步抽身,因为凌霜知道,自己最应该关心的人不在那里。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仍旧响个不停,凌霜很清楚,那些未接来电和消息的背后,有一小撮是真正的关心慰问,余下的全是嗅到血腥味后一拥而上的秃鹫鬣狗。   凌霜虽心凉,却并不很在乎。自己归根结底就算个‘赝品’,只是用一种真诚负责却随时准备抽离的态度,演绎着另一个人的人生。   凌霜真正在乎的,是身旁这个直到此刻仍然嘴硬不肯低头的男孩,充盈全身难以遏制的悲伤。   “我恨他,但这不应该是他的结局。”苏乐天的思绪乱哄哄的,“恶人命硬,他应该比我还活得久!”   “别瞎说。”凌霜轻轻握住苏乐天的手背。   苏乐天无意识的摇摇头,“对他的愤怒支撑我挺过了最难捱的岁月。忽然没了这个人,确实有点难过呢。”   “我又不是外人,你不用强撑着,”凌霜轻声安抚,“我知道你很伤心,你的妈妈也知道,她不会怪你的!”   苏乐天扬起脖子,张大眼睛瞪着天花板,似哭似笑,“你这个逃兵!”   凌霜偎在苏乐天的肩膀边,用体温无声的劝慰。   “我一直在犹豫,到底怎么跟你描述凌烈。”苏乐天闭上眼睛,“可每次想要开口,都发现提起他就避不开我的妈妈。”   凌霜默默的听着,没有出声。   “凌烈,是爱过妈妈的吧,毕竟是他从花都到英伦追求整整三年的白月光。但是相对于女人和家庭,诡谲商海中的浮沉搏杀和碾碎敌手的成就感更能令他亢奋。无论朋友或是对手,对凌烈的评价都绕不开一个狠字。所以当妻子的反常举动传入耳中时,凌烈狠绝的收回了全部爱意。在如何折磨自己女人的这件事上,许多男人都身怀冷暴力的天赋,何况是凌烈。一对意志心计完全不对等的夫妻之间,单方面的精神屠戮开始在每一天反复上演。妈妈渐渐失去了工作的兴趣、渐渐融入不到社交圈子、渐渐出现幻视幻听、渐渐出现抑郁失眠。。。而我就在一旁,恐惧无助的见证着,曾经纯情浪漫的美丽妈妈一步一步滑入深渊。”说这些会痛,所以苏乐天一口气说完,仿佛这样痛感便会短一些。   凌霜既感动又悲伤,苏乐天终于愿意和自己分享藏在心底最晦暗的故事了,却偏偏是在这个时刻。   “妈妈没有出轨,她只是难以忍受忽视和冷落,才做出幼稚而卑微的厮闹而已。却被有心人恶毒的描黑放大。”苏乐字字悲戚,“可妈妈的痛哭求饶,没有换来他半分的怜悯!”   苏乐天的痛苦,凌霜感同身受。   “凌烈,也是爱女儿的吧。当凌霜第一次开口叫爸爸,当凌霜同意前往英国读MBA。。。但是绝大部分时间,他是凌岚集团的创始人和绝对掌控者,他是十余年商海搏杀几无败绩的烈虎先生,他是妻子去世后第二天在股东大会宣布上市计划的完美领导者。”苏乐天扭头望着偎在身旁的凌霜,“我敢打赌,在他被巨浪吞没的那一瞬间,想的肯定是商业帝国中未竟的拼图。他日地狱重逢,我会亲自求证!”   “如果真如你想的那样,最起码他没有带着永别至亲的悲恸离开,也算一种解脱吧。”凌霜柔声说。   “呵,听你这么讲,我心里竟然好受了许多呢。”苏乐天仰在沙发靠背上,笑得莫名感伤。   苏乐天极少的落寞令凌霜胸口堵得难受,于是翻身俯在苏乐天胸前,双手捧起苏乐天的脸,温柔的吻在额头,又吻在嘴唇。   苏乐天触到凌霜的心意,轻轻的回吻,唇面却干涩。   凌霜抬起身,认真的打量着苏乐天的眉眼、睫毛,目光最后落在男孩秀挺的鼻尖。   “你想干嘛?”苏乐天幽幽的问。   ‘投其所好!’凌霜扬起额头,嘴角噙着一丝笑容,细腻纤长的食指不偏不倚的点在苏乐天的鼻尖。于是,一滴甘露坠入久旱的沙漠,一道天雷撞上蠢蠢欲动的地火。   苏乐天温润的双眼变得幽邃,腹中一团温热向上蔓延一直到胸口,胀得呼吸渐渐急促。   凌霜却忽然愣住了,暗自思索,‘我有多久没有认认真真的贴近观察这张脸了,明明还是熟悉无比的五官,但气质已经判若两人。’   苏乐天原本是一对平眉,仿佛天大的事也不过一半向左一半向右,不会积压在额头,更不会滑落到眼眸。   于是苏乐天的眼睛永远清澈无忧,对世界满怀善意又洞悉真伪。   可如今呢,凌霜揉揉眼睛,确认自己并没有眼花。   苏乐天的一对眉角竟然微微上扬,难道是因为常常嫉恶拧眉而生出剑锋!而眼睛也开始闪烁星光,一刹那的夺目直令蝇营狗苟者无处遁形!   ‘这就是相由心生的力量吧?’凌霜默默念叨,‘还有这鼻子,好像也大了,都说鼻子和那个能力成正比。。。’   一念至此,凌霜的手又开始不老实的摸索起来。   “凌霜,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玩火一时爽,火升起来要负责。”苏乐天的气息越来越粗重。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对这个动作这么敏感?”凌霜贴在苏乐天的胸口。   “想听秘密,可是要收取费用的!”苏乐天磨砺着濒临倾泻的意志。   “成交!”凌霜秀美的脸上写满挑衅。   “辰曦猜的不错,我在国外确实参加过许多主题轰趴。”苏乐天的双眸仿佛布满星辰的夜幕,“我记得当晚喝了许多酒,那个名叫蒂妲的舞娘又精通艳道,虽然我守住了底线,可自那以后喜欢的东西就变了。。。”   “原来你是这么弯的!”凌霜恍然大悟,转而一想又勃然大怒,“我猜,你可能被下药了!”   “没有人强迫,我是欣然应约,其中的弯弯绕自然也知道个大概。”苏乐天反手搂住凌霜的腰,“别忘了,那时我可是如假包换的,碧池。”   “那你之后。。。”凌霜话未说完已经被封住了嘴。   “还算上道。没有再穿那勒得死死的运动内衣!”   房外的雨越下越急密,滴落在窗台上,霏靡缠绵。   ‘喵呜!’楼梯下的猫窝传来一声抗议。   “回卧室?”   “那是part two的情节!”   “少侠且慢!”   “靠,又是这样!”苏乐天郁闷至极,“我真的会有阴影的!”   “这张沙发上面,刘蓓她们。。。不管真假,我都觉得别扭啊。”凌霜很委屈。   苏乐天一把抱起凌霜,“麻烦!”   凌霜被扛在苏乐天裸露的肩上,脸朝下贴在男孩的后背,任由一头秀发左右摇晃。   茶几上安静许久的手机,又开始不停震动。   苏乐天大步走向楼梯,后背被凌霜的头发丝扫的心旌摆荡,“谁啊?不是让你调成静音了吗?”   “早就调成静音啦,除非是特殊号码。”凌霜脑袋朝下,鼻音变得堵堵的。   苏乐天停住了脚步,“你都把谁设成特殊号码了?”   “你,”凌霜浑身一激灵,“还有韩离!” 第四十二章   凌烈遭遇不测的消息迅速见诸各大报端,网络自媒体更是一片哗然,各种夸张内幕越传越离谱。   之所以出现如此纷乱的情形,一则凌岚集团作为龙头企业,深耕多年,经营触角涉及方方面面,可谓牵一发动身,舆论自然关注;二者因为集团多年处在凌烈绝对掌控下,早已习惯一人号令万人听命,如今号令者突然不在了,群龙无首万马齐喑,没有人第一时间站出来作权威答复,媒体便肆意发挥想象力了。   首先做出反应的就是股市。凌岚股票开盘即暴跌,各种利空消息不断加码下,始终不见触底。短短几天内集团市值已经蒸发数十亿。   外界杜撰猜测,内部也是倾轧掣肘。被凌烈用强力手段压制的矛盾一桩桩浮出水面。   按照章程,董事长因突发情况不能履行职务时,应由副董事长暂代。   凌烈失联的第三天,霍怀恩代行权力的第一次董事会,在暗波汹涌的气氛下召开。   坐北朝南的独椅空缺,八名董事分坐两边。左排居首的霍怀恩与右排居首的严崇道针锋相对,辛式冲冷笑连连,其余董事也是赤膊上阵轮番交锋,一时间你方唱罢我登场,吵得不亦乐乎。让凌霜感到意外的是,凌烈不在,另外四名原本中立的董事,竟有三名隐隐倒向了霍怀恩。   “股东大会惯例是一年一次,”霍怀恩抬手止住争吵,“如今诸事未定,还没到启动紧急议程的最佳时机。”   “股东已经吵翻了天,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现恐慌式抛售,临时股东大会宜早不宜迟!”辛式冲反驳。   “不错!眼下任何的掩饰都是欲盖弥彰,我们必须拿出诚意,给每一位股东作出合理的解释。”严崇道严词凿凿。   “股市和舆论都需要时间来消化。”霍怀恩的语气仍不疾不徐,“选在这个烈油迸溅的节点召开大会,除了助长不理智的混乱之外,没有任何益处!”   “呵,股东大会肯定要选取新任董事长。”严崇道冷笑,“莫非,你是不舍得刚刚到手的代行权力?”   “选取董事长,稀释股权。。。”霍怀恩反唇相讥,“凌总只是下落不明,你们未免太着急了吧!”   “霍怀恩!” 严崇道厉声怒喝,“我们只是就事论事,你不要诛心!”   凌霜坐在左排末位,对两方的互撕不甚在意,脑子琢磨的全是另外一件大事。      “凌霜!”霍怀恩再次唤道。   “啊?”凌霜这从思绪中惊醒。   “这么重要的会议,凌霜总,还在跑神?”严崇道讥讽。   辛式冲急忙向严崇道使了个眼神,回头和蔼道,“小霜,只有你没有发表意见了,说说。”   场间的争论已经进入死结,凌霜从开场至今却未发一言。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凌霜的脸上,许多事情细细的琢磨后,会发现还真不能小瞧了这个女孩的态度。   首先,凌霜名下持有一成股权,仅排在凌烈之下,与霍怀恩并列为第二大股东。   原因其二更是讳莫如深。如果凌烈最终确认罹难,便牵涉到遗产继承。凌霜、霍妙语和凌沐风同为第一顺序继承人,按照常例,股权分割后划入各自名下,凌霜极可能成为第一股东。   当然,霍怀恩在其中有很大的操作空间。这也正是辛式冲等人着急召开股东大会谋求重新洗牌的原因。   董事会在硝烟弥漫中散场,严崇道怒气冲冲的甩门而去,凌霜最后走出会议室,远远瞧见霍怀恩候在电梯间门口。   凌霜急忙转身,从步行梯跑下楼。一路疾奔冲进负一层停车场,没想到一人已经守在自己的座驾旁。      辛式冲走上前,扫了眼凌霜身后的步行梯,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态,“你只需要守住本心,没必要躲着他。”   “舅舅,你误会啦。我是真的有急事!”凌霜犹自气喘吁吁。   “这些年你和辛家走动很少,但是有些默契想必不需要时常沟通。”辛式冲伸手按住凌霜的肩膀,“你所有的怨恨和愤怒,辛家最能理解。因为,我们才是真正的家人!”   凌霜急忙点点头,风风火火的跳上车,疾驰而去。   辛式冲目送红色跑车离去,自言自语,“凌岚,决不能姓霍!”      凌霜不是托词,而是真的有更重要的事。   韩离乘坐的航班,今天抵达花都。苏乐天请假不方便,凌霜主动请缨为其接风。   ‘董事会足足延迟了三个小时,这位手握自己人生幸福的小姐姐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吧。’凌霜的车刚转出停车场,手机声响,一个带着怪异口音的慵懒女声传入耳,“我已经到了,你直接回家吧。”   凌霜听着‘嘟嘟’的忙音,大脑一时转不过圈,‘她自己就回家了?她哪来的钥匙啊。’   怀着忐忑的心情,凌霜回到公寓。   一门之隔的房间内悄然无声。凌霜用钥匙转动锁孔,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好像回到了别人家中。转念一想,这里确实也算不上自己的家。   推开房门,凌霜一眼便瞧见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女人。   韩离安静的坐在沙发里。二狗则四脚朝天躺在韩离怀中,脑袋抵在韩离的手上撒娇的蹭着,极尽讨好之态。   听见房门响动,韩离站起身,向着凌霜盈盈走来。   两人距离一步之遥,无声的观察着彼此。   韩离长发微卷,一身红衣衬托下的皮肤异常白皙,双瞳深邃晶亮,眼窝有些微微的下陷,典雅柔美的五官里清晰染着几分倦色。   ‘微卷。。。’凌霜猛然想起,那日校园分别前,苏乐天曾提及对发型的偏好。。。   “凌霜?”韩离先开口,略微蹩脚的语调配着软糯的音质,别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魅力。   “韩离?”凌霜不自觉的回应。   “明白了。”韩离嫣然一笑,仿佛春风拂过湖面,漾起一圈惬意的波纹。   二狗发出‘咕噜噜’的声响,索要韩离的关注和爱抚。   眼瞅辛苦养大的白眼狼,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转投他人怀抱,还这么没羞没臊的撒娇讨好,凌霜一股醋意莫名的翻涌,“你,明白什么了?”   “她从不唤我的全名。”韩离低下头,轻轻抚着二狗的颈背,“他现在,叫苏乐天?”   凌霜愣在当场,腹中打了许久的草稿还没得及说,对方已经一目了然。   “宝贝,你好像我的团团呀。”韩离将二狗举在面前,宠溺的蹭蹭,“要不你也叫团团吧,好不好?”   ‘喵呜!’原名二狗的橘猫温柔的叫了一声,怎么听都不像是拒绝。   历经‘爸爸’和‘妈妈’两种身份的凌霜从没享受过这么温柔的待遇,于是语气变得直白,“不好意思。它有名字的。是不是,二狗?”   “万物有灵。叫这种名字,它会自卑的。”韩离将橘猫怜惜的圈在臂弯里。   凌霜盯着一女一猫你侬我侬的景象,终于生出难以言表的火气,“你不要小看二狗这个名字,那可是帮我们破了一件伪装成车祸的谋杀案呢!”   韩离缓缓抬起头,若有所思的凝视凌霜。   凌霜嘴唇动了动,惶然忘了还想继续说什么。只觉被对方一双至纯至黑的瞳孔笼罩着,仿佛所思所想都被看的透白。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凌霜心底开始泠泠的发毛。好在韩离无声的挪开视线,嘴角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意,“你,也是个有趣的人。”      苏乐天推门而入,只见凌霜和韩离面对面坐在茶几两边,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凌霜扭头望向苏乐天,还未及开口只觉眼前一花,一抹红色飞过,下一秒韩离已经扑倒在苏乐天的怀里,如泣如诉的呜咽令闻者生怜。   凌霜眼皮直跳,‘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不过,为了之后良好的合作关系,我暂且忍你一时!’   苏乐天轻轻拍了拍韩离的后背,韩离这才幽幽的直起上身,仰角六十度痴痴的望着苏乐天的脸,良久之后长长的舒一口气,“电话里听到你的声音后,我便在想象。你相信嘛,和我脑海中的容颜一模一样,好似久别重逢一般!”   凌霜坐在沙发里笑得毫不遮拦,‘我就静静的看着你。。。’   “我相信。”苏乐天点点头。   凌霜的笑僵在了腮帮。   “我曾在盛其蜂的手机中植入监\\听软件,所以第一时间得知了他们对你不利的图谋。”韩离继续说。   苏乐天释然一笑,“原来如此。”   “本来我还有更稳妥的计划,没料到盛其蜂竟然临时提前了行动。”韩离的眼里随即浮起雾气,“我只能铤而走险,终究还是出了纰漏。万幸你吉人天相没出什么闪失,否则我这心可要疼死了。”   ‘他吉人天相?怎么听着跟我关系不大了一样呢。。。’凌霜歪头自忖,“没有闪失?那我躺医院三个月算什么,提前适应医院的工作环境吗?”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韩离又说。   “前面那些话就算了,刚刚这句很有问题!”凌霜终于开口了,“现在花都魔女变成了男人,怎么可以说成挺好呢?”   “我并不是喜欢女人,”韩离深情的注视着屋里唯一的男人,“我只是喜欢他!”   凌霜三观碎了一地。原以为让苏乐天变回女生,是自己和韩离的一致立场呢,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个!   苏乐天瞥了眼神色崩坏的凌霜,双手搭在韩离的肩上郑重问,“你有办法将这一切还原吗?”   “办法倒是有。”韩离抿起嘴角,凹出一涡浅笑。   凌霜倏地站起身,双目流光溢彩。   苏乐天顿了顿,又追问,“那你,有没有把握?”   韩离捋捋鬓角秀发后,轻启樱唇,“没有!”   “你能把话连起来说吗?”凌霜乱了方寸。   韩离没有看凌霜,依旧望着苏乐天,“触发秘术的条件你没告诉她?”   “说了的。”苏乐天回答。   “所以啊,生死一线这种事,谁能有把握。”韩离悠悠说道。 第四十三章   苏乐天和韩离长时间的叙旧温存,期间提及的话题既琐碎又私密,凌霜一直插不上嘴却也不愿回避,只能当个旁听者,默然的坐在一旁。   当然,有些是不能细谈的,比如韩离的不告而别、又比如韩离与霍怀恩的关系等等,苏乐天与韩离都极有默契的点水而过。似乎一切都没有变,两个人还像从前那样,不深究难以启齿的昨天,也不探询彼此还有什么目的。   “我要出一趟门。”韩离款款起身。   “需不需要我陪同?”苏乐天问。   “就像咱们刚才说好的,一切照旧,包括相处的方式。”韩离意味深长的笑,“你俩也需要时间协调一下,不是嘛?”   韩离翩然出门,二狗蹲在门前目送。   凌霜上前一脚,口中怒斥,“见异思迁的东西!”   二狗吃痛,‘喵’的一声钻到沙发底下。   苏乐天下意识摸摸自己的侧脸,“你,是不是在指桑骂槐?”   “她怎么有房门钥匙?”凌霜质问。   “不告而别之前,她一直住在这里。”苏乐天早备好了答案。   “那我们就不该来这里住啊。”凌霜不满。   “既然我们眼巴巴的等她,住在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苏乐天很镇定。   “那现在呢。听她话里的意思,是准备住下了?”凌霜不痛快。   “你想赶她走吗?”苏乐天反问,“现在你是名副其实的房东,确实有这个权力。”   “你当我傻?现在我敢得罪她嘛。”凌霜撇撇嘴,“不过她说起话来怎么阴阳怪气的。”   “她就是那样的性格,可能跟成长经历有关吧,”苏乐天着意提醒,“但是,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   “我明白了,就是要小心伺候着呗。谁让咱俩后半生的幸福都攥在她手心里呢。”凌霜分得出轻重。   “接下来我会尽力周旋,难免,会出现一些难堪的场景。你只管记住,我的心是在你这边的。”苏乐天神色诚恳。   “哼,还真是难为你了。”凌霜微讽。   “在你心里,还原这件事高于一切,其他的都可以做权宜之举,不是吗?”苏乐天淡淡的说道。   凌霜回身踢了脚沙发,二狗躲在沙发底下装死不吱声。   苏乐天坐到凌霜身旁,“上午的董事会还顺利吗?”   “一地鸡毛。”凌霜顺口气,简要复述了下会议的情景,“凌烈失联才几天,他们也太着急了!”   “事关切身利益,哪还顾得上旧人尸骨未寒。”苏乐天冷笑。   凌霜抬起头,不由自主的强调,“凌烈,还不一定。。。”   苏乐天点点头,“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所以霍怀恩和辛式冲一定会逼你作出选择!只要争取到你,即便凌烈真的能回来,也可以进退有余。”   “现在集团的情势不妙啊。”凌霜苦恼,“在这关口,不管选谁,结果都是两败俱伤。”   苏乐天摩挲着扶手,“真正的衰亡,都是由内部开始的。”   “那我就装傻充愣,能拖上一日是一日?”凌霜坐起身。   “还有个办法,”苏乐天一字一句,“你,也可以选自己!”   凌霜一脸的诧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凌霜,你很擅长这份工作,而且也渐渐的乐在其中,不是吗?”苏乐天反问。   “我。。。”凌霜一时无法否认。   “为什么人们都追求更高的位置,物质和名利只是其次,当你身负重担面对翘首以待的目光,最终带领大家走出低谷乃至走向更光明的未来,那种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只有领导者体会最深。”苏乐天的话充满蛊惑,“而这种成就感,品尝一次就会上瘾的。”   “管理秦风娱乐对我来说,是一次终生难忘的经历。人的能力有大小,我只求无愧于心,但也有自知之明。”凌霜吐露心迹,“其实大家都夸大了我的作用,公司之所以有今天的成绩,一来背靠大山,有集团高层全力支持,二来有你、辰曦还有霍怀恩几位高人耳提面命的指导。说到底,我就是凭着‘反正做错了有人接盘’的心态,不带任何压力的做事,结果误打误撞的取得了一点收获而已。”   “你总是这么谦虚,但是我不喜欢这种态度。”苏乐天肃起容,“换一个资历、名望强过你的人来接手秦风娱乐,未必能做得比你好。”   “苏乐天呀,管理秦风娱乐和你刚才说的可是两码事,甚至是天上地下的差别。”凌霜望着苏乐天,思索后又道,“当然,如果是你考虑到将来的事情希望我这个时候出头。那就算胜算渺茫,我也会为你拼力争取!”   苏乐天一愣,萧索的摇摇头,“我没想过以后的事情,就是觉得你的能力,应该得到施展的平台。”   房间内一时沉默。   苏乐天与凌霜虽然性格迥异,可从相识开始就有种互补的默契。尤其是互表心意后,两人关于大小事的想法都异常合拍。可近来每次提起以后的事,总绕不过那个让彼此沉默的话题。   凌霜想要打破尴尬,“韩离刚才的解释,你觉得可信吗?”   “她没撒谎,只是没有说出全部的事实。”苏乐天无所谓的说,“我也不准备穷追问底。”      韩离住进空着的一楼卧室,两人同居变成了三人世界。   为了和谐共处,苏乐天决定改住一楼客厅。苏乐天将自己的枕被从楼上卧室搬到一楼储藏间,旁观的韩离和凌霜目光不自觉碰撞,又瞬间分开。   虽然苏乐天已经提前做好解释,但凌霜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尤其是韩离似乎仍不满意的眼神,更让凌霜心绪难平,‘难道你还想让我睡客厅?或者说,你还想和苏乐天睡一张床?!’   “韩离,你好像很疲倦。”苏乐天关心的说道。   “我已经尽力掩饰,想不到还是被你瞧出来了。”韩离低下头,挽了挽散落鬓角的一缕秀发。   “呵,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凌霜面无表情的拆台,“想来是旅途劳顿,要不你就早点休息吧。”   “这是施法的后遗症,是无法恢复的代价。”韩离直视凌霜,“衰老是美丽的头号敌人,我现在已经比不上你的容貌了。但是我不后悔!”   “你的意思是,因为你用那个邪乎的秘术救了他?”凌霜不由自主的问。   “我始终认为,鲸落并不是夺人魂魄的邪术。生者用自己的躯体接纳逝者的灵魂,用自己的灵魂坦然迎接死亡。”韩离直直的盯着凌霜,“这是孤注一掷的救赎,是九死不悔的爱!”   凌霜猛然醒悟,这句携着几许疯狂的宣告,是韩离此次回来最想要向苏乐天表明的心迹。   可是韩离竟忍着不提,一直等到自己无意识的为其做好铺垫,她才痛快淋漓的表达出来。   瞥见苏乐天隐隐动容的神色,凌霜喉间一哽,快步上了二楼。   关上卧室门,凌霜坐在床沿,挎包中的手机跟抽风了一样不停震动。   深吸一口气,凌霜将手机放在耳边。   “你人在哪里?”辰曦沉稳的关心。   “在家呢。”凌霜低声答。   “凌霜,我知道这几天不好过,”辰曦温言相慰,“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恩。”凌霜应了声。   “辰氏已经发出公告,与凌岚集团的合作不会终止。”辰曦忽然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我打这个电话,其实就是想告诉你。。。”   “我明白,谢谢你辰曦。”凌霜抢先一步接过了话。   好像什么都说完了,好像什么也没说,辰曦挂断电话。   凌霜又挑了几条紧要的信息,绞尽脑汁的回复了一番。   渐渐的,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些该死的名字、该死的麻烦事,说到底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呀!   “我日复一日期盼她回来,可等到她真的出现了,我却一下成了局外人,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凌霜突然对正在应对的一应事务意趣全无,双手捧着脸一阵苦笑,“我上蹿下跳的忙活,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苏乐天和韩离应该还在聊天,没有我杵在一旁,他们说话应该更随意吧。’凌霜踢掉鞋子,仰面躺在床上,连续几天的疲惫交织在一起,不过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凌霜看看时间,自己竟然睡了几个小时。   独自睡一个下午的体验并不好,凌霜浑身被迷茫和阴郁包围着。   酝酿了许久,凌霜吃力的坐起身,大脑昏昏沉沉,嘴里满是干涩的味道。   ‘苏乐天回去上班了吧。’一边如是想,凌霜沿着楼梯慢悠悠的下到一楼。   霍怀恩翘起腿坐在客厅里,正和韩离随意的说着话。听到凌霜的脚步声,两人一起扭头,面部表情从熟稔转为疏离,几乎同步的频率,再一次唤起凌霜局外人的自我认知。   凌霜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韩离这副态度倒可以理解,为什么霍怀恩的脸色也变得隐晦不明。难道说。。。?’ 第四十四章   霍怀恩招呼未打便站起身走向房门。经过楼梯口时停下脚步,漠然瞥着手扶护栏呆立的凌霜,“托你的福,股东大会明天下午召开。准备准备吧。”言罢开门离去。   凌霜盯着紧闭的房门,思量了片刻,“你全都告诉他了?”   “我只是回答了几个无法回避的问题,”韩离面色如常,“不过,霍先生应该是猜到了。”   凌霜感到一阵羞怒,“你这样做,让我接下来怎么办!”   “霍怀恩又不是外人。”韩离施施然走到厨台后,拧开水龙头清洗水果,又打开橱柜取出沙司和奶油,动作娴熟仿佛置身在自家的厨房。   “可是。。。”凌霜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你,要注意自己的立场,”韩离瞄了眼愣在原地的凌霜。   凌霜细细的品着韩离的话。   “上午董事会之后,辛式冲找过你吧?”韩离低下头,开始切水果。   凌霜默然,没有否认。   “你,是不是有了自己的决定?”韩离又问。   凌霜有些明白韩离的意思了。   “不要试图以自己的好恶,去决定未来与你无关的事。”韩离自顾说着,没有抬头。   “为什么?”凌霜一时负气。   “你不是局中人,所以你的选择很可能是错的。”韩离无声笑了笑,“而且,你没有资格。”   “我有没有资格、做没做错,都应该由苏乐天来判断。”凌霜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和思绪。   韩离盯着进入撕X状态的凌霜,“但是,你并没有将每一件事都告诉他。”   “那是因为,我做每一件事都不带私心!”凌霜昂起秀美的额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韩离停下了手中的刀。   “韩离,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发生了许多事情。起因是你不负责任的甩锅,过程是我和苏乐天的携手进退。苏乐天或许不认同我的每一个决定,但是他信任我而且尊重我。”凌霜挑起眉毛,“说到这里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偏偏对霍怀恩的诉求如此上心?”   韩离深邃的双眼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还有。你刚才说,霍怀恩不是外人?很抱歉!无论是明言还是暗示,苏乐天好像都没有表达过这个意思。”凌霜继续反攻,“所以,这是你个人的判断吗?”   “我陪伴他的时间远远超过你!”韩离拔高话音,“如果是他,一定会选择霍先生!凌烈在天有灵,也会支持他的选择!”   凌霜莞尔一笑,“这么说来,你根本不了解他,更不了解凌烈!”   韩离冷笑回应,双手将切好的水果放进盘中,开始搅拌奶油和色拉。   凌霜自见到韩离起就一直落在下风的心态,慢慢的扶正。   苏乐天调班归来,开门瞧见二狗眼巴巴的候在鞋柜旁,于是弯腰抱起二狗走进房内,打眼一扫便呆住了。   只见韩离和凌霜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厨房,各自忙活着手中的家伙事,虽然没有交谈,但是那股互不相让的架势异常的醒目。   “回来啦。”常年生活在海外,擅长各式西餐的韩离柔声招呼。   “洗手,准备吃饭!”受父亲言传身教,深耕中餐各大菜系的凌霜不甘示弱。   两位大美女素手调羹,苏乐天很是满意,哼着小曲进了洗手间。   “你想干什么?”韩离目视前方。   “我在等你提出条件。”凌霜也目视前方。   “所以,你在努力证明自己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本。”韩离转过头。   “我只是想表明,自己并不是任人揉捏的傻瓜。”凌霜心中狂跳,面上却保持镇定,“你这么从容,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还原我们,对不对?”   韩离笑了笑,不置可否。   “有戏!”凌霜大喜,‘按照一人濒死的方式还原,确实太危险了。如果还有别的办法,当然再好不过。’   家里忽然多了一个女人,还跟自己有过暧昧的过往。苏乐天一直担心凌霜会吃醋,没想到凌霜只是开始闹了点情绪,只过半天便适应了,眼下更是一副欣然接受的姿态,苏乐天的心里反而不舒服了。   “今晚我夜班。”苏乐天没头没尾的说了句。   “哦。”凌霜应了声,继续埋头吃饭。   苏乐天没得到想要的回应,更加郁闷。   “你对这份工作还挺投入呢。”韩离插话。   “我很喜欢当医生,你难道忘了?”苏乐天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韩离吃了瘪,只得低下头继续数米粒。   “怎么了,遇上不顺心的事儿啦?”凌霜从饭碗中抬起头,“莫非是医闹?不过你是妇科医生,医闹能闹什么呀?”   “上次就告诉你了,老子已经调到内科啦!”苏乐天十分不悦,“你到底有没有在关心我啊?”   “哎呀,这几天公司和集团两头跑,还被召进警局做笔录。脑子短路了,我的我的。”凌霜拍拍自己的脑袋。   苏乐天狠狠吞了口粥,犹豫半晌才哼哼唧,“那,那你今晚还要不要陪我夜班?”   凌霜迅速瞄了眼韩离,讪讪笑,“我明天有事,就,就不陪你了吧。”   “什么事?”苏乐天主动请求仍被拒绝,忍不住两眼冒火。   “刚才霍怀恩来了。”凌霜斟酌着,“额,他通知我做好准备,明天要开临时股东大会。”   苏乐天却听出另有下文,“一个电话就完事了,他还亲自找上门?”   凌霜没有接话,韩离则轻轻放下了筷子。   苏乐天目光如炬,扫过两个女生的神色,剑眉渐渐上挑,“他都知道了!?”   “连正眼都没瞧我,甩了几句官腔就走了。虽然凌烈刚刚出事,可人走茶凉也不至于翻脸成冰嘛,”凌霜无奈的摊摊手,“想必知道我是个‘赝品’,所以也懒得温情脉脉了吧。”   “韩离,你不应该这样做!”苏乐天立刻责备。   “为什么?因为她会难堪?”韩离倔冷的反问。   “这件事惊世骇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苏乐天辞色转厉,“再说,凌霜身在漩涡之中应付的已经很吃力,你这样做很不明智!”   “我这样做是想提醒她,不要陷得太深,忘了自己原本是谁。”韩离幽怨的目光落在凌霜脸上。   “不要一句一个‘她’,她有名字,叫凌霜。”苏乐天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叫苏乐天,记住了。”   韩离眼里闪着阴暗不明的光,嘴角动了动却没出声。   凌霜出声化解尴尬,“不怪韩离。我觉得霍怀恩对我也早有怀疑了。”   “是啊,车祸明明发生了,可是人却没死!”苏乐天的声音越来越冷,“人活过来了,可是性格又变得离谱!”   韩离胸口因急促的呼吸不停起伏,一双美目盯着面如寒霜的苏乐天,“你,你想说什么?”   “我在等你坦白,你以为能够含糊过去?!”苏乐天质问。   “大家冷静,慢慢说,慢慢说嘛。”凌霜急忙安抚。   “我不是罪人,不需要坦白。”韩离倔强的咬着嘴唇。   “那我有没有资格问你几个问题?”苏乐天直视韩离。   “你问!”韩离神色悲冷。   “是不是秦拜?”苏乐天直奔主题。   “不是。你那时还没退出星芒社。秦拜最初掺和进去,完全是为了讨好你。”韩离眼幕半垂,“至于后来事情的发展,只跟生意有关。毕竟盛其蜂很有生意头脑,盛其蜂的女人又曾是秦风娱乐的台柱。”   苏乐天盯着韩离的脸,半晌后字字如钉,“是不是霍怀恩!?”   “是!”韩离答得直白。   苏乐天‘嚯’的站起身。   “不过,北郊车祸之后他便停下了所有行动。”韩离迅速说。   “妈妈去世后,我只知道他不再关心我了。没想到最后竟还惦记着杀了我!”苏乐天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你说的不错,辛岚的去世是一切的开始。”韩离语气缓沉,“霍先生杀你,并不是恨你,而是报复凌烈,让他成为孤家寡人!”   苏乐天皱紧长眉,思索着韩离的话。   “霍先生说过,他爱上辛岚,比凌烈早了十年。”韩离悠悠道。   “想让凌烈成为孤家寡人,为什么又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他?”苏乐天略一想,“我明白了。因为只要我死了,凌烈身边的亲人,就全是霍怀恩的棋子!”   “我也是霍先生的棋子,”韩离凄然一笑,“不过从一开始,我就是一颗弃子。”   “什么意思?”苏乐天目光一凛。   “鲸落岛的生机,全部来自白首峰。随着白首峰的能量日渐流逝,岛上的温泉越来越少,曾经的草原不复存在,只剩皑皑雪地。其实在凌岚集团到来之前,绝大部分岛民已经离开了,留下的都是些耳堵目塞的愚人,守着一方终将死去的土地不肯离去。”韩离幽幽讲述,“离岛有一个古老的秘密,只有两个姓氏的族人知道。一家姓韩,曾是离岛主人;一家姓霍,世代为岛主护卫。随着生存环境日益恶化,大约百余年前,岛上发生暴\\乱,韩家与霍家几乎被屠尽。这只是人性的宣泄,并不能阻止上天对离岛的遗弃。曾有几万原住民的鲸落岛,渐渐变成了冰封寂灭的孤岛。”   凌霜静静的听着,同时发现苏乐天也是神色专注,看来韩离是头一次讲述这段故事。   “直到有一天,一群衣着光鲜的外人闯了进来,一番勘察后又离去。然后霍怀恩出现了,说要带大家去过好日子。环境越来越艰苦,余下的岛民本来也快要坚持不住了,霍先生的离岛身份更获得了众人的信任,所以一个个都上了船。”韩离的声音忽远忽近,听着有几分不真实,“大家说到齐了,可霍先生觉得不对。最后,他在白首峰的火山锥里找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并将她带到了船上。”   韩离抚了抚手心的一道伤口,“百年荏苒,并没有消解岛民对韩家的仇恨。我是韩家的孤儿,只能一个人躲在温暖的火山锥里,苟且偷活。那个清晨,我听到了轮船的鸣笛,猜那是离开的呼唤,所以惶急的想要爬出火山锥,却不小心摔了下去。我无助的躺在石头上,直到脱力昏迷前,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头顶。从那一刻起我就明白,如果还能活过来,我以后的生命就属于他。”   “韩离。你还没有回答我,弃子到底是什么意思?”苏乐天打断。   “霍先生想要抹去凌霜的存在。因为辛岚,他又对你怀有一丝怜惜,不想让你真的死去。”韩离惨然笑道,“当我收到霍先生的指示来到你身边,虽然他并没有明言,但是我已经清楚自己的使命。”   凌霜惊得张口结舌。   “怪不得,你能够从深渊的边缘救回我那么多次。原来你的出现,就是为了救赎我。”苏乐天叹息。   “我愿意为霍先生做任何事情,但拿我的生命去换取别人的生命,我承认有过不甘。”韩离温柔的望着苏乐天,“可当我爱上了你,这一切都成了心甘情愿。”   苏乐天与韩离久久的对视,涌上心头的往事如今加上了一幕悲情的背景,于是所有回忆又添了股难言的味道。   凌霜左右打量两人,片刻后轻咳一声,“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觉得咱们更应该考虑接下来怎么办的问题。”   “霍先生,暂时不同意我将你们换回来。”韩离淡下语气。   “为什么!?”凌霜瞪大眼睛,“霍怀恩下午走的时候都懒得搭理我,没看出来他很想我继续待下去啊。”   “这不明摆着的嘛!”苏乐天冷笑,“他觉得我更难对付,这时候换回去会影响他夺取凌岚。”   韩离没有否认。 第四十五章   苏乐天坐在急诊室里,心神不宁。   幸好今天夜诊的病人不多,在医院OA系统里录入上一个病人的问诊记录后,苏乐天深吸一口气,然后按下叫号器。   候诊厅的喇叭随即提示,“请三十八号,凌霜就诊!”   房门半开,凌霜美丽的脸探了进来,“surprise!”   苏乐天前一刻空落落的心瞬间被甜蜜填的满满当当,“你怎么来了?”   “你都主动邀请啦,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凌霜笑嘻嘻的走进屋,伸手递上一张挂号单。   “何必浪费钱挂个号。”苏乐天无奈。   “仪式感!”凌霜一扭身坐到板凳上,“再说这五块钱值得,能和苏医生聊聊人生,还能借苏医生的床睡一宿。”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顺手给你医了。”苏乐天将板凳拉近了一点。   “我能吃能睡。不过我一个朋友倒是遇上点麻烦。”凌霜神秘兮兮,“他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债主堵上门讨债来了。”   苏乐天似笑非笑,“欠债这事儿,医生可管不了。”   “谁说不是呀,”凌霜憋着坏,“可是他拍拍屁股上班去了,留下我和债主待在家里,你说难受不难受。”   “看来是桃花债,”苏乐天蹙着眉,“确实难受。”   凌霜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苏乐天碍于一身神圣的白大褂,只能被动招架。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苏医生,我的化验报告出来了。。。”一个小伙子低头冲进来,正撞见年轻稳重的苏医生和一位秀丽不可方物的女孩扭打在一起。   ‘医闹!’小伙子第一反应只能是这个,于是仗义开口,“喂!有话好好说嘛,你不要拉拉扯扯的!”   两人赶忙跳开,苏乐天整整衣衫,一本正经,“这位小姐被我说中了隐疾,情绪一时激动,无妨无妨。”   “哦。”小伙子退出急诊室,候在门外歪着脖子细细的琢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去休息室等着,我把剩下的几个号看完再来收拾你。”苏乐天没好气。   凌霜红着脸溜进里间的小套屋。   听到呼唤,小伙子急忙推门进来,狐疑的左右打量,“苏医生,刚才那个女的呢?”   “哦,走啦。”苏乐天接过小伙子的化验单,核对着指标逐个查看。   ‘扯淡!我就在门口,根本没人出来过!’小伙子暗自腹诽,眼神不自觉的飘向里间的卧室门。   “你这血糖偏高啊,经常熬夜吧。”苏乐天问道。   “嗨,年轻人嘛,就指着夜生活充电呢。”小伙子满不在乎。   “你是快活了,你的身体可遭不住。现在这些症状只是个警告,要对自己的健康负责。”苏乐天抬头,瞧见小伙子贼溜溜的眼神不住扫向里间的卧室门,于是低咳一声,“没什么大问题,也不用吃药。注意饮食休息,过几天晕眩就消失了。”   “好的,谢谢医生。”小伙子依依不舍的站起身,出门前仍不甘心的瞥着那扇门。   凌霜也没闲着,先是用房内的水龙头洗了把脸,贴上一张随身携带的珍贵面膜;然后轻车熟路的拿出被褥枕头铺在单人床上,脱掉靴子翻身上床,翘起二郎腿惬意自在。   苏乐天处理完挂号的单子,回身进入休息室。一眼瞧见一对光脚丫子上下摇晃着,第二眼便是一张贴着面膜的脸,面膜的颜色青绿里带着土黄,不忍细睹。   “斐菲分享的好东西,”凌霜坐起身,又细致的理了理面膜的边角,“效果特别好!”   “这颜色,怎么像是小孩儿闹肚子以后,额。。。”苏乐天欲言又止。   “你给老子闭嘴!”凌霜生怕浪费面膜,不敢有太多表情,“上次一脸憔悴的冲进公司,斐菲很严肃的批评了我。说我是秦风的门面,放松形象管理是对公司的不负责任!”   “听说秦风娱乐马上要举办星选秀,你这老总干的风生水起呀。”苏乐天打开一只小马扎,坐在凌霜脚边。   凌霜一滞,神色尴尬,“就是先吹吹风,看市场反应如何。还没来得及向你汇报呢。”   “凌霜,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干涉你的工作。”苏乐天坐在下方,单手支起下巴,欣赏的仰望着凌霜,“以前那是因为你还没上手,我偶尔提点建议。现在你已经学成出山了,当然不需要事事征求我的意见。”   “恩!”凌霜欣然点点头,想了想又问,“明天的股东大会,我该怎么做?”   “我对凌岚的未来兴趣不大,”苏乐天略有些索然,“在霍怀恩和辛式冲之间,我也不知道选谁。不如你就保持中立吧,霍怀恩的胜算大得多。这样既满足了韩离的意愿,辛家那边也能说的过去,算是一举两得。”   “知道了。”凌霜低头答道。   其实,凌霜心里明白,苏乐天对辛家是五味杂陈的疏远,对霍怀恩却是如芒在背的警惕,如果两者选其一,苏乐天原本一定会选辛式冲。这同样也是凌霜曾经的打算。   只是韩离出现了,霍怀恩能不能获胜决定了凌霜和苏乐天能不能还原,于是天平瞬间向另外一边倾斜。   凌霜更明白,考虑到苏乐天对还原的排斥,做出这样违心的决定完全是为了成全自己。   想到此处,凌霜伸出双手将苏乐天拉到床上。   苏乐天半推半就,“NO!我才不想和一脸粑粑色的女人同床。”   “你竟敢嫌弃我!”凌霜一把搂住苏乐天的脑袋,“这是消毒除臭的鸟粪面膜,一发一百块,平常我都舍不得用,还不是因为陪你舍弃了睡眠嘛!”   “卧槽,真的是粑粑啊!”苏乐天一声惨叫。。。      凌岚成立二十余年,临时股东大会只开过两次。   第一次是凌烈宣布启动上市计划,集团恰百尺竿头、正欲青云直上。   第二次是掌舵人失联于茫茫海域,集团内操戈执戟,四顾风声鹤唳。   观澜路壹号的总部大楼,罕见的热闹。大小车辆鱼贯而入,接待人员忙的不亦乐乎。   容纳三百人的大礼堂里人声鼎沸,一百余名股东已经全部到场。大家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分享着彼此零星破碎的内幕信息。   “你听说了吗?飞机找到了!”   “啊,真的?”   “昨天深夜找到的,飞机残骸都快漂到公海了!”   “人没找到?”   “恩,还是失联!”   “失联就是个官方说辞,只怕。。。哎!”   “那你抛不抛?”   “现在抛太亏了,再看看,再看看!”   主持人快步走上主席台,试了试话筒,“各位,请按号入座,会议马上开始!”   凌霜急冲冲的步出电梯,迎面撞上洗手间出来的霍怀恩。   “霍叔。。。”凌霜下意识的打招呼,忽然想起对方昨天的态度,不由窘然一笑,“霍总,下午好!”   霍怀恩没有任何表示,面沉似水的走向会议室。   ‘嘁!谁爱打理你似的!’凌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走向洗手间。又撞上神色严峻的辛式冲。   辛式冲左右打量无人,低声急问,“小霜,电话你也不接!我那天说的话,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舅舅,我真的很为难!”凌霜苦着脸,“我用姓名发誓,我是支持你的。可是。。。可是爸爸突然不在了,也没做任何安排。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哪敢明面上得罪霍怀恩啊!”   辛式冲面上一阵青红交加。良久后,握起拳头狠狠的砸在墙壁,“该死!凌烈聪明一世,上了年纪反而糊涂了!非要给那个姓霍的女人什么名分。现在可好,他葬身鱼腹一了百了,倒让霍怀恩占尽先手!”   “舅舅,现在怎么办?”凌霜一脸真真假假的慌张。   “也罢!小霜,一会儿你什么都不要说!”辛式冲长吁一口气,微微仰头望着上方,“凌岚二字,有凌氏之姓,也有吾妹之名!阿岚,哥哥今天,便为你拼这一遭!”   望着辛式冲慷慨远去的背影,凌霜忽然顿悟,‘原来苏乐天为了完成我的愿望,放弃的不仅仅是父亲的事业,还有母亲的遗泽。。。’   八名董事相继步入主席台,喧闹的大礼堂自觉安静下来。   霍怀恩扫视下方,惊慌失措、愤怒惶恐等情绪清晰的浮在每一张脸上。   ‘跟十二年前那次大会相比,这气氛还真是大相径庭啊!’霍怀恩在心中感慨,“凌烈,我并非不如你,只是时势造英雄!”   “临时股东大会现在开始,请代理董事长霍怀恩先生讲话。”主持人致意。   稀稀落落的掌声。   霍怀恩打开身前的话筒,一番官场话,简要介绍了紧急状态下集团高层的各项应对部署和对未来的工作安排。   霍怀恩话音刚落,台下早已按捺不住,“霍先生,凌总真的回不来了吗?”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凌总乘坐的私人飞机已经确认失事。但是凌总本人仍下落不明。”霍怀恩面无表情,“后续的事宜,还要等待搜寻结果。”   “可是我们不能再等啦!凌岚集团的对手已经纷纷下场。鸿鹄财富的太子爷更是放出话了,三个月之内要和凌岚集团谈收购!”   “痴人说梦!”霍怀恩冷笑。   “凌岚的股票每天都是跌停,再这样下去,洪啸宇的狠话未必不能成真啊!”   “所以,我们今天召集大家开这个临时大会,为的就是稳住大局,理清方向!”辛式冲适时说道。   “不错!”严崇道接过话,“按照公司规定,在凌总的归期确认前,必须增补一名临时董事,完成董事会九人法定人数。”   增补临时董事,完全可以由代理董事长提名,并非一定要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心思通透的人已经瞧出了董事会内斗的猫腻。   “然后呢?”有人大叫。   “然后就是今天大会的第二个议程,”辛式冲高声宣布,“选出正式的董事长!” 第四十六章   虽然凌烈霸道独断,可是这么多年风雨历程,凌岚股东们心中,终究对凌家怀有难言的情结。   “凌总持有五成股权,凌霜小姐怎么看待这件事?”最敏感的话题终于被摆上桌面。   凌霜抬起头,试图寻找问话的人,可是台下一张张表情相似的脸,一时间竟分不清楚了。   “无礼!”严崇道低喝。   “今天是全体股东大会,当然可以畅所欲言。”霍怀恩顿了顿,缓缓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当然是该分割则分割,该继承则继承!”   “那凌霜小姐就是最大股东啦。”   “你的数学,有问题。”霍怀恩淡然驳斥。   众人一凛,再细细盘算:凌沐风还未成年,霍妙语作为凌烈遗孀及幼子监护人,暂时可以控制凌烈三分之二的股份。再加上霍怀恩名下的一成。。。原来,霍家才是最后的赢家。   辛式冲急忙插话,“我有义务提醒大家,霍妙语并非董事会成员,按规定不能直接继承股份及相应权利,只能通过转让出售股权来实现财产继承。”   “这个,不是问题。”霍怀恩冷声道。   台下一片哗然。   台上众人面面相觑。   霍氏兄妹之间,自然是诸事好商量,可谁能想到霍怀恩在公开场合竟然如此直白。   在这样强烈的暗示下,股东们投票选举增补董事及董事长时,当然明白什么样的决定最为明智。   辛式冲示意台下几名提前打过招呼的大股东遵守约定,却发现对方开始不约而同的回避自己的眼神。   “下面进入大会第一项,投票选举增补董事。”主持人伺机说道。   辛式冲和严崇道如坐针毡,局面已经失控,这样下去霍怀恩真的要赢者通吃了。   辛式冲已无计可施,左思右想后只能用眼神求助一旁闭口不言的女孩儿。   而凌霜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苏乐天昨夜故作轻松的抚慰,‘眼看着父亲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被夺走,他终究还是有遗憾吧。’      就在这时,厅门豁然大开。一行西装革履的男女大步闯入礼堂,为首的是凌岚集团法务代表、曾协助秦风娱乐打赢棘手官司的庄守渊大律师。   礼堂内人头攒动,争先恐后的伸着脖子张望,不知道接下来又要发生什么变故。   与庄守渊相交颇深的严崇道缓缓站起身,“庄律师,你这是做什么?”   “庄律师,我们正在召开股东大会。”得手在即,霍怀恩不愿另生枝节,“涉及法律的问题,请在会后复核!”   “非常抱歉,打断了大会流程。”庄守渊面目慈祥,但是语气不容置疑,“我与法务部门同仁协商后一致认为,有一条法律程序必须在股东大会投票之前履行。”   “什么程序?”霍怀恩皱眉。   “宣读凌烈先生的遗嘱公证书!”庄守渊从皮夹中抽出一页文件。   “凌总只是失联,现在就宣读遗嘱,合情合法吗?”事发突然,霍怀恩并不知道这份遗嘱,想来霍妙语也被蒙在鼓里。   “于法,凌烈先生失联超过七十二小时,符合其本人在遗嘱内的伸张诉求,当然合法!”庄守渊神色庄重,“至于情,今天这个股东大会,不正是讨论凌烈先生的身后之事嘛?”   大礼堂内鸦雀无声,安静的候着这位明明没在现场、却好像一秒钟都未离开的烈虎先生,假律师之口说出最后的意志。   “凌烈先生名下一应存款理财、基金期货及不动产等大额资产全部由妻子霍妙语继承,待凌沐风成年后再行分隔;凌烈先生持有的凌岚股权全部由长女凌霜继承,并在五年内不得转让出售!”庄守渊将文件放回皮夹,“宣读完毕,大会可以继续召开,谢谢主持人!”   庄守渊一行几人来去迅速。只留下主席台诸位,陷入震惊后的静默。   台下则窃窃私语,“凌总这遗嘱,是什么意思啊?”   “这都听不懂?意思就是,凌总的钱全给老婆,一毛都不给女儿;凌总的股全给女儿,一只都不给老婆!”   “够狠!是凌总的风格!”   主席台八名董事面色各异,喜怒哀愁不一而足。   “哈哈,哈哈哈哈!”辛式冲突然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   霍怀恩面色铁青的望着辛式冲。   “玩!继续玩!”辛式冲瞠目回瞪,“你以为他死了,你就能玩过他!”   严崇道握拳低咳一声,示意主持人。   主持人忽的一身冷汗,赶紧转身面向主席台尾座的凌霜,“凌。。。凌总,您看,会议是否继续?”   “这声凌总,叫的恰如其分!”辛式冲笑得眼角飙泪,“小霜,你说!会议还要不要继续?”   凌霜觉得背后有九十九门红衣大炮抵着脊梁骨,退无可退,恍然无神间应道,“舅舅,你看着办吧。。。”   辛式冲猛的收住笑声,目光扫过主席台以及台下百余名股东,故意留下几秒钟给众人消化凌霜那句‘舅舅,你看着办!’的指示,然后朗声宣布,“大会,继续!”      临时股东大会结束,辛式冲的侄子辛可期成为增补董事,如愿进入董事会。   董事长一职,无可争议的落在凌霜大人头上,压得凌霜鼻头酸涩想躲进厕所哭一会,可是一众股东齐声撺掇新任董事长讲几句,凌霜避无可避。   打开身前的话筒,凌霜忧伤的目光扫过台下百余名股东,发现大部分人竟异常的欣慰。   凌霜擅长察言观色,她看得出来大家是发自肺腑的喜悦。这份信任,或许来自凌岚人对凌家盲目和惯性的支持,但又何尝不是对自己莫大的肯定?   凌霜略一沉吟后徐徐吐言,“感谢大家的认可,凌霜诚惶诚恐。”   大礼堂内针落可闻,凌岚集团二代目,曾经的魔女凌大炮、如今的秦风传奇老总、下一届的花都十大杰出青年有力备选,在江山飘摇之时以绝对高票当选董事长,并开始第一次公开讲话。   “凌岚陷入困境,而诸位是大厦的基石,是集团赖以仰仗的靠山!我知道,大家在这几天都损失了不少钱。对于凌岚这样的企业,让股东赔钱真的是奇耻大辱!”凌霜越说越从容,悦耳的声音里渐渐生出令人追随的自信,“我也知道,有竞争对手及媒体舆论一直散播□□,怂恿大家清仓上岸。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摆在我们每个人面前,如果谁在此时撤资抛售股票,无异于抽砖撤瓦。连锁反应下必将导致大厦倾覆。届时每个人的利益都会遭受严重的损失!”   “那凌总说怎么办?”台下大声喊道。   “唯有同心协力,挺过危机。凌岚集团旗下,仍有大量优质资产和前景可期的发展项目。正常运作下,绝不会出现市面疯传的所谓资不抵债的情形。”凌霜停顿稍许,余光瞥了下一旁的霍怀恩,“同时,我会起立即起草议程报董事会,暂停极地开发!”   “好!!!”众人齐声欢呼,辛式冲和严崇道对视一眼,均满意的点点头。   “凌总还需谨慎行事,”台下一名身着中山装的老人悠悠开口,“极地项目,我们和辰氏是签了合同的,如果在这个时候又得罪了辰氏,那可真是万劫不复的死局呀!”   “我会亲自向辰氏高层阐述利弊,寻求其他项目的替代合作。”凌霜正容应对。   “极地项目这么大的体量,哪还能找到替代的项目啊!”中山装老人喟然长叹。   “项老,您真的是吃斋颂佛不闻红尘事!”辛式冲笑言,“您可知,辰氏现在谁当家?”   “难道,辰穆已经退了?”项老疑问。   “哈哈,辰穆三年前便退了,如今和您差不多,寻仙问佛潇洒似神仙。”辛式冲又笑道,“现在是辰穆的独子,辰曦掌舵辰氏。”   “辛先生言下之意是?”项老捋须又问。   “暂停雪岛开发,确实打了辰氏一个措手不及。辰曦及辰氏高层必然有怒火。这事儿,我们凌岚有失信义,换谁去解释都难以全身而退,即便是。。。恩!”辛式冲顿了顿,大家都明白这个‘即便’后面指的是谁,只不过旧人新亡不宜多提。   “但是!”辛式冲一脸畅快的笑意,“唯有小霜出马,一定马到成功!”   辰曦与凌霜之间的八卦内幕,是花都市精英圈最大的吸粉话题,热度甚至盖过当红男女明星的桃花绯闻。   辛式冲内涵满满的话引爆了众人的八卦之魂,场间的阴郁一扫而光,高声哄笑和低声私语此起彼伏。   “舅舅,别取笑我啦。我是去负荆请罪的,哪有那么容易!”凌霜讪然应道。      一场暗流涌动的股东大会最终以晴空万里收场,股东们喜笑颜开的离去。   九名董事却心照不宣的留了下来。   辛可期觉得初来乍到应该拜个山头,于是犹豫的起身,“小霜。。。”   “胡闹!”辛式冲喝止,“虽然是一家人,但是正式场合必须要称呼职务,明白吗?”   “明白明白!”辛可期立刻改口,“董事长,请多指教!”   “一家人,呵。”霍怀恩缓缓的起身,抬手理理衣衫,“你们继续拉家常吧,霍某就不奉陪了。”言罢扬长而去,背后传来严崇道几声尖沙的嘲笑。   快步穿过大门,霍怀恩转身闪入楼梯间,强忍多时的气血上涌,急忙捂住嘴一阵剧烈的干咳,低头望去,手心里果然有几缕血迹。   霍怀恩颓然站立,许久后幽幽自语,“辛岚,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可惜,我时间不多了。”   楼梯间的应急照明灯忽闪忽灭。霍怀恩抬头望着上方,晦暗不清的楼梯转角,好似十几年前凌家那个凄风苦雨的夜晚。   辛岚追着凌烈仓皇的跑下楼,却在中途不慎跌倒。   凌烈大步走出客厅,身后妻子的哭喊没有牵住半秒停留。   霍怀恩跟在凌烈身后,终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辛岚披头散发的趴在二楼转角,曾艳绝花都的容颜只剩下凄厉和扭曲,“我什么都没啦,凭什么你可以拥有一切!!!” 第四十七章   除霍怀恩以外八名董事,最后走出礼堂。   一水儿制式服装的职员们早已静候多时。   凌霜心中突突狂跳,不停默念某MBA大佬的教诲,‘就算连夜收拾细软跑路,白天还得继续装大尾巴狼。’   “董事长!”百余名男女整齐划一的躬身行礼,场面极其壮观。   “凌岚未来可期,大家安心工作!”凌霜面带微笑,在众人簇拥下快步离开。   一路行到停车场前。   “小霜,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开始,不会有太轻松的日子了。”辛式冲志足意满。   “恩。”凌霜向送行的众人颔首,而后钻进跑车疾驰而去。      公寓楼大门前,苏乐天双手揣兜,悠闲的站在台阶上。   凌霜跳下车,伸开双臂快步跑向苏乐天,下一刻一头扎进苏乐天的怀里,又哭又笑,口中呜咽不清,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或许只是一些无意义的音符,为的只是发泄一下难以名状的情绪。   温存了许久,凌霜才恋恋不舍的抬起头,正瞧见对方满含喜悦的双眼,“我就知道,你想要这个结果!”   “凌霜,真心喜欢一个人,是希望她一天天变得优秀!”苏乐天满怀欣慰。   “我哪有变得优秀,不过是斗争中的缓冲器而已。”凌霜叹息,“凌烈选凌霜,是所有坏选择中最不坏的一个。毕竟凌霜姓凌,不是嘛?”   “你大错特错!”苏乐天语气诚恳,“如果没有发生北郊车祸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凌烈绝对不会留下这样一份遗嘱。他之所以这么做,正是认可你的才能。我再重申一遍,是认可你,与我无关!”   “可这样一来,我就把霍怀恩得罪的底朝天,”凌霜下意识打量苏乐天的身后。   苏乐天顺着女孩目光望向公寓楼,“韩离已经离开了。”   “你看,这就是警告!”凌霜欲哭无泪。   “凌霜,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苏乐天突然大声道,“我爱你,你也爱我!我爱我现在的人生,你也爱。。。恩,最起码你也爱现在的事业!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换回来?!”   “因为,”凌霜心绪翻涌,“因为,不真实!”   苏乐天闻言浑身僵硬,星目投出两道凛冽的寒光。   凌霜吓得后退半步,低下头仿佛做错事的孩子。   苏乐天一咬牙,上前将凌霜搂入怀中,双臂紧紧箍着女孩,直让对方喘不上气。   下一秒苏乐天松开钳制,喝问,“真不真实?”   凌霜抱着双臂喊痛,“哎哟,你发什么神经,力气大了不起啊。。。”   话未说完又是眼前一花,嘴唇已被牢牢的封上。   苏乐天从未如此霸道的吻过,毫不顾及凌霜还未调整到匹配的进度,紧接着又用舌尖蛮横的撬开凌霜的齿关,得陇望蜀的寻觅凌霜的舌头。   凌霜一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想用双手推开苏乐天,可是在四十公斤臂力的绝对碾压下,所有的挣扎全变成了欲拒还迎。   公寓楼前,住户们进进出出,嬉笑起哄和侧目鄙视自然是在所难免。   足足吻了五分钟,凌霜大脑缺氧、双腿绵软,眼看就快要昏厥,苏乐天才松开禁锢。   凌霜想骂人,无奈浑身无力,只得俯在苏乐天胸前喘息连连,若不是苏乐天双手扶持,下一秒便瘫软在地上。   苏乐天咬着凌霜的耳朵,一字一句的逼问,“现在告诉我,真不真实?”   “太真实了!可是,”凌霜喘着气,仍没忘记放狠话,“我要当爷们的,才不要在下面!”   “这个更好办!”苏乐天邪笑,“你就在上面!”   “没完了是吧!”一侧,练功服大妈正义怒斥,“我盯你俩小半个钟儿了,有什么伤风败俗的话,回家关起门说就晚了?”   ‘关你屁事!’凌霜正是满腔愤懑,于是捏着嗓子,“我姐在家里,不方便!”   “没事,你就说是来给团团辅导功课的!”苏乐天秒接话题。   练功大妈脸颊的横肉微跳,背后的桃木剑跃跃欲试。   “那行嘛,”凌霜拉住苏乐天的手臂,“姐夫,我晚上要吃素。”   “好办,两个大腰子我自己全吃了。”苏乐天反手拽起凌霜,撒腿就跑。   “呔!”练功大妈怒目圆睁,一抖肩抻出桃木剑,二指指向两人后背,“狗男女!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一番轧斗,王冠却出人意料落在凌霜的头顶。   凌烈那份任性的遗嘱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但硝烟散去后相关者细细品味,发现这一决定还真是柳暗花明之选。   凌霜是凌烈嫡长女,继承父业名正言顺;作为凌烈与辛岚的女儿,凌霜上位,既符合凌氏一族的意愿,又能完美照拂辛家长期抑郁不得志的心理。危机环伺时,最大程度的争取内部团结是重中之重,君不见‘凌岚’二字,已道尽风雨。   唯一不稳定的因素,在于凌霜本人,能否驾驭凌岚集团这一庞大的机器。观其在秦风娱乐搞出的一系列动静,稍稍安抚了十余万集团员工的焦虑。   前任领导人失事带来的震荡逐渐被时间消化,横亘在凌霜身前的第一道难关,便是决定极地项目的生死。      凌烈是独行的猎手。但纵观其一生,每次乾纲独断,其实都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唯独极地项目,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盲目和冲动,随着项目艰难的推进,反对的人越来越多,质疑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到最后,几乎成了凌烈一人与整个集团的较量!   严崇道甚至公开宣称,雪岛开发就是个不切实际的梦,因凌烈的固执变得越来越没有边际,直到梦境砰然破碎那一天,整个凌岚也随之灰飞烟灭。   不料,在梦还没醒的时刻,织梦者蓦然消失,留下所有人惶惶不知所终。   如果说谁能让这个梦醒来的同时又给凌烈留下足够的体面,世上只有凌霜。   一念至此,严崇道击节而叹,“时也,命也!”   辛式冲无声笑了笑,单手提起砂壶,壶嘴倾出一股细流,不偏不倚的斟入两枚玉杯。醇厚的茶香,转瞬间溢满小阁楼。   严崇道二指衔起玉杯,轻轻抿了小口,抬眼瞧了瞧气定神闲的辛式冲,“如今这盘棋,是合了你的意!”   “严老,我先不说这茶的出处,你且评一评,较之你我每次必饮的青潭飘雪,孰优孰劣?”辛式冲故作神秘。   严崇道又品了一口,“此茶,口感浓郁甚至张扬,后味绵久几乎冗长。虽然与我的兴致有些许偏差,但一定被许多茶客奉为上品。公正的说,不失为绝好的茶。”   辛式冲也抿了一口,微笑着放下茶杯。   “我明白你的意思。”严崇道轻吁,“撇开成见,凌霜这小姑娘有些本事。”   “不争头也不畏难,柔中带刚,行动力极强,还有那句近来在公司里常能听到的评价,叫什么来着,”辛式冲拍拍额头,“哦对,可盐可甜!嗨,现在的小年轻一天一个新词儿,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应接不暇呀!”   “对对对,你的外甥女最厉害!”严崇道摇头晃脑,“我这老家伙不开眼得罪了她,想要保住晚节只能主动退让,难道还要留下来碍手碍眼招人烦呐?”   辛式冲仰首大笑,“严老啊严老,你是集团唯一以干股请入董事会的上宾,凌霜这小丫头敢在天上戳个窟窿,也不能在您头上动土啊!”   严崇道干笑一声,脸色缓和不少,“可昨日集团会议上,她那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董事会构架有问题,当然要调整,我同意她的决定!”辛式冲郑重道。   “如何调整?”严崇道收敛笑容。   “增强董事会的运转层次,由以往的单线垂直改为多线复合。”辛式冲竖起食指,“第一步,在董事会内部再选一名副董事长。”   “想必她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严崇道语气漠然,“我要提前恭喜你了。”   辛式冲默默的望着严崇道,瞧的后者心中直打鼓,只能举杯遮掩心中遗憾。   良久后,辛式冲摇摇头,苦笑,“她确实有了人选,但是又怕对方不给面子,就派舅舅当马前卒先来探探虚实。以免赐官被拒,搞得她这个董事长下不来台。这是她的原话!”   严崇道刚举起的玉杯又轻轻放回桌面,慨然长叹,“单论容人之量,我不如她!”      “曾经以为老总们就是大气层和停机坪飞来飞去,现在才知道腰一定要好,”凌霜摸着自己的后腰,俏脸皱成了桃核,“大会小会连轴会,简直没完没了呀!”   苏乐天怀里抱着凌霜,凌霜怀里抱着二狗。   “你想让严崇道当孤臣!”苏乐天一言中的。   “恩!”凌霜大力点点头。   “你挑明了用意?”苏乐天问。   “倾浸职场几十年的老江湖,我这点心思瞒不住他,倒不如坦坦荡荡的告知。”凌霜回答。   “孤臣是要把人得罪完的,他真的愿意?”苏乐天不解。   “他说要考虑考虑,”凌霜笑得像一头小狐狸,“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会答应!”   “哦?”苏乐天拨了拨凌霜颈窝处的秀发,“这么自信?”   “严崇道年过半百才跳出学术体制,一身书生意气已经侵入骨髓。”凌霜侃侃而谈,“孤臣,并不是一个贬义词,更不是谁都能当的!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个烫手山芋,对于严崇道则是无上的信任。我尊重并支持他的宁折不弯,他回报我甘为殉道者的勇气!” 第四十八章   凌霜出任董事长,市场随即做出反应。   凌岚股价好似过山车,一天之内在云端谷底间几个往返,完美契合了业内人士对这位花都魔女极具争议的评价。   极为吊诡的是,远在大洋另一侧的英伦股市里,KK系坐着火箭连续数日涨停。毕竟,请一位世界五百强的Boss当产品代言人,可不是花钱就能办成的事!   新官上任,凌霜立即启动大刀阔斧的改革,第一把火就烧向董事会,擢升严崇道为副董事长,形成一正两副机制。背后关于扶植谁又架空谁的猜测,自然难免。   这一日集团例会,议题围绕绩效优化展开讨论。   “新的业绩考核和奖惩制度实施以来,已初见成效。当然,公司里也有不同的声音。就在会议开始前,我收到一封联名请愿书。”凌霜拿起一份文件,“提意见没有问题,但是必须实事求是。咱们凌岚的薪酬福利,在花都市甚至全国范围内都是挂着号的。”   言罢,凌霜将请愿书递给一旁鹰鼻瘦颊的白发老人。   新的绩效制度正是由严崇道牵头拟定的。接过请愿书直接翻到背面扫了一眼署名,严崇道阴恻恻的笑着,“差不多就是这几个人,倒是省事了。”   会议室内,仿佛一阵冷冽的寒风吹过。   “我同意董事长的观点。集团如今的问题,在管理失之于松!”严崇道将请愿书收入怀中,继续开炮,“尸位素餐者坐享其成、阿谀奉承者节节高升,这种风气必须要改。借此不得不变的时机,正好可以激浊扬清,祛除沉疴!”   有严崇道、辛式冲等人鼎力支持,各项举措推行的还算顺利。凌岚毕竟根基牢固,遭受重创后头重脚轻的晃悠了几步,最终勉力的稳住身形。   最棘手的还是满弓射出的极地开发项目。一期工程已经全部展开,前期的营销宣传也铺天盖地的撒了出去,更是一口气签了包括酒店、餐饮、娱乐及空海运输等十余个合作商。   极地项目就像一艘航空母舰,在舰长凌烈的指挥下以全速,义无反顾的前进。   凌霜如今一脚急刹踩了下去,虽然避免了撞上冰山的风险,但绑在船上的同行者们人仰马翻、眩晕作呕,体验一定很糟糕。      金风玉露会所最里面一间雕梁画栋的包厢内,辰曦一人坐在软椅内,徐徐的品着酒。   助理朴春踩着细跟款款走进来,玲珑身材与修身套裙的流线交相呼应,“洪总已经走了。”   辰曦放下酒杯,思忖片刻后道,“洪啸宇对我的行踪,还真是了如指掌。”   朴春俏然立在一旁,“辰总的意思是?”   “我身边的人,想要促成鸿鹄和辰氏的媾和。”辰曦指节叩着扶手。   “其实,”朴春斟酌道,“我们和鸿鹄,并没有实质的冲突。”   “我不喜欢洪仲堂,更不喜欢他儿子洪啸宇,”辰曦罕见的刻薄,“洪家第一桶金怎么来的,圈子里谁不知道。如今,洪仲堂还有脸出书立传,兜售他那段‘白手起家’的传奇故事。更可笑的是,他竟敢自称与凌叔是瑜亮之争。如果凌烈是虎啸山林的孤王,他洪仲堂最多算投机食腐的秃鹫!至于洪啸宇,呵呵,太子爷?对于坊间这个称呼他还恬然自得。什么年代了,不知粗鄙!”   朴春眼波流转,玩味的打量着情绪反常的辰曦。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辰曦瞥了眼朴助理。   “辰总说的没错,鸿鹄财富归根结底只是家无实体支撑的投资公司,轰轰烈烈的名头也是靠屡次碰瓷凌岚集团博来的。”朴春嫣然一笑,“凌岚如日中天时,只把鸿鹄当作一头呱躁叫嚣的小兽,对其根本不屑一顾。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辰曦沉声问。   “辰总对洪氏父子,似乎还抱有私人的情结。”朴春低眉垂眼,“想来是因为,洪啸宇对凌霜小姐出言不敬吧?”   辰曦英目微合,投出两道锋利的光。   朴春急忙闭嘴,自知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再多就是逾越。   “你说的没错!”辰曦却也端不住了,“联姻并购?我都不敢想的事,他一个土老板二世祖,凭什么!?”      凌霜关上车门,抬头望着会所前门长长的玉石台阶,不觉生出一阵感触。   上次来这里是‘霸道老爸’凌烈亲自领进门的,那日的音容笑貌犹在耳畔。。。   凌霜瞧瞧手机,依旧没有回复,“靠,穷在闹市无人问。说好的蓝颜知己呢!”   据消息,鸿鹄财富已经派出游说团队,拉拢被极地项目违约的十余家合作企业,企图组成一支强大的商业联盟。   鸿鹄如果如愿,等于花都商界的半壁江山联起手来施压,强如凌岚,只怕也不得不割地赔款,接受城下之盟。   更关键的是,届时鸿鹄财富俨然成了武林盟主,号令群雄讨伐曾经不可一世的天下魔头。   大势一旦形成,此消彼长。鸿鹄以下欺上倒吞凌岚的狂言,还真不是毫无希望。   “对不住了秦哥!事到如今只能把你卖了,才换来二婉的内幕消息!”凌霜一脸坏笑,迈步走向长阶,“只要辰氏不参与,别的企业肯定心虚,所谓的讨凌联盟自然是乌合之众,老子有的是办法各个击破!”   “凌总!”头顶传来一声拿腔作势的呼唤。   ‘不是冤家不聚头!’凌霜闻声举首,皮笑肉不笑的回应,“小洪总!”   洪啸宇立在最上方一级台阶,一对桃花眼贪婪的盯着行来的凌霜,“在下哪里小,凌总可否明言赐教?”   ‘懒得跟你掰黄腔!’凌霜快行几步,想从对方身旁穿过。   洪啸宇侧挪一步挡在凌霜身前,“凌总急慌慌的,是要去见谁?”   “我来喝杯茶。”凌霜敛住笑容,只留满脸的冰霜。   “那凌总就是一个人喽,想不想陪在下喝一杯。”洪啸宇不以为忤,“你我二人同饮,这个画面传出的信息,对凌岚集团可是大利!”   凌霜的道行还没练到炉火纯青,和一个想要搞垮自己的人谈笑风生,实在是倒胃口,“不必了!”言罢侧身挤过洪啸宇,径自走会所大门。   “凌总,鸿鹄的提议,你要慎重考虑!”洪啸宇在身后狠笑,“毕竟,卖的越早价钱越好!公司如此,人亦如此!”   凌霜站住脚,缓缓回身,流光的星瞳射出凛冽寒气,“我刚刚想起一件事,还要拜托小洪总!”   “凌总但说无妨。”洪啸宇理了理覆在脑门的厚厚刘海。   “唐韵已经被你们鸿鹄收购,烦请小洪总约束一下旗下艺人。想红就认真的打磨演技,拿出好作品观众自然买单,别整天惦记着绑CP炒绯闻!”凌霜皓齿轻启,渗出一丝轻蔑的笑意,“我们家小美女都把状告到我这里了,她可是我下部剧的女一号,决不能糊在八卦头条里面!告诉你们家那个韩式锅盖头,再敢纠缠不清,把秦风惹毛了老子全网封杀他,让他剃头都找不到发型师!”   “凌霜!你真以为凌岚,还能一手遮天?!”洪啸宇脸色涨红,布满不加掩饰的怨毒。   “凌岚当然遮不了天,也从没有这个动机。只是木秀于林,必然招来小人觊觎。”凌霜觉得敌人就是敌人,此刻立场已经大过是非,任何虚情假意都是浪费表情,倒不如痛快淋漓的亮出各自的刀剑,“天鹅在岸边歇个脚,癞蛤\\蟆在泥坑里就开始意淫了,你说好不好笑!”   “凌霜小姐!”门前适时传来一声娇唤。   凌霜抛下面目狰狞的洪啸宇,转身飒然离开。   “贱人,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到时候,我要让你哔。。。(消音)”洪啸宇阴森森的咒骂。   “洪总,您的车已经到了。”朴春礼貌的致意,抬手示意台阶下方处等候的一辆加长宾利。   洪啸宇欺身到朴春面前,恶狠狠的逼问,“朴春,你跟我说实话,辰曦真的不在?”   朴春倩笑颔首,“辰总这几天飞来飞去的,时间确实定不准。只有请洪总下次再约了。”   “哼!”洪啸宇冷笑一声,大步走下台阶。   另一边,朴春小跑几步才追上照直往里闯的凌霜,“凌,凌总,辰总不在的!”   凌霜回过头,望着朴春精致端庄的容颜,又迅速瞟了眼起伏喘息的胸口,无声笑了起来。   朴春被对方贼兮兮的眼神和莫名其妙的笑容搞得摸不着头脑。   正各怀心事时,一个粉裙女孩轻快的从二楼奔下,口中甜唤,“凌霜!”   凌霜上身歪向朴春,低声笑语,“洪啸宇见不到人,那是因为他没有内应。我可不一样!”   辰婉伸出手,亲密的挽住凌霜,“走,我带你去见哥哥!”   “辰总交代过。。。”朴春急忙劝阻。   “哎呀知道,他放出话不见任何人嘛!但是我们两个除外!”辰婉眨眨眼,“放心吧,怪不到你头上!”   辰总的胞妹下场,朴春实在无法阻止,只能目送辰婉与凌霜两人笑嘻嘻的走远,而后幽幽的叹了口气。 第四十九章   苏乐天正在撸猫,房门大开,凌霜趾高气扬的回了府。   “早上出门那会儿还嚷嚷着跑路呢,”苏乐天只觉好笑,“你也是个总了,还把心情全写在脸上。”   “在外面装了一天大尾巴狼,回到家就要做回自己。”凌霜踢掉鞋子甩掉挎包,转体一百八躺进沙发里。   “一切顺利?”苏乐天见势问道。   “我亲自出马,哪有搞不定的事情!”凌霜骄傲的说着,脑袋枕在苏乐天的腿上,一对光脚搭在扶手上自在的摇摆。   “只见一次面,辰曦就松口了?”苏乐天有点意外。   “我们给出的替代方案满满都是诚意,辰氏没有拒绝的道理。”凌霜抢过二狗,抱在怀里揉捏。   “一码归一码。凌岚违约在前,辰曦这么轻易的接受替代方案,转身便要面对辰氏高层的质询!”苏乐天摸摸下巴,“这里头,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PY交易吧!”   “瞧你说的,”凌霜坐起身,眼神闪烁,“大家都是清清白白的正经生意人。。。”   “生意人?”苏乐天敏锐的捕捉到重点。   “哎,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跟辰曦说:要么你帮我这一回,只要挺过了这一关,凌岚和我本人必有回报!”凌霜声色悲壮,“当然,你也有权见死不救,反正我的辞呈就放在董事长办公桌上,签证机票也都备好了,大不了躲到灯塔国当KK的专职代言人,我都问过卡尔大神了,时薪按美元结算,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辰曦早就不是冲动的毛头小子,这些话不可能打动他。”苏乐天不易察觉的皱起眉。   “洪啸宇先我一步到了金风玉露,没见到辰曦,倒是和我撕了一架!”凌霜一脸得意,“不过,他比母校黄阿姨的战斗力差太远了,被我无情碾压!”   “就是那个鸿鹄财富的,什么玩意来着?”苏乐天离开江湖日久,曾经耳熟能详的名字都开始模糊了。   “太子爷嘛。”凌霜不屑,“鸿鹄利用金融杠杆,具体也不知道搞了什么花招,竟成功收购了唐韵。正好唐韵新近推出了一部高流量的总裁剧,娱乐炒作就把剧中男主的外号套在洪啸宇头上了。”   “我知道那部剧,护士妹妹们不停安利,夜班闲来无事时我也点进去瞧过几眼。”苏乐天仔细回忆,“大致剧情是,草根男驰骋商海,步步为营最终击败父亲昔日的对手,顺手娶走仇家女儿白富美,活脱脱一部逆袭爽剧。唐韵好歹曾是行业魁首,被收购后也沦落到靠这种狗血套路刷眼球啦!”   “所以嘛,捍卫价值匡扶三观的重任,只能交给我们秦风娱乐了!”凌霜自豪道。   “这剧情总让人觉得意有所指。。。”苏乐天意味深长的望着凌霜,“我明白辰曦为什么这么着急做决定了。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是了解的,我这个人嘛,知世故而不世故,不喜欢社交却知恩图报。对生活热情豁达,对爱情勇敢笃定,遇上就是余生。。。”凌霜开始满嘴跑火车。   “讲重点!”苏乐天无情打断,“我要出差了,一个月。”   “啊,这么久!”凌霜猝不及防,“去哪里,干什么?”   “伦敦,青年代表交流学习。”苏乐天答道。   凌霜沉默想了半晌,然后温柔的抓起苏乐天的手,“不管怎么说,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我支持你。”   “谢谢!”苏乐天很感动,“还有件事,也不算什么,但是提前告知你总是应该的。”   “什么?”凌霜抬起头。   “安宁也在行程队伍里。”苏乐天轻描淡写。   “哦,”凌霜面不改色,“我相信你。”   “那就好,看来是我多虑了。”苏乐天松口气。   “可是我不相信她。”凌霜话锋一转。   苏乐天的嘴角僵硬,“那怎么办?”   “视频报备,一小时一次。”凌霜想了想,“除了睡觉以后。”   “这个办法很不科学。两地有半天的时差,你睡晚觉时我在那边睡午觉。。。”苏乐天忽然闭上嘴。   “午觉。。。?”凌霜两眼杀气。   “我只是打个比方,就事论事而已。”苏乐天闷声道。   “苏乐天!”凌霜伸出一根皙长手指,缓缓点在苏乐天的鼻尖,“你要敢绿我,我就绿了整个花都!老子现在很有人气的,你知不知道?”   “美女老总嘛,有志青年皆可觊觎!”苏乐天讪笑。   凌霜背靠着苏乐天的肩膀,不说话了。   良久后,苏乐天忍不住问,“想什么呢?”   “乐天,我想请你帮个忙。”凌霜低声言语。   “极地项目那么大的事儿,你找辰曦帮忙时,可没有见外。”反差感令苏乐天隐隐的不忿,“为什么到我这里,反而这么客气了!”   “这件事,比极地项目还大。”凌霜幽幽道。   苏乐天扳正凌霜的身体面向自己,“说吧,要我为你做什么?”   凌霜望着苏乐天,诚恳的一字一句,“我想让你,回归一次凌霜的身份!”      凌家遭变,纷乱中少有人留意,受打击最严重的是霍妙语。   霍怀恩默默将霍妙语与凌沐风带回北湖,一来疗养院内医疗设施齐全环境适宜,霍妙语可以安心待产,二来让妹妹离开凌家府邸,以免触景伤情。   霍怀恩也借机避在北湖疗养院,冷眼旁观世事。   一段时间来,凌岚集团还真是天翻地覆。   对内,严崇道临危受命副董事长,一上任便铁手整治,俨然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真正立威还是在一次高层会议上,秦风新任老总辛可期因违反财务规定给员工发放奖金,被勒令追缴奖金并扣减秦风娱乐的绩效评分。   凌霜考虑到秦风娱乐业绩优秀发放奖金其实也达标了,只是财务流程上面出了点纰漏,于是替辛可期及秦风娱乐求情,提议只追缴奖金不扣减绩效评分。   与会众人一琢磨,问题本来也不严重,更何况boss都开口了,就准备就坡下驴,没想到严崇道横刀立马,捍卫公司的奖惩制度寸步不让,更直指凌霜是因为对秦风的特殊感情才心软护犊子,语气虽不重但字字逼人,怼的凌霜无言以对,最后竟双眼通红低头默认。   经此一役,严崇道的威信再无人敢挑战,其牵头的改革也得以顺利推行。   对外,凌岚高层主动出击,在核心权利得到保全的前提下让渡利益,一改往日霸道狠绝的作风,以柔性姿态和无法拒绝的条件争取伙伴,化敌为友,逐渐瓦解一度风声鹤唳的外部环境。   虽然有怨愤,但是霍怀恩也不得不承认,凌岚集团在那个赝品‘凌霜’的带领下,正艰难而无畏的淌出泥淖。   如此一来,霍怀恩连集团例会也开始告假缺席了。   局内人都清楚,霍怀恩之所以疏离,夺权失败只是原因之一。另外一个更隐晦的心结,源于凌烈那份遗嘱背后的态度。   半生兄弟抵不过血浓于水,这件事可以理解。但提前布局好一切,终究显示出冷冰冰的戒备。   即便老成练达如霍怀恩,也必定会心痛心寒。      霍妙语无力的靠在软塌边,脸上满是病态的疲倦。霍妙语与凌烈相差十余岁,同如兄如父的爱人相处这么多年,霍妙语已经习惯了全身心的依赖。如今恰在最脆弱的时刻失去了对方,霍妙语灰暗的心境可想而知。   凌沐风趴在窗台上,正摆弄着面前的一排动漫手办。房门声响,凌沐风抬起头,稚气的唤道,“舅舅。”   霍怀恩走到窗台旁,扭头望着软榻上的妹妹,“今天天气不错,你应该出去走走。”   霍妙语瞥了眼霍怀恩的装束,“哥哥这是准备去隐湖?”   凌沐风闻声倏地站起身,仰起苍白的小脸,“舅舅,能带我去吗?”   “上面很高,也很冷,等你长大一点,再带你去。”霍怀恩温言道。   “他都不在了,你去还有什么意义。”霍妙语喃喃的言语。   霍怀恩摸了摸凌沐风的头发,“小风,出去玩一会儿。”   凌沐风乖巧的点点头,拿起一个娇俏玲珑的手办,跑出房间。   霍怀恩拖过一把椅子,来到霍妙语身前坐下,“想说什么,今天就一并说完吧。”   “为什么?”霍妙语开口。   霍怀恩摩挲着妹妹的手,“这个问题的答案太久远,我也懒得从头说起。”   霍妙语苦涩的舔舔嘴唇,“哥哥,你曾经亲口答应我,会停下所有的行动。”   “我确实停了,可没想到他一意孤行。”霍怀恩面无表情,“我了解这个项目,更了解他。他是个利益至上的人,表面疯狂实则冷静至极。所以直到今天我都没想通,在这件事上他为什么如此执拗。”   “哥哥,你要了我的命。”霍妙语双目失神,“如果不是腹中的胎儿,我根本坚持不下来。”   “既然说到这里,”霍怀恩面色古怪,“沉默的接受这个孩子,不正是我对你最大的善意吗?”   霍妙语抽出被霍怀恩按住的手,轻抚着腹部,黯然垂泣。   霍怀恩没来由一阵躁闷,起身准备离开。   “让凌霜来陪陪小风吧,”霍妙语拭掉眼泪,“小风这孩子,心里难受却一滴眼泪都不流,懂事的让人揪心。”   霍怀恩站在原地没有回身,“你明明知道,她和小风。。。”   “那又如何,她对小风很好是千真万确的,小风也天天盼着她来。”霍妙语颤声道。   霍怀恩推门而出。 第五十章   山顶无风,但时节已入秋,高处更是寒冷。   霍怀恩独坐隐湖畔,手握鱼竿,漠然盯着澄莹无波的湖面。   身后传来踏踏的脚步声,霍怀恩侧耳倾听,“身体不错,竟然没有一丝喘气。”转过头却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材修长五官俊秀的大男孩。   男孩不急不缓的卸下背包,从中取出一堆垂钓组件,娴熟的拼装之后甩钩入湖,然后大刀金马的坐在霍怀恩身旁。   霍怀恩细细观察着年轻男子的举动,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奇异感萦绕在心头。   良久之后。   “小霜?”霍怀恩低声探询,好似担心言语突兀,会惊扰了湖中的鱼儿。   “霍叔叔,你怎么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苏乐天笑的疏朗,“这一切不正是出自你的手笔?”   “我是没想到,你还愿意见霍叔叔。”霍怀恩喟然叹息,“再者说,你已经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由内到外,你懂我的意思。”   “那是当然。”苏乐天微微的歪向霍怀恩,“我现在可是国立医院的坐诊医生,霍叔叔,是不是为我骄傲呀?”   霍怀恩清楚,曾经的凌霜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医生,重温母亲戛然而止的生命中最美好也最充实的那段时光,于是惊喜的笑出声,“怪不得,哈哈,怪不得你浑身都散发着另外一种感觉。原来是夙愿得偿!”   “所以,就冲你赠与我这一段美梦成真的旅程,我也准备原谅你了。” 苏乐天分外的直接。   “小霜,有件事情我始终想不通,你和他,是如何达成共识的。”霍怀恩很疑惑,“不要糊弄霍叔叔!近来发生的许多事都表明,你毫不保留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因为,我喜欢上了她。”苏乐天顿了顿,又道,“还有,我如今叫苏乐天,你可以叫我乐天。她叫凌霜,你可以继续唤她小霜。”   霍怀恩无奈的苦笑,“那么,小霜她。。。今天把你搬来,所为何事呀?”   “这不明摆着的嘛,请你出山呗。”苏乐天坦然答。   “喔?”霍怀恩的意外半真半假,“她为什么不来?”   “她觉得,你只把她当作鸠占鹊巢的赝品,横竖请不动你,何必自讨没趣。”苏乐天故作神秘,“你别看她表面大大咧咧的,其实也有敏感的一面。所以有时候呀,宁可逃避也不想被打击。”   “你很了解她。”霍怀恩笑吟吟的。   “她挺厉害的,不是嘛?”苏乐天反问。   霍怀恩望着苏乐天,“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勉强承认这一点。”   听到霍怀恩如是说,苏乐天特别开心,摇头晃脑的拨弄着鱼竿,“还有啊。整件事里,也只有她是无辜受累。”   霍怀恩沉默不语。   “所以,她请求我答应一件事,关于所有人的将来。”苏乐天扭头望着霍怀恩。   “其实,韩离。。。”霍怀恩沉吟。   “霍叔叔,我愿意将凌岚托付给你。”苏乐天打断。   霍怀恩愣在当场。   “你知道我最大的梦想。尤其是品尝过之后,更难以舍弃。”苏乐天眼中闪着明亮,“妈妈走过的路,我一定要重蹈覆辙一遍,否则此生意难平。”   “我明白。”霍怀恩点点头。   “所以,回来吧霍叔叔,大家一起共渡难关。凌烈的遗嘱让你很难堪,可是凌岚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那里也有你半生的心血。”苏乐天神色郑重,“等到一切恢复如初,包括凌岚,也包括我和她,我会将董事长之位交给你。遗嘱内的五年之期结束,我会将全部股份转给你!霍叔叔,你了解我,即便在最混蛋的那些日子里,我许下的诺言也从未失信!”   霍怀恩震惊不已,禁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想要这样。”苏乐天笑的云淡风轻。   霍怀恩面色如深不见底的海洋,也有厚重翻滚的乌云悬在浩渺无垠的洋面,红日一时显现一时又被遮挡。   静谧的沉默中,霍怀恩没有提及自己寿数难长的身体。   许久后,苏乐天才开口,话语里竟有股强捺的激动,“我近来一直有个特别奇妙的念头,想找人求证,思来想去只有你最有发言权!霍叔叔,你有没有觉得?如今的她,很像妈妈!”   “你。。。恩,应该说是凌霜。在凌霜十一二岁时,稚气的容颜渐渐长开了,眉眼间的秀美已依稀可寻见辛岚当年的风华。然而那场变故仿佛毒刃,一刀刻在凌霜心上,随之生起的狠戾改变了她的面相。成年后的凌霜,和辛岚明明有极相似的五官,却没有半分雷同的气质。”霍怀恩眯起眼睛,“直到北郊车祸之后!你刚才说的不错,我一度也曾有过和你相同的感受。”   “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对人家又那么冷淡,”苏乐天轻笑,“袭击未果后你之所以停止了进一步行动,发觉她越来越像辛岚就是最重要原因吧!”   “她越来越像辛岚,”霍怀恩若有所思的打量苏乐天,“而你一直都像凌烈。”   “所以,为了弥补上一次的遗憾,”苏乐天转头望着霍怀恩,“霍叔叔,请你帮我守护好这一次的相遇。”   “可是。。。”霍怀恩欲言又止。   “放心吧,悲剧不会重复,因为我们和他们不一样。”苏乐天从容又坚定,“她比妈妈更乐观和坚强;而我,比凌烈更珍惜自己的爱人!”      董事长办公室。凌霜站起身,迎接进来的两人。   “小霜,好消息。”辛式冲呵呵笑着,“花都航空,已经接受我方提出的调解方案。”   “舅舅亲自出门,当然错不了。”凌霜欣然道。   “哎,不是借着报喜的由头,我都不好意思敲你的门。”辛式冲摇摇头,转首怒视身旁的辛可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辛可期自知有错,只能一脸的愧色。   “大哥初到秦风,眼见员工们工作认真又积极配合自己,激动之余想有所表示。只是一时疏忽却适得其反了,我能理解。”辛可期比辛嘉唯大两岁,在辛家小辈里年龄最长。凌霜私下也随着辈分唤其为大哥。   辛可期惭然点头,“凌总慧眼。这事儿,我实在憋屈,哎。”   “过几天我会去趟秦风娱乐,在会上把这事情说开了。免得大家伙儿生出心结,影响你以后开展工作。”凌霜柔声劝慰,“放心吧大哥,秦风娱乐我熟,说话好使的!”   “小霜,你这份心意,真的暖到舅舅心窝子里了。”辛式冲叹口气,“我正担心呢,可期这小子新官上任,半点成绩未得先捅一篓子,上至集团下至公司员工得罪个遍,这以后可怎么立足啊!”   辛式冲说完,转头又瞪着辛可期,“让你接手秦风,小霜等于把自己的嫡系交给你,这份信任你不明白吗,竟然如此不知轻重!”   “我让人揪住了小辫子。严总要立威,拿我祭了刀,我无话可说。”辛可期瞧着凌霜的脸色,“只是连累了凌总那日下不来台,真没想到严总那么不给面子。。。”   “你先出去吧,我和小霜说几句话。”辛式冲面无表情。   辛可期走出办公室轻轻关上门。   “舅舅,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凌霜微笑道。   “小霜,你让严崇道担任副董,其中深意我懂,当初也是双手赞成你的决定。”辛式冲沉声道,“可这位严老行事越来越酷烈,集团里的员工毕竟不是犯人啊。”   “当初请严老出任副董事长,是想要形成更平衡的机制,只不过前段时间出了些意外。”凌霜胸有成竹,“放心吧,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辛式冲一愣,想了想后又问,“你已经说服霍怀恩了?”   “恩!”凌霜得意的点点头。   “虽然我和霍怀恩在某些问题上意见相左,但他的能力和威望是毋庸置疑的。他能够回来,对凌岚是大好的事情。”辛式冲愈发的赞赏,“小霜,放手去做,舅舅支持你。”      时光如梭,一个月转眼即逝。   吃过简单的晚饭,刷牙敷脸洗白白,一切准备停当,凌霜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苏乐天的视频通话就在这时响起了。   一小时一报备的计划因为忙碌的生活而化为泡影,每天晚上的视频通话成了彼此竭尽全力才守住的心愿。   苏乐天四仰八叉的坐在一处公园的长椅,身后是晴朗的白天,正午的阳光映在苏乐天凌乱的碎发和微微翻卷的睫毛上,明媚的味道几乎透过手机屏幕满溢出来。   凌霜堵在心头一整天的躁闷转眼便飞到九霄云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突然也想不起来了,于是一手托着下巴,眯起眼睛痴痴的望着视频中的脸,皱皱眉又抿抿嘴,忧愁又欢喜。   “怎么不说话?”苏乐天问。   “我想等你先说。”凌霜应道。   “好吧,”苏乐天满脸温柔,“我想你了。”   “我看你是乐不思蜀。”凌霜撇撇嘴,“丢下我一个人,为你们凌岚卖命。”   “呵呵,”苏乐天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有烦心事?”   “哎,我就不该上企业论坛溜达。”凌霜叹口气。   “我看你就是飘了,论坛本来就是拿来吐槽领导的,你跑那里面能见到什么好话。”苏乐天无奈。   “我觉得自己还是做出点了成绩嘛,天天被高层吹捧有什么意义,想听听下面员工的真实想法,不说好评如潮,最起码毁誉参半吧。”凌霜忿忿不平,“我只是偷偷瞄了一眼,立刻受到一万点伤害。”   “有没有人攻击你的容貌身材?”苏乐天关注的点很特别。   “这个。。。好像没有!”凌霜认真的回忆。   “那就随他们说去。”苏乐天哈哈大笑,“走路时讨厌车,开车时又讨厌行人;顾客认为商家唯利是图,商人认为顾客吹毛求疵;打工时觉得老板霸道又抠门,当老板后发现员工缺乏执行力和责任心。我们都认定一个事实,只是站的立场不同。”   “恩。”凌霜听着苏乐天的话,心里好受多了,“乐天,快回来吧,我想你了。”   “到时间就回去了,催什么。”苏乐天抬头瞧瞧身前的大楼,“下次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霍怀恩都应允了,你也疯够玩够了,差不多应该提前适应适应公司的节奏。。。”凌霜忍不住提醒。   “停!”苏乐天扶着额头,“别提这事,想起来我就脑仁疼。让我痛痛快快的过完这段时光,其他的回去再说!” 第五十一章   秦武扬出院,凌霜百忙之中抽身,亲自到医院迎接。   住院部大楼前密密麻麻站了几十号黑色西服,惹得来往行人侧目。   秦武扬嵬如山岳的身躯走下台阶,辰婉依偎在一旁小心的搀扶着。   “小姐,您这么忙,不用来接我。”秦武扬瓮声开口。   “应该的。” 凌霜一脸玩味的笑意,“秦哥的身体恢复这么快,二婉功劳最大。”   辰婉避着秦武扬的目光,向凌霜比了个眉飞色舞的眼神儿。   凌霜转首望着秦武扬的一众下属,“你们都散了吧。秦哥交给我们俩负责了。”   ‘呜。。。!’几十个男中低音齐声怪叫,惊得四周的树林鸟飞狗散。   如果换做以往,秦武扬少不得一声暴喝。无奈眼下有伊人在旁,秦武扬也只得充耳不闻,默默在心中记下带头起哄的几个熊孩儿们,回头再一并收拾。   凌霜瞥着后视镜中腻歪的两人,“回家,还是。。。?”   “废话,当然是回家啦!”辰婉立马娇声的嚷嚷,“怎么,现在是你男人不在家了,才想起邀姐们儿出去野了?可惜呀,人家没时间喽!”   “嘁!”凌霜翻了个白眼儿,“小样儿,姑且让你得意一回!”   “小姐现在是董事长,忙得很!”秦武扬按下辰婉不老实的手。   “秦哥,你也该改改口了。”凌霜笑意盎然,“以前秦拜一直都喊我。。。,也罢了,你就叫我小霜吧。”   “说起秦拜,这小子离家许久了,也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秦武扬的表情变得沉重,“上次瞳瞳奶奶来医院探望,她老人家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提他干什么呀,害的凌霜小命差点没了。”辰婉蹙着秀鼻,“不过听瞳瞳奶奶说,秦拜的前妻童晚芙回来了,还想要抢瞳瞳的抚养权。”   “她想得美!”凌霜斩钉截铁道。   秦武扬直直的坐着,没有出声。   回到秦武扬的住处,几个属下早已候在大门口。辰婉手舞足蹈的指挥,俨然以女主人自居。小伙子们大包小包的往屋里托东西,其中有超过半数的行李箱粉粉绿绿的,明显夹带私货。   凌霜瞅准一空闲的当口,悄悄将辰婉拉到旁边。   “你把自己的东西也搬来啦?”凌霜瞄了眼门口。   “对啊。”辰婉理所当然的回答。   “同居!?”凌霜满脸诧异,“你家里人同意了吗?”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这种事情自己做不了主?”辰婉欺到身前,“凌总,咱俩可是有约定的!我已经兑现了承诺,你可不许反悔哟!”   “怎么会,我绝对站你这边的,呵呵。”凌霜讪笑。   秦武扬大步走了过来,“小姐。。。额,小霜,我这边没什么事,您就回吧。”   “好嘞,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凌霜促狭的眨眨眼,“二婉,秦哥身体还需要休养,你悠着点儿。”   “去去去,以为我跟你一样,猴急了湖边长椅上就能对付一晚,还是在校园里!”辰婉反戈一击。   “二婉!”凌霜涨的一脸通红,“你各大健身网站vvip包年会员,猛男网红直播打赏稳居榜一,你你你,你还是。。。”   “凌霜!”辰婉双手叉腰,气场陡升八尺,“是不是要翻老底!我精选的荤图你哪张没看过,还用上分门归类这种直男手法,自己男人都不放过还加密隐藏。哼,老娘以后也有男友隐藏文件夹了,想看?没门儿!”   “咳。”秦武扬粗声打断两个女孩的‘友好切磋’,“小霜,我争取早日回来。如今你身居高位,凡事更要多加留意!”   凌霜听着秦武扬意有所指的话,知道对方依旧不放心秦拜,连忙郑重的点点头,“放心吧秦哥,我会的。”   凌霜驾驶车子徐徐离开,透过倒车镜望见秦武扬与辰婉两人挽着手臂走向家门,心中颇多感触,又想起秦武扬多次提到秦拜离家多日未归,思忖再三也没有结果,只得暂时作罢。      回到家里,偷得半日清闲,凌霜拿出舅舅辛式冲专门送来的茶叶,为自己泡上一壶香气四溢的茶。   打开电视机,播放的正是凌霜与苏乐天一起追的年代剧。   车站分别的两位老人终于在一起了。可是相伴仅一年,老爷爷便去世,老婆婆痴呆症越来越严重,渐渐认不出人,也记不得街道。唯一记得的一条路,便是家与车站的两点一线。   这一天,老婆婆再次由车站回到家里,抬眼瞧见老爷爷的遗像。   老婆婆指着老爷爷的脸痴痴的说:“先生真好看,我能嫁给你吗?”   凌霜愣愣的看着‘剧终’两个大字,没想到竟然凭缘分刷到了大结局。   苏乐天明日就要回来,凌霜决定整理房间。   一个下午的功夫,小家焕然一新,被凌霜擦拭得到处散发明明亮的光。   最后抱起二狗窝进沙发里,一手端着茶杯小酌一口,水温刚刚合适,醇香的茶水淌入喉间,沁满心脾。   记不清上次这么悠闲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凌霜惬意的吁口气,走到厨台后,拿出半袋猫粮将二狗的食盘填满。   二狗抖抖脑袋,迈着四方步晃悠悠的走到凌霜脚边,咕噜着吃上几口,又竖起尾巴撒娇的蹭蹭凌霜的小腿。   又喝了小口茶,凌霜这才拿起一旁的手机,任性逍遥了半晌,也该回归烟火了。   果不其然,关闭飞行模式的瞬间,未读信息刷屏。   凌霜细细的长眉不自觉皱起,手指缓缓向下拨动,终于找到那条一晃而过的信息。   “今晚十点,来旧港码头,不准告诉任何人!”      花都旧港,对于凌烈有着特殊的含义。   那一年,初出茅庐的凌烈遭遇重创,不得不狼狈的逃到海外。   其后,凌烈用三年的时间重振旗鼓,向怀中爱人许下承诺后,孤身一人返回花都。   为免引起仇家注意,凌烈选择了远洋轮渡。那日的花都旧港尚在使用中,白天漕运喧闹,晚上仍是船火通明。   商船停靠在岸边,凌烈一人一箱跨上码头,仿佛一脚越过萧萧易水,再无归期。   灯火迷离的岸头只有一人等候,正是凌烈此生最信任的兄长,秦山河。      思绪至此,凌烈深邃的目光回到船内,秦拜跪在火炉旁,笨拙的向风口里吹气,炉子上放着一口旧锅。   “阿拜,什么时间了?”凌烈沉声问。   秦拜赶忙坐起身瞧瞧手表,“九点过十分。”   “把火熄了吧!” 凌烈森然道。   “啊!”秦拜愣在原地,双眼惊惧不定的望着凌烈,“二叔,霜妹她。。。?”   “呵!”凌烈的话音比海水更加冰冷,“我这辈子,信对一人,信错一人,赌注太大了,不得不防!”   秦拜反手将锅中的冷水泼入炉子,刚刚生起的火苗顿时哑然。   “霍怀恩!”秦拜恨的咬牙切齿,“可是,霜妹是您的女儿,我相信她绝不会出卖咱们的!”   凌烈靠在船壁,一对虎目好似幽冥鬼火,在死寂的黑暗里注视着破败的码头,心底注满咸冷的海水。   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凌烈成了一尊冰冷的石像,不动不言。秦拜受到情绪的感染,也开始紧张。   无边的黑夜里,一对大灯由远处的跨海大桥缓缓行来。   秦拜分外惊喜,站起身便想要跳下小船。   只听身后一声警示,秦拜回过头对上凌烈冷冽的眼神,立刻萎靡了身子。   灯光越来越近,流火般的红色跑车滑入码头,沿着岸边停了下来。   一个女孩从车内钻出来,深夜的寒风刺骨,女孩抱住双臂缩起上身,一边跺脚御寒一边急切的四处张望。   秦拜再次回头,凌烈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双目中的寒光已经隐去大半。   “霜妹!”寂静的码头响起一声低呼。   凌霜被吓得一激灵,忽的跳转身循着声音望去,一艘破旧的小船里,许久未见的秦拜探出半个脑袋,仓皇的脸上写满喜悦。   凌霜小跑着来到岸头,拉住秦拜伸过来的手臂,一跃跳上小船。   俯身进入船舱内,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盘腿坐在最里面,凌霜鼻头一酸,低声唤了句,“爸爸!”   凌烈抬起头,盯着半蹲在身前的凌霜。女孩绝美的脸被冻得微白,此时满是情深意切的关心,显得楚楚可怜。在这一刻,凌烈再也按捺不住那个藏在心底从不愿认真思索的念头:她,真的好像辛岚。。。   “霜妹,你没有告诉别人吧!”秦拜在一旁追问。   “没有,我一个人来的。”凌霜急忙回答。   “是霍怀恩干的!”秦拜咬牙切齿的恨道,“他还在机场海关布下人手,我们不敢大意,只能走旧港回来。”   凌霜虽然已经猜到大概,乍闻之下脑袋仍止不住‘嗡’的一声!   凌烈一直沉默的盯着凌霜,表情说不出的怪诞。   “那,现在怎么办?”凌霜一时没了主意。   秦拜也转头望着凌烈。   “确认了小霜没被霍怀恩控制,我的胜算就大多了。”凌烈笑得诡异。   凌霜瞪大双眼,一时猜不透这句话的意义。   “秦武扬和辛家,是站在你这边的?”凌烈问道。   凌霜思绪混乱,“爸爸,只要你出现在大家面前,所有人肯定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那么,你呢?”凌烈冷然又问。   “二叔!”秦拜尖沙的叫道。   “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呀。”凌霜浑身冰凉。   凌烈揉了揉盘腿许久有些僵硬的下肢,扶着船壁缓缓站起身,格开凌霜和秦拜伸来扶持的手,大步迈上码头。   凌霜六神无主的望着凌烈的背影,又扭头看向正幽幽盯着自己的秦拜。   “二叔在鬼门关打了一圈,好像谁都不愿信了。”秦拜戾然一笑,“不过,终于念起了我们老秦家的好。”   凌霜驾驶车子飞驰在公路上,脑海飞速旋转着一个个疑问,‘霍怀恩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凌烈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凌烈好像也在怀疑我,难道。。。?’   “阿拜,你在这里下车。”凌烈突然开口。   凌霜闻声,急忙一脚急刹,跑车轮胎擦着路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二叔?”秦拜一脸狐疑。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后面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做!”凌烈不容置疑的吩咐。   秦拜深深的看了眼凌霜,沉默的下了车。   车子继续驶向南郊的锦湖别墅,凌霜偷偷瞥着后视镜,凌烈猛然抬头,目光在镜中对撞,唬的凌霜急忙移开目光。   “去北湖!”凌烈再次开口,车内蓦然生出寒意,“通知秦武扬。”   挂断电话,身后久久没有声音。   凌霜再次看向后视镜,凌烈已经昏昏入睡。想来是连续数日的颠沛,凌烈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限。 第五十二章   凌沐风半梦半醒里,感觉到一个人坐在了床沿。揉揉惺忪的睡眼,凌沐风惊喜的唤道,“姐姐?”说着便想要坐起身。   凌霜轻轻按住凌沐风,又用被子盖好小男孩露出的肩膀,“睡吧,姐姐陪着你。”   凌沐风忽闪着一对灵气的大眼睛,欢喜的望着姐姐美丽的容颜。   凌霜假意绷起脸,“快睡,不然姐姐就走了。”   “睡,小风这就睡。”凌沐风用力闭上眼睛,眼皮和睫毛兀自抖动着。   凌霜望着天真浪漫的小男孩,既怜爱又心疼。   ‘霍怀恩做的那些事,不知道霍妙语能不能撇清干系。万一她也被牵涉进来,让小风这孩子如何自处啊。’一想到这些,凌霜柔肠百转。      时间已过零点,花都市的大部分市民正在酣睡。   霍怀恩换了套正式的衣服,来到顶楼一间房屋门口。   凌烈失联的日子里,这间屋保留着原样未动,似乎一切都早有预兆。   ‘咚咚!’两声轻叩。   “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霍怀恩心中竟生出一股难言的释然。   房门打开又关闭,便把二十余年的风雨与世间隔绝。巧合的是,这二十余年的风雨,大部分恰是这两个强大又亲密无间的人掀起的。   分布在北湖的安保力量已经被秦武扬接管。正如凌霜所言,只要凌烈回来,所有人就会站在他这一边。   然而所有人包括秦武扬,都默契而自觉的守在离这间房远远的位置。苦雨凄风之中,有些话难免伤人伤心,不听才是上策。   房间内,一张古朴的案桌横在中间,两个中年男人面对面坐在两边。   房内的灯没有开,凌烈的脸半隐在黑暗中。霍怀恩的位置则正好被一束月光倾照,好似舞台的灯柱,又像审讯室的射灯。   凌烈盯着霍怀恩两鬓的白发,以及此刻才留意到那染在眼袋下的两抹不健康的暗沉。   “当年,辛老爷子只瞧了咱们三人一眼,便下了判言。”凌烈开口了,像两块粗粝的铁石摩擦在一起的声音,“山河心直、阿烈心狠、怀恩心重!”   “辛老爷子的心也是狠的,所以最看重凌总。”霍怀恩的话音,还如往常一样平缓。   “如果当年你我位置对换,可会有今日的气象?”凌烈嘲弄的问。   “那样世上便不会有凌岚。”霍怀恩轻叹。   “你有自知之明,又何必心存怨愤。”凌烈冷声道。   “可这个凌岚,真的是大家心目中的愿景吗?”霍怀恩轻声反问。   “哦?”凌烈话中的嘲意更浓,“说说你的愿景?”   “少年郎的梦想总是没有边际,当我追随凌总的脚步一路向前,总忍不住回首往事。”霍怀恩幽幽道,“如果舍去半壁江山,换来山河大哥含饴弄孙。。。”   “山河大哥的死是个意外!”凌烈厉声喝斥,然后掩起嘴一阵剧烈的咳嗽,显是寒气入肺的遗症。   凌烈的脑海再次浮起四目尽是冰冷海水的画面,死亡的恐惧真切而刺骨。   然而此时面对这位半生兄弟,凌烈感受到的冲击更加强烈。原来,二十余年主从之间的交往,早已成了孤王如凌烈无法割舍的精神支撑。当凌烈从地狱归来,霍怀恩竟没有想要哪怕只言片语的否认,精神支撑瞬间成了镜花水月,以及镜花水月被戳破后变成的一滩冒着气泡的毒液。   “如果辛岚,可以将她那绝世的风华,载入中年的温婉、甚至晚年的优雅。。。”霍怀恩没有给凌烈缓冲的时间,而是不疾不徐的再次逼前一步。   “辛岚?”凌烈抬起头狠笑,“即便她已经尸骨成灰,在我面前,你仍然应该唤一句,二嫂!”   “她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女人。她积极乐观又风趣睿智、光彩夺目却安之若素,她就像是孤身穿越幽暗森林的精灵,花蔓为冠,蝶翼为裙,赤足踏过铺满落叶的小径,来到人间。”霍怀恩双眼盛满追忆,“她挽救了我,帮助了你,成就了凌岚,而你却生生毁了她!”   凌烈上身缓缓前倾,冷酷的脸从阴暗中显现,“老三,你是为了她,才背叛我?”   霍怀恩咧开干涩发白的嘴唇,惨然一笑,“山河大哥,何尝不是。。。”   “住口!”凌烈一声怒吼,“山河大哥只是将她视作小妹。哪像你,还藏着污浊的心思!”   “若你好好待她,我的心思永远只会藏在心底!”霍怀恩昂起头,只因辩驳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荣誉,更事关她的清白!   “你把她想象的跟仙女一样,可这世上哪有仙女啊,归根到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凌烈桀笑连连,“你裱在她周身那么多不切实际的金边,只是因为你求而不得、因为你蠢蠢欲动而已!”   “二哥,还记得你求爱时的不顾一切,还记得你在婚礼上的铮铮誓言吗?”霍怀恩悲声质问,“只因一丁点流言蜚语便弃之如敝履!扪心自问,你是不是因为得到了、不耐了,厌弃了!?”   说完这一切,霍怀恩突然觉得胸腹中顺畅无比,下意识的抹掉唇边的异物,摊开一瞧,醒目的血在暗黑中泛着殷红。   霍怀恩急忙掏出手帕,擦干嘴角和手心的血迹。   凌烈盯着霍怀恩自进屋后第一次显露出的慌乱神色,满腔怒火一瞬间却冷了。   “你从来没有真正的信任我,对不对?”霍怀恩语气转弱,“其实,你一直都在试探我。这是个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的游戏,在没有结果之前,赌注越来越大,恰好你又是个疯狂的勇徒,所以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成为你的筹码,直到最后赌上自己的生命!终于,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二哥,值得吗?”   “在你死之前,我赢了,当然值得!”凌烈傲然道,“至于那些筹码,在你输之后,会被我一并收回!”   “赢者通吃,你最擅长此道。”霍怀恩想说的话已经说完,颓然靠在椅背上。   “老家伙们都说三柱石里阿烈最狠,呵呵。” 凌烈瞥了眼霍怀恩手中的帕子,“可是你对二哥下得去狠手,二哥却不想置你于死地。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体面的退出。”   “条件是什么?”霍怀恩嘲讽的笑了笑。   “交出韩离!”凌烈冷然道。   霍怀恩沉默许久后,不易觉察的点点头。   “妙语,是不是你的筹码?”凌烈冷冷的问。   “妙语初到你身边时,算是吧。只不过相处日久,她开始敬你畏你更爱你,还为你诞下一子。。。”霍怀恩低叹,“二哥了解女人更洞悉人心,何须我多言。”   凌烈轻轻摩挲着膝盖,踌躇许久后终于开口,“小霜,是不是你的筹码?”   “她,是你的女儿。”霍怀恩面无表情。   “鲸落岛,韩门秘术。”凌烈仔细盯着霍怀恩脸上瞬息的变化,“老三,为了让我成为孤家寡人,你可真是费劲了心机!可为何最后改变主意要直接杀死我,是不是因为,如今这个小霜甚合你意?”   房间内一时静默。   “妙语已经彻底倾心于你,为你生下小风,甚至再次为你怀上胎儿。让你成为孤家寡人的心愿成为泡影,所以我才改变主意。”霍怀恩微微的好奇,“只不过,你是如何知道的?”   “当我在刺骨的海水里渐渐失去意识时,突然想到你酒后的一次混言,再联系到小霜车祸后一系列反常的举止,我便猜到了一切。”凌烈神色怪异,“但是,她让我很意外。”   “小霜从来没有背叛你,”霍怀恩说的分外坚定,“和十二年前的辛岚一样。”   “你的话,还值得信任吗?”凌烈强压着胸肺间的刺痛。   “就当做是我对二哥最后的善意吧。”霍怀恩的声音虚弱至极。   凌烈似乎得到了这个夜晚最想得到的答案,血腥无比的空气终于散淡。   “凌岚的东西,你要全部留下。”凌烈淡然说道。   “好!”霍怀恩也淡然答复,“妙语的状况很差,可否先随我回木县老宅休养?”   “可以,”凌烈面无波澜,“胎儿要送返凌家!”   霍怀恩歪头瞧着凌烈,良久后惨笑一声,“好。”   “你果然做得了妙语的主。”凌霜目光一凛。   “小风,可否跟着妙语?”霍怀恩轻声道。   凌烈靠回椅背,冷峻的脸隐入黑暗,只留下古井无波的二字,“可以!”      “姐姐?”黑暗中,凌沐风怯怯的唤道。   “恩?”凌霜双手支颌,温柔的望着小男孩。   “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凌沐风侧过身面对着床边的凌霜。   “说吧,姐姐替你保密。”凌霜柔声答。   凌沐风小手枕在侧脸,乌溜溜的黑眼珠盯着姐姐,“其实,我想要个妹妹。”   “为什么,”凌霜故意压低声音,“哦!因为小风想要当一个厉害的哥哥,每天都保护妹妹,对不对?”   “不是的。”凌沐风小脸闪过一抹羞愧,“因为爸爸不喜欢我。如果再有个弟弟,爸爸会更加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凌霜轻柔的抚着凌沐风的头发和耳朵,“不许瞎想!”   “姐姐,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凌沐风眼眶里蘸满了泪水。   “嗯?”凌霜的心绪被感染,也情不自禁的哽咽。   “妈妈,好像也不太喜欢我。”凌沐风闭上眼睛,晶莹的泪珠沿着鼻梁和脸颊滚落到枕头上。      凌霜搂着凌沐风,一直到小男孩睡沉了,才返回自己卧室和衣而眠。   翌日,东方将将微白。   凌霜被一阵汽车的响动吵醒,于是散着蓬松的头发爬起身,脑子一团浆糊的呆坐着。   突然,一个念头穿过识海,凌霜翻身跳下床,也顾不得衣衫不整便跑出房间。   电梯停在顶楼迟迟不动,凌霜转身冲入步行梯,脚下未停的奔到一楼。推开消防门放眼望去,前一刻气喘吁吁的女孩愣在原地。   远处,秦武扬率领一众黑衣人站满了庭院,均目光朝外,显示刚刚送走了诀别之人。   近处,凌烈独自站在门廊下,身披一件褐色大衣,仿佛一柄长剑,笔直的锥在原地。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凌烈徐徐回过身。   在那张刀锋削刻的脸上,凌霜隐约看到了些许痛楚。等到定睛细看,除了不怒自威的冷漠,再无它物。   抬步走上前,凌烈目不转睛的盯着凌霜,“北郊车祸,你已经知道是霍怀恩?”   凌霜自觉在对方如炬的目光前毫无秘密,于是垂首默认。   “那你竟然还与他媾和?!”凌烈质问。   “我,我想争取所有对凌岚有益处的选项。。。”凌霜小声嗫嚅。   “这只是原因之一!”凌烈打断。   凌霜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观察凌烈的神色。   “你很会察言观色。”凌烈森然一笑,“所以你看出了什么?”   “霍怀恩都告诉你了?”凌霜心如死灰。   “不!”凌烈隐隐有些自得,“是我泡在冰冷的海水里,被一个巨浪埋过头顶之前突然猜到的!”   ‘苏乐天,你说错啦!你爸喂鱼之前惦记的并不是未竟的事业!’凌霜鬼使神差的想起苏乐天那日对凌烈的诽评。   “你想通过讨好霍怀恩,来维持住你凌霜的身份!”凌烈断然道,“对不对!?”   凌霜瞥了眼远处的秦武扬及众下属,语气郑重,“这一把,凌总猜错了!”   “哦?”凌烈嘲弄的反问。   “我和苏乐天,恩,就是他啦,”横竖也瞒不住,凌霜反而坦荡荡了,“我俩日思夜想的事就是还原。暂时放下旧仇和霍怀恩保持一个良好的合作关系,于公于私都有好处。”   “昨晚,我粗略看了几页资料,”凌烈面无表情,“你不如我,但做得还算及格。”   “放心吧,以后他会做得更好。”凌霜稍稍挺直了胸膛,既然一切都说破了,何必在对方面前低三下四,“你会怎么处置霍怀恩?”   凌烈敏锐的察觉到女孩心态的转变,于是凛然笑道,“荣誉隐退,净身出局!”   “你们一定谈了条件。”凌霜越来越从容。   “不错,”凌烈分外的平淡,“小风归他。”   “什么!”凌霜瞠目结舌,“你怎么能。。。!?”   凌烈却不愿深谈,而是把话题引向别处,“他现在叫苏乐天?恩,我想起来了,你们如今是一对恋人。”   “你怎么这么对小风!”凌霜仍心绪难平。   “我派人调查过他。花读大学医学院全优硕士,已经入职第一国立医院。如今一看还真是天公作美,成全了她最大的心愿。”自顾说着,凌烈粗眉渐渐拧起,虎目盯着凌霜,“你刚才说,他也想换回来?”   凌霜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愤愤的应了句,“当然!”   “你撒谎!”凌烈喝道,远处秦武扬等人闻声往这边望了过来。   “真想不到,你们连孩子都能当做交易的砝码。”凌霜哀声摇头,“那还原的事呢,就算我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可你女儿还在他处悬着呢,这事总归要解决不是嘛?”   “韩离如今听命于我。”凌烈意味深长的蔑道,“不过你和苏乐天的想法,也没有统一吧。”      凌烈已经离开,撇下凌霜独自忧伤的站在门廊下。   秦武扬走到门廊前,关切的问,“小霜,你还好吧。”   “真该死,我平时的睡眠都很浅的,可昨晚怎么睡得像头猪一样!”凌霜垂下头,懊恼不已。   “你不要自责。再说了,凌总与霍先生决定的事情,谁又能阻止呢。”秦武扬叹息。   “小风,有没有哭闹?”凌霜轻声询问。   “没有。”秦武扬应了句,竖起硬眉一想后又道,“这孩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我倒是从来没见他哭过。”   ‘昨天晚上,他肯定已经预感到什么了。所以才在我面前哭泣吧。’想到此处凌霜心头一软,眼泪差点跌落。   “不过,小风妈妈的情况很糟。”秦武扬不愿瞒着凌霜,“走的时候,几乎是被抬到车上的。”   凌霜抬起头,打量着远处的庭院,沉默的人群已经各自散去,阴郁的空气还停留在空地上空。   秦武扬循着凌霜的目光望去,“凌总回来了,霍先生却又离开了,大家伙儿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秦武扬还有些话没有明说。凌烈与霍怀恩反目的起因,所有人都只能在腹中臆测;但方才送离的情景,在场每双眼睛可看的明白。   两位集团领航人今日一别,便是相忘于江湖;半生兄弟,至此恩断义绝。   凌岚的对手们耗尽了心机离间挑唆都未能达成的愿望,就在烈虎先生归来后的第一个凌晨,无声无息的发生了。   身为凌岚一员,亲眼目睹这一幕,怎能不唏嘘生叹。   霍氏兄妹、凌沐风还有陪护人员全部离开了,被凌家独自租下的五层贵宾楼变得静寂。   凌霜踌躇许久,还是来到顶楼,敲响了凌烈的房门。既然最大的秘密已经被对方知晓,那就干脆摊牌吧。   房门打开,凌烈挡在门前,并没有让凌霜进屋的意思,“有什么事,明日到公司再说!”   一听此言,凌霜顿时吓得手脚冰凉,刚刚在凌烈面前建立起的心理防线也碎了一地,“凌总,我恳求你不要将那件事公之于众,我们有话好商量。就算是为了苏。。。额,为了你的女儿!”   “懦弱!我原本对你还有些欣赏。”凌烈满脸的寒意,“如今你好歹也是凌岚的boss,怎么能如此低声下气。”   言罢‘砰’的一声,房门关闭,挡在和凌霜秀挺的鼻尖只有一公分的距离。   “boss”凌霜仰首长叹,“再您老面前,我哪敢班门弄斧呀!”   一门之隔内传来凌烈一声冷哼,然后再无声响。   凌霜退后半步站在走廊中间,扭头望向尽头的窗户。   清晨的阳光射在窗台上,暖意冲淡了一夜的秋寒。   凌霜惶恐的情绪一圈圈淡开,乐观的心态缓缓回归,‘我到底在怕什么?老子跑车也开了,电视也上了,还过足了老总瘾。这一切本来就不是我的,人家想什么时间收回去,都是应当应分!’   一念至此,凌霜觉得身心轻松了许多,虽然霍妙语和小风的境遇令人同情,可自己毕竟只是个外人,又有什么立场去干涉呢。   低头瞧瞧手表,“哎呀,坏了!”凌霜连蹦带跳的冲下楼梯,猫腰钻进了车内。   凌烈站在顶楼窗前,目送凌霜的座驾一溜烟滑出院门,嘴角抿起一抹意味难明的讥讽。      花都机场,十余名年轻男女各自推着行李车,谈笑风生的走向国际航班出站口。   领队举着小旗子召集大家拍下最后一张集体留念。   “此行圆满结束,谢谢大家的配合,就地解散!”领队医生高声宣布。   “啊,不一起回去吗?”安宁左右打量同行的伙伴。   “我家属来接的,就不跟大家伙同行啦!”一女孩羞涩的说道。   “有男朋友的人,好了不起哦。”苏乐天带着一行人起哄。   嬉闹间,一抹红影闪到众人眼前,原来是一束红到极致的玫瑰。   玫瑰后面,是凌霜笑靥如花的脸,“怎么样,喜不喜欢!”   “这令人发指的颜色!”苏乐天在现世报的起哄声中接下玫瑰,“不过,我喜欢!”   凌霜扭头望着面色失落的安宁,熟络的打招呼,“安宁,你好!”   安宁微微一愣,浅浅颔首,“你好。”   “坐我的车吧,反正也顺道!”凌霜异常的亲切。   安宁挽起散落在鬓角的一缕秀发,客气的推辞,“谢谢啦。不过我和领队还有些善后的事情,你们先走吧。”   “哦,也好。”凌霜大方的向安宁和其余人挥挥手,挽起苏乐天转身离开。   两个女孩客套时,苏乐天没说话,只是面上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花都,老子回来了!”苏乐天宣泄的叫了一声。   凌霜侧头瞥了一眼,“心情不错?”   “当然!”苏乐天摊开四肢,惬意的吁了一口气,“你这车开的太平,坐久了会犯困!”   “乐天,”凌霜欣然道,“你回来,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和凌烈已经谈过了?”苏乐天面不改色。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凌霜回答,“该做的事不会拖到隔天。”   “刚接到短信时,吓坏了吧?”苏乐天温声问。   “恩。”凌霜心有余悸,“和他在旧港重逢的场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可以想象。”苏乐天悠然说道。   “当时,他就像一头充满警惕和攻击欲望的野兽,竟然还问都有谁站在他这一边。”凌霜回忆着,禁不住感叹,“其实,他能够平安归来,就注定了是最后的胜利者。”   “凌烈虽然赢了,也只算惨胜。”苏乐天淡淡道,“不过对于他来说,变成孤家寡人也唤不起多少惆怅吧。”   “他们上一代的纠葛,旁人理不清楚。”凌霜摇摇头。   “哼!至于霍妙语,落到今天的下场全是咎由自取,”苏乐天对这位后妈终究是无法接受。   “只是委屈了小风。”凌霜又叹息。   “那能怎么办,凌烈原本就对小风不冷不热的,将这孩子留在凌家,谁来照顾他?”苏乐天反问,“难道你来照顾?”   “我算哪根葱!”凌霜苦笑,“瞧凌大boss那架势,只怕明天就要将我这赝货扫地出门啦。”   凌霜简要复述了一下早上在北湖疗养院的言辞交锋。当然,大都是凌烈在攻城拔寨,凌霜在节节败退。   苏乐天抱臂靠在座椅上,暗自思忖。   “想什么呢?”见苏乐天不出声,凌霜询问。   “你不是赝货。”苏乐天突然开口宣告。   “啊?”凌霜一头雾水。   “凌霜,不要怕他。”苏乐天继续道,“既然要结束了,就轰轰烈烈的结束。我不希望你这段时光,以弃城投降为终点。”   “你的意思是?”凌霜有点明白了。   “凌烈还活着,我很开心。但并不代表我和他之间已经言和。”苏乐天将手放在凌霜的腿上,“虽然他获悉了我们的秘密,但他肯定明白秘密一旦公开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你要我做什么?”凌霜问。   “很简单。”苏乐天快意的笑起来,“做好凌霜!用实际行动告诉凌烈,我们接受谈判,但不会望风而降。”   “这样做会激怒凌烈,有什么意义呀?”凌霜不解。   “我太了解他了!”苏乐天目视前方,“和凌烈这样的人打交道,只有先获得他的尊重,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第五十三章   凌岚创立二十余年,曾历次绝处逢生。凌烈的一生,更是充满了传奇。   因此噩耗传来时,虽然理智分析后得出的希望已微乎其微,但许多人暗自怀有一个没有道理的信念,一代枭雄烈虎先生不可能就这样陨落。   最初的几天,花都市民尤其是凌岚职员在上网时,总预感着下一次刷新或许便会弹出一个劲爆时讯。   然而时间平铺直叙的流逝,没有奇迹也没有反转,当事人生还的理论值越来越小。   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世人对凌烈盲信的火花终于熄灭了。   凌岚集团遭遇震荡式休克,又被跳到前台的对手们群起围攻,仿佛一头受伤的雄狮陷入鬣狗群的撕咬之中。   每一个强大生命真正走向覆灭,都是从内部的分崩离析开始的。   其后由诸多细节可以窥察,在凌岚四境皆敌最危急的时刻,内部的斗争也进入了无法调和的死局。   失去领袖的凌岚人,第一次真切而绝望的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紧接着,凌霜登场。一番作为后,凌岚安渡难关。   集团的运营报告里用临危受命来总结。   媒体则没那么多顾及,对热点人物一贯是贬则入土,捧则上天。提及这位凌氏长女,文章冠首的全是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之类封神的赞誉。   就在舆论一片狂欢时,各大报社同时获得了一个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消息!   凌烈,回来了!!!   马后炮的人摇头晃脑,“我早说什么来着,凶煞命硬,地狱不留!”   心思深沉的人‘邪魅’一笑,“等着瞧!马上会有好戏上演啦。”   健忘的人挠挠头,“这照片里的老男人是谁?凌总明明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呀。”      在苏乐天的倾情指导下,凌霜完成了一身庄重不失魅力的装扮。   “加油!”苏乐天挥拳助威。   凌霜重重的点头,甩起挎包威风凛凛的出了门。   月落日升,身处漩涡中央的凌岚总部大楼,迎来了又一个看似寻常的清晨。   集团职员们鱼贯而入,即便是最相熟的同事之间也强压下八卦的冲动,点头致意后错身而过。   这栋摩天大厦和大厦里的每个人,都包围在一股暴风雨前夕的宁静中。   车牌号六个九的迈巴赫穿过自动道闸,驶入停车场vip区域。   监控室的安保人员目目相觑。原来,凌总真的回来了!   不多时,车牌号les000的跑车驶过自动道闸。   监控室再次陷入死寂。今天,凌总来的比平时早!   凌霜也瞧见了凌烈的座驾,停好车立刻风风火火的赶到顶楼,候在总裁直通电梯门口。   守了约十分钟,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凌霜看看手表,‘回来第一天就迟到,您的时间观念被海水泡汤啦?以前开例会,老子晚了一分钟都被你骂个狗血喷头!’   心里暗自腹谤着,凌霜走向一号会议室。   主持人连忙殷勤的打开会议室门,躬下身提醒,“董事长,人已经到齐!”   “恩。”凌霜点点头,抬脚刚迈过门槛,身形微微一僵,‘到齐了?’   会议室内,八名董事分座东西两列。坐北朝南的主位空缺着,静候董事长大驾。   ‘该死!’八双眼神集中在自己略施薄妆的脸上,其中一对分外灼人。凌霜不用对视也能感应到那对灼人的目光移开了。下一秒凌霜更加慌张,因为那对目光放在了壁钟上。   “我迟到了,”凌霜脱口而出,认错态度恭顺而诚恳,“对不起!”   正常情况下,说了‘对不起’的人,肯定想要听到‘没关系’才进入下一步行动。   可问题是,在场谁有资格对董事长的认错,回答‘没关系’!   所以,座内的八名董事仿佛神庙的八尊石像,屏幕前的主持人仿佛酒店门口的迎宾人偶,满屋都是静悄悄的尴尬。   凌霜想开溜了,有什么理由是眼下可行的,‘超人、空袭、生理期!?’   寂静的会议室内终于升起一阵座椅的响动,辛式冲动了动上身,“董事长勿忧,是大家早到了。”   凌霜站在董事长坐席旁,半边臀部客气的挪到软椅上。   严崇道握拳轻咳一声,“董事长,今天的议题较多,请宣布吧。”   凌霜深吸一口气后挺起胸膛,“年度第十九次董事会议,现在开始。主持人!”   主持人面向董事会议桌深深鞠躬,而后直起上身,开始了自己担任集团会议主持人后气氛最诡异的一次开场白,“董事长,诸位董事,谨恭莅临集团总部!下面请进入本次会议第一项,核议董事会构架变更。霍怀恩先生因私人原因已向董事会提交辞呈。。。”   与会众人也都觉得气氛诡异,可该开的会还得接着开。   议程持续近两个小时,凌烈坐在本属霍怀恩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归来后的一天一夜,凌烈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查阅手下呈上来的资料,以便掌握自己缺席这几个月来集团大大小小的举措。   凌烈在资料文件上,一口气手写出十几条不同意见。   放下笔,凌烈又细看自己那些建议字里行间的口吻和立场,思绪不禁飘远。      “我这次怕是不妥了,”秦山河谆谆嘱托,“你要记住一件事。”   “大哥尽管说。”凌烈悲呼。   “老三心事重。”秦山河已气息短促,“若非万劫不复,你可以再多包容他一分。”   凌烈握住秦山河的手,重重点头。   “相信大哥,这是为了你好。”秦山河怆然道,“打江山与坐江山不同,刚者易折。大哥不在,这世上也只有老三能劝的住你。。。”      伊人已逝,半生兄弟也恩断义绝。   凌烈的思绪,回到端坐C位的凌霜那张英气十足又隽美非凡的脸上,“过刚易折,过柔则靡。刚柔并济才能不败长存。”   “本次会议的议题已经完毕,董事长。”主持人示意。   凌霜点点头,不自觉瞥了眼一旁后暗自庆幸,‘还好,这尊神仙没出幺蛾子,有什么事私下都好商量嘛。’   “诸位如果没有临时议题。。。”凌霜话未说完,半边脸部神经开始发紧。   因为一只手徐徐抬了起来,那道曾在此间一言九鼎的声音言道,“我,有一个临时议题。”   凌霜偏过头,再也无法回避的对上那张冷峻的脸。   凌氏父女位置互换后的第一次正面硬刚终于上演,在场所有人既有惶恐,又不可避免的藏着一丝兴奋。   “怎么,”凌烈微微眯上眼,“剥夺了我董事长之位,连提出议案的董事权力也不予认可了?!”   “凌总,”凌霜咽下一口干涩,用着几乎是恳求的语气,“那件事,可不可以容后再谈?”   “严副董!”凌烈的虎目锥在严崇道的脸上,“我是否还有提出议案的权力?!”   严崇道坐直上身,郑重的回答,“凌总,您因无法履职超过七十二小时,故被股东大会革除董事长职位。此事虽有意外更无关个人能力,但完全合规,请您理解和支持。当然,您的董事职位是保留的,否则也无法出席今天的会议,因此。。。”   “废话连篇,只说最后一句就可以了!”凌烈冷声打断,“所以,我有权现场提出议案!”   严崇道干瘦的脸无法克制的涨满愠怒。   辛式冲连忙眼神安抚严崇道,然后转首望向凌烈,“不知凌总急切想要提出的议案,到底是什么?”   “凌总,我们可不可以。。。”凌霜仍想要阻止。   “我提议,重启极地开发!”凌烈斩钉截铁道。   会议室内一时静默。   凌霜愣住了,‘原来你火急火燎的是说这件事呀,老子以为你要当众揭穿我的身份呢。’   “呵,”严崇道一声干笑,“这件事,没有进入议程的必要。”   “为什么?”凌烈寒目一凛。   “天时、地利、人心全都反对,又何必再议!”严崇道半步不让。   “严老此话太绝对了,难免失准。”凌烈神色漠然,“若说天时地利,极地岛一期工程的进展,是异常顺利的。”   “那全是因为。。。”严崇道顿了片刻,才又毅然决然道,“凌总您曾经的一意孤行!”   “所以说,所谓的天时地利,全部是无能者的托辞!”凌烈冷笑。   “你!”严崇道怒不可遏。   “凌总,”辛式冲抢过话,“我们今日不提极地开发的未来回报,毕竟那是太久以后的事了。我们说一说人心,可否?”   “人心?”凌烈的目光扫过众人一致的脸色,最后落在凌霜的脸上。   “凌总,这个场合本不宜家长里短,但是你能平安归来,我真的很欣慰!”辛式冲异常诚恳。   凌烈挑起眉,对这句温暖的话不予置评。   “但是,你没有看到股东大会那日的场景。凌霜是如何在风雨飘摇之时艰难的拢起人心,才挺过这一场涉及生死的危局。”辛式冲缓缓道来,“而停止极地开发,是此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   “哼!”凌烈一声讽笑,“我还以为她有什么高招,不过是靠打老爹的脸收买旧臣!”   “凌烈!你如此评董事长既不公允也缺乏尊重。”严崇道立刻尖沙道,“如果你看了公司的运营内报,就绝不会这样评价自己的女儿!”   “欧?”凌烈倒是意外,严崇道竟会在公开场合全力维护凌霜。   凌烈很清楚,区区一个副董的位置不可能收买像严崇道这样刻薄寡恩的人。   “父亲,我明白你的心情。”凌霜的语气分外温柔,“一个十余年的白月光搁浅在心底,明明有能力得到它却一直被理性的现实阻挠。父亲,我真的理解你的执着。”   凌霜的话,同样勾起其余人的心绪。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舒缓,在场众人都凝神倾听。   “可是父亲,十余年已经过去了,你的执着已经变成不合时宜的执念。”凌霜温柔的语气渐生棱角,“当然,你高瞻远瞩,总能眺望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和远方,董事会和我本人绝对认可你的眼光。”   凌烈轻轻靠回椅背,双目闪着意味难明的光芒。   “然而,每次提到极地开发,您就怒目四顾,以不容侵犯的权威来杜绝他人置喙。”凌霜摇摇头,柔声又道,“父亲,你是否愿意承认一个事实?对于极地项目势在必行的原因,你本人也说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对不对?” 第五十四章   凌霜一席话,在情在理又直指人心,听的众人心悦诚服。   辛式冲和严崇道四目相对,均连连点头。   “哈哈哈哈!”凌烈痛快淋漓的大笑,良久后大力拍着桌面,“庄守渊还两次回函让我确认遗嘱!现在,他总该服气了吧!”   辛式冲趁机赞叹,“小霜当然是不负重托。但凌总这一招未雨绸缪,也确实高明。”   辛可期等众人看到气氛缓和了许多,也都微笑附和。   “不过,”凌烈却并没有继续温情脉脉的想法,前一刻肆意大笑的脸转瞬冰封,虎目盯着凌霜,“如果我一定要重启极地计划呢?”   “您是凌岚最大的股东。如果坚持提出议案,董事会当然要慎重核议。”凌霜只得应答。   “凌岚刚刚恢复元气。凌总,我劝你不要再与整个集团角力。”严崇道漠然道。   “看来这一次,你们有了信心能阻止我。”凌烈冷峻的脸掺着意味难明的情绪,“我的女儿,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会议在僵局中结束,严崇道还想再说什么,被辛式冲连哄带劝的请出了房间。   主持人问的小心翼翼,“凌总还有什么要求?”   “关闭监控!”凌烈冷然下令。   “好的!”主持人在控制设备上关闭摄像头,然后蹑脚走到房外毕恭毕敬的关上大门。   会议室只剩下凌氏父女。   凌霜开始纠结了,现在四下无人,再叫父亲就有点厚颜无耻了吧,可是怎么称呼呢?   “凌,凌总?”凌霜试探着开口。   “你安排一下,见个面吧。”凌烈说的没头没尾。   “啊?”凌霜有点含糊。   “我去极地之前,咱们有约定的。你难道忘记了?”凌烈不高兴。   “哦。。。”凌霜这才反应过来,不禁暗道,‘您煞有介事的命人关闭监控,就为了说这档子事儿?’   紧接着,凌烈抬手丢过来一份文件。   凌霜疑惑的拿起来一瞧,原来是集团最新一期的运营内报。十几页文字,涉及到各项危机公关的条目里,被人用红笔小字逐行点评。有一部分是差强人意的认可,更多的是表达鄙视然后提出不同见解。像极了严厉的老师毫不留情的批改学生自我感觉良好的作业。   凌霜抬起头瞧瞧面覆寒霜的严师,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凌霜开车,瞥了副驾一眼,“你这哪里是见长辈的打扮啊,你们。。。好歹也这么久没见了!”   “答应见他已经给足面子了,哪有那么多讲究。”苏乐天瞧瞧自己身上的衣服,“再说了,是我见他,你紧张什么?”   “好笑,我有什么紧张的!”凌霜矢口否认。   苏乐天突然的兴奋,“你该不会是,自行代入了带男朋友上门给老爸过目的情景吧!”   凌霜皱眉想了片刻,神色崩坏,“这个问题不能细琢磨,会把人逼疯的。”   “哈哈,”苏乐天笑得斯文全无。   说话间,车子转入锦湖畔的南郊别墅区。   凌霜欣然道,“看得出来,你心情不错。”   “习惯这个东西是很强大的,”苏乐天瞧着车外的湖光墅景,“毕竟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说没有感触肯定是假的。”   凌霜还想说什么,放在储物格的手机响了起来。   苏乐天拿起手机瞧了一眼,厌恶的丢还给凌霜,“霍妙语!”   凌霜无奈的摇摇头,接通电话连入车载设备。   “姐姐!”凌沐风高声唤道。   车载音响的外放异常清晰,听得凌霜和苏乐天同时一愣。   “小风,你在哪里?”凌霜连忙问。   “舅舅在花都的事情办完了,现在带我和妈妈回木县。”凌沐风脆声回答。   “小霜,”霍妙语的声音传出来,“你爸爸他,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凌霜悄悄瞄了眼苏乐天。   “那就好。”霍妙语的话音带着深深的无力,“如今你是他身边最亲的人,帮我好好照顾他!”   “嘁!”苏乐天反感的讽了一声。   吓得凌霜赶紧出声遮掩,“好的!你也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小霜,”霍妙语幽幽道,“我对不起你爸爸,更对不起你的妈妈。。。”话到一半电话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呵呵,这个女人竟然还没死心。”苏乐天冷笑,“亏她和凌烈同床共枕那么多年,难道不清楚凌烈的心有多狠!”   凌霜默默的开着车。   “她想让你帮着她在凌烈面前吹吹风。”苏乐天望着凌霜。   凌霜没接话。   “装什么傻,我又不会怪你。”苏乐天靠回座椅,“我知道你同情霍妙语,更觉得小风可怜。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凌烈,从来不会回头!”      霍怀恩将手机关闭后递还给霍妙语,“不要再做徒劳无果的努力。”   霍妙语垂首低泣,没有伸手去接。   “你应该也了解他,”霍怀恩颓然道,“如果摇尾乞怜有用,当年的辛岚又怎么会落得那般下场!”   “是我对不起辛岚姐!”霍妙语双手捂脸。   “你确实犯了大错,也怪我没有及早发现你的心思。。。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霍怀恩望着妹妹与凌沐风,“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红灯亮起,霍怀恩的座驾停在十字路口。凌沐风扒着车窗,失神的望向窗外。   一辆黑色奔驰靠上来,落下半个车身停在右侧。   车窗徐徐降下,一名深褐色皮肤的长发男子望了过来,挡住半张脸的黑超墨镜后藏着阴鸷的目光。   凌沐风顿时浑身恶寒,连忙关上车窗,缩进霍妙语的怀里。   霍妙语拭掉眼角的泪花,柔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被灌进来的风凉着了吧。”霍怀恩摇摇头,“弱不禁风。”   霍妙语轻轻的抚摸凌沐风的头发,柔肠百转。   “凌烈许多地方比我强,尤其是狠这一字。”霍怀恩忽然一声长叹,“虽然这孩子的身体。。。可毕竟姓凌!那天我提出条件时,没想到他竟然一口答应!”   “不是的!”凌沐风离开妈妈的怀抱,仰起小脸,“姐姐说等我长大了,身体就会强壮了。”   “没错!”霍怀恩搂住凌沐风,“等我们小风长大的那一天就回来,直起胸膛站在凌家所有人的面前!”   霍妙语闻言,脸色更加晦暗。   霍怀恩的座驾穿过高架桥,驶入市县交接的省道。沿途的车辆越来越稀少。   “霍先生,”司机犹豫着开口,“后面有辆黑色奔驰,好像一直跟着我们。”   黑色奔驰一个急刹停在路边。长发男子摘掉墨镜,目送霍怀恩的座驾驶远,又望向路边那座花都市的界碑,阴冷的双眼弥漫起彻骨的绝望,“二叔,你竟然就这样放他走了!”   秦拜揪着自己披散的长发,浑身颤抖的惨笑着,“我真TM傻B,竟然等着你兑现海岛上的承诺为我讨回公道,还宁可信其有的盼着你将凌霜赐予我!!!”   “去你妈的!老子的仇,老子自己报!”秦拜古铜色的脸上布满癫狂,脚下轰满油门,转速盘一秒进入峰值!      凌家府邸大门敞开,凌霜的车子驶入庭院。   凌霜和苏乐天同时下车,对视一眼后并肩步入房间。   金碧辉煌的客厅内,凌烈身着居家服坐在沙发里,神态悠闲。韩离低眉顺眼的坐在一旁的副椅中。   凌霜瞧瞧韩离又瞧瞧凌烈,有些惊讶。   “坐吧!”凌烈开口,依旧是一副命令的口气。   凌霜和苏乐天坐在凌烈对面的沙发里。   凌霜还在寻思要不要暖暖场子,凌烈和苏乐天已经王八看绿豆,狠狠的对上了眼。   “难道,你就没有丝毫的愧疚?”凌烈挑挑眉。   “我行得端做得正,有什么可愧疚的?”苏乐天昂起头。   “发生这么离奇的事情,你竟然从没想过找我商量,我还是不是你的父亲!”凌烈不悦。   “我自己能够解决。”苏乐天冷笑以对,“再说了,明明是你们这些活了半辈子还较劲的老家伙们拎不清,我们两个是无辜受累。凌总,您是不是才应该愧疚呢?”   “放肆!”凌烈喝斥。   “切!说不过就摆谱。”苏乐天哼了一声,头转向一边。   “我若不是因为遇险才意外的撞破霍怀恩的阴谋,你莫非还想瞒着我一辈子?”凌烈逼问。   “我的计划本来很顺利。凌霜康复出院,幕后主使相继落网,只等着韩离回来将一切还原,这事就了解结了。”苏乐天似笑非笑,“凌总贵人多事,我不想麻烦您。”   凌霜沉默的坐在一旁,听到这里又抬头瞧了一眼韩离。   “那为什么拖到现在?”凌烈玩味的问道。   “中间出了些意外。”苏乐天一脸的不在乎。   “是你遂了打小的心愿,所以乐而忘返了吧。”凌烈反讽。   “原来,你还知道我打小的心愿是什么!”苏乐天不冷不热的怼了回去。   凌烈眼幕半阖,隐住了一闪而过的寒光,“那你知道,你妈妈打小的心愿是什么吗?”   凌烈突然提起妈妈,苏乐天冷不丁呼吸都慢了半拍,于是瞪起眼愤怒的盯着凌烈。   凌烈向韩离使了个眼色。   后者款款起身,走向客厅深处的储物间。   凌霜忍不住问,“霍怀恩把韩离交给你啦?”   “棋子,当然是用来交易的。”凌烈没有否认。   凌霜望着苏乐天,一脸无助,‘这还怎么玩?!’   苏乐天眼神回复,‘稳住,还没输!’   凌烈饶有兴趣的瞧着面前的一对儿年轻人。   韩离返回时,手中多了一幅油画,并将其平放在宽大的客桌上。   苏乐天和凌霜定睛望去。油画的主色调是满目的雪白。在被风雪和暮色遮掩的极远方,有一处闪着灯光的塔尖,隐约是一座城堡的轮廓。   “这是辛老先生的第一任妻子,也就是你去世的外婆,送给你妈妈十岁的生日礼物。”凌烈的声音悠悠响起。   苏乐天小心捧起画框,拿到近处细细的观摩。   “一年后你外婆去世。”凌烈继续道,“你的妈妈,坚信自己的妈妈去了画中的城堡。”   苏乐天闻言抬头,望着凌烈冷毅的脸。   “从那天起,辛岚就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甚至永远无法实现的心愿。”凌烈不易察觉的紧了紧眉头。   苏乐天一只手轻柔的抚摸着画面,“为什么以前我不知道这件事?”   “我原本是想等到替她达成心愿的那天,再告诉你。”凌烈回答。   “鲸落岛?”凌霜瞪大眼睛。   “看到离岛照片的第一眼,我立刻就想起了这副画!”凌烈的目光挪到凌霜脸上,“你是不是也觉得,它们太像了!”   “鲸落岛有山峰,油画中的雪岛没有山峰。”一直沉默的韩离突然开口。   “这个不是问题。”凌烈淡淡道。   “原来如此。”苏乐天将油画放回桌面,“可人在的时候不珍惜,等到阴阳两隔后再谈什么夙愿心结,还有意义吗?”   “你不要用这种审判的口吻来质问我。当年的事,有小人离间也有阴差阳错,你从来都懒得听我也不愿再解释。”凌烈压下燥烈的火气,“可是活着的人,就要勇敢一点。”   苏乐天冷冷的望着凌烈,“什么意思?”   “承认吧,你一直反抗我疏远我,是因为你懦弱,逃避现实。”凌烈冷然道,“接受至爱的亲人永远离开这个世界,才是最大的勇气。”   若还是当年的父女,话说到这步田地,早已是杯碎碗裂一拍两散的情景。   此时的苏乐天,虽然一双黑瞳闪着暴虐的风雪,但是人仍稳稳的坐在沙发内。   此情此景倒令凌烈惊讶。   凌霜伸过来一只手,放在苏乐天的手背上。   “所以,极地计划是凌总为了完成亡妻的心愿,而不顾一切的任性。”凌霜似询问又好似劝慰。   “哈哈,我很喜欢你这个表述!”凌烈大笑,“一个男人一辈子,总要不计后果的任性一次。再不疯,我可就老了!”   “你再不老,我们就疯了!”苏乐天忿忿的说。   手机响起,凌烈拿起扫了一眼后反扣回桌面,“一鼓作气再而衰。第一次强行启动极地项目已经消耗了我在凌岚不可动摇的威信。时至今日,我承认已经不可能凭一己之力重启开发。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凌霜瞧瞧沉默不语的苏乐天,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凌总,我。。。”话到一半包中的电话开始振动。   “接吧,你现在是董事长,可不能像我这么任性!”凌烈半认真半嘲讽。   凌霜讪讪的接起电话,下一秒神色大变。 第五十五章   凌烈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面色冷峻。   苏乐天和凌霜手拉手站在手术室门口,时不时抬头,瞧一眼上方那盏亮着的灯。   走廊另一头,三名警员在秦武扬的引领下大步走来。   “凌先生,非常抱歉在这个时刻叨扰,”为首的警官客气的出示证件,“有几个情况警方需要及时掌握,只耽搁您几分钟就好!”   凌烈站起身,指指消防门,“到外边说!”   旁边的值班室门半开,一名护士探出半个脑袋,“谁是病人家属?”   凌霜愣了半秒,赶紧应声,“我,我是他姐姐!”   护士伸手塞给凌霜一个单子,“去一楼献血,这张单子签完字再交回来!”   “啊?”凌霜没反应过来。   “互助献血,这是医院的规定。”苏乐天接过凌霜的挎包,“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哦!”凌霜拿着单子跑下楼梯。   苏乐天回身走了几步,坐到角落的韩离身旁,“节哀顺变。”   “霍先生,也算你的亲人,”韩离转头望着苏乐天,憔悴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所以,你也节哀顺变。”   “他临终前拼死护着小风,还真让我刮目相看。”苏乐天叹息,“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啊。”   “你千万不要学凌烈,总想把身边每个人都看透,很累的。”韩离低语。   “有道理!”苏乐天点点头,“霍怀恩不在了,霍妙语受伤流产,也就剩半条命。霍家已经自顾不暇,以后你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必听命于凌烈。”   “其实,我是心甘情愿被霍家控制的。”韩离戚戚道,“因为这样,我会觉得自己有利用的价值,也有了存在的意义。。。”   “别犯傻!”苏乐天不悦的打断,“家人这种东西,有当然很美好。可世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不是缺这就是少那。到你这里缺了家人,那你更要活的潇洒漂亮,才对得起自己。”   韩离苦涩的笑了笑。   “相信我,勇敢一点,走出那个鸟笼子,你会找到存在的价值。”苏乐天鼓励。   “我现在,只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价值。”韩离幽幽道。   “韩离,你跟我说实话。”苏乐天异常的严肃,“如果再施一次法,对你到底会有什么影响?”   韩离的脑袋轻轻贴在墙上,“会变得更丑。”   “你不要蒙我!”苏乐天靠近几分,急切的追问,“我明明记得,你曾说过施法不易,一次半条命。。。”   ‘噔噔噔!’凌霜急匆匆的跑回来,一手仍按压着臂弯,将单子递给苏乐天。   苏乐天拍拍韩离的肩膀,拿着单子走向值班室。   护士露出半个脑袋,接过单子回身又关上了门。   凌霜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兀自气喘吁吁。   苏乐天摇摇头,“瞧给你慌的,又不是等着用你的血给小风输血,只是个医院的规定流程而已!”   凌霜这才恍然,“哦,我还以为等米下锅呢。”   凌烈那边已应付完警员,此刻正站在廊道尽头,掏出一支烟借着秦武扬伸来的火机燃了起来。   苏乐天瞧瞧众人阴郁的脸色,“只是个小手术,别担心。”   “刚才在楼下,住院部的医生找到我,说霍妙语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一直吵着要过来。”凌霜叹息,“如今,小风是她唯一的寄托了。”   远处的凌烈背过身望向窗外,苏乐天则沉下脸望着地面,无人接话。   凌霜和秦武扬对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小护士又麻利闪了出来,“手术很成功,病人的麻醉还有十分钟,家属准备一下。”   “嗯嗯。”凌霜赶忙点头。   小护士眼神一转,抬手指着远处的凌烈,尖声叱责,“喂我说,那个大叔,整个这一层全是无烟区,快把烟头灭了!”   凌烈回头瞥了一眼,将半支烟丢在地面用脚尖摁灭。   小护士递过来一个单子让凌霜签字,“诶对了,你那个血型匹配不上,是怎么回事?”   “恩,我们是同父异母。。。”凌霜讪笑。   “那也不对,”小护士收起单子,“无所谓,反正献了就行。”   ‘砰!’房门关闭的声响仿佛一道晨钟暮鼓,回荡在狭长而寂静的走廊。   站在最前方的凌霜转过身,想要寻找苏乐天的目光,却发现苏乐天像一根圆规,微微岔开双腿锥在地面,眼神直直的盯着凌烈。   无独有偶,凌烈也仿佛一柄长剑,笔直的插在原地,幽邃的眼神不偏不倚的回视苏乐天。   “方才那个警察说,已经断了气的霍怀恩脑袋都撞破了,可上半身和双臂还死死的包住小风。情况紧急,消防员不得不锯开一根手臂才救出了。。。孩子。”凌烈的声音冰凉,不带一丝情感。   “我去找外科的师兄帮个忙。”苏乐天的声音同样冰凉。   凌霜瞪大眼睛,惶恐的张张嘴,却没能发出声响。   手术室门恰在此时打开,几名护士推着移动病床走了出来。   手术室外等候的几人心情各异,全杵在原地。   “这一家子可真有意思,”方才的小护士哂道,“头次见有病人从手术室出来后,家属没一个上来瞧瞧的意思!”   凌霜被一语点醒,赶忙上前扶着病床的护手,轻轻唤了声,“小风!”   病床上的凌沐风麻药还没全退,强撑开眼皮,双眼涣散没有焦点,半晌后才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姐姐。。。”   “行了,这里也用不着你,”小护士又甩过来一摞单子,“你们情况特殊,一下子来了两个病人,现在去把没办的手续补一下吧。”   几名医务人员推着病床车风风火火的进了专用电梯。   “这里余下的事,交给武扬处理。”凌烈瞥了眼凌霜,头也不回的离开。   苏乐天回头看着凌霜,不耐的催促,“发什么呆,走啊?!”   凌霜却固执的咬着嘴唇,低头瞅着手中的一摞票据单子,脚下如灌铅一般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的印象是韩离的鞋跟踩着地面离开的声音,凌霜再次抬起头,走廊已经空无一人。   “自作多情的家伙,我算是哪根葱嘛!”凌霜苦笑着自言自语。   嘴上虽如此说着,心中却迈不过那道坎。   一番上下折返跑腿缴费之后,凌霜拎着一袋药品来到住院部的vip病房。站在门口左右打量,凌霜觉得眼熟,自己当初三个月‘修炼’,好像也是这间病房。   推开房门,病房内的一对母子齐齐望过来。   霍妙语的脸血色全无,脸颊微陷,嘴唇覆着一层苍白,惊惧的双眼打量着凌霜脸上细微的变化,好似溺水的人望着救命稻草。   凌霜不由得暗叹,“曾经那么美丽优雅的一个女人啊,仅仅隔了一夜已经风华不再。”   凌霜挪着步子来到凌沐风的病床沿坐下,“伤口疼不疼呀?”   凌沐风摇摇头,“不疼。”   舅舅霍怀恩暴毙在咫尺眼前,那一幕血腥惨烈的画面肯定会长久的刻在小孩子记忆里。   想到此处,凌霜浑身发抖,‘秦拜,你好狠!’   “姐姐,你冷吗?”凌沐风关心的说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困乏的呵欠。   “小风,再睡一会儿,睡着了伤口长得快。”凌霜柔声的耳语。   “恩!”凌沐风乖巧的闭上眼,疲惫加上麻醉的余效,几分钟后便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凌霜轻声走出病房,霍妙语跟在身后并回手关上房门。   “你也应该卧床休息。”凌霜劝道。   霍妙语裂开干涩的嘴角,“我怎么放心的下。”   凌霜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截了当,“他们,都知道了。”   只有凌霜一人前来,霍妙语已经察觉到不祥。可乍闻此言,霍妙语仍抗不住一波颤栗,双手紧紧捂住嘴开始呜咽,最后背靠着墙壁滑蹲到墙角,一阵阵抽搐的低声哀鸣。   走廊内,病人家属和医务人员来回经过,不时向这边望上一眼,并没有太多好奇和驻足观望。毕竟这是医院,悲欢离合的故事每一秒都在换着花样的上演。   凌霜沉默的守着一旁。   良久后,霍妙语的情绪稍稍平复,手扶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憔悴的脸上只剩下绝望。   凌霜很清楚自己已经越界了,“我也帮不了你太多。”   “全都是我咎由自取。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为他生一个孩子,以求稍稍的弥补。”霍妙语喃喃说着,神情似哭似笑,“没想到,上天并不准备原谅我。。。不,是辛岚姐姐,不准备原谅我!”   “坚强一点,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为了小风,你不能放弃。”凌霜劝道。   失魂落魄的霍妙语突然一激灵,上前抓住凌霜的双臂,“千万别告诉小风。”   “小风远比你想象的聪明,这件事,只怕很难瞒得住他。”凌霜低语。   “小风这孩子,好像天生不会哭闹。”霍妙语的泪珠像断了线一样滚落到胸前,“其实,我知道。他特别在意家人的眼光,尤其是自己的父亲。。。”   “我会劝劝凌总。。。”凌霜说完,忍不住想给自己一耳光。既没资格做又没成功率的事情,为什么要轻易许诺。   霍妙语苦涩的笑了笑,失神的打量凌霜许久,“谢谢你,凌霜。” 第五十六章   秦武扬开车,韩离副驾,凌烈和苏乐天坐在后排,却把凌霜丢在了医院。   秦武扬的心中有颇多疑惑。但这么多年游离在凌岚核心区域的边缘,辛家、霍家还有秦家起起伏伏,都未曾波及到自己,靠的就是持中守正,不该打听的事一个字都不会多问。   凌烈紧闭着双眼,脸颊浮着不健康的暗青。   “呵呵,”苏乐天突然低笑,“妈妈在天上看到这幕滑稽又悲伤的剧情,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你妈妈曾待霍妙语如亲妹妹一般,可惜这一对霍家兄妹,全是狼子野心!”凌烈压着燥怒,“不对,他们并不是兄妹。哼,孽种!”   苏乐天低叹,“小风,终究是无辜的。”   “这世上的人和事,只要有了立场,便没有无辜一说!”凌烈绝然道。   “你准备怎么做?”苏乐天心中一紧。   “霍怀恩那日一副心灰意冷的做派,我还真以为他诚心悔过,自此不问世事。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能坦然接受失败,原来是因为留着一记后手,一根剧毒的刺!”凌烈睁开眼,“既然是毒刺,当然要拔\\出来然后丢出凌家!”   “凌霜的心软,可能会不舒服。”苏乐天不忍。   “你说得对。眼下她的态度,是不容忽视的。”凌烈转过头,眼神意味深长,“我们要好好规劝。”   “你更在意的,还是极地开发项目吧,”苏乐天微讽,“想要如愿,你必须得到她的支持。”   “你不要阴阳怪气的跟我讲话!”凌烈剧烈的咳了几声后,粗声道,“记住,这也是你妈妈的愿望!”   苏乐天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财富、名利、地位,一个男人追求的东西我都已经拥有。赶在英雄迟暮之前,像辰穆那样功成身退,是最明智的选择。”凌烈傲然道,“可我却不惜赌上一世的英名,为的是什么?是要完成我的妻子、你的母亲,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车内一阵静默。   许久之后,韩离幽幽开口,“凌总,你是不是要毁掉白首峰?”   “不错!”凌烈回答。   “可是鲸落术来自白首峰。白首峰如果被毁,鲸落术便不复存在。”韩离缓缓言道,“我方才,也将这其中的利害告诉了凌霜。”   “你!”凌烈虎目微眯,寒光射向韩离的耳鬓,“无妨!去鲸落岛时我会带上你。所有人的愿望,都会得到满足。”   韩离垂下头,不再多言。      凌霜接到凌烈的短信召唤,满怀忐忑的回到凌家府邸。   车熄灯灭,凌霜穿过庭院,意外的看到庄守渊从房内走出来。   “庄律师。”凌霜客气的招呼,心里同时‘咯噔’一声,隐约猜到凌烈请此人来家里的原因。   “凌霜小姐!”庄守渊笑眯眯的应了一声。   ‘那对母子还在医院呢,你清理门户的心也太急了点吧。’凌霜心中埋怨。   客厅内,凌烈二指夹着一支香烟悬在面前,任由其独自灼烧着。   凌霜换上拖鞋,走到凌烈的对面,轻声坐下。   凌烈瞧出凌霜不喜欢烟味,于是将还剩一半的香烟摁灭在烟缸。   凌霜情不自禁的微笑表示谢意。   “缘分是个奇妙的东西。如果没有你,现在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凌烈双目深沉,“不管其后如何发展,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我已经失去了唯一的女儿。”   “被牵扯进来是有点冤枉,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后悔了。”凌霜坦然的答。   “史书上许多大人物,都有既来之则安之的乐观情怀,”凌烈赞道,“保持这个心态,日后一定大有所为。”   “凌总过奖了。”凌霜顿了顿,“刚才在院子里,遇上了庄守渊律师。”   凌烈拿起反扣在桌面的文件,“请庄律师来,是审核这份离婚协议,有没有不妥的条款。”   凌霜接过来浏览了一遍,心不住的下沉。   “觉得我狠?”凌烈挑挑眉,“看在夫妻十余年的份上,我给她留了一笔钱,花到那孩子长大成人没有问题。怎么,难道还要我帮姓霍的养一辈子?”   “可霍妙语得到钱的前提,是小风退出凌氏祖籍,改姓霍。”凌霜痛心不已。   “我手里有国立医院的鉴定证明,如果她拒不接受,我只能撕破脸。”凌烈寒声道,“到时候她得不到一分钱,那孩子仍然要被移出族谱。两个选择孰优孰劣,相信她知道如何选择。”   凌霜明白,凌烈给霍妙语留了条出路,并不是因为还有丝毫旧情,只是顾及凌家的颜面。   “离婚就离婚嘛,为什么一定要小风改姓?”凌霜不解。   “凌霜,这就是你要学习的地方。”凌烈意有所指,“作为凌岚掌门人,必须要保证整个集团与凌氏家族的利益。一个顶着凌姓的野种很有可能成为后患,必须斩草除根!”   凌霜瞠目结舌,‘这个,老子只怕一辈子都学不会了。’   “这份离婚协议,”凌烈盯着凌霜忧郁的脸,“暂时由你保管。”   ‘又是谈判。’凌霜心道,“我在凌烈面前有什么筹码,难道是?!”   “凌霜,”凌烈归来后,第一次唤了凌霜的名字,“帮我!”   凌霜的注意力却全在别处,“可是韩离说,白首峰如果被破坏。。。”   “只要能重启极地项目,在白首峰工程动土之前,我会命韩离完成你的心愿。”凌烈郑重承诺。      凌霜驱车回到市中心的公寓。推开门,瞧见鞋架旁放着的一双性感高跟鞋。   二狗团起前爪卧在厨台上,好奇的瞅着韩离刀来叉往的忙活。   凌霜踢上拖鞋,心事重重的进了屋。   苏乐天正在整理餐桌,抬眼望着凌霜,“洗手,准备吃饭。”   饭菜摆放齐全,苏乐天拿出一瓶红酒,“自从开始值夜班,就没喝酒了,今天开个戒。”   三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乐天和韩离一饮而尽。   凌霜只喝了一小口,然后将酒杯轻轻放回桌面,“我刚刚从锦湖别墅回来。”   “那个家,现在愈发空旷了。”苏乐天转着酒杯。   “是啊。”凌霜情绪低落。   “你在医院看到霍妙语,一定又心软了吧。我来告诉你,她今天遭遇的一切全是报应,怨不得别人。”苏乐天依旧耿耿于怀。   凌霜摇摇头,“可是对小风来说,太残酷了。”   “凌烈吃定了你一定会同意。再加上鲸落秘术。” 苏乐天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韩离,不要再隐瞒了。告诉我们,再次施法会有什么后果?”   “不会死的。”韩离淡然道。   “到底会怎么样?”苏乐天眉间生出燥意。   “失去思考力,或者失去行动力。”韩离望着自己的空杯,“韩家有祖训,千年以来没有人用过两次秘术。后果到底是什么没有人知道,祖训里也只有恐怖又模糊的描述而已。”   凌霜手中的筷子滑落到桌面。   “或许,韩家先祖只是为了防止后人无限制的施法会打乱\\伦常,才故意编造出唬人的训诫。”韩离抬起头,“你们不要有顾虑。这件事因我而起,自然也要由我而终。”   “可是,”凌霜艰难的喘了口气,“你的身体已经有了明显的病征,不是吗?”   “所以我上次就说了,”韩离瞧着苏乐天,“再来一次,我可能会变得更加衰老。”      周一的凌岚集团,职员们窃窃私语。也不能怪大家工作强度不够有功夫唠闲嗑,实在是多事之秋,幺蛾子一出接着一处。   前有凌霜落崖,差点香消玉殒;后有凌烈坠海,凭着天生命硬才爬出鬼门关。还没消停两天呢,凌烈之妻霍妙语又被仇家报复性追尾以致流产,这凌氏一大家子,近来真的是霉运连连啊。   更隐晦的话题,则围绕刚出局便遭不测的霍怀恩和已经被警方控制的秦拜,展开着阴谋论的联想。   下边在议论纷纷,集团高层也是风向突变。   前几日还带头反对极地项目的凌霜,突然娇羞的变脸,转身投进了老爸怀抱。变化之快令一众参与者闪了眼晃了腰。   辛式冲等人措手不及,严崇道当然是极力反对。   “前期毕竟已经有相当体量的投入,若完全放弃实在可惜。”早有预料的凌霜当场亮出一个折中的方案,“我的意见,是将极地项目一分为二,第一步续上已经全面铺开的一期工程,大幅缩减规模和开支,将重点放在基础设施和生态公园上面。等到极地岛的概念初见雏形,有了宣传底板之后,再根据市场反馈适度增大投资规模,进行第二步的商业开发,包括大型民用机场、温泉酒店等娱乐设施。”   众人交头接耳,不少人已经隐隐的意动。最为关键的是,凌霜明显已经与凌烈站在同一阵线。识时务者都明白,两位凌总联起手来,再多的反对也是徒劳。   严崇道靠在椅背上颓然长叹,“凌烈啊凌烈,凌岚集团命中注定要为你这一次任性埋单。” 第五十七章   花都市的夜晚,天空没有星星,夜幕下是万家灯火。   秋天渐行渐远。街道两旁,黄叶纷纷凋落,留下稀疏萧索的枝条和夜露凝结的霜白。   房内只亮着一盏灯,苏乐天怀里抱着凌霜,凌霜怀里抱着二狗。   “他们出发了?”凌霜没头没尾的开口。   “是的。”苏乐天明白女孩的意思。   “韩离,没有别的家人吗?”凌霜幽幽的问。   “恩,她是韩家的孤儿。”苏乐天轻声回答。   “其实,她本来不用冒险的,”凌霜偎着苏乐天怀里,“她是为了你,而你是为了我。”   “别瞎想,情况应该没那么糟。”苏乐天安慰。   “我是不是很自私?”凌霜神色落寞。   “当然不是,”苏乐天搂着女孩,“你已经努力做到尽善尽美了。”   “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如愿以偿。”凌霜叹息。   “一定会的。”苏乐天搂得更紧一点,生怕怀中的人儿凭空消失。   “你和韩离联系过吗?”凌霜抚着胖橘颈间绒绒的厚毛。   “恩,通讯信号已经覆盖了全岛。”苏乐天应道。   “她怎么说呀?”凌霜追问。   “她说,”苏乐天想了想,“离岛上的温度,好像越来越低了。”   凌霜将头埋在苏乐天宽厚的胸膛上,‘咕咚!咕咚!’跃动的心跳,每一下都匀速平稳,又好似竭尽全力。   这种感觉无比的真实,凌霜的双眼越来越明亮。      由空中俯瞰,鲸落岛的工业化已经初见规模。功能各异的建筑星罗棋布的点缀在各个位置,十余条公路穿梭其间,如血管中的血液一般串联起整个离岛。   极地项目一期工程,完成度接近九成。依靠充足的资金和高效的技术支持,施工团队如鱼得水的开发着这块处\\女地。事态进展超乎想象的顺利,团队上下甩掉了初始的疑虑,乐观的情绪在蔓延,私下打趣时甚至有人开始自称鲸落人。   然而伴随着冬季来临,离岛的气温骤然降低。这片冰雪世界白天如梦境般美丽,晚上却渐渐变成地狱。罕见的狂风和夹杂冻雨的雪暴肆虐全岛,且越来越频繁。   白首峰山前,一个红点缓缓的移动。   视线拉到近处,一身红衣的韩离踏着埋过脚踝的积雪,穿过怒号的雪风,向主峰山脚艰难的前行着。   在浑身的血液被冻僵之前,韩离终于走到目的地。面前是两扇半掩的巨大石门,狂风穿过石门呼啸而来,仿佛山神的吟诵,经久不息。   韩离仰起头,抹掉睫毛上的雪花,眯起眼睛望着巍峨矗立的主峰,心中满是孤独的归宿感。   跨过石门,韩离弯下腰脱去厚靴。赤\\裸的脚踩在古拙的石阶上,一阵刺骨的至寒钻入脚心,几乎在瞬间,整条腿便麻木了。   另外一只赤脚也放在石阶之上,韩离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神圣的膜拜。   “孩子,韩家以后就剩你一个人了。不要怕,还有两座山峰陪伴着你,白首不离!”   韩离开始攀登,踩着台阶而上,脚下越来越暖,寒凉的心亦是如此,“白首峰的温柔,远比人心恒久啊。”   主峰并不高,峰顶的火山锥就在上方不远处。   韩离满身的寒气已经被尽数驱散,脚下也越来越轻盈,到最后甚至一步两阶的向上跳着,就像雀跃着奔向家人的小女孩儿。   四周的浮石和火山岩越来越多,略有些可怖的场景却曾是小女孩最熟悉可亲的‘故园’。   韩离歪着头思索,当初拼命想要逃离这里,如今却又一无所有的回到这里,到底有什么改变?   ‘嗡!’口袋里的手机振动。   ‘习惯真的好强大,回雪山仍没忘记带上手机。’凌霜脸上浮起一个古怪的笑容,‘见识了繁华迷眼的世界,也遇到了爱而不得的人,这就是不同吧。’   苏乐天的信息,只有简短的两字,“停下!”   “谢谢你的不舍。”韩离凄然自语,“可如果停下,她一定会怨恨吧。总有一天,你也会因她的怨恨而遗憾吧。我不想你遗憾。。。”   ‘嗡!’又一条短信遥遥飘来。   韩离疑惑的举起手机,斑斑雪粒布满了屏幕。   “回来!”凌霜的信息,也只有简短的两字。   “两个家伙,总喜欢前后脚的发短信!”一滴温热的眼泪滴落到赤\\裸的脚面,韩离泪中带笑的嗔怨,“所以摊上这事,你们就是活该!”      复合材料搭建的观测站中,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汉子蜷在床角,身上披着一张厚厚的被褥,兀自瑟瑟发抖。   庹三是离岛原住民,也是当初岛上响应迁离行动最积极的人。   雪岛与世隔绝的日子,庹三早就过够了。拿到安置费,庹三一头扎进花花世界中,每一日都是穷奢极欲恣意快活。几年后,花光了钱又无一技之长的庹三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到处打零工糊口,穷困潦倒期间几次险成饿殍。   偶然在一份废弃报纸上得知凌岚集团要启动离岛开发,庹三欢喜的泪流满面,当天就跑到集团总部大楼,叫嚷着要应聘鲸落岛的向导。   极地项目施工负责人刚好在一旁经过,简单询问后确认了庹三的原住民身份。负责人略一琢磨,虽然地质地貌的图纸很详细,但找个乡民在一旁指指路总是有益处,横竖就是添一双筷子的事,于是收了下庹三。   后来几经波折,一期工程终于落地开花。   大张旗鼓的施工中,对自然环境的破坏肯定是难免,庹三虽然听过许多祖上传下来的风水谚语,但他并不在乎。凌岚集团给的薪水很厚道,每天吃饱喝足坐着勘测车四处溜达,这日子也算得上惬意。   不过,庹三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岛民,第一个察觉情况不对劲。虽然秋去冬来,可这离岛的天气每天都在恶化,明显有异常。   庹三向组长打了报告,结果石沉大海。庹三惦记着曾流传在岛上的那些语焉不详的禁忌,越来越惊恐,下定决心第二天找项目负责人,若还是引不起重视,那就直接面见凌总!   昏昏沉沉直到后半夜才睡着,第二天日上三竿,庹三猛的睁开眼,一骨碌翻身下床攀在窗口,只见房外风和日暖,又恢复了仙境般的熙怡。   庹三脑子里满是那些惊悚的谶语,慌张的推开门跑出观测站,环视一圈才发现偌大的工地静悄悄的,只剩一个值班守卫在暖日下眯着眼打盹。   “人呢?”庹三冲到守卫身前。   守卫懒洋洋的撑开眼皮,“一大早出发,去白首峰了。”      凌烈负手立在山前,凝望远处那两座空心的山峰。这是一期工程的最后一步,也是挡在梦想成真之前的最后一道障碍。   爆破装置已经布满副峰的山体,只等一声令下。   ‘辛岚,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凌烈冷峻的脸生出狂热,缓缓举起对讲机,“开始!”   庹三跳下勘测车,跑向前方隆起的一处高地,项目管理层的人全部集中在那里。   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庹三还没缓过神,又有无数相同的巨响一波波传入耳中。   庹三连滚带爬的爬上高地,放眼望去,一张脸顿时如丧考妣。   一朵朵黑烟遍布山体,就像一处处刺目的伤痕。   庹三瘫坐在雪地上,捶胸大哭。   几名工人奔向厮闹的庹三,七手八脚的将其拉起来,拖拽向远处的空地。   就在此时,异状蓦然升起。   一阵混沌的轰鸣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一头沉睡地底的洪荒巨兽,被惊醒后发出愤怒的吼叫,下一秒天地震颤!   沉睡了一千多年的白首峰竟然苏醒了,乌黑的浓烟和炽热的岩浆喷薄而出,毁天灭地的力量转瞬间吞没了无数生机。   人群尖叫哭喊着四散逃命,忠心的下属们挣扎着冲向凌烈。   凌烈一把甩开下属的搀扶,勉力往前跨了几步站在最高点,痴痴望着那一柱滚烫的熔岩直冲云霄,然后炸裂成无数耀眼的赤雨流炎,染红整片天际!   “辛岚,快看!冰雪世界和梦幻城堡都有了,我还加了这场举世无双的烟花!”凌烈的双眼灼灼燃烧,“你的男人,就是这么牛B!”   休眠火山释放出全部余热后,变成了毫无生机的死火山。鲸落岛所有的温泉一夜冰封,而鲸落秘术也如一头死去的鲸鱼,湮灭在永寂的海底。      苏乐天的怀里,有一股好闻到令人上瘾的味道,这是凌霜克服失眠的奇药,屡试不爽。   两人之间有约定,每一次‘小姨妈’亲切的降临,苏乐天必须要摆好架势,迎接凌霜的投怀送抱。   怀中的人睡得正香甜,苏乐天慢慢抽出一条麻到快失去知觉的手臂,龇牙咧嘴的在半空哆嗦着。   “恩?”凌霜迷迷糊糊的发出一声不满的呢喃。   苏乐天急忙奉上另外一条手臂托住凌霜上下试探的脑袋,满脸都是悲壮的甜蜜。   温馨的小屋被透进来的灯光照得暧昧,朦胧的玻璃窗上布满晶莹的霜花。 第五十八章   一年后,又是霜天红叶的时节。   一道出人意料的婚柬,就像颗深水弹,丢进花都市这潭消停没多久的池子里,炸得鱼虾乱跳。   凌岚总部一楼大堂,站着一名俊朗挺拔的男子,沐浴在桃心荡漾的围观里,却心无旁骛的盯着徐徐分开的厅门。   身着黑色裙服的女孩携着风走来,飞扬的长发和衣袖裙角满是飒然英气。   ‘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辰曦腹谤。   大堂正中央女孩停住脚,随即开启模板式的商务微笑,“辰总!”   “凌总!”辰曦笑容欠奉。   凌霜也不介意,“既然来了,就到我办公室谈吧。”   “不必了。”辰曦冷冰冰的扑克脸。   “辰总这就不识美意了!”主辱臣死,晋升董事长助理的斐菲立刻跳出来护驾,“我们凌总办公室的茶叶贵如金丝,花都市多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挖空了心思也难品上一盅呢。”   凌霜气定神闲的背起手,“辰总想站着聊天,我无所谓喽。”   “凌霜,你很清楚,我今天来为的什么事。”辰曦没心思兜圈子。   “哎呀,辰总。年关将近,各笔费用肯定会结清的。”凌霜笑眯眯回应。   “凌霜!”辰曦英目深沉。   “辰氏是我们集团的vvip客户,一直享有财务最优先待遇,何劳烦您亲自过问!”凌霜鼓起如簧巧舌,“再说了,咱俩好歹也各自是上市企业的老板,为了一点钱赤膊上场的当面讨要,未免有些许的辱没斯文!”   “凌大炮!”辰曦怒了,“我不要钱,我要人!”   ‘吧嗒!’斐菲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   “唔!!!”大堂里一片O型惊叹嘴。   “辰总,别这样。”凌霜扯扯僵硬的嘴唇,“我们家那位吃的是老坛纯酿的烈醋,会要了命的!”   “你!”这世上唯一能搅乱自己心绪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辰曦自知又一次失态了,急忙照父亲传授的法门做了几个吐纳才稳住情绪,“我不跟你绕弯子,说!我妹妹是不是躲在你这里?”   “没有!”凌霜矢口否认。   “辰婉胡闹不懂事,你也跟着添乱!”辰曦哑着嗓子,“结婚是大事!不提媒妁之言,总归要问一问父母之命吧!”   “啊,竟然有这种事!?”凌霜假意绷起脸,“那确实是二婉的不对了。”   “恩?”辰曦一时反倒愣住了。   “那么多婚柬撒出去,明明可以全覆盖的,竟然独独了缺了娘家人!”凌霜连连摇头,“想来是灯下黑!疏忽了吧。”   “呵呵,婚柬当然收到了,我爸和我妈还是分开单印的呢!”辰曦气急反笑,“这是什么意思?婚期只剩几天了才知会一声,顺便提醒下到时候别忘了随份子?!”   ‘卧槽,这是二婉的原话!你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人!’凌霜的眼神开始心虚闪烁。   “你帮我转告那个死丫头,结婚不是拉郎配,”辰曦前行一步,逼视着凌霜隽秀的脸,“得不到爸妈的首肯,这婚她只怕结不踏实!”言罢转身就走。   “站住!”凌霜缓缓回头,长眉明眸里迸溅着隐隐的火星,“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的意思!”辰曦杵在原地没有回身。   辰曦和凌霜都是居高位的领袖人物,举手投足间带足了气场。此刻空旷的大堂里,肉眼所见的是一片祥和,但身处场间均感到撞击的刀光剑气。前一刻伸脖子看热闹的年轻职员们全成了噤若寒蝉状。   “秦武扬先生,论品质,勇武持重、忠义无双;论地位,又是凌岚地产板块的物业总经理!”凌霜越说越上头,“最重要是论人!秦哥型如狮虎,一身肌肉充斥着暴烈美感,这可是你妹孜孜追求一生的幸福哇!女人的幸!福!你到底懂不懂?”   “你把这俩个字咬出牙印儿,也说服不了我,更说服不了我们辰家最大那个的女人!”辰曦大步流星的离开。   “走!”凌霜一甩头,带着斐菲气势冲冲的走向电梯间。   总裁电梯直通顶楼,凌霜瞧瞧四下无人,低声说道,“帮我点一份海鲜全家福。。。”   斐菲小鸡啄米的点点头,捂着嘴窃笑着离去。   房门打开,一道粉影劈头盖脸的扑过来,像极了那年雄风仍在的二狗。   “腰!我的腰!”凌霜忙不迭的痛呼。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辰婉赶忙从凌霜身上跳下来,头顶突然弹出一个问号儿,“你的腰,怎么回事?”   “额,旧伤!”凌霜一手扶墙,一手揉捏后腰。   “苏乐天,是今天去伦敦吧。”辰婉美目忽闪,“别人家是小别胜新婚,你们俩是小别先扶墙?那也得悠着点啊!”   “滚蛋!是我自己不小心从床上跌下去的!”凌霜老脸一红。   “我去,这又是什么剧情!”辰婉小嘴咧出一个直角弧度,“不好,我脑子有画面啦!”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凌霜老羞成怒,“你哥一大早就堵公司楼下要人。瞧这架势,下一轮就是你们家母上大人亲自来兴师问罪了。关阿姨的战斗力,我是绝对扛不住的!”   “凌霜,卖友求平安的事你可不能干!”辰婉掐着腰义正言辞,“再说啦,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要是往大了说,我这是牺牲自己成全大家了呢!”   “对对!你牺牲太大了。”凌霜哂道。   “都怪那个童晚芙,撒泼打滚的抢瞳瞳的抚养权,她私生活乱成一团糟哪能带好孩子,说白了就是为了钱。”辰婉苦着小脸,“秦拜虽然把你和秦哥写进了遗嘱里,可秦拜如今在监狱里活的好好的呢。律师也说了,童晚芙毕竟是孩子的生母,我们想要最大概率的保住瞳瞳的抚养权,必须是已婚家庭。你们家那位抵死不从,也只有我和秦哥身先士卒啦!”   “乱讲!明明是老子不想结婚!”凌霜昂起头。   “得了吧,在我面前你还撑什么面子。”辰婉笑得形象全无,“苏乐天为躲婚都逃到国外了,还以什么读博为借口,骗鬼呢吧,哈哈!”   “我和苏乐天还不是为了成全你!”凌霜跳起来反戈一击,“谁能想到秦哥外表凶神恶煞的,却是个虔诚的基督徒。竟然坚决抵制婚前为爱鼓掌你说气不气人!!!”   辰婉粉脸带煞,一对乌溜溜的眼珠子瞪的浑圆。   “你想干嘛!?”凌霜退后半步,“这是在公司,给我留点面子!”   “现在才想起要面子,是不是太晚了?”辰婉牙缝里挤出声。   “二婉,我腰还没痊愈,医生说不能剧烈运动的!”凌霜悄眯眯的挪向房门。   “正好,秦哥教了我几手推拿,肉测效果喜人!”辰婉欺身而上。      电梯间冲出一名快递员,神色匆匆的敲了敲行政室的房门。   房门打开,斐菲探出脑袋。   “你好,是凌女士吧,”快递小哥奉上餐盒。   “我是她助理,没事儿,你交给我吧。”斐菲笑呵呵的伸手。   走廊尽头的董事长室门豁然大开。嬉闹声中,两个女孩一前一后跑出来。   前面的黑裙女孩边跑边叫,“花都小污女,不堪入目!”   后面的粉裙女孩张牙舞爪,“魔女凌大炮,扶墙而出!”   两个女孩跑到近处,围着快递员和斐菲滴溜溜的打转。   “凌总!”斐菲连忙捧起餐盒,“您订的餐到啦!”   快递小哥清秀的脸羞的绯红,双手贴着裤缝立正仍不忘大声道,“凌女士,请给个好评!”   凌霜闻言忽地一愣,立刻被身后的辰婉抱住肩膀。   “凌女士,记得给人家好评哟!”辰婉凑在耳边巧笑。   凌霜恍惚间心猿意马的应道,“还不是你想吃才点的,笑个P!”   两人相视一笑,恍如昨日。      秦武扬先生和辰婉小姐的婚礼,绝对是花都商界最耀眼的盛事。   凌霜一向知恩图报,虽然人生遭遇了颠覆,但初心从未改变过。秦武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辰婉又是最好的朋友,这二人喜结连理,凌霜是打心眼儿里的高兴。   于是,KK香水代言惊鸿一瞥后便极度低调的凌大小姐,亲自跳到前台张罗,立誓要为心尖尖上的两个可爱的家伙筹办出一场无与伦比的婚礼。   董事长大人重情重义,将其当成自己的婚事一样上心。凌岚众高层更在其中品出了强强联姻的味道,于是上下目标一致,整个集团的力量全部调动起来。   凌岚地产系列中的魁首之作观麓饭店,提前几天关闭了预定通道,全力筹备此次盛大的仪式。      这一日天公作美,初冬的暖阳嵌在晴朗的天空里。   驾车转入麓山大道,五公里的道路两侧是数不尽的花团锦簇,迎宾地毯从饭店正门一直铺到步行街口,闻风而至的媒体一大早就架起了□□短炮。   时间将近中午,载着花都市各界名流的车陆续驾临,镁光灯布灵布灵的闪烁中,一张张耳熟能详的面孔翩然行过,不明真相的路人还以为邂逅了一场星光云集的时装秀。   凌霜亲率一众黑衣手下站在巨幅海报前,迎接客人的到来。   霍妙语左右手牵着凌沐风和秦瞳瞳,遥遥的走来。   两个孩子均是花童的打扮,两张脸在洁白小礼服的映衬下,就像两颗红彤彤的苹果。   “霍姨!”凌霜亲切的招呼一声,然后弯下腰一边一个捏着一对小花童的脸颊,“两位小主角,一会儿要认真哦!”   “放心吧,姐姐!”凌沐风扭头望着秦瞳瞳,“到时候要是想不起来了,你就看我眼色行动!”   “嗯!”秦瞳瞳乖巧的点头,又歪着头望着凌霜,“妈妈,你。。。”   凌霜的脸色一窘。   秦瞳瞳害羞的吐吐舌尖,“错啦,是姑姑!”   秦拜出事之后,秦武扬将秦瞳瞳接到自己家中,凌霜只要有时间便登门探望,后来辰婉也搬到秦武扬家中同居。众人悉心照料之下,小女孩体会到了久违的幸福,笑容也越来越多。   唯一尴尬的是秦瞳瞳对凌霜的称呼。按辈分自然是姑姑,可小女孩稍不注意‘妈妈’两个字便脱口而出,搞得辰婉几次醋海翻滚。   “瞳瞳,今天这个场合,可不能再喊错了哟!”凌霜摸摸秦瞳瞳的头发。   霍妙语眉眼熙和的站在一旁。   凌霜站起身,“谢谢霍姨,你真的帮了我的大忙!”   “小婉的婚事确实让辰家凑手不及,不过你关阿姨闹那么大的情绪,可不单单是因为这一件事。”霍妙语笑晏晏道,“儿子太优秀了做母亲也着急的,你要理解!”   “理解,理解!”凌霜羞赧的点头,“霍姨,今天你就坐在关阿姨旁边,一定帮我安抚好。”   霍妙语苦笑着摇摇头,“你就继续躲着你关阿姨吧,看能躲到几时。”言罢牵起一对小花童,款款步入礼堂。      眼见宾客到齐,凌霜站在新人巨幅海报前,拗着姿势自拍了一张,转手发给远在伦敦的苏乐天,其中深意给老子自行体会!   一名工作人员快步走到凌霜跟前,“凌总,仪式马上开始啦,请您入席!”   凌霜理了理衣装,抬头望着空中那轮懒洋洋的红日,“凌总!今天的情景,可还如您所愿吧!” 五十九章   美轮美奂的大礼堂座无虚席。   秦武扬魁梧的身形屹立在舞台正中央,不动如山的静候自己美丽的新娘。   歌音袅袅升起,另一侧的堂门应声敞开,辰婉身着一袭敞肩裸背露长腿的性感婚纱,华丽丽的登场!   “胡闹!”关月娥眼角的鱼尾纹忍不住狂跳。   霍妙语见状连忙拍拍关月娥的手背,“不气不气,人家就是想漂漂亮亮的嫁人嘛。”   另一侧,辰穆与辰曦父子两人面无表情的端坐着。   霍妙语左右打量一番,想起近来两家的纠葛,不由暗自的轻吁。   一对粉雕玉砌的花童跟在新娘身后,秦瞳瞳抱着逶地的头纱,凌沐风朝两侧撒着花瓣。   凌霜注视着一双新人在舞台中央相遇,正感慨万千,眼角余光扫过后心中忽动,抬脚走向礼堂的角落。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联系我呢。”凌霜坐下后,轻声问。   “昨天晚上。你那么忙,反正今天就能见面了,就没打扰你。”韩离悠悠的回答,“辰婉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应该到场送上一份祝福的。”   “恩。”凌霜望着舞台上煽情的婚礼流程,“这大半年你都去哪里潇洒了呀?”   “去了很多地方呢。南北极、摩尔曼斯克还有樱岛,”韩离单手支颔瞥了眼凌霜,“哦对,还有伦敦。”   “真好啊,说走就走的旅程。你这才叫生活。哼,和你比我就是活着!”凌霜鼻孔喷着两团粗气,“为了别人家的生意,每天一个人上蹿下跳的奔波。”   韩离捂嘴低笑,“你呀,实在想得慌就服个软,求他回来嘛。”   “他是为了追寻母亲的脚步,这理由大到无法反驳,我又能说什么啊!”凌霜愤愤不已。   “苏乐天这家伙也真是的。留你一个人在花都守着凌氏的家业,自己却跑到大洋彼岸去追寻梦想!”韩离无奈的摇摇头,偏头打量着凌霜钟灵毓秀的侧脸,“不过,你俩对彼此都这么放得下心,这份信任也确实是难得!”   “嘁!”凌霜哂了一声,再细细的品了品,回过头接住韩离意味深长的眼神,“你去伦敦,肯定见着他了吧。”   “恩!”韩离点点头。   “他说自己举目无亲很孤独,每天公寓和实验室之间两点一线,吃饭也都是在途经的中餐馆解决的。”凌霜复述着某人哀怨的诉苦。   “举目无亲?!凌霜,我现在和你是一边的,有些话不能瞒着你!”韩离忍不住低笑,“苏乐天这家伙到了那边后,以凌霜男友的身份自居,瞬间就重启了当年的社交圈。孤独!?他的朋友周一到周日,见的人都不带重复的!以前性别和心理毕竟有些错位,出入很多场合既尴尬又别扭。现在嘛,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什么!!!亏我心疼他,怕他吃不好,给他寄去了那么多营养补品,还不停的追加生活费!”凌霜两眼直冒火,“老子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资助负心书生进京赶考的傻逼杜十娘!”   韩离弯腰笑了许久才喘口气,“没你说的那么夸张!越轨的事苏乐天肯定不敢干。但是家人离得远鞭长莫及,一堆男人聚在外头,中间如果有几个不靠谱的狐朋狗友撺掇着,时间久了能出什么幺蛾子还真不好说!信任这个东西,和自由是一样的道理,很美好,但必须照在太阳底下!”   凌霜心有戚戚的点头认证。   “对了,还有你之前提醒我的那件事。”韩离突然神秘兮兮的,“旅行中,我专门拜访了几座休眠火山。”   凌霜连忙向韩离身边挪了挪,“怎么样?”   “当近距离靠近其中那座休眠最久的火山时,我能明显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强度比白首峰还高。”韩离面色郑重,“你猜测的或许是有可能的。在能量足够的前提下,没有代价也能完成互换!”   凌霜前一刻兴奋的脸渐渐平静,“如果完成秘术必须要牺牲你,那就让我们永远忘记秘术的存在!”   韩离轻声笑了笑,“你不会遗憾吗?”   “人生哪能十全十美啊,”凌霜仰头望着远处的舞台,“不过该争取的,我肯定都会全力以赴!”   辰婉扫了眼第一排没找到人,于是抢来主持人的话筒娇声唤道,“凌霜,跑哪里去啦!我可要扔捧花了啊,你嫁不嫁得出去就看这一哆嗦了,还不麻溜的上来!”      凌霜驾车回到公寓,站在电梯前犹豫了片刻,一咬牙走向隔壁的步行梯间。   尽职尽责的董事长助理斐菲小姐,再次对凌霜的身材管理提出谏言。   凌霜原本很不服气,早有准备的斐菲就将一张/健身DM单摆在办公桌上,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句耸人听闻的广告,“每多坐一秒钟,世界上就消失一千个美臀!”   进屋关门,凌霜踢掉鞋子甩掉挎包,然后一个鱼跃,将自己疲惫的身躯重重的摔在沙发里。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瞧瞧手表,晚上八点,是和苏乐天跨洋传情的固定时间。   凌霜捋捋头发整理了一下仪态,点开视频通话。   通话立即被接通,苏乐天俊逸飞扬的脸出现在镜头前。   “在哪里呀?”凌霜面色如常。   “中餐馆呢,你瞧。”苏乐天转动镜头,房内的陈设布局充满了中式元素。   一番甜蜜的互动后,多了个心眼的凌霜开始旁敲侧击的查岗。满脸人畜无害的苏乐天一一作答。   “我给你发的那张图片收到了吧!”凌霜笑呵呵的问。   “恩!一开始,我真觉得他俩不是一路人。如今越看越般配,缘分这东西真的难讲。”苏乐天很是感慨。   “乐天,你看起来有点疲惫呀!”凌霜关心的又问。   “上午做了半天的实验,有点累呢。”苏乐天打了个呵欠,“亲爱的,我吃完饭想要回去补个午觉!”   “恩,准了!”凌霜罕见的大气。   苏乐天用嘴唇关闭通话,连结束动作都严格按照凌霜的要求,从头至尾的表现无懈可击。   凌霜放下手机,拎起脚边的一瓶威士忌重重搁在客几上。瞥着旁边正蜷起前腿发呆的胖橘,“二狗,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大洋的另一端。   “凌霜现在怎么变成这副娘娘腔的模样了,真TM腻歪!”被狗粮撑圆的狐朋A吐槽。   “蒂妲舞娘团已经到啦。你这该报备的也完事了,咱们快进场吧。”狗友B催促。   “我怎么直觉着,凌霜今天不太对劲。。。”苏乐天不安的抚着下巴。   “明明很正常。你就是做贼心虚,我懂!”狐朋A装腔作势,“再说了,这是艺术!凌霜以前也喜欢点蒂妲的节目呢!”   狗友B走到一扇印满京剧脸谱的墙壁前轻轻一按,环扣声响,一道暗门凸现。   三人穿过暗门进入一条狭长的通道,三转五拐后走到通道尽头,面前是一座自动售货机模样的柜体。   狐朋A轻车熟路的拉开售货机的铁门,里面又是一道暗门。   狐朋狗友相视一笑,用力推开厚重的暗门,音浪和灯光扑面而来。   狐朋狗友二人组迫不及待的冲入舞池,苏乐天却反常的缩在角落,越琢磨越不对劲。   ‘恩。。。辰婉今天的婚礼,韩离一定会到场。如今她和凌霜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那我在这里的情况肯定已经暴露了。我滴个神呐!!!’想到此处,苏乐天嗖的跳起身,便想往外跑。   突然,苏乐天暗觉背后一阵霜风吹过,好似有一双眼睛越过自己的肩头,打量着二楼T台上那几名扭动身躯的妖娆女子。   “苏乐天,你怎么回事,蒂妲小姐点名找你呢!”狐朋狗友在舞池边缘大声的召唤。。。      翌日清晨,凌霜从沙发里坐起身,一双明眸从氤氲的酒意中逐渐找回了焦点,昨晚目击的情景也闪回脑海!   “斐菲,给我订一张飞伦敦的机票,越早的越好!”凌霜怒气冲冲的挂断电话。   几乎在同时,苏乐天视频请求便来了,一张讨好的脸映入眼帘,“亲爱的,昨晚喝醉了?”   “是呀,live直播比现在咱俩的视频都清晰呢,那女的叫什么来着?”凌霜故意皱起眉想了想,“哦对,蒂妲!你以前还是女人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捧她的场嘛!”   “亲爱的,我错了!你听我解释。”心虚的苏乐天,一张口便是死亡flag台词。   “选项A!”凌霜一秒切换霸道女总裁,“退学!立刻给我滚回花都。”   “你不按套路出牌啊!”苏乐天大惊失色,“你应该说:我不听,我不听!然后我才能往下接啊。。。”   “选项B!”凌霜不容置疑,“断供!你自己勤工俭学完成学业。”   “凌总,别这样。”苏乐天的脸皱成苦瓜,“没钱的英俊男子,很容易走上歪路的!”   “这世界上的男人,没一个可以放养的!快点选,没得商量!”凌霜气势汹汹。   苏乐天缓缓的眯起眼,突然大声道,“那我选C!”   “没有C选项!”凌霜断然拒绝。   “有,”苏乐天怪叫一声,“结婚!”   “我考虑考虑!”凌霜挂断视频,目光在寻觅。   二狗敏锐的察觉某人又要作妖,于是低头猫腰的想从沙发脚旁溜走,结果还是被一把揪住了后颈。   凌霜将胖橘逮到怀里一顿揉捏。   幽怨的猫叫声中传来一阵得逞的坏笑,“晚餐给你加蛋白/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