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男人的主母生活』 『作者:聖母皇太后』 简介:此文是看了阿豆的《富贵荣华》以后的跟风之作。 再度强调,大纲是阿豆的!阿豆的!! 但是内容是我自己发想扩写的!! 为了不要再引发争议,改为同人文再度开文。那些要说我抄袭又超的不像的,请注意我已改为同人文了。 我没收费,也没抢阿豆的功劳,我就是拿阿豆的文章扩写了一篇故事,并且加上自己的想像。因为我喜欢阿豆的文,但是看了不够过瘾,于是我就发展出这一篇文。 此外,虽然整大纲都是拿阿豆的文,但阿豆 那篇重点在于种田,我这篇重点在吐槽穿越女。还是有不同。不喜欢也没关系,别再在下边吱吱歪歪了。 第一章 引   我叫林孟智,是一个事业有成的公司中级干部,芃是我青梅竹马的妻子,她现在是大学教授,平常看上去,还是挺有范的,不过她当然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那就是,她私底下很喜欢网络小说,她最常问我,如果有一天我穿越了,变成一个女人,我会怎么办?      我总是微笑的看着她眼里的促狭,强做镇定的跟她说:「也不能怎么办,就好好过生活吧。」      「那如果你得嫁人呢?」她再接再厉的问我。      「如果不能避免一定要嫁人的话,也只能嫁了。古代女子好像没办法自己讨生活吧?」我想了想,无奈的说。      我当然不愿意去伺候一个男人,可是相比的是,我更怕被当成妖怪沉塘或者烧死。      这种问题常常出现在我们的对话当中,几乎是夫妻情趣的一种,我也已经习惯了她偶尔的天马行空。      对了,芃是教中国文化研究的,因此我对古代的一些有趣小习俗,多少有一点了解,她喜欢跟我抨击网络上那些完全不和逻辑的剧情。她的教学,也常常从这方面举例取材,学生都很喜欢她。      我对网络上那些良莠不齐的文章没什么感觉,不管男人写的种马文,还是女人写的NP文,左不过是他们在抒发自己的性幻想而已,如果不是看在老婆解说古代习俗有趣,我对那些内容根本没兴趣。有性幻想没什么不对,可是我对别人——尤其是小女生跟小男生——的性幻想没什么兴趣。      只是芃自从生了可奇以后,已经很少有扯着我讲东讲西的时间了,所以我们都很珍惜宝贵的独处,我当然也就更不会挑剔聊得是什么话题。尤其在说起自己专业时,老婆眼里的光彩,非常迷人。      可奇是我们的儿子,现在还不到一岁,活泼可爱,长得跟芃很像。人都说生女肖父,我们家是生子肖母。不过这也挺好的,等以后可奇长大了,一定是个帅小伙。      会跟你们说得这样详细,那是因为我真的穿越了。      那天下大雨,我好端端的开车,结果在回家路上,突然有一辆TOYOTA从对面车道朝着我直直撞过来,总之是一场很严重的车祸,而我也就这样去了。      酒后驾车,我老婆会告死你的!      死亡的时候除了疼痛没有什么感觉,失血让我昏睡,等清醒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尸体。很不好看,毕竟是车祸。      不过我没什么怨气,只是遗憾。      毕竟更痛苦的是被留下的人,我们都还如此年轻,孩子甚至不会说话,虽然以芃的能力,不会有生活上的问题,可我还是很遗憾不能陪着他们继续走下去。等可奇长大了,他甚至不能记得我的声音。      我在芃身边跟了七七四十九天,她妥当的把一切都处理好,车祸的赔偿跟保险足够她把我们住的房子贷款还清,她的薪水也足够养活她自己跟孩子。      只是我心疼。      她看起来照常无事的生活,可是总会在不知不觉间便流下了眼泪,可奇一如往常的健壮,她却愈来愈瘦。我捧在手掌心的老婆,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我真的心疼。      可是我知道,时间不多了,顶多四十九天,我就得离开。我还有很多话要跟她说,还想要牵着她的手走遍世界,还等着看可奇的儿子娶妻生子…      第四十九天。      我留恋的看着芃睡觉的样子,她还很年轻,或许有一天,她能忘记我,然后找到一个能够照顾她、陪伴她的男人,那个男人会跟我一样亲昵的在她耳边叫她「芃」,让可奇长大后对阿爷形象的理解不仅止于林孟智这苍白的三个字…      或许有的人对于爱情的诠释是占有,即使自己死了也不允许老婆儿子属于别人,可是我不同,我深爱我的家人——除了芃跟可奇以外,我也没有别的家人了——我希望他们可以过得幸福过得好,即使那份幸福并不来自于我。      会这样说,是因为我和芃之间的感情远多于爱情,除了男女之间的炙热以外,还包含一起长大的相知、同甘共苦的相守、一生一世的相许。如果没有这一场车祸,我们会很幸福。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当然,她很坚强,可也因此让我更心疼她了。      死人有死人该去的地方,我没什么能做的,只能在心里祝福他们。或者说,我愿意用我的福寿,来换取他们母子的平安快乐…如果真的可以,我也真的有所谓的福寿的话。      我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碰不到。      「愿你母子一世幸福快乐。」      喃喃的,我把心里想的话又说了一次。      就在这时候,我只觉得空气震荡,似乎我刚说的话成为打开了什么东西的钥匙,然后眼前的景物像是水面一样一波一波的荡漾了起来,接着迎面一团白光冲我而来,我以为我会去天堂或者地狱,可是没有,我直接变成了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不知为何,我很肯定,之所以带着记忆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就是因为我许诺换取了我老婆孩子的幸福快乐之故。      为什么觉得这是陌生的地方?这也只是感觉而已,我下意识的认为,这不是我所知的世界了,而我之所以会在这里,便是因为我用顶替这个孩子为代价,换得我想要的东西。不要问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知道。      这样也好,顶替他人不算什么,离乡背井也不算什么,如果只是这样就能留一点东西给我的妻儿,对我来说是很划算的。即便从此我再也不能见到他们。      婴儿的世界很单纯,眼睛看不清楚,耳朵听不清楚,体力也不够,成天就是迷迷糊糊的吃跟睡,连思考都很费劲。等我有意识的探索新世界时,已经是我八个月大的时候,我爬在地上,玩着自己的脚趾头,然后从周围人的谈话中了解,这是一个我所不知道的朝代,而我,成了女孩。      卧曹!      成为女孩打击有点大,不过既然是「代价」,我也只能接受。老子当年白手起家什么没遇过?你妹的当个女人老子也能当得很好!你妹的老子就不信当女人比当男人累了!你妹的!!!      跑题了。      依着我以前的常识来判断,这里的服饰像是汉朝;称呼习俗,有点像唐;家具摆设,又像是宋朝;问题是,阿娘(母亲)房间里,已经有很清晰的玻璃镜子,镜子如果是外国来的,那又该是清朝。这使得我无法很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处境,但已知的就是,这是一个讲中文写中国字的朝代。      卧曹!我该感谢中国历史五千年让我不用面对陌生的语言跟文字吗…我想我还是暴躁了。      先不论这到底是什么朝代,中国古代对女子限制尤其多,如果我是个男的,我还能期待自己可以老老实实的重新过一辈子,可我是个女的,破坏或者改变社会既成制度是不明智的,别说我只有一个人,就算我身边有一群人,历史上还给了这种人一个专有名词呢。      此名词为「烈士」。      我当然是不想当烈士的。      于是我无法不想到当初我跟芃的闲聊:如果你穿越成女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好好过生活吧。      幼年生活还是可以比较放松的,家里的环境不错,房子很大,还有仆人,我是家里最小的女孩,上面有四个哥哥、六个姐。这个朝代的有钱男人一定可以纳妾,不然总共十一个孩子,阿娘一个人生得过来吗?      果然,我父亲有五个小老婆,长兄二兄跟我是嫡出,其他都是庶出。这时候的人崇尚多子多孙多福,不过主要的东西都还是留给嫡出,老家是嫡子住的,庶子在结婚以后就会分到一点财产,然后搬出去单过,从此以后除了祭祖以外,就不用回来了。老家给予分家庶子的帮助,依靠情份而定。      生下庶子的嬖妾,可以在庶子结婚时选择留在夫君身边或者跟着孩子出去。丈夫死了以后,家里会直接把她送去给她的孩子奉养。如果庶子愿意,也可以申请分宗,独立一支,从此以自身为嫡支。      在我看来,这总比等家主死了大家争遗产闹一团的好。不过也因为这样,这里的人结婚普遍比较晚,男生大约是二十到二十五,女生十七左右。毕竟结婚了以后就要离家,所以男孩子没有确定自己未来出路之前,大多不愿意结婚。      也因为结婚年龄比较大,也就没有女子婚前不得见外人的说法,女子可以上学,也可以逛街出门,如果有了喜欢的对象,也可以跟家里人说,只是做决定的还是父母,当然,婚姻没有到盲婚哑嫁的地步,男女要订婚之前可以见上两面,订婚之后,也可以互相去家里作客。      我阿爷(父亲)是一个男子书院的山长,门生很多,长兄林谨玉正在准备科举,打算考到点什么以后,就回家接手书院,二兄林诚玉,小时候身体不好,被送出去学武,据说是可以在屋顶上飞来飞去那种真功夫,现在正四处游历,只有过年可以看得见他。长兄跟二兄感情好,认为以后即使养着弟弟胡闹也无所谓,书院的收入还是很不错的。所以二兄可以说是全家最轻松的人。      三兄林志玉跟四兄林谊玉都是庶出,以后应该会帮家里管着商铺跟土地,就很像是现代的公司总经理那样,然后每年可以得到吃红,生活应该可以很好。当然,这种职位不是世袭的,他们以后的孩子如果也要经商,得看他们的本事。      家里头男孩跟女孩的排行是分开排的。我的长姐林妃玉就比长兄二兄都小,自然也都没嫁人。      我打听过了,现在风气如此开放,女子是否可以经商工作?答案是可以,不过要不就是穷苦人家卖女儿,要不就是已婚妇女或者寡妇。总之,女子要做什么,都得先嫁人就对了。除非自梳不嫁…可是我的家庭,当然不会允许。      于是我消沈了一段时间,不管我要怎样过生活,我都得先嫁人。      或许我可以考虑毒死自己的夫君(指丈夫)?      对了,我一定忘了说,我现在的名字,叫做姝玉,林姝玉。好歹跟以前还是同一个姓。      除此之外,我也知道了这个朝代名称为唐,当年李世民在玄武门打算杀了李建成,结果没成功,反而被李建成灭了,从此李建成建立唐朝,至今唐朝已经发展了五百多年,各种政治制度渐渐成熟,疆域广阔,海贸发达,连边疆跟游牧民族都有很好的安置,可以说是万国来朝、歌舞升平。      五百年间,几乎每一百多年就会出现一位中兴英主,这使得唐朝一直都维持稳定的发展,这也使大家认为唐朝的君主果真是代天狩命,于是虽然资本主义很发达,皇权却仍然稳定。      开国君主李建成曾经说过,「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种气魄,成为大唐所有人的骄傲。我听了以后,默默点头,很好,不只我一个穿越者…不过政治环境稳定,这是好事。      现在所有夷人蕃国,都称呼我们为唐人,据说我们的海船,已经配装了大炮,虽然手枪还没研发出来,可是看得出…穿越到这里的前辈们,竟然都很认真负责,一个昏君也没出过。      我果然是因为因为换了妻儿一生幸福快乐,所以才变成这个身分吧?不然按照「每一百多年就有一位中兴英主」来算,我原本大概会是这位中兴英主?      当然,我也不觉得遗憾。少掉我,还是会有别的人穿越去担任这个职位的。   第二章 生活琐碎   我五岁了,正是调皮的时候,二兄难得回家住了一段日子,我磨着他教我武功,他本来认为我年纪小吃不了苦,所以就尝试性的让我蹲马步。      要知道,所谓练武,就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可我本来就是一个成年人,又怎么会吃不了苦呢?而且这个世界虽然对女性比较温和,可是女人的一生多数还是靠着男人,既然如此,健康的身体格外重要,不健康怎么生得了儿子?不健康又怎么应对新的人生?还有就是,如果不幸受到什么欺负,有自保能力总是好的。      他见我愿意练,便教了我一套拳法,我一看就知道,这拳法很类似太极拳,可是有一点细微处的不同,而且由真正的高手来教,效果也非常惊人。这种类似太极的拳法跟我所知道的太极拳一样,讲得是修身养性、借力打力,很适合力气不够的女子,而且打久了,我的身体内竟然有气感出现。      二兄知道了以后很高兴,告诉我这是因为我的根骨好才会这样,以后坚持打拳,气感会愈来愈强,最后飞檐走壁都不是问题。甚至还因为这样特别送了我一条内藏软鞭的腰带,并且叮咛我非到必要不可拿出来用。这是当然,阿娘要是知道了,就有他好受了。      在这个世界五年,我对父母的接受度并没有网络上所说的那么低。我当然记得原本世界的父母家人,可是不说我上辈子的父母很早就离开了,就说我现在的父母给了我身体血肉还抚养我长大,这也是大恩。况且就算只是养父养母,是个人也都该孝敬的。      我身为最小的嫡女,本来就是家里千娇万宠,享受了人家的照顾,再来说什么忘记不了以前父母,然后冷漠以对,那不叫做孝顺,那叫做忘恩负义跟冷漠凉薄。      六岁那年,长兄考上了探花,他如同计划般的没有做官,只是回家在阿爷身边学习,不过这件事情提醒了阿娘,她打算给我启蒙,还要我学习琴棋书画、刺绣女红。我早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所以也不排斥,中国文化还是很优美的。      事实上,每次我非常自然的蹲在净桶上解决生理问题时,我都忍不住悲凉的想:人果然是习惯的动物。你妹的老子竟然已经习惯蹲着上厕所了…      说回启蒙。      朝廷在各个地方都有免费的蒙学教男女学童识字,为期两年,不过像我这样的家庭大多还是在家里自己教,免得被人带坏了。等到十二岁的时候,才会把孩子送去学校,男子送书院,女子送女学,这不但可以培养以后的人脉,也能扩展孩子的见识。      书院的学制没有一定,你可以十五岁就满师,也可以念加强班到十八,或者为了科举留下来当寄读生、运气好的当了座师助手,还能多领一份钱。当然,不见得所有人都会去书院,读完蒙学以后,也会有人选择去当学徒,学一门手艺,以后换饭吃。      至于女学,从十二到十七岁,都是为了嫁人做准备。从女学出来的女子,便是公认的淑女了。当然,女学有高低,这是由家长看学费跟家庭环境自行选择的。我还是挺幸运,这里虽然仍有男女七岁不同席之说,但却没有夸张到被人看到胳膊就得砍下来或者嫁给人家的地步。      启蒙以后,以前那种上房揭瓦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我的生活充实起来,每一时每一刻都有该做的事情。      每日天刚亮我就要起床,打完拳之后,梳洗换衣服,去阿娘的屋子跟哥哥们(偶尔会有阿爷)吃早餐,然后练习课业、完成未完的女红,顺便看着阿娘处理家里事务。大唐的卫生设施很发达,卫浴香皂都是穿越老乡早早就研究出来的。      家里事务很复杂,除了核对账目跟发放对牌以外,还要注意家里生意往来,人情交往,以及总揽家中运行,好像冬天用的炭火、每日烧的木材、各项设施维修、冬衣夏衣发放、房间布置换季…林林总总各式各样,都要当家主母过目。如果有婆母在堂,还得伺候婆母,家里有丫环的,当然用不着亲力亲为,只是你得待在婆母房间,陪着聊天或是什么的,不能不闻不问。      总而言之,主母是非常忙碌的。      阿娘处理各种阴私从来不避着我,包含对嬖妾的处置,丫环安插等等。她常常跟我说哪个管事怎样怎样,所以哪个职位适合,或者说点收买人心的小手段。不得不承认,这比管理一间公司还需要细腻的心思跟观察力。      下午我会跟姐们一起上课,学习女子所该学的东西。阿娘对庶女并不苛待,我们的先生都是同一个,课程也都相同,甚至穿戴住所也都没差什么,只是她们没机会被阿娘教导管家理事。要知道所谓管家,可不是会看帐就可以的。      这一点我觉得理所当然,亲生女儿跟别人生的女儿当然有差别,如果姨娘有那本事,也可以让自己的女儿早上去她们的屋子教导。而且这些技能,只要愿意花钱,还是可以找得到人学的,女学里头就有管家理事的课程,宝贵的不是技能,而是阿娘处世的方法跟心得。      至于阿娘给我最珍贵的东西,则是所谓世家贵女的气度、眼界跟从里到外透出的气质。这些,多是母女口口相传,长期潜移默化才可能得到的东西。也正是这些东西,决定了世家跟暴发户之间的差别。      什么?行走坐卧的仪态?这些根本就是从小到大、耳濡目染之下最基本的吧?从我会走路开始,仪态这种东西就是刻入骨髓的,如果还要特意去学,叫什么素养?      这日早上,阿娘正一边看帐,一边听我弹琴,琴棋诗画我只需要懂一点,然后选个一两样精通就可以,我跟阿娘说好了,我会专注在书法跟学琴上,这两样都需要腕力,而我正好有在练功夫。      「夫人,唐妈求见。」阿娘的丫环翠蓝低声通报。      「让她进来。」阿娘说。      唐妈进来以后,福了福身,对阿娘说:「夫人,刚刚六姨娘早膳时吐了,大人(指男主人)让请了大夫,说是有孕了。」      「为什么是夫君让请了大夫?昨天夫君不是在五姨娘那里?」阿娘问。      「六姨娘的丫环说,是因为昨天晚上六姨娘觉得闷,在屋里弹琴,让大人听见了,大人就临时决定去了六姨娘屋里。」唐妈回答。      我家因为姨娘数量比较多,所以按入门先后排了顺序称呼,不然一般人家都是直接叫名字,或者以姓氏称呼为某姨娘。      这些姨娘们住在一排相邻的小院,这边弹琴,隔壁当然听的到。      「这是故意在夫君面前表现?」阿娘若有所思道:「按规矩赏。」      「五姨娘那里要不要也赏?毕竟大人昨天本来是该去她那的。」唐妈说。唐妈的职位是阿娘院子里的管事娘子,有点像是阿娘的秘书那样。      「夫君要去哪,是夫君的事,她们伺候夫君是本分,赏了她像什么话?夫君没去所以补偿她么?夫君就该去她那儿的?」      唐妈点点头,退下去安排了。      我疑惑的看着阿娘问:「阿娘,阿爷去姨娘那里过夜,你不难受么?」      「谁跟你说的这些?」阿娘看着我,她的表情很平静,真的是没什么难受的样子。      「没,我是看姨娘们,要是阿爷没去她们屋,她们都很难受的。」而且女生不都是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傻孩子,我跟你阿爷之间的牵绊,远远不只在来不来我屋。」阿娘摇头说:「我们更像是伙伴、亲人,我们一起撑起这个家,而且我们都很忙碌。当然,我也曾经难过、看不开,可是女孩子如果要过得好,就不能只把心思扑在男人身上。你必须要做到,即使没有男人,你也可以很开心。」      我点点头,内心默默给我阿娘竖起大拇指。这一点,就算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也不见得看得开呢。虽然我的确没有想过让我未来的夫君只有我一个,可阿娘身为一个地道的女人,能有这种觉悟,表示她非常有智慧。看来我以后得更用心跟她学习。      你妹的!我竟然已经可以这么自然的想到我未来会有丈夫了!      正在我思考的时候,阿娘又说了:「不过,外边儿还是有很多人为了嬖妾冷落正妻的,要怎样经营,得看你自己。我只是让你阿爷知道,那些都只是玩物,只有我才是跟他并肩而立的人。」我又点头,这中间的学问太大了,我一时不能领会。      要怎样让男人觉得嬖妾只是玩物?我以前当人老公的时候没有玩过这种的。就算是交女朋友,要是我敢拿那些女生当玩物,她们就敢直接玩死我。      不过或许是托了社会风气的福,这里的妹子不像我所知道的唐朝这么剽悍,却也没有像我所知道的清朝这么憋屈。      至少阿爷跟阿娘之间的气氛的确很轻松,有大事阿爷也的确只会找阿娘商量,他们之间像战友多过像情侣,要我看,夫妻之间这样子也就能扶持过一辈子,我不奢望可以在大唐找到跟上辈子一样的伴侣。毕竟当整个社会都认为男人可以纳妾的时候,又有谁可以珍贵到让一个男人不去做一件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就好像当古罗马认为女奴可以随意轻贱的时候,杀死女奴跟这人是不是善良就毫无关系。现代社会里头认为女子贞操不是一切,所以要求女人结婚时为处女就成为白痴蠢顿古板的代表,可在古代,这是可以出人命的大事。当整个社会都有这种认知的时候,没有足够的力量,就不要认为自己可以成为特殊的那一个。      也正是因为这样,阿娘的观点就很健康了。在既有规则下让自己过得更好,而不是直接反抗规则,这才是聪明人的作法。      大唐教育比较普及,所以女子大多不愿做妾,即使是皇室,也没有规定一定得纳妾的,皇帝的后宫人数完全由皇帝自己决定,不过,既然社会制度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也很少男人会真的只守着一个妻子,通房不计算入妾的数量——这就是社会认知跟社会制度的力量。      皇帝后宫的女子对出身没有规定,有时候是皇帝微服出访自己带的,也有的是碰到世家女儿,双方有意下聘的。总之,外戚这玩意在大唐行不通,当了妃子对娘家也没有什么帮助,顶多是皇家年节会赏些金银,这导致皇帝表明要选妃的时候,都会引发婚嫁热潮,若非家里真的缺钱,谁愿意女儿去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妃子没有太强大势力的娘家,后宫也可以消停一点。      除了对家族没有帮助以外,后宫女子本身的地位也不高,开明点的皇帝会让妃子去主持一些公益活动,但也有可能让她们这辈子就关在皇宫里。大臣除了对皇后以外都不必下跪,大臣妻子也一样。也就是说,进宫没什么好的,除了富贵以外,自由自在远比不上宫外。只是除了少数几任皇帝,后宫女子的数量从来不小于二十位,包含有可能是穿越者的那几任皇帝。      由此可以得知,当社会制度支持纳妾的时候,男人根本不会去克制自己。毕竟男性的冲动…大家心照了。      吃完中午饭,我稍稍午睡一下,然后就去上课,四姐姚玉、五姐妲玉、六姐姬玉都跟我差不多大,所以我是跟着她们一起上课的,长姐则跟二姐妍玉还有三姐娟玉一起,今天上课时,我看得出姚玉的心情很好,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弟弟妹出生了,六姨娘怀孕,代表六姨娘受宠,如果生个男孩,四姐以后也会比没有亲兄弟的姊妹还要有保障。      对了,四姐就是六姨娘生的。      我不理她们,专心写我的大字,我特别喜欢行书,可是基础一定得打好。大姐心不在焉的弹着琴,她十二岁了,中秋过后就会被送去女学读书,虽然每天下午就会回来,可是这也算是可以迈出家门了,等十五及筓以后,她就能带着丫环跟家丁自己去逛街。      其实我也挺羡慕,每天被关在家里真的很闷,不过以后我也会去上女学的,只是嫡女跟庶女不会是一个班,别说我跟姊妹年龄不同,就算年龄相同,也碰不到一起。      「七妹,你还是这么认真。」是五姐妲玉。      「嗯,我想要学行书嘛。」我回答。      「七妹,你每天早上都打拳吧?」她问。      「是阿。」      「可以教阿姐吗?」她又问:「阿姐从小身体就不好,如果跟你练练,说不定身体会好起来呢。」      我看了她一下说:「你还是去问二兄吧,我就是二兄教的,他没告诉我能不能教别人。」      「我哪是别人?我是你五姐。」她皱着眉头,很不服气的样子。      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虽然她是我五姐,可是平常一贯不爱理我的,今天突然这么好声好气,是个人都会觉得奇怪吧?阿娘说过,我是嫡女,对于阿姐们,礼貌到了就可以,不用因为她们委屈自己。      这时候,六姐姬玉靠过来说:「我也想学呢,不然我们去拜托二兄找机会教我们吧?这样以后早上就能一起练武了。」      「你们去问二兄,我没有意见。」我看着四姐姚玉说:「四姐想一起去问吗?」      「好阿,不过是早起一点。」姚玉看了妲玉跟姬玉一眼说。      「那你们自己去问二兄,我是不帮你们问的。」我说:「其实三兄跟四兄虽然不像二兄那样专门学过,也是会一些拳脚的,如果二兄不答应,你们还可以问三兄他们…而且我听说二兄好像最近又要去游历了。」 第三章 内宅纷争   二兄大我八岁,终年跟着师父东跑西跑,常常给我寄一些有趣的小东西跟书籍回来,大唐的小说跟故事很发达,游记也很多,我的闺房里头堆得满满的,阿姐们因为这样也乐意跟二兄来往,只是二兄这人鬼精,不得他喜欢的人,往往连他的人都找不到,也无法从他那里真正得到什么有用的。      虽然我不晓得姚玉他们怎么突然这么热心想要学武,不过二兄应该会处理好的,我总觉得她们一定有什么别的打算。      晚吃完饭在喝茶的时候,我特别问了二兄,四姐她们有没有去央他教打拳?二兄说没有,不过看他的样子,是知道有人找他,提早避开了吧?阿娘问我怎么回事,我就把事情跟她说了,长兄听了以后笑了一声没说话,二兄跟阿娘也满脸了然的样子。      只有我不知道其中到底怎么回事,于是我心急的追问,阿娘这才说,五姐跟六姐是因为想要利用跟我打拳的机会多培养一些感情,毕竟我还有两个哥哥呢,有兄长护持,当然对自己比较好。      然后顺便看看能不能更接近阿娘,如果我或者阿娘对他们有好印象,说不定可以教导她们一些东西,就算什么东西都没教,只要话题间多提一提,阿爷也不会忘记她们的生母,六姨娘毕竟怀孕了,四姨娘跟五姨娘也想要生个男孩阿。      「那四姐呢?六姨娘怀孕了,她要阿爷注意六姨娘干什么?」我问。姚玉那时也是非常热情说想学拳的。      「她只是以防万一,况且如果可以得到嫡母教导也是不错的,说出去人家会高看她一眼。」阿娘说。      「她们怎么知道阿娘一定会教导她们什么?」这也太想当然了。      「就算我没理他们,跟嫡女接近,对她们以后也不坏阿。」阿娘说:「你别忘了你还有两个阿兄呢…我倒是奇怪,她们怎么到现在才想到这件事,一定是她们姨娘跟她们说的,要她们跟嫡子嫡女要保持良好关系…看来六姨娘怀孕让她们急了。」      「是阿娘平常对她们太好了,让她们忘记应该要讨好嫡母了吧。」长兄说。      我点头,原来如此。要真是这样,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可是五姐这人骄傲,要她特意跟我交好,她做得到吗?      「你跟以前一样就好了,不用特意迁就她们。」阿娘叮嘱。我继续点头,这些都是宅斗经验。      最后她们还是没有跟二兄学打拳,因为二兄又出门了,他说他十八岁可以出师,到时候就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出门了。      姚玉她们很失望,于是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对她们没有讨厌也没有喜欢,如果她们觉得跟我靠近对未来比较有安全感的话,我也不会特别跟她们疏远,只是她们跟我没有共同话题,在我身边凑了一阵,最后没耐心就自己离开了。      毕竟是小女孩,阿娘对他们也从来不坏,所以她们做事情比较随心而行。人就是这样,没有迫切压力,自然也就没有迫切动力。况且我认为争宠什么的,那应该是姨娘自己的事,利用小孩也太卑鄙了。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是因为担心未来,所以想跟嫡母亲近的话,根本不用弄得这么复杂。每天请安的时候多留一下,聊聊天,送点针线之类的也行阿?      阿娘或者不会留她们吃饭,可印象绝对会变好…或者就算她们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女儿该有的,阿娘什么时候亏了她们?那些姨娘未免也过于杞人忧天。      当然,我相信除了争宠,那些姨娘是真心为了女儿着想的,可惜她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连带着把女儿也教得小气了。      府里的小小斗争时不时发生,我已经习惯了,主要是因为我年纪小,还有就是我有阿娘撑腰,大家也不敢拿我怎样,所以我多是在旁观看,不得不说,女人之间的斗争,有时候比男人还要惨烈,当然,小说里头什么下药、香料之类的还是没有的,现实世界没有那种闻一闻就会挂掉的香料,也没有什么无色无味,吃了以后就会绝育的东西。      况且,厨房的管事娘子都清楚府里掌权的是谁,就算真的有那些神奇的玩意,想要无声无息的暗算他人也没那么容易。      比如说给人家熏香动手脚吧,假设真的有这种类似毒烟的东西存在,那首先你得确定人家用得是什么香料,然后找到香味一样的毒药,然后放到香料里,或者干脆直接买有毒的香料来掉包。      那么,你要去哪里弄毒药?拿银票买?哪里买?谁卖给你?买了以后你要怎么给香料动手脚?偷换?你要怎么进人家库房?买通丫环吗?丫环为什么要让你买通?害死自己的主子对她有什么好处?      人家本来就是姨娘的丫环,帮你以后,就算你收下她,她也是姨娘的丫环,不但危险、出卖良心、还没有冒险的价值,人家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而且熏香是点在人家屋子里的,那掉包的丫环不就也中招了吗?人家干嘛要冒生命危险帮你?      什么?挟持人家亲人?你要找谁去挟持?你有这个人手跟财力的话,当什么姨娘?而且你不怕人家干脆直接揭发你吗?这里又没有手机,你被抓了人家也来不及按你说的解决掉丫环的亲人阿。况且卖身契是放在主母这里,姨娘既然是也属于可买卖范围,那又怎么会有卖身契这种东西?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又要怎么去支使别人的丫环?      再说下毒,你要找谁帮你下毒?谁愿意冒这个险?就算这世界上真有那种毫无痕迹的神奇毒药,同样的问题:你要去哪里买?      所以,后院的斗争的确是激烈的,但也没有到随时闹出人命的地步。当然,如果当家主母看姨娘不顺眼,的确是可以找机会整治甚至打死、卖掉的,可是没有意义,受宠的,男人不允许,不受宠的,卖掉有意义么?而且,比较有点家底的人家,是不会卖掉有生育的姨娘的。      我一定忘了说,现在流通的货币不是我想象中的银两,而是有面额的银票跟铜板。由大唐银行统一发行,独立于政权,由长老会管理,现在只有过年过节或者赏人的时候会出现打造成各种形状的可爱金锭银锭。      奴籍这东西,也不是拿到卖身契撕掉就可以,得要拿着卖身契到衙门注销才行。大唐户口做得很好,人的一生经历,在户口本上都可以找到,没有户口的就是黑户,要是身为黑户,就无法出示身分牌,那样连住客栈都有问题。更别说出城或做生意。      身分牌这东西一听就是抄袭身分证,是一个大约巴掌大小的铜牌,每十年就要去衙门换新,过了时间没换的,一年后会被宣布死亡。      身分牌上铸着持有人的十枚指纹,还有简单的介绍,职业、姓名、性别等等。想要造假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不只牵扯到文书,还有铸造,衙门里头主管这一块的都是地方上的人,对于家家户户有谁来过都门清。当然,偷用别人的也有可能,可既然到处都要用到身分牌,那失窃也会很容易被发现。      又跑题了,总之,身为奴仆是没那么好逃走的。所以帮人做坏事,第一得先衡量一下到底值不值得。药房进货出货都得出示身分牌,那你去买药的时候难道要直接说「我要买可以害死人的毒药」么?你敢买,人家药房也不敢卖,先不说人家进出货都是有数的,就算他们真的进了不好的药,地方上出事情,药房可不就洗不清了么?做生意的,为了避免麻烦,通常不会沾染这些东西,更加不会愿意牵扯到无谓的阴私。      当然,小孩子拿把刀也可以杀人,所以高难度的没有,低难度的手脚还是频频不断,就好比,这几天唐妈来报,说六姨娘跟四娘子掉到花园里的池子去了。      六姨娘已经怀有身孕七个月,最近却一直睡不安稳,怀相本来就已经不太好,现在一落水,就难产了。阿娘急忙吩咐医女、稳婆等各种事务,还有就是给姚玉看诊。      大唐很流行医女,医馆里如果没有医女,至少也要有个女助手,当然,这些都是结过婚的女子出来养家的,要不,就干脆是大夫的妻子,大唐跟我所知道的那个唐朝一样,也有世家,医学世家里头,无论男女都是从小培养,我家,就是传说中的书香世家。      大唐的世家跟我那世界的唐朝不一样,此处世家并不沾手朝政,国家大事自有大臣跟皇帝操心,能成世家,主要看底蕴跟传承,有点底气的人家,如果不请个医女,简直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事,家里女眷怎么能够被一个男子摸来摸去呢?即使那个男子是大夫。      姚玉命悬一线,阿爷据说震怒得很,因为花园那里的仆人多是阿娘的嫡系,事情发生的时候,下仆都不知道跑哪去了,阿爷书房的管事说有个小丫头说阿娘要他那时候移树。      这导致花园完全没人,所以六姨娘才没有实时获救,四姐因为是跟着六姨娘的,她虽然会水,可为了把姨娘救上来,也差点没了命。      姚玉的状况很快就稳定了,只是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医女说,可能是被惊吓了,好在生活自理还是会的,只是六姨娘那里,却是一尸两命。      我躲在阿娘的房里听着阿爷跟阿娘发脾气,他说为什么这件事情参与的都是阿娘的陪房,阿娘却一点都不知道,阿娘抗辩阿爷的孩子都有十一个了,她如果真的善妒哪会到现在才下手。      阿爷则说六姨娘死前要他帮忙报仇,说自己是被推下去的。      我听着实在是为阿娘不值,如果是阿娘做的,以阿娘的智慧难道不知道要抹除嫌疑吗?阿爷的确是疼爱六姨娘,可也不能随便就找个人撒气。      阿爷走了,阿娘慢悠悠的走进房坐到我身边。      「阿娘,你生气吗?」我问。      「没什么好生气的,你阿爷就是这个性子,生起气来,就喜欢迁怒最亲近的人。」阿娘看着我说。      「你不气他不信你?」我讶异,要是换成芃,绝对没这么简单就算了。      阿娘笑笑:「你阿爷不是蠢笨的人。」      「是么?」      「你没发现,他没说是我做的,他骂的是,都是我的陪房,我怎么没发现?」阿娘说:「他本就不认为我会做这些事,他气的是我竟然被人暗算到这个程度,或许还气那些陪房,怀疑是不是他们背主。更气的是,如果没查出来,他岂不是得被逼着处置我么?死了一个孩子跟一个姨娘,逼得他得处置嫡妻,正主还逍遥法外…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严重的挑衅。一个男人,护不了妻子,还赔上嬖妾跟儿子…这岂不是指着鼻子说他没用?」      我默。的确,护不了妻儿,这对男人来说挺羞耻的。可是谁叫他娶这么多小老婆?大唐纳妾可是有限制的,官员规定一人只能两妾,纳妾在大唐——至少在官员中间——本就属于不被鼓励的行为。虽说阿爷没当官,但是既然娶了,自然得承担其中的后果。      阿娘见我不语,又无奈的摇头道:「这中间的道道你还不懂,或许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了。」      其实我懂一些的,只是这个家又不是阿娘一人的,会有这些算计还不是阿爷的关系?阿娘脾气也太好了。      「当然,既然敢对我撒气,就得承担后果。害我被迁怒,那人也别想得什么好。」阿娘嘴角的笑容阴险起来。      我错了,她才不是不生气,她气疯了。背景都是黑雾有木有?      阿娘开始操办六姨娘的后事,并且趁机调查六姨娘的死。那日花园之所以会没人,是因为管花园的张妈让人去移栽一棵老松到阿爷房里,张妈为什么选那时候?是因为六姨娘散步已经不许丫环靠得太近,以免有人故意撞她,因此最近都是四姐陪着她散步的。      于是在现场的,就六姨娘的两个丫环蓝芳、蓝香,还有四姐的两个丫环桂莲、桂芝。    第四章 真相大白   既然阿爷疑心花园的人,第一件事情当然是问问看那天花园为什么没人?张妈选那时候把所有人叫开,会不会是故意的?      张妈说,阿爷的老松原本什么时候移栽都可以,可是那天张妈的儿子张伯贵说是阿娘派丫头要他让张妈那天移松树的。      张妈还说,本来六姨娘要散步,也可以等一等。可是那时六姨娘却说要张妈做自己的事,还很大方的把花园里的人都叫来,给张妈帮忙,张妈说,当真不关她的事。      我也相信张妈,要是张妈真有这个心,这样做也太蠢了,张伯贵管着阿爷的书房,张妈是阿娘的陪嫁,而张伯贵所说的那个「阿娘派来的丫环」根本找不到人,一时间情势对阿娘很不利。可是我相信张伯贵,毕竟这整件事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唐妈,去问一下,蓝芳、蓝香、桂莲、桂芝四个,家里有没有什么难处。」阿娘把唐妈叫进来。      「夫人,您是怀疑这四个丫头?」唐妈问。      「一定在这四个丫头里头,只是看拿不拿得出证据罢了。」阿娘点头说。      也对,随便按逻辑推理,这四个丫头最有嫌疑、也最有可能。虽然说这样做并不聪明。      「也去问一下,张妈最近家里有没有碰到什么。」阿娘说。那人会污水泼到张伯贵身上,其实就是泼到阿娘身上,找不到那丫环,事情就不好办了。不过,找不到那丫环,也可以先查别的。      唐妈在府里的人缘是杠杠的,打听的结果,姚玉身边的两个丫环都是卖死契进得府,哪有什么家人?只有六姨娘身边的蓝芳跟蓝香是六姨娘从家生子里头挑的。六姨娘以前就是阿娘身边的丫环,她从家生子里头挑贴身丫环,其实也是为了笼络人心跟打听消息。      「四娘子身边的桂莲、桂芝没家人,是人伢子从养生堂领过来的,一向对四娘子很忠心,那天,桂莲跟桂芝看见四娘子落水,桂莲就一起跳下去了,桂芝马上跑去求救,如果不是桂莲死命拉着,四娘子衣服吸了水,又硬要把六姨娘拽上来,说不定早就脱力了。」      「那桂芝呢?」阿娘问。      「等桂芝领了人回来,六姨娘已经晕过去了,不过好歹是已经被拉上来了。」      「那蓝芳跟蓝香?」      「她们两个不会水,就等在岸边,后来也是她们两个把六姨娘跟四娘子拉上来的,只是六姨娘跟四娘子两人那时候都已经晕了。」      「再去查,看她们四人最近都跟谁接触。」      「是。」      「还有张伯贵那边?」      「说是张妈给张伯贵说了一个媳妇,是个医女,虽然是寡妇,可是年龄般配,人家大概也是走投无路了,打算嫁给张伯贵以后,让张妈说说,进府里来当座诊大夫。」      「这也没什么不行,张妈家里只剩下这个儿子,人一向可信,府里有专门的大夫也很好。跟张妈说这事我准了,你去查一下,要是背景干净没牵扯,那就帮他们一把。」      「是。」      唐妈走后,阿娘问我:「姝玉,你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桂莲跟桂芝都很有嫌疑,不过是谁推的还不一定。」我说。      「为什么?」      「蓝芳跟蓝香害了六姨娘对他们有什么好?护主不利,就算不关她们的事,六姨娘出事,她们也别想跟别的主子了,一定会被打发回家的。所以他们虽然不会水,但嫌疑比较小。可是桂莲跟桂芝就不一样了,桂莲只要把四姐救上来,六姨娘出事也没她的责任,她还有功呢,桂芝也是,反正桂莲跟四姐都会水的,她就算晚一点把人带回来也不妨。」      「不错,但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蓝芳跟蓝香没想到六姨娘会死。」      「您是说跟她们也有嫌疑?」      「你能想到这样已经是不错了,不过,你别忘了,六姨娘说最近睡不好,好端端的为什么睡不好?即使不关蓝芳跟蓝香的事,她们多少也该知道一点。」      这样说来,岂不还是没进展?我面上显出无奈。      「张妈是我的陪嫁,她的儿子又受你阿爷信任,他媳妇如果当了座诊医女,以后府里的事情就更瞒不住我了。」阿娘又说。我点头,一边施恩,一边又不吃亏,阿娘果然厉害。      突然,阿娘又说:「或许幕后的人不是针对六姨娘的?只是针对张妈?」      「是要陷害张妈的儿子?这样阿爷就不信任他了,他的媳妇也不能当座诊医女了?」我问。      「也可能是一石二鸟」阿娘说:「一边让张伯贵不被信任,一边又除了你六姨娘。」      其实我不是想不到,只是,太过缜密的思维不适合小女孩。      阿娘想了想,把唐妈又叫回来,问道:「如果张伯贵丢了夫君书房的差事,那谁可以补上?」      唐妈想了想说:「大概会是管家的儿子孙明。现在管着门房的。」      阿娘说:「孙明不是前阵子说要成亲吗?」      「欸,说是要求了蓝芳。蓝芳的娘在厨房做事,蓝芳跟孙明也是打小认识的。」唐妈回答。      「那查蓝芳跟蓝香的时候特别仔细点。」      唐妈应了一声,又下去了。      「阿娘,为什么蓝芳跟蓝香两个人都要查?不是说蓝芳可疑吗?」我又问。      「傻孩子,事情不能只看表面。」阿娘摸摸我的头:「蓝芳可能是动手的人,毕竟这对她有好处,可是锦娘睡不着,怀相不好,才闹到一尸两命的,如果幕后那人都可以用蓝芳未来的姻缘说服蓝芳出力,那说不准锦娘睡不好也是那人搞得鬼。」锦娘就是六姨娘的名字,阿爷跟阿娘都这样叫她。      「那是蓝香吗?」我接口。      「事情还不一定呢。」阿娘说:「只是如果真是蓝香,她为什么要这么出力?她可没有要配人?」      「因为要配人所以就会做坏事吗?」我又问。      「这可说不准。」阿娘若有所思。      之后,唐妈找来了消息,蓝香因为勾引阿爷,六姨娘有意要把蓝香配人,蓝香担心了,找了自己的娘想法子,蓝香是家生子,蓝香的娘在库房当差,因此搭上了五姨娘身边的管妈,管妈的妹就在库房当差,蓝香的娘跟管妈的妹还算有两分交情。      因为担心自己女儿随随便被嫁人,管妈让妹说服了蓝香的娘,然后蓝香出面引诱蓝芳。两个人的打算本来只是让六姨娘落胎,然后把污水泼到张伯贵身上,管妈的妹早就想好了,如果阿爷来查,就说听见张伯贵听了张妈的话,故意趁六姨娘逛花园的时候把人调走。      张妈当然不会承认,可是那天有个小丫头去跟张伯贵说,夫人坚持一定要今天把松树移过去。那个小丫头不过就是管妈的亲戚,只来管妈家作客两天,说完就离开本县,查也没地查去。      等张伯贵说出是夫人要他移的,又指不出那个丫头,张妈为了保他一定要顶罪,张妈顶罪,阿娘就再也撇不开了。即使张妈说是自己怕麻烦,自作主张,阿爷也会有疙瘩。毕竟,内院中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还查不到人,管着家的阿娘本来就是最可疑。      蓝芳跟蓝香其实没有要六姨娘死,六姨娘不死,才有可能让阿爷把这件事情草率遮掩过去。死了人事情就闹大了,一旦阿爷阿娘下了死力查,他们也没信心逃脱。      于是两人在床前尽心照顾,期待着让六姨娘醒来以后感激他们。至于六姨娘被推了一把,之后完全可以栽赃给姚玉的丫头,那两丫头都是孤儿,在府里没根基,去求救的就说她故意拖延,跳下水的也能说她居心不良,姚玉亲娘被暗算,以她的个性,一怒之下根本不会听人辩解。      于是,蓝芳跟蓝香合作把六姨娘弄得连续一个月睡眠不足,这样落水时间不长也能保证早产。只是没想到六姨娘会死。      蓝芳自己有私心,想给未婚夫找到好职位,所以答应帮忙,如果这事情成了,张伯贵下台,孙明成了阿爷身边的人,蓝芳嫁过去生活会好很多。      至于蓝香,管妈说五姨娘会趁着六姨娘养病的时候找关系把她调去花房,等时机到了,安排她跟阿爷见面。接下来就看蓝香自己的本事,总之是比惩罚性质的配人好多了。      阿娘把这事情的调查结果告诉我,接着又问我怎么办。      我有些傻,即使只是丫环,也厉害的不能让人小看。      「告诉阿爷。」我说。      张伯贵还是受了连累,那个小丫环一天找不到,阿爷就不会相信他。他跟张妈都被阿爷赶回家了,眼看职位就要不保,现在调查结果出来,自然要告诉阿爷。      「要告诉,但不能这么告诉。你阿爷还是要脸的。」阿娘说。      「那要怎么告诉?」我问。这男人爱宠小老婆,弄到姚玉差点死了,不狠狠当面打击一下,还当自己当真是万人迷呢。      「找个合适的人来说,其实这些都很好查,只是你阿爷还没想到罢了。」阿娘说:「张伯贵受了冤枉,就让他亲自去跟你阿爷喊冤。」      「他喊冤了,阿爷就会知道他是无辜的吗?」      「不会,但是如果张伯贵让你阿爷自己看见蓝香跟你五姨娘身边的管妈密谋,就会自己去弄清楚了。」      这件事情,最后以蓝芳跟蓝香被杖毙,蓝芳、蓝香的家人跟五姨娘被卖,孙明被放了身契作结。管家倒是没有什么怨怼,毕竟阿爷没有为难他,孙明被放出去以后,还得了不少银钱,管家还期望他能混出个人样来,以后让他享清福呢。当人奴仆一辈子又有什么好?孙明也算是因祸得福。      阿娘告诉我,阿爷这是想着要杀鸡警猴,告诉大家,即使是有生育的姨娘,敢谋害子孙后代,下场就是如此。      五姐妲玉之前也是很活泼的人,知道阿爷要发卖五姨娘以后,跑去书房门口跪了一整天,毕竟是生母,女孩进女学以前都是住在生母院子的抱厦里的,所以她们感情不错。只是阿爷铁了心,所以最后妲玉还是被架回了房间。      这件事情,闹了好一阵子,姨娘们因此消停了,可是阿爷跟阿娘之间才开始。阿娘对着阿爷的讨好视而不见,甚至是直接驱赶他去别的姨娘房间。最后阿爷只好让我多给他说说好话。    第五章 借尸还魂   「阿娘,阿爷要我来跟你说好话。」这日早上,我在阿娘屋里,把阿爷交给我的任务给贯彻了一番。      「别理他,他做错了事,总是要让他知道厉害。」阿娘一边看着我绣花,一边说:「以后对着你的夫君也一样,你是世家出身的嫡女,不要相信什么以夫为天,太好欺负了,人家就把你跟那些嬖妾玩意给相提并论了。自己占着理,虽然不能像泼妇那样大声吵闹,也不可以毫无骨气的顺着男人。」      「不是说要顺着男人,不能发脾气,让他愧咎吗?」我想了想,以前网络小说的那些女主角似乎是这样的,虽然我从不觉得芃哪里顺着我过。      「靠着男人的愧咎能活一辈子吗?」阿娘嗤之以鼻:「如果夫君对你不好,你尽管回娘家,叫你二兄揍他。」      又学到了,娘家有底气,就用不着毫无原则的讨好夫君。大唐女人是可以改嫁、可以相约跑马出游,女子婚后也可以经营生意,守寡的还能自立女户,这个大唐是被穿越者穿烂的地方,除了不能优先争夺抚养权以外,对女子的限制并不像明清时代那么变态。      最明显的一点:本朝男女婚后可以和离,休书也可以互相给,女子有七出,男子也有七绝。      只要不是被休的,以后的婚嫁姻缘并不会受到太大的苛责。      但是我凭良心说一句,女子除非娘家够有底气,主动休夫的还是很少。律法虽然摆在那里,但这里毕竟是男权社会。和离说好听点是双方自愿,可现在几乎是男人比较温和的一种休妻方式。但无论如何,总算是保障不是?我娘家清贵,有父母呵护,还有亲哥护持,别人怎样我管不着,但我却是用不着自降身价的。      怪不得阿娘在那些嬖妾面前从不吃醋,出发点就不同,专门去跟他们做对,反而是抬高了他们。      不过如果是我的话…要老子跟一群女人围在一起姊姊妹妹,转过身来扭扭曲曲的害人实在太为难了,阿娘是走占据义理照规矩来路线,我想我以后却可以走一力降十会路线——所有的阴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无用,既然我会武,那就不能委屈了自己——我可是看过甄嬛传的,那些妹子说的台辞没人翻译真正会听不懂阿…      不过我想了想,又说:「姨娘说男人不喜欢太强势的女人。」其实不是姨娘说的,可是以前芃都跟我说小白花小白花的…现代男人都要面子,想来古代男人也差不离。      「这种没度量的男人,阿娘不会找来给你当夫君。」阿娘捏捏我的鼻子。      我微笑的点头,阿爷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对阿娘的话的确是听得进去,也不会觉得阿娘强势不讨喜什么的。也是,真正对自己有信心的男人,又何必惧怕女人强过他?古代虽然讲究男权,可是对着自家妻子也没糟蹋的道理。      看着阿娘对我毫无保留的亲昵,我无奈的承认终究我也要嫁人。本来我想过出家,可是朝廷对出家人的规定甚为严格,未满三十岁根本不允许正式剃度,要拿渡碟也是要看身分机缘的。一个未婚女子好端端的说要出家,那对家族是一个伤害,而看在阿娘对我如此疼爱的份上,逃跑或者诈死我都不考虑。先不说孝不孝,最基本的:逃跑或诈死就没户口了,难道我要在山中自给自足一辈子?      那么就只有嫁人了。不嫁人的话,很多事情我都不能做。重活一辈子,我总不能让自己凄凄惨惨的过,嫁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至少弹性更大一点。      当了几年女娃子,我也算是习惯了,反正女人的身体我以前又不是没见过,只是以前看别人,现在看自己罢了,上辈子我最遗憾的就是无法陪伴可奇长大,现在重活一次,如果一定得自己生才能拥有儿子,那我不介意。可惜我是个女人,儿子是不会跟我姓林的,不然我就把我生的儿子取名为林可爱,就当是纪念那个他永远也见不到面的哥哥。      当然当然,等价交换,我知道的。      所以我还是得嫁人,不但得嫁人,我还得接受身为女人的一些…那啥。因为不那啥啥…怎么会有孩子?就当是长见识好了。      可是…如果我以后的夫君太软蛋,难不成我也得一直过下去?我不会在意他有嬖妾,可如果是个没脑子软耳朵又偏听偏信的,那无疑会直接影响我自己跟我孩子的利益。好吧,或许我应该相信父母的眼光?      可是说归说,这种事情,光想就令人心中没底,毕竟不是所有男人都跟我阿爷一样。阿爷虽说娶了太多小老婆,可至少知道自己错了会让步,对嫡妻又重视,是真正把妻子放在平等地位来相处的。      要是以后我碰到那种明知道错了也别不开面子,或者根本就把错误推给别人的,一出现类似六姨娘的事情,就不会是今天这般收尾了。我不想赌运气,只能给自己打气,要是碰到这种事,得有应付的实力。反正,即使不能买毒药,要让一个人死掉也没那么难。      六姨娘的事情,因为是家丑,最后就默默的收尾了。过了也就没人再提。      我一直没去给姚玉探病。本来我跟她就不熟,而且因为六姨娘受宠,她对我态度一直不怎样。我问过阿娘,要不要去表现我对姊妹的关爱,阿娘抱着我说:「姝玉,你是嫡女。既然是嫡女,就要有嫡女的骄傲。和善待人是可以的,可是也用不着委屈自己。」      这就是说用不着特别去看她了?想了想,我又问:「那如果有一天我的身分不能成为我保障的时候呢?」      阿娘骄傲的昂起头说:「如果有一天,你的身分不能成为你的保障,如果你不舔人家鞋底才能活的话,那你就去死,也不能折了自己的傲骨。」      要是真的到生死关头,骨气比生命重要么?古代的世家这样要求子孙,难道不觉得矫情吗?      阿娘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她说:「爷娘给你的,不是富裕生活,也不是诗词歌赋,就是你这一身融入骨血的底蕴跟骄傲,平易近人,说得都是上位者,你要是有一天不是上位者了,还要什么平易近人?谁会理你的平易近人?你落魄的时候,人家只会认为你毫无风骨,认为你把世家的坚持扔在地上踩,要真如此,你就不是我们的女儿。」      我点头,知道了,人生艰难唯一死,而且其实死过一次的我,对死亡也不是多么惧怕。既然阿娘对我的要求是这样的,那么我自然就要达成他们的愿望,谁不愿意骄傲恣意的活?宁死不辱什么的,我也是可以做到的。      于是,我理所当然的没有去探望姚玉。      因为看了姚玉,那看不看妲玉呢?即使可以不在乎他们的想法,厚此薄彼也不好。反正这两人因为生母没了,已经提前自开小院子住,嬷嬷、丫环都备齐,阿娘自然不会让她们过得不好。      于是等我见到姚玉跟妲玉,已经是大半年过后了,妲玉整个人都沉默了。因为五姨娘,她难免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阿娘在她们请完安以后,只跟我说了一通名声的重要,并且吩咐妲玉院子里的陈妈好好照料。      姚玉却跟她不同,虽然也是安静下来,可是却让人觉得老成、又活跃许多…安静下来跟活跃不冲突的,她个性安静下来,可是她的动作活跃了。      举例来讲,她身体好了以后,就坚持每天陪我打拳,然后回自己房间梳洗,再来阿娘这里请安。请安完,她也不像以前一样立刻离开,而是留下来跟阿娘说说话,送点绣品,尽心尽力讨好,阿娘院子里所有的下人,她都打点到了。      我一开始有点错愕,以前她跟妲玉两人交情好,就是因为个性相近,都是直白骄纵的女孩,当然,也从来不会真的想要讨好嫡母跟我,阿娘懒得去为难她们,所以她们就不像别家的庶女那样活得胆颤心惊,即使是有时候因为嫡庶之别不得不退让于我,面上也会带着不服。      可是现在的姚玉整个人都温柔了,不但亲切的把我当个小妹照顾,还慈爱(?)的接近我,看着我的表情,已经没有以往的抵触,反而像是完全没把我的身分当回事。      这种态度转变非常细微,可是瞒不过我入社会多年的眼睛。而且,她似乎一夕之间就成熟了,跟她交谈的感觉,就像是以前跟同事聊天的感觉一样。妲玉遭受打击,也成熟了,可也没她这么…胜券在握。      况且她讨好人的技巧比起以往也高了不只一倍,无声无息、不知不觉,贴心又不做作,这实在不是一个成熟就能说明的事。再怎样成熟,她也不过大了我两岁。而且她不是失忆了吗?怎么反而老练了?      所以,虽然她从来没有漏过什么口风,可联想到自己身上,我认为,或许她跟我一样也是穿越者。      不,我是一出生就在这的,只能算是带着记忆投胎,她…应该算是借尸还魂吧?      这日,我跟姚玉一起练完拳以后,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好奇的问:「四姐,你什么时候会打拳的?」      「没人教我,只是看你打过,我照着练而已,就算不能跟二兄一样练出什么飞来飞去的功夫,也能强身健体阿。」姚玉微笑,笑起来的样子颇像一朵盛开的百合花。      骗人,那明明就是现代流传的太极拳,跟二兄手把手教我的其实相差很大,虽然看起来相似,可是本质不同。而且如果真的是照练,怎么会连招式的顺序跟多寡都不一样?      「难道七妹不喜欢我陪你练武吗?」她看起来满脸的担心,又有点怯怯。      「不会阿,多个人陪当然好了,只是三兄跟四兄学的都不是这套拳,二兄又不在,我好奇问了一下而已。」我眨眨眼。是个聪明的,不像网络上那些女主,像梦游一样老自言自语,或者跟得了自闭症一样时不时发呆出神,也没有对谁都来一句天王盖地虎。      如果不妨碍我,就各走各路吧,我从来不认为姨娘的女儿就是亲姊妹,只要从血缘上来说,她的确是我阿爷的女儿就好,里面是什么芯,我不在意。说难听点,会在意的只有她生母,而她生母死了,家里也不缺那一口饭吃。    第六章 面面俱到   回房梳洗之后,我跟阿娘还有阿兄一起用了早膳,同母所出的兄弟姊妹都是跟着生母用饭的。然后哥哥出门,阿娘开始见管事、发对牌,接着就是请安时间。我知道今天姚玉一定又会留下来,她手上有针眼,看来最近又在赶什么东西。      「阿娘,这是儿最近绣的炕屏。」请安过后,等所有人都离开,姚玉让她的丫环莫忧、莫愁送上一个包裹。她醒了以后,就给自己的丫环改了名字。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的,这两位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变化。喔,我忘了,她「失忆」了嘛。      「辛苦你了,姚玉。」阿娘开心的收下,然后说:「也用不着太劳累自己,你的身体刚好,要是再累到,你阿爷也会担心。」      「能帮阿娘做一点事情,表达儿的孝心,儿就高兴了。」四姐含蓄的一笑,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眉头稍微蹙了起来:「自从姨娘过去了以后,儿就什么也忘了,那时躺在床上,身体又不好,如果不是阿娘照顾,儿还不知道会怎样呢…所以在儿心里,对阿娘是非常、非常感激的。阿娘也莫推辞,儿能为阿娘做点什么,总是心里好受,也免得闲着就觉得自己没用…」      一边说,一边拿起帕子默默的抹泪,莫忧跟莫愁纷纷上前安慰。      阿娘怜惜的说:「你生母一定也不希望你这么消沈,以前活活泼泼的女孩子,现在像是老了十岁一样…」      「经历生死,又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儿还能跟以前那般没心没肺的才是奇怪呢。阿娘不用为儿担心,儿总是会慢慢想起来的。」姚玉哽咽的说。      「那就好,女孩子长大了。过两年就要进女学了,稳重些也不坏。」阿娘微微一笑,对丫环吩咐道:「把我那虾须镯拿出来给姚玉。」      「阿娘…」她不知所措的看着阿娘说:「儿并不是…」      「想到哪去了?这是我疼你呢。这种东西,就适合年轻女孩子戴,你新丧了姨娘,心里难受,身体不好,还为我做这做那,我看在眼里,也心疼你。给你你就收着吧。」      「谢谢阿娘。」姚玉破涕为笑,然后俏皮的福了一下就告退了。      我看着她,心里确定,这个「四姐」以前一定是女人,不然怎么能这样说哭就哭的?      姚玉对阿娘的讨好在大家眼中不算错,生母死亡,靠近嫡母,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女孩,做出闲静懂事的表情,有时候会让人觉得非常诡异。大家认为姚玉是因为生母死亡被吓到了,我却是因为这样愈发肯定她是个穿越女。      而现在,这位闲静懂事的穿越女正坐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学刺绣。      「七妹,你有想过以后吗?」姚玉一边绣着她的香包一边问我。      「什么以后?」      「上学、嫁人之类的。」      「要想什么?」      「阿爷有这么多姨娘,以后我们嫁出去,我们的夫君也会有很多嬖妾吗?」      「不知道,碰到就知道了。」      「难道你没想过,遇到一个男人,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吗?」      我看了姚玉一眼,果然是穿越女,人生最高目标就是这个。      我回答:「只娶一个妻子的不是没有,看缘份罢了。」      「可是要我跟很多人分享夫君,我宁可不嫁…」姚玉皱着眉头说:「为什么男人能有很多女人,女人只能有一个男人呢?」      「因为男人养家。」这在现代社会也是一样的,即使一夫一妻,也是有男人在外面找女人,然后回家扮演好夫君。端看个人修养而已。      「女人也可以养家的。」姚玉不服气的说:「夫君是要过一辈子的,如果不能志同道合,这一辈子会有多难过阿?」      「志同道合跟有没有别的女人不相干吧?」我跟我的生意伙伴老陈也志同道合,可是我们都各有家庭…      「怎么不相干了?他要是在意我,又怎么会有别的女人?」      我轻咳了一下,其实对男人来说,爱情跟冲动真的是可以分开的…我在跟芃确定情侣关系之前,也是有那么一两位「球友」…之所以后来没有,那是因为后来跟芃谈了恋爱,她当然不会允许我有什么他想——身体心灵都一样——两害相权取其轻,我自然不会因为一时的欲望,弄丢了自己的人生伴侣。      不过,若真的要说什么因为爱你所以对别的女人没兴趣,那不可能。男人不会对送上门的挑逗没感觉,除非那男人有隐疾。      我理了一下思路,然后说:「四姐,你想找一个靠你养的男人,然后他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妻子?」那入赘也是可行的。      「男人怎么能够靠女人养?」她反驳:「他最好能文能武,英俊优秀,然后只宠我一个。」      「那如果你以后的夫君不只有你一个你该怎么办?」      「那我就不让他靠近我。」姚玉抿抿唇说:「我帮他理好家就是。」      「为什么?这样他就会有更多女人了阿?」我问:「而且理家的话,管家也能帮忙,那他娶你干什么?」      「难道娶我就是为了…生孩子吗?我不只是能生孩子。」姚玉不服气的说。      「你不让他靠近你,你要怎么生孩子?那你的确只能管家了阿。」我纯洁的望着她:「而且你不只是能生孩子,你还能干嘛?」      「还有很多,我可以陪他说话,给他事业上的建议,跟他做心灵上的交流…我还能做生意,帮他赚钱,也能照顾好孩子。」      「这些每一个女孩都能做,而且人家还不限定他只能有一个女人。」我回答。      「我不一样的!」姚玉反驳的声音大了些:「我是不一样的!」      「四姐,你哪里不一样?人家可以不娶你,那不是方便多了?」我低下头继续绣我的。      不过穿越女都这样么?人生志向为找一根干净的黄瓜,然后用一辈子?现代大学毕业以后还是处女的都很少了,你以处男要求人家,你不亏心?还是说姚玉上辈子其实就是那种工作了很多年交了数个男朋友仍然没有全垒打的那种?      要知道,古代当家主母的事情比现代女人多,身体弱一点的,没有妯里帮忙说不定都会累倒。要照顾婆母、管理家事、人情往来、养育子女,你累了一天,夫君想要跟你上床,你难道要说:我累了,你忍一忍?现代可以这样,古代男人不会为了你忍耐。      要是你怀孕了,身体不好,婆母那边有下人,家事可以放松一点,人情往来可以得到体谅,但是在仆从环绕的境况之下,难道你还要你夫君半夜爬起来帮你按摩小腿?你夫君也是要工作的,你天天在家,不折腾夫君就感受不到爱情吗?      事实上,说难听点,你除了所谓的「爱情」之外,没有别的追求吗?      如果在这个社会找不到你要的爱情,那你可以不要爱情,可是你要的是勉强别人接受你的爱情跟观点,凭什么呢?这世界少了谁都照样的转。况且,既然是爱情,那应该是发自内心,自动自发的行为吧?被强迫来的专情在我眼中也不珍贵。      「你不懂,女人的特别不在那些琐事上。我不需要靠男人过活。我会是我夫君最好的另一半。」姚玉看着我,执着的说。      「那女人的特别在哪里阿?而且就算你不会做生意你也不用靠男人过活,家里会给你足够的铺子跟嫁妆的。」      「你…算了,你还是个孩子。」她嗤了我一声,不理我了。      我的确不懂她的中心思想。至少我没看出她到底特别在哪里就是了。夫妻生活是一个互相扶持的过程,在长久的相处之下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亲人,爱情终究会转化为更缓和更绵长的东西。      可是听姚玉的说法,她是期待一辈子都维系着那种热烈燃烧的爱情。你只有我,我只有你,你听我的,我听你的,每天一个深吻,别人不许插足。如果有别人,那你就是背叛了我。我就放弃你。      这在现代来说没错,可是在古代行不通。你不先表现出自己的优秀,就一条一条要求人,你以为你是谁?      现代女人因为自由,同时必须得担负着同样的义务跟责任,可是在古代,女人少了自由,但同时也享受着某些现代女人难以享受的东西。      例如男人养家是应该的,例如薪水交给老婆是天经地义的,妻子管内宅,包含了人情往来跟家庭支出;还例如男人不能以爱上别人为理由离婚,糙糠之妻不下堂;又例如正妻权力很大,处置嬖妾完全合理,心狠的正妻把姨娘打成残废的所在多有,男人养外室,正妻上门砸场还能把外室扔进大牢…光就这一点,现代就绝对不行了。      而且在古代,一旦娶了,男人就得负责这女人到死,即使不爱了,即使讨厌了,但正妻的地位跟生活是不能被亏待的。而这些,在现代社会,可是完全凭良心,毕竟现代女人「不靠男人也能活」么。离婚了就离婚了,如果是和议离婚,都不见得有赡养费的。      而且大唐对女人也宽松,不像我那边的古代那般把女人勒得喘不过气。      姚玉如果真的不想靠人,不妨学我,生下孩子以后把夫君踢一边去,可是看她的样子,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她要的是一个宠她一辈子的男人。这种人,现代都不见得有,她却想在古代找到?别忘了,现代虽然只允许拥有一个妻子,可是婚外情跟离婚的比例一样很高。只靠燃烧热情维持的关系不可能长久。      那次以后,姚玉大概放弃用「先进的思想」影响我了。她很少跟我说话,对我的关心往往表现在有大人看着的时候。我当初为什么会觉得她是聪明人?她这样对我,大人觉得她态度好,可难道不怕我对她感觉很差吗?表里不一被发现是最糟糕的吧?      不过除了这些以外,她也不是没有做别的努力。      她开始研究香料跟胭脂。      肥皂跟镜子这种简单的东西都被以前的穿越者做出来了,酒精跟香水也是,卫浴设备不用说了,本朝开国之君李建成上位以后第一个下的命令就是研究这个。      姚玉知道这些了以后,消沈了好一会儿,看来以前的穿越者太给力,让她显得很无力。      不过她应该是看过了很多书的,至少她应该看过红楼梦,因为她开始研究各种不同香味的胭脂水粉,纯天然无污染,还用蜂蜡跟碳粉研究出眉粉和眉笔。以前穿越的大概多为男性,制作的都是一些生活所需或者军事用品,所以这种女性的东西一出来,的确有赚钱的可能。      她透过三姐娟玉跟三兄志玉搭上线,志玉正在家里的商铺见习,娟玉跟志玉都是三姨娘的孩子,自然是希望除了帮忙家里以外,能有自己的出息,这样以后娟玉出嫁有靠,志玉还能直接申请分宗,分宗以后,他的孩子就算做是嫡支了。      所以志玉跟姚玉一拍即合,他答应跟姚玉合伙做生意,不过因为志玉自己都还没学全,这一胭脂生意只能挂在家里商铺名下,志玉、姚玉、娟玉每年收分红。 第七章 得意忘形   对小孩子来说,只是分红也已经很多了。口袋有钱心不慌,连带着三姨娘房里的新鲜玩意也多了不少。女子婚后虽说禁制变少,可那是对正妻而言,当人嬖妾,是不能随意外出的,以免交通外人,私相授受。      现在这生意一做,志玉有了自己的店铺,年纪轻轻就成了掌柜,听了姚玉的建议,以及志玉本身所学,那铺子着实风生水起。三姨娘跟她的孩子们都鲜亮起来,只是因为志玉年纪太轻,阿爷并没有答应让志玉挂名成为老板。年纪轻轻就成为胭脂铺的老板,难免限制志玉以后的发展,这些方子是姚玉研究出来的,阿爷期待志玉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意。      因为志玉不能挂名,娟玉只收分红,胭脂铺的老板就成了姚玉,姚玉年龄更小,可是姚玉说这是她的东西,以后也是她的陪嫁,她提早当老板也没什么。      阿爷当做是姚玉担心以后这铺子不给她,所以退让了,在店铺申请的时候老板登记为姚玉的名字,只是让姚玉不要声张。      姚玉知道了以后却没听话,大肆的显摆,到处给认识的人送试用品,对着丫环婆子也不禁口,慢慢的,大家都知道姚玉还没入女学就成为了胭脂铺的老板,铺里的胭脂还都是她发明的。      「阿娘,怎么脸色这么糟糕?」这日,我去阿娘房里,阿娘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看上去心情很差。      「姚玉竟然自己穿了男装,去胭脂铺子巡视…」阿娘说:「我之前早就对家里的下人禁口,不准他们谈论姚玉经商的事情,她发明了胭脂方子,那是才华,多显摆显摆也没什么,可是她就像深怕人家不知道铺子是她的一样,让你姐们去学校派送试用品,还要强调那是『她的铺子』在卖…她就不能只说铺子的名字,然后低调一点吗?」      我想不是她不愿意低调,只是刚到这个世界,她没安全感吧?总要有什么抓在手上的才会安心,如果我不是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几年,光是一开始变成女人的打击就足够我疯狂…只不过我疯狂的时候还是婴儿,大哭大闹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也许四姐只是觉得生母去了,想要有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怕别人抢,所以忍不住就到处宣扬了起来。」我是这样想的,我也这样说了。别人不懂姚玉的想法,我多少可以感同身受一些,那种惶惑我也有过,于是我忍不住帮她说话。      阿娘打断我:「她这样还要不要名声了?未婚女子经商,她要人家怎么想?就算想要出名,也只要说那方子是她的就好,谁不会赞她?她又何必这样自毁前程?自毁前程就算了,还要拖累家里!」      「阿姐们应该也有分寸的吧?」我问:「不会真的就说开是她的店。」      「你当你那几个阿姐没自己的打算?她当初找志玉合作,可有一点想到谊玉?谊玉跟你大姊二姊可是都二姨娘肚子里出来的,他们不趁这个机会整死姚玉才怪了。」      「我记得四姐是有给她们一些好处的。」      「那些小恩小惠哪比得上分红?志玉跟谊玉本来是一起在家里商铺学习,现在志玉不但有自己的分红,管了一家店,谊玉却还在当个学徒…你二姨娘一屋子人能好受吗?」      「那…这消息已经传遍了?」      「何止!外面的人不会当我面说,我本来想着眼不见为净就算了,毕竟我跟姚玉说过了,也阻止过了,结果今天她竟然男扮女装出去了!」阿娘忍不住拍了桌子。      阿娘压低了声音又骂:「亏她想得出来!她当别人都是瞎的?还能看不出来她的性别?林家的娘子跑去外面当商铺老板,还沾沾自喜,自以为是…这是让别人嘲笑我们的教养!」      「…阿娘,你也说了,上了女学以后,大家自然会知道姊妹们跟四姐是不一样的…」我默了一下,然后只能空泛的安慰她。      其实我本来有点羡慕…即使成为女人,我也不希望自己靠着某某人的情感才能过生活,如果不是因为有阿娘管着,我也很想象姚玉这样毫不顾忌。      能有赚钱的路子,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拒绝,手上拿着钱代表着可以养活自己,也代表着自主跟权力。      只是比起姚玉,我的顾忌更多一些,而且我也不知道什么手工胭脂要怎么做…所以一开始姚玉弄出这个胭脂铺子的时候,我还挫败了一下…好歹都是穿越者呢,结果这妹子竟然比我还厉害了。      后来经过阿娘的科普以后我也知道这样不妥,这才取得了一点心理平衡——好吧,我不得不承认,老子一边羡慕嫉妒恨,一边阴暗的在等着这个蠢货倒霉,凭什么她能这么恣意,而我却必须困守在一个女子的皮囊里头毫无办法呢?就算我是因为换取妻儿的幸福才来,有时候也忍不住要阴暗一番的。      阿娘说的其实也没什么,大唐的商人在身分上跟别人是一样的,并不受歧视,可是士农工商在中国人心里本身就有一点微妙的差别。好比大家会觉得读书人清高,商人市侩,这都是刻板印象,即使社会制度上没有偏颇,人心却无法控制。      姚玉在婚前经商本来就不好,现在还老是往商铺跑,深怕人家不知道她还没入学就成了老板,对嫁妆紧张成这样,别人或许面上不说,可难免一边赞扬她的商业天份,一边同时也觉得这女人太不矜持。      要知道,像我们家这样的,即使是庶女,也可以嫁给小官员当嫡妻,可如果有这种婚前经商的名声,小官员难免会觉得不喜,明明可以不挂名,为什么要出这种风头?官商勾结可不是好名声。      而且未婚女子分明约定俗成不好出面经商,姚玉如此爱出头,成为官员的妻子也只会给家里招祸。于是,一来二去,姚玉的未来已经很清楚,她只能嫁给商人家庭了。      不过在我看来,商人家庭也没什么不好,阿娘当然不会让她嫁给小贩,那说不定以后她可以过很富贵的生活呢?现代人要是可以嫁给比尔盖兹一定乐翻了吧?比尔盖兹也就是商人。      我问了阿娘,阿娘白了我一眼说:「商人家庭,对嫡庶最不讲究,正妻虽说不可随意休弃,可是家中地位却不是按着身分来的,毕竟商场如战场,如果没两把刷子,以后岂不是要败掉家业?所以,如果嬖妾有商业才华,商人世家不会如一般家庭那样要求她们非得关在家里,如果能给家里赚钱,有时候还能跟嫡妻叫板。姚玉要去了那种环境,准得吃大亏。」      「不是说妾可以发卖吗?」我问。      「如果嬖妾掌着商铺,这中间牵扯到多少关系?要是什么秘方正是妾所研发的呢?卖出去,岂不是便宜了别人?这种情况下,正妻自然不能随意处置嬖妾,况且商人家庭里头还有平妻一说,实际身分是妾,可是因为可以帮助夫君,便常跟着夫君出门应酬,最后因为她的贡献,给提出奴籍,尊为平妻,带出去人家一样尊称夫人,生的孩子也记在族谱上,当做嫡子。」      阿娘抿了口茶继续说:「妻妾的地位都是有能者居之,继承人当然更是。姚玉只觉得我是在打压她,却不知道,她本可以靠着身分有一生保障,现在却只能去商人世家拼搏了。她从未有过这方面的训练,又怎么拼得过那些从小培养的女孩子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人家觉得商人家庭不是好选择呢。或许对某些人来说,这是一个机会,可是对原本就有优势的姚玉来讲,等于是把自己的优势给放弃了,赤手空拳的跟人比刀剑。毕竟古代跟现代的生意可不是同一回事,如果姚玉不在出嫁之前淡化掉自己经商的名声,以后可能真的会不太好。      阿娘又说:「况且,有些官员,是不愿意跟商人当姻亲的,谁知道会不会被人质疑操守跟廉洁问题?所以她这样做,也同时带累了你们,你们婚配的范围会小一些。」这才是阿娘震怒的真正原因。      「阿娘,四姐不是发明出了香花胭脂吗?」我想了想道:「这样说来,她其实还是很厉害的。」      「那个铺子现在看起来很新奇、很赚钱,可是根本做不大。」阿娘说:「家里能有多少花让她折腾?如果没有,花瓣岂不是要进货?胭脂的作法岂不是要教给作坊的人?这东西又不难学,除非她下了死力常常换新,不然,等她出嫁的时候,那铺子不要亏本就不错了。」      的确,我也是这么想的,材料来源太不稳当了,而且技术性又不高,谁家也不会没事养一堆花让你摘来玩,而且花还有花期呢。不过我相信她会有别的办法,例如加水果、加香料、加颜色…真用心弄的话,她应该可以撑一阵子的。也用不着非得找作坊大量制造,走高价珍品路线,或许勉强能撑到她出嫁呢?只是费时费力罢了。      在我想着的时候,阿娘又说:「你知道姚玉为什么今天跑出去?因为我前几日拨了几个商铺上的帮手给志玉,我让志玉早点上手铺子上的事,商铺挂姚玉的名,但只要志玉撑的起来,也不过就是跟普通女孩子一样,名下有几间铺子,并不出面经营,姚玉爱显摆,大家也能体谅她发明了方子,太高兴了。结果姚玉知道以后,大概以为是我故意为难她,竟然就这样跑出去,刚刚我才收到消息,姚玉现在正站在铺子门口叫卖拉客呢。」阿娘冷冷一哂。      女学都没上的女子跑上街,还是男装上街,还拉客…这在大唐可以列入行为不检的范围了。      「阿娘,那…不是得快点把四姐接回来?」      「接当然要接,可是也没那么简单。」阿娘说:「我已经通知你阿爷跟志玉了,姚玉这事情,关系到整个林家的颜面,志玉会把她看在店里,你阿爷会亲自去把她接回家。」      我默…女人的小心眼也不能小看。姚玉给阿娘添堵,阿娘当然也不会客气。而且我也很好奇阿爷会怎么处置。   第八章 家法处置   下午,阿爷带着志玉跟姚玉一起回来,不只姚玉,全家所有人都到齐了。      「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阿爷做在主位,气氛非常冷凝。所有人都不敢多说什么,现场一片静默。      姚玉跟志玉跪在中央,姚玉抿着嘴一言不发,却没有什么羞愧惊慌的样子,志玉额上有汗,三姐娟玉跟三姨娘脸上也有担忧的表情,最令人思索的是妲玉。妲玉以前跟姚玉的感情很好,姚玉换了魂以后两人就不亲近了,不亲近也没什么,可是现在妲玉脸上竟有幸灾乐祸的模样。      「姚玉,你可知错?」阿爷问。      「儿不过去看看自己的铺子,又有三兄在…」姚玉轻轻的说。      「那就是不觉得自己有错了?」阿爷没有暴怒,只是冷冷的反问。      「…」      「志玉,你既然在场,为什么会让你阿妹上街拉客?」阿爷又问。      「是儿疏忽,可…阿爷容秉,那时儿在后面货仓清点货物,四妹她来的时候儿也是吓了一跳,可儿想着,她已经来了,大张旗鼓闹出来反而惹人注意,她也保证不会乱跑,她身量未长成,又一直躲在后面小隔间里…只要跟两个账房咬定了是朋友家的儿子来玩的,找机会偷偷送回来,应该也不会惹人怀疑…儿实在没想到她会跑去前面表明了身分,还跑上街去…」志玉慌慌张张的辩解着。      「那么你竟是一点错也没有?」阿爷又说。      「儿的确疏忽了,没有想到四妹失忆,于规矩不熟悉,不然也不会单独跑出来…是儿没有照顾好阿妹,以致连累家人。」志玉咬牙。      随着志玉的话说完,娟玉也跪下了,她说:「阿爷容秉,教导阿妹本来应该是做姐的责任,三兄每天这么忙,哪有时间去理会小女儿家的事情…」      然后三姨娘也跪了,她哽咽的说:「这跟三娘子有什么关系?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总是妾教导不利…」      阿娘这时候站起来福了一福道:「后院的事情不管怎样总是有我的责任,我没把姨娘管好,也没注意到姚玉,只是今天她瞒了所有人出去,真的是防不胜防,最大的过错总还是在她身上,志玉又能知道什么呢?夫君担心姚玉,不如就趁这时候小惩大戒,让姚玉牢牢记住这种行为是不可以的,以后自然也不会再犯了。」      姚玉这时抬头道:「阿娘…我只是…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您给三兄派了人,想要抹去儿对这铺子的影响跟贡献,儿一时急了…儿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敛下眼帘…这叫做告黑状?平常公司同事之间也是有告黑状的,可是对着阿爷告阿娘的黑状…以后她还要在阿娘手下讨生活吧?现代人就算指着老板鼻子骂,最后大不了辞职,可是父母子女之间,可没有辞职这回事。姚玉现在这样子做,虽然很符合她身体年龄,但实在不够聪明。      「四姐,你怎么能这么说阿娘呢?阿娘也是为了你将来考虑,你要是未婚传出经商名声,以后怎么办才好阿?阿娘让三兄快点掌握铺子的运作,这样人家只会说你发明胭脂方子,颇有才华,名下有铺子跟普通的女子情况并无不同,可是你到处派送试用品,还要大姐二姐她们一定得说这是『你在卖』的胭脂…」我转过头看去,令我讶异的是,出声的人竟然是妲玉。      妲玉站出来,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姚玉说:「阿娘只是在帮你收尾,帮你补救,你怎么能够怀疑阿娘要贪没你的铺子?就算三兄掌握了铺子,那上面挂得是你的名字,对阿娘有什么好处?你这样,岂不是在指责三兄过河拆桥吗?今天三兄对你尽心尽力,你却如此疑他,还害得三兄被阿爷责问…四姐,你不过是失忆,怎么个性会变这么多呢?」      我被这状况搞得有点胡涂。照理说,五姨娘闹到六姨娘挂掉,妲玉看到姚玉会尴尬也是正常的。可是毕竟是五姨娘的错,阿爷阿娘都跟她说过了,以前妲玉也没有什么愤世嫉俗的表现,为什么现在看上去却是对姚玉很不友善?瞧她这段话说的,简直是拉仇恨值。      她说姚玉冤枉阿娘、不知好歹、还冤枉志玉…这样就帮姚玉得罪了阿爷、阿娘、二姨娘、志玉、娟玉,相对来说,妲玉这样一说,也同时得到这些人的好感。      「五妹你胡说什么?」姚玉有点心虚,反驳也不够力度。阿爷看上去却是已经有了决定。      「好了。以后姚玉禁足,不准出自己的院子一步,铺子上的事情暂时也不要管了,让志玉历练一下也好。」阿爷说:「她院子里的丫环,每个都拖下去打十板子,管理门户的是谁?革职发卖!姚玉自己抄写大唐律典一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解除禁足。」大唐律典可是非常非常厚的。      阿爷说完以后,看着所有人道:「你们也该引以为戒,姚玉今日之事影响到了林家的声誉,看在她年纪还小,又遭逢过大难,我也不多做追究,可是其他人得牢记此事,如有再犯,就别怪我把事情交到宗族里去。」      所有人站起来肃手称是,然后阿爷一甩袖子走了,阿娘吩咐大家散去,该打板子打板子,该禁足禁足。姚玉一人呆呆的跪在地上,直到有人来拉她才回过神来。      我这时正好站在她的正对面,很清楚看见姚玉回过神来以后第一眼就是看向阿娘。得,这家伙八成记恨的是阿娘呢。什么嫡母打压庶女之类之类的…不过阿娘今天这样做除了出气以外真的是为她好的。      只是妲玉今天为什么会反而站在姚玉的对立面了呢?我实在想不通。难道是为了表达对嫡母的善意?阿娘不会要求她这样做的。      随着大家一起走出门,我顿时有点迷茫,姚玉跟妲玉结了什么梁子?还有姚玉现在在想什么?姚玉如果只是自己爱闹也就罢了,可是如果她闯祸,在这个讲究家族的时代,跟她一家的都得倒霉。阿娘不要说了,一定有教养不力的罪责。      当然,以我现在的情况也是做不了什么的,不过姚玉既然跟阿娘对上了,还跟个疯狗一样逮谁咬谁,阿娘万一因为小看她而吃亏怎么办呢?她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女孩。      想来想去,我决定要去看看姚玉的状况。即使我不能做什么,也能提醒阿娘小心她。      「七妹,你要去看四姐吗?」我转过头,原来是妲玉。      「五姐。」      「如果你要去看四姐,那我跟你顺路。」妲玉说。      「五姐…你今天…」我疑惑的看着妲玉:「你以前跟四姐不是很好吗?」      「你是想问我今天怎么不帮四姐说话?」      「恩。」      「你不觉得,四姐自从失忆以后,就变得很奇怪吗?」妲玉看着我的眼睛,我眨眨眼,难道…      「你也觉得奇怪对不对?你以前跟她不熟,可是我跟她很好,我总觉得,四姐已经不是以前的四姐了…」妲玉又说。      「四姐失去以往记忆,个性有点不同也是正常的。」我面上不显,心中却总算理解妲玉敌视姚玉的原因了。      以前这两人的确很要好,姬玉虽然嘴皮子也利索,但却是内敛的个性,平常比较独来独往,妲玉跟姚玉年龄相近、个性相似、喜好相同,说白了,就是现代人称的闺密,前阵子是妲玉尴尬面对姚玉,但是久而久之,妲玉总有一天会发现姚玉不对劲的。      妲玉似乎也没有指望我相信她,于是草草点头道:「你别当我是因为对四姐有心结才这样说她,我才不屑做这种事呢。不过,反正她已经不是我以前喜欢的四姐了,你以后碰到她也小心一点,她忒虚伪了。」      「五姐,那你还要去看她?」我问。不是很讨厌她吗?      「当然要去,我总该搞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真的失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以前的模样都是伪装的,直到失忆才把本性露出来。」妲玉又说。      我没回答,只是默默的跟着妲玉走。妲玉后面几句话分明是想要误导我,让我以为她们之间不和是因为姚玉醒来后疏远她的关系,其实妲玉根本已经确定姚玉被换芯子了吧?毕竟她跟姚玉熟悉,姚玉的小习惯小动作,还有一些不可能改变的饮食口味,总不可能因为失忆就改变。      只是借尸还魂说起来太过灵异,大唐对这种例子的处理也从来不友善,妲玉没有证据也不敢真的说给别人听,尤其是我,我跟她的交情着实平常。      很快我们就走到姚玉的院子,姚玉正楞楞做在塌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狠狠的罚了。可能在她眼中,她已经男扮女装了,如果不是阿娘挑拨,整件事情根本没有这么严重?      「你们来干什么?」姚玉让丫头给我们上了茶,然后神色冷硬的问。      「四姐被罚,我们总是应该过来看看。」我说。总不可能说是来试探一下你对阿娘的看法。      「七妹一向没什么心机,你说你纯粹来看我我也相信,倒是五妹,你就直说你来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直接问?还要拖着七妹来当挡箭牌?」姚玉口气并不激动,可是言语间却一点没留情。      「四姐这样说真是让人难过,以前你没失忆之前,我们两人交情可是最好的,整个家里谁不知道我们两人之间没有秘密,好得跟一个人一样?」妲玉说:「想不到现在四姐看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想到就让人难过。」      姚玉看着妲玉,静默了一会儿道:「莫说我对以前的事情记不清了,就是五姨娘对六姨娘的作为,也让我不知道怎样面对五妹…或许再给我一段时间,我能够好好想清楚。」      「五姨娘对不起六姨娘,但五姨娘也受到处置了。」妲玉意味不明的看着姚玉,突然指着姚玉的茶杯道:「四姐,我记得妳最讨厌喝绿茶,你总说绿茶有种腥味,想不到你现在连待客都改用碧螺春…果然是随着时间过去,没什么不能改变的呢。这样想来,说不定再过一阵子,我们的感情也能恢复如初吧?」      姚玉挪了一下杯子,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      妲玉又说:「还有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茉莉花,想不到你的胭脂方子竟然一开始就是用茉莉花籽来制成…难不成人失了忆,连喜好都会变了?」      我转过头看了妲玉,妲玉自从五姨娘的事情以后,人的确是安静许多,可是怎么说呢…以前张扬的个性还是没改,要是姚玉是那种狠心的人,妲玉把事情摊开来说岂不是陷自己于危险当中?最要命的是,她找死也不该拉上老子,虽然我认为姚玉应该是没有那个胆子暗害人命,但是时时针对也会让人防不胜防,况且姚玉的脑回路跟普通人不同,我实在是很、不、想、惹上麻烦的。      又…这两人指东打西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甄嬛体?长见识了阿…(喂!)      「五妹这样问我也没答案给你…我并不知道以前自己的喜好,看东西自然就无喜无恶了。」姚玉回答:「只是,既然大家都说以前五妹跟我感情好,今日又为何这般害我?你一席话自己做了好人,却让阿娘跟三兄、三姐对我起了误会,现在我被禁足,竟是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看来以前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拿来做准。」      「四姐,阿娘真的是为你好,如果你留下了未婚经商的名声,以后你只能嫁入商户了,商家对嫡庶最不讲究,又没有限制纳妾的数量,本来你可以去当官员正妻,要是因为这样一件事情只能嫁入商户,对你未来很有影响的。」我插嘴。      「真是个孩子。」姚玉对我笑了笑,没有回答我的话。      「七妹,你跟阿娘的一片心意,人家哪放在心上呢。」妲玉冷笑:「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怎么会知道世家女子的规矩。」      「五姐?」我转头看着妲玉,你倒是别再说了吧。      「五妹说什么?」姚玉冷冷看着妲玉。      「四姐既然是要抄大唐律典,千万要特别注意『内乱』那一章阿。」妲玉又说。      内乱那一章,我是知道的,大唐律典有提到借尸还魂,虽然隐晦,但也说了发现这种例子立刻送交官府,后续由官府全权处置,人则作已殁论。      「如果五妹对我的惩罚有什么疑问,大可以直接去跟阿爷阿娘说。」姚玉回答。      「我去说?」妲玉好笑,她跟姚玉有仇,如果是她去说,八成会反被骂一顿。      「不如,七妹,你去说吧?」妲玉笑完,转过头对着我问。      我做出迷惘的样子看着她们两人道:「抄大唐律典有什么不好么?你们现在要找阿爷说情的话,阿爷会不高兴的。」      姚玉瞪了妲玉一眼,对着我点头说:「也是,还是不要惊扰阿爷了。」      妲玉看着我,然后叹了一口气道:「七妹,阿娘也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总是比心里藏奸得好。」姚玉说。      「你自然是喜欢这么好骗的。」妲玉嘻嘻一笑。看上去就像是姊妹俩在互相取笑——呃,好吧,我的确是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是每次见面都这样说话不累么?不过以后还是少跟这两人一起出现,现在我能推托说自己年纪小听不懂,等长大以后可要怎么办?我实在不想跟这群小女孩纠纠缠缠的。      比起说酸话,使绊子,我还是喜欢直来直往。    第九章 暗自试探   姚玉被禁足以后大大的消停了,我本来以为他跟志玉的关系会变得不好,结果没想到娟玉反而常常去看她,然后各种各样做生意的点子就这样透过娟玉的嘴巴流传到志玉的耳朵,那个胭脂铺子也愈开愈红火。      阿娘一度观察着外面的风声,想看看姚玉乖巧了以后能不能让经商的名声消下去,可惜,因为姚玉一直在出各种的经商点子,包含包套的上妆服务,大家对于谁才是这店子的幕后主人心里有数。彩妆是卖给后宅妇人的,这样口口相传之下,随着铺子的生意渐好,姚玉的经商名声更是经久不坠。      其实,要说这中间没有别人的推波助澜我都不信,事实也如我所猜测,其实是大姐二姐她们搞的,甚至三姐也插了一脚,大姐二姐的动机就是她们没有得到好处,羡慕嫉妒恨;三姐虽然有拿到分红,可是她更希望三兄能够把那铺子自己吃下来,毕竟三兄以后是要带着姨娘分家出去的,有钱在手心不慌嘛。      所以他们几人在一起若有若无的施力,总是在大家快要忘记的时候,让别人想起这些经商的奇思妙想都是出自于姚玉。如果姚玉的名声不好,被迫远嫁,那铺子自然就会是三兄一个人的了。      我怎么知道?当然是阿娘告诉我的。阿娘为什么不阻止?因为阿娘认为,姚玉此人不分好赖,所以只要不影响到我,姚玉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姚玉的生母已死,以后就是得靠着嫡母过活,可是姚玉瞧不起嫡女,对嫡母毫无敬意,阿娘即使不会故意让姚玉嫁得很差,也不耐烦应酬她。况且这一切都是姚玉自己弄出来的,跟阿娘有什么相关?      阿娘告诉我,姚玉有了不好的名声,长大后就必须远嫁,以后就算出了什么事情,她也别想要一边受阿娘帮助一边埋汰阿娘打压她。这么点算盘,跟大姐二姐三姐不谋而合,怪不得姚玉的名声一直没起色。姚玉大概是不会介意的,人家是漂亮能干的女强人嘛。      不过我认为她们的手段还是过于温和了。如果是我,要不就别出手,要不就直接打七吋。女人都是这样,嘴巴上骂得凶,却很少有人对真正下狠手。好像妲玉之前趁着姚玉被禁足的时候拉着我跑去跟姚玉来了一轮甄嬛体,结果呢?没结果了,两人就这样见了面嘴上刺一刺就算了。      既然妲玉根本没打算要揭穿姚玉,那跑去过嘴瘾干嘛?没有意义。所以我说,女人不是不聪明,只是太心软了,要不就别动,动了就让人没有翻身的余地。最重要的是:嘴巴上过过瘾就让妲玉满足了?好歹打一顿才能把事情放过去吧?果然聪明又狠得下心的女人着实不多,不然男人还混什么?      当然,在我还是个纯爷们的时候,是不打女人的,可惜现在老子也不是爷们了,大家身体素质在同一个起跑点,要是哪天姚玉真的惹翻了我,我也不介意拿她练练手——不然老子学功夫干什么呢?难道真的是为了养好身体给别人生孩子?你妹!      不提姚玉名声的各种瑕疵,姚玉的生活还是过得平静无波,甚至非常滋润。每次她跟妲玉见面的时候,空气中都能擦出火星,可是我总觉得姚玉挺享受这种生活——生命不息,宅斗不止阿——只是姚玉真的这么有时间,为什么不好好研究一下大唐的各种习俗呢?她真的认为自己在打网游么?      「给阿娘请安。」这日,姚玉跟以往一样风雨无阻的来到正房。她被罚之后,心性倒是坚韧了一些,至少是看上去更平静更隐忍了。      「姚玉来了阿,快坐下吧。」阿娘和蔼的笑着道。      「儿前些日子研究出了一个保养香膏,每日擦在皮肤上,可以让皮肤白嫩,阿娘虽然年轻貌美,可是儿总是想着锦上添花一番,以后儿跟阿娘出门,大家都说我们是姊妹,岂不也是一段佳话。」姚玉一边说着,一边让丫头拿出一个精巧的盒子。      「我都这年纪了,还要什么香膏?」阿娘笑笑,让唐妈接下,然后问:「其他姊妹那里可有?这种东西,姨娘子才真是需要呢。」      「自然,几位姨娘那里我也送了。」姚玉说:「只是阿娘的特别多加了一味珍珠粉,姚玉身上没什么家底,阿娘可别拆了女儿的台。」      「真是个可人疼的好孩子。」阿娘笑咪咪的说:「知道你有孝心,不过以后也别破费了。」      「孝敬阿娘,怎么能说是破费呢?」姚玉也笑着回答:「以前是姚玉不知好歹,看过大唐律法以后,姚玉真的知道自己错了,阿娘疼爱姚玉的心,让姚玉感动不已,只望阿娘看在姚玉前事尽忘的份上,别跟女儿计较…以前实在是女儿不应该。」      「傻孩子,我还能记恨你不成?」阿娘拍了拍姚玉的手,让人赏了姚玉一支簪子,然后又打发她跟我一起作刺绣。      我跟姚玉两人到小厅坐着,女孩子不会女红是不行的,我虽然对这玩意没耐性,可惜却不容我不学,如果可以,我宁可多打两套拳,也实在不喜欢学什么刺绣。      「七妹,这是给你的香膏。」姚玉拿出一个可爱的小盒子,上面的包装很精致,一看就讨人喜欢。      「谢谢四姐。」      「跟我客气什么。」      我跟姚玉没什么话好说。其实我们现在生理年龄都不大,姚玉这么成熟的说话方式看上去很诡异。不过大家都习惯了,习惯真的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我们两人开始刺绣没多久,姚玉像是不经意的开口道:「七妹,你知道最近五妹跟六妹她们在忙什么吗?」      妲玉跟姬玉?妲玉…最近似乎跟三姨娘那屋的走得很近,志玉跟娟玉都跟妲玉要好,至于姬玉,他则是纯粹跟妲玉走得近了点。这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她问我干嘛?而且她自己跟志玉娟玉来往也很频繁。      我回答:「不是跟以前一样吗?」      「七妹,你没注意到吗?五妹跟六妹最近感情好起来了,五妹还跟三姐、三兄她们很要好。」姚玉认真的对我说。      「是么?」      「七妹,你一直这样万事不上心是不行的。」姚玉苦口婆心的说:「三姐跟三兄都是三姨娘屋子里的,五妹跟六妹两个是没有兄弟可依靠了,五妹想着要给自己以后拉点保障,所以接近三兄,六妹倒是老实,以后靠着娘家罢了,只是既然六妹跟五妹要好,以后五妹多少也会帮着她。」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长兄二兄是不可能让他们拉拢的。长兄二兄其实看不惯那些姨娘,对姨娘生的孩子当然也不亲近——我想这是正室儿女多少都会有的心结——况且长兄二兄年纪都比较大,跟他们走不到一块去。      「三姨娘屋子里的,都有我铺子的分红,五妹跟三兄、三姐走到一起,说不定就是想要一起打那铺子的主意呢。」姚玉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我的表情…妹子,你的眼神太露骨了,你当老子瞎了吗?而且跟我说这些干嘛?难不成我还会帮你打报不平?      「喔。」我点点头,继续手上的刺绣:「三兄跟三姐对你也挺好的阿,你前阵子禁足,三姐不是常去看你吗?你的铺子三兄也都照你的意见经营了。」      「七妹,你怎么不懂?她们都已经开始为以后打算了,你还这么懵懂,以后要是吃亏怎么办?」姚玉一把拉着我的绣绷子说。      「为以后打算也没什么错,兄友弟恭,阿爷也会高兴的。」我回答:「况且我有阿爷阿娘,有长兄有二兄,我以后怎么会吃亏?」      姚玉噎了一下,然后说:「我可没有妹你这么好运气…那铺子我可是花了心血的,三兄他们就这样想要侵占,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五妹以前跟我要好,想不到现在一切都变了,难道银钱威力这么大?亲姊妹也能生疏了?」姚玉脸上有种惆怅,让人一看就觉得很想安慰,可惜,老子已经过了热血上脑的年纪了。      姚玉停了一下又说:「其实三兄他们何必这样呢?我给三兄、三姐的分红足够他们生活了,以后三姐出嫁,阿娘也会给她足够的嫁妆。我不是想要计较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心寒,平常三兄还有三姐对我都很和气,结果竟然早就跟五妹联合在一起了…想来想去,也只有你年纪最小,心思单纯,让我可以好好说说真心话了。」      我没回答,倾听的礼节我还是知道的。      姚玉继续说:「你也知道,五妹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上次她跟你去找我的时候,说得话奇奇怪怪的,五姨娘的事情她一定受到了打击,我不怪她,可是六姨娘也是无辜的…实在不是我不顾姊妹情谊,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结果她现在竟然联合着三兄对付我…」      「三兄打你了?」我问。      「不是这个意思,三兄怎么会打我?」姚玉有点错愕。      「你不是说三兄对付你?」我说:「打女人是不好的,阿爷说过好男不跟女斗。如果三兄打你了,我们就去跟阿爷说,阿爷一定会罚他的。」我现在的年龄,放在现代不过小学生,体会不到她的深意一点都不奇怪。      「不是这样的。」姚玉摇摇头:「七妹…你有时候真让人羡慕。」      「四姐,你其实很想要跟五姐和好吧?」我又说:「不然你怎么连五姐跟谁在一起,平常在想什么都知道?你要是真的很想跟她和好,那你刚刚送我的香膏子就拿去给她吧,我其实不是很需要这个。说不定她看到这么可爱漂亮的礼物,心里高兴就跟你好了呢?」      「五妹那里我也送去了。」姚玉叹口气说:「她不想跟我好,哪是因为这一点蝇头小利?」      「四姐,你的铺子真的很赚钱吗?」我疑惑:「家里真有这么多鲜花可以供你采来做胭脂?」      「有一些是我特别做的,这种卖得贵一点,还有一些是找了工人分开步骤做的,鲜花也是可以买的阿。」姚玉说:「也许我在生意上真的有些天份吧,铺子的进帐着实不错。」      「四姐心灵手巧,别人也学不来。」我说。      「是阿,三兄他们会明白的,少了我,红楼就不是红楼了。」姚玉微笑。红楼就是那个胭脂铺子的名字,虽然我是理工科,但我也知道这名字来自哪里——真是一点创意也没有。      我说:「嗯,四姐真厉害。」      「只是,我总觉得五妹现在似乎钻了牛角尖,她要是跟你说了什么,你也别傻呼呼的听,她现在大概挺讨厌我的,我不介意她诋毁我,只是担心她利用你,所以特别来跟你说一声。」姚玉拍着我,亲热又郑重的叮嘱着:「你要是太过冲动,传出去对你也不好,阿娘也会生气她利用你,到时候她可没好过子吃。」      阿,原来是来打预防针的?      「五姐跟六姐一向不怎么理我,她们也没跟我诋毁过你。」我点头说:「四姐真的很关心五姐,有空我会告诉她的。」      「是么,那真是太好了。如果她能理解我就最好了,我也不希望姊妹之情付诸东流。」姚玉脸上淡淡的勾起一个微笑。      其实我感觉得出来姚玉跟我说这番话大概是有什么打算,只可惜我对宅斗实在不擅长,除了看出姚玉是来抹黑妲玉在我心中的形象,顺便营造出志玉、娟玉不能相信以外,我实在弄不懂姚玉说这么多是要干嘛。      宅斗跟办公室斗争不一样,有时候一个为不足道的嫉妒或者顾虑就能让女人来来往往不亦乐乎。我的道行不足,实在是无法在姚玉的话里提炼出更多线索。      正思考着,姚玉又悲伤说:「其实三兄跟三姐如果真的很想要把红楼拿走,直接跟我说也是可以的,反正我也可以重开一个铺子,只是她们跟五妹的联合实在让我很尴尬,我现在都待在家里不出门了,她们还这样…分红还满足不了她们吗?还有大姐跟二姐,她们为四兄报不平…我现在真的很难…」      「她们不会的。」我说:「以后他们也会有自己的铺子,没必要抢你的。阿爷既然已经把红楼放在你的名下,别人就抢不走了。」      「傻瓜…」姚玉苦笑了一下:「他们现在哪里还会想着红楼是在我名下的?」      「四姐,你想太多了,你这样一说,岂不是大家都是坏人?大姐、二姐嫉妒;三兄、三姐心怀不轨;五姐度量狭小;六姐助纣为虐?你这样说她们真的不好,要是我也会生气到不想理你。我觉得兄姐们都挺好的,你只是被阿爷罚了,所以太敏感了吧?」      说到这里,我灵光一闪:阿,或许这就是姚玉的目的?让我这个嫡女认为其他人都心性不好,只有姚玉值得相信?阿娘跟长兄二兄都听我的,这样姚玉在府里也等于有了自己的靠山?      尤其妲玉貌似知道姚玉换魂,只是苦无证据,姚玉也担心妲玉哪天跑来我面前胡说一通吧?可是嘴长在别人身上,所以干脆让我不信任妲玉她们?是这样吧?应该是的。不然我真的搞不懂她跑来我旁边跟我说别人一堆坏话到底干嘛?      果然我还是应该坚持直来直往路线。      姚玉勉强笑了笑,摸摸我的头发道:「也许就是我太敏感了…没有记忆,实在是让我忍不住杞人忧天。」      「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不会害你的。」我微笑着安慰她。      大家当然不会害她,害她也不会用这么小儿科的方法,她担心自己铺子不保?其实以她现在的状况如果想要找个好姻缘,非远嫁不可,铺子绝对保不住了,除非她嫁商户。      志玉她们的目的早就达到了,根本不用做多余的事情。姚玉即使现在拉拢我,也无济于事…不过,如果我真的是一个傻呼呼的小丫头,的确容易被她拐去,看看,多么温柔美好隐忍求全的姐阿?只可惜老子没看上去那么单纯好骗。不然看到一个可怜可爱的温柔姐被欺负了,身为骄纵小女儿的我,岂不是应该为了她跟阿娘告状,仗着嫡女身分打压庶兄庶姐,最后让她在一边表现善良美好,得了里子又得面子么?      我虽然不善宅斗,但是自然有一种成年人都有的东西——闲事莫管。      于是不等姚玉继续跟我多说什么,我就拉着她的手说:「如果四姐今天不讲,我都不知道四姐竟然是个多思多虑的。既然四姐对兄姐们有这么多误会,那就让阿娘出面,给家里兄弟姊妹办个席面,有什么小话当场说开了就好。」      姚玉听了以后,开口要说些什么,我扬起大大的笑脸道:「看到四姐这么苦恼我也很担忧,你别担心,我去跟阿娘说,一定能行的。」说完我就离开小厅去找阿娘了。等我取得阿娘同意回来要跟姚玉报喜时,不出我所料,她早已经离开。   第十章 言归于好   因为姚玉临阵脱逃,所以那个所谓的「聚会」也没办成。但是我有必要去帮一个把我当傻子耍的人办宴会吗?我的目的只是让阿娘知道姚玉对我说的那席话而已。      于是,基于母女两人的心电感应,所有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那天姚玉跟我的对话。      例如大姐、二姐知道了姚玉说她们嫉妒志玉的分红;志玉也知道姚玉说他觊觎铺子;妲玉知道姚玉说她气量狭小,心怀怨愤;姬玉知道姚玉说她助纣为虐…终归一句话,姚玉得罪了所有的姨娘以及兄弟姊妹。      姚玉对自己面临的情况非常着急,并且深深的认为这是阿娘给她又一次的好看。话说女人就是爱迁怒,如果不是她自己跑到我面前乱说,又怎么会有这种话传出来?又,她就知道我听了那些话以后一定会站在她那边,而不是转身把她卖了?自己爱说人小话,被听到了怪谁阿?      这日清晨,我才练完拳,风轻一边给我递巾子擦汗,一边小声对着我说:「娘子,你看,那是不是四娘子?」      姚玉自从被禁足以后,就不来找我一起练拳了。事实上这也不是她喜欢的,所以放弃了也正常,可是今天她却出现在这里,想干什么呢?      「奴看她是在收集露珠呢…松树上的露珠。」雨落道。      「收集这干什么?」我问:「泡茶吗?」太不卫生了,露珠虽然干净,可是松树不见得干净阿,上面有没有虫子爬过?有没有沾过鸟屎?虫子屎尿说不定还粘在上面呢…想要泡带有松香味的茶,她自己就是弄花粉化妆品的,还不知道其中奥妙?拿蒸馏水加洗净的松针跟茶叶一起泡,绝对会有同样的效果。      古代泡茶讲究水质,那是因为井水不见得干净,有时候会有土味,下大雨的时候还会混浊,比较之下,山泉水、雨水、雪水在没有污染的时候绝对是纯净好水,也更可以显出茶的本味,可是如果是现代的话,除了含氯的自来水会有点腥以外,蒸馏水根本唾手可得,那些行家讲究的山泉水也绝对是千挑万选,经过科技卫生检验,还带着天然甘甜的高级货。      所以姚玉搞这套可就矫情了,此时的大唐早就已经有酒精出现,家庭用水也很讲究,况且姚玉根本不是那种愿意花很多时间去玩情调的人,如果真的是她自己要用的,那也是让下人帮她收集。那她今天突然亲自出马又是为何?      「听说大人最近赏了三姨娘四两龙井呢。」风轻说:「四娘子大概是想要拿去送给三姨娘吧?三郎君也是很喜欢喝茶的。」      「喔,想要挽回跟三兄的感情阿。」我点头:「那就难怪了。」      「其实三郎跟三娘子也没怎么四娘子,结果四娘子竟然说三郎君他们像要谋夺四娘子的铺子,三郎君他们生气也是应该的。」雨落说。      「三兄根本不需要谋夺,她那一套,学着学着也就会了。」我嗤笑一声。      「是阿,现在四娘子愈来愈少指点三郎君了,不过铺子还是让三郎君给经营得很好。三娘子听说也会自己做胭脂了呢,四娘子前阵子发明的眉笔,三娘子也会做。」      「不就是用蜂蜡跟碳粉么…你们学学也会的。」我说。      「府里丫头们多少也会一些的,四娘子常常自己弄这些东西,我们当丫头的没那个钱买好东西,自己做倒是没问题。」风轻回答。      我就说么,这种没有技术性的东西,哪里扛得过山寨盗版?      「不然,等下跟阿娘请完安以后就去看看热闹?我总觉得四姐每次说话都特别有趣,明着说一件小事,其实暗指了一堆大事,虽然婆妈了点,却很考验脑力。」我说。      「娘子你忒促狭了。」风轻噗哧一声笑道:「四娘子那样说话,才是大家闺秀的方式呢。」      「是阿,夫人也说过娘子一点都不藏话,横冲直撞的可容易得罪人。」雨落也说。      「我才不像她们,眼睛都冒绿光了还装样。」我撇嘴:「走了,回去收拾收拾,跟阿娘要一坛子梅花雪,等等也去看看四姐想怎么挽回感情…也不知道那坛子雪放那么久,喝了会不会拉肚子。」      众人嘻嘻哈哈的跟着我走,我却是打着算盘要用掉阿娘那坛子珍藏的梅花雪。都放大半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寄生虫,早点用掉比较好,古代医学不发达,要是得病了怎么办?      因为我还要跟阿娘请安、吃早饭,所以在我预计中,大概是看不到什么真正的好戏,却没想到等我去了三姨娘屋子前,竟是看见姚玉跟三姨娘还有志玉、娟玉摆了席面,正在喝茶赏花。      「咦?姨娘好兴致。」我打趣道。      「七娘子?今天是什么风?怎么会走到我这儿来?」三姨娘微笑的问我。      「阿娘刚刚在收拾箱笼,想起珍藏了一坛子梅花雪,阿娘说她也不怎么讲究这些,却记得三兄是个爱茶的,便让我带着丫环走一趟给三姨娘送来。没想到却是赶巧了。」      「这不是就是缘份么。」三姨娘对我笑笑。我对这些庶母虽从不亲近,但也不骄纵,她们对我也能维持基本的善意。主要是阿娘管得好,她们也没别的想头,所以我在家里的地位还是很超然的。      「四姐,你也在这里?」我惊讶:「你不是说…」      「七妹,一起喝茶吧?」姚玉打断我的话,可是志玉跟娟玉还是变了脸色。      我暗暗的笑,就是要你们想起姚玉曾经私底下说人小话。      「之前我做事情莽撞,连累了三兄、害三姐跟三姨娘担心,这次我特别采了露水,办了茶宴,就是为了跟三姨娘她们赔罪的。」姚玉这时候说话了。      「都是一家子兄弟姊妹,哪有什么赔不赔罪?」志玉微微一笑。他虽然不过是个半大少年,不过这些时日管着一间铺子,应酬来往,管理斡旋,整个人都成熟干练了不少,说话也稳重了。光看在这一点,三姨娘也不会过于责怪姚玉吧。      姚玉叹了一口气,真诚的看着志玉道:「其实我也承认我自己小人之心,可是我害怕呀,我没了生母,嫡母虽然照顾,偏偏自己又失了以往记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总觉得一切都陌生极了,想着要有个什么东西捏在手上才安心…我没有见识,那时候被阿爷威严吓到,自己心虚,便逮谁咬谁…那时候我跟七妹私底下说的话,发泄情绪的成份居多,谁知道阿娘院子里的奴这么碎嘴?」      我看着姚玉,她真的很会说话。      在这种情况下,一味推卸责任反而让人厌恶,可是直承自己不好,却能让人觉得她坦荡。尤其她说「阿娘院子里的奴这么碎嘴」,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她跟我的说话能够一瞬间传遍整府,没有阿娘的手段怎么可能?这样细细一想,反倒像是阿娘在欺负她了。      姚玉又继续说:「我也不像三姐那样有亲兄弟可以依靠,虽然我知道以后即使出嫁,嫡出兄长也不会置我不顾,可是我实在是羡慕极了三姐。生母慈爱,兄长出息…我竟是只有挂名了一个商铺…这铺子对我来说就是一切。这些日子我也知道之前自己是想多了,而且做错了,希望阿兄、阿姐还有三姨娘,看在我年纪还小的份上,别跟我计较了好么?」一边说,一边眼眶都红了。让人不忍苛责。      「傻孩子,你的铺子有三郎君跟三娘子的分红,就光是看在这一点,三郎君跟三娘子也不会不管你的。你生母虽然不在了,可不还有夫人吗?夫人也是慈爱的,七娘子又纯真直率,你又何必想这么多呢?」三姨娘怜惜的摸摸姚玉的脸。      姚玉说得话很动听,比起娟玉,姚玉的确是处境悲惨。又有阿娘打压,前途实在难料,三姨娘说我纯真直率,这根本就是指点姚玉跟我亲近了。      志玉身为男子,不会跟姚玉一个小女孩为难,娟玉因为有生母跟兄弟,自觉得比姚玉优越,也不会找她麻烦,三姨娘本就是既得利益者,儿子女儿领着姚玉的分红,当然也对姚玉没有太多怨气。于是姚玉就这样上下嘴皮子一碰,很容易就又把志玉娟玉她们给拉拢回来了。      真是好本事。      想当年我可是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才能领略说话艺术的一二呢。这个姚玉,的确是个机伶的女子。      一边想着,我一边扬起笑容道:「太好了,那时候四姐跟我聊天的时候,我就说四姐对大家有误会,现在果然说开了就好了。三兄,你可不知道,那时候四姐真的是很伤心,我让四姐别自己乱猜,干脆办个席面,找所有人来当面把话说开就好了,想不到才跟阿娘讨了同意,回小厅后四姐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我的法子不可行,觉得挺失落,原来是四姐想要自己办席面呢。」      志玉听了以后,摇头道:「什么干脆大家办个席面?七妹,你这法子可真是…怪不得四妹要离开。」      「七妹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其实也是,能说开是最好了。」娟玉微笑的接过志玉的话头。志玉跟娟玉两人,一个大我五岁,一个大我四岁,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个孩子。可能对他们来说,不骄纵又单纯的嫡女可爱得多,所以也没那个意思要影响我什么。      「七妹,其实你的法子还是有帮上我的,只是我觉得我还是一个一个当面道歉得好。所以这不就办了茶会请三兄他们?」姚玉这时候已经让人把梅花雪给拿去烧滚了,泡了新茶。并且给我斟了一杯。      「这茶用什么水泡真有差别吗?」我一边说,一边抿了一小口。      志玉摇头:「牛嚼牡丹,浪费浪费!」      一时间三姨娘的院子里也颇为欢乐。    第十一章 志同道合   随着跟志玉他们和好,姚玉也意识到了自己之前做事情不周全。可是现在要姚玉再去办个店铺,然后给二姨娘那一房分红是不可能了,所以姚玉虽然表面上跟大姐、二姐维持了和平,可是谁也知道,二姨娘那一屋的对姚玉也就是那样罢了。      姚玉跟妲玉之间的怨恨,同样也化解不了。      妲玉认为现在的姚玉是妖孽,可是如果要上报官府,免不了要说明姚玉是如何换魂的,林家的后宅阴私说出去难道光荣吗?妲玉的生母在这中间的角色也不光彩。尤其时间又过去这么久,说了也不见得有人相信,于是妲玉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尽一切可能的表达出她对姚玉的厌恶。      现在后院里,大姐妃玉、二姐妍玉、四兄谊玉等三个是一起的;三兄志玉、三姐娟玉、四姐姚玉是一起的;五姐妲玉、六姐姬玉是一起的,而我跟谁都不一起,只一心跟着阿娘。      阿娘认为这样子也很好,反正女孩子迟早都要嫁的,只要别惹麻烦出来就行了。随着年龄渐大,庶子庶女自有算盘,大家不过是为了将来打算,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过错。      间很快的过去,转眼间就到了我已经在女学里头混了好几年。      女学里头都是女子,姚玉跟妲玉大我两岁,又是庶女,所以我跟她们碰不到面,她们之间的恩怨,我自然也没有参与。      在女学里头,我的确遇到很多朋友,按照阿娘的话来说,这些未来都是我的人脉跟助力。      我在女学里的班级是清竹阁,「清」开头都是嫡女的班,按年龄分为「梅、兰、竹、菊、莲」大多时间都是不分年龄大小一起上课的,只有进度差别很大的才会分开上。庶女的班开头则是「宛」,姚玉跟妲玉就在宛梅阁就读。      每个班都有自己独立的小楼,只是清字头的楼跟宛字头的楼不在同个院子,因为法令的关系,庶子庶女的地位有所提升,但世人重嫡,只有嫡出子女代表两家势力的结合,这是没办法的。      女学包办了这种举办宴会的场合,避免了因为内宅斗争而造成的陷害跟外男混入的情况,上了女学以后,虽说休假时可以出们,可是因为每日上学,女子其实也不会没事跑出门去。      当然,姚玉例外。她对自己的店终归放心不下。      女学里头,学的是待人处世,才艺也是有的,从乐器到舞蹈、刺绣到厨艺,每个学生都会学一两样当成专精。大姊妃玉学得就是厨艺,二姐妍玉学得是筝跟刺绣,三姐娟玉学得是画,姚玉学得是舞蹈跟厨艺,妲玉学得是琵琶,六姐姬玉学棋,我学得是书法跟琴。      或许姚玉的确有舞蹈的天份,她每次考评,舞蹈成绩都是最高,一方面是因为她跟着我一起打拳,所以身体很不错,另一方面,我猜是她上辈子就会跳舞。只是不知道她擅长什么舞就是了。      学习的日子过得很快,我在学校里也交到了几个好朋友,其中有三个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是户部尚书的长女常翠翠,一个是安国公的独女刘伊人,还有一个是中书令的次女林婉玲。      常翠翠善棋,人也极懂进退,聪明善谋,跟她说话很舒服,她大我两岁,并不在同一个班;刘伊人善琴,个性开朗,直来直往;林婉玲看上去很温柔,可是却不懦弱,说起话来慢慢的,可是很有条理,她跟常翠翠一样学棋,但同样也学琴,跟常翠翠同一个班,原本是刘伊人的朋友,后来刘伊人介绍她给我认识,她又把常翠翠拉进来。      刘伊人的阿爷是三等公,超品,可是大唐凡是封爵的,都代表着「闲散」二字。不理政事,顶着闲职领薪水,要不就是职位高、权力低、要不就是不上不下。不过每年的赏赐补贴是非常足的,皇家把这些人好端端的供起来,就是让他们自己随着每代降等然后慢慢消失。      安国公之所以被封,是因为年轻时从军,在战场上立了大功,可惜他的腿因为受伤,连马都不能骑了,朝廷为了抚慰他就给了一个爵,给他尊荣,让他在家养老。多少也有点杯酒释兵权的味道。      常翠翠的阿爷是户部尚书,正三品官,前途一片大好,光看常翠翠,就知道她阿爷一定也很聪明,想要巴结她的人很多,但她总能恰到好处的保持距离,做人一点都不失礼。      林婉玲就更不用说了,她阿爷也是正三品官,跟常翠翠一个温柔,一个善谋,就是从她们三人身上,我才确定古代女子一点都不傻。姚玉那点小心机要是放在她们面前,完全不够看。我还是因为有两辈子的生活经验才能跟她们说到一起去,这除了让我感叹古代女子早熟以外,也觉得愉快,要是所有女子都如同家中姊妹那样无趣,我一定会非常苦闷。人总是需要朋友。      此外,这三人都是美女。      嗯,这不是我跟她们交朋友的主要理由,可是当男人时对女性的欣赏是我为数不多,保存至今的良好习惯。      不过,的确也因为这三个朋友,让我学习起来更加刻苦,我可不希望她们只是因为我思想早熟而当我朋友,要是我学业方面跟她们差距太大,自然会被她们给淘汰掉的,朋友要走长远,步调本就该一致。      反正学习这种东西,往往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上辈子并不是学校里头功课顶尖的好学生,可是再活一次,想要当好学生却没那么难。      于是,我们四人便成为学校里头挺受注目的一群。毕竟人人都喜欢亲近好学生,好学生组成的团体当然也受人景仰。      阿娘也是有自己的交际圈的,所以她用不着我说,就知道我的朋友是哪几个,她从没问我,可我知道她很满意。      久而久之,我慢慢的会请我的朋友来家里作客,也应邀去她们的家里作客,来来往往的,我的眼界也慢慢开阔起来。      好像刘伊人,国公家里的富贵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他们除了俸禄之外,还有朝廷每年例行的赏赐,这是让他们安心享福,爵位也不是随意封的,现在的大唐,公爵没有实权,当然就只能在物质上做补偿。      所以刘伊人家里姨娘比我家里还多,但是那些姨娘根本没有任何人生下孩子,并且据说通通都住在国公府一间隔绝的小院里,除了刘伊人的阿爷以外,别的家人完全见不到面,年老以后还会直接被送到一间雅致的别庄统一养老。      由此就看得出刘伊人阿娘的手段了,这也可以算得上是另类的安稳家庭吧。      至于常翠翠跟林婉玲家里,她们阿爷都是朝廷上的红人,所以做人处世更是小心,常翠翠家里根本没有姨娘,因为常翠翠的阿娘跟阿爷就是那种一起苦过来的夫妻,两人除了感情好之外,户部尚书也不希望给人家送嬖妾的门路。      林婉玲家里也差不多,她阿爷只有一个姨娘,生了一个长女,剩下的兄弟跟她自己都是正妻所出。至少大唐官场已经有一个共识,就是嬖妾太多,为乱家之源,如果没有明面上足够的收入,养太多嬖妾也会让长老会的人给盯上。      罪名么?当然是「财产来源不明罪」。长老会除了管大唐银行,还监察百官廉洁,官员俸禄绝对够高,足以让他们享受富贵,但要同时养很多貌美嬖妾,还是有困难的,有时候长老会往往会以嬖妾数量来决定此官员嫌疑多寡,所以真正的高官对于嬖妾数量都会克制,虽不致于像常翠翠家里那般完全没有,但也不会像我家里一样一来就是五个。      至于这财产来源不明罪,想也知道必然是那些穿越的皇帝搞出来的。      所以,只有像我阿爷这种不领官职的闲散之家,还有安国公那种不掌权势富贵人家,才有可能养很多妾…当然,商人家庭也是很多的,商人比官家更讲究多子多福,有竞争才有进步嘛。      所以,姚玉如果真的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嫁给高官比嫁给商人世家的成功率要高,只不知等她得出这个结论以后,事情还照不照她的意思发展?      对于我的朋友,姚玉一直很想要认识,她也交了几个手帕交,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经商的事情,到最后,跟她最要好的几个都是富商家的女儿。她表面上似乎不在意什么身分之别,但那也只是表面上而已。谁知道这样下去,大家会怎样评价她呢?现在连妲玉都有几个官家的女儿当朋友,看上去,家里交友质量最低的,竟然就是姚玉。      可惜常翠翠她们如果想要摆脱一个人,是无迹可寻的,她们看得出我对姚玉并不亲近,所以姚玉努力了很久,也没有真正得到什么成果,最后姚玉甚至在我面前抱怨常翠翠她们看不上她是因为她的庶女身分。      我知道常翠翠她们眼界高,可是对姚玉不亲近真的不单纯是因为她的庶女身分,而是因为她经商,还有她攀附。官员家的女儿,对这些东西更是敏锐,况且,一个庶女罢了,她们没有必要讨好。      这不是我突然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而是这世道就是这样,我的阿娘是教养良好的大家娘子,可姚玉的阿娘只是丫环,所以嫡女跟庶女,地位差距非常的大。所谓一代好媳妇,三代好儿孙。这就是说,娶了一个好媳妇,保证三代儿孙质量优良,这跟血统无关,而是家庭教育跟主母眼界的缘故。      真正有气度的嫡母,也不会在物质上亏待庶女,她们留给儿女的财富,根本不是庶女用物质就可以填平消弥的。      「你四姐今天不在?」常翠翠等三人又到我家作客,这次会住三天,她们一来,就先问姚玉的下落,每次她们来,姚玉不可能不出来见。      「她去看她的铺子了。」我说:「最近红楼似乎又推出了新活动。」红楼就是她胭脂铺的名字。      「我知道,出了掺珍珠粉的新颜色嘛。」刘伊人开朗的说:「我还是喜欢掺银粉的,看起来闪闪的真好看。」      刘伊人嘴上的唇膏就是掺银粉的,的确很可爱。我偏爱珠光色,以前芃也爱珠光。      「她真打算跟那些商家混一块儿了?你三兄三姐也不劝她?」林婉玲拨了拨茶叶,不以为然的说。      「三兄三姐防着她呢,不把她肚里的文章都挖出来,怎么可能放走?」我说:「这铺子虽是她的,可是如果少掉三兄,这铺子还能剩下什么?三姐虽然出嫁,但也早就学全了她的技术,三兄又深知如何操作,等她出嫁,三兄第一个另起炉灶。」      「那也没什么,反正她不是说她点子多得是?」常翠翠讽刺的说。      「别提她了,你们的满师礼上,可想好要表演什么?」我问。    第十二章 谈婚论嫁   姚玉、妲玉、常翠翠、林婉玲都大我两岁,她们都十七了,今年中秋就要满师,按照习俗,女学满师生会在满师礼上表演自己的学习成果给家长跟先生看,以示感恩之意。      林婉玲说:「自是弹琴,翠翠会以箫帮我合奏。」      我点头,常翠翠说是主修棋,可其他的也没落下,她的箫也是不错。      刘伊人看着我,促狭道:「我们家可都等你满师呢。」      满师以后,女子大多是嫁人,刘伊人的阿娘前些年就到我家提亲,说等满师以后就嫁给刘伊人的二兄,安国公的嫡次子。安国公的嫡长子年岁大我太多,不然原本是希望我可以当长媳的,我那未来的老公我也见过,看上去挺白净斯文,说起话来也不讨人厌,只是真实如何,还得看以后相处。      国公府既然不掌权,这第一代子孙联姻对象要是朝廷重臣便是不知好歹,像我这样,阿爷颇有名望,人脉遍布朝野,又有清贵之名的女儿自然是最好选择,安国公府现在的嫡长子就是娶了同样袭爵的靖宁侯嫡次女为妻。      反倒是姚玉,她的亲事上个月才决定,是说给了富商家的嫡长子冯信武,她最近有点心神不宁,我也搞不清楚是因为满师礼还是因为即将嫁人。      「等我满师的时候,你岂不是得回门才见得到?」我笑着打趣了刘伊人一句。惹得刘伊人面红耳赤。      刘伊人已经跟刑部尚书的嫡次子定了亲,也是满师就要嫁了。      「谁说回门才见得到,成亲了以后,难道就不来往了么?」常翠翠帮了一句腔,大家都是满师就要嫁,十七岁的女孩,抱着对未来的忐忑跟期待一起嬉笑。      「我只希望四姐不要出妖蛾子。」我有点担心的加了一句,最近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姚玉对满师表演只字不提,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准备什么,以我对她的了解,总觉得她一定会有惊人之举。      「她要是真的做了什么,大家也不会怪到你身上,你的为人大家都知道的。」林婉玲安慰了我一句。      女学就有这个好处,女孩子们的品格性情,大家都会有所了解,不会因为一人出了什么丑事,而祸延全家。虽说影响还是有的,可是比起那种一人失贞全家女子嫁不出去的状况还是好许多。      「也只希望这样了。」我点头。      「听说满师礼上,定过亲的男子们都会来。」刘伊人说:「就是看看未来妻子的才艺之类。」      「那更糟,如果丢脸岂不是丢到夫家去了?」我听了心又提起来。这个习俗是为了未婚男女的双方好,可是如果姚玉做了什么,岂不是更糟?      「你怎么会这么担心?」常翠翠问:「她有异常?」      「她最近魂不守舍的,老跟我说什么不想要盲婚哑嫁…」我说。      「她没见过未来夫婿么?怎么可能?」刘伊人问。      「她的亲事一个月前才定下的,最近又忙着准备表演,阿娘还没时间安排她见面呢。」      「她表演什么?」      「我不知道,她不让任何人知道,不过大约也就是舞蹈。」      「不过我听说等你们回去以后,阿娘会带她去冯家作客的,这样应该就能见了吧?总之不会让她连话都没说过就嫁过去的。」我迟疑的说。      「要说你这四姐,也算是奇葩了。」林婉玲感叹一声。      我没回答,谁说不是呢?      我大约能明白姚玉的惶恐,姚玉嘴上不说,其实对于自己嫁给大家都说不好的商户还是有疙瘩的。她对大唐的习俗从来不肯认真研究,所以看事情还是照着她上辈子所知道的那一套来。      上辈子大家都说古代商人地位低贱,姚玉八成也这么认为。而且比较起姚玉,妲玉跟姬玉都是当了官夫人。光是这一点,就够姚玉呕的。      妲玉的对象是方家庶长子,虽说是庶子,可人家也已经是正六品的中州司马。以前是阿爷的学生,等成亲以后就直接外放,成家立业,方大郎的生母早已故了,嫁过去没有婆婆,自立门户,外放虽说辛苦一点,可这有什么关系?      这位方大郎还是个难得的美男子,是方家主母看见妲玉在女学里爽俐又不骄纵才特意来说亲的。妲玉因为五姨娘的事情,以及这些年跟姚玉的交手,整个人都成长了,以前的骄纵个性被磨得圆滑了些,看上去就是爽俐又懂分寸,方家夫人就是因为方大郎需要一个可以镇得住场子的妻子才选她,可以说妲玉是因祸得福。      而且阿娘把妲玉嫁过去,也多少有点让她避开姚玉的意思,妲玉跟姚玉现在已经是水火不容,连表面上的客气都不做,阿娘虽然不知就里,可是娘家姊妹互相拆台也不好。姚玉坚持要嫁在京城,未来夫家也不介意她的过去,方家对妲玉来说又是好对象,对所有人都这么完美的亲事,阿娘没理由拒绝。      姬玉说了一个从六品上的下州司马,姓陈,是个寒门的嫡子,家里只有他一个,父母都亡了,这亲事还是他姑姑帮他说的。相貌看上去中上,虽不是美男,但也整齐干净,身材笔挺,唯一一点就是要求姬玉一毕业就出嫁,因为对方的姑父已经帮他走好了关系,等姬玉一毕业就要放外任,妲玉毕业后还有一点时间在家里逍遥,姬玉可能得仓促出嫁。      姬玉觉得没什么,姚玉却对姬玉的对象看不上,认为此人太过寒酸、婚礼举办过于仓促,觉得姬玉可以选择更好的。      不过姬玉虽然跟姚玉关系还好,也没有牺牲自己幸福的道理。事实上,姬玉是个挺看得清的人。      「你们见过那个冯家的大郎吗?」我问:「可知道是怎样的人?」      「没见过。」刘伊人说:「不过听长兄说,那是个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      「你怎么会听说这个?」林婉玲问。      「因为他比女人还好看嘛,长兄是用讲稀罕事儿的语气告诉我们的。」刘伊人说:「长兄说那个方家的大郎已经算是长得不错了,可跟那个冯家的比起来,就啥也不算了,可惜是个商人。」      听刘伊人这样一说,我想大约没问题了,穿越女么,最看重的不就是外貌吗?相信姚玉会喜欢的。顿时,我又为阿娘的眼光感到佩服。会给姚玉说这样一个对象,阿娘必然也是煞费苦心。      别的不说,看透了姚玉的个性是肯定的,姚玉看上去温和圆滑,其实骨子里有一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执着。例如她坚持要自己的铺子、例如她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又例如她对美男的喜爱。      我所知道最夸张的例子,就是姚玉落水之后在中秋家宴时第一次看到阿爷,嘴里念的就是:「美大叔阿…」      她念得小声,可我因为习武的关系耳朵比较尖,自然就听见了。当然,我相信站得远远的二兄也是听见了的。因为二兄的表情很精采。那时候我发现,原来人的脸真的可以变成绿的。      这么多年过去,四个哥哥都已经成亲,三兄四兄早分到外面去住了,二姨娘、三姨娘也跟着儿子离开,姚玉就缠我更紧了,因为妲玉跟她不亲近,姬玉一向万事不沾,她又看不太上自己学校里的朋友,林林总总算下来,大约就是有些寂寞吧?      寂寞的结果是,她愈来愈爱跟我说话,说的都是爱情跟婚姻的正相关,我对此理解不能。不是说我不能理解婚姻需要爱情,我只是不能理解在这种生活状况之下,她对爱情的执着。      如果生活中不支持你追求爱情,那为什么不改成追求别的东西?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其他的风景不是么?不过好在她也不需要我理解,她只是需要听众而已。看在她还算是个美女的份上,只要不浪费太多时间,我还是愿意给她一点耐性。      除了讨论爱情跟婚姻以外,她也爱拉着我一起采花跟制作胭脂,以前这都是娟玉跟姬玉陪的,可是娟玉出嫁了,姬玉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她只能让我顶上,除了陪伴以外,还有就是她认为这样可以讨好嫡母。      其实顶上没问题,就当锻炼身体,而且学会制作化妆品,以后出嫁了也能打发时间,总之是省钱又能学东西,可是她采花的同时还要跟我感叹一番落花跟青春跟爱情跟生命的联系…      说实话,这中间的联系到底是什么,我到现在也没想出来。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你要一个学理工的男人去理解落花跟爱情跟青春…太强人所难了不是?      到后来,落花也不算什么了,因为她除了感叹落花之外,还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葬花。      而我每次看她葬花,都觉得浪费。这花瓣难道不是她商品原料吗?本来家里种得花就不够她用了,她还这样浪费…而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抄袭林黛玉的!老子虽然不看红楼梦,但是黛玉葬花老子有听过!想要表达自己的浪漫情怀没问题,只是为毛要拉着我?这到底是什么病?有治么?      因为每次她犯病的时候总是拉着我,我的响应已经从「…」到(。_。)到(=_=)…太肉麻了真的,每次我都可以感觉到我的寒毛一根一根竖起来…落花对女人真的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我怎么记得当初芃很正常?      这也是我担心她满师礼上会做出惊人之举的原因,她有一种表现欲,深怕自己不够特别。不,应该说,从她乐此不疲的把葬花当成行动艺术来实践这点,她认为自己是最特别的,所以她做出来的事情都不可能平凡。而不平凡,有时候不是好事。      对,我就是怕被她连累了。      这世道当女人已经不容易了,当一个男儿心女儿身的女人更是不容易中的不容易,她从没把我当真正的妹妹,我当然也没当她是真正的姐姐,既然如此,我不希望生活被她影响或者干扰,很正常,不是么?    第十三章 未雨稠缪   因为我心里有事,碰见阿娘时难免就带了出来,不是因为我不知道遮掩,而是因为对阿娘,我是非常尊重亲昵的,我在这个世界十五年,阿娘对我真的是掏心掏肺,这样的人,我很难隐瞒什么。      「姝玉,最近怎么了?有事么?」一日,请过安后,阿娘问我。      「阿娘,如果碰到一个一心一意宠妾灭妻的夫君,那当妻又有什么好?」这是我内心的疑问,虽然我不认为我会被欺负,可是当人正妻里外辛苦的事情很多,家里现在是只剩下一个年老色衰的四姨娘了,可是以前来来去去那么多人,正妻忙里忙外,男人花天酒地,这真的值得么?要是碰见一个没良心的,那岂不是没地哭了?      好吧,果然是当了女人,才能理解女人的辛苦。现代女人这么泼辣也是应该的。      「傻孩子,先不说身分之别了。奴籍跟嬖妾,不能穿红戴金用皮,奴籍不能科举,嬖妾不能扶正,这两者,与牛羊等同,可通买卖,生命都捏在别人手里,难道你宁可当一只幸福的宠物,也不想当一个辛苦的人?」      我默了。      阿娘又说:「大家子里都是有规矩的,正妻其实有很多保障,朝廷律法也严谨,咱们家没有哪个姨娘敢跟我叫板,不是因为我多有手段,只是因为我们说是门生人脉满天下,说穿了其实只是平民之家,有奴仆嬖妾犯法,就送官府,官府哪个是好进的?好像妾犯妻,主母发话,不管真假,进了衙门先打五板杀威棒。若查证属实,再拖到广场上再打三十棍。这三十棍可是褪了裤子光溜溜的打,即使挺过来,被这样打了棍子,主家也不会继续要了。光就冲着这妾犯妻一条,你也不能让自己落到当妾的地步。」      「可是,如果阿爷不允,又谁会没事把人送衙门呢?」奴仆还好,嬖妾的牵扯就多了吧?      「那是当然,可是朝廷支持正妻,无论如何你也该当妻。即使夫君宠妾灭妻,让你生活过不下去,你豁出去了也有条活路,如果身为嬖妾,被整死了也没人出头。」阿娘无奈的看着我说:「当女人再命苦,那也是当人,当玩物再好命,也不过就是玩物罢了。我培养出来的女儿,怎么会犯这种傻?」      「我…也只是一时有感而发。」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阿娘又担忧的看着我说:「我是不想折腾那些女人,如果我有心,我屋子里都不用丫环,你那些姨娘就是我丫环,轮流着来我房里打帘子倒茶水都是应该。即使生了儿子,如果时候到了,我不肯放了她们奴籍,她们也没资格出去当老太君受儿子奉养…我知道姚玉老爱在你面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也想着你就要嫁人了,个性又稳,多听点也没什么,现在看来,要是我不敲打敲打,你还真被带歪了?」      「没有,我怎么可能听她的?我只是好奇她到底为什么会有那些想法而已。」我摇头:「她老是跟我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是什么落花、什么青春…」      我从没想过当妾,嬖妾怎样说也就是男子发泄的对象而已,所谓发泄…那真就只是发泄,女人或许会因为身体而对男人产生依赖,男人并不会这样。就好比一座很棒的马桶,用的时候很舒坦,但没人会爱上马桶,再怎样细心保养,那也不是因为爱,纯粹只是因为功能性好而已。会把欲跟爱搅在一起分不清楚的,只有那些青涩的少年,成熟的、有过经验的男人,根本不会犯这种傻。      这样说起来,或者女人听了会觉得很渣,可是如果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得到男人的真爱,那可真是…自求多福吧。      当人嬖妾,即使毫不使坏心眼,乖巧一生,到老也只比奴仆好上一点,一辈子,正妻坐着妾站着,除非生了儿子,还有一丁点希望儿子成亲以后销了奴籍被接出去,可要是嫡妻不放人呢?宁可把嬖妾养在别庄终老也不让她们跟儿子相聚的主母也不是没有,我哪会这样想不开?      当过男人,我自然了解男人心思,就算只以务实角度出发,当妻也比较有保障。      只是我时时会想到姚玉,我跟她的区别就在于内在思想。并且我会好奇,对女人而言,爱情这东西到底有多大魅力?当真爱之人的妾,跟当一个无爱之人的正妻,姚玉又会怎么选?或者说,姚玉会认为让她当妾就不是真爱?可穿越女当妾有一段时间也是潮流不是?连修真了都还上赶着当妾的都有…      阿娘摸摸我的脸,皱眉道:「看来她是愈来愈疯了。我本来看她虽然有点不着调,也只当她是心中自卑,想要表现自己而…况且她有时想法的确灵活,心机又没深到会害人的地步,我也就放任你们亲近,没想到她竟是满脑子话本小说的陈辞滥调…明明同样的先生,怎么会教出她这样的…真不愧是你六姨娘养出来的。」      「最近她除了找我,还常常躲房里不知道干什么,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听到阿娘对她不满意,我连忙补上一句。我当然可以不理她,可是她歪缠功力无人能敌,我报备一声,也好让阿娘稍微知道一下我的烦恼。      阿娘听了以后,抿抿嘴说:「我知道你担心姚玉,我查过了,她最近也就是准备满师礼的舞蹈跟缝制服装而已。配乐都是先给女学那边的乐师练习的,看上去没怎么样,你不想理她就别理她,也不用想太多…况且你要是摆明不喜欢她,难道我还会为了她来为难你?」      我嘿嘿一笑,阿娘的确是个玲珑人。可是我其实没有不喜欢她,只是有时候觉得不耐烦而已。      阿娘又说:「你再过两年也要满师了,我会给你一些田契跟陪嫁铺子,姚玉很快就嫁出去了,你也不用管她,她那个性,受不得人说,自己又不愿学,主意比天大,见识却不足,为她好,说不定还要被倒打一耙,你远着她也好,最近跟我好好练习打理嫁妆,女学里头教的,不过是大面上,细微处还是得我来告诉你。」      我继续点头。这就是嫡女跟庶女的差别了,对嫡母来说,嫡女自是亲生亲养,犯了错就想办法教好,可若是庶女,不为难已经是慈祥万分了,要是为你好不听,尽责的说说就罢,狠心的说不定还要恶整一通。      当然,这里也没有什么把庶女送去做妾,或者故意选个差劲亲事来报复的。婚姻结两姓之好,姻亲的选择也是重要的。无论如何,庶女也是家中女儿,送去做妾或者随意乱嫁,其他姊妹要怎么做人?顶多就是冷眼看着以后会吃亏不理会而已。毕竟嫡母职责是给女儿选个适合的亲事,婚姻经营不好可怪不到嫡母身上,如果不是重大事件,庶女出嫁后跟夫君感情如何并不会影响亲家之间的交情跟和谐。      可是…      「阿娘,四姐说话虽然出格,但女子想要夫君一心对自己总是正常的,阿娘,你给阿爷纳妾,真的不介意吗?」我问。      不管一段婚姻是怎样结束,开头大部分都是甜蜜美好的,在现代,一男一女因为爱情跟所有条件合适而结婚,所以对婚姻忠诚要求很高,并且认为这是应该的。即使会有男人找小三,可无论如何那是被谴责的、上不了台面的。可在古代,这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然而占有是爱情的本能,嫉妒是爱情的伴生,我内心是个男人,因此对另一个男人无所追求,也可以接受毫无责任的肉体关系,可是女人呢?说得再潇洒,难道真的能无动于衷?光就是为了自己在后院的处境超然一点,也会希望自己夫君只爱自己吧?      阿娘看着我说:「我不知道姚玉为什么会这么坚持,可是我从来没有期待过夫君只有我一人,也没有想象过可以碰到只有我一人的夫君。」      我楞了一下。      也是,如果她从有记忆起就知道男人会有很多嬖妾,一夫一妻只是特例,那么对于夫君纳妾虽然会有难过,但却不会不可置信或者无法接受吧?因为期待值为零,也就谈不上失望,甚至会从小到大都被培养着去思考,面对不只有自己一个女人的夫君该如何经营生活。所以如果夫君只有她一人,她就会觉得是幸运;夫君有很多女人,那也会认为世道如此。      阿娘眼光悠远,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又说:「我跟你阿爷的感情,一开始也是很好很好的,我也曾经以为他只会有我一个…」她柔柔一笑,然后又说:「可是当他纳了第一个妾以后,我就清醒了。现在,我跟他之间,就像是亲人,又比亲人更紧密一些…当然,他也不是年轻的时候了…」      恩,阿爷的确不是热血方刚的小伙子了。二姨娘、三姨娘跟着儿子离开,五姨娘被卖,六姨娘身死,家里只剩下一个四姨娘。四姨娘也不年轻了,阿爷却没有再纳,看来对阿娘也是有真感情的,这总是比那些年纪一大把还继续抬新人的老不修好。      「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阿娘回过神来说:「总之,做女子不容易,能得好夫婿自是佛祖庇佑,可如果不能,就要活出自己来。姝玉,你要记得,身分这东西,在某些时候很有用,可是人生会是什么样的,有时候跟身分无关。刻薄的人,就会有刻薄的人生,开朗的人,就会有开朗的人生。我一直跟你说你的出身好,不用委屈自己,可是你也不能仗着自己出身好,就委屈别人。你可以有有傲骨,却不能有傲气,这中间的尺度,你得自己拿捏,懂吗?」      阿娘眼波盈盈,看着我,像是看着当初那个小婴儿。浑身上下散发出慨叹跟母爱,于是我不由得真心实意的回答:「我知道的,阿娘。」      「姚玉,就是傲气过重了…这对她不是好事。」阿娘又叹一口气:「若不是她那个性,拉一把也是无妨,可惜她只有吃了教训才知道乖,也不是我亲生女儿,那只要不出大折,就不关我们的事。」      我低下头继续看着眼前的账册,反正这就是让我从现在开始离姚玉远一点了?正合我意,我本来也就是担心姚玉添麻烦,阿娘如果心里有数,那我又担忧什么?去陪着她对月咏叹还不如学点实用的,打理陪嫁的田庄土地显然就是实用的。      我上辈子也算是管理阶层,商务往来我并不陌生,可是阿娘开口,还是不敢怠慢,一来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跟上个世界并不相同,还有就是很多巧门并不是我这种知道一点古代习俗就能理解的。别忘了,这个世界可是个被穿越前辈光顾过的扭曲时空。开国几百年了,跟我所知道的唐朝风俗大不一样,口语上的称呼被保留下来,政治制度却被改得面目全非,风俗习惯也完全不同…根本就是个我从未接触过的古代。      拿土地跟佃农来说。      大唐富贵人家的确习惯把田租给佃农,可是这租法又有学问,田地找农工来耕作,那纯粹是雇佣劳力,主家得每个月付给农工月钱,田里生产的作物多寡,跟农工无关,发大水大旱,那也只能是主家自己倒霉,农工赚的是月钱。但如果是把田地租出去,那主家只能收到地租,上面的作物亏损盈余跟主家是无关的。      我在现代所知道的古代佃农,那是每年收成都得给主家抽掉几成,要是天灾的话,更是会造成卖儿卖女的惨况。可是这里的律法却很详细,谁也不吃亏。所以手上有田产的人,就得判断,一块地,是找农工,还是把地租出去,如果完全没有经营天份,就得雇佣有经营天份的管事,如果管事找不到,直接把地租人也行。不过,即使租人,土地租金都是有行情的,这些也得弄懂了。      当然,关于土地的,还有一种身分叫做农奴。那是主家犯错的奴仆,不方便卖掉,就把人安排到偏远的田地,例如送到新疆去种哈密瓜之类。这种遥远没有农工愿意去的,就叫农奴去。      农奴不是良民,身分是奴籍,很多臭的脏的累的,都可以派这些农奴去做。只要是奴籍,那是主家要怎样安排就怎样安排的,只除了奴仆如果犯了死罪,是得送官才能杖毙的,否则主家都得问罪,总之,普通老百姓没有夺人性命的权力。       第十四章 洞若观火   自从阿娘跟我说过以后,我就不再跟着姚玉到处乱跑,她倒是很多话要找我说,可都被阿娘阻止,慢慢的她也看懂了。只有一次,她专程到我房间来,我躲无可躲,让她(又)对着我诉说了一下即将定亲的苦闷。      「四姐,女孩子都要订亲的。」我慢条斯理的亲手泡茶。大唐是有标点符号的,所以我也爱看书,古代太无聊了,最近,我正在看茶经…原来用不同的方法泡茶,真的是很有情调的事情,怪不得志玉爱茶。      「可是…跟见过没几次面的男子结婚,七妹你一点都不担心么?」姚玉说。      「怎么会没见过面呢?不是说安排见过了吗?」我说。      「上次他去外地做生意,路上耽搁了,满师礼那天,我们才会第一次见面。」姚玉嘟着嘴说。      「那也没关系,以后还是有机会的。」我说。      「只见那几次面,怎么可能发展出什么感情?」姚玉摇头:「要是我不喜欢他呢?」      「那你就想办法发现他值得喜欢的地方就好了呀。」我说:「父母之命,四姐,你经商的名声早传开了,阿娘不是不想给你早点定亲,实在是要找到合适的人不容易,你又坚持一定要嫁在京城,那你的选择真的不多,冯家大郎听说是个好人,阿娘不会搓磨你的。」      「我知道,我只是…」姚玉满脸郁闷,却没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比起当年,她还是懂事了,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弄到不好嫁,也没乱怨怪别人。      我再接再厉的安慰:「而且冯家是京城里头第一号的经商世家,整个北方的商会都以他们为首,你嫁的是嫡长子,年纪也不大,说不定你们会合得来呢?」      「七妹,你这是在讽刺我还是安慰我?」姚玉不高兴的问:「什么叫做我们会合得来?我当初不就是想要一份自己的铺子嘛?又不是我故意的,后来铺子都做起来了,又是三兄在当掌柜,难道我做到一半就撒手不理?当初三兄三姐信我,我总不能半途而废。如果不是大姐她们心思阴暗,大家怎么老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情?活该她到现在也没生下一个儿子。」      「四姐,你这样说就太过分了。」我皱眉:「你上学以后就常常去铺子里巡视,做的又是女人的生意,大家传来传去话题都离不开你,怎么可能会不记得?而且就算大姐她们早年传了几句小话,等她们出嫁以后也对你没影响了,你这样说她又有什么意思?」      姚玉把头撇在一边,大概是有点理亏,不过她还是争辩:「我去铺子上都有假扮的!」      「你身材就是女子,讲话声音也是女子,你没有喉结,耳上还有耳洞,就算穿着男子衣衫,也没人认不出你是女的。」      男扮女装?哪有这么容易?她小时候扮男孩子就没成功,长大了又怎么可能不被认出来?      「七妹,你就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      「过两年后,你也要满师了,之后就要嫁人了吧?」      「是阿,刘二郎看上去是个好人。」      「你才见过他几次?这样你就知道是好人?」姚玉惊讶的问。      「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好的。」      「你不爱他吗?」      「四姐,这不是未嫁娘子该说的话。」我抿抿嘴,老子习惯大姨妈、习惯穿内衣、习惯给自己梳头化妆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我爱上一个男人,哪有这么简单?      不过既然都不会爱的话,只要不是品性低劣,那嫁谁不是嫁?在这里,嫁过人远比当娘子自由,那当然得嫁了。现在我的功夫已经很好了,如果夫君让我不痛快,偷偷揍一顿完全没问题,二兄也说过我现在只差实战经验而已。      「不就是我们私下说说?」姚玉嗤了一声:「况且这明明是要紧事,怎么不能说了?」      说到这里,姚玉又问:「你房里的丫头,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看着她。我们家的女孩子,每个都配着两个贴身大丫头,两个二等丫头,四个粗使丫头,这是从小就有的,从来没变过。      「听说,女孩子的贴身丫头都是未来的通房…」姚玉说:「听我的,你嫁过去以后就把贴身丫头嫁给管事,这样还能跟你一条心,不然的话,对你了解那么深的丫头当了通房,反而会成为你最大的敌人。」      「谁说贴身丫头都是未来通房?」我奇怪的看了姚玉一眼,即使她生母没了,她身边也有陈妈,为什么都快嫁人了,还没搞清楚这里的风俗?她小时候不是亲手抄过一遍大唐律典了吗?      「难道不是吗?」姚玉惊讶的看着我。      「当然不是。备给姑爷的通房会以二等丫头的身分跟到婆家,如果是大丫头,那我岂不是一过去就没有人可以使唤了?况且大丫头也算是有点身分的了,我们这种人家的贴身丫头,就跟半个主子一样,小康人家都愿意聘去当正妻的,我大唐女子,不是逼到万不得已又怎会做妾?让贴身大丫头当通房,这会寒了人心的。」      「可是…」姚玉吱吱唔唔,又开始语无伦次。我知道,她前阵子才把莫忧莫愁给叫来警告了一番,莫忧跟莫愁还哭了好一场,认为自己前途无亮,想不到姚玉竟然要让贴身丫头当通房,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四姐,你不是不想嫁么?那为什么又要担心通房的事情?」我问她:「你还说过你的夫君只能有你一人,那你一定不会给夫君纳妾了,那你又何必担心?」      「我就是以防万一…」姚玉扭呢的说。      「阿娘都会给你准备好的,你不用担心。」我说:「而且阿娘体谅你定亲比较晚,还说过会等你跟冯大郎比较熟悉了再成亲的。」      「…要是我不喜欢呢?」      「已经定亲了,那就是不能不喜欢的。」我说。而且这么好条件的真的找不到了呀。      姚玉闷闷不乐,毫无形象的半躺在塌上,过了不久,又说:「要是大丫头爬了夫君的床呢?」      我抬眼看她,这真是小说看多了,这么多年了,她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我说:「大丫头不经主子命令私自爬床,根据朝廷律令,是犯了『不贞』,要浸猪笼的,主家即使收用,一辈子也只能当通房,不能抬成姨娘。不管是哪个家庭,都很少有这种事情发生,四姐,你真的是太紧张了,不如你私下问问陈妈吧。」      说完我也不理她,径自看我的书。这里的书印刷排版都很不错,我想我的嫁妆最大宗就是这满屋子的书了。      姚玉听完我的话,又呆楞了。「大唐律典」基本上是每个人,无论男女,房里都有一本的书籍。只是生涩拗口,以姚玉这种个性,大约也只是放在那长灰,就算抄过一遍,八成也是敷衍居多。      可是要在一个陌生的世界生存,怎么能不先了解这个世界?早在我还没上学之前,我就把整本书都看过一遍了。人总要了解规则,才能游走在规则中间,让自己过得更好。      我也知道姚玉的担忧,可是像我这种结过婚的(男)人,反而不怎样担心了。就算无法蜜里调油,相敬如宾总是可以的。过日子么,不就是这么回事?      如果双方都没有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方,想要大吵架也没那样容易,况且,有许多杂事琐事都有丫环仆人帮忙做了,又不像现代人连马桶盖不放下来都能吵一场。又,如果真的不幸碰到一个会打老婆的人渣,我练了这么多年的拳法,也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不提姚玉的各种焦躁,很快的,女学的满师礼到来,我跟阿娘还有大嫂二嫂都去了。      可惜妃玉、妍玉跟娟玉都没来,姚玉不会想要看到她们,她们也懒得应酬姚玉。      阿娘对姚玉头疼就是因为这样,其实家里兄弟姊妹有摩擦是难免的,可是像姚玉这样,人人都厌烦她,厌烦到几乎没人想理她,真的会让阿娘很难做。      说起妃玉跟妍玉,就得说说当年姚玉跟志玉合作的事情。      当时姚玉选择了跟志玉合作,妃玉跟娟玉也就是嫉妒一下了,没有太过分的情绪,可是长久下来,姚玉一直认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比之妃玉等高出不只一丁点,言语间自然也就带了出来。本来妃玉跟妍玉对姚玉就不太满意了,结果姚玉还用一脸「你们心胸怎么这么狭窄、这么无情、这么无理取闹」的嘴脸跟她们说话,是个人都不会有好脾气。况且姚玉还是她们的阿妹,一点对阿姐的尊重都没有,妃玉跟妍玉自然也懒得应酬她。      久而久之,妃玉跟妍玉对姚玉的怒气除了发泄在时时给姚玉使绊子以外,还有就是双方的来往。姚玉瞧不起妃玉她们,她们偏要自己挣出来给姚玉看,在她们想来,姚玉会自我感觉这么良好,也不过就是因为开了一家很赚钱的铺子,自以为雄才大略罢了。      于是妃玉跟妍玉出嫁以后,拿钱出来给谊玉开了一间珠宝店,还给了志玉奖金,让志玉用顾问的身分指点谊玉管理,姚玉出的一些商业活动的点子,也让志玉跟谊玉的铺子一起举办。      这在姚玉眼中,就跟商业间谍没两样,也因为这个缘故,姚玉对志玉很不满意,认为志玉过河拆桥,跟「敌人」交好。并且认为妃玉跟妍玉其心可诛,双方的关系自然更加的僵硬。      只可惜现在的志玉已经不是姚玉可以两句话就说动的菜鸟,长年管理生意,比起姚玉那个只有理论知识的空头将军,志玉实力更加强大。姚玉的点子要实施,没有志玉去芜存菁付诸实践还真的不行。毕竟不管姚玉去看多少趟铺子,她也不可能跟志玉一样花所有的时间在经营跟学习经商上面。      而且志玉跟谊玉本来就没有深仇大恨,当年的小冲突不过是因为一个铺子的分红,导致这种冲突的人是姚玉,在意的其实是双方的姨娘跟姊妹,志玉跟谊玉比较重视的还是增强自身实力。      于是长大以后,他们各有发展,也有能力自己撑起自己的事业了,想当然会更倾向跟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合作…姚玉?那是谁?      如果不是阿爷看着,就光是姚玉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就足够让志玉直接吞掉红楼的所有权。反正制作胭脂可以交给作坊,红楼已经打出了品牌效应,即使没有姚玉时时推出新产品跟新活动,收益也不会下降。      所以,现在根本是姚玉需要志玉,志玉跟谊玉又很好,妃玉、妍玉、娟玉三人对着姚玉难免态度上就不是那么友善了…姚玉哪受得了这个?以前还在家的时候,姚玉最瞧不起那些庶女了——即使她自己也是庶女。      最后的结果就是,姚玉的大日子,妃玉她们也就懒得出席了。反正她们各有家庭,不出席也没人能说什么。兄弟出息以后,她们还得忙于调教嬖妾儿女,姚玉是不是大放异彩,跟她们早就没有关系了。    第十五章 自我剖析   我跟阿娘还有嫂子们做在来宾席观赏学姊们的演出,今天的表演者,都是最美丽的。      常翠翠跟林婉玲准备了琴萧合奏,乐音到了一个境界,展露的就是心性跟感悟,妙颜如花的少女在台上展露自己的美好,那景象自然是非常吸引人的,表演到一半,男宾席上竟然出现笛声相合,目光扫去,原来是翠翠跟婉玲的未婚夫站立在台上为她们伴奏。      大唐订婚过的男女不但可以见面出游,适度的表达情意还会受到祝福,能在这种场合公然助兴,显然是彼此有心,翠翠跟婉玲的乐声登时婉转了起来,道尽了羞涩瞋恼,欲语还羞之意。      笛音连袂进击,分别追逐,其中旖旎之意,让在场气氛达到高潮,宾客们会心微笑,连主持的师长也忍不住面露打趣,待一曲完毕,两人脸上都是红噗噗的,粉红色的泡泡充斥在她们周围。      我看着两位好友,心里忍不住高兴,她们的夫婿都是高官,高官流行洁身自好,一向很少嬖妾,现在她们又互有情意,说不定真能做到一夫一妻也不一定,看着朋友前程美好,又怎能不让人开心?      满师礼是不会给那些表演者分名次的,图的就是大家乐呵,毕竟到这时候,该定亲的都定亲了,要是有表现不好的,岂不是给人家心里不痛快?况且可以看见的也就是表演女子的未婚夫跟家人,得了低评价,这学校也是得罪了人。      妲玉演奏了一曲十面埋伏。真的很厉害。      这些年妲玉的成长也是很大的,姚玉的狡猾程度上锻炼了她的心智。虽然未来还很难说,可她一向是个坚强的人,想必以后也不会吃苦。      来到古代,我兢兢业业的学习这里的人文风俗,不断的调整自己的态度以期可以活得更像古代人,因为很奇怪的,这里虽然是被穿越者扭曲的世界,对于借尸还魂却是非常的忌讳。凡是有借尸还魂之虞被证实的人,都会被官府抓走,下场如何无人知道,总之不会太好。妲玉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找姚玉麻烦,就是吃准了姚玉不敢声张,这也不断的提醒我,不可以标新立异,不可以特立独行。      我本来也很想跟姚玉一样做出自己的事业,可是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我只能收起所有的躁动。      可是在胆颤心惊之下,我同时也觉得,古代文化在没有受到外族铁蹄践踏之前,是有多么的辉煌绚丽。就好像国乐古曲,我以前对这些没时间也没心情欣赏,可是这些年来所看到听到的,不得不赞一个好字。即使是像我这般,对国乐一点都没有概念的人,我也能找到我喜欢并且我能领略的优雅。      现代人生活得好,可步调实在繁忙,哪来那么多的时间去领略自然?      我的姐妹们都是很优秀的女子,她们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可是不能说她们不美好。所以对于姚玉那种几近鄙视的看待古代文化,我非常不认同。社会共识跟社会价值不是那么好挑衅的东西,更何况我所处的这个世界,相比较来说,文明的进步远胜于我所知道的历史。      既然都已经再活一次,为何不好好享受呢?      当然,以上那句话是经过美化处理之后的口号。      丑恶的实话是:虽然我是为了交换妻儿的幸福才会到达此间,投生为女子还是让我愤怒与不甘,姚玉的身体跟心理性别一样,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我讨厌她。      是的,我其实很讨厌姚玉,这种情绪不太明显,可它的确存在。说准确一点,与其说讨厌,应该说是嫉妒吧?看她活得多么恣意?      可是我知道隐忍,也知道什么叫做以人为镜。我对姚玉虽然有着隐密的嫉妒,可是同时也带着不认同。好像就这样看着她倒霉,就可以证明我的隐忍跟适应是正确的一样。也因为这样,我从来没有放弃关注她。      不是因为阿娘、不是因为姊妹家人,其实我关注她,最大的原因是为了自己。      我了解姚玉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跟格格不入,因为我也是,只是我比较会装,而她比较天真,也比我勇敢,我只能一边看着她跌跤,一边丑陋的拿她来警醒自己:你看吧,这样做是错的,隐忍才是对的。你活得比姚玉好,你得忍耐,你得适应,你得满足,你得安于现状。      看着她,我似乎可以看到我自己不安份的那一面,然后看着她,我就能够告诉自己,不可以冲动,不可以张狂。我的忍耐才是正确的。即使姚玉的生理性别跟心理性别一样又如何?她活得不见得有我好。      对姚玉的这种关注显然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可是穿越者心态正常的大概没有几个。      而且这也是我的心结——看着一个跟我来自同样地方的人,好像就能够抓住那已经相隔十几年,几乎都要忘记的上辈子。      我不知道等我活过这辈子以后,在我心底还会留下什么,可是有一些东西,我是绝对绝对不允许自己忘记的。      所以我会一直看着姚玉。我不想要忘记上辈子,可是我也不想再记住上辈子。或许我只能一直隐密的看着姚玉,或许等我有一天放下以后,我终于就能彻底移开我的视线。可是现在还不行。反正她是我的阿姐,就这样看着,也不坏。      突然说起这些,是因为满师典礼上面的那种气氛让我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这些在台上耀眼的学姊们很快就要步入婚姻了。她们的现在,就是我的未来。按照本心来说,我实在是不愿意嫁人的,只是我的理智清醒的告诉自己不愿意也没有用。姚玉对婚姻不安,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只是我因为生活阅历跟个性的关系,在不安之余,还能告诉自己:「生活就像强奸,如果不能反抗,不如就好好享受。」      当然,换句话来说,就是我懦弱不敢对抗社会…这是一个毫无解决的无尽循环,看着那些明艳学姊们,我不自主的陷入一种深深的自我唾弃当中。      理科生果然不适合文艺,一文艺起来,我自杀的心都有了…      还好很快就有东西转移了我的注意力,那就是姚玉的演出——相信我,我对姚玉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纯粹就是关注她而已。      我一直很期待姚玉的演出,因为我有预感,她总是能出人意料。      要是我来表演的话,我只能现学现卖,老老实实的学什么弄什么,可是姚玉不同,她骨子里有一种表现欲,深怕自己不够出彩——跟她穿越的身分无关,至少我就不会这样——这是她的个性使然。若是放在现代的公司,这种人最容易引起上司注意,也容易得到机会,可若是放到古代,那就说不好了。      现代人穿越到古代,优势在哪里?      如果是穿越到小说或者历史,或许有人会说是对剧情的了解。可不管是小说或历史,那都是不同人不同个性不同选择造成一个共同的路途,中间插了一个穿越者,很多东西就会不一样了,真的要坚持「走剧情」,穿越的那位直接抹脖子就最能坚持剧情了。      或者有人说,是现代所知道的知识,问题是,知识是学不完的,况且古代也有很多失落的手艺跟偏方,你又怎么知道自己正好有可以派上用场的知识?就好像大家都知道抗生素可以治伤口发炎,可你身上带着抗生素吗?大家都知道盲肠炎需要开刀,可真碰到的时候,你会开刀吗?就算你会,你有仪器吗?有那环境吗?      所以,要我说,现代人穿越到古代,优势其实是比古代人更客观的思想,或者说,被许多学者专家所总结出来的知识。当然,这也是双刃剑,好比姚玉,懂得经商,却弄到自己名声不好,这在现代人来说没什么,还会夸你一句天赋,说你能干,可到了古代,那就是搞不清楚状况了。      阿,可能会有人说:那是古代人封建、顽固不化。      但是,当全世界都封建,只有你一个人开明的时候,就是你错了,      人贵在自知,连自知都没有,谈什么向上?    第十六章 震惊四座   姚玉的表演在万众瞩目之下开始了。一开始先是七名乐师上演前奏,二楼有人撒下漫天的花瓣,节奏感很强烈的鼓声让人万分期待接下来的舞蹈,可说是吊足了观众胃口,可我一听那开场音乐,就知道今天必定「精采」。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分明是现代脍炙人口的歌舞剧:卡门。      「卡门」讲述的是一名吉普赛女子,引诱了一名军官,让那名军官为了她抛弃了未婚妻跟职位,加入了走私刺客的行列,可是卡门又跟一名斗牛士眉来眼去,使军官无法忍受,最后在一个盛大的斗牛日,那军官将卡门刺死在斗牛场外。      故事背景在西班牙,其舞蹈也是狂放热情,还有一个很有名的歌曲被一再翻唱,歌词内容我记不清了,不过那音调我却不会认错。      果然,在重重花瓣掩映下,一个穿着火红长裙、缀满红色花朵,裙摆飞扬的姚玉,踩着音乐的节拍旋转到了舞台正中央。舞衣上半身极紧,从肩膀到手腕的地方是肉色的长袖,袖口处结了大朵红花,看上去就像是光裸了整条手臂似的。      我侧过脸去,果然,阿娘的脸已经青了。      姚玉口中咬着一朵蔷薇或者别的什么花,反正是红色,整场的气氛因为她的出现而热烈起来,不过大约不是赞叹,觉得她惊世骇俗更多一点吧?      姚玉坛口一张,中气十足的音乐配合着节拍倾泻而出…不对,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唱得了这么大声?我仔细搜索了一下…嗯,果然,她的两个丫环,莫忧跟莫愁就在后面帮着唱,姚玉只有对嘴而已。      歌词是这样的: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      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      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已骗自己      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      是男人我都喜欢,不管穷富和高低      是男人我都抛奔,不怕你再有魔力      …      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已骗自己      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      你要是爱上了我,你就自已找晦气      我要是爱上了你,你就死在我手里      姚玉裙倨飞扬,转了一圈又一圈,那眼神、那姿势,光从欣赏的角度来说,实在是很够味。姚玉长年练舞,身段跟腰肢都是一流的,我想她一定上辈子就会跳这首舞,不然大唐虽然也有类似的舞蹈,却没有像她这样的表现方式…或者有?只是我看不到?      歌曲最末,她一直咬在口中、拿在手上的那朵红花也随之被抛到台下,刚好被一个男人给接到。那男人长得很好看,在我上辈子的眼光来看,就是传说中的小白脸,长得比女子还美上两分。      这时,我却听到阿娘低低叹口气道:「这孩子…」      「那是谁?」我指着接到花的那男人问。      阿娘没回答,反而是大嫂对我说:「那就是姚玉的未婚夫,冯信武。」      阿娘看上去有忧心,但也松了一口气。这朵花要是给别人接到,栽姚玉一个私相授受,那姚玉一辈子就毁了。      那冯信武大约是见惯市面的了,并没有什么不悦或者过激的行为,只是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来,微笑致意,于是在别人眼中,就只是一对名分已定的未婚男女在耍花枪。毕竟连未婚夫都不计较歌词内容,看上去还挺欢喜的样子,大家也没什么好说的。      姚玉下台以后,主持人特别说明了冯信武的身分,我猜姚玉应该是不知道冯信武是谁的,八成只是看谁好看就拿花扔谁而已。阿娘给她找个帅的,实在是英明之举。      随后,阿娘跟唐妈悄悄的吩咐了几句,我抬起脸看她,她冷冷的说:「我让唐妈把她跟那两个丫环先送回家去。」      「阿娘,就这样带回家,人家要是知道了也不好吧?」二嫂担忧的说。      「就是要这样带回家,我们的态度要摆出来!」阿娘回答。      大嫂说:「阿娘您别担心,终归不是别人拿了那朵花…要不我让人通知一下冯大郎,请他结束以后过府,除了看他态度以外,也好顺便解释一下?」      阿娘疲惫的点点头。      大嫂跟二嫂早就知道姚玉的性子,不过终究是小姑,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姚玉惹祸,她们更担心的是自己未来要是有女儿会不会受牵连。      熬过了各色目光以后,我跟妲玉还有姬玉随着怒气冲冲的阿娘一起回了家。这也好在大唐的民风,那歌词放浪,可歌却不是姚玉唱的,乐师也说,姚玉只是编了曲子让他们练,对歌词他们根本一无所知。于是这中间的错处,大约是要丫环来背了。      回到家后已过了中午,大家也没心情用饭,姚玉跟莫忧莫愁被拎到阿娘的院子,室内紧紧关着门,只有父母、长兄夫妻、二兄夫妻、还有妲玉、姬玉跟我在场。      总之是只有家人,下人都回避了,连四姨娘都没准列席。四姨娘可是姬玉生母。      「请阿爷、阿娘安。」姚玉见了这阵仗,脸上不安,可还是很镇定的行了礼。      阿娘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点了头,今天的事情,说小了是阿娘教养不利,说大了却是姚玉败坏门风。况且姚玉出外行商是阿爷默许,阿爷也不能完全推卸责任。当然,阿爷也不是那种一切都只会推卸给阿娘的人。为人师表,品性是不能差的。      「跪下!」阿爷厉声道。      「阿爷…」姚玉小声的恳求。      「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的鬼话,让你手上拿了间铺子!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阿爷生起气来不爱高声,可面无表情的愤怒更令人害怕。      「阿爷…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我问过莫忧跟莫愁,那歌词是你教给他们的?不然,两个只是识字的丫环,哪里听来这种曲子?」      「那只是一首歌而已…」姚玉说。在她心里,无论舞蹈还是歌词,都只是表演形式而已,没必要这样上纲上线的。      「只是一首歌?前朝因为一首诗株连九族的都有,现在你跟我说这『只是』一首歌?」阿爷怒火更盛:「情情爱爱、男男女女、痴痴迷迷!为了这首歌,当年闹成什么样子?你还敢跟我说,这只是一首歌?」      姚玉这时讶异的瞪大了眼睛。我也觉得惊讶,阿爷这话说的…这首歌难道有人唱过?而且下场不好?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里许多皇帝都被穿越过,而像我这样不小心没当上皇帝的也可能有先例,甚至像姚玉这样,不知道为毛跑来的,也是有可能发生。      姚玉不说话,阿爷更是显得愤怒:「蠢祸!我怎么生出你这样一个蠢祸!你只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一首歌,你又没做什么,是不是?你以为全天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这歌你到底哪里听来的?」      姚玉结巴着答道:「儿是在学里的一本旧书里见过…」      听了姚玉的话,阿爷这才像是放心了一样,冷冷的说:「我还以为是谁故意在陷害我们家,趁你去铺子里,教会你这些伤风败俗的东西,原来蠢的只是你一人。」      姚玉涨红了脸说:「儿去铺子里都有三兄跟着的,也从没停留太久,也没见外人…自从上次…」      阿爷直接打断她说:「哼!这是南兰国的求偶舞!未婚女子在庆典上踩着乐声起舞,将手上花朵抛给未婚夫,如果没有定亲,便是允其提亲的意思!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你的花被别的男人接到,会有什么后果?」      「南兰国?」按地图上,应该是泰国、印度那一块了。反正就在大唐南边接壤的一个小国,也是蕃属,年年进贡,很顺服的那种。      「求偶舞?」姚玉跟阿娘一起问。      阿爷一边点头,一边喝了一口茶说:「这是当初远嫁南兰国和亲的栖霞郡主留下来的。当年栖霞郡主不知为何,跟战败朝贡的南兰国蕃王一见钟情,国宴上,栖霞郡主就是跳了这只舞,太宗皇帝无奈之下才把栖霞郡主远嫁。太宗皇帝一直引之为耻,这只曲子也就消声匿迹。想不到…现在却由我的好女儿给跳出来了。」      「那…会不会…」阿娘担忧的问。      「不会,太宗皇帝对此事甚为恼怒,可也因为栖霞郡主,大唐子民跟南兰国来往甚勤,几百年下来,南兰国已是说唐语、着唐服,方方面面,跟大唐大同小异,南兰国特别把这求偶舞留下来,以纪念栖霞郡主,史书上更是把栖霞郡主此举说为教化愚民,弘扬文化。这年深日久的,事情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可是…」      姚玉脸上忽青忽红,看来是百味杂陈。自以为出锋头,想不到人家早就出过了,而且还牵扯出一件皇家丑事。南兰国说是纪念栖霞郡主,表扬栖霞郡主对南兰国的贡献,可大唐这边的皇帝,看着简直就是一根刺,那是年年被打耳光阿。怪不得大唐这边连听都没听过了,谁这么不长眼的去给皇室添堵?      要说这栖霞郡主我是知道的,书上有写过,大唐史上唯一一个嫁到国外的皇室女子,并且教化蕃属,为皇家女子表率。只是不晓得这中间还有这等事情,如果阿爷不是书院山长,大约也不会知道这件隐密史事。      看来其中详情,必定只在某些珍本中提过,那时看书,我还为栖霞郡主不平过,既然有这等贡献,不是应该跟文成公主一样,被人大加赞扬吗?那时我还以为是因为栖霞郡主是女子,成就自然也就不引人注目,可如果是有这么一段秘闻插在中间,那皇室的态度,也就很耐人寻味了…      果然,阿爷又说:「可是你以为太宗皇帝为什么恼怒?这说白了就是郡主思春!当众求偶,简直毫无体统!」      「夫君!」阿娘连忙打断阿爷。阿爷真是气极了,连郡主思春都拿出来说。    第十七章 阴错阳差   阿爷这才缓一口气,放低了声量说:「当初太宗皇帝本来就是以武力让南兰国不得不归顺,偏巧却有了栖霞郡主这一桩,这样一闹,反显得好像卖女求荣似的,差点就破了太祖皇帝所说的『不和亲』之语,栖霞郡主之后的功劳,谁知道是不是刻意加上去的?      那时南兰国势弱,太宗皇帝本就有意同化蕃属,南兰国战败,太宗皇帝说要同化,南兰国敢说不?结果偌大一个功绩,被南兰国捧着栖霞郡主天花乱坠的胡闹一气,反而像是南兰国蕃王因为和亲公主而迁就一样,太宗皇帝能高兴吗?      就这样了,史书上仍旧评说栖霞郡主于国有功,于妇德有碍!这是记载在史书上皇室的一笔污点!不然这事为什么在大唐境内任何书籍上都只是模糊带过,这曲子甚至一个人都没提过!」      阿娘叹了一口气,在场的只有家人还好些,可是无论是谁,听到这些都忍不住脸色古怪。      长兄还好,大概也是知道这些,大嫂一向稳重,除了皱眉没有其他反应。      二嫂是武官世家的庶女,跟二兄可说是先恋爱后结婚,两人在云游途中认识,感情非常好,二兄现在除了帮忙家里书院教授武课,也常夫妻结伴出游,帮忙跑腿。见的世面多了,自然也就淡然无惧。可惜他们夫妻不常在家,不然我也不会老被姚玉缠着,我跟二嫂还是挺合得来的。      于是在场的,反倒是妲玉跟姬玉两人脸色苍白,比姚玉还要惊惧得多。要是这事情真的惹翻了贵人,那未出嫁的女儿就是首当其冲的被波及,这让她们怎么不害怕?      「阿爷,儿只是…」      姚玉刚开口,阿爷才降下的火气又升腾上来,直接吼回去:「你只是自视甚高!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阿娘这时连忙打圆场:「还好冯家那孩子,因为生意上的往来,频繁来去南兰国,想必他也知道这习俗,不会误会的。」      阿爷哼了一声,可是脸色好了些许。      如果这曲子由来已久,那今天姚玉不过就是借着南兰国习俗表达对未婚夫的心悦罢了。真要说,就是少女不知分寸,这一片心倒是真诚。      可是我真心认为她只是挑个帅哥扔花而已,刚好扔到自己未婚夫,纯粹是穿越女的强运作祟。也就是传说中的金手指吧。      喝了一口茶,阿爷又狠狠瞪了姚玉一眼道:「在大唐来说,这曲子可不代表什么好意味,栖霞郡主当年几乎要被人说是…你今天做下这事,多少人都看到了,知道的不会对你有什么好评价,不知道的更是会轻视我林家家教!好在当时唱歌的不是你自己,不然就算是拼着冯家不谅解,我也直接禀了宗族,浸你猪笼!」      「夫君…」阿娘不安的看着阿爷。姊妹被浸了猪笼,对家里其他女儿来说,也都是有影响的。      阿爷伸手安慰的拍了拍阿娘,低声安慰着:「别担心,这事儿,我去跟叔叔他们说。」      转过头,阿爷又扬声:「不过罚还是要罚的,今天那两个丫头,先打三十大板,然后以教唆主子的罪名送官杖毙。」      莫忧跟莫愁在下面登时身子发软,连求饶都说不出口了。      姚玉终于哭了出来:「阿爷…跟她们无关…」      「我当然知道跟她们无关!可你一个闺中女子,又怎么知道这劳什子风俗?不说是丫头教唆,难道是你恨嫁,特别翻找出来表演给信武看的?你要人家怎么看你?你也不要求情,等下打板子,你就去看着,看你一时任性,是怎么害死他人的!」说完一甩袖子就走了。      要我说,如果不是这什么栖霞郡主有前例,这事还没这么简单完呢。姚玉这次真的是害死人了。      室内一阵沉默,阿娘说:「今天的事情,如果有一字漏出去,就自己找条麻绳吊死吧!」今天在场的只有家人,莫忧莫愁是戴罪之身,说出去只会被当成挟怨,况且被打完三十杖以后,大约也只剩一口气了,所以阿娘也就是白嘱咐一声,在场的都知道轻重的。      莫忧跟莫愁两人,最后果然是被杖责至昏迷,送官以后,只打了三五下就分别丧命,冯信武下午上门拜访时,姚玉身边已经换了两个丫头,姚玉给取名「东珠、宝珠」。      姚玉的面色一直惨白,我也没什么心情,可是阿娘偏偏要我跟着姚玉。这是担心姚玉说错话呢。      冯信武给姚玉带了南兰国的首饰,姚玉见了,脸色好了点。因为这代表着冯信武真的是认为姚玉是在对他表明心迹——真是美丽的误会。      我们在花园中的凉亭坐下,我自顾自的抚琴,这是让他们不用管我,只当我是背景音就好,他们也是聪明的,知道我是给他们机会,于是便在凉亭外聊天。      我说过了,练武以后,我的耳力比较敏锐,他们以为我专心抚琴,听不见他们说话,却不知这样反而让我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我知道这样很八婆,可是我真的好奇,姚玉接下来会怎么办?      「姚玉,你可还好?」冯信武问。      「我…终究是过于出格了…」姚玉脸红红的看着冯信武,半藏半露的说着。      「南兰国的习俗颇不好查询,我前些日子就是因为碰上庆典,交通不便,这才错过了我们第一次的见面,却没想到你如此有心,准备了这一场…可是大唐里没几个人知道这习俗,毕竟南兰国庆典时很少会邀请外人参加…我只是担心伯父伯母见责于你。」      「冯大郎君…」姚玉说。      「叫我存仁吧,存仁是我的字。」冯信武柔柔打断。      「存仁…是我丫环告诉我南兰国有这风俗的…也是我没想好,最后害得她们…」姚玉说。      「这种丫环,当然是打死算数。」冯信武说完又连忙补充:「我不是说你这样做我不高兴,只是这般调唆主子的丫头,只是打死已经足见贵府仁厚了,要是我不知道这习俗,你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姚玉听了以后,声音稍有颤抖,却还是答道:「我…那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你应该会开心的…想不到还是太莽撞了些。」      「没关系,你毕竟经见得少,以后就知道了。」冯信武温柔的安慰道:「其实我知道阿娘给我定下你家以后,原本还担心你是个不知事的任性娘子,想不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许多。」      「身为闺阁女子,传出经商名声,的确是我年幼任性了…我只是没想到当年的一时胡涂,会这么久了还被人记在心中…」姚玉懊恼道:「不过,阿娘跟我提过你,我觉得,这也该是缘份,如果没有之前的事情,又怎会有这般缘法…」      「不错,那是我的幸运。我没料到,你会这样把我放在心里。」冯信武的语气中带着愉快。      我黑线,冯大郎,你该不是脑补了一个百般打听未婚夫的资料,孜孜矻矻的准备给你一个惊喜,用心专情,又有点天真的美好少女吧?      冯家之所以定下姚玉,很简单可以猜测,阿爷因为是书院山长,多少弟子都在朝中做官,姚玉的店铺经营得有声有色,看来也是颇有天赋,一个有经商天赋的书香贵女,背后又有点人脉,当嫡长媳可不是极好的对象吗?保不成还能培养出几个状元孙子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年姚玉经商的名声一直不散,还真轮不到他们家。      可是,以姚玉的个性,这婚事未来如何还真是难说——算了,姚玉这人本来就不是太守规矩的,去商家说不定反而对了她的脾气,夫君又是个帅的,说不定反而成就了一代佳话呢。      两人谈谈说说,都是一些风花雪月的内容,间杂着一些生意上的点子,可说是相谈甚欢。      莫忧跟莫愁就这样死了,我挺为她们可怜的。她们是外面买的,在府里并无根基,又是因为犯了事,被大张旗鼓的送到官府,想必大家只会记得这两丫头教唆了主子,根本没人会给她们收尸。      想到这里,我实在是没心情,于是让风轻、雨落把东西收一收就离开了,我走了以后想必阿娘自然会让姬玉来,老子我不伺候了。      回到房里,阿娘没多久就到了。今天的事情,对我来说实在是个冲击。我虽然没亲眼看着人死,可那惨样…也不晓得肋骨是不是打断了?或者脊椎是否已经裂掉?当然,抬着去衙门,也是让那两个如花少女伤上加伤,就算衙门不加刑,光放着也是个死。      「吓到了?」阿娘抚着我的头发,心疼的问。      「嗯,还很难过。」我闷闷的回答。      「别怨恨你阿爷,这是没办法的。」      「我不怨恨阿爷,我是怪四姐。」      「姚玉…只希望她经过这事儿以后能有点分寸。」阿娘叹口气说:「冯大郎怎么说?」      「他认为四姐是专程跟他表明心迹呢。」我讽刺:「非常感动。」      「这样也好。」阿娘说:「只希望姚玉抓得住他的心了。」      「怎么?他很花心么?」我好奇。      「没有,他是商人,难免有些时候需要应酬,可却从没有过花心的传言。」阿娘摇头:「可就我所知,他房里的两个通房丫头都是绝色的美人,你四姐过去,倒是要花一番心思才能站稳脚跟。」不过这也已经是难得的洁身自好了,他又长得这么帅。      当然,我暗暗怀疑,就是因为他长得帅,才不愿随意风流,不然还真搞不清楚是他嫖人还是人嫖他。      他找绝色美女当通房,说不定就有点这种意思。不过因为大唐的男人结婚最少都十八了,有通房很正常,况且在商人世家,娶上十几房妾的也不是没有,通房数量更是不定。这位未来姊夫,看上去还真是…很有男主角的范儿。      阿爷本来要把姚玉的铺子给关了,还是冯信武帮着求情才作罢。自此,姚玉更常往铺子里跑。风轻告诉我,那是因为冯信武常常去她铺子里找她的关系。简单来说,就是姚玉正在谈恋爱。      妲玉很快就嫁了出去,出嫁前连话都不想跟姚玉说,姬玉一向万事不管,但也明显对姚玉有了敌意。姚玉这事情做的,一个不小心姊妹们都会因此蒙羞。阿娘把我拘在身边,连她的面都少见,可是我看她八成没感觉,人家忙着谈恋爱么。      满师典礼的事情落幕以后,姚玉彻底闲了下来。她已经不用上课,又还没到出嫁的时候,所以除了绣绣嫁妆、谈谈恋爱以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妲玉因为婆家要求的缘故,嫁得很快,只有我跟姬玉两人感受到开学前的假期有多珍贵。      结果,明明那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姚玉,现在最满面春风的也是姚玉。莫忧跟莫愁的死,大概只让她难过了三天时间。爱情果然是伟大的。(呸!)    第十八章 冷艳高贵   阿娘趁着开学前的假期,正式把管家的权责交给大嫂,并且让大嫂代她教导未出嫁的女儿。其实也就是熟悉一下流程罢了,因为每家的门道都不一样,可以管好这家,也不见得能管好那家,况且就算去当人正妻,也没见过一进门就能管家的。还不都是婆母教导,等新妇熟悉了环境,才会慢慢放权么。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见习第一日,姚玉又做了出人意表的事情。      最一开始,便是大嫂在她院子的花厅接见管事,因为是第一天,因此所有人都到了,管事的集体跪下请安,当然,这也是因为第一天,所以大家表示恭敬的意思。      跪下以后,大嫂便要开口让大家起来,姚玉却按着大嫂的手,给大嫂使了一个眼色。管事跟嬷嬷们跪在地上,莫名的看着姚玉跟大嫂,姚玉却拉着大嫂东聊西聊,就是不让大嫂开口免礼。      随着时间过去,大嫂脸色愈来愈勉强,姚玉这摆明了是在打大嫂的脸,可是大嫂大约也不清楚姚玉这样做,是阿娘的意思,还是姚玉自己搞的。      我撇嘴,这当然是姚玉自己的意思。姚玉看上去很聪明,可是上辈子她大概是小说看多了,对古代有一种莫名的固执印象,这些年来,她根本没有好好研究过这里跟她印象中的古代有什么不同,甚至没理解过大唐的生活规则跟文化习俗。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要大嫂以后如何主事?于是我轻咳了一声,对大嫂说:「大嫂,嬷嬷们跪了一段时间了,你看是不是…」      大嫂对我微笑了一下,说:「都是四妹分了我的心,我竟是聊得忘了,还好七妹提醒…大家起来吧。」      姚玉看了我一眼,面上有些不满。我不理她。      随后大嫂正了脸色,对管事们说:「你们都是府上老人了,夫人让我今日起给她分忧,以前的规矩,该怎样还怎样,只希望大家互相体谅,也免得彼此为难。」      说完,大嫂让她们报上各自的职司,管事跟嬷嬷也一一的上报,管家还把历年的账册交给大嫂,让大嫂清查,这时,姚玉又说话了。她看着账册说:「孙管家,想必这账册应该已经分门别类的归纳好了吧?」      孙管家点头说:「是,夫人老早都交代好了,如果大少夫人觉得有不清楚的,可以随时问我。」      姚玉也不理他,当场就把账册翻开,一项一项的看了起来。这个举动,无论是孙管家还是大嫂都非常不悦,这摆明了是不相信孙管家,而且还越矩代庖了。阿娘是让我们来见习的,看帐什么的,女学里早就教了,今天我们会出现在这里,一来是见习,二来是给大嫂助阵。再强调一次,今天的主角是大嫂。      我不悦的对姚玉说:「四姐,你在铺子里看帐还不够,现在还要抢大嫂的帐来看么?」即使真有问题,这点时间够查得出么?      「阿娘不是让我们见习吗?如果账目都不清楚,我们还见什么习?」姚玉反驳。      我冷下脸说:「账目怎么不清楚了?你这是说孙管家作假帐?这家到昨天为止都是阿娘在管,还是说你认为你管家比阿娘管得好?」      话说到这里,孙管家已经跪了,他满脸不忿的说:「老奴在林府上做了几十年,从没出过错,四娘子这样说,老奴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姚玉冷冷的看着孙管家,还要开口,我却怒了,重重把茶杯一放道:「四姐,你这是干什么?孙管家是阿爷也很尊敬的人。你是深怕人家不知道你能干是吗?想表现也不该挑这时候!」我极少在别的阿姐面前摆嫡女威风,可是今天姚玉实在太过分了。平常她一直都有分寸,这种时不时的抽风行为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嫂这时已经让人把孙管家扶了起来,然后柔声对姚玉说:「想必四妹也是婚期将近,所以着急了。你不要担心,想必冯大郎家里自然有帐可以让你看的。」我的表现已经说明了姚玉是自作主张,那身为嫡长媳,当然不用害怕一个庶妹了。      「我…我也是想帮你阿,大嫂…」姚玉脸色泛红,羞窘道:「七妹,你又何必这样说,这些刁奴,不给点下马威,哪会知道以后该听谁的?」      我擦!这到底是哪里跑出来的白痴!老子可以给她一拳吗?她以为她在演大宅门阿?      「四妹,你这样说话,就让人寒心了。这里的都是老家人了,哪个不是兢兢业业为家里做牛做马?你怎么能说人家是刁奴呢?」大嫂摇头道:「你还年轻,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下马威,这样子哪有半点书香之家的气质?」      说完,也不理姚玉脸上神色,自顾自的处理事务,发放对牌,家里一向由阿娘管理,井井有条,又哪有什么刁奴需要下马威?有问题直接找阿娘就好了,家里头又没人跟大嫂争权,敲打奴仆当然也毫无必要。      再者,如果真的有刁奴,人家又何必在第一天就跳出来告诉你「我就是刁奴」?      能在府里长长久久待着的下人,大面上的规矩往往不会有错,背过身来,没人看见的时候才会打混摸鱼开小差。如果真的要抓刁奴,第一天弄得自己凶神恶煞岂不是反而打草惊蛇?还是说姚玉自以为身上有什么王八之气,震一震就八方拜服?      身为下人,要跟你为难当然是悄悄的,脑子有洞才会在你管家第一天大大方方嚷出来。      像姚玉这样,先为难人家,期待「刁奴」自己跑出来顶撞,然后再「冷艳高贵」的处理掉…简直是天真到把所有人都当白痴。姚玉真以为没人看出来她要干嘛?如果看不出来,孙管家也不用下跪了不是?      要我说,如果真有人照她的想法跳出来让她「杀鸡警猴」的,那根本不是刁奴,是你姚玉的托儿吧?      只可惜这里没人买账。不然这么脑残的处世方法,说出去也能搏人一笑。      姬玉冷眼旁观,我也不出声,其实这些我从小看着阿娘做,早熟透了,管家其实也没有太大好处,管好了是应该的,管不好就是错。要说好处,那就是权威吧。仆从对管家的主母不敢轻慢,消息也比较灵通。但是这也分情况,如果是新媳妇管家,上有公婆,旁有妯里,下有小姑,多方制肘,管起来又得面面俱到,不见得讨好。      当然,如果每月公中有剩余钱财,可以由当家主母自行作主,给下人发发奖金、或者收一部分在口袋里,甚至拿去周转做生意…可这也是在「有剩余钱财」的前提之下。要是没有呢?那可就得想办法弄银子了,真的严重的时候,贴嫁妆也是可能的。不然,别人管没事,怎么你管就赔钱呢?这要是不赔银子,赔的就是名声了。      也不是没有当家主母利用公中铺子谋利,可大家的做法是主母自己拿钱投资公中的生意,这样分红可以多分一份,还能沾公中的光,或者是让公中的铺子从自己的陪嫁店铺里进货,这样陪嫁铺子的生意会好许多。      像这种事情虽不正道,但大家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但如果公中本身就有惯例,那也只能酌情照顾一二,并且这也不是初管家的媳妇可以动弹的,因为你不知道会触动到谁的利益,要是被认为是拿公中的银钱跟府里招牌出去做私家生意,那生意就得没入公中了。总之这里面的门道比起管家还要更多。      至于当家主母藉由管家机会贪墨公中的,被发现绝对不只是被休可以解决。不但如此,人品道德还要打个折扣,七出之中,可就有「贪婪」这一条。      总之,管家的话,手头「有可能」会宽松一些,但那也是有度的、看个人手段的,还很讲究年资的。所有新媳妇都希望可以管家,图的并不是银钱好处,而是因为信息就是力量,消息灵通一点,对自己的生活处境把握更大一些而已。所以未出嫁的女子,拿着管家权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必要。      姚玉今天的作为,说穿了就是吃力不讨好,就算她真的成功的「冷艳高贵」了一把,又有什么好处?同时得罪阿娘、大嫂,跟所有管事而已。本来不会跟她过不去的人,今天开始都要给她小鞋穿了。      姚玉因为我的态度而不高兴,在场的人懒得理她,所以只能悻悻的坐在一边,然后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等到管事都走了以后,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姚玉便开口了,她说:「大嫂,我就是想帮你,你怎么这么不配合?这样那些人哪会把你放在眼里?」      大嫂让丫头拿着账册离开后才开口说:「我身为林家的嫡长媳,谁会不把我放在眼里?」      二兄二嫂不常在家,阿娘已经放权,三兄四兄都搬出去了,长兄又爱重大嫂,婚前连通房都发嫁出去了,她底气十足,谁会不把她放在眼里?      「大嫂,这些奴才,心里都有自己的主子…」姚玉又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四妹,你过于杞人忧天了。这样下去,对你自己可不见得好。」大嫂摇头,又对我说:「六妹、七妹,今天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跟姬玉自然没问题的,于是就拉着姚玉一起离开了大嫂的院子。姚玉还不肯走,我却不管,直接使了蛮力把她拉走。      出了大嫂院子以后,姬玉跟我点个头算是招呼便走了,我则拉着姚玉往阿娘院子走,这个姚玉,怎么这么多年了,智商却是反着长的?      「七妹,你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姚玉似乎没看过我发火,语气有点发虚。      「去哪里?自然是让阿娘管教你。你今天在干什么?你对大嫂有什么不满意?为什么要这样给她捣乱?」我怒气冲冲的边走边说。      「我哪有对大嫂不满意?你们那时候不要说话,我晾一下那些管事的,很快就让他们起来了,只要他们知道厉害就好了,你们这样插嘴,反而弄巧成拙!你年纪小,哪懂得我的苦心?」      「你才不知所谓!你一个庶女,在嫡长媳面前摆什么威风?你又不是主母,莫名其妙出什么头?」      「庶女怎么了?林姝玉!你不要以为嫡女有什么了不起!」姚玉拔高了声音,生生顿住了脚步,我也只能跟着停下来。      「这跟嫡女有什么关系?」我不悦的看着她。刚刚话语里头的名词跟受词完全没有提到「嫡女」两字吧?      「人的高贵不是身分带来的,而是作为。」她下巴微抬,眼睛轻轻睨着我,表情说不出的欠揍。      我说:「你以为你今天的作为很高贵?你不过是让所有人都看了一场笑话罢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她挑了挑眉毛,口气轻轻缓缓的说:「对着自己的阿姐大呼小叫,毫无礼节,这就是你『嫡女』的风范与高贵?我真为阿爷感到难过…」      我皱眉,这又跟风范还有高贵有什么关系?我从头到尾说的就是她的身分不适合跟大嫂抢锋头,明明是快要出嫁的庶女,跟嫡长媳抢管家权力有意思么?现在她的重点又在哪里?还有这话说的…怎么这么操蛋?      姚玉见我皱眉不说话,缓和了脸色说:「七妹,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今天我本来是一番好意,可是既然你跟大嫂都不接受,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只能大嫂自己承担了。你或许是一片好心,可说话之前,还是应该好好思量一下,你这样…以后会吃亏的。」      我顿时被她的表情气得青筋都要冒了出来。感情这位还以为自己是救苦救难观世音来的?刚刚纡尊降贵的「帮」了大嫂一把,想不到被「愚蠢的、只知身分之别的嫡女」给破坏了,现在还觉得非常委屈是么?      她穿越的时候脑子一定受到了莫名的损伤…还是不可逆的那种。      「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可是我从来没想跟你争什么。刚刚也不过是想要帮大嫂一把而已,大嫂不领情,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反倒是你,七妹,你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这话说得轻飘飘、软绵绵,可偏就是那种漫不经心又意有所指的语气让我很不爽。话说,她能跟我争什么?我又有什么好跟她生气?      我说:「你跟我去见阿娘,今天的事情就让阿娘跟你说好了,我懒得管你。」      姚玉一翻白眼,鄙视的说:「好,那就去见阿娘吧。」然后昂着头,像个公主一样率先走了过去。      我深呼吸了数次,才克制住自己想巴她后脑勺的冲动…老子现在不算男人了,打女人也没关系的吧?昂?      不过…既然她自己去找阿娘,我也松了一口气。交给阿娘吧,早上的事情,大嫂一定会一五一十的跟阿娘说的。等她出嫁就好了,老子就可以彻底不伺候了!      不过,话说回来,姚玉上辈子难道是从事演艺工作?这也太爱演了。卧曹!    第十九章 夫妻情深   那次争执过后,我跟姚玉就算是彻底翻脸了。不过姚玉这人脸皮厚,颇有点唾面自干的味道,所以即使我跟她不好了,她仍旧是照常讨好阿娘,甚至在确定大嫂没打算跟她算账以后,对大嫂也讨好了起来。      因为见习管家事务,我跟大嫂的交集多了不少,尤其,大嫂怀孕之后,我们这几个小妹更是常常得帮手,于是,大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么和谐。只是大嫂防着姚玉,管家理事,大多还是我跟姬玉在帮忙,不过姚玉有自己的铺子,忙着谈恋爱,又忙着讨好阿娘,所以也没觉得自己受到冷落。      是的,大嫂怀孕了,她跟长兄结婚三年,今年二十二,总算怀上第一胎。      上辈子老婆怀孕的时候,很是跟我讲解了一通女人排卵日跟小日子的问题,我这才知道,虽说,大部分的女人,排卵日是在两次经期的最中间那日,但也有例外的。      好比说,大部分的女人周期是二十八天,排卵日通常是第十四天,如果每月初一来小日子,那十四就是排卵日。而通常来说,卵子可以存活一天,精子可以存活三天,所以十二到十五都是受孕日。      可是人有许多种,每个人的情况都有不同,排卵日会因为生活作息等等各种原因自行微调,于是希望/不希望怀孕的女子,最精确的预测方式是记录基础体温。只有记录基础体温,才能精确知道自己哪一天排卵。当然,在这里,这点是办不到的。      我想我大嫂大约就是那种排卵日不太一定的那种。因为虽然我并不知道长兄跟大嫂私底下如何相处,但预测受孕期的事情我是告诉了她的。偏偏她就是三年了才怀孕,这只能说有没有孩子,果然是天意使然。      这日,大嫂孕吐的厉害,姬玉去未婚夫家作客,姚玉去铺子里了,我正好碰到女学里的十日一休,于是等管事走后,厅里就只有我跟大嫂两人。      「大嫂,我还没跟你说恭喜呢。」我甜甜的笑着——尼马的老子终于也学会跟娘们一样的微笑了。      「不,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大嫂抚着未显怀的肚子一脸慈祥的说。      「我没帮上你什么。」我摇摇头。      「之前没怀上,可不是你的缘故。」大嫂一脸羞涩的说:「那是你长兄,说我…骨盆小,等过两年比较安全…我也想看看,你长兄是哪一种男人,如果他借着这机会抬了嬖妾,我也好趁机摆正自己心态…」      「你是说…」原来大嫂不是排卵日不准确,而是两夫妻故意不怀孕的?      「你二嫂说,如果你的方法真的有用,那过两年她也会考虑…」二嫂我是知道的,这两人一刻也闲不下来,现在二嫂才十八,刚结婚一年多,哪会想到生孩子。三兄四兄因为要做生意,反而比二兄还要早半年成亲。不过三兄四兄怎样我就不关心了。      「大嫂,你这也太冒险了,万一长兄或者阿娘趁机抬丫头呢?」我看着大嫂,内心颇为不解,无论大唐如何开放,还是比不上现代,现代人都很重视孩子,更何况这里?结婚两年没消息,因此广纳嬖妾的人家也不是没有。      「本来我也不期待…可是你长兄有这个诚意,我便赌一睹又如何?如果要抬丫头,迟早都要抬的,阻得了一时,阻不了一世。」大嫂感慨的说:「想不到,我竟是交了大运,大家(指婆母)对我很好,完全没有想要给我房里安排人的意思,你长兄也说他不需要…」      我也感慨了,长兄这是爱上大嫂了,要知道,在这世道,让男人禁欲十个月有多不容易?就算阿娘不爱往儿子房里塞人,长兄可是正当盛年呢。好吧,老子虽然是女儿身男儿心,能看到长兄大嫂这样子,我也是羡慕的。      大嫂似乎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她拍拍我的手说:「我能碰上你长兄是运气,你以后…总之还是得自己考虑,安国公那样的人家,早点怀上总是没坏处。」      「我知道。」      我以后要嫁给安国公的嫡次子,刘伊人的二兄,未来夫君名字叫做刘茂,字子昌。谈吐有礼,只大我三岁,他长兄是世子,已经是从五品下的大理正,管刑法的一个实缺小官,在京城不算什么,可好歹也是实缺。      从安国公世子的官职就知道,上面对安国公还算是放心,可是因为世子已经是大理正,嫡次子就更加不能去参与什么政治了,所以刘茂虽然颇喜读书,却看得出对未来有些茫然的样子。我想我能理解,是男人就希望有自己的事业,谁想要让父兄养着一辈子…我二兄例外。      不过我二兄也有在赚钱的,帮书院跑腿,联络关系,也是有酬劳的,有时候一跑千里远,遇上的危险也大。或者接一下官场上不能明言的调查工作,那酬劳更是丰厚。我二兄本就喜爱旅游,志不在官场,又有个好哥哥,才能活得那样惬意。      大唐早朝不是每天都有,安国公虽然要上朝,也不过三天一次,刘家长兄比刘茂大两岁,只是从五品下,没上朝的资格,却比自己阿爷还要忙碌。刘茂的父兄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又不像我二兄那样已经找到自己的路,已经十九了,读了书不能做官,又不能掌兵,继承家业也没他的份,现在看不出来,可我总觉得这种状况持续下去对他不见得好,这要不是发展成自暴自弃的纨裤子弟,就是变成那种愤恨一生,只能找自家妻儿晦气的落魄男子。      这对我可不算好事。      大嫂见我话少,连忙安慰我:「你也不用担心,安国公家里富裕,刘二郎就算一辈子躺着吃,也是山珍海味。你跟刘伊人向来交好,国公夫人又喜爱你,刘二郎从不贪花好色,只要安心过日子,有得是福气呢。」      我点头,阿娘自然是为我选了一个范围内很不错的对象,只是以后如何,还得看我自己怎么经营。只要不是人品低劣就行,总会有一条路可走。      大嫂又说:「我反而比较担心姚玉。虽说她是庶女,跟你们兄妹也没多亲近,可是林家的脸面却是大家一起撑出来的,姚玉那个性,总是让我有些心惊胆跳。」      「也不用管她,她从小就那样子,不然阿娘也不会无奈之下给她找个商家。」我不在乎的说:「谁还能帮别人过日子么。」      姚玉没有同母的兄弟,生母又早死,无论如何嫡母都摆脱不了她了,要说辛苦,阿娘才真是有苦说不出。      「不说这些了…你们都大了,等过两年你嫁出去,家里就要安静下来了。」      「怎么会呢?到那时候家里早蹦出不知道几个小侄子了。」我促狭的对大嫂一笑。      日子还不是人过出来的?现在我可是看得开了,快乐是一天,难过是一天,我从没忘记我是因为为了上辈子妻儿的福寿才变成女子的。为了这原因,怎样我都得心甘情愿,也是因为这原因,我当然要少作孽才对。      大嫂听我调侃,罕见的红了脸。大嫂不是那种容易脸红的女子,可是这不经意间流露的风情,让我也忍不住看得呆了。要说我都慢慢习惯当女人了,可是欣赏美女的习惯还是改不了。风轻雨落都是很漂亮的美少女,就是我房里的二等丫头,随便提出去也都各有风情。阿娘曾经笑我跟个男孩一样的贪看美人,我却有苦说不出…我现在除了看看以外还能怎样?      荷尔蒙的力量是伟大的,现在的我对百合一样没兴趣。      「你也慢慢大了,你房里的丫头…也该好好想想了。」大嫂又说:「当女儿家的时候可以不在意,可是你的丫头,每个都是那样…万一有了心大的…」大嫂是说那些二等丫头,未来的通房备选。      「如同大嫂你说的,阻得了一时,阻得了一世吗?我就是喜欢漂亮的,就算以后…我也希望在我眼前晃的都是漂亮女孩儿。」我不在乎的说:「看着阿爷阿娘,我也没想过可以跟大嫂你一样…反正是迟早的事情,那就弄几个我自己看了也喜欢的,好歹心里开心些。」      「傻女孩儿,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大嫂无奈的看着我,似乎还想跟我深入的讲解,但又顾忌什么似的,最终没说。      我知道她是想跟我说那些丫头一旦想着要飞上枝头,就不好控制了,很难说会不会有什么不知好歹的反过来害我。可是那又怎样呢?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纸老虎。如果那些二等丫头想着把我害死上位,那才是真的蠢呢。      我有一点功夫,身体一向很好,等闲暗算是不怕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那些丫头真的坏了良心,她们也只是二等,近不了我身边。      不过大嫂这片心是好的,媳妇难做阿。于是我对她说:「我知道大嫂为我着想,反正男人嘛,过得去就好了。我也没想过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没想过,那些丫头怎样又有什么关系?」      大嫂看着我,像是看个不懂事的孩子,叹了口气说:「那是你还不明白…等你明白,一切就晚了。」      不,我很明白。可惜曾经沧海难为水,不提我现在还是存留有一些男性意识,就光是时时放在我内心角落的妻儿,要我在这里找到什么真爱,光想也是前途渺茫。既然早知渺茫,那我又做劳什子的担心?      跟大嫂聊过以后,我便回房去了。      嫁人什么的…真是件让人讨厌的事情。      大嫂的胎怀得很好,可能长兄留心的关系,大嫂的身体调理得不错。于是在我毕业那年,家里已经有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侄子。      阿爷乐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给自家的嫡长孙取名为林煌。      这样也很好,这世道,当男子比当女子好得多。      姚玉在这年也出嫁了,她跟冯信武这对<划掉>奸夫淫妇<划掉>天作之合,总算是修成了正果。姚玉还未进门,就给冯家开拓出一个女性保养品的广大市场,据说连冯家的老太爷跟老夫人都对姚玉非常的欣赏。当然,也因为这个缘故,志玉在她手下做得更勤快了。因为姚玉的巧妙心思,暂时打消了志玉踹掉姚玉的计划,可以说,姚玉的强运仍然在关键时刻发挥著作用。      姬玉早已远嫁,只是因为姚玉订婚得晚,我本来还以为她会在我毕业以后才成亲呢。后来才知道,阿娘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冯家等不及了,一催再催,于是姚玉终于在我即将毕业的时候成了冯家妇。      姚玉婚后的日子非常高调,不但大张旗鼓的出席她女子沙龙的开张剪彩,还公开发表了好几场关于美丽跟保养的演讲。大唐已婚女子是非常自由的,在商人世家中尤其如此。她不只一次的回娘家,给阿娘跟家里的女眷带来保养用品。      听说冯信武很欣赏她,两人蜜里调油的,还特别为她弄了一个花田,花田边就是专供姚玉开发化妆品跟保养品的作坊,所有的工序都是分开独立制作,工人还得签保密条款。她的奇思妙想,着实震摄了冯家内部不安份的声音,现在满京城的人,谁人不知道冯大少夫人的风采。尤其冯大郎跟冯大少夫人两人之间浓情蜜意,更是羡煞旁人。      我默默听着这些传闻,安安稳稳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满师典礼早已过去,在姚玉大放异彩的同时,我的婚期也快要到了。    第二十章 丝萝春秋   安国公家娶媳妇,在京城来讲不大不小算是件事。      我则一边备嫁一边想着以后要如何规画自己的生活。      刘茂此人只有二十岁,虽说不能参政,却也是考了个举人功名,大唐里头并没有举人免税这种事情,可身怀举人功名,却可以见官不跪,服饰跟头冠也有特别规定。为了这个,二兄以前也特别去考了武举。毕竟下跪跟拱手,在气势上还是有差别的。      刘茂当初考试的成绩还算不错,如果他只是勉强过关,那反而会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偏偏又是有一点才华,只是因为家里的情况使得他无法放开手脚,这样一来,他难免会觉得郁郁。他没有什么花边新闻,对花楼女子语多鄙视,可见此人有点精神洁癖,认为不是什么脏臭烂都能近他身边。      这样很好,至少他以后应该不会流连妓围。要是得了什么说不出口的病,倒霉的还不是我么?      可是这样的人也有个缺点,就是过于清高,甚至傲气外露。      他从小到大,除了不能当官以外,简直就是吃金喝玉长大的,从来没有受过什么挫折,连读书这一块,也比许多人要读得好。这要是放在一般家庭,那么家里老小的未来就是看他了。偏偏他明明有才,却只能看着那些远不如他的同窗一个个往上考,一个个去做官,而他只能顶着安国公的头衔,当一个富贵郎君。      可要我说,他或许有才,却也不是当真有才到这个世界上没他不行了,我长兄已经是探花,考举人时更是只差一点就榜首,我长兄都没有那种目下无尘的傲慢,他着实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真正吃过苦头,难免会一直恃才傲物下去,闹到眼高手低,看不清楚自身缺失。要是放任不管,他最后连人情交往上都会出现问题。而且,此人这般清高,想是不会去理解生活之不易了,对于后宅阴私,也不要期待他会如同我阿爷那般通透公正。如果碰上一个他放在心上的美妾,那才真真是整个后宅的恶梦。      只不知道,他是属于种马男、还是滥情种?滥情是喜新忘旧,种马是喜新不忘旧,再加上他颇爱卖弄文采,身边跟着的都是些酸腐文人,不通庶务,又自诩风流,虽说心性不坏,总得来说也能用纨裤子弟概括。      我原本就是个男子,虽然我自己当初并不滥情,可是经见得多了,哪会瞧得上这种小毛头?只不过夫君如何关系到我未来生活,家里有公婆有姑嫂,如果我不得夫君喜爱,生活就会艰难,如果夫君娶了我以后出了意外,那我难免也要被迁怒。      而且非到不得已,我不想使用暴力手段。我当然有办法揍人揍到看不出伤口,并且可以关起房门揍他,出了房门扮贤良。想来他也没那个脸去告诉别人他被老婆打了。这样做,虽然可以得到一个听话的丈夫,却也同时会打掉一个男人的自尊,那么这个男人要奋起就再也不可能了。我是想生孩子的,并且希望孩子有一个足可做榜样的父亲,所以,暴力手段应该是到不得已时才能采取的选择。      反正一个未定性的小年轻,仍然有成长的可能。男人未过三十,都不能说是真正成熟了。当然,如果他其实是个扶不起的,那就关在家里纨裤一辈子吧,也免得闯下什么大祸,牵累家人。即使他不愿意,我自然可以打到他愿意为止,反正他自己一个郁闷,好过整家被他郁闷。只要有了孩子,他的时代总会过去的,嫡次子在公婆死后自然会分家,到那时候,家里就由我作主。      心思百转之下,对于出嫁我反而不紧张了。早在一来到这世界,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都做了十几年的心理准备,我也不会矫情得说自己有多委屈。      死过一次的人,才能明白生命有多宝贵。      这些年来,我把自己养得很好,因为长年打拳,身材均匀有力,手上有因为写字跟练琴磨出的薄茧。整个人看上去健康红润,面目爽朗,正是老人家最喜欢的那种宜男之相。      如果姚玉走的是娇柔温婉风,那我走的就是明艳大气风。我最满意的就是我的胸围,男人都爱大奶,身材好坏直接影响男人观感,别说什么外表不代表一切,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肤浅,尤其我还拥有一双很长很健美的腿,这在我看来就是完美了,至于化妆技术什么的,我虽然比不上姚玉,可是吹灯上床以后,化成怎样谁看得见?      我自觉自己的状况很好,我也会让自己过的愈来愈好。      无论如何,我很幸运,投生到一个富足家庭,未来也不用担心缺钱。女人的义务跟责任我自会做到,况且这福利跟报酬也实在丰厚。我想,关于嫁人,我已经准备好了。      锣鼓喧天,顶着红盖头的我满目鲜红,我终是嫁了。      长兄低声托付新郎倌,二兄把我背上花轿,低声跟我说,如果被欺负就告诉他。阿娘压抑着哽咽声声叮嘱,我也忍不住泪水。这一世,我的家人,也是很好很好的。      「我会让自己好好的。」我在二兄背上跟他说。      洞房花烛夜比我想象的容易,一切交给生理冲动就是了。要说感想,那便是:原来女子的感觉是这样的。      别的女人如何我不知道,可男人的生理反应我却是太熟了,婚前我跟刘茂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如果要抓住他的心,短期内见效最快的方式就是让他喜欢我的身体。反正我是不会委屈自己的,爽到他也爽到我,谁也不吃亏。又,我很庆幸刘茂本钱足够,要是碰到什么天阉、太小的、太细的、时间太短的,那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刘茂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也很满意,这从婚后他一连在我房里歇了三个月就可知端倪。阿,对了,忘了说通房的事情。      刘茂有两个通房,这是所有大家公子婚前的通房标准配额,荒唐的当然也有更多,可大部分都是两个。通房这东西非常的微妙,就好像官员家里,因为顾及名声不敢多纳嬖妾,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于是便有官员拥有许多通房。      通房仍然是丫环,不算在嬖妾数量里头,官家因为名声限制,所以通房不允许怀孕,可在别的人家,通房只要怀孕或者由主母提拔就能升职。安国公府不能算完全的官家,所以刘茂以后是可以广纳嬖妾的,刘茂的通房,也人人都有盼头的。      刘茂的两个通房,名字叫做如心、如玉。      出嫁之前,我有两个二等丫头,出嫁以后,就提高到四个,分别叫做绮罗、萦罗、绡罗、绫罗。      贴身丫头负责跟在我身边,只需负责我身上有关的事情,也管理下人,总览全局,算是我的秘书跟高级主管;二等丫头就像是中层主管,各有负责的部分,同时也打扫我的房间,粗使丫头负责我院子里比较粗重的清洁工作,或者听命二等丫头的指挥跟帮忙跑腿,剩下那些无需注意的,就是粗使婆子的事情了。      二等丫头同时也是通房的备选,所以屋子里头服侍夫君更衣洗漱,便是这些二等丫头跟如心如玉的事。老子我绝不会去跟丫头抢工作的。      因为刘茂是二子,家里称呼他二郎君,我是二少夫人。大少夫人进门一年多,已经接了管家事宜。这样正好,婆母在堂,我也懒得去想那些。刘伊人早已出嫁,所以我也见不到她,家里没有庶出子女,姨娘们生活在封闭的院子里,我倒是不用担心会有哪个给我添堵。      于是,我便一心照管自己陪嫁过来的店铺跟田产,婆母保守,我自是不能跟姚玉一样大大方方的出面从商,可是投资商铺是可以的,有陪房管事在,我只需要有眼光跟银子就够了,除了读书弹琴,修身养性以外,看着自己在大唐银行里头的数目愈来愈多,那也是一种成就感。      新婚第三个月,我被发现怀孕了。什么安全期排卵日都是虚的,多上几次床自然就容易有孩子。      医女说我已经有孕两个多月,于是我便问过绮罗她们,将绮罗跟绫罗提为通房。刘茂虽然不是冯信武那样的美貌男子,可也算得上英俊挺拔,看得出绮罗跟绫罗两人还是高兴的。      我这般爽快的态度,得了婆母的欢心,她拉着我的手不断称赞,大少夫人面色却有些不自然,她嫁进来至今没有消息,自然会有些急。不过,我当然也不可能为了大少夫人好过就不怀孕,别说我本来就想要孩子,在这种相对保守的家庭,有孩子才是站稳脚跟最好的方法。      刘茂也很开心,我也非常满意,他日日跟我腻在一处,三个月也是极限了,我有了身孕,他自可光明正大的去别人那里,趁这机会冷一冷他正好,毕竟因为我怀孕不来,跟因为他习惯了我而减低来访频率,这中间的意义差距甚大。      总之,这样的情况,就是我安全下庄,就算生完孩子以后没有之前那样的椒房专宠,也不惹人注目。 第二十一章 使君有妇   我怀孕的消息在府内传开,除了大少夫人以外,还有一个人很不高兴。那就是表妹。      话说,表妹是一个很微妙的身分,似乎所有古装电视剧,都免不了要有一个表妹,表妹永远为了表兄而生,如果表妹不是故事主角,那也必须是一个强有力的第一女配,还是反派的那种。      我怎么知道?老子虽然是宅男,但老子有一个很爱狗血故事的老婆。      表妹姓翁名逸晴,她的阿娘是国公爷的堂妹,我夫君的堂姑,表妹原本也是个官家千金,可惜在五岁的时候,她们一家人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莫名其妙的被贼人闯入,诛了满门,只剩下表妹躲在水缸里捡了一条命。      话说,哪个贼人会去官家里头行抢还诛人满门的?我强烈怀疑那是一起政治谋杀。      只是当时方方面面的证据都指向了强盗入室杀人,即使有人怀疑,也实在使不上力。那时主事的官员看见表妹年幼可怜,便上折子提了几个疑点,将她父母报了因公殉职,皇帝也算是有心,破例批了,从此表妹一路成长的生活使费都有朝廷补助。      国公爷小时候跟表妹的阿娘是一起长大的,交情很好,她父母被杀的事情,国公爷也知道有疑点,无奈抓不到证据,最后只能接她回家抚养,算是全了亲戚情份。她在府里的用度向来比着嫡女来,朝廷的补助国公爷更是一年一年帮她存了,说是当她嫁妆。      表妹看上去是那种弱柳扶风的少女,但其实身体没什么大问题,真要说的话,就是比较容易受惊吓,一被惊吓到,就会短暂的晕眩甚至发烧,一发烧,就要躺上两三天。医女说这是因为儿时的阴影,也是这个缘故,公婆都挺怜惜她,家里更是没人敢去「惊吓」她。总之,虽说表妹身世堪怜,但生活还是不错的。      表妹的长相,就观赏角度而言非常养眼,她天生长得一双浓密的睫毛,不用化妆双眼就非常有神。虽说不属于大胸的那种,可身材比例很好,腰线高,屁股又小又翘,嘴唇丰润,嘴巴却不太大,皮肤很好,真真是的天生的美人。      她的骨架纤细,整个人有种弱柳扶风的感觉,年纪比我还小,随便站在那里,就有让人想要呵护的冲动。      只是,弱质纤纤的美少女脾气并不柔弱,从我进门开始,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小三。她跟刘茂是青梅竹马,据刘茂说小时候也曾经想过娶她。只是到了长大以后,才知道表妹并不适合嫁入安国公府,可如果以安国公府的客女身分出嫁,只要刘家愿意看顾,对她反而比较好。      于是思量再三,刘茂觉得拿她当妹也不坏。总而言之,刘茂跟她感情虽好,但也不是非她不可,至少,跟我的婚姻,并没有什么逼迫的因素在内,而是刘茂跟父母商量过的决定。至于表妹对我的敌意,刘茂认为只是她不习惯有人分享兄长的缘故。      我很无奈,男人有时候不会去思考那么多,如果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我也不会往歪处想,阿娘也跟我提过这表妹,可是因为刘茂的说词,婚前我便没当一回事,况且婚姻大事哪有我说话的份?谁晓得如今竟然会碍了别人的眼?      表妹对我的态度除了视而不见以外就是从没好气,我怀孕以后,更是变本加厉了,两人迎面相遇,她不但不打招呼,还会奉送白眼跟冷哼。不过,看在是这样一个美少女的份上,我也没想计较。美人,即使是翻白眼也是美的。      这日,我在屋里吃蔬菜冷盘,怀孕初期多摄取叶酸,对孩子脑袋好,想当初老婆怀孕,我可是从头照顾到尾,对于孕妇该注意的事项,比她自己都还要了解三分。      吃到一半,如玉求见,说是有话要跟我说。      「少夫人,最近翁娘子常常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总是要主子去她屋里陪伴。」如玉说。      「表妹身体弱,夫君心疼她也是应该。」我把口里的蔬菜咽下后回道。      「可是奴听说,翁娘子最近常常跟主子说担忧以后出路,还说如果可以长长久久陪伴在主子身边就好了…或许翁娘子没那个意思,可是这般长久下去,对翁娘子的闺誉终究有损…」我静静看着如玉,如玉愈说愈是小声,最后终于不出声了。      我点点头,然后让她下去。      也不知道如玉来说这番话到底是什么用意。是要我担心吃醋,然后弄的自己疑神疑鬼,让孩子不好,或者我自己身体不好?还是纯粹是因为吃醋,希望我出面对付表妹?      其实就算刘茂跟表妹真的有什么也无所谓,通房我都无所谓了,多个表妹又算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生下这个孩子。      虽然说,生男生女是一半一半的机率,可是经临床实验证明,携带Y染色体的精子偏碱性,携带X染色体的精子偏酸性。女子多吃蔬菜少吃肉,比较容易生男孩。上辈子我倒是个标准的肉食动物,可是这辈子却不同,古代的养生,是从里到外,从吃到穿。      那些精细的、按照四时节令,天道阴阳所调配出的饮食药膳,效果远比现代的保养品更好,好像我阿娘,明明都是五十岁的人,看上去却不过四十左右,我大家(指婆母)比阿娘年纪小很多,可站在一起却分不出来。都说古代人寿命短,可若每个人都像阿娘那样保养,哪会有什么短命的问题?      也因为这样,我这辈子的口味向来偏素淡,又喜食蔬果,如果那临床实验是真的,那我应该有很大的机会生男。进门后一举得男,对我的处境当然有帮助,只要站稳了脚跟,再多来几个表妹我也不担心。      都已经是正妻了,还把自己的生活完全寄望在夫君宠爱上面,可就真白瞎了我阿娘这十几年的教养了。      不去理会表妹跟通房之间的较劲,我的日子过得很充实,早上起床,不能打拳,就去散步,散步完顺道去跟大家请安,一家人吃早餐,然后留下来跟大家喝茶、打牌、聊天。大少夫人在这时候会回自己院子处理家务,我则待到中午,说点趣闻,逗大家开心。刘茂白天通常不在,我干脆跟大家吃午餐。      午餐后,散步回自己院子,午睡一下,起床,看天气好不好,天气好就去花园,弹琴,看书,喝茶,跟风轻雨落聊天,收集一下府里的八卦,或者处理一下外面的投资,如果庄子铺子的管事有事情要报,也会趁这时候接见。      如果没有,就看小丫头们踢毽子,欣赏花草,然后回房,画图,或者做一点针线,虽然有针线房,但给刘茂做件衣服或者香囊可以让刘茂高兴。反正都是要做的。      接着跟夫君晚餐,晚餐过后天也黑了,不适合做伤眼的活动,便让风轻给我念书,做点胎教。然后洗澡,保养自己身体,让雨落给我按摩,然后睡觉。      多么腐败多么享受的贵妇生活?有银子、有事业、有吃有穿,有美人看,除了必须顾忌着刘茂,真的没什么不好。不过,身为女人这点,我也早就习惯了,都十多年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不过就是上床生孩子么,有了第一次,下一次也就不难了。      如果不是因为刘茂直接关乎我的生活,有没有他在,其实都无所谓。      怀孕以后,刘茂就不能跟我同房了。可他还是会在我房里留到很晚,然后才去通房那里,我有时候会跟他聊聊天,他也偶尔会睡在我这,不做什么,只是陪伴。      这种状况,大概让如心跟如玉有些着急吧?这不,如玉又来找我了。      「你看见夫君跟翁娘子在花园拥抱?」我挑眉。表妹还没定亲,如果这事情传出去,的确不太好。      「是,奴亲眼看见的,翁娘子还哭了呢。」如玉说。      「我知道了。」我淡淡的说:「你下去吧。」如玉看上去还想说什么,可是我已经没兴趣听,我的月份大了,人也不舒服,不管如玉是想要对我表达忠诚还是让人当枪使,我都厌烦。      等晚餐过后,我让雨落一边给我按摩小腿,一边跟刘茂说:「你最近是不是冷落了如玉?她已经跟我提了好几次,看样子是吃了表妹的醋了。」      「如玉?」刘茂皱眉:「她跟你说了什么?」      「一开始是说表妹生病,你老待她房里,对她闺誉不好。昨天,又跟我说看见你在花园抱着表妹,即使只是安慰,也不适当。」我说。      刘茂面色不好,看着我说:「你想说什么?」      「如果表妹真的对你有情,我也不是容不得人的,只不知道当妾会不会委屈了表妹?」我试探的问。      「当真?你不生气?」他的脸由阴转晴。      「表妹跟你青梅竹马,倘若是真心一片,我只会高兴她眼光好,又怎么会生气?」我内心鄙视,老婆还怀孕呢,这男人果然是种马。不过我不在乎就是。      「我也没想到她会因为小时候的戏言,就一直等我到现在…」刘茂这才回过神来,跟我结结巴巴的跟我解释道:「表妹她一向胆小,觉得待在我身边才不会受欺负…」      我说:「其实你也该早点说,你心悦表妹,我家却一点都不知道,傻呼呼的就应了亲事,不然你早跟阿娘说了,阿娘想必也会心疼你…」      他听了,顿时着急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表妹有这想法,当初跟你家提亲,我绝对是真心实意,没有欺骗你的意思…表妹也甚为愧咎,一直要我等你生完再说的。我也不是心悦她,只是觉得她身世堪怜,倘若当真以后嫁得不好,我也过意不去,她希望留在府里,这的确也是个方法,好歹我能照顾她…」      「我知道你心善,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我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有什么想法。」我柔柔一笑道:「只是表妹身分特殊,所以还是要阿爷跟阿娘答应,我这边随时可以安排她敬茶。」死种马,如果我真是一心挂在你身上,现在都可能被气到早产了。      刘茂听了以后,脸上顿时万里晴空,不断的夸我贤慧,我不置可否,只是说:「以后有这事儿,直说就好了,你看,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又让表妹内心委屈,可不是不值?」      刘茂听了以后频频点头,还特意服侍我上床休息,我无奈的想,他果然是小年轻,表妹如果当真不想让人知道,如玉又怎么会看见?拥抱又何必挑在花园?还说什么委屈?不过安国公府上,是不可能有平妻这玩意的,表妹再怎样,也只能做妾。      话说,大唐女子若不是逼不得已都不会当妾,难道表妹自认为以她的身分可以挣一个平妻?不可能,平妻这东西只有商家才有,国公爷跟夫人可不胡涂…那就是说表妹宁愿放弃当人正头娘子的机会也要留在府里了?      这般想来,表妹对他的执着可想而知,他还单纯的认为表妹只是胆小不想离去?有这般决断的女子怎么可能胆小?恐怕刘茂自己也动心了吧?不然何必心虚?又何必帮着说话隐瞒?只是表妹或者不知道,当人嬖妾才是个开始呢。我果然不是好心人,我要真的好心,就该劝表妹为自己着想,为生活规划。以刘茂这种个性,当他的嬖妾可不会有什么好。      只是我凭什么要这样做?      即使是美人,表妹一贯对我的态度也让我不舒服,尤其她在我怀孕的时候勾引刘茂,这其中用心着实可恶。反正是她心心念念求来的,我又何必去出这个头?个人造业个人担吧。      不过,这如玉一番两番的,到底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受了谁的指使?      想到这里,我拉着刘茂说:「你好歹也去看看如玉,如玉这么关心你,你只顾着表妹,也会让她难过的。」      刘茂听了以后,若有所思的安慰我说:「我知道了,你什么都别担心,先睡吧。」于是我点点头,毫无愧咎的陷入梦乡。      如玉或者不知道,奸情被揭发,生气的不只是大老婆,出轨的那个也会很生气。    第二十二章 妯里纷争   次日,我便听夫人说作主把如玉嫁出去了,不只如玉,连如心也跟着发嫁。这样看来,这中间八成也有如心的手笔。      表妹顺理成章的成为翁姨娘,根据她的名字,我特别开恩让人喊她「晴娘」,以避开「姨娘」这样尴尬的身分。刘茂因此认为我贴心…可是在表妹眼中看来,名字随便被改了,根本就是屈辱吧?而且「姨娘」虽然不是什么好称呼,但在面对下人的时候,也算是尊称了,结果被我这么一改,无论是谁都叫她晴娘,简直跟奴婢没差别,也只有刘茂这傻瓜才会认为我贴心。      好叫表妹知道,当人嬖妾,被下马威也是难免的。      表妹知道以后据说很生气,可是也没有去找夫人出头,因为是她自己跪着跟国公爷还有夫人说,只要能够留在刘茂身边,即使当妾也无怨无悔。国公爷发雷霆,夫人甚至赏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代表了失望跟愤怒,表妹就算有什么不爽,也不可能现在发作。      于是表妹从此就叫做晴娘了。      刘伊人知道了以后,特别跑来安慰我。      「我早就知道她对我二兄的那点心思了,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刘伊人歉意的对我说:「那时候我本来想着她几年后也嫁了,我不想你心里有疙瘩,就没告诉你…」      「不要紧的,她对你二兄好歹也是一片真心。」我安慰伊人说:「以你二兄人品,吸引几个小娘子也正常。」      「挑这时候闹出这种事儿,谁知道她安什么心?」刘伊人忿忿的说:「你以后防着她点,她可不是简单的,惯会装弱。人家啥都没说呢,眼泪就先掉下来了,对她大声一点,就犯晕眩,做错了事,肯定当晚就发烧给你看。总之错的都是旁人,她永远是无辜的那个。」      看来刘伊人一定吃过亏。不过刘伊人个性爽直,会吃亏也正常。而且自家孩子跟客女起冲突,第一个骂的当然是自己的娃,不是自己的孩子哪好过多指责呢?      「我还没问你,你过得怎样呢?」我问。她出嫁以后,我们见面就少了,我还记得她夫君在她满师表演时的笛声合奏呢。      「他对我不错,身边只有我这次怀孕给他安排的通房,婚前的都发嫁了。」她微笑着说:「他也没多去,其实这样也够好了,他对我还是挺尊重的。」      「怀孕?怎么没听说?」我讶异。      「今天回来才顺便跟阿娘说的。」刘伊人笑道。      「恭喜你了。」我微笑,没有通房的男人在这世界真心不多。      「等你生了以后,找翠翠跟婉玲一起,我们好生聚聚,翠翠去年生了一对双胞胎,她婆母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刘伊人说:「婉玲前些日子也生了,是一个小娘子,她夫君竟然一个通房都不要,还说先开花后结果,我们都羡慕她呢。」      「看你们都过得不错,我也开心。」我说:「那等我生了以后,就请你们回来打牌。」      「那当然,我还要回来看我的大侄子呢。」刘伊人笑道。      这时,风轻进来说:「二少夫人,晴娘听说大娘子回来了,说要进来请安。」      「让她进来。」我说。      刘伊人满脸不爽,低声道:「谁要她请安,我以前跟她又没交情。」      我微微一笑,这是人家要告诉我,她是表妹,地位不是普通姨娘可比呢。      表妹进来以后,跟我和刘伊人行了礼,然后自来熟的说:「伊人,听说你怀孕了,我特别带了送子观音来,也算是求个好兆头。」      刘伊人冷冷的对我说:「二嫂子,这位是那个叫做晴娘的嬖妾吧?竟然直呼我的名字?」      我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伊人是为我出气,可是这样也太过了,说不好反而会惹怒刘茂。      果然,刘茂的声音同时响起:「伊人,你这是干什么?晴娘是一片好心,你还这样对她。」      「表兄,不怪大娘子的,都是我不知礼数…」表妹怯怯的说着,眼眶中已经泛起了泪。美人垂泪,还是很好看的,若不是在这种状况之下就更好了。      「二兄,她叫你什么?」刘伊人无视表妹的泫然欲泣,不满的说:「都已经是嬖妾了,还是连规矩都不懂吗?你发妻在这呢,肚子里还怀着你孩子呢!」看来刘伊人对表妹的柔弱垂泪已经有了免疫了。      刘茂似乎这时才注意到我,我点点头道:「夫君。」      「姝玉,我不是那意思…」刘茂似乎有点手足无措。嗯,还知道心虚就好。      「自甘为妾就罢了,特特跑到这里是要演给谁看阿?」刘伊人继续发难:「深怕二嫂子不知道你跟二兄有多亲密是吧?要是二嫂子被气出什么长短,我看谁保得了你!」      「伊人!」刘茂怒了。      「别怪大娘子,表…主子,是妾不懂事。」表妹躲进刘茂怀里,抽气着说:「妾以为…以为…」      「好了,夫君,伊人一向是爽朗的性子,您也别生她气了,她难得回来,现在还有身子呢。」我说:「晴娘都被吓哭了,夫君,您带她回房去吧。」      刘茂听了以后,似乎还想跟我说什么,最后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带着表妹离开了,不过他很识相的把那个送子观音也带走了。      「德性。」他们走了以后,刘伊人厌恶的嘟囊。      「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讨厌她?以前怎么都没提过?」我好奇。以前从没听刘伊人谈过这个表妹,看来不只是因为不想我担心,还有她个人的原因。      「说讨厌也不见得啦…就是个性不和吧。」刘伊人撇嘴:「她最能装,阿爷跟阿娘老说我欺负她,其实我哪欺负过她了?明明我也没招惹她,偏偏她就爱害我被骂,连长兄二兄也帮着她,想说不理她吧,她也能跑到我面前晕倒,简直莫名其妙!这种人,谁奈烦提她。」      听了以后,我便了然。      看来是嫉妒。      刘伊人从小千娇万宠长大的,为人爽直又讨喜,天真又不愚蠢,家世过硬,嫁得也好,表妹看在眼里会嫉妒也是正常。      虽说表妹的生活用度比之刘伊人也不差什么,可是国公爷跟夫人的态度就能说明一切了。表妹又是个敏感的性子,碰见刘伊人自然就心气不顺了。      「我还以为过两年她出嫁了就好,结果现在…」刘伊人还在抱怨。      「为什么我没在学里见过她?」我问。她是嫡女,照理说应该可以见到面的。      「不就说她身体不好吗?要她上学就推三推四的,一下头疼一下脚疼,最后只好请了先生在家自学了。」刘伊人不屑的说。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神秘,我还以为她上得跟我不是同一间女学呢,原来是根本没上学。      「大家都认为是因为她身体不好,可其实我知道,她是怕上了学就没时间跟二兄相处了。」刘伊人说:「阿兄他们当初为了避嫌,就没去过书院,都是在家里请先生教,后来表妹也不去上学,有的课就是跟阿兄他们一起上的。」      这是担心被认为有意结交?未免过度小心了?于是我问:「避什么嫌?这未免也…」      「那时候阿爷还掌兵,很多人想要结交阿爷,如果长兄跟二兄去上学,阿爷这边走不通,难免会找阿兄他们下手,他们那时还小,万一…」刘伊人说:「总之那时情况比较特殊,不过,以那时候的情况来说,小心点也不为过。」      我点头,刘伊人果然不是一味的天真单纯。      最后,在刘伊人的谆谆叮嘱之下,我再三保证自己会过得很好,无论如何,出嫁女过度干涉阿兄的房里事也不好,不管表妹如何厉害,我顾好自己该顾的也就是了。      我并不让表妹立规矩,倒不是防她。刘伊人虽然说她惯会装弱,可是从她每次见到我就一脸苦仇大恨,凄凄楚楚的模样来说,她或许有一点小心机,却不是真正深沈的那种人。我不让她到跟前来,不过是因为不想折腾美人罢了。美人一脸凄苦,也让人没意思。      至于庶子什么的…我还没生下嫡子,她们都得喝避子汤的,晴娘即使是表妹也不能例外。      几个月后,我拥有了第一个儿子。国公爷给取名刘昊,我私底下叫他昊昊。满月办得很盛大,我阿娘跟嫂子都来了。      三嫂四嫂跟我不熟,寒暄了几句就先离开了,到后来只有大嫂跟二嫂随着阿娘进我房里聊天,长姐她们这几年忙着宅斗,更多的是天南海北的随夫婿外任,所以根本没出现。      刘茂纳了自家表妹的事情,阿娘也是知道的,隐晦的问了我情况如何,我只是笑说没事。阿娘还有不放心,可看我面色红润,没有什么不好,便也不多提。      大嫂二嫂也为我担心,还给我出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法子,让我听了哭笑不得,阿兄他们都只有一个女人,她们又哪能出得了什么点子?不过这份心意,让我很蕴贴。      其实我怎么会有事呢?昊昊的出生让我想起可奇,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还在育婴室里头睡着,我把脸趴在玻璃上看着那红通通的一团,心里充满了感动…这是我跟芃的儿子呢。他身上流着我跟芃的血,是我俩生命的延续。      上辈子我的父母很早离世,芃是一路跟我走过来的伙伴,后来我们坠入情网、结为夫妻、成为家人,而林可奇,就是芃带给我的、自父母以后我唯一的直系血缘亲人。      可以想象得出那时候我几乎都要哭泣的心情了吧?      现在我对昊昊也是一样的,刘茂那家伙,我怎么可能真的把他当成一生的依靠?老子现在手上的投资跟财产完全足够踹掉刘茂独立生存,不过这样对昊昊不好,况且当初我是来不及,让可奇从小也没有一个兄弟陪伴着长大。我很疼爱昊昊,但是在这多子多福的古代,家里有条件,我干嘛不多生几个?      当然,昊昊绝对不是可奇。我不会做出拿儿子来代替儿子的那种事,可是可奇没得到的,我愿意尽我所能让昊昊得到,我相信芃一定也是这样做的…唉,我又想念她们了。      访客陆陆续续在几天内来到,林婉玲跟常翠翠也来了,翠翠正被自己的孩子忙得焦头烂额,不过却没忘记跟我约好找机会一起来家里聚一聚,婉玲则是给我打气,她们都知道表妹的事情了。      除了这些一定会到的以外,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那就是姚玉。      她的到来让我很意外,我知道她惯是看不上我的,尤其自从管家的事情以后,我们连表面上的和善都懒得维持,她会来真的让我很意外。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除了恭贺我喜得贵子以外,还是为了跟我谈生意合作。      她想要开一间专卖儿童用品,类似现代丽婴房那样的铺子,名字就叫慈母轩。连LOGO都设计好了。      我刚生了孩子,又认识一些贵女,如果我愿意给她打广告,专门认明她家的东西,在聚会上帮她代言推广的话,她愿意无偿提供我所有孩子的所有用品。所得利润每年分我百分之五。      我想了想,决定跟国公爷还有夫人报备以后再决定。其实我内心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可是我担国公爷他们不喜欢,现在嫁了人,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可着性子来,于是让她日后再来拜访。      这期间,我顺便给她介绍了不甘寂寞的表妹。      表妹跟姚玉很投缘,我既然一时间无法决定,她们便在一旁聊上了。姚玉似乎对我有些幸灾乐祸,又对我如此大方给夫君纳妾觉得鄙视。她嫁入冯家三年,据说冯大郎可是专房专宠,连以前的通房都冷落了的。      刘茂对于长子的诞生显得非常高兴,当我告诉他姚玉的提议时,他还有些顾忌,担心外面卖的东西不够周全,反而是国公爷觉得这样很好,跟冯家拉上交情,国公府名下的铺子也算多个靠山,既然安国公想要低调,以权压人显然不是好主意,如果跟冯家合作,自然可以躲在冯家背后赚点钱,没人嫌钱多的。      于是这个合作就这样拍板定下,姚玉因此也更常出入国公府,除了亲自拿婴儿用品给我,也会专程去表妹的院子找她聊天。    第二十三章 臭味相投   姚玉跟表妹的交好,还是令我挺讶异的。      这两个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光姚玉是我阿姐这点,就足够表妹讨厌她。而表妹身为「婚姻中的小三」,现代女子不是应该唾弃吗?还是说,姚玉已经讨厌我到巴不得我被小三了?      不过,无论如何,姚玉拜访,我都得意思意思的做陪。      这不?我跟姚玉还有表妹,便在花园凉亭里头行酒令,以景物轮流作诗作词,做得好的,可以喝一杯酒,做不好的,得喝三杯。轮到姚玉的时候,她谱了一首「鹧鸪天」:      掩鼻人间臭腐场,古来惟有酒偏香。      自从来住云烟畔,直到而今歌舞忙。      呼老伴,共秋光。      黄花何处避重阳?      要知烂熳开时节,直待西风一夜霜。(注1)      听得表妹妙目流转,直赞姚玉心怀宽广,颇有女侠豪气。      我也跟着称赞说:「四姐向来是姊妹中最有才的。」抄袭诗词更是一流。      姚玉毫无羞涩的笑着,好像这首词真的是自己谱的一样。我想这也无妨,只是要是哪天辛弃疾出生以后,发现自己的作品跟古代一商妇闺中之作一模一样,那会是个什么心情?      此大唐文风颇盛,女子闺中之作流传也无不可,可姚玉这般轻狂,一旦传出才名,她还能把所有辛弃疾的诗文都背下来不成?即使她上辈子对诗词颇为熟悉,这记忆还是会随着时间消褪的吧?就算她有许多库存,可不同人的诗作风格不同,难道她认为自己能够瞒过那些成天与古诗词打交道的学子才女?      接下来轮到我了,我学了这么久,对诗词向来无感,但现创一首也不难。      秋水难当,万物萧霜。      又一年,柳瘦菊黄。      桂花初酿,老蟹飘香。      金风跌宕,径吹向,彼他乡。      跫音踉跄,此际牵肠。      已非那,惨绿轻狂。      希君无恙,早日成双。      片羽吉光,愿一厢,望得偿。(注2)      「少夫人此词虽好,却让人觉得沧桑了。」风轻在一旁凑趣。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沧桑?我可不就是沧桑了么?况且,比起姚玉的那首,我还显得不够沧桑呢。      「只不知那『希君无恙,早日成双』,所说的是谁?」表妹笑问。      「学里一个跟着阿爷外放的同窗,现在想来也许多年不见了,竟是一点音讯也无。」我淡淡回答。      其实我说的是我上辈子的老婆芃,也不知道她怎样了。可奇还好吗?调皮了没?她又有没有找到疼爱她的人?      想到这里,我顿时意兴阑珊。如果芃知道我真的男穿女了,也不晓得会不会笑死?还有我那傻儿子,十几年过去,也不知道是否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接下来表妹谱了什么词,我便没去细听,只是敷衍着陪笑而已。酒过三巡,我随意推托了一个理由离开,把空间留给这两位,然后便回房倒着。      若说我多么厌恨自己身为女子,那也不尽然,人都是习惯的动物,当男人是怎样的,我几乎都要忘了。只是我曾经想过要跟着芃白头到老,以那样突然的方式离开,让我既愧咎又无法忘怀。只可惜这些都是说不出的。我也只能偶尔神伤罢了。      雨落见我兴致不高,特意拿话跟我逗趣道:「其实以文娘子那样的个性,到哪都是没心没肺的,也不会过得不好。」      文娘子就是我所说学里那位跟着阿爷外放的同窗,那是真有其人,我初入学时,跟她交情很好,她洒脱的个性让我很喜欢,只是后来她阿爷被派去南洋,因为职务上的关系,不好随意寄信给我,我们的联络慢慢就断了。      我点点头说:「不过是一时有感罢了,都这么久了,我也没放在心上。」      风轻说:「打扫花园的柳儿说四娘子跟表妹还在谈天呢,也不知说了什么,四娘子竟然哭了。」      雨落说:「还能怎么?四娘子十八岁就成亲,现在都二十二了,一儿半女都没有,冯老夫人一怒之下给了冯大郎四个通房,还勒令停了药,四娘子气得离家出走,在铺子里待了两天,最后是冯大郎给哄回家的。」      风轻又说:「四娘子虽然会做生意,可运气还真不好,成亲都四年多了,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雨落说:「哪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问过宝珠了,宝珠说是四娘子不想这么早生孩子。四娘子坚持要到二十五岁才生呢。」      风轻问:「为什么阿?二十五岁?那可真不小了。」      雨落说:「冯老夫人当初聘四娘子,可不就是指望着她出身书香世家,可以好好教养子女吗?做生意的点子跟章程,告诉冯大郎就行了,冯大郎难道做不来?可是四娘子不肯,于是冯老夫人就让步了,说是没孩子前随她,要是生了孩子,就得待在家里,把生意都交出去,反正分红少不了她的。宝珠说,四娘子就是因为这样,不想这么早被子女绑住,还说什么最佳生育年龄是二十三到三十,二十五岁生还算是早了。」      风轻说:「三十岁?这也太…」      这两个丫头实在是愈来愈精了,竟然连这些都打听出来。不过宝珠跟东珠跟着姚玉,八成也是心惊胆颤的,现代女人要求事业,或者要求二十五岁生娃,那还真没什么。可在这里…      「哪里来的顺风耳,连别人家里事情都这么清楚?」我忍不住笑。      「那四娘子以前跟娘子还是挺好的,嫁人以后脸都变了,还不是嫉妒我们娘子有了哥儿么。」风轻撇嘴道。      「她不喜欢我,是早就不喜欢了,哪是因为嫉妒我有了哥儿。」我摇头。      女孩子的心事忒难猜,其实我一直没弄懂她对我的敌意哪里来,就算是管家那件事情,都过这么久了…      「不过冯大郎对四娘子也真是难得了,竟然也就由着她这般…」雨落感叹。      我点头:「是阿,四姐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四姊夫对她也是一片真心。」像她这样妄为,冯大郎却仍然愿意去哄她,不是真爱是什么?      「我看四娘子也是后悔了,那为什么不安心在家里,想办法生个孩子呢?」风轻又说。      「这是她的坚持,哪可能为了这点事情就屈服?」女强人嘛,这在现代也常见。我看姚玉可没这么容易想通。      这时,萦罗走进来,跟我行了礼说:「柳儿说晴娘也哭了,两人在花园哭成一团,把夫人也惊动了呢。」      柳儿是我收买的眼线,也不要她干什么,就是把家里不犯忌讳的小道消息跟萦罗她们说一说,萦罗自然会给她们赏钱。因为并不是要听什么绝密,只是当成消遣,所以这样的眼线在府里各处都有几个。萦罗做人细心灵活,把这任务交给她最合适了。      「把夫人也惊动了?」我想了想说:「我已经醉了,这事儿就当不知道。」      萦罗点点头,又出去了,风轻跟雨落连忙服侍我上床小睡。      表妹还能哭什么?不就是自伤身世吗?可是刘茂对表妹也算是疼了,每天在我这里看过孩子以后,就会去她那过夜,真要比起来,一个月里,刘茂去她房里的天数比我还多一点,真不知道她难过什么?      晚上刘茂回来,脸色很不好看。我猜是夫人已经把表妹在花园里的事情跟他说了。这不大不小是个丢脸事。还丢到外人面前。      我只当做没看见,自顾自的跟他吃饭,逗弄孩子,直到我洗完澡以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晴娘从小就娇惯一些,有些事情,你也别跟她计较。」他说。      我点点头:「我知道,我向来不跟她计较的。」      他听了以后,脸色更尴尬,又接了句:「我知道你不会…呃…今天下午,她…」      「她喝醉了,一时自伤身世,我懂。」      「嗯,她对我也是一片真心,我总是觉得亏欠了她…」刘茂说。      我继续点头。      怜卿薄命甘做妾么。话说我对这种女生是最看不上的,薄命就要做妾?这是什么逻辑?芃就绝对不会这样…唉,又想到芃了。      我本来以为出了这些事情,刘茂应该会去跟表妹互相安慰一通,可没想到刘茂却是歇我屋子里,两人在床上躺了没多久,就听见他在黑暗中开口说:「晴娘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只是心性太敏感了,我总觉得,她本该是官家嫡女,弄得这样小心翼翼,很是可怜。」      我回答:「有夫君照顾,总是她不幸中的大幸。」      「我也不是…她今天在花园里说你仗着家世,害她只能做妾…」      我很意外。其实我当真没有太好的家世,我阿爷是书院山长,满朝当官的人大多认识,年轻一辈的都要叫我阿爷一声老师,可是这毕竟只是一种人情,没有什么实质权势。我家过得富裕,那是因为自己有生意,书院也是收学费的,真要拼爹的话,晴娘她爹其实比我阿爷更显贵。      因为不管怎么算,我阿爷其实只是没有官职的白身罢了…也不算白身,我阿爷有功名,我长兄二兄也有,见官不用跪,人脉是杠杠的,但其实没有实权。      刘茂的大嫂好歹还是侯府嫡女呢,我可就什么都不算了。表妹会对我毫无敬意,除了因为是情敌之外,大概也有那么点藐视在。因为,如果她阿爷没死,我见了她,的确应该要行礼的。官家嫡女嘛,还是一方大员的官家嫡女呢。      可惜了,身分这种东西,放在婚姻上,实在是很见仁见智的东西。      我家人脉广,但没实权,表妹今天可以跟刘茂在一起,却是看在她阿爷已死的份上。如果表妹阿爷健在,她虽然可以过得更好,但是跟刘茂却是绝对成不了的。      ——————————      注1: 鹧鸪天寻菊花无有,戏作辛弃疾      注2:行香子秋忆他乡故友邓任翔(此词原创,于本文首发)    第二十四章 话说从头   刘茂会找我当妻子,看上的正好就是我家这种若有若无的人脉。      有时候妻子娘家太强势反而会让人烦恼,真要说的话,表妹也合乎安国公府找媳妇的条件,只是刘茂虽是嫡子,可国公爷百年以后,安国公府也是要分家的,现在可以靠着国公府的富贵,以后就得要刘茂自己立起来了。      因此刘茂的岳家必须是有人脉,能保障刘茂以后分府出去的前程,不一定是功名,做生意、开铺子也可以,总之是要能给刘茂助力的那种。但与此同时,这些人脉又不能遭到今上所忌,所以不能与权钱有关,身分不能高过长媳,同时还得是嫡女,好歹刘茂也是安国公家的嫡子…于是这样算起来,我就是极适合的了。      表妹的阿爷死了太久,人走茶凉,如果刘茂是个坚忍的,那也无所谓,借着国公府的方便慢慢重拾交情也就是了,可是以刘茂这般清高的性子,到分家的时候,表妹的背景不但帮不了他,说不定还要拖累他。      况且,国公爷大概也不喜欢被人家说养童养媳吧?又不是山村野妇,这种名声传出去可不好听。童养媳就算了,要是被说威逼孤女,挟恩图报,就更加的不好了。所以我相信国公爷是真的从来没想过要把表妹留在家里。      结果现在,表妹不但留在家里,当的还不是正妻。官家嫡女自愿为妾,都不知道够好事者编成几个段子去发挥。当初表妹说自己要做妾被打,可不纯粹只是因为国公爷疼爱的关系。      刘茂那时没那个觉悟,才会把事情处理成这样。可是要指望我把表妹斗倒…国公爷可打错了算盘,老子嫁进来碰到这种事已经够恶心了,休想我为了一个拎不清的夫君去宅斗。      「今天阿娘找我说了一些话,他说,本来以为你自然会让晴娘知难而退,没想到你如此大度…」果然。      刘茂接着说:「我想一想,觉得这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当初我是真没对晴娘起那种心思,他们的打算,我一点也不知道。今天是晴娘太不懂事,我以后不会让你再受这种委屈的。」      「夫君说这话就见外了。」我想了想,回答道:「夫人也没有什么坏心,以晴娘的身世,出去当人家正头娘子,岂不是比当人嬖妾风光?至于我…阿娘自幼教导,我自是不会随意拈酸,只是没想到夫人有这种想头,倒是我辜负了他们的期待。」      「你也这么想?其实我也觉得是晴娘死心眼了。」刘茂说:「阿娘很喜欢你的,阿爷也说你做得很好。晴娘会自请当妾,他们也没料到,还说你这心性委实不错,虽然他们心痛晴娘,可却也觉得你有大妇风范。」      我暗暗冷笑。堂妹的女儿,当然比不上自家儿子。      公婆说得好听,是要让我自行把表妹拒之门外,可我若真的把表妹拒之门外了,他们又要嫌我善妒了。反正现在是儿子魅力无穷,堂妹的女儿自甘堕落,虽说面子上不好看,却怪不到安国公府。      尤其经过今天下午的事情,姚玉那大嘴巴自然会把表妹的事情说出去,等舆论形成,难看的也只有表妹一个人罢了,这可不是安国公府不顾亲情,不过是把事实给大家知道罢了,所有人都心安理得。      况且表妹还拥有着国家补助的一大笔钱呢。从她五岁到出嫁前的生活费,累积一下,都让刘茂受用了。如此一来,里子有了,连面子都保住了,他们又怎么会不满意?      果然今天下午装睡是正确的。我虽不清楚后来闹得怎样了,可我若是出现,说不得得沾上一身不明不白的是非。不过明天记得还是要让萦罗去打听一下怎么会扯出这么一大堆的。      黑暗中,刘茂见我不说话,又道:「表妹已经够可怜了,今天又出了那么大的丑,阿爷跟阿娘虽然不满意她,总算也还有着情份,你看在我的面子上…」      「夫君,我说过了我不生气的,你也不用觉得愧咎,其实现在大家都好好的,表妹不过是发了酒疯,好在也没外人看到,事情过了就算了,你也不要放心上了。」我安抚道。      反反复覆的说,忒娘儿们。      刘茂大约是听我真的不在意,这才算是放心了,慢慢的睡着。      第二天我才知道,原来表妹在花园里头把这些年对刘茂的种种用心跟暗恋都抖了出来,还举例反证刘茂娶我只是因为我的家世,此外不忘埋汰我长相不如她、气质不如她、才学不如她等等等等的种种不如她。      那些埋汰我的话也就算了,主要是她如何如何用尽心机接近刘茂,以及刘茂以前对她的种种照顾,说出去就像是两人早已私定终身似的,表兄表妹一家亲,六等亲的表兄表妹放在现代也是可以结婚的。      姚玉对于这种爱来爱去的八卦很感兴趣,当时就是引着表妹的话头说,于是全花园的下人都知道了表妹从小到大如何像盯着肥肉一样的对着表兄流口水。      喝醉的人音量不知道控制,大家又晓得表妹之所以成为姨娘,是刘茂跟表妹两人一起去求的,在人家耳朵里听来,就像是表兄表妹两情相悦,我则是那个被蒙骗的蠢妇、棒打鸳鸯的坏女人了。      这事情说起来实在难听,因此家里下了封口令,夫人对我多有怜惜,并且再三保证家里娶我是真心真意的,刘茂对表妹当初的照顾不过是出于亲情。并没有大家想象的什么阴私。      我相信刘茂大概真的对表妹没有什么其他想法,毕竟当初订婚的时候,我才十四岁,刘茂十七。十七岁已经是可以表达的年龄了,那时候刘茂可以接受家里的决定,并且之后跟我几次见面也都没有抵触,那么只能说是表妹在家里关太久,以致关出了妄想症。      光就表妹所说的,刘茂常常给她带小东西,过年过节生日总是精心准备这点…刘茂对我也是如此。好歹是未婚妻,这点礼数都是应该做的。      不说表妹的丑态,姚玉其实也好不到哪去,她喝到后来,哭哭啼啼的大骂冯老夫人——就是冯大郎的祖母——说她老不死,说她封建,说她前天又赐了两个通房给冯大郎,最早以前那两位还直接升了姨娘。于是现在她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姨娘,六个通房。      最让她痛心的是,冯大郎竟然还真的去睡了那两个姨娘…我说,姨娘这东西不是随便乱升的,那跟通房不一样,即使姨娘只能当做半个主子,人家也是有洞房花烛夜的。      既然升了姨娘,人家冯大郎当然要收用,况且是婚前的通房?熟门熟路,睡了也没压力。而且姚玉成亲四年没有生子,冯大郎就算只是做出感激阿母(指祖母)的样子也得卖一下身。      姚玉的话放在平常,说不定还要连累到我,不过放在表妹发疯的那时候,反而要让国公爷跟夫人感激。毕竟两个人出丑,总比一个人出丑要好得多,有伴嘛。这样也能确保我因为愧咎或者为了保全姚玉之类的不去娘家乱说话。      至于姚玉会不会为了摘清自己把过错推到表妹身上…大家已经想不到那里了。真传出去,表妹毕竟也不姓刘。      不过,光听还是非常不爽的。好在我已经有儿子了。      不提事后表妹的各种羞愧,我接下来的日子倒是好了不少。姚玉好一段时间不再往国公府跑,表妹也安份了许多。      刘茂为了「补偿」我,颇有在我房里生根发芽的意思。我有点不耐烦,但也正好,一来解决生理需要,二来也让他跟儿子好好亲近。好歹是长子,刘茂对刘昊也是疼爱的。反正,不管我对刘茂如何不满意,他总是该好好扮演阿爷这个角色。      其实要说我对花园事件有多在意也不见得,只是这件事情却成为大少夫人用来打击我的材料。每天早上请安,她总是要冷嘲热讽的,还要拿刘昊来说事,一下子讽刺刘昊出生就失了阿爷关爱,一下子讽刺刘昊太过活泼没有气质…泥马的,刘昊还是个娃娃,气质那是什么东西阿?      每次请安的时候,大少夫人总有得说,从刘昊的长相到身材到气质到孝不孝顺…每每听得我青筋毕露。刘茂跟表妹怎样恩爱我不介意,就算她们两人在花园野合也没关系,他们敢做,我就敢观赏。可是拿着我儿子当材料消遣就让人难以忍受了,小孩都是父母的心头宝,大少夫人自己没怀孕,就拿别人孩子来磨牙,好几天听下来,真的很影响心情。      其实我知道,她只是不满意我比她早生下嫡子而已。      毕竟大房要承爵,要承爵,子嗣就很重要。她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这又怎么不令她着急。于是一年两年的,原本颇有侯门嫡女范儿的安国公府嫡长媳,就慢慢在公婆跟夫君的不满之下失了方寸。现在夫人对我又好,她大概是担心大房的爵位不稳,看我渐渐有看贼的模样了。    第二十五章 饱以老拳   不过就算大少夫人有自己的苦衷,受气不还手也不是我的风格,要不是因为我内心把自己当成男子,表妹自愿当妾,国公爷只顾儿子,大嫂又没风范,是个女人都会郁结于心了。难道都已经这样了我还忍吗?阿爷阿娘把我养这么大,可不是用来给人糟蹋的。      大少夫人不只糟蹋我,还糟蹋我儿子。老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一个男人生气了会怎样?让我告诉大家:直接抡拳头揍人。      别误会,我当然不会去揍大少夫人,可是妻债夫还很应当,于是我找了一个夜黑风高的时候,把下班刚回家的大郎君扣麻袋揍了一顿。      是的是的,大郎上下班当然是有护卫跟亲兵,可是在家里谁还带着护卫走来走去?扣麻袋的精髓就在于麻袋两字,点了大郎哑穴,然后装麻袋里头狠狠一顿踹,等他挣脱的时候我早就跑了。      谁叫你老婆嘴巴这么欠呢?老子懒得跟妇孺计较,但憋气会内伤的。你老婆让我内伤,我就让你外伤!放心,我下手还是有分寸的,顶多躺几天,绝对不会残废。      大郎君被揍以后大少夫人就消停了,她得照顾受伤的大郎君,还要管家理事,整个人都忙碌起来,就没闲心看二房的笑话了。      与此同时,家里的警备也上升好几个层次。只可是无用功,毕竟谁也想不到看上去温柔端庄的二少夫人就是此次耍流氓的元凶——说真的,把人打一顿,我心情好多了。      国公爷跟夫人非常心疼,活该,叫你们留个表妹恶心我。      大少夫人很悲伤很惊恐,活该,叫你天天对着我含酸带刺。      连刘茂也甚为担心,活该,你个没担当的渣男。我完全不介意找机会连刘茂也揍一顿。      风轻跟雨落两人知道大郎君被扣麻袋的消息以后,两人看我的目光稍微有点复杂。我的行踪并没有瞒她们,我在那段时间神秘消失又出现,她们自然是知道的。而且我听到大郎君被打的消息,虽然也表达了充分的关心,可是看着大少夫人那幸灾乐祸的目光并没有在她们面前掩饰。      「二少夫人,大郎君这次被打真奇怪,那行凶之人据说连影子都找不到呢。」风轻给我倒了茶,然后小心的看着我,她们可是知道我从小练武,实力早已到达连二兄都赞赏的程度了。      「是阿,那人轻功一定很好。」我点点头。      「大少夫人这次可是难过了。」雨落也说。      「是阿,真是可怜~」我叹了一口气,要多做作有多做作。      风轻幽怨的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控诉:娘子,暴力是不好的…      我镇定的微笑:有时候暴力是最简便的手段。      风轻见我毫无悔意的样子,推了推雨落,雨落说:「晴娘最爱在花园里头晃荡,也不知道会不会也被贼人暗算?」      「噗咳咳…」口中茶水不小心呛进气管。我该说什么?雨落原来也是暴力份子?      因为大郎君被打,刘茂出门的频率就降低了,国公爷跟夫人担心这是政敌所为,所以对两个儿子的安全都特别关注。刘茂本来就是个无事忙,不准出门那就在家打发时间。表妹高兴了,她的表兄多了很多时间陪她风花雪月。      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刘茂还为了之前表妹在花园胡言乱语而对我心怀愧咎呢。我这里又有个儿子,所以刘茂更多是来我房里逗儿子,或者跟我闲聊。表妹那里反倒是冷落了。      闲聊就闲聊,儿子有阿爷这个角色做榜样,对成长比较好。而且不把刘茂当成夫君来要求的话,这人其实还是不错的。心软,表示这人还算良善,知道愧咎,良心没被狗吃了。能在文坛中取得一点才名,表示他也不是什么愚蠢刻板的人物。      我特别喜欢跟他聊一些地理风俗,人文游记,还有地方神怪等等从书上看来的东西。拿他来当排遣无聊的打屁人选,他可说是非常趁职合格。他人有些清高,但因为常常出入各种诗会跟交际场合,磨练出了一身伶俐口条,说起话来逻辑清楚,颇有见地,还非常幽默。他身为男子,自然有一些先天上的优势,可以弥补一些我读不到或者读不精的知识。      我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古代闺秀,他无论说出怎样悖逆的见解或者荤段子,我都能从容自若的应对谈笑。尤其我面对他时并不怎么恭敬,孩子已经生了,即使失宠也没什么了不起,所以他每每跟我聊天聊到不欢而散的时候,我也从不觉得惊慌——有什么好惊慌?不过就是理念不合嘛?老子当你妻子已经够吃亏,难道还要昧着良心奉承你才叫做贤妻?当心下一个被扣麻袋的就是你。      一开始,刘茂会因为我跟他意见相悖,大声争辩而觉得我是个泼妇。有时候他甚至会甩袖而去。可是由于他骨子里的较真,过不久他又会找好一堆数据来说服我他的想法跟论点才是正确的,最后就是之前的吵架像没发生过一样,两人又开始新一轮的争辩。这对他跟我来说都是新鲜体验,他身边的朋友大多会顺着他说话,而我也很久没有如此痛快的大放厥词了。      表妹对我两火药味十足的相处感到高兴,她认为这是我离失宠不久的证明。国公爷跟夫人是不管儿子房里事的,只要不出大折子就当没看见,而且刘茂每次都是自己生气跑出去,然后又屁颠屁颠跑回来…老人家看不懂当然更懒得管了。      当然,表妹是很失望的。她认为我这么不贤慧,偏偏刘茂还这么心软——她其实是希望哪一天刘茂生我气到直接把我休掉吧?      人在丢了大脸以后会期盼什么?      期盼别人丢比他更大的脸。      表妹在花园醉酒失态,于是心心念念的希望我触怒刘茂,让刘茂想起她的好。可惜当大家以为我失宠的时候,却发现情况其实不是这样。府里的人只当我跟刘茂之间有着不同于寻常的默契,表妹则认为刘茂死活待在我这里是对她的惩罚。      其实大家真的没人想要惩罚她,刘茂会来我这里,一开始纯粹是因为愧咎而已,到后来则是因为我们培养出了类似读书会那样的伙伴情谊。但表妹是谁?人家可是从小就没人敢「惊吓」的翁娘子,刘茂这样长时间的视而不见,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最残酷的折磨。      当然,这笔帐,不用猜也知道是算在了我头上。      跟刘茂的相处多起来以后,我有在练拳的事情便瞒不住了,即使刘茂不知道我的程度到哪里,可自从看过我轻盈的从树顶飘下来以后,他就铁了心要学。不知道是谁说的——是个男人,多少都有武侠梦。      刘茂根骨不是最好的那种,年纪又大了,可如果他愿意好好练习,三五年以后,也能慢慢练出气感的。当然进度不可能跟我从小练习的一样快,可对身体总是有好处。      现在府里的气氛古怪,下人们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表妹跟刘茂,这让刘茂宁可辛苦的跟着我练武,也不愿意跟表妹同时出现。      其实这也是我计算好的,我的儿子当然也要学武,总不能以后打架都打不赢,只能当文弱书生吧?能文武双全最好,不能的话至少也要有健康的身体跟一身蛮力。而且我会武的事情也该早一点说开,不然等到儿子长大以后才让人知道,反而显得我自己鬼祟了。      我也不怕人家把大郎君捱揍的事情跟我联想到一起。谁会相信我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能够避开府上守卫,然后打了大郎君?      我这般光风霁月的做派,正是在表现自己的无辜呢。      学拳的时间多在清早,我已经习惯大清早练拳了。出嫁以后,我还加上了练习鞭法。在家里的时候,阿娘容忍我学拳就已经是极限,二兄送我的鞭子我总没有机会拿出来用。      所以虽然二兄已经教授过我用法,我对鞭子的掌握却一点都不熟。现在正好,在刘茂这里过了明路,就没人管得了我了。鞭子考验的是手腕跟眼力,鞭子练得好了,扔石子的准度都能大一点。      而且我发现自从我带着刘茂练武以后,表妹看我的表情就忌惮许多…怎么,难道她还担心我打她?      这也不是不可能,虽然表妹是个美人,可要是表妹太鸡毛,我不介意抽她一顿。是谁告诉我,正妻整治嬖妾是天经地义的?      当然,要是哪天我对刘茂真正失望以后,可能反而不会去抽表妹了。我大概会走暴力路线直接抽刘茂吧。如果刘茂不着调到威胁我跟孩子的生活安稳时,与其隐忍还不如打到他怕,至于他被老婆打掉自信自尊以后,还会不会有拼搏成就跟事业信心…到那种时候他的成就关我什么事?我孩子要找到男性的学习目标,大兄跟二兄也是很好的人选。      只是看在刘茂此人尚堪调教、心性不坏的份上,我还是想要自己孩子有个足以作为榜样的男性直系长辈的。所以,我还会继续把贤妻这个角色扮演下去。      时间就在刘茂认真练武之下静悄悄的过去,大郎君的伤没多久就好了——我就说过我有分寸的嘛——大少夫人也又活跃了起来。      我早就有心理准备,大少夫人对我看不过眼,一定会拿练武这件事情来做文章,果不期然,在一日早上的请安,大少夫人就发难了。      「我说弟妹,听说最近你正教着二弟练武?」大少夫人说。      「是阿,前阵子大郎君不是被人打了吗?」我微笑:「我就想到,如果夫君也碰到这情况怎么办?护卫再多,也总有顾不到的时候,与其到时候毫无还手之力,还不如好生练习自己的身手,您说是不是?大嫂?」      大少夫人脸色不好看,但还是回答:「闺阁女子学习的花拳绣腿,哪能真给爷们什么帮助?大郎跟二郎从小就学过骑射武艺,你要是把爷们教坏了可怎么好?」      我说:「我教得可是我娘家二兄从高人那里传下来的真功夫。我自己虽然学不出什么,可是给夫君强身健体却是极好的。大嫂如果想学也可以一起阿…大郎君要不要也来?毕竟上次…」      这时候,夫人说话了:「好了,你们两个,上次的事情过了就过了,老拿出来提干什么?」      见我们两人住嘴,夫人又道:「不过老二学点东西也好,既然是高人所传,说不定还真能有点成绩。老二媳妇就是因为身体好,所以一举得男,老大媳妇,你也该好好保养身子。」      大少夫人垂下眼帘,低声应着:「是,阿娘。」猜也知道现在她心里一定不好过。      经过大少夫人全方位的打击跟讽刺,我已经没那心情可怜她或者同情她了。      大郎君自己也是花心的,房里虽然只有两个妾,但通房却不少。大少夫人在他每个妾的屋里都放了两通房,加加减减,大郎君身边的女人不少于六个,这还不包括通房轮换的数量。      一个男人一个晚上能够来几次?女人多了精力自然不足,而且大郎君又不是很爱在大少夫人那里过夜,有没有孩子,这可真是跟抽奖一样了。怪不得大少夫人到现在还没开怀呢。      不过…这关我什么事?      当然如果大少夫人现在怀孕的话表妹应该会很高兴。毕竟要消灭一个八卦最好的方式就是出现另一个八卦。大郎君被打虽然很轰动,但还不足以完全湮灭表妹自毁形象所带来的震撼。虽说表妹的闺誉什么,公婆根本没在计较(计较也没用),可是她哪里出过那么大的丑呢?      即使现在府里早就不允许谈论那天表妹跟姚玉喝醉的事情,表妹还是满心不自在,连出房门都少了。姚玉更是好久没上门来了。    第二十六章 骤起波澜   大少夫人仍然一直没有好消息,可是过没多久,还是有另一个新消息拯救了表妹,成功的把所有人的视线转移了开来。      那就是大少夫人给大郎君房里一个姨娘罚跪,结果跪着跪着…人家流产了。      大少夫人不喜欢大郎君的嬖妾,常常让她们立规矩,变着法子的为难。这件事情全府都知道。只是主母搓磨姨娘实在是正常又理所当然,所以大家都没当一回事,只是这次却闹大了。      大郎君盼子嗣盼得眼睛都红了。两人结婚多年,在我爆出怀孕那会儿子就停了房里姨娘跟通房的药,结果现在好不容易有消息,却是这样一个血腥的结果。大郎君非常不爽,大骂她善妒不容人,大少夫人大呼无辜,说之前根本不知道那姨娘已经怀孕了,还信誓旦旦的说那姨娘不安好心,不然干嘛隐瞒有孕的消息。      国公爷跟夫人面色都不好,直接给大少夫人下了禁足令,要她在房中抄三个月的经。      我看过那个流产的姨娘,娇娇弱弱,脸色苍白,虽说是流产了,却仍是我见犹怜。大郎君对她多有怜惜,大少夫人看上去则像是要吃了她。      「萦罗,去打听看看,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回屋里以后,我吩咐萦罗。萦罗自有自己的消息管道,下人的能量有时候不容小看。      过没多久,萦罗就带着消息回来了,她说:「二少夫人,这件事情还真没人知道,不过在洗衣房里打杂的青嫂说,方姨娘的大丫头在一个月前衣服上就天天都沾着药渍跟药味儿。忒难洗。」      府里的主子,衣服是交给自己院里的粗使丫头负责,府里的洗衣房只负责仆人跟下人的衣物。因为珍贵的衣料担心被洗坏,主子贴身的东西也不能让人这样拿来拿去的。      「药味儿?」我问:「一个月前?方姨娘之前生病么?要她的丫头帮忙熬药?」      「说不定是安胎药呢?」风轻说:「只是方姨娘哪里来的安胎药?她又怎么知道自己怀孕了?」      「上个月方姨娘不是去上香求子了?说不定是那时候弄到的?」雨落说。      「方姨娘怀了几个月?」我问。      萦罗说:「医女说是快三个月。」      我又问:「家里不是让医女每旬诊一次脉吗?怎么会不知道方姨娘有孕?」      萦罗说:「方姨娘自己推托开的,说她没事,让医女看看她屋里丫头呢。」      我眨眨眼道:「这么明显的漏洞,我看大嫂早就知道她怀孕了吧?」      风轻说:「是阿,萦罗是事后去问,都能问到这么多消息,更何况大少夫人对自己院子里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动静?大少夫人还管家呢。」      「那,这次的事情,是谁做的呢?」我又说:「大嫂如果真的看方姨娘的肚子不顺眼,也不该挑那种时机吧?」      风轻她们面面相觑,她们也不知道。      其实可以打听到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要是再继续查,就要得罪人。于是我只好挥手让她们下去做自己的事,不过,我猜,假设大少夫人知道了方姨娘有孕的事情,一定不可能什么都没做,就先假设大少夫人不愿意庶子先出生好了,那么她肯定是做了什么更隐密,更让人防不胜防的事情。      而那个方姨娘看上去是跪到流产,谁又知道是不是晓得自己孩子保不住,只好来这么一遭,以坐实大少夫人的罪名呢?毕竟那方姨娘跪得时间其实不久,偏偏却这样刚好,大郎君人一到就流产了?这世界哪来这么多巧合。      自从绮罗跟绫罗当了通房以后,就只能照管一些伺候人的小事了,我本来也就只有两个二等丫头,之所以会增加到四个,就是为了加进通房的名额,当了通房,虽然仍是我的人,我却不能不防一手,如果不是萦罗跟绡罗无意于此,她们也不能继续担任那些重要的职位。      那个方姨娘,其实也是大少夫人之前备下的通房,看今天的事情,无论真相如何,有一个过度接近自己的竞争对手显然不是什么好事。那个姨娘显然把大少夫人的性情摸透了,以致于在失去孩子以后,还能瞬间扭转自己的不利情势,最大限度争取到大郎君的善意跟照顾。      明明是她先隐瞒了有孕的消息,流产了也不能怪别人,现在结果却变成是大少夫人刻薄善妒,连家里下人的舆论都对她有利。      不过,大少夫人显然不够聪明,如果看过CSI的话就该知道,如果她决定要对付那几个姨娘,那就不该让人觉得她对她们有敌意,否则一旦出事,她不就是头一号嫌疑人吗?还有,假设方姨娘下跪的时候已经中招了,那大少夫人就更应该跑远远的,制造好不在场证明,哪能这么轻易的就让方姨娘趁机把脏水泼回来?      一场成功的犯罪,除了消除不在场证明跟隐藏犯罪动机以外,还要有一个明显的替罪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有替罪羊这个角色,难不成本来是想要弄成意外?别开玩笑了,女人哪有这么容易流产阿?她当是拉肚子吗?      大少夫人什么都没准备好,即使她动手动得再隐密又怎样?方姨娘轻轻一跪就足够拉大少夫人当垫背了。      这件事情跟二房没有什么关系,其实表妹还该感谢大少夫人,有了这一出,表妹酒醉的事情就成了旧闻。姚玉也重新恢复了跟表妹的来往。      倒是刘茂,却不像以前那般一个月里有半个月要去找表妹了,他现在对练武正在兴头上,除了拉着我聊天逗孩子以外,就喜欢跑出去找我二兄,二兄刚好回京,要是不把握这段时间,二兄又要带着二嫂出去云游。      不过也正是因为二兄的关系,他常常拉着我跟二兄二嫂出去玩,我跟儿子一起去他特意买的温泉庄子上,他跟二兄请教武术,我跟二嫂一边泡温泉一边养孩子,二嫂也怀孕了,虽说温泉不能多泡,但聊聊育儿经也很不错。      我把萦罗留在府里看屋子,绮罗跟绫罗是通房,用不着跟,等我回府以后,才知道表妹本来因为刘茂带我不带她而神伤,结果却被姚玉带着出门玩了,虽不过夜,却也常常玩到快要落锁才回来。      照理说,嬖妾不能外出,可是表妹情况特殊,国公爷也就没有多做要求,姚玉从来就不守规矩,最近又因为冯大郎内院的热闹有些郁结,两人正是一拍即合。      可是,表妹有什么好神伤的?那是我二兄,刘茂要找二兄,不带我这亲妹,难道要带她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表妹么?女人的心思真的好奇怪。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我又怀孕了,重心从儿子放到肚子,二兄二嫂本来又要跑去南边,可是阿娘因为二嫂肚子大了不准他们乱跑。二兄因为这是长子也就陪在家里,刘茂这才没去找二兄。      这次我没有主动给刘茂提通房,因为萦罗跟绡罗也不愿意,最后想了想,我给绮罗她们还有表妹那边停了药。我已经有长子,就算这一胎是女儿,别人怀孕生下来,差距也有三岁,应该是可以了吧。      只不过我这次停药带来的却不是刘茂哪个女人怀孕的消息,反倒是大少夫人爆出有孕。大郎君高兴坏了,因为大少夫人直接就在国公爷做寿的时候晕了,然后当着宾客跟国公爷面前被诊断出来有孕两个月。      我有孕,照理说是表妹的机会,可是刘茂最近却很少待在家里,成天往外不知道跑什么,表妹脸上也带了哀怨之色,甚至开始在晚上弹些凄凄楚楚的琴。姚玉更像是晴娘的亲姊妹,常常跑去安慰她。      一日请安过后,大少夫人跟着我离开了正堂,路上,她跟我东聊西扯的,让我完全不知道她的重点在哪里。她本来对我很忌惮,可是现在她也怀孕了,为什么仍旧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话说,弟妹你真的是贤慧。」大少夫人说。      「大嫂这样说就折煞我了。」我回答。      「怎么会呢?先不说你把阿娘哄得这么高兴,对二郎的事情从来都大度礼让,前阵子晴娘的事情就不说了,现在听说二郎喜欢上了一个前头娘子(指妓女)呢。弟妹这么贤慧,说不定哪天二房里又要多个姊妹了。」大少夫人温和的笑着,可是嘴里的话却实在是让人不痛快。      「说到贤慧,我哪及得上大嫂?」我不接她的话,只是东拉西扯。不过…前头娘子?我记住了。      「我说你也该好好为自己打算一下,听说二郎最近连家都不回了,门房好几次都跟我说二郎都是落锁了才回家的。」大少夫人又说。      「夫君交游广阔,哪是我们后宅妇人可以左右的?不过听说大郎君最近对大嫂却是体贴入微了。」我又微笑。      「那是。毕竟我这胎可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大少夫人又说:「说句不敬的,二房以后总是要出去的,你也别以为有儿子就万事大吉,二郎向来怜香惜玉,就算你贤慧,二郎以后养得起这么多妾么?」      「阿爷跟阿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那是自然,不过太多嬖妾总是让人观感不好,弟妹总也该规劝一二。」大少夫人也知道自己过度得意,说错了话,表情僵了一下以后,又温声的把话题转回来:「如果真的喜欢,换个身分,把人收下也就是了,老是在外面跟前头娘子厮混,要是连累了大郎的名声该怎么办?」      「外面的事情自有阿爷跟夫君拿主意呢,怀孕了以后,我总觉得精力不继,要是不好好保养,伤到孩子可怎么好?」我笑笑说:「大嫂也该保养,这几天不见,大嫂看起来就瘦了些呢。」      「我是一片好心,你怎么就不领情呢?」大少夫人有些不悦,现在她的肚子就是她的希望,我说她瘦了,又说她保养不好,可不是诅咒她孩子吗?      「大嫂好心我自是知道,我也很感谢大嫂的。」我点点头。      好心才有鬼了,明明就是故意给我添堵,在我怀孕的时候特别跟我说我老公在外面玩女人。看在你怀孕的份上暂时不揍你夫君了,至于刘茂…等我生完孩子有你好看的。      第二十七章 卖身葬母   回到房里以后,风轻就小心翼翼的开口了:「二少夫人,你可别听大少夫人乱说。主子最近是比较爱往迎仙楼跑,可是说什么跟前头娘子厮混是绝对没有的事情。」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也都瞒着我?」我瞥了她们一眼。      「迎仙楼里来了一个歌姬,主子最近常去捧那歌姬的场,可是他们实在是什么都没有的。」雨落说:「我们没说,是因为夫人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在您面前提,说要是害您动了胎气,通通拖出去打死呢。」      「那晴娘那里每天哀哀怨怨的琴声,其实是因为夫君捧那歌姬?」我问。      「应该是的吧?」风轻回答:「晴娘那里,大概是四娘子告诉的。之前主子带着您去庄子上住,晴娘也没有这样做态,会突然这样,大概就是希望主子回府的时候能注意到她。」      「嗯…」我想了一下说:「刚刚的事情,咱们的人一句都不准提。谁来问都一样。」      风轻跟雨落互看一眼,雨落说:「当然,咱们的人绝对不会提的,不过那时候院子里的小丫头跟婆子可不少…」      「那些又不是咱们的人,说不说我还能控制么?」我微笑道。      风轻跟雨落一听,见我没有什么难过的神色,似乎放心了下来。      我看着这两个跟我一起长大的丫头,突然想起她们也二十岁了。她们这些年来如此忠心,我也不能让她们蹉跎了岁月。      「风轻,雨落,你们最近多带一下萦罗跟绡罗,你们也二十了,对自己未来有没有什么打算?或者是有没有看上哪个人?如果合适,我一定帮你们安排。」      这年头,女子谈自己婚事倒是没有什么禁忌,风轻跟雨落虽然羞涩,可当人贴身丫环指望的不就是这个么?一时间,她们欲言又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们也别害羞,有什么想法都说说。」我催促。      风轻说:「我知道张先生的大郎君跟雨落很是要好的,既然二少夫人发话,雨落不如跟张大郎说一声,让张先生来提亲?」      雨落一听,脸颊都红了。      张先生是国公爷的幕僚,以前是刘茂兄弟的老师,身上也是有进士功名的。张大郎就是张先生的儿子,从小跟刘茂他们一起长大,只是大郎君跟张大郎不怎么亲近,只有刘茂偶尔出去的时候会找他。张大郎的阿爷是幕僚,自己也要努力谋求功名,虽然住在安国公府,身分却相对尴尬,雨落也不知道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既然疑惑,我自然就问了:「张大郎?雨落,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这人我都还只听过名字,没见过面呢。      「张大郎常常在主子的外书房读书,我帮二少夫人传话的时候,见过他几次…」雨落吶吶的说。      「你确定他对你是有意的?」我问:「如果是真的,我就跟夫君提一下,成全你们也无不可。张大郎现在已经是举人了吧?」      「嗯,他明年就要参加会试的。」雨落说。      「这样好,那我就去跟夫君说。」我说:「那风轻,你呢?」      「二少夫人,我没有…」风轻窘了。      「怎么没有?前些天王郎还来让我给你递糖人呢。」雨落不甘示弱。      「王郎?」我想了想,问道:「是夫君身边的护卫?」      风轻不作声。      刘茂好歹是安国公家的,虽然只是次子,但是他跟大郎君一样,身边都会有安国公的护卫。这护卫是安国公府上的配额,数量不太多,平常时间守卫国公府安全,有几个比较出挑的,就会被派给主子们当成贴身护卫,府上安国公、大郎君、二郎君等出门都有这种待遇。如果是女眷出门的话,就只有家丁跟共享的轮班护卫了。      那个王郎,名字叫做王士豪,也是武举考出来,朝廷分派给安国公府的侍卫,今年二十六了,据风轻说,他年轻的时候,只想着要等功成名就,好谈一个比较好的婚事,可等武举考出来以后,分配到安国公府上,本来以为以后生活也算稳定了,偏偏家里寡母却病死了,就这样守了三年孝,等丁忧结束,刚好刘茂以前的护卫寻了关系调走,他就补了缺。      他出身寒微,家里也没人给他定亲,当了亲兵,也没太多时间想别的…有路子的人大多不愿意到王府当侍卫,没什么立功的机会,也没升迁的可能,官职又只是六品…不过如果配风轻,也算不错的了。我想了想,见风轻虽然还有些不确定,却不是反对的样子,于是我也答应跟刘茂提一下。反正从订婚到结婚最快也要半年,足够他们把萦罗跟绡罗训练出来了。      我又问过萦罗跟绡罗。毕竟当了大丫环就不能当通房,萦罗跟绡罗倒是乐意,他们现在十七,勉强也能再当个五年差。至于她们的缺,看是从粗使里头提上来,或者直接从陪嫁里头选也都可以,反正风轻跟雨落会调.教好的。      会突然想起风轻跟雨落的婚事,那是因为我确定大少夫人拦着我说话的事情一定瞒不住,刘茂八成又要来找我解释,风轻跟雨落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我会的他们也会,我们情份不同,当然要好好给他们安排一下出路。如果交给媒人,聘去给外面的小康之家当然也是正头娘子,可是现在谁家婚前男女不是早早订婚,然后相处个两三年,培养出感情才结婚的?      要是她们有好一点的选择,我也不愿意让她们盲婚哑嫁的碰运气。虽说这个世道,大户人家的奴仆不见得比外面的百姓难过,甚至奴仆也不愿意离开主家。但在我的观念里,总觉得脱出奴籍比世世代代的当奴才要好得多。      最后的结果是风轻定给了那个姓王的护卫,雨落也说给了张大郎。我把她们的奴籍销了,改成五年一期的聘雇合同。在她们夫君还在刘茂身边做事的时候,她们可以当我房里的嬷嬷,主管整个屋子里的事,如果他们的夫君另谋高就,就自跟着夫君去吧。先跟着我,生活质量跟收入都有保障,等她们夫君出息了,自然可以出去当个正妻,不用给人打工。      萦罗跟绡罗让我改名为白露、白霜,升任大丫头,然后提了两个比较灵活的粗使丫头当二等顶了她们以前的位置,改名为立秋、立夏。      先不提丫头的事情,当天晚上,刘茂果然跑来跟我解释大少夫人口中「前头娘子」的消息了。      「那个歌姬,是我之前碰见过的,那时候她跟她义母遇到麻烦,她义母为了保护她被人打伤了,后来据说是养了一阵子没好,就过去了。」刘茂说:「我再碰到她的时候,她卖身葬母,很是可怜,我一时不忍,就出了钱帮她葬母,她本来说要跟着我,我没答应,只是想着她一个人求生不易,所以常常去捧她的场,想说这样可以让她生活轻松一点…」      刘茂见我不说话,又说:「那个歌姬名叫兰芷,迎仙楼里,大家都称呼她『兰娘』。原本也是官家小姐,只是因为家里阿爷遭人陷害,最后被官卖为奴,本来要没入教坊,却被人买走,结果说是主母善妒,找个借口又把她赶了出来,她蒙义母收留,从此就跟着卖唱维生。      她不是奴籍,而是罪籍,再被买走也不过是当丫环或通房的命,她不想生死都捏在别人手上,又不想入教坊卖身,于是就入了迎仙楼,迎仙楼跟她签了约,她卖艺不卖身,不过是唱唱歌、陪陪酒,所得给迎仙楼抽了大半,不过好歹是有个安身之处…我就是觉得她身世可怜,难得又有点才情跟风骨…不跟你说也是担心你误会,你还怀着孕呢…我跟她真的没有什么的…」      这里朝廷的罪籍跟奴籍不同。奴籍还有注销的可能,罪籍就只能做一些低贱的工作。奴仆、前头娘子(妓.女)、通房(不能当妾)、舞姬、歌姬。即使主家不要,也不可能当良民,甚至不能自立女户,到老顶多就是个老鸨。没有寻到下家的,就只能在风月场所当粗使婆子或者调.教新人了。      教坊其实就是官办的妓围(青楼),一般来说,罪籍女子都是先卖,算是给这些女子一个被拯救的机会,如果没人买走安顿,那就会让教坊挑选,教坊除了挑选可以培养的女子以外,也会挑一些可以作活的当仆妇,教坊挑过以后就是一些歪瓜劣枣,大多是送到皇宫里头洗马桶或者当炮灰,这辈子也别想出宫。      这些罪籍的女子原本都是官家小姐,美貌才情尽有,可惜一般人家都不愿意收留罪籍女子,除了担心受到牵连以外,就是罪籍女子代表的是耻辱,好人家根本不会让这种女子进家门,即使只是当丫头也不行,况且高傲的(前)官家小姐哪有当奴仆的心理自觉?      因此会买这些罪籍女子的,除了亲戚朋友伸出援手以外,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家,刘茂不让她入府不是因为不同情她,实在是她的身分根本就注定了无法被好一点的家庭收留。      不过,其实入了迎仙楼也好不到哪去。迎仙楼算是半个妓院了,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舞厅,陪酒的不见得都是妓.女,但是在里面的又哪里有什么正经女人?而且,一入那种地方,人家自然有百种方法让你一步一步的堕落,现在是年轻有噱头,想要一辈子都卖艺不卖身,哪有这么容易?年纪大了以后,当个老鸨都算是她最好的出路了。      不过,刘茂这种心软没边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改一改?      这位兰娘,即使入了安国公府,大约也只能得到一个舞姬或者歌姬的身分。舞姬歌姬是什么?说白了就是家养妓.女,可以拿出来待客的。问题是朝廷最讨厌这种做派,从不鼓励官员在这方面花钱,连嬖妾收多了,都要被怀疑贪污,国公爷一向小心,哪会让刘茂真的把人带回来?      况且,不告诉我,我就不能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人处理起女人的事情,真的是一团浆糊。      想了想,完全不说话也不可能,于是我说:「你有那善心也是好事,不过你这样捧她的场,又能捧得了多久?如果真的要帮她,那还不如想办法帮她找一个正经工作,她这个身分,能够安静度过下半辈子也就算不错了。」      「你也这样想?我也觉得迎仙楼不是久待的地方,可是她是罪籍,又哪有安置的方法?」刘茂苦恼的说。      「家里不是有绣庄吗?」我说:「不如,你就给她安排成绣庄名下的丫环,然后让她在里头领一份工钱。既然是绣庄的丫头,那提供食宿也没什么,这样岂不是比你把钱送去迎仙楼好?不然长久下去,她的情况得不到改善,你的名声也会坏掉的。」      绣庄里头的绣娘也提供食宿,不过人家是有合同的,如果是丫头,工钱可就少得多,罪籍的丫头…嗯,反正是提供食宿的,可不比当歌姬好?而且绣庄是挂在刘茂名下的,勉强来说,也不算是跟安国公府直接挂勾了。      「这也是好方法,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刘茂喜形于色,跟我千恩万谢,又再三保证他对兰娘真的没有不同的想法,然后才歇下了。    第二十八章 琴为心声   我在他没看见的地方淡淡一哂。      他当然想不到这种方法,这女人如果真的有心的话,怎么会想不到不用卖身又能养活自己的方法?当然会苦一些,可是都是这种处境了,要求生活质量还要求骨气?这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竟然还跟迎仙楼签了合同?罪籍的女子凭什么签合同?兰娘?称呼得好听,可谁不晓得里头是怎么回事?      迎仙楼这种地方,多得是办法让人不知不觉离不开。这女人不想卖身,可见是个心高的,可是也不想吃苦,不然找个平民商家农户收留,签卖身契,只要求食宿,然后教贫苦人家女儿识字弹琴绣花也是一条路。      不是所有罪籍女子都在风月场所终老,穷苦的村落几户一起买个罪籍女子当免费先生的也不是没有。不过生活很辛苦,这种村落,没钱给自家儿女上学,朝廷的义学也不是哪里都有,谁家不想要娶个好媳妇?罪籍女子身分上不好听,见识却是好的,给人开蒙认字教一点女人该会的事情却是好用。甚至有的地方干脆让这种女子连男童的开蒙一起包的。      只是再强调一次,生活很苦,洗衣煮饭都得自己来。      好吧,就算这样的苦日子不行,自卖去给作坊也行,或者干脆自梳了不嫁,去给大户人家做女先生,虽说这样一辈子都没前途,但是当个教养嬷嬷也算是终身有靠了。倘若那兰娘真的只是想要安身,这些不比迎仙楼好?这女子能够逃过当通房或者被教坊买去的命运,可见是聪明有手段的,按照她的套路,攀上刘茂也很不错,最好的就是安国公府不会让她进府,那刘茂要是真的对她有意,就只能当成外室养了。      当外室可不是比当通房舒爽多了么?不用立规矩,不用被搓磨,即使生下孩子,还能挂在我的名字下呢。等老了以后,刘茂这样心软,大概也会留个房子给她?或者干脆她自己会想办法留点什么养老。这样虽然是罪籍,活得跟以前可差不离,许多美貌的官卖女子也有这样的,直接当人外室,当家主母为了自家声誉着想,通常不会闹出去,等搂够了银子就走人,用别人的名字买个房子养老。      刘茂说他没怎样我是相信的,刘茂此人对女子有点精神洁癖,他并不喜欢那些身分过于低贱的人。兰娘本来是罪籍就已经够麻烦,现在竟然在迎仙楼那种地方讨生活,刘茂再急色,也不会接受她——就算刘茂真的想要破例,我也会想办法破坏。      虽然我不介意刘茂纳妾,可是不省心的女人会直接威胁到我以及我孩子的地位,如果以职场来比喻,这女人处境值得同情,但却已经危及到我的职位安全。通常在这种情况之下,我是不会留手的。      阿?善心?商场如战场你不知道吗?都被威胁到饭碗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等饭碗保住了再来说善心吧。怜香惜玉也是要分情况的。      于是把刘茂敷衍过去以后,我在家里盘算了一阵,就把手上的现银都投出去做生意或者买地,只留下一些足够他应酬玩乐的资本,却不够去给兰芷买房子或者做些别的。      身为正妻,刘茂的银钱理所当然是我在管,他人清高,对这种俗物不在意,所以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有多少钱。既然出了这种事,我就不会让他有多余到可以摆阔的资本。男人有钱了就容易作怪,没钱的话,不老实也得老实。      反正我认为兰娘绝对不会同意去绣庄当丫头的,如果真的去了,我还高看她一眼,不过从她之前的选择来看,她应该是很希望可以找个高富帅才对。      大少夫人之前说的话,刘茂当天晚上就知道了,当然也就瞒不过夫人,于是在刘茂想办法跟兰芷相谈的同时,夫人也找了一天,跟我提了一下这事。      「你大嫂不过是心里有些过不去,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夫人说:「阿茂我是知道的,他只是心软,绝不会失了分寸。」      夫人过了这么多天才来跟我说这些,大概是要看我的反应如何。如果我全不在意,那反而奇怪,可如果我太过在意,那就要伤到她的孙子了。      我说:「夫君已经跟我说过这事儿了,我自然是知道轻重的。我也相信夫君的为人。」      「你能这么懂事我就放心了…之前我让人不要跟你说,也是担心你怀着身孕,想不开。」夫人说:「现在你能想开就好,你大嫂那边,我也说过她了。她好不容易怀孕,脾气难捉摸了些,好在你是个心宽的…」她叹了一口气,大房的心结她想必也是知道的,所以在大少夫人怀孕的时候,就多让着她一点吧。      我点头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阿娘莫怪罪大嫂。她跟我说也是好心。」      夫人说:「傻孩子。她…不过她也是被逼急了…」      的确,大郎君对大少夫人其实感情有限,两人的婚姻更多是因为政治因素,根本容不得他们喜欢或者讨厌。偏偏大少夫人对大郎君是很在乎的,侯府嫡女的傲气,让她连吃醋也吃得光明正大。      大郎君房里有通房、有嬖妾,其实不见得完全是因为担心子嗣,不过,大郎君也的确是担心着自己的爵位吧。虽说,以刘茂那个性子,是绝不可能会去抢大郎君爵位的,可是大郎君不相信,那种急迫感,同时也在逼迫着大少夫人。于是在大少夫人眼里,便只看见了我讨好公婆、子嗣丰盛,分明就是想要取大郎君而代之的模样。      说到讨好公婆…我也不是故意。只是女人在家里能干什么呢?反正无聊嘛,跟婆母打牌不也是找乐子的一种?人总是有相处才会有感情,多相处感情自然就好一些。况且公婆对我的满意并不只是因为我「讨好」他们,这中间还掺着对我的亏欠呢。别的不说,那表妹就是个活生生的证据不是?而且像我这么大度贤慧的媳妇,在大少夫人的映衬之下,他们不满意也不行阿。      刘茂过几天之后回来了,他跟我说兰娘并不愿意去当绣娘,理由是即使是罪籍,也不能当人丫头,辱没了父母名声。刘茂苦劝几日她都没有改变主意,于是刘茂又回来找我想折。      我想了想,问道:「那兰娘想要怎样呢?总不可能在迎仙楼待一辈子吧?她现在可以卖艺不卖身,难道十年二十年以后,迎仙楼还能养着她?」笑话,跑去迎仙楼陪酒,就不辱没父母名声了?也就刘茂会信。      刘茂说:「兰芷说,希望我想办法帮她销了罪籍。」      「销了罪籍?要怎么销了罪籍?」我问:「这可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本朝律令对贪污最是严苛,难不成她还有证据她家是被陷害的?」      「长兄是大理正,管的就是刑法,只要他能把当年卷宗调出来,说不定能改了她的名字,把她改成死亡,然后拿着长兄的许可去补办户籍。当年很乱,她的贴身丫环在被遣散之前几天生病死了,只要说了她是当年的贴身丫环,却因为生病来不及走,被顶了已故娘子的身分,她就能拿个丫环的户籍离开,奴籍要销也是简单,这种被遣散的丫环通常是被人伢子领走,我就说当年是我买了她,就能直接销了她奴籍。」      「这是要大郎君以权谋私?」我挑眉:「如果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说不定还有可能,可是现在她不是迎仙楼有名的歌姬吗?卖艺不卖身,落魄的官家娘子,噱头十足,谁人不知道她的身世?你单方面让人改了她的身分,又能骗得了谁?要是被人抓了把柄,受牵连的可不只是大郎君。安国公府的处境如此尴尬,这可行吗?」      刘茂听了以后,丧气的说:「我也知道这不可行,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话说,她怎么知道大郎君是大理正的?即使是官家贵女,也没得对别人家的事情如此清楚,难道是夫君你跟她说的?」我问。      「没有阿,我只让她叫我刘郎。京城里头姓刘的官员有多少,她应该不会知道我是谁。」刘茂说:「不过她也没说要长兄帮忙,她只是说,如果我认识大理寺的官员,可以帮这个忙罢了。」      「这么隐密的事情,她怎么就知道夫君有这个能耐了?能够有大理寺的人帮忙,还是这种擅改卷宗的人情,不知道夫君的身分,却直接跟夫君说?」我说:「夫君,或许她早就知道你身分高?又或许她早就知道你是安国公家的?你是怎么跟她介绍自己的?」      「我真没说什么,就是让她叫我刘郎而已。」刘茂说:「一开始是帮她葬了义母,然后就是点几首歌捧场,跟她聊聊风月,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哪会说到家世这些个话题?」      「许是你跟朋友之间的对话漏了馅儿,让她知道了你的身分吧?」我说:「知道身分也没什么,只是知道身分,还觉得你能帮忙才奇怪了。国公府向来没有实权,这是谁也晓得的,你又不是世子,那跟你说这些个,就是摆明知道大郎君的职位,甚至认为您就是大郎君了?」      「这…」      「也许是我过度小心了,不过大郎君要真这么办了,以权谋私、擅改卷宗都不是小罪名,要是不小心被牵扯成贪污同党,那可就是给家里惹大祸了。」我说:「要不,夫君,您去查查看,兰娘跟谁接触过?说不定是大郎君或者国公爷的政敌利用她呢?而且,即使没人利用,这法子也行不通,无论如何,总是等夫君调查出来,我们再来商量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她?」      世家子弟,即使像刘茂这样无害清高的人,对政治跟时局的敏感度也不会缺少。况且国公爷当年的确是很仔细的在培养他们兄弟俩?于是,刘茂并没有说我多疑,反而是凝重的点点头允了我的建议。虽然说大郎君根本不会帮这个忙,可是如果有一个这样阴险的角色在暗地里等着要暗算安国公府,如此迂回,用心良苦,不查清楚是谁又怎么能令人放心?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刘茂更忙了,表妹的琴声也更哀怨了。   第二十九章 按图索骥   刘茂此人,要说他一点才华都没有那是鬼扯,从小到大,四书五经、琴棋诗画熏陶着,无论怎样都比现代人「有才华」数倍。可你要说他是什么甘罗、王勃那样的神童,那又太过夸张了。他就是个顶聪明,学问上蛮刻苦,可是又因为家境很好,蜜罐子泡大的官二代罢了。      说白了,就是个很会读书的、象牙塔出来的娇贵人儿。      这种人如果放在现代,就是一路当少爷到大的命,长大以后,凭着自己的能力跟长辈的提携,历练历练,多少也能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偏偏这里是个封建朝代,官二代要出头,得顾忌帝王心思,国公爷大约也不愿他太过能干,世子之位已定,如果刘茂再能干一点,再有野心一点,这个家的安宁就没了。      就像现在这样,沉迷诗书,清贵悠闲的活一辈子,安于富贵,自然是最好。即使以后分家,他分到的东西也足够他支撑这样的生活。而他没有野心的模样,也足以让大郎君放心,并且保证大郎君愿意帮助他、照顾他,包括他的孩子。      可是只要是个男人…不,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没有野心,尤其是在男权社会长大的男人。野心这种东西,就像血液一样,是一出生就流淌在骨子里的。我也不希望刘茂以后一定要抢到世子的位置,我只是觉得,一个男人,如果没有生活目标,那受苦的,就是妻子儿女了。于是,不管是怎样的野心都好,刘茂总是该有一个足以追求的目标才对。一个纨裤子弟,怎么能当我儿子的阿爷?      我说他是纨裤子弟、不通庶务不是开玩笑的,他的生命里头从来没有过不美好,虽然他很小就被国公爷灌输了一肚子审时度世,在某方面来讲比现代的儿童早熟许多,可是他也是真的从来没有接触过官场黑暗跟人心险恶,他一切所知,都不过是纸上谈兵,他的生活,比起我这辈子的兄弟(甚至是我)来说,实在是好过太多了。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一个看不清楚的人,就容易被蒙蔽,容易被蒙蔽的人,谈何智慧可言?没有智慧,等他消耗掉年轻时的那一点灵气,慢慢的就要面目可憎起来。      跟他相处这些日子,我深深觉得此人并不是什么不足以忍受的,我也不是什么杀人狂,之前虽然说了好多次毒死夫君什么的…真的要做我还是不行。既然这样,他当然得朝我能认可的方向成长。      况且说一句交底的,在此世界生活二十年,作为一个女人,我已经完全习惯了,我嫁的人家不像姚玉那么自由,这一点,即使夫君死去也不会有改变,那么我当然要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了。      调教刘茂,那就是第一步。昊昊可不能有个昏庸的老爸。      刘茂应该感到荣幸,如果不是看他是个可造之才,我根本不会管他。      想要让刘茂把注意力从一个歌姬身上移开其实有很多办法,男人嘛,看到温柔可爱的漂亮妞,大发善心是很平常的,可是男人也不是全都是色情狂,刘茂说他们没怎样,我还是相信的,这人自诩君子,不会在这上面说谎。不过,既然要调教刘茂,那么善识人心该是第一步,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都能蒙他,他还谈什么未来?      所以我让刘茂去查,查这位兰娘的交往跟生活。所谓听其言不如观其行,想要知道一个人是怎样的,只要看他平日作为就可以了。      想要查一个人的过往不是那么容易的,小说里常常有那种什么暗卫一出,连人家几岁来大姨妈都可以查出来。可在现实中,这是不可能的事。      兰娘以前是官家娘子,奴仆在主家获罪以后,被人伢子领走,天南海北的卖掉了,以前伺候兰娘的大丫头因为年纪还小,颜色尚好,卖在邻县,可那也是不同方向,刘茂底下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光是找到人再找机会询问这些老待在内宅的丫头就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      还有兰娘家里以前的奴仆,被卖在京城的有的不愿意说自己以前在罪臣家里做过事,有的说了也不见得是实话,总之这是个大海捞针的工作,刘茂倒是常常跟我说起一些零碎,可是进度实在缓慢,缓慢的让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非常消沈。      反而是兰娘家里的「冤案」有一些成果,毕竟大郎君就是大理正,当年审理兰娘家也是闹得轰轰烈烈,刘茂为了一个歌姬想要了解这个案子,在大郎君那来说不算是什么事,况且大少夫人怀孕了,大郎君心情正好,给他开了不少方便之门。      兰娘姓江,她阿爷以前是中书舍人,正五品的官,专门管草拟诏书,类似皇帝的秘书助手之类的职务,可是江大人贪污也是有名的,因为奏章上呈通常会经过中书省分类,就好像现代公文分为「特急件」、「急件」、「普通」、「例行奏章」等等。还有的被中书省看过,规格不合、或者有犯忌的词汇,就会直接被圈出来退回去让重写。      江大人就是拿了这中间的缝隙,收了人家好处,在奏章上面给人家行了方便。例如某官员长年给江大人银钱,江大人发现有奏章弹劾此官员时,便直接在分类时把弹劾的奏章给退了回去,中书令根本看不到这篇奏章,自然也就无从往上交递,或者说中书省有什么传言,江大人也会偷偷透漏,让此官员提前运作,把握圣心。      本来这种隐密的事情也没人知道,毕竟中书舍人又不只有一个,透漏一些小小讯息,在广大的朝廷中一点也不显眼,只是江大人久了以后失了谨慎,胃口愈来愈大,上一任中书侍郎告老的时候,他就联络了几个跟他交好的官员,希望大家在朝堂上推举他,毕竟中书侍郎比起中书舍人可以做的事情又更多了。      本来官官相护,这种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没道理不帮忙,可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聪明人,他的动作太大了,终究引起了御使的注意,本朝对贪污跟结党这种事情最为忌讳,一开始只是收点好处给人方便,到后来就演变成结党营私了。      于是皇帝趁着中书侍郎升迁的这个机会把江大人还有一系列官员都给摸准了脉,一起办了,不但罪证确凿,连人证物证都有,那些官员在铁证如山之下,只图一个不要株连,都亲口交代了自己的罪行,经过大理寺交叉比对,兰娘一家,绝对是罪有应得,一点都没有被冤枉。      甚至因为江大人是公器私用,贪污受贿,还延宕国事,那是诛满门的罪行,皇帝只诛首恶,抄家流放,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涉案官员多了点,不好通通杀掉的关系)      这宗案子暴露了中书省官员的操守重要,皇帝甚至因此改了体制,规定中书侍郎跟中书舍人审阅奏折的时候,同时要有三个人一起,并且派驻了御使在中书省轮班,可见其影响力之大。也可见兰娘说「有人陷害」完全是鬼扯,毕竟当初那一系列官员都是分开审讯,反复核对了口供,如果江大人当真无辜,也不会分开审讯了以后大家还有志一同的牵扯上她家。      刘茂对于这个结果很是丧气,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做正义使者,想不到他把这件事情给查出来以后,只是确定了兰娘现在的下场是罪有应得。别说什么那是兰娘的阿爷,兰娘无辜。要知道大唐家族观念甚重,兰娘吃的喝的都来自于家族,家族获罪,自然就是大家一起。这跟现代是不一样的。      刘茂把调查的结果跟我分享,还一边长吁短叹的郁郁寡欢,我安慰他说:「既然这兰娘家里并非被陷害,那么兰娘来往的人又如何了?有查出什么吗?江大人犯罪,兰娘想来不明白外面的事情,只要确定她没有故意危害安国府的心思,这些东西也不用刻意告诉兰娘了。她相信自己阿爷的人品,就让她继续信下去吧,不然岂不只是让她更难受?」      「你说的对。」刘茂说:「兰娘以前的大丫头我找到了两个,已经让人去询问兰娘过往品性了,现在兰娘来往的人,我却不知道从何查起,迎仙楼的老板娘嘴紧得很,根本不会说,我找了几个人去打听,也没有下文。」      「那怎么办?」我悠闲的问。问老板娘当然没下文,谁会这样自砸招牌?刘茂不会只有这一点本事吧?      「我让人租了在迎仙楼后面的阁楼,用千里镜盯着兰娘的窗户,我想,如果兰娘真的跟什么人有超乎寻常的往来,这样总是可以看出些端倪。」刘茂得意的看着我。千里镜就是现代的望远镜,很早就在大唐流行开了,这样也是个方法。      「兰娘要是放下窗帘呢?」我问。      「她的小楼在迎仙楼后院是独立的一栋,不管是谁去,都要经过大半个院子,除非迎仙楼有密道,不然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刘茂笑着说。      我点头,如果要动用密道什么的,那迎仙楼就绝对不是普通的店子了,以兰娘的行事看来,这件事情应该达不到那种高度。      我的肚子愈发大了,孩子也需要我照顾,我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于是跟刘茂谈了一会儿,我便表示我想要睡了。这是暗示他可以滚了…最近表妹的琴声愈发哀怨吵闹,我想着如果可以的话,刘茂最好去安抚一下,还有屋里不是还有两通房吗?别闹得最后怨气丛生,大家都要怨我。      可惜刘茂的心思奇怪,我已经大度的表示他可以离开了,他却仍然不走,只是跟着我一起躺下。我跟他两人侧躺在床上,他的手臂环着我的腰,轻轻抚在我的肚子上,很快就睡着了。      我想大概是因为他最近白天跑东跑西,又要调查这个那个,的确是累了。晴娘是他表妹,如果现在去了难免要哄人或者做一些儿少不宜的事情,他没精力,自然就在我这里躲清净吧。男人也不是每时每刻发情的,尤其是有事情做的时候。      想通这一点,我立马心安理得起来。况且男人清心寡欲都不会太久,表妹多忍忍,等兰娘的事情结束,刘茂表兄很快就会想起她了。    第三十章 观察入微   刘茂忙着,表妹最终也晓得自己弹琴根本没人欣赏,于是她在姚玉的建议之下又有了新招。那就是跑来我这里要求我「雨露均沾」。      之所以知道是姚玉建议的,那是因为我深感姚玉跟表妹太闹,于是在表妹的院子里头放了一个小丫头。平常也不做什么,就是个负责院子花木的粗使,我现在是二房的主母,二房的事情我自然说得上话,二房仆役的卖身契也是在我手里的。      那个小丫头叫做红儿,跟表妹有一些交情,原本是在花园当差,后来被表妹自己要了过去,这也是姚玉建议的,小院子里头都得放自己人。姚玉也不知道是哪里看来的宅斗心得,跟表妹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言论,可说实在的,什么叫做「自己人」?当奴仆的,求的不过是安生日子,不跟着捏着自己身契的主家走,把忠心对着一个姨娘干什么?      姚玉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我猜姚玉那些理论也不过就是理论而已,不然她现在在夫家就不会这么艰难了。      本来,红儿只是负责表妹小院里头的花草,可耐不住表妹跟姚玉都喜欢在花园里头谈天,姨娘的院子本就不会太大,可国公府的占地还是很可观的,以致于所有人的居住面积都跟着宽敞了起来,表妹虽然只是姨娘,小院子里头却能拥有一个不太大的花园。      表妹的院子是我当初因为她身分特别挑选的,旁边就临着湖泊,从她小院的花园有一个小桥通到湖心凉亭,这样,虽然小院子本身不违反了姨娘院子的规格,但看上去却是风景很好,也宽阔美丽许多。表妹跟姚玉便最爱在那个湖心凉亭里说话。      湖心凉亭用来谈天说话本来是很稳妥,偷听的人根本没地方掩藏,可是既然是要说话,又怎么会没有伺候的人?除了大丫环在旁边端茶倒水以外,还要有人去拿点心、烧炭火、端炉子,这种粗使的活计自然不是大丫环做的,于是花园里的红儿便常常负责这样的角色。      每次姚玉跟表妹要谈话,她就会被叫去,负责把凉亭布置起来,两人要弹琴,红儿要去房里跟二等丫头拿琴、搬琴架、搬香炉、拿焚香,天气冷了,红儿要去搬炭火、铺毡子,并且还要在一旁随时待命。他们当然不放心让原本大花园里的人来负责的。于是,他们不管说什么,自然也都避不开红儿。      姚玉跟安国公府除了有一点姻亲关系以外,还有一点生意上的往来,姚玉因为对事业太过执着,让自己的夫君起了嫌隙,冯老夫人对姚玉更是一万个看不上眼,现在谁不知道冯信武家里除了两妾以外,通房不计其数,都是冯老夫人为了开支散叶赐的。可说也奇怪,目前为止楞是没有一个人怀上,我非常怀疑在这中间姚玉动了什么手脚。      这其中的阴私,连红儿也没打听出什么来,但是显然表妹是晓得的,于是表妹对姚玉非常信服,姚玉建议表妹对我直拳出击,直接到我这里要求让刘茂「雨露均沾」,表妹便很听话,没过多久以后,她就跑来我这里请安了。      现在二房里头除了表妹就没有别的妾,我也不耐烦看表妹那个小脸上幽怨的模样,所以我一向是不用她请安的,可是她既然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拒绝,于是就这样,她堂而皇之的登门,在我这里磨磨叽叽,话里话外除了表明她跟刘茂是打小的交情以外,就是要我大度一些,不要阻拦刘茂去找她。      我劝了两句,说不通,我就只好任她发挥了。我好歹是个孕妇,哪有时间去跟她歪缠?虽然表妹长得美貌,可是美人叽歪也很讨厌,于是我继续看我的书,用行动表明她可以滚了。表妹却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硬是在我这里磨着不肯走,又说又哭,打的大概就是让我给个承诺,或者让人看见了,以为我在为难她。      有的人很怕吵,表妹这一招对着那些人很有用,可我却是个不怕吵的。当我专心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周遭的吵杂我都能当成背景音,于是她哭她的,我做我的,这本大唐游记还是二兄特别淘来给我的,有图有文,看上去非常有意思。      就这样,表妹在我这里待到晚饭,最后不甘不愿的走了,而刘茂终究是还没回来。      表妹如果活在现代,一定颇有一番美好人生,可惜了,她是活在古代,在古代,她可以见到的男人本来就不太多,又加上她是个死心眼的,认准了的事情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于是,只要能够让刘茂注意的事情,她总是愿意一试再试。      好像今天,我一边弹琴,她一边还能在我休息的空档说话。这也是奇观了,她说她的,我弹我的,两人毫无交集,却又一点都不冷场。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她大概也受不了我油盐不进的样子。      这日,她总算出了新招。      「二少夫人,你就给我一条活路吧!」表妹碰的一声在我面前跪下,不断的磕头,颇有我不理她她就撞死当场的意思。      「我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穿了?我什么时候不给你活路了?」我停下了手边的事情,要是表妹真的死在我这里,我麻烦就大了。      「你都怀孕了,还霸占着表兄。」表妹涨红着脸说:「你这是善妒!」      我很有兴味的看着她。善妒?就算是又轮得到一个嬖妾来说话吗?于是我微笑着说:「我怎么会善妒?明天我就去聘十个良妾回来,给夫君开支散叶,夫君要是不喜欢,三个月后我再去聘十个,反正咱们家养得起。」      「不行!」表妹柳眉一竖,站起来反驳。      「不行?为什么不行?你这么贤良淑德,总不可能是嫉妒吧?」我挑眉。      「你才不会呢!你怎么会给表兄主动纳妾?」表妹吱吱唔唔的说。      「我不会?难道你不知道,你之所以成为你好表兄的姨娘,就是我主动跟夫君说起的?不然以夫君那个心软的性子,怎么会在我怀孕的时候提纳妾堵我的心?我又不是没给他安排通房。」      「你…你是故意的,你嫉妒表兄对我好。」表妹伸出手指,一边抖阿抖,一边指着我。      「我干嘛要嫉妒你?即使我怀孕了,夫君也是一直留在我这的。」我好笑的看着她:「我跟夫君说过去看看你,他自己不想的。夫君是咱们的主心骨,他的后院,他要去哪里就去哪里,哪是谁能规定的?」      「你…」表妹被我说的双眼都泛了泪花,应该是气哭的。      「晴娘,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分,你现在都是个妾,在正妻面前,当妾的可不该是这种态度。」我弹弹指甲道:「这几天你也闹得够了,要是你再这样打扰我,我就去禀了夫人,找几个教养嬷嬷给你教教规矩。」一边说着,我一边摸着肚子。      表妹不甘心的看着我的肚子,现在我怀着孕,夫人当然听我的。      最后她权衡了一番,转身要走,我却让人拦下她道:「就这样走了?你还没行礼呢?况且,你这么爱留,我身为一个和善体贴的主母,又怎么能不顺着你的意呢?」      「你想怎样?」表妹倔强的看着我。      我笑道:「热了,风轻,给晴娘拿把扇子,让她给我搧风。」      「你休想!」      我笑着看她,最后她终究是屈服了。      任性都是惯出来的,老子现在手上握着好牌,不教到你乖老子就不姓林。      「国公爷跟夫人不会任你胡闹的!等表兄回来也会罚你的!」表妹不甘心的说。      「去倒杯水。」我懒懒的打断她:「你想好了,要是你现在晕了,我就把你扔出去;要是你晚上回去病了,那我就封了你的院子,让你养病,最好养上三年五年,养到我儿孙满堂为止…」      要装病也是有对付的方法。表妹狠狠瞪着我,那眼神像是要吃了我。哼,她的身体状况其实再好没有了,自己送上门来,怪谁呢?      一整天下来,表妹被我整得双腿发软。打扇搥腿,念书倒茶,我一个一个让她做了个遍。不是说无怨无悔吗?让我看看你的无怨无悔吧。      到了晚上,她就开始心不在焉了,我知道,她是担心我现在把她叫回去,那她的委屈亲亲表兄可不就看不见了吗?      我一边暗笑一边道:「你伺候的很好,现在也快晚膳了,你回去吧。」      「我给姊姊布膳吧。」表妹低低说道:「这也是妾该做的。」      我抬眼看着她,直看到她眼神飘移,不敢跟我对视,我才说:「好,就让你死心。」      一边说着,前面已经说了刘茂回来了,晚膳,也准备好了。      我让人把刘茂引进来,摆好菜色,表妹就站在一边伺候,刘茂刚开始没发现,后来才注意到,然后满眼疑问的看着我。      我说:「晴娘这两天又哭又跪,跑到我这里来拜托我,说要让你雨露均沾。今天又说一定要来给我打扇子立规矩,一定要留下来伺候我们用膳…夫君,我看晴娘真的寂寞得很了,不如你今天就去陪她吧?」      一席话说得表妹跟刘茂两人都尴尬得要命,活像是表妹寂寞难耐求暖床似的…谁说女人就得含蓄?老子就是直接说出来了,你们咬我阿!      「这几天忙,后院的事情你管着就好了,干嘛还说这些。」刘茂一边说,一边对表妹道:「二少夫人平常疼你,没让你立规矩,你就该更懂事,怎么跑到这里来闹了?你平常身体一向不好,现在还这样做态干什么?回你房里吃饭去吧。」      「表兄…」      「回去吧。你这样跑来说这些…简直成何体统!」刘茂皱眉。他心性中有清高骄傲的一面,绝对不允许连床第之事都要被人吩咐。而且我这样一说,他如果立刻跑去表妹房里滚床单,对他来讲就好像是被我看着跟别人上床似的,绝对不可能照办的。      他这种别扭个性,在我几次跟他的谈话中被已经让我察觉了,标准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所以在兰娘这件事情上,我才没有强硬的跟他闹腾——唯有让他自己去理解、去奔走,他才会真正成长——现在也是他这种个性,让我一点都不担心表妹的伎俩。每个人都可以讲道理,只要真正用对方法,谁说争宠不能光明正大?      「表兄…」表妹讶异的眼眶泛泪,一定是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也是,刘茂以前对待她可是很宠爱很退让的,这是多年相处的习惯,毕竟以前是必须礼让的表妹嘛。可要是晴娘再不识趣,我就要开始慢慢改掉刘茂对待表妹的习惯了。反正表妹的个性也不是刘茂以为的那么柔顺,他们之间对彼此的印象多来自于误解,想要从中做点手脚简直太过容易了。      「我最近有事情要忙,二少夫人也有身孕,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要添乱。」刘茂又说。      他最近真的很忙,两通房就是伺候他,他也是草草了事,最后总是要抱着我一起睡。他说我身上味道清爽,抱着舒服。      我味道清爽,那是上辈子带来的习惯,每天我都要洗澡,绝不抹头油香粉,夏天总是每两日洗一次头,即使是冬天,我也会坚持用松木屑所制作的香粉干洗头。所以我身上除了淡淡松香以外,几乎没有味道。      他现在忙得脚不沾地,起居作息自是怎样舒服怎样来。表妹那边虽然也是布置清幽,可是表妹需要力气哄,还会巴着他撒娇卖痴,平常这样很可爱,可现在他没力气应付。      于是,表妹被刘茂强硬的打发回去,我在表妹控诉的眼神之下不动如山。      怎么说呢?争宠我虽不在行,但是争宠胜利还是很有成就感的…果然女人怀孕了就会变得古怪,这么不爷儿们的事情,我做起来竟然觉得心怀大畅,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第三十一章 水落石出   刘茂对表妹的眼药没有反应,表妹自然也就知道用一般的方法是没有办法打击到我的。可若要她从此乖乖窝在房间里不再跑来我面前蹦达,那也不可能,于是她再度跟姚玉讨教过以后,重整旗鼓,又开始来我这里拜访。      这次却不像之前那样撒泼打滚,哭泣流泪,反而是试着跟我建立交情。例如说一些她小时候跟刘茂的感情跟互动,或者故意透露一些刘茂的喜好跟习惯。照理说这也该算是示好了,问题是谁规定她示好我就得买账?我是刘茂的正妻,夫君的喜好还要一个嬖妾来教我?于是她卖好她的,只要她出现在我面前,打扇搥腿倒茶绝对跑不掉。      都说了让你不要来的,你硬要犯贱,我也没有阻止的道理。      表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我用嬖妾的礼节要求了她几次,她就一脸委屈得不行。可是我偏又油盐不进,她说什么,我都没反应。最后的结果是她停止诉说刘茂跟她的过去,改说一些别人的消息,例如姚玉在冯家的八卦,并期待我会因为关心阿姐而给她一点反应。我仍然没有让她如愿。毕竟姚玉的事情,我都还是知道一点的。表妹当了这么多年的娇小姐,也该是有人教她长大的时候了。      要说冯大郎这人,在男儿里头也是难得了,他对姚玉心思摆得很正,刚结婚那几年,对姚玉也很专情,如果不是姚玉自己死活不愿意早生孩子,冯老夫人也不会有机会在冯大郎房里放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我猜冯大郎是真的爱过姚玉的。      可是爱情这种东西,就算是现代,要长长久久也得看两人经营,姚玉为了自己的事业,不肯有任何退让,于是冯大郎自己顶着长辈的压力也会累,况且冯家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不就是让姚玉退居幕后,好好的生个孩子,照看夫君么?冯大郎因此对姚玉怨言愈来愈多,毕竟比较起其他人,冯大郎做得足够好。久而久之,通房嬖妾里头难免会有手段了得的,冯大郎对姚玉渐渐的也不如当年了。      姚玉也不是完全的傻瓜,冯大郎对她的态度转变她怎么会不知道?于是为了自己的地位,就更加不肯放弃事业这一部分,因为现在在后宅里头,冯大郎最疼爱的人已经不是她,如果她连事业都没有了,等待着就是无止尽的后院争宠,那更加是一点地位也没有了。于是这变成了恶性循环,姚玉现在有别于一开始的张扬得意,慢慢的有点如履薄冰的意思。偏就这样她还爱管我家的事情,似乎只要帮助表妹夺得了后院无冕王的位置,就能证明什么似的。      要我说,这又是何必?她早点怀上孩子,那些嬖妾要怎么处理还不是随便她?她想要当女强人,那也得取得夫君支持才好,况且日子是自己在过,何必捡了芝麻丢西瓜?不过姚玉这人不值得同情,她妒忌我讨厌我,是因为我的身分比她高,她同时又瞧不起我,因为我主动给刘茂纳妾,这种举动在她眼里就是封建、就是愚昧。      她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没有把林家的名誉给放在心上,同时又怨恨林家没有给她足够好的身分、选择足够优秀的夫君。可是她也不想想,她何曾把林家当成是自己的家?我从未真正跟她过不去,她对我的讨厌又何尝不只是丑陋的嫉妒?我曾经愧咎于自己对她的阴暗心思,但好歹我也没付诸行动过。现在想想,咱们根本谁也不用说谁,人性如此而已。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刘茂在探查兰娘的同时,我的肚子也瓜熟蒂落,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为刘晨,小名晨晨。      同时,绮罗也查出有了身孕。      绮罗跟绫罗是一起升为通房的,现在既然绮罗有孕,我便把绮罗跟绫罗一起升了妾,从此家里多了孙姨娘跟章姨娘,两人改住在表妹的同一排院子。      我这么做也是对表妹的不耐之意。      之前二房只有表妹一个妾,看上去身分的差别尚且不大,可是「孙姨娘」跟「章姨娘」出现以后,身为嬖妾的卑微就明显得多,以前绮罗跟绫罗看见表妹还需要行礼,可是现在大家同为姨娘,孙氏绮罗还有了身孕,谁也不比谁高贵,表妹光想到就足够郁闷了。      同时升两人为姨娘,也是为了让绮罗跟绫罗不要互相攀比起了不快,两人原本就是一起当通房的,现在又是一起当了姨娘,她们两人不用互相竞争,只要一个有的,另一个自然也沾光,这样一来,她们便是天然的同盟,表妹来头大,有靠山,唯有绮罗跟绫罗两人抱在一起,才能互利互惠。      刘茂又得了儿子,后院里头已经有一妻三妾,大家都赞我贤慧大度,我没打算继续抬通房,毕竟他的嬖妾数量已经足够,还想要女人的话就继续纳妾,我很不耐烦在自己屋子里养着他的女人。      兰娘那边的进度也出来了,据说兰娘以前还是江家大娘子的时候,就很得江大人的欢喜,出自于她以前贴身丫环的描述,兰娘并不是什么单纯善良的人,甚至心机还挺重的,江大人有一妻二妾,可是嫡出的也就兰娘一个女儿,江大人对兰娘非常疼爱,连庶出的几个兄弟都要倒退一射之地。      这不只是因为兰娘是嫡出,还因为兰娘从很小开始就懂得看人眼色的关系,甚至兰娘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施过手段,让江大人发卖了两个通房。总之,那都是一些后宅的手段,江大人家除了嫡妻以外,两嬖妾都各生了三个孩子,孩子这么多,兰娘却能脱颖而出,可见其聪慧。      刘茂特别把那些资料拿给我看,在我眼中看来,兰娘使的那些手段倒没什么可以指责的,嫡妻只有一个女儿,嬖妾连接生子,可见这位嫡妻不怎么受宠,兰芷的多番作为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跟阿娘的生活罢了。可是在刘茂的眼中看来,却是一个处处完美的仙女被拉下了神坛,受到的打击不可谓不重。      与此同时,刘茂还真的抓到了兰娘跟国公爷的一位政敌来往甚密,于是刘茂想当然耳的认为兰娘要求他帮忙的事情是出自此政敌的授意。加上兰娘以前在家里的厉害手段,兰娘在刘茂的眼里就整个妖魔化了起来。      我暗暗叹息,刘茂果真是个清高的人,这些资料看起来好像是说明了很多事情,但只要细细想一下,就知道其实也不代表什么。那位政敌虽然跟兰娘过从甚密,可也不代表兰娘是故意陷害安国公府的,人家要来找兰娘,兰娘难道能拒绝么?不过我也没必要帮兰娘说话,反正刘茂自己说了,从此以后再也不去捧兰娘的场。      当然,鼓励还是要的。      「想不到这么久远又隐私的事情,夫君你也能查出来,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微笑的看着刘茂。      刘茂听我这么说,表情才又生动起来:「我一向认为如果要做事情,总是得做出个成果才行的。」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一敛道:「不过,这次真的委屈你了,上一次你怀孕我就大多陪着表妹,这一次,仍然是因为别人冷落了你…」      「夫君有事情要做,我当然会体谅。」我止住他的话头说:「夫君是为了正经事情在忙碌呢,我就是不相信夫君是个会为一点美色所迷的轻浮之人,果然夫君没有让我失望,不但心善,还明智,看事情谨慎又清楚,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      「不,我知道还是我不好。还好你信我…我真是…」刘茂面露惭愧的说:「其实我做起事情来总是有点不管不顾的,夫人也说我耳根子软,容易让人利用,兰娘的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一开始我谨慎一点,你也不用受这些委屈。」      「心善怎么能算是错呢?只要夫君能够像这次一样,看清楚他人的小心思,善心一点又打什么紧了?」我说:「况且,谁年轻的时候不曾被人蒙蔽?只要夫君能够一直都这么谨慎明智,就也不怕会误帮了恶人。」      刘茂听我这样说,显然是觉得熨贴,面上的笑容又扩大了。      我又说:「其实,我也隐隐觉得这位兰娘所求不纯,看夫君调查出的这些东西,才知道果然没有想错。」      「喔?你怎么看出的?」刘茂问。毕竟我不像他,一直都关注着兰娘的事情。      「当初夫君说兰娘不愿意卖身,我还觉得她是个有气节的好娘子,可是既然已经是罪籍,想要堂堂正正的活着,必定是得有所折衷的。不愿意卖身,那就得在生活质量上牺牲,所以我建议让她去当绣娘。」我说:「可是她不愿意当绣娘,也不愿意给自己找一个长久的营生,却只想着要您帮她拉扯出罪籍。一个真正有气节的娘子,又怎么会拖别人下水?甚至要求他人为了帮她而犯罪呢?要知道窜改卷宗,那也是个罪名。」      刘茂听了以后不住的点头,我又说:「入了罪籍,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活路,一些贫穷的地方,也有人愿意整村共同供养一个罪籍的女子,来给村里的女娃启蒙,甚至教导一些女儿家的知识,只是这样子的女先生逃不了生活艰苦。兰娘这样聪慧,想来也不会不知道,可见她只是不想要过苦日子。心气高,却又不想过苦日子,这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呢?」      刘茂听了以后感叹道:「其实兰娘的为人在这些细小之处就看得出来,却是我一心认为她为人清高,又这么有才华,这才不肯去怀疑罢了。」      「其实夫君又何必沮丧?才华跟人品从来不是同一件事情。古往今来多少奸臣权臣,何尝不是才华过人之辈?很多都还一表人才呢。只可惜心性这种东西跟外表才华不一样,所以忠臣纯臣才更加可贵阿。」      「你说的是。」刘茂抱着我道:「别叫我夫君,叫我子昌吧。」刘茂说:「昊儿跟晨儿有你这样的阿娘,我很放心…」      「子昌。」我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顺势的靠在他的怀里。心中却忍不住撇嘴。      年轻人容易被外表迷惑,老子暂时就不跟你计较了。    第三十二章 雄心壮志   继我之后,大少夫人也生产了。可惜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儿子,却是一个女儿。      大郎君跟刘茂两人的关系刚回暖几个月,顿时又到了冰点。大郎君认为自己的地位持续受到威胁,刘茂也显而易见的消沈了下来。      这日,白露跟我说刘茂在花园的亭子里头喝酒,表妹不知道劝了什么,竟是哭着回了房,我想了想,只得寻了过去。      亭子里有酒有菜,刘茂自斟自饮,满脸郁卒。      我默默坐下,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有时候男人并不需要劝慰,只需要一个地方疗伤,于是我给自己满上酒杯,默默跟着他喝了起来。      好久没喝酒了。      刘茂也不说话,只是给我夹了几个菜。这些都是专门整治的下酒菜,吃起来有滋有味的,我顿时觉得胃口大开。      不知过了多久,刘茂才开口:「长兄小时候跟我感情特别好,他做什么都带着我,我也一直信服他…」      原来如此。      「我从没想过要跟长兄相争,为什么长兄不相信呢?」难道只因为我多生了两个儿子?      「长兄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他从来没有用过那样的眼神看过我…」      我继续帮他倒酒。      「你说,如果我们提早分家,长兄是不是就会放心了?」      我没回答。      接下来便是我们两人都喝醉了,直到第二天醒来,我的头还在痛。      刘茂不懂大郎君为什么会变了,可是我却可以懂。大郎君跟刘茂不一样,从小就担负了更多东西,也更懂得爵位代表什么。先不说愿不愿意的问题,如果刘茂要当世子,那大郎君会怎么样?世子之位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嫡长在世,改立世子,那必得是世子本身行为可议,甚至身体不妥无法履行世子之位。      如果要改立世子,那就代表了逼大郎君去死。      不只大郎君,连大郎君的妻子、以后的孩子,都得顶着耻辱的名声苟活,甚至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要是皇帝一个心血来潮,顺手夺了安国公府的爵位也是有可能的。      国公爷战战兢兢了一辈子,大郎君又何尝不是?弄到现在草木皆兵的,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      况且以大少夫人的做派,实在不是一个可以稳住夫君心灵的贤内助。      安国公在国公爷在世的时候或许无法掌权,甚至小心翼翼,可是等国公爷过去以后,大郎君将会降等袭侯爵,大郎君的儿子就是伯爵,伯爵,在朝堂上不过是个三品,也不算很抢眼了,所以大郎君以后还是有大展鸿图的机会,大郎君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握好分寸,在皇帝心中留下印象,好好教养子孙,这样刘家在大郎君手中还有再起的一日。      只是这样的拿捏着分寸,其实比放开了手脚争功更难,好在大郎君本来就是个圆滑的人,要大郎君去战场拼杀可能不行,但是守成并且为下一代打好根基、布置人脉,却是很适合他,这些工作,要是交给刘茂,那就等着大家一起死吧,刘茂这种一根筋,根本无法胜任。      安国公府的窘况只是一时的,国公爷现在还在朝上,等国公爷过去了或者彻底退休了,国公爷身上所带着的军方人脉自然就没了,那时候大郎君自然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举步维艰了。所以这个爵位并不是烫手山芋,只是前期辛苦些罢了。      大郎君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要是临了临了被自己亲弟弟摘走果实,谁的心里会甘心阿?      大少夫人又是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虽然大郎君有时候不待见大少夫人,但架不住大少夫人年常日久的跟大郎君吹枕边风阿,大少夫人自己因为没有子嗣而担心,觉得国公爷偏爱二房,这种惶恐自然也会感染大郎君。国公爷因为知道以后二房只能靠自己,难免多所纵容,而对着大郎君,又会显得严厉,这样久而久之,大郎君不想偏才怪。      尤其那个表妹,也不见得没那个野心。大少夫人管着家呢,表妹平常在想什么,是个人都看得出,推己及人,大郎君会误会实在太正常了。      只是,这种事情,要是让刘茂自己去跟大郎君剖白心意,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要我说,我也不赞成刘茂去争世子之位。先不说这过程会有多血腥,祸起萧墙多有不祥,还有就是刘茂本身也不合适。真的要把刘茂培养出来,刘家里头大概得死上几个人。我长兄二兄一向是兄友弟恭的,我也不喜欢看到亲兄弟因为外务而闹得不和。      那么,就得彻底去掉大郎君的心结才是…只是大少夫人生不生,实在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呀…      刘茂或许是为了安大郎君的心,更是成日的流连清谈饮宴,做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可是我知道他心情并不好,他之前好不容易正正经经的把兰娘的事情查了一个底掉,对自己的能力有所肯定,正常人都会想要趁此试试看自己有多少能耐的,可偏偏为了大郎君的想法,又只能故做无能,心情能好才怪了。      表妹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惹恼了刘茂,我不用问就知道表妹一定是说了些什么鼓励或者离间的话语,刘茂现在最听不得这个了。      「难不成我这辈子就这样过了么?」刘茂不只一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我这样说。      「子昌,你既不想跟大郎君争夺,那有没有想过做一番跟朝堂完全无关的事业?」我问。其实如果要有一番事业,背靠着安国公府,不走政治的话,还是有许多方便的。      「你说说。」      「如果你往朝堂上走,即使你完全无意,周遭人也要把你跟大郎君推到对立的境地。」我说:「除非你凭着自己的功勋另得爵位,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又违了国公爷长久的布局?所以,唯有你完全不碰朝堂之事,这样,大郎君可以放心,你也用不着有所顾忌,就好比家父,同样不碰朝堂,可是谁不说他自己有自己的成就?」      「你是说,我也去开一家书院?那可不行,这样皇上可要说我安国公府结党营私、收买人心了。」      「书院当然不可行了,不过你自可以著书立说,或者教化愚民,或者以身立德。」我说:「我大唐对于教化愚民之事做得已经够好了,现在大唐子民不识字的人少之又少,各书院中也有许多藏书,想要获得知识,比起前朝方便许多,但毕竟还是有顾不到的地方。」      「你是说?」      我说:「很多贫苦人家的孩子,或者是不打算走科举的人家,不进书院,自然也就鲜少接触书本,现在外面的书本虽然不贵,但也不是谁都有那个余钱没事就买个一两本放在家里,我是有个想头,我们找个地方,开一间书楼,所有人都能进去免费阅读,不管是珍本孤本,渔农水利、琴谱杂书…都抄写一份放在里头,如果有人想要买走也行,拿钱买或者帮忙抄录珍本,我们就准他带走一本自己想要的书,这样一来,可是推行文教,利国利民的好事。」      「你说的…有道理!」刘茂是读书人,自然知道许多书本珍本古籍,往往都被人收藏,虽然大唐文风鼎盛,许多书籍都有刊印,可是最多书籍的地方还是书院跟女学,那些没有打算深造的人家,甚至连杂书小说都没有接触的管道,说是大唐人人识字,可其实要深究起来,也不过就是识字而已。      如果真的开了这样一间书楼,虽说定然是会赔本,可是刘茂清贵的名声却是指日可待。以国公爷以往的教养,有了太大的名声,又是安国公府出来的,以后想要做官基本上是不可能了,更别说是当世子,刘茂要是真的把这事情办成了,直接就是告诉所有人他对仕途无意,不但安了所有人的心,也不需再靠自污来维系兄弟之间的感情。      最重要的是,一个男人能有一番事业跟好名声,可不是令人高兴吗?这样国公爷也不用一边打压着刘茂,一边又愧咎的难受,可说是一石数鸟的好主意。      我微微一笑,图书馆嘛,这东西在现代到处都有,可到了这里才知道,文化流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开书院有招揽读书人的嫌疑,可是窝在京城开图书馆,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不但有了清贵名声,又给了皇帝灵感,如果皇帝有这个意思,那别的城市自然可以由皇帝出面建设,德政的名声在皇帝身上,刘茂只是占个「第一」的头筹,一点也不招人眼。      我又说:「未免大家因为书楼是免费提供阅读而不尽心,子昌你还能规定,在书楼读完不算钱,但是借回家看就要求抵押品或者抵押金。破损污损三倍赔偿。」      「细项倒是可以慢慢斟酌,只要能找出一条规定,让书楼的收益得以维持基本运转也就是了,建置的费用跟前期收购书籍的银钱,我还是出得起的,这果然是一分留名千古的好事。」刘茂愈想愈觉得兴奋。      「其实也可以找些商家出钱,然后把那些商家的名字刻个碑放在书楼明显的地方,这样子,那些商家为了名声,又不差那几个钱,一定会愿意出钱出力。有一分自己出的钱,商家们自然会想办法完善运作的规章,也能让我们不那么显眼。」我又出了一个点子。      「我还能以这个由头到处游历,跟着你二兄一家,不但收集古书珍本,还彻底跟长兄表态。」刘茂想了想又说:「我也能自己写一点旅游的感触,从此跟你二兄一样,做个闲云野鹤的世外高人。」      「这些你想必自己心里有数的。」我微笑:「只是你要是跑出去游历,晴娘她们可要伤心了。」      刘茂微笑道:「有你在,我自然放心。」      我暗暗叹气,我也很想跑去旅游的。    第三十三章 骑虎难下   刘茂的行动力还是杠杠的,于是没过多久,他就得到了国公爷的支持,在京城书院那一区盘下了一块地,国公爷刻意要把这件事作为刘茂个人的功绩,于是除了提供土地之外半点没有插手。刘茂于是就忙着招募赞助,设计建筑,规划书楼等等的各种事项去。安国公府的藏书还是挺可观的,作为前期的蕴藏量足矣,我长兄二兄也提供了许多好书,并且在建置上面出了很多的点子。      刘茂要建书楼,家里人都是知道的,本来就没有什么好隐瞒,于是透过表妹,姚玉自然也知道了,她很兴奋,除了出钱之外表现出的热情让刘茂几乎退避三舍。可是我却没有答应让姚玉插手,古代跟现代不同,一样是图书馆,有些东西还是不能照搬的。我的阻挠再度大大的得罪了姚玉…当然,我不在乎。      姚玉插不上手,表妹因为绮罗有孕的事情本身已经够郁结的,我跟刘茂时不时有商有量的样子想必更是伤害了她的玻璃心,于是姚玉提议表妹出去散心,她们两人大大方方的到姚玉名下的店铺跟街上乱逛,我请示过夫人,只是国公爷跟夫人一方面对表妹的存在颇觉尴尬,一方面也不好多管束,于是我也只好放她们去了。      或许是因为出去游玩让表妹心情好,连带着姚玉对我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她们每次回家都会给家里人带小礼物,一时间家里的气氛安详了起来,刘茂跟大郎君之间的气氛也愈来愈好了。      绮罗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刘明。按照惯例,孩子的小名就是第二个字的迭音。      刘茂心情极好,但是私底下还是有点遗憾自己都没有一个女儿。      当然,这种话他是不敢在大郎君面前说的,大少夫人又怀孕了,大家都很希望大少夫人这一胎可以是儿子。刘茂子嗣繁茂,反而是大郎君求子不得,家里人都很小心不去触大郎君的霉头。      与此同时,表妹跟姚玉太常外出,外边的人已经有一些议论,毕竟姚玉说话从来不过脑子,大家都知道冯家内宅不是那么和平,现在连带着刘茂也多少受了议论,这要是任由发展,就该是我的错了,于是我故意把表妹身边两个大丫头都给打了一顿赶走,主子犯错,大丫头通常就是顶罪用的。      表妹也因此老实了一段时间,顺带的好处就是,表妹提了红儿跟另一个丫头,两人改名红枫、红叶。从此以后,表妹的事情我掌握得更清楚了。      这时候,刘茂表示,他要跟着我二兄一家人出去游历,书楼建置的工作已经上了轨道,剩下的事情交给管事的打理就行,有我总管,他也没什么不放心。      他想要出去长长见识,顺便搜罗抄录一些别人珍藏的书籍,二兄交由广阔,身手又好,跟着二兄当然没有什么不好的。二嫂跟两个侄子也要去,我当然也想要去,可是这一大家子人丢不下去,夫人也不会允许。      最后我定了让绫罗跟去,绮罗才刚生了孩子,让人母子分离多不好?      表妹也要去,还来我这里哭哭啼啼,大有我不答应就一头碰死在我这里的意思,刘茂本来的意思是表妹一向娇惯,在外面奔走吃苦可能不行,可是表妹却认为是我故意要分开她跟她的表兄,最后还闹到国公爷那里去,刘茂无奈之下只好答应把表妹也带走。      我特别叮嘱了改名为红枫的红儿,一路上要是表妹有什么不妥的都得记得禀告,还有绫罗也一样,让我细细叮嘱了一定要看紧表妹,刘茂这次出去,除了收集珍本以外,还想要自己写一本山川地理志,并不完全是为了游玩,这样难免要去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还有搜集资料,光想就知道不会轻松,表妹或许是真心爱着刘茂的,可是她个性直、骄纵,有又点不管不顾,我很担心表妹会得罪二兄二嫂他们。      表妹本来就不太瞧得起我的出身,对着我二兄他们,会有好脸色才怪了。      不管有多少担心,我也只能细细准备,二兄二嫂一向是有经验的,我家在全国各地都有一些小庄子跟产业,书香世家嘛,当然是田园比铺子多,有落脚地,刘茂应该不会受太大的苦,于是我只给刘茂准备了一些防虫跟应急的药物,剩下的也只能一切都拜托二兄,顺便也叮咛刘茂每日早上不要忘记跟着二兄一起练拳,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我留在家里,除了看好书楼的进度,还得防着下人贪污、偷懒、或者随意的得罪人,加上两个儿子要照顾,光想就不太轻松。      不过刘茂走了也好,没有男人,家里女人还闹什么呢?最闹的也跟着刘茂走了嘛。      表妹走了以后,姚玉就不太来我这里了,不过她要来也没有空,冯家的后宅已经乱到没药救了,冯家大郎君本来对姚玉还有一点情份,可是自从姚玉对嬖妾的肚子下手以后,算是触到了冯加上下的逆鳞。      要说大宅门里头主母整治嬖妾也是行之有年的,问题是姚玉自己不愿意生还不让别人生,这不是断别人家子嗣吗?冯信武对姚玉也算是冷了心了,一度传出想要以「恶毒」名义休妻,不过是因为冯家很多赚钱的产业都掌握在姚玉手上,一时间因为利益,大家还不能动姚玉罢了。      要说这姚玉对嬖妾下手,那还真是借鉴了现代的高科技手段。她偷偷弄到了水银,把水银放在嬖妾屋子里,有的是摆设的花瓶里,有的是熏香炉里,房间里总是比外面暖活,等这水银蒸汽一蒸腾,人就会中毒,最重要的是,水银中毒最明显的症状就是绝育,趁着冯大郎出门几个月的时间下手,在冯大郎回到家前早就没痕迹了,这样一来,冯大郎再怎样努力,后院的嬖妾都病歪歪不可能生孩子了。      本来这种手段也不会被发现的,只是姚玉忘了她知道水银之害,别人也知道呢,她实在太小看古人的智慧了,于是冯老夫人眼看着家里嬖妾的各种身体状况,一时间起了怀疑,下死力查的结果就是水银中毒,冯老夫人那是当年宅斗的胜出者,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嗅出不对劲,于是一个嬖妾房里没挥发干净的水银被找到了。      水银蒸汽的毒害那是无差别攻击,姚玉的动作也不算隐蔽,况且冯家的仆人当然是听从冯老夫人的话,姚玉使用这种手段,一个不小心就是害到整个冯家,别说冯家,光就是那些姨娘身边的丫头也都跟着倒霉…这也怪不得冯大郎对姚玉心冷,要是冯老夫人晚一点发现,冯大郎说不定也要受到伤害。      最后除了冯大郎带出门没有受害的一个妾以外,其他的几个通通都被以厚礼发嫁出去,一时间冯家后宅一空,可是冯信武对姚玉的情份也彻底空了。这种心思,谁知道了会不害怕?      什么?我怎么晓得?      姚玉做了这等事情,冯家当然是要通知我阿爷跟阿娘,于是个中阴私,我自然就晓得了。      姚玉本来就不是嫡出,阿娘对她的印象也不好,现在又做出这样狠毒的事情,阿爷一怒之下把姚玉除了族。为人师表的,在道德上要求比较高,别的家族可能会想办法掩下去,我阿爷却是有点硬性的人。况且历经几位穿越来的皇帝,大唐对生命还是很尊重的,如果不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官员顶多流放、贬谪、罢官,绝对不会动不动要人命。      朝堂上的态度如此,民间的态度就可见一斑。除非是贪污、杀人、性侵,死刑真的不会随便判。      阿爷是书院山长,对道德方面更有要求,阿娘这么多年来,也没对任何嬖妾庶出动过手,于是阿爷对姚玉做出除族的惩罚,真的不令人意外。      不要以为除族没什么,女子被除族,那就是没了娘家,夫家要怎样处理就不用顾忌两家交情了。阿爷跟阿娘因为这个还给冯家赔了大礼。姚玉现在还能好好待在冯家,纯粹只是因为她事业上的出色。      于是姚玉着急了,娘家不管、夫家离心,那些生意一开始或许是新鲜点子好,可是冯家世代从商,看久了就算无法完全复制,也都能学上七八成,姚玉手上的王牌正一天一天失效,这样下去,离她凄惨下堂的日子也不远了。      她本来还找过我,希望我可以支持她,只是阿爷跟阿娘都表态了,我自然不会见她,安国公府跟冯家有生意往来,虽然以前一向是姚玉出面,但有联系的是两家人,并不是只认明了姚玉。况且以前我跟她本来就交情不好,她还帮着表妹对付我,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站在她那边。      自从冯家有意要把姚玉扫地出门以后,姚玉名下的各种店铺就被冯家收回,或是翻个花样开了类似的店,姚玉的店铺慢慢的被交割为姚玉本身的私产,冯家则仗着财大气粗,把当初分享给姚玉的商路又接了回来。      姚玉不是会认输的人,于是她开始发展不能被复制的商品。      她的彩妆店发布了新的产品——「忘忧系列」。      配合着旁边娇艳欲滴的花朵图案,打出忘却烦忧的招牌,新系列的彩妆很是火红了一把,为姚玉的彩妆店又创造了新一波的追捧热潮。不但限量贩卖,还得提前预定,那个热门劲,就好像卖的不是胭脂,而是长生不老药似的。      不过,我冷眼看着那一系列的宣传画稿,内心暗暗叹气——如果这图上的花朵真的是「忘忧系列」使用的花,那这款胭脂口脂大约真的是有忘忧效果的…这图案,画的明明就是樱粟花。      在现代,走在路上随便抓一个人问都知道樱粟是什么东西。可是大唐这里樱粟名称叫做鸦片,只做于药用,樱粟花没有人认识,大唐境内也没有人种植。姚玉正是利用了这东西还不甚广泛,在自己私人的花田引进种植以后,限量推出忘忧系列。      看到这所谓的忘忧,我就知道姚玉大约真的被逼到绝境了。      樱粟花各种颜色都有,很适合用于取汁制作口脂跟胭脂。只是少量加在胭脂花粉跟口脂里头,不经意的被人摄取入体,短时间内不会有异常,反而会出现一种神清气爽、精神愉悦的感觉。      没有经过科学提纯的樱粟上瘾没这么快,真的上瘾了也不见得戒不掉,所以被发现的可能性不高。      毕竟口脂跟胭脂的含量不多,一时间大家也看不出其中危害,只当做是这款忘忧有什么神奇的功效,一向以为姚玉没有新招可打的冯家众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只能说是姚玉有做生意的天份,却想不到其实那忘忧系列本身有什么问题。      当然,即使是这样,冯家仍然没有打消把她赶出去的意思,冯家并不缺钱,姚玉的生意再赚钱,那也只是给自己增添资本,让她被扫地出门以后不致于生活没有着落罢了。      事实上,正因为她的生意愈来愈赚钱,冯信武还认为自己仁尽义至了,确定姚玉离开他不会饿死以后,冯信武念在以前的情份给姚玉写了和离书,然后让姚玉过完年以后就搬出冯家。    第三十四章 忍无可忍   也许是因为早就有心理准备,姚玉这次没有大吵大闹,反而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给自己找了一个三进的院子,没等到过年就离开了,其中过程平和的让人不敢相信。而不幸的宝珠跟东珠则仍然是她的贴身丫环。      宝珠跟东珠现在已经二十了,姚玉仍然没有让她们嫁人的意思,依着姚玉的说法,是要等到她们二十三岁再开始相看。宝珠跟东珠两人听了以后对未来都要绝望了,照姚玉的想法,她们很有可能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先别说年龄的问题,最令人担心的是身为姚玉的贴身丫环,人家说不定会怀疑宝珠跟东珠的教养。      有鉴于宝珠跟东珠本来是林家的家生子,这两位家人都还在林家,于是她们家人求到我阿娘头上,希望能给她们一条活路。阿娘很是为难,姚玉摆明了不让东珠跟宝珠两人赎身,还说什么要善始善终,可惜姚玉的信用度在别人眼中早就清零了,宝珠跟东珠宁可回林家当粗使也不想继续跟着她。      阿娘于是跟我打了招呼,希望我能借着安国公府的势力做点什么。在姚玉眼中,林家就是个穷酸的读书人家,没财没势,已经当惯了贵太太的姚玉已经不把林家跟阿娘放在眼里了。宝珠跟东珠的家人好歹也是林家用了几代的忠仆,姚玉的事情闹得很大,所有人都看着呢,总不能寒了下人的心吧。      只是安国公府哪管得到姚玉放不放奴才离开这种事?      最后无奈之下,我只能让阿娘把宝珠她们的家人放了奴籍,还送了一处小田庄,他们从此以后就可以出去当小地主,一方面算是林家让人家女儿受到这样惊吓的补偿;一方面也是我不希望家里跟姚玉再有牵扯。      当初姚玉没把宝珠跟东珠的家人划为陪房,就是想着这两丫环可以回家帮她打听消息,跟林府的牵扯深了,也不致于什么都不知道,阿娘则是认为如果姚玉的两个贴身丫环还有家人,那么做事情之前就会思量一下,不会任由姚玉胡闹,贴身丫环家人没有跟着嫁过去,那也是不让对方有机会挟制、从而危害姚玉的意思,可是现在这层关系大家都不想维持下去了,那么当然是直接撇干净的好。      两家人放出去以后,宝珠跟东珠就求了恩典,说是自己家人赎出奴籍了,希望把她们接回去。姚玉放了宝珠,却把东珠留了下来,原因是宝珠家里已经给她定了亲,而东珠家里却想等东珠回家再说。      姚玉表示,东珠的家人又没有什么路子,由她来掌舵对东珠好得多,还跟东珠保证说,等东珠嫁人就放了东珠的奴籍。然后又去外面买了一个丫环叫做南珠,补了宝珠的位置。      东珠一时间难受得要命,宝珠逃出生天以后,也为东珠担心,宝珠的阿娘跟雨落的阿娘是表姊妹,最后东珠透过宝珠求到我这里,希望我能想办法。      阿娘已经放了东珠家的奴籍,还送了田庄,如果不是东珠的家人实在心疼女儿,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只是宝珠深知姚玉不靠谱的个性,又跟东珠的家人着实描述了一番,这样一来,东珠家人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拼了命的想要看看有没有谁,能有这个能力,让东珠保证平安,或者即使姚玉出事了,也能把东珠捞出来。      我本来不太想管这种小事,姚玉既然说过二十三岁让东珠嫁人,那只要等到二十三岁,姚玉应该不致于食言。      可是我又想到姚玉对冯家后院女子所使用的汞蒸汽,还有姚玉店里头最新推出的「忘忧系列」——都是一些很阴损的缺德主意。      以前的姚玉或许只是不靠谱,绝不会阴毒或者不善良,可是现在的姚玉…我突然觉得,只期望着姚玉现代人的道德感实在不怎么保险。      于是我让雨落传了消息说,让东珠帮我注意着姚玉,如果姚玉有什么不对的举动,就通知宝珠,宝珠会跟雨落联络,这样我也就知道了。姚玉想来也不会怀疑东珠偶尔去探望宝珠有什么不对。总之,就是当我放在姚玉那里的一只眼睛,要是她平安等到二十三岁,我就负责帮东珠找对象嫁出去;如果姚玉真的出事,那我就想办法帮忙把东珠捞出来。      这实在不是我杞人忧天,姚玉虽说已经被娘家除籍,可是等表妹回来以后,这两人凑到一起会发生什么事情还很难说。姚玉失去夫家、失去娘家,那对表妹一定是百般迁就奉承,毕竟表妹好歹也是安国公府里头的半个主人。这样一来,姚玉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铤而走险,甚至为了让表妹有更大的影响力,从而暗算我,都是很难说的事情。      与其事到临头再来跳脚,我还不如未雨稠缪,东珠都求到跟前了,总之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刘茂一直都有写信回来,有时候说一说旅游的见闻,有时候还会写几首酸诗,每次都是厚厚的一大迭,而那些诗词…我实在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于是只好画了儿子们的画像给刘茂寄过去,有时候也说说书楼的进度,不过写最多的还是儿子们的事。      刘昊是长子,转眼间就满了四岁,该是开蒙的时候了,刘晨也满两岁了,刘明是绮罗生的,快要一岁。刘昊开蒙以后,我也把刘昊练习时写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大字寄过去,还有刘晨跟刘明两人的手印跟脚印,总之不过就是现代那些给小孩子留纪念的小法子。这也没办法,刘茂要是专心跟我讨论学问,我还能说上一点,可要跟我谈情说爱…他带着小老婆去旅游,把我丢在家里给他带孩子,我实在提不起什么爱来。      绫罗也是会写信的,还有红枫也时时来信汇报表妹的动静。      我猜的没错,表妹娇生惯养的,根本吃不了四处行走的苦楚,刚走没多久,她就病了,刘茂本来想要把她放在庄子上养病,自己继续走,可是表妹害怕这一放在庄子上,就没有回家的时候,硬是拖着刘茂要刘茂等她。刘茂是跟着我二兄一家一起走的,就算刘茂愿意,我二兄也没那耐性。最后是表妹带着病硬跟着他们,结果到了第二个落脚点时表妹就流了产…这不幸的孩子,想不到竟然怀孕了。      既然是流产,那当然是不可能继续走的。第二个落脚点是我二兄的庄子,地点已经有些偏了,刘茂打算让绫罗留下来照顾表妹,自己跟着我二兄离开,可是表妹怎么肯呢?不但不肯,她还大闹了一场,说她之所以会流产都是因为我明明知道她怀孕还不阻止,分明就是故意想要害她的孩子。      刘茂自然反驳,说明明是表妹自己要跟上来的,跟上来不说,还老拖后腿,现在连孩子也没了,好歹也该消停消停,结果表妹就爆发了。两人大吵一架,内容非常精采,红枫跟绫罗来信中都有提及。      以下是我综和了红枫跟绫罗来信所还原出的现场:      表妹愤怒的对刘茂说:「我一个官家嫡女,嫁给你当妾,你一点都不感激,竟然真的就把我当嬖妾对待。还有那个假仁假义的二少夫人,以为我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呢?故做贤良大方,现在害得我没了孩子,你不怜惜我,竟然还说是我自己不消停!你当真是那个疼我爱我的表兄吗?」      「我哪里不疼你了?你身体不好,难道不应该好好休息?我这次出门又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二舅兄为了我们已经耽搁了好些时日,这多不好意思?还有姝玉,她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这样说她?」刘茂回道。      「你只知道她从不为难我,你可知道我房里的月例每个月都少了?你可知道她对我什么态度?你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你心心念念着那个下贱的前头娘子还来不及,连二少夫人怀着孕你都没一日着家,你又怎么会注意到我一个小小的妾!」      「什么下贱的前头娘子?你又是发什么疯?」      「怎么?现在你还想否认?二少夫人怀孕的时候你不是迷上了那什么『兰娘』的?攀高枝的贱女人罢了,也只有你这种自命风流的大傻瓜看不清楚,只可惜二少夫人竟然没被你气得早产。」      「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种沉迷女色的纨裤子弟不成?我跟兰娘清清白白的。」      「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会在那种脏地方待着?」表妹不屑的说:「不过是二少夫人手段厉害罢了…哼,她连我的月例都敢克扣,当然是有两下子手段的。」      这时候,在一旁的绫罗开口了:「主子明鉴,二少夫人没有克扣晴娘的月例,晴娘会觉得月例少了,那是因为以前晴娘拿得是府上客女的份例,那是照主子的标准发的,可是等晴娘跟了主子以后,又不是正妻,自然比之以前…就少了些…」      「闭嘴!一个丫环拔上来的贱人,凭什么跟比?就算一样是当妾的,我也是良妾!比你身分高多了。」      「你才闭嘴!我看是你一直都没搞清楚自己的本分,二少夫人从来就不要你立规矩,她有什么也总不忘给你送一份,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嬖妾是什么身分?你自己应该清楚!」      「你怎么能这样说?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会弄到这个地步吗?可是你真心为我想过没有?当初你定下婚事时,有没有为我考虑到一点点?当我自愿为妾时,你又有没有一点感激?你现在竟然说我不过是个嬖妾!」      「我跟姝玉的婚事老早就定下了,我一直也没有什么不满意。当初我当真没有想到你会起这个心思,我跟长兄一样,都当你是个阿妹罢了。」说到这里,刘茂稍微软下了声音道:「我又怎么没有为你想?阿爷跟阿娘当初就是为你想,打算让你嫁出去当正头娘子,你不是自己不要的么?你早该知道,我们这等人家,难道会弄个童养媳让人说嘴不成?况且,这些日子以来,我对你可有什么怠慢?除了二少夫人,你的日子比起谁来不都是好的?」      「好什么好?如果真的好,为什么那个贱女人可以生了两个男孩,我的却就这样掉了?表兄,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心思吗?你以前对我这么好,你现在到底怎么了?男人的心就这么易变吗?」      红枫信上写着,刘茂这时的表情非常无奈,我暗暗笑着想象那般情形,以表妹的个性…那真真是有理说不清。      第三十五章 自寻死路   刘茂大概也担心被我二兄听见,终究放小了声音道:「她是我正妻,我对她好又有什么不对?你忘记这些日子以来二舅兄夫妻俩对你有多照顾?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不过是一家子都无官无职的白身罢了。」表妹不屑的说:「我就不懂了,国公爷凭什么给你找一个身分如此低下的妻子…」      「姝玉家中世代书香,最是清贵不过,什么身分低贱?」刘茂面色一沉:「我看在你心情不好,今天的话我也不做计较了,可是你不要得寸进尺,安份的留在这里好好养身子吧。」原本还打算留下绫罗的,现在不必了。      表妹大约也知道刘茂真的生气了,于是放软了声音,泪眼盈盈的说:「表兄…你不要生气。我只是…你真的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么?我知道说错了…可是我对你的心你一直都知道的,你不要不理我…」      刘茂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给我当妾是委屈了你,可现在已经是这样了,家里也没人搓磨你。姝玉是个好性的,你…就安生过日子不好么?」      随着刘茂的话语,表妹的脸色愈来愈沉,然后…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把我留下来!这里是那贱女人阿兄的庄子,我留下来还有回去的一天吗?男人都是负心汉,看到漂亮的就走不动道了!」      表妹至此全然爆发了:「那贱女人到底哪里好?家世长相,哪里比得过我?难道是她比较浪?我就知道你就爱这一口!怪不得迷上个婊子!你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接下来便是手边有什么,表妹就朝刘茂砸什么,刘茂被闹得没办法,只来得及骂一声「不可理喻」就逃出了屋子。      接着,表妹趴在床上嘤嘤哭泣,只可惜刘茂再也提不起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了,都等不到第二天,就带着绫罗跟着我二兄一家继续上路。      红枫跟绫罗的信就写到这里,因为所有人都被表妹轰出屋子,也没人敢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刘茂的信中并没有提到这一段,只是大略交代了一下表妹小产并且留在半路上养病。可是我从字里行间,还是可以感觉出刘茂的生气跟失望。      生气,大概就是因为刘茂一向认为表妹是感情跟生活完全仰赖他的柔弱女子,偏偏表妹不只一次说了刘茂是个「迷上了婊子的蠢货」。莫说刘茂跟兰娘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即使真的是这样,表妹这样的身分,根本也没那资格去批判他。      这样说,并不是我高傲或者恶毒了,只是拿人手短可是古今通用的真理。表妹的一切享受都来自于刘茂,在所有人(包含刘茂自己),难免都会认为他对表妹是「有恩」的。平常看不出什么,可事到临头,再怎样温和的人,难免都会生出一种「你的好日子都是来自于我,你凭什么这么不知好歹」的心思。      施恩不望报的人总是很少,尤其表妹当初进门的过程,实在很有一些强买强卖的意味,男人…不,人的劣根性,难免会觉得自己送上门的就不那么值钱了。      于是当表妹不用那种恋慕、崇拜、仰望的眼神看着他,反过来还指责他时,刘茂就会加倍的不悦,即使表妹说的是真话,刘茂也会下意识的否认,甚至可能会直接倒打一耙,认为表妹就是觉得他是个重视外表的蠢蛋,所以今天才敢仗着长相漂亮,无视所有规矩,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这是不是表示,表妹平日的温顺柔弱都只是装模做样,其实内心只认为我是个毫无主见的庸碌之人呢?」——如果刘茂心眼再小一点,说不定还不只这一点怀疑呢。      而且刘茂在兰娘这一次的事情里头,其实下了很大的苦工去做了调查,并且还真的让他调查出了一些东西。在刘茂心里,一定认为这一次的事件中,他表现得特别英明吧?结果原来表妹是这样看他的。人说仁者见仁,于是,表妹就只能是那个以己度人的小人,即使表妹从来都没有算计过刘茂,刘茂以后也都不会相信了。      当然,男人的确是色欲熏心的,别说男人了,只要是人都爱美,不然言情小说里头的男主角怎么无一不是帅哥呢?还不就是为了满足女人的那点性幻想么?只是社会对男人的限制不那么严格,上了床会怀孕的也不是男人,所以男人外显行为比女人强了些、敢了些罢了。      对男人而言,欲望有时候来的没道理,看到美女,能上又没麻烦的不要白不要,可与此同时,男人也不喜欢被人算计或者被看低,甚而被当成孙子那样的指着鼻子教训。你要是态度温和也就罢了,可是对比表妹那态度…大家心照了。      除开这些,表妹虽然说话不好听,态度不讨喜,可是她的确说对了——刘茂愿意如此帮助兰娘,真的只是因为她可怜么?这天下可怜人多了去,就是现在,路边还多得是乞丐呢,刘茂为什么只帮她?主要还不是因为,兰娘的确是个美女么?所以,他的确是以貌取人、色欲熏心阿。      只可惜,不是怎样的实话都可以说,就算要说,方法也很重要。      表妹显然是没有太多的机会锻炼自己的说话技巧——国公爷跟夫人从小就把她保护得很好——毕竟他们谁也没想到,从小长在跟前的外甥女,以后会成为自己儿子的小老婆。      于是作为被「冒犯」的惩罚,刘茂把表妹单独留在陌生的庄子里头「休养」,身边只有两个大丫头,甚至没有给一个明确的表态说什么时候会去接她。      刘茂可以对表妹不管不问,但我却不行,就算看在表妹的身分,我也不能装做不知道。作为惩罚,刘茂拂袖而去的份量已经是足够了,况且我也不觉得表妹说错了什么。只是没想到,当我还在思考要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去禀明公婆,把表妹接回来的时候,她已经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安国公府的门口。      我默默撇嘴——她这样要强的一个人,大概不会允许自己默默被遗忘在穷乡僻壤吧?所以宁可逞强着赶路,也不愿意在我二兄的庄子上多待——难不成我二兄二嫂会吃了她不成?果然是小人之心。      好吧,对于这种坚韧的精神,我不得不表示佩服,可是这年代可没有什么橡胶轮胎、高铁飞机之类的东西,她本来也只是强撑着赶路而已,等回到家以后心情一放松,小产以后休养不足又过度劳累的后遗症就都出来了。      据红枫禀告,表妹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心情又一直很坏,有时候想着刘茂,有时候想着那个没缘份的孩子,然后又担心自己会不会从此生不了…总之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自己吓自己,加上平时吃不下东西,又不爱多动,还有那一路上的折腾,身体不坏就是怪事了。      原本女人小产,如果不是受到过分的折腾,养养总是会好的,现代那什么手术这么发达,也没听过谁流了一次就再也生不出的。只是表妹此人本来就心思敏感,小产过后又跟刘茂吵了一架,这对她来说,已经是足够巨大的打击。      可别不信。      之前我说过了,表妹小时候受过惊吓,因此得了个后遗症,情绪过度激动就会晕眩或是发烧。虽然长大以后她的身体养好了,可是每每受到冒犯,有技巧的喘息甚至装晕都是她的家常便饭,又因为她本来是个半主半客的身分,一有闪失就会让别人面临国公爷跟夫人的责难,所以包含刘伊人在内,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从来没人敢惹她。      刘伊人也跟我抱怨过她没说两句就掉眼泪、就晕倒、就受惊,着实让伊人吃过不少亏。      连安国公府上的嫡出娘子都不敢撄其锋,说她是从小被娇宠着长大也不为过。可以想象,这般从小到大在府里横着走的表妹,又何曾受过刘茂那样的迁怒?      当然,以前她面对刘伊人的时候,可能大多数时候都是装病,可是现在,她不用装病,身体也早就被自己折腾得差不多了。不同的是国公爷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毫无条件的护着她。      外甥女跟儿子的小老婆,身分不同,待遇当然也就不同了。      因为我跟表妹的立场处于天然敌对阵营,所以除了偶尔感叹一下以外,我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善心散发,而且在我看来,她实在生活得不错阿,有什么好郁结的?国公爷虽然不满意她自甘为妾,可是也顶多就是漠视,暗地里给了多少关心、多少方便?果然,人都是惯出来的。      老子虽然也怜香惜玉,可惜这种惯出来的娇气不值得纵容,所以…随她爱折腾折腾,自己身体自己不顾,我又能如何?我还有娃子要养呢。      养孩子可比对着男人有意思多了,虽然生孩子真的很痛…果然不当女人不知道,在完全没有麻醉的状况之下,从那里挤出一个婴儿,那真是…一件非常非常伟大的事情阿!      表妹回来以后,姚玉又开始大摇大摆的上门。也是,她已经不是冯家的大少夫人,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家族的孤女,她甚至不能说自己姓林,因为姓氏是家族给的,她被逐出家族,早就是个没有姓氏的人。一个没有家族、没有势力、偏偏手里还有几门很赚钱的生意,如果不小心维持着跟安国公府的关系,岂不是谁都可以来踩一脚?      当然,她是和离。      只是律法跟社会人情有时候真的不是一回事。她在和离前后被娘家除名,只要有心打听的都能知道其中有鬼。我跟她本来就交情不好,她不巴着表妹巴着谁呢?表妹身分尴尬,但是在府里还是说得上话的。      随他们吧。      刘昊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刘晨现在也需要人看顾,绮罗生的刘明比晨晨还小上一点,表妹碰见我们两个已为人母的,自然是刺心又无聊了。未免孩子们在这种时候冲撞到现在心情不顺的表妹跟心思莫测的姚玉,我决定带着孩子跟绮罗避出去。      因为姚玉身分敏感,表妹现在又…歇斯底里。      于是只要姚玉投帖子上门,我就会带着绮罗,抱着三个小的去找刘伊人跟常翠翠她们。婚后唯一的好处就是我出门不像以前那样限制繁多,而且反正是联络感情嘛,顺便还能避开两个我不喜欢但又不方便处理的女人,何乐不为呢。      本来我也没必要这样避让,只是刘茂的一封信,让表妹整个人都斯巴达了起来…绫罗在陪着刘茂游历的途中…怀孕了。      医女说了,绫罗身体很好,这一路上只要放慢速度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刘茂不放心,所以会找个机会把绫罗送回来,现在月份还浅,要是等肚子大了,走动就更不方便了。      这封信根本是戳表妹的心。刘茂八成忘了他的亲亲表妹是为了什么不得不先跑回来的了。      表妹回来以后根本没有收到过刘茂的信,毕竟刘茂还在「生气」呢。      只是绫罗怀孕是大消息,我自然得尽到广而告知的责任。于是表妹的精神状况更令人担心了,根据红枫给的消息,表妹除了姚玉来陪她的时候心情好一点,其他时候甚至会一哭就是一整天,或是不动不说话,在房里一坐一整晚。      如果我没猜错,表妹八成是得了产后忧郁症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转成躁郁?别忘了当初她在庄子上对刘茂摔杯子摔盘子的表现!      于是我让红枫加倍小心注意着表妹。忧郁症到了一定程度会有自杀倾向,躁郁症更是会有伤害别人的可能,我自己会武,不担心什么,可是家里还有三个小的呢。即使姚玉陪着她时会好一些,但是别忘了姚玉可是用水银蒸汽毁掉了数个女人的恐怖份子。先不提姚玉的动机…那是水银,很可能会死的!      水银是重金属,这里的人不知道其危害之深远可怖,姚玉还会不知道吗?这种人,我怎么能让她跟儿子们接触?      既然姚玉如此投她的眼缘,那老子不掺合了,就让表妹彻底享受她跟姚玉的两人世界吧。(咦?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第三十六章 别后近况   虽然姚玉每次来访我都躲出去了,可是因为红枫在表妹身边愈来愈得宠,对于表妹那边的消息我也知之甚详,更何况东珠现在也是一心为自己打算,姚玉一有什么惊人之举,她都会忙不迭的告诉我。      现在姚玉可是没有任何背景,身为姚玉的丫头,要是姚玉真的做了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当贴身丫头可是第一个倒霉的。东珠这样做,不过是自救而已。      一开始姚玉的确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现在的她身分太尴尬,外面沸沸扬扬的传着她是妒妇,跟夫家和离之前还不忘把所有的姨娘通房都发嫁了。而且嫁得都不好,身分多为他人继室,夫家儿女成群,简直不给人留活路。      这是没办法的,冯大郎的那些姨娘通房被祸害的只剩一口气,生育功能受到严重的损害,冯家这样安排,对那些人才是最好的出路,可是其中阴私又不能公诸于众,于是姚玉只得背上这个黑锅。况且这也不算冤枉她么。      不管现代古代,「妒妇」都不是什么好辞。男人女人对这两个字多少都有点怵,于是姚玉即使有心,想要找到一个新的男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只不过我很意外姚玉没有想出什么点子去吸引男人注意,毕竟她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了不是么?用穿越小说的套路,姚玉现在应该很活跃才对。      后来我听见已经晋升为嬷嬷的风轻跟雨落提醒,才知道姚玉是因为背了妒妇之名,干脆破罐破摔,直接在自己的店里公开表示想要娶她的人得一心一意,从一而终,否则她宁可从此不入婚姻。      听见风轻跟雨落这样说,我大概知道姚玉的意思了。      她始终认为古代的婚姻制度落后封建,男子又难免多纳嬖妾,于是她宁可自己一个人过得自自在在,也不想要再度被男人给束缚,反正她现在已经不是未嫁少女,独立女户经营生意完全没有限制,与其嫁人然后被大家嬖妾搓磨,还不如就这样自由自在得好。现代不是就有很多女强人离婚之后只找情人却不再嫁的么?姚玉大概就是这样打算的了。      于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女子,面对表妹这般因为男人伤心失意的已婚妇女会有什么反应?      当然是劝说表妹不要把心思独独放在男人身上了。      以前姚玉就曾经带着表妹出门逛街过,国公爷跟夫人也默许。既然有前例可循,那么现在就容易多了。于是为了让表妹散心,姚玉也不老往国公府跑了,只是下了帖子让表妹去姚玉的家作客,然后带着表妹出去散心游玩。      这样也挺好,我就不用老避出去了,刘伊人她们也偶尔可以过府来拜访我。      以夫人的立场来说,刘伊人时常回家,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加上表妹的状况看来是真的不好,于是对表妹不和嬖妾礼仪的跑出门,大家都默契的闭上了嘴巴。      这日,表妹又去找姚玉了,据说还以修养身体的名义,打算在姚玉那里小住一周。我本来有点迟疑,表妹以往出去归出去,却从来没有过夜的,还是夫人直接拍了板同意。这让我有点意外,夫人向来是很重视后院规矩的。难道表妹真的这么受宠?      等表妹喜孜孜的回房收拾以后,夫人才跟我说了刘伊人要回府小住三天的消息。      「伊人不喜欢晴娘,这我也是知道的。」夫人对着我感慨:「这次难得伊人求了亲家母同意,带着外孙子一起回来小住,我想着干脆就让晴娘避出去吧,反正晴娘也喜欢不是?」原来如此。      「伊人爽朗直率,晴娘则娇宛敏感,两人难免有些气场不和。」我回答。      「你也别哄我这老婆子,晴娘个性怎么样我怎么会不晓得。」夫人笑笑:「这些年也难为你了。」      「哪有什么为难?晴娘偶有些小性,可大体上来说还是善良的。」      「是阿,她虽有些小心思,却不是什么阴沈的人。心思都在脸上写得清清楚楚,这是因为当初我跟国公爷把她宠得娇惯了些…可换个角度想,这样子的个性,也不会对你有什么伤害。你能看得开,很好。」夫人又说。      「阿娘对我爱护,我哪能不知道?」我笑道:「我知道阿爷跟阿娘难做,也一向没放在心上。」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夫人欣慰的拍拍我的手,又说:「她这身分,自甘为妾,虽说是她自己先有过失,可我们府上却不能让人说嘴…本来只以为让她开开心心的长大,等她出嫁也就好了,却没想到她…那也只能继续宠下去了。」      说到这里,夫人又意有所指的对我说:「不用很久的。」      我沉默。      怪不得呢,要说这国公府对表妹的好,是有眼睛的都看到了,可是如果是真的为了表妹着想,却不该这般纵容。我原本只以为是因为表妹客居于此,夫人不好板了脸责备,可原来其中也有疼宠表妹给别人看的意思。      这个「别人」,一开始可能只是国公爷,或者是关心当年案子的一些故旧。所以夫人必须宠爱表妹,即使自家亲女在表妹那吃了亏,没闹大了,夫人也只能假做不知,反正等出嫁就好了么。      没想到表妹后来却是缠上了夫人的亲儿子,这让夫人多少有些不高兴吧?      以表妹的性子,出嫁顶多就是吃点亏,就当做是她当初欺负刘伊人的利息了。      可是表妹却成了儿媳妇,还是尴尬的嬖妾身分,那夫人就更必须表现出对表妹的疼爱了。当然,这一次除了给国公爷看,还包含了给那些不明所以的外人看。      毕竟表妹以官家嫡女之身为妾,虽说是自愿,难免还是会有好事者说国公府挟恩以报,欺凌孤女,侵吞补助,表妹的「自愿」也容易被说成是国公府为了脸面所放出的消息。可前先年先是传出表妹其实从小爱慕刘茂,后来又有表妹出入国公府毫不受制,现在更是出外访友一周不归,这林林总总,在在都显示出了国公府有多「疼爱」这位翁娘子。      只要等舆论慢慢形成,所有人都知道表妹日子过得多好、多自由,现在的一切都是表妹自己选择的以后,她这般好日子说不定也就到了头。      夫人今天跟我说这些,是让我忍耐,告诉我要整治表妹来日方长、「不用很久」。另一方面也是安抚住我跟我的娘家,毕竟刘茂多少是受了我二兄照顾,以后又多有仰仗的地方。      看来,夫人也不如表面上的那样喜爱表妹吧?      也是,一个老是让自己亲女儿吃亏的客居侄女,谁能真心喜欢的起来?莫不是表妹当真以为她以前故意让刘伊人吃亏挨骂的小动作没有任何人知道?别忘了国公爷可是这个国公府的主人。而真要说对表妹有情份的,也不过是从来不管内院的国公爷,夫人哪里会买她的账?虽然不致于厌恨为难,可是小小使些绊子却也难免。      果然是个人造业个人担阿…我承认,我幸灾乐祸了。      无论如何,能跟刘伊人见面总是值得高兴的。      伊人嫁人后,虽然大体上没碰过什么问题,也多少有过不适应,她夫君是个守礼的,伊人自己已经生了两个男孩,于是提上来的通房就一直只是通房,官场上对于只有一个正妻的后院挺追捧,当然,只有一个正妻不代表只有一个女人,至少她家里还有两个通房,但是跟我比较起来,这已经是难得的好局面了。      提到伊人,就顺便说说常翠翠跟林婉玲吧。      翠翠不像婉玲,婉玲外显个性温婉和顺,让人忍不住就怜惜,虽然她本质上并不是什么菟丝花,可是长得一脸柔弱还是有许多优势。      她的夫君就是因为怕她受欺负,眼看着是打算把一夫一妻贯彻到底,后院难得的清净,婉玲之前生了长女以后很快生下长子,现在又怀孕了,夫妻和顺,没有什么值得担忧。      而翠翠则不同,她跟夫君之间感情也是极好,可惜她夫君却不是那种为了她会忤逆家里阿娘的。当然,同时也是因为男人好色,翠翠不方便的日子,她夫君自然也没有那种同甘共苦的觉悟,即使有,翠翠的大家也不允许儿媳妇「亏待」儿子不是?      于是虽然翠翠家里没有妾,后院却已经提了六个通房,这些通房统一住在一排罩房里,待遇等同姨娘,翠翠的夫君想她们时就去找,翠翠也不要她们伺候,那手段跟我大家颇有些相似。      翠翠本就是个心有丘壑的女子,对于夫君的欲望不会一味打压,既然她已经这么识做,她大家当然也不会为难她,家里没有嬖妾在官场上也能搏个严以修身的美名,加上翠翠一进门就生下了双胞胎,她大家投桃报李,对翠翠还算是颇多疼爱,通房们到现在都没停过避子药。      反正,妾生子也是什么好名头,虽说多子多福吧,可是庶出未来前程总是让人费思量,于是翠翠的夫君也默许了她的手段,刚好也能避免以后的嫡庶尴尬。      会说到她们,自然是因为,刘伊人回来住,婉玲跟翠翠不会不凑这个热闹,于是我们四人终于又一次聚集在国公府。    第三十七章 忘忧系列   「好不容易又可以在这里跟大家聚了。」刘伊人说:「姝玉,你做什么要避让姚娘?我就不信她能拿我们怎样,这些日子都是在我们三家跑来跑去,这下子总算是可以吃你一顿。」除族之后,姚玉已经不算是我姐,也不能称她姓氏,直呼名字有点太无礼,于是就只能是「姚娘」了。      「说得好像我没请过你们客一样…况且我也不是避让姚娘,只是她之前做的事情过于歹毒,对你们又有妒恨,我总担心她铤而走险或者不管不顾…」我说。      「听说姚娘跟冯大郎和离以后,就立刻被林家除族了。」常翠翠说:「冯大郎的嬖妾也通通被发嫁,只一个当初陪着冯大郎出外的留着。我猜,是姚娘对那些嬖妾使了什么极端的手段了?」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善棋之人果然见微知着…我感叹的说:「姚娘毁了那些人的身体,那些人以后大概难有子嗣了…而且身体还带着毒,不然冯家也不会这样干脆的把她们都遣出去,据我所知,也不全部都发嫁,有的不愿意或者身体实在不好的,都是安排到别庄养着,只不算是冯家嬖妾罢了。毕竟身体受了那样的伤害,要是顶着这个名头,总是不好。」      「姚娘是怎么办到的?毁掉她人的身体?」林婉玲好奇的问:「就我所知的几种方式,都需要极长的时间来下药,可是还能弄到身体带毒,对像还是这么多人…这跟话本上的奇门毒术也差不离了,姚娘在冯家竟有这般势力么?」      「既然是你们,我也不瞒。你们听了以后有点警醒也好。」我小声的说:「可知『河上姹女』、『阳明子』?」(注)      「自是知道。」常翠翠点头。      我细细把水银的特性跟危害说了一遍,还把水银中毒的症状给描绘了一番,然后说出姚玉使用水银蒸汽的事情。现在的大唐虽然曾经有过许多位穿越者的痕迹,但民间方士仍然相信水银是一种用以修行的宝物。这是一种隐匿在民间的风俗,不信丹道的人自然不信,但要相信的人,也真的没办法做什么动摇,而且民间很少人知道这些冷涩的知识,即使知道水银,也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多危险的东西。      于是等我把事情说完以后,常翠翠她们脸上都不自禁的带着讶异跟鄙视。      以常翠翠的个性来说,一方面是讶异姚玉的狠毒,一方面大概又是鄙视姚玉做事情连收尾都没本事。要知道常翠翠这人心智颇高,家里六个通房都被她收得服服贴贴,根本用不上什么阴毒手段。      「以前看她只是虚荣一些,想不到她会做这种事…」林婉玲感叹了一声,她向来是最温柔的那个。      我无奈道:「谁说不是呢?我之前也只认为她虽然闹腾,心地还是不坏的…可是既然她做出这种事,表示她的心性已经变了。她现在又有什么可顾虑的?所以能避让点就避让点吧,我们可禁不得她一个心血来潮。」      刘伊人这时却担忧的说:「她不是跟晴娘很好么?虽然我跟晴娘不熟,可是晴娘对你大概也没什么善意的…」      我点点头说:「我也只能小心着点注意她们两个了,反正也避不开。」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别忘了通知我们。」常翠翠轻轻的握住我的手,林婉玲也点着头。      我心下温暖,这三人当真是为着我想,本来我心中那点家丑外扬的尴尬,在她们这番表态之下,也一点都不剩了。      其实按照古代的风俗来说,即使是面对常翠翠她们,我也不应该把姚玉的事情说出去,更何况刘伊人不只是我朋友,还是我的小姑。所以我说了以后,她们才会那么感动、那么为我担心。      这远没有想象中的难,反正我从未把姚玉当成自己姐,那么揭她老底又有什么不行呢?况且姚玉已经被除族了,真要细说,这也就是我对朋友们太过关心以致于顾不得那些枝节了。      最重要的,表妹跟姚玉如此交好,我总得先防着一手。也免得哪天表妹真的做出什么事情,人家还要说是我姐把她带坏的。想要撇清跟姚玉的关系,我也只能选择大义灭亲,表达出对她手段的不屑了。      这也不是装的,我是真的对姚玉不屑。她对本朝的风俗从来不在意,行事总是由着自己从上辈子带来的一套标准,可是我记得上辈子我们是活在法治的世界,用水银对付别人——不管是谁——绝对构得上是蓄意谋杀。      姚玉做出这种事情,那她就是个占尽便宜的穿越主义者,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她都只采用那些对她有利的社会规则来遵守。      这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又,由此可知,姚玉才不是什么坚持公理正义、留恋自由民主与法治的理想人士。她纯粹是自私而已。      面对这种纯粹自私的人就不用客气了,我对她好,她会认为是应该的,因为我们是「家人」;她对我不好,她也认为是应该的,因为她「真正的家人」不在这个世界嘛。      说到姚玉,可不能不说说她最近的举动了。      她和离前后所推出的「忘忧系列」彩妆受到京城老少追捧,颜色花样还是跟以前推出的差不多,但是包装更精美,还限量发售,简直有价无市,这也难怪,她虽然自己引进了樱粟花种植,可因为水土不服,能成活的花朵有限,她也不可能把所有的鲜花拔了只用来栽种樱粟,这样下来,可不就供不应求吗?      因为实在太过稀有,价钱被炒得老高,那种高价,实在不是精打细算的主妇会去特意购买的东西,反正颜色样式没有出奇之处,美丽的盒子,哪个大家子主妇倒腾不出来?      于是最后忘忧系列最大的消费群,竟然成了妓围的那些红牌。      这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妓围的红阿姑来钱容易,恩客如果可以赏个「忘忧系列」,对她们来说可是比赏金赏银还要有脸。因为忘忧不是普通人能拿到的,即使拿到,都还要排好久的队。能得到「忘忧系列」的脂粉,说明了恩客把你放在心上,不然怎么会特意去寻摸出这么难得的东西给你呢?      除了代表恩宠外,忘忧的脂粉擦在前头娘子脸上,妙处更是难以言说…到底「忘忧系列」是含有轻微鸦片成分的,其特别之处,在于被误食了以后对身体所造成的影响,而抹在妓围红牌脸上,可不是比抹在良家妇女脸上更容易被「误食」?      轻微的鸦片成分短时间内无法让人上瘾,所以被吃下去以后,并不会出现太大的异状,男人们只会觉得心情好、精神佳,连那啥啥都特别有劲。这样子的「后遗症」只会让那些寻开心的男人认为自己雄风不倒,或者那些红牌伺候得好。于是使用忘忧的红牌,生意自然比之前还要更好。      此外,口脂不只男人会吃到,使用的女人也会随着吃喝吞下肚去,使用了忘忧的女人会因此觉得自己情况特别好,反应敏锐、精神特足、神采飞扬。听说有的妓围红牌就因为认准了忘忧系列,回头客多了不少。      妓围这种地方有着数不清的行规跟潜在的忌讳。忘忧的功效隐晦,可是每个长期使用的人都心里有数,像这种可以提升自己状态,又能招揽客人的小东西,再贵又怎样呢?于是忘忧慢慢的就成为妓围的热门必需品了。      也正因为如此,久而久之的,忘忧系列再也不受良家女子的追捧——既然颜色没差什么,谁要跟妓围的婊子用一样的东西?就是男人心血来潮把忘忧买回家给妻子嬖妾使用,都还会被甩脸子——你当你是在赏楼子里的娘子呢?      于是忘忧虽然依然热卖,可名声却不知不觉臭了。      这些都是平日白露跟白霜告诉我京城八卦时说起的,我不得不说,真的让我幸灾乐祸。过于讲究限量,只会造成消费者的抵触跟疲累,这点子事情姚玉应该懂,只可惜她手上的花就那么些,即使知道,她也没有办法。      如果只是忘忧的名声不好,那对姚玉也没有太大影响,可是随着忘忧系列的恶名远扬,姚玉那些贩卖婴幼儿用品的商铺慢慢的就没生意了。原因无他,姚玉这个人,引起了京中主妇的反感。忘忧的厌恶效应,扩大到了针对姚玉本人。      名人效应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姚玉以前从来不知收敛,深怕自己不够出名。可是名人效应是也把双刃剑。这里虽然没有狗仔队跟八卦报,但是却有一堆以八卦为消遣的古代妇人(例如我)。以前姚玉的锋头并不让大家反感,她塑造了一个能干艳丽的形象,给自己名下的商铺跟产品打上了美貌跟自信的标签。      现在她自己被和离、被除族,然后忘忧又成了婊子的代言,那么良家女子自然就不乐意了。她的形象受了损害,于是她手上的生意,当然也就一落千丈。      反正冯家也陆陆续续开了很多跟姚玉手上相似的产业,不管是胭脂铺子、女子保养沙龙、还是婴幼儿用品店…不去姚玉的店铺里买,还能去冯家的产业买呢,冯家的名声可比姚玉好得多,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几代的商人,形象端正,姚玉以前不也是冯家的夫人吗?      于是不知不觉间,冯家以一种毫不起眼又理所当然的姿态,蚕食了原本属于姚玉的市场,连原本在姚玉手下做事的志玉也投靠了冯家,还带走了很多姚玉自己提出的经营理念,顺带还拉扯了谊玉一把。      志玉对姚玉的「背叛」让姚玉很伤心,东珠传来消息,说姚玉撕心裂肺的指控志玉对她忘恩负义。志玉跟姚玉之间的事情我不想评断,不过这只能说明姚玉的天真跟做人失败——姚玉无论如何是被除族的,如果没有情感上的关系,志玉凭什么帮她打一辈子的下手?      姚玉这些年也赚了不少,可是也没见到她特别提拔志玉什么。说来说去,还不是她自始至终都只把三兄当成手下?谁愿意给你一个白痴当手下?还一辈子的?      当然当然,现代公司里头,再怎样得力的高层干部,做一辈子也只是干部罢了,比尔盖兹这么有钱,也没听过微软的哪个总经理因为做事能干变成微软的老板。      可是,古代跟现代是不一样的,你就是帮助志玉自立门户,也不亏你什么阿!      经过志玉的事情,姚玉关掉了不赚钱的铺子,卖脂粉的「红楼」也成了「忘忧系列」的专营店。我猜她是把花田主力移到种植樱粟花上了。反正那些普通的脂粉市场,早就被志玉、谊玉联合冯家给吞了下来,姚玉手上唯一的王牌,也只剩下成分不明、「秘方特制」的忘忧了。      好在忘忧价高,她没有从此缺钱,反而是因为货源充足,又没有其他赔钱产业的负累,财力从此更进了一步。      表妹跟姚玉的感情一直很好,她那里从来就不缺忘忧系列的脂粉,不但不缺,还能时时拿来孝敬我。可我既然早就知道那忘忧是什么东西,又怎么会使用?于是我借口对忘忧过敏,吩咐下去,以后府里的忘忧系列专供给表妹。不但如此,我还特别找了一天把表妹那里普通的花粉都收走了。      这可不是我促狭,而是因为,表妹送给我的忘忧,是姚玉特制的。里头鸦片的成分含量起码是外面贩卖商品的十倍还多。红枫跟东珠先后都来说过,姚玉遮遮掩掩的跟表妹说了什么「十倍的药量」,「绝对让她再也当不了主母」。      红枫跟东珠不晓得姚玉跟表妹密谋的东西是什么,我联系一下前后却很轻松就猜出来了。这两个混蛋,是想要让我不知不觉的鸦片上瘾吧?      这真的是太阴险了,要知道我身边还有儿子,擦在我身上的脂粉,不只有我自己会吃下去,我儿子也有可能吸纳。这两个女人到底有多恨我,才会使出这么阴毒的法子?      当然,被暗算了不还击不是我的风格,人家都要害我性命,我又怎能不回报一二?      于是我趁着她们两人再次出外逛街的机会祭出了我的杀招:扣麻袋。      姚玉给表妹下帖子的时候,我先是让人拖延了表妹出府的时间,并且利用其中的时间差,把姚玉引到暗巷去…哼哼,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了……咳,上辈子上多了不着调的网站,有点被影响到了……比如说POPO原创网(喂!)      这还是我第一次打女人呢。      扣姚玉麻袋比起扣大郎君麻袋可容易多了,不用避开守卫,地点又是小巷,我让风轻跟雨落陪着我出门,她们在巷子口看着,然后拿麻袋一罩,狠狠踹了姚玉好几下。      女人打架大多是抓头发、打耳光,可我打起人来从来都很爷们,因为麻袋挡住视线,所以我不能用拳头准确的攻击,只能采用脚踹的方式。不用担心鞋印,为了洗清嫌疑,打大郎君那次跟打姚玉这次,我都是穿上男人靴子的。      老子练武这么久,虽然无法快意江湖,也不是一个心思阴暗的女人可算计的。她自以为聪明,表面上做得道貌岸然,可却不知道这世界上不只她一个聪明人。      我或许不会那些内宅手段,也嫌弃那些内宅手段见效太慢,可是只要能让对手不舒爽的,什么手段不都一样吗?如果是别的女人,可能会想办法让姚玉跟表妹自食其果,可我却用不着,直接揍她们一顿,我出了气,她们也确实疼了,还没有后遗症,没什么不好。      等我打够了从暗巷里头闪出来,便带着风轻跟雨落两人从屋顶翻出去,一直到了隐密安全的地点,我把风轻跟雨落放下以后,才注意到她们看我的神色带着一种…兴奋?      「少夫人,就这样打一顿够吗?」风轻说。      「晴娘用心其实也挺险恶的。」雨落说。      「…」我有点无话可说,她们两人结婚后生活还算顺心,并没有什么需要发泄的征兆,可是我记得她们以前没这么暴力的。以前风轻还会试图劝告我呢…      没有回答她们的话,我只是悠哉的买了一些小东西以后回府。表妹使人来说今天不回来了,我忍不住的笑。      一定是因为姚玉被打了,表妹要照顾姚玉疗伤所以才不回来吧?我会告诉你们姚玉的惨叫声听起来很解气吗?我会告诉你们第一次打女人我一点都没有不适应吗?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们,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不过真的太可乐了——好想看看姚玉现在的样子,也不知道她脸上有没有瘀青?      至于表妹…现在她那里的脂粉除了忘忧以外,就没有别的品牌了,即使后来忘忧的名声整个坏了,我也没有让表妹换用。      表妹虽然可以出门,也可以拿自己的私房钱去买别的脂粉,可是她要怎么解释她不使用「忘忧」呢?她不是认为这是「好东西」才送给我的吗?闹到最后,表妹素颜了好一段时间。托词是刘茂还没回来,没有必要擦脂抹粉。      我慢悠悠冷笑。      绫罗已经回来养胎了,我暂时没功夫跟她计较,只要她乖乖的,这次就这样吓吓她就好。反正罪魁祸首我已经揍过了。      况且我还有本职工作要做,那就是跟刘茂培养感情,并且把手边的娃子带好。      谁说见不到面就不能培养感情的?没听过有种东西叫做笔友吗?      ——————————      注:晋葛洪 《抱朴子黄白》:「凡方书所名药物,又或与常药物同而实非者,如河上姹女,非妇人也;陵阳子明,非男子也。」王明注:「陵阳子明,水银别称……《石药尔雅》云:水银一名子明,一名阳明子。」    第三十八章 培养感情   刘茂此人其实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不然他也不会热衷于参加那些清谈宴会,他有才华、有看法,然后他同时也有表现欲。不然像他之前那种处境,大多数人可能根本懒得去经营什么才名,直接专心玩乐就够了。      现在他因为发起兴建书楼已经有了一些名声,跟那些赞助的商人打交道之后人也成熟圆滑了不少,以前那些纯粹是拍马跟风的朋友,自然渐渐就疏远了。真正有操守的人,他又还没有认识,于是一路上的行走见闻,就只能写信来跟我分享。当然,他也可以跟我二兄说,可是二兄带着二嫂,总是会有顾不到的时候。      于是自从刘茂出游以来,我一直顶着表妹炙热的眼神,不断的收到他一封厚过一封的家书。里面并没有像表妹所想象的写着什么情话,反而多是刘茂一路上碰到的难题,旅游的感想,还有写作的心得,以及整理好的书稿。      刘茂写这些东西给我却是正合我的心意,要是刘茂写情书给我…那才可真是灾难。      于是我也投桃报李,很详细的给他回信,路上碰到的难题不用我给出解答,我二兄不是吃干饭的,但旅途感想跟那些随信而来的写生、还有书稿我却能很好的回给他读书心得。      这对有接受过女学教养的大唐闺秀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确定,因为我思考回路是以男性为出发点,所以比起表妹这般的感性女子,更能给他一些务实的建议——毕竟他如果真的要出书,读者应该还是男性居多的。      例如有一次,他跟我说起他到了一个县城,那个县城里住着一个退休大儒,兴趣就是搜罗孤本,那个大儒的学生故旧也知道他爱书,年长日久的,他家里已经有了可观数量的藏书,名声远播。      刘茂上门去跟那个大儒说自己想要开办书楼,希望能够摘抄那些孤本以充实书楼,结果那个大儒毫不考虑就拒绝了,他非常的苦恼,甚至问我有没有什么方法?      我那时其实就很想回信给他:揍他丫的——果然上辈子还是上了太多不着调的网站…例如POPO原创网。(喂!)      不过理智告诉我暴力是不好的,暴力是不对的,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一力降十会对名声是没有好处的。      于是我想了一下,建议他赠送给那大儒一张书楼的高级荣誉会员卡,凭此卡可以享受书楼最高级待遇,并且承诺会把捐书者的名字刻在书楼前的文人碑上。      出钱建置书楼的商家,是刻在功德碑上,文人碑,就是给书楼捐书之人的名字,这碑只有在书楼一开始提供帮助才能录入,等书楼上了轨道就不能了。想必这些大儒应该会喜欢这种名声。      至于书楼的最高待遇是什么…等书楼建好再想吧。反正那县城离京城这么远,大儒拿到高级荣誉会员卡以后说不定到死都没机会用(==)。这就是传说中(划掉)空手套白狼(划掉)教化万民的荣誉阿……(远目)      之后刘茂真的以此说服了那个大儒,并且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雇人抄录了那大儒所有的收藏,也对我的意见更加信服了。我很高兴,老板能够对我的工作跟意见满意,这代表我在一个成功的(划掉)奸妃(划掉)主母道路上走得更远更稳固了。      除了给刘茂出出主意以外,我也特别注意刘茂的感情生活。      上次表妹当着我的面给刘茂告黑状的事情给了我一点灵感。如果我只是想要好好的扮演现在一个大家主母的角色,夫君的信任以及好感度绝对不能缺少。看我阿娘就知道了,她之所以活得这么畅快悠哉,生的孩子还都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可不就是因为阿爷对她的信任与喜爱吗?      所以,即使我本身并不在乎刘茂的爱情,也不能彻底的冷落刘茂,尤其几个孩子,刘茂长年不在家,但是为这几个孩子争取到刘茂的情感跟喜爱也是必要的。我并不敢保证表妹一辈子都不生孩子,我的底线也不容许我对孩子出手。      而表妹的特殊身分注定了她即使只是嬖妾,也会是一个令人头痛跟不得不忌惮的存在。      她现在已经会用有毒的胭脂意图伤害我,谁知道她哪一天会不会一个发疯想要伤害我的孩子?      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是跟姚玉混在一起,又能学到什么有营养的东西?      于是我便让风轻给刘昊、刘晨跟刘明他们画像然后寄给刘茂。这样刘茂才不会忘记他还有三个儿子。      风轻、雨落从小跟着我,我学东西她们多少也受了点熏陶。我从不刻意打压贴身丫头,只要她们有兴趣的,我都会给她们方便学习。风轻就喜爱画图,虽然她的画在先生的评价当中,没有什么灵性,纯粹是相像而已。可是我现在也正只是需要相像…那些「有灵性」的作品,画出来的人像根本认不出是谁。      大唐没有照相机,写实肖像很合适给孩子的成长轨迹留下纪念。风轻跟雨落她们婚后我就给销了奴籍,让她们用聘雇嬷嬷的身分在我身边伺候。我也不是一定要差遣她们,而是她们的夫君都在给王府做事,一般来说是需要轮值的,如果她们没有个身分,就得住在王府之外的住宅,一个月都见不了自己的夫君几天。      现在这种状况,反倒是天天都能跟夫君一起住了。我相信对现在的情况,无论是她们还是她们的夫君都是满意的。我跟她们的情份又非同一般,所以趁着她们夫君还没有离开王府之前,给点轻省的工作,她们可以贴补家用,更可以全了我们主仆一场的情义。      之前我也有点头疼她们要做什么,因为我已经有了白露跟白霜两个大丫头,只让她们跟我聊天,又怕不能服众,最后只能给她们一个统管着二房下人的拢统职位,后来又加了打听京城八卦消息,毕竟她们的夫君常常在外院,消息更灵通一些。现在她们可算是有正式的工作了,那就是帮我带小孩,以及记录孩子的成长。      三个孩子的各种情态写生,手印脚印、童言童语,以及孩子跟生母的互动等等,我都让风轻跟雨落帮我细细的记录下来,有的我会寄给刘茂,更多的是以名字分类,放在箱子里。等这些孩子长大了,我就送给他们的老婆,这绝对可以增加他们的闺房情趣。      不过我承认,我之所以这么努力的占据刘茂「心灵之友」的地位,不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地位跟孩子的前途。当然这些是主要的,但也不能否认,上次表妹给刘茂告黑状刘茂却不理会让我很有成就感(喂!),并且我非常希望这种成就感永远持续下去(喂喂!)——争宠争赢神马…感觉实在不错。(泥垢了!)      不得不说,表妹不愧是个真正的美女,她的魅力让她整个人在我的心中占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没看见我为了她连节操都不要了么?      除了给刘茂写家书,我也会给二兄二嫂带信。我特别叮嘱二兄让刘茂见见世面。之前是个美女就能蒙他,这种无法承受女色诱惑的男人实在太弱了。按照大自然的规律,愈是美丽的东西往往也愈危险,所以我把让刘茂看透红粉骷髅的任务交给了二兄。以刘茂的个性来看,只要知道了女人的宅斗手段,包准他一定会从此清心寡欲,一个不小心不举也不是不可能的。      与此同时,我也建议刘茂,让他把路上见闻、写生以及搜罗藏书的过程集结出书。这样如果二兄安排刘茂看了些什么后宅阴私,自然也会跟着记录在刘茂的书上,这样除了让所有人知道书楼建置过程跟辛苦以外,说不定还能拯救几个不会争宠的正室嫡妻。      像这样既表扬了自己功劳又挽救男性同胞的好事,完全没必要藏着——既然都已经做了好事,当然要嚷得满世界都知道,为善不欲人知什么的…我们是好孩子,绝对不做这种事。      于是,刘茂给我的家书又更丰富了。      那些写生跟见闻,更加的多了。      表妹的眼神,更哀怨了。      我身为(划掉)奸妃(划掉)主母的成就感,也更加的浓厚了。    第三十九章 正式决裂   绫罗在回来以后几个月,就生下了一个女儿。刘茂来信取名刘晶。现在家里有我生的两个儿子刘昊跟刘晨;绮罗生的一个儿子刘明;以及绫罗生的一个女儿刘晶。林林总总的三子一女,也不算少了。每每表妹听见满院子的儿童笑语,那眼神就冷冷的。那种充满妒恨的阴森表情,总是让我忍不住想要隔离她跟孩子们。      毕竟对嬖妾来说,有个儿子才算是保障,表妹曾经一心一意的想象着刘茂的深情,可是等她飞蛾扑火般的留在这府里以后,才发现有时候那些看上去很现实很无趣的「身分之别」才是生活的保障。绮罗跟绫罗原本就是丫头,现在都有了孩子,生活对她们来说已经足够,可是表妹曾经是主子,自甘为妾以后,偏又掉了一个可能是未来依靠的孩子,她的心情光想也知道不会太好。      于是原本因为姚玉劝慰已经有起色的精神状态,眼看着又坏下去,红枫来说,自从绫罗生产之后,表妹又开始睡不好、整夜的哭了。      对着表妹这样一个女人,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一直觉得不管是女人男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兴趣跟爱好。大唐的女学也是朝这方面培养女子的,女子经过女学之后,拥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才艺、自己的兴趣涵养。这些都能让女子除了夫君之外,还能多发掘一些生活的乐趣。可是表妹却从未上过女学,她的思想更类似我上辈子所知的古代女人,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个男人,稍微见到一个平头正脸的,就忍不住芳心暗许,对外务跟身分更是完全不在意,最后才会把自己闹到这种尴尬的地步。      就某方面来说,表妹跟姚玉其实颇有一些相似之处——怪不得她们这么合得来。      无论表妹跟姚玉怎么折腾,外面的事情还是按着自己的步调在行进。冯家来给我下了帖子,冯信武要续弦了。      这次冯家娶的是同为商人世家的嫡女,黄晓倩。当初黄晓倩女学毕业以后因为生了一场大病,病情严重,几乎丧命,原本定亲的人家就退亲了,病好以后,因为年纪稍大,婚事有点麻烦,想不到最后却是跟冯家看对了眼。      黄晓倩小我一岁,当初在女学我也见过,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冯家大郎君本来就不是花心的人,如果不是姚玉,冯家的老夫人也不会插手孙子的后院,我相信这一对应该会很幸福。      姚玉知道冯信武再娶以后,那心情更是雷电交加,不只一次表达出不满,甚至还胆子肥的要我跟娘家说不要去参加。      我为什么不要去参加?冯家给我下帖子,那是说我们之间的交情不会因为姚玉而有影响,林家跟刘家对冯家来说都还是朋友,况且本来就是姚玉对不起他们,难不成我还要表达自己给姚玉撑腰的意思吗?也不想想姚玉自己对我做了什么?      于是冯家的婚礼很热闹,那规格甚至超过了当年的姚玉,可见人冯家是把黄晓倩当成正经的元妻来看的。      当然,冯家的份量不足以让现任的安国公或者世子出面参加,最后是我拿着安国公的礼代表出席。冯家对我还算不错,姚玉那个嘴上没把门的早就告诉过冯家我对她是多么的「嫉妒」跟「打压」,后来她自己又跟我后院的嬖妾交好,简直没把我看在眼里,于是连带着冯家对我也就没什么过不去的了。      参加完冯家的婚礼以后,我疲累的回到家,想不到姚玉已经在我院子里等着。      「七妹,我不是告诉我你不要去参加冯信武的婚礼吗?」还等不急坐下,她就连忙开口。下人是怎么做事的?还是说她今天来根本没递帖子?      「注意你的称呼,姚娘。」我冷冷的看着她。      「你…」姚玉脸色僵了一下,然后说:「刘二少夫人,我不是告诉我你,不要去参加冯家的婚礼吗?」      「姚娘,你即使跟晴娘交好,也不代表你可以干涉安国公府的事。」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姚玉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说:「当初我们还一起采过花、制作过胭脂,现在只因为我被除族,你就跟三兄一样翻脸不认人?」      我默默的喝茶不说话。      「你始终认为我是庶女,瞧不起我对不对?」姚玉脸上带着愤恨,本来为什么来已经忘了,现在只记得要出自己一口气。      我继续喝茶。      「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完了?公道自在人心!」姚玉又说。      我仍然喝茶不说话。      姚玉被我的沉默弄得有些尴尬,吵架这种事情,总是得一来一往才有后续,而面对姚玉这种类型,我早就知道,你愈是跟她你来我往,他愈是可以纠缠着你不放手,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搭理她呢。反正她内心的思想早就根深蒂固,根本不会因为你说赢她就改变想法。      「你以为不说话就算了?」姚玉又说。      「白露,白霜,我们二房正院,怎么连个把门的都没有?」我把茶杯一放,冷冷的问着。      「二少夫人息怒,姚娘是刚刚陪着晴娘回府,正要出去。」白露说。      「既然如此就送她出去吧。」我说。      「七妹!」      我停下来听她要说什么,最终她嘴巴张了张,还是沉默下来。      白露白霜伶俐的找了两个粗壮的婆子把她架出去。她脸上又尴尬又愤怒,可是也知道如今奈何我不得。      怎么说呢?可惜了…她再多说两句我的麻袋就要出场了。她怎么就不再多说两句呢?      我很有一段时间没跟姚玉见面了,这次虽是不欢而散,可也表明了我的态度,姚玉还是那样美丽,不,她比以前更美了。她现在的年纪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候,姚玉从来都善于打扮自己,保养什么的从不落下,对服装的搭配也是最好的,她现在不缺钱,看上去更是明艳照人,以前她的脸上还会带着点柔弱的风情,现在却有一种坚韧的、类似梅花的傲骨。      我揉揉额头梳洗睡觉,再次对于自己尴尬的女性身分产生怨念。好在我自己只生了两儿子,对于怎么教养女儿,我实在是完全没有概念。      表妹仍然不死心的想要推荐我使用忘忧的脂粉,其实大家都不知道,因为小时候跟着姚玉一起采花做胭脂,她那套我就算不会十成也会个七八成。我的胭脂,从来都是自己跟身边的大丫头做的,像姚玉那样要拿出去卖,得要大量的鲜花做底气,可我只做自己一个人的份量,颜色还是调配完全随我心意,一点也不比外面量贩的差了。      所以不管表妹跟姚玉暗暗计划什么,只要是想要在脂粉上做文章,那都是没有用的。而表妹现在闹到自己只能用忘忧的花粉,除非她也学会自制胭脂,不然就只能一直素颜下去了…反正美女素颜也是美的,我不在意。只不过大唐民风,及笄的女子不化妆等同仪容不整,我看她以后要怎么办。      时间不紧不慢的往前走,不因为任何人的期盼快点或慢点,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刘茂在外面游历已经是第二个年头。很另我意外的,没有了绫罗跟表妹的陪伴,他也没有另外找女人,我曾经去信隐晦的提醒,是不是要让表妹去陪他,或者他在外面有了什么女人,带回来我也无所谓。      结果他直接告诉我,女子娇弱,无法跟上他游历的脚步,他又一心扑在收集书册跟撰写自己的游记,无心在情爱上多费心思。      这我是相信的,有些人一专心起来,吃饭睡觉都会忘记,从刘茂之前的作为看来,当他专注于一件事情时,其他的都会下意识忽略。而且他也的确常托人搬回大箱大箱的抄本,旅游趣事更是多。      例如有一次,他就寄信告诉我,他碰到了一个偏远的村落,里头行之有年的风俗是抢亲。      小伙子看上了哪家的娘子,会让双方父母各自通气,然后找一天,小伙子们邀集亲戚朋友,把娘子抢回家拜堂。      我看了觉得有趣,还回信跟他说,如果是我的话,就早早训练了自己的娘子军,看上了哪个小伙就先一步抢回家。      他回信道:「倘若娘子有此雅兴,务必提醒为夫一声,待为夫洗刷干净,静候好音。只是为夫习武日短,经不得震荡,还望娘子怜惜…」      那回信口气幽怨的,让我忍不住大笑了一场,我还以为刘茂收到我要抢男人的信会不高兴呢,没想到这家伙也是挺有幽默感的。      于是我回信道:「夫君以花为貌,以玉为骨,才学高雅,品性高洁,自当珍重以待,夫君切莫忧心。只望夫君时时展颜,一笑倾城。」      回来的信啥都没有,就是一幅刘茂的自画像,上面的刘茂笑容可掬,神态可亲,让我又大笑了好一场。      男人总是喜欢口花花,有个人能够这样毫无顾忌的嬉笑也是福气,经过你来我往的鸿雁传书,我开始觉得占据心灵之友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吃亏了,即使不当奸妃,我也可以当他是个可以相处愉快的朋友。我说过了,跟他聊天还是很愉快的。      不提我跟刘茂之间的良好互动,表妹最终还是在姚玉的督促之下学会了自制胭脂。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里的胭脂,都是纯天然原料制作,没有防腐剂,换句话来说,都是会过期的。表妹把忘忧放到过期了,我自然有办法给她补上新的,于是最后她也只好自己制作了,反正她成天也就是闲的,姚玉也会补贴她好货。      其实我还讶异她怎么会这么好骗呢…这事情本来也用不着她这么惶恐,脸皮厚一点,赖一赖就过去了,难道我还真能知道她脸上的脂粉是不是忘忧吗?谁知道她真的会被几句话挤兑得几个月素颜呢?      从这里看来,表妹此人真的不是什么心思过于深沈的人,也是因为这样,我虽然对她的印象渐差,却一直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第四十章 另寻出路   因为姚玉被赶出冯家,三兄志玉也投了冯家。三姐娟玉对姚玉本就是面上情,又出了我跟姚玉翻脸的事情,他们就光明正大的跟姚玉不来往了。      娟玉嫁给京城一个小官,上有公婆,下有弟妹,旁有小姑,不过因为志玉的关照,她的生活还算好,现在又彻底跟姚玉画清了界线,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因为志玉带挐谊玉,大姐跟他们的关系愈发紧密,可以说去了一个姚玉,非常有助于我娘家的团结跟和谐,这也算是姚玉的另类贡献了吧。      姚玉本来还认为娘家的姊妹会帮她,以前她做生意的时候,没少带试用品回家孝敬,没想到谊玉竟然跟着志玉一起投靠了冯家,连带着大姐二姊三姐也都不待见她,妲玉跟姬玉随着夫君远嫁,我跟她不合,算来算去,竟然没有一个人对她怀有善意。      她一直怨恨娘家人的市侩跟无情,却没有想到其实是自己太不会做人。      大姐跟二姐一开始或许只是因为她后此薄彼对她有意见,可到后来就是因为姚玉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以及不着调的言行举止而厌恨她这个人,三兄跟三姐虽然跟她以前有生意上的合作,可是老话都说了,要毁掉一段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合伙做生意。三兄跟三姐虽然从姚玉那里得到很多,可受得气也不少,哪是一丁点试用品就能抹消收买的?      至于我…那就别说了,我本就知道她的来历,如果不是对她怀有一份好奇心,我连家门都不会让她进,于是,她只能尽心尽力的经营跟表妹之间的友情。表妹或许混得不好,可好歹是安国公府里的半个主子,姚玉现在也没什么人可选了,况且表妹的个性,本来就和她胃口。      表妹就是因为姚玉的上心而学会制作胭脂的。      这些年来姚玉也渐渐发现了制作胭脂根本不是什么难以学习的工艺。林家到了年纪放出去的丫头,都能在外乡经营一个小小的胭脂铺子。于是这些年来她一改以往的大方,把制作胭脂的方法秘密的收藏起来,再也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      直到表妹跟她抱怨我对所谓「忘忧」的应对,姚玉才一拖二拖的教了表妹制作胭脂,表妹还感激姚玉对她的友情跟毫不隐瞒呢。没办法,这是个蠢人,要对付跟要讨好都一样的容易。      表妹学会制作胭脂以后,我觉得她有一点变了。我仍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可偏偏因为她跟姚玉的联系使我不得不注意她。      久了以后,我才发现还是姚玉的功劳。      古代女子,不管社会风气多么开放,总是不会动不动就把离婚挂在嘴边。表妹现在或许已经了解到当初硬要嫁给刘茂是走了一步臭棋。但是这不妨碍她努力的想要在刘家取得地位的心思。      其实说表妹硬要嫁进来,纯粹是为了爱情也过于牵强了。多少还是有羡慕国公府富贵的意思吧?即使去外面做正头娘子,又有哪个家庭比得过让朝廷荣养的功勋之后?刘茂虽然只是次子,但能分到的绝对不少,原本表妹还对刘茂有着一分心思,现在心灰意冷,对于家里的富贵,就更难割舍。而要在后宅取得一方天地,除了公婆喜爱之外,最重要的可不就是男人上心?      表妹在国公府里,地位的确是特殊,国公爷跟夫人也多有纵容,但无论如何,国公爷跟夫人不会为了她容许刘茂以妾为妻。于是表妹最近的改变,就是为了争宠,争夺刘茂的注意跟喜欢,并且进一步的得到府里的权力跟地位了?      我得说,想法很可爱,但可行性不高。      即使我今天被刘茂嫌弃到底,只要国公爷还在,表妹一辈子也只能当个妾。      当然,如果我死了是例外。但是表妹想要我死也没那么容易。附加一句——安国公府绝对不会出现嬖妾扶正的丑闻。      既然表妹已经想着要得到刘茂宠爱,那么接下来的举动也就顺理成章。      她开始做针线,从衣服鞋袜到扇套腰带…力求刘茂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她亲手所做。反正她写信刘茂都不理会,与其继续讨嫌,还不如摆出认错态度良好的样子。或许刘茂还在外面游历的时候对表妹没有什么感觉,但日积月累,他总有一天会想起表妹待他的一片心意。刘茂是个心软的人,到时候表妹一哭一求,两人重归于好也指日可待。      不过我也没有破坏表妹计划的意思。身为嬖妾,做做针线也很应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么,我对刺绣没耐性,表妹爱做,就让她做吧。嬖妾不就是用来减轻正妻工作量的吗?当然,以刘茂在外面的状况,表妹一个人做怎么够穿呢?于是我顺道把表妹的打算告诉了绫罗跟绮罗,总不能看着表妹献殷勤,而我身边出去的人却一点都没有表示吧?      表妹漂亮细心,我身边的丫头长相可也从来不输人,孩子都给刘茂生了,岂不是更需要刘茂的疼爱?况且,如果只有表妹一人做衣服,那是表妹对他的情份,要是所有的嬖妾都做衣服…那就是身为嬖妾的本分了。      于是,原本我这里就充满了孩子的喧闹,现在连绫罗跟绮罗也常常往我这里凑。      以前她们来找我,纯粹是因为孩子,现在则是多少出自真心。这没什么奇怪的,她们都是丫头出身,以前没起心思,是因为我的地位稳固,她们没有孩子;现在不敢起心思,是因为我的孩子比她们多。      而且我不为难她们就已经够大度了,偏偏我不但不为难,还真心培养她们的孩子,不但没有离间她们母子亲情的意思,甚至因为她们曾经是我的丫头而多有照顾。有了孩子当盼头,又没有实现独宠的希望,她们自然只能安稳乖巧。      其实如果我是真心爱慕刘茂的话,看见刘茂其他的女人,怎样也不可能毫无芥蒂。好像我阿娘,说是贤慧大度,可其实对于嬖妾庶出,也就是尽责而已。这导致我娘家的兄弟姊妹早早随着生母而分了派系,有时候还会因为各种利益而联合或者敌对。      所以一开始,我对绫罗跟绮罗也是防范的,自从她们当了通房以后,亲近的事务我便不交给她们,因为即使我不吃醋,我也不能肯定她们会一直不生出野心,一直跟以前一样的安份。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们直到升为嬖妾搬出去以前,都只是表现出乖巧听话,并不会刻意的跟我接近。没办法,别说我有顾虑,她们也会担心。谁知道我会不会一边说着不在意,一边又暗暗记恨,然后转过头对付她们呢?后宅阴私,即使丫环也不是完全没听说过。      现在就不一样了,刘茂离开,对后院的女人是一个福音(对表妹例外),没有了争夺的对象,女人们自然可以发展出另外一种相处模式。现在绫罗跟绮罗都有了孩子,这足以证明我对她们没有坏心,同时我又愿意提点扶持她们在刘茂面前表现,在子女以及宠爱的考虑之下,她们自然只能比以前更讨好尊重我。      毕竟她们一早就被打上了我的标签,我是一个有宠有子有底气的正妻,背叛是没有好下场的,相对而言,我要是愿意多看顾一些,她们跟她们的孩子也会活得更好。      所以在表妹辛辛苦苦的孤军奋战于针头线脑的时候,我就带着绫罗跟绮罗一起在院子里看孩子们跟奶妈玩耍,我看书、整理陪嫁铺子跟生意,她们做针线,偶尔逗逗还在襁褓中的刘晶。要是孩子休息,那我们就自己找乐子。风轻帮我们三人还有孩子画图,雨落弹琴,绫罗帮我按摩,绮罗给我喂水果。      虽然因为荷尔蒙的缘故,让我对百合没有一点兴趣。可是这并不妨碍我欣赏美女不是?      绫罗有一手按摩的好手艺,双手又漂亮,当她低着头给你按摩肌肉的时候,可以很清楚看见她优美的颈部曲线以及纤长的双手;绮罗的腰更是恰到好处的纤细,一点都看不出生过孩子,而且女人嘛,抱起来总是香香软软的,即使我现在不能对她们做什么,但不妨碍我欣赏她们身上的美丽跟优秀。      像这样正妻嬖妾聚在一起看孩子找乐子的气氛实在非常美好,绫罗跟绮罗即使一开始不习惯,久了也就懂得享受了。我对她们的欣赏她们感觉得出,慢慢的,大家便愈来愈放得开,气氛也愈发自在。      我们三人连着丫环嬷嬷们在一起打发时间,她们蹭我的正妻用度,我蹭她们的尽心服侍。她们对我的态度很快的就不仅只是面对主子的敬畏跟服从,在一次一次的相处当中,我们三人之间的感情渐渐贴近了起来,最终发展出了像是闺密一般的友谊。      争取到绫罗跟绮罗的友情让我很高兴,这过程一点都不容易,不但得以真情关心,还得恩威并施。但成果是喜人的,比起大房那边的剑拔弩张,我们二房可说是和谐安乐得过分。夫人因此对我更加赞赏了,直说刘茂运气好,说我们是名符其实的贤妻美妾。      由此可见,任何人都不能小看。绫罗跟绮罗虽然只是丫环提上来的妾,可她们对待我的态度不但影响到夫人对我的观感,还同时决定了二房的氛围。要是我对她们真的可劲的折腾虐待,说不定哪天她们就要让表妹给拉拢过去,或者受人挑拨而犯下大错,最后就算出事的不是我,也很可能是我的孩子。      所以,即使我不把表妹看在眼里,我也不介意现在就把她可能的后路给通通堵上,表妹对我毫无善意,我虽然不能怎样她,但还是要用最大的警惕心去防范她。因为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表妹的天真无能上,不如早早让她知道我这里是无机可趁的,这样我才能放心的让表妹蹦达,也才能安心的去看姚玉跟表妹之间是如何互扯后腿、自取灭亡的。    第四十一章 家里长短   我纸醉金迷的享乐大队很快有了新成员。      刘伊人、常翠翠、林婉玲等决定把每个月一次的聚会地点搬到我这里。主要是因为在我这里轻松,又是刘伊人的娘家,有什么秘密要说也不怕被外人听到。况且比起享受跟富贵,国公府比起其他人家里还是有不可磨灭的优势。享受好、气氛好,刘伊人又能常常看看爸妈,所以慢慢的就成了常态。      当然,表妹依旧是不受欢迎的。      当初阿娘帮我挑选二等丫头,就是挑一些相貌上等,各有绝技的人才。都是以后的通房,没一两样拿手本事怎么行?绫罗跟绮罗乖巧又会伺候,跟我相处和睦,没多久京城里头就知道安国公府的二少夫人贤慧,孝顺公婆,后宅祥和…什么?怎么知道的?夫人希望京城的人知道,那消息自然会慢慢散出去。安国公二房总不能只有个自愿为妾的表妹,贤慧的正妻也是很必要的阿。      也因为这个缘故,刘伊人的婆婆认为我贤慧,刘伊人常常跟着学习很好,而且我们一个月一次的聚会成员又包含了几个京城有名的名媛——不就是常翠翠她们吗?她们的名声现在也可以当招牌了——于是刘伊人得到了更多方便。      夫人对此一变化显然乐见其成,二房在夫人那里更受宠爱了。毕竟我跟小姑子关系好,又从来不做让婆母添堵的事情。于是一来二往的,大少夫人本来对我渐渐下降的敌意,又开始升高。      这次的大少夫人的敌意纯粹是她个人的,刘茂自动远走历练的姿态让大郎君安心放心又带着愧咎,所以这一次的冲突不是大房跟二房之间的不和,纯粹只是大少夫人个人对我的羡慕嫉妒恨。既然只是妯里之间的龌龊,夫人也就不会管,而我现在立身稳固,自然也不把大少夫人放在眼里,若不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已经尝过扣麻袋方便的我,说不定也要扣她一次麻袋了。      阿,是的,大少夫人怀孕了。      大郎君对于子嗣的渴望让他克制住对嬖妾跟通房喜爱,专宠了大少夫人好一阵子,现在大少夫人终于怀孕了,大房后院的嬖妾通房也终于可以得到滋润了。      大少夫人怀孕的结果就是全家都让着她,每次请安的时候她总是挺着肚子,深怕婆母不晓得她又怀孕了,每日碰到我,总是要口头上挤兑两句才高兴。      这日请安的时候,大少夫人又来了:「我说弟妹,我一向知道你是个贤慧的,可是听人说你老是跟你房里的姨娘聚在一起,姐妹的就像一家人似的?虽然后宅和谐是应该的,但是这样未免也失了国公府的规矩,不管你以前出身如何,当了国公府的二少夫人,就得把气势立起来才行,跟些那些嬖妾称姐道妹的,成何体统?」      「大嫂教训得是,不过她们一向称呼我二少夫人的,不知道是哪个下作的奴才给您传了不实的消息?这要是到外面乱说岂不是坏了国公府的脸面吗?大嫂,您怀着身子的确懒怠点,可还是不能放过这种成日嚼蛆的下人阿。」我恭敬的站起来一福。      谁说的?还不就是大少夫人自己自由发挥的?那个「下作的」「嚼蛆的」「下人」不就是大少夫人自己吗?      「我也是担心你…就没见过哪家的夫人,面前站的通通都是这么一溜水灵的丫头。」大少夫人抿了下嘴说:「我看弟妹你身边随便一个丫头提出来也美过晴娘了,怪不得当初都没见你担心…」      「好了。」夫人出言阻止:「过去的事情说它做什么?你安心养胎,要是管教不了下人,那在你生下来之前我帮你管也行。」      「没的事,阿娘,我这不就是跟弟妹聊天嘛…」大少夫人一边把玩手上的扇子,一边微笑。      我都要忍不住撇嘴了。大少夫人这好强的个性到底是种模来的?把我说哭了她会有成就感吗?      一边想着,我一边不好意思的开口:「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就有个爱看美人的毛病,不管是粗使还是贴身丫头,我就是喜欢挑选漂亮的。总觉得有这么一堆美人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连饭都能多吃两碗呢!娘家嫂子那时候刚进门不知道,也是跟大嫂你一样的担心。不过没事儿的,这么多年也过来了,况且这些丫环虽然貌美,却不是轻挑的,国公府的教养一向很好,哪会有什么问题呢。」      夫人一听,倒是乐了,指着我笑呵呵的说:「好好一个闺女,竟然贪看美人?要是生成男子岂不成了风流纨裤么?」      「那可不?我阿,不但贪看美人,还怜惜美人,以前伺候的大丫头,我可都是费了心力给她们找婆家的。美人如花,自然应该要有惜花之人呵护。」我摇头晃脑的说着。      夫人笑得更厉害:「还当我夸你呢!什么惜花人?当真是皮猴一个!」      笑完以后,夫人感慨道:「不过你也的确是个好心的,跟着你的丫头都是好命人。」一边说,夫人又扫了大少夫人一眼。      大少夫人屋里从来不放通房,要是提了通房,就拨到嬖妾屋子里放着,本来妾身边只有一个大丫头的配额——表妹身边两个大丫头纯粹是超额优待——可是因为大少夫人把通房放到妾的屋子里去,就变成大房的嬖妾每个身边都有两通房伺候,大少夫人说是提高妾的待遇,还说通房跟着妾有更多看到大郎君的机会,其实谁不知道,这就是给嬖妾添堵?      那些丫头白天干活,晚上还要跟妾抢大郎君恩宠,连日常生活都少不了斗来斗去。也怪不得大房后宅没一日安宁。      当然,这其实也是大少夫人故意的,嬖妾通房斗法,她自己就清闲了。可是以我冷眼看来,大房的嬖妾跟通房已经渐渐有联合跟妥协的迹象,长远看来对大少夫人也不见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要是一个屋子里的嬖妾跟通房团结起来,三个美女对大郎君的诱惑总是比大少夫人一个人强。      这些东西夫人当然知道,今天会特别去瞄大少夫人,那是因为上个月,大少夫人把她房里一个丫头贬去厨房烧火,因为那丫头美丽,引起了大郎君的注意。虽然大郎君的身分注定不能有太多嬖妾,可是多几个通房是没问题的。大少夫人跟大郎君感情普通,人又有点强势,以前没儿子就算了,现在都怀孕了还这样拦着大郎君找美人,夫人是有点怜惜儿子了。      夫人也知道,大郎君跟大少夫人之间的婚事,跟喜欢不喜欢毫无关系,纯粹是政治联姻。或许大少夫人也是可怜的,可惜大郎君才是夫人的儿子,所以看见大郎君不高兴,她就迁怒了。      第四十二章 夫人慈悲   夫人再怎样不高兴,现在大少夫人有孕,也只能敲打,不能做出什么惩罚。孕妇的心灵比较脆弱,虽然我从来不信什么受到惊吓就流产之类的说法,但总归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夫人因此只能稍微暗示,让大少夫人自己看着办,虽然说现在怀着孕金贵,但人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处于怀孕状态。      大少夫人也是不高兴的,因为现在官场风气并不支持畜养姬妾,所以外面只守着一个老婆的官员可不少,即使是有纳妾,女人数量也不会多,偏偏大郎君明面上两嬖妾,后面还隐着四位通房,并且这个数量可以预见,一定会增加。大少夫人眼看就像是个管家婆似的,她又怎么气会顺?      可是这种思想对着夫人说也是没用的,国公爷的女人也不少,外表看不出来,只不过是因为夫人把那些女人都关在独立的院子里罢了。对夫人来说,那就是眼不见心不烦,人家夫人也是这样过来的,又怎么会容许大少夫人有什么别样的声音?      况且外面官员不养太多女人,多少也是因为养女人花钱,有的官员祖上无恒产,为了给儿女好点的生活,自己过得自在一点,大多也不愿意多养女人。而这一点对有爵位的人家来说却不是问题,皇帝每年花大价钱给这些有爵位的大臣,不就正是要把他们养的快快乐乐,养得安于现状、养得毫无野心吗?      反正爵位都是传三代,每代降一等袭,两代三代的,一下子就没了,所以这些人想要多点女人,皇帝根本不会在意,也不用像官员一样注重着自己清廉跟生活质量而有所顾忌。      大少夫人本来就是侯府嫡女,如果大郎君把她放在心里,一些小地方不顺意她也能过得去。只可惜大郎君大概是放太多心思在事业上,没心情去哄一向骄傲的大少夫人,所以两人的感情从成亲开始就仅仅是普通……其实我真能理解大少夫人,就好像我对刘茂,就这样一个男人,偏偏还挺自以为是。我一边看不上刘茂,一边又不得不承认短时间内我跟我的孩子要过得好还得看刘茂的态度。      这种心情之下,不憋屈怎么可能?况且,大少夫人对大郎君似乎还是挺上心的。      其实身为女子在这种时代真的是很倒霉,虽然看起来大唐的环境比起我上辈子所知的古代要好一些,可其实对女子的歧视还是在的。我或者有一些自保之力,甚至偶尔能够抡人家板砖,但目前为止,我抡板砖也只能偷偷的来,要光明正大的祭出好折凳却是不行。如果我身为男子,哪还有这些忌讳?      想到这里,我也不禁有点郁闷。十几年来我渐渐的习惯了身为女子,可是当过男人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我错过了多么自在的生活呢?说得好听,我是谨慎,其实明白点讲,我就是胆小罢了。穿越的时候我已经不是少年了,那种激昂的热情我没有,个性也已经定型,即使在面对此世父母时有一些孺慕之态,也不代表我真正就是个小女孩。      这种谨慎保守带我度过了几次危机,并且让我很少遇到什么意外,可惜有时候,我还是会很羡慕那种恣意一回的人。例如大少夫人,例如姚玉。虽然有羡慕,可我也无法不顾后果的只享受眼前,一方面偏又免不了偶尔向往一下那种完全顺从自己心意做事的爽快——人之矛盾贪婪,莫过于此。      正难得文艺一次,想不到大少夫人却不高兴了。      只听见她说:「阿娘,我自然比不上弟妹贤慧,只是贤慧却也不能过分,不然便是放纵自家郎君,谄媚求存罢了,这样下去,哪天郎君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岂不是丢了我们国公府的脸面。」      大少夫人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指的看着我道:「二郎在外面的事情,你也该仔细打听一下,心胸宽大也要看状况。」      我一愣,这话说的…刘茂都已经在外面游历了,十万八千里的,还做能出什么丢脸事?而且,前面几句还好,最后一句话…分明不带恶意,那是提醒,虽然是不怎么友好的提醒,可的确是提醒阿——刘茂难道真做了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有孩子,情绪不稳,可是这样随口说话也不应该…罢了,我也管不了你房里的事,只别闹得过分就是,大郎在外拼搏也是辛苦的。」夫人听了大少夫人的话以后皱了皱眉头,想想还是看在大少夫人有孕的份上不多计较,口风一松,意思是说大房的事情夫人就不管了,只要大少夫人不要太过分就好。      大少夫人抿抿嘴,似乎还想多说什么,但看了夫人一眼以后,又默默行礼退了,这样一番明显的表演,让我更肯定其中必有猫腻,想必夫人也知道了。只是,她有意提醒我,又不想让别人抓到把柄?不然为何不肯明说?连遣人私下说都不肯,只这样模模糊糊的,还以嫉妒为名…这是撇清关系?她干嘛要撇清关系?      我告辞回了二房,暗中皱了下眉头。大少夫人看上去骄纵,可却不是蠢蛋,如果不是我上辈子跟人打交道多了,也一时发现不了她语气的前后改变。这些话放在她口里说出来,无论是谁听都没有问题,只是说话时那特意专注看着我的眼神,代表了她是有意说给我听的。她尽了提醒之责,并且让夫人若有若无的感觉到了,以后如果真的出事,她一边撇清了,一边也完全尽了责任——我才不信夫人没感觉到她说的话若有所指,只是得等事情爆发以后前后联想才能晓得吧?      也就是说,她口中暗指的过分之事很快就要爆发了?      我默默吐气,我这边没有什么问题,那出问题的自然就是刘茂…有二哥在,刘茂会出什么事?真出了事我又能怎样?即使我要查,顶多也只能拜托二哥,二哥没消息传来,就只能表示他也不晓得,那么,我也没别的人手可以派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吧?看来我果然没有宅斗天份。      既然如此,何必自寻烦恼?兵来将挡就是。谁怕谁?      于是我的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过,并且过得更恣意了。伊人她们也爱来找我,按她们的话来说,就是看我一个女人舒舒服服的让嬖妾喂水果搥腿搧风,实在非常可乐,还说我享受的表情跟个风流纨裤没什么两样——我可不就正是个风流纨裤么?只可惜我也只能面上做作样子,过过干瘾罢了。      没过多久的舒服日子,我终于知道大少夫人口中的「麻烦」到底是什么。国公府门口,有一女子抱着婴孩叫门,身边还带着些许家丁,动静闹得很大,口口声声说此婴孩为刘茂亲子,要求国公府给她一个名分。      那日我正在跟外门的管事商讨投资店铺的各种情况,结果被夫人叫去,夫人跟我说明有女子在外闹事,要我出面处理,等我搞清楚前因后果以后,只得无奈的出门跟那女子交涉。别说什么这种女人只要派仆妇出面就好,光就这女人抱着个疑似刘茂血脉的孩子,就足够正妻出面解决了。不然不管结果如何,难免会给人落下「不重视夫家血脉」、「难以亲近」之类的名声。      那女子见我出来,扑通一声跪下,此时周围已经有许多人围观,我亲自出面也是为此,这女人如果是诚心为了自己孩子着想,静悄悄的让我们认下这孩子也不是难事,偏偏她要绕过刘茂,造成舆论压力,做出既定事实,可见此女大概是不被刘茂承认的,不然刘茂来信中为何一点都没提起这女人呢?      当然,也可能是刘茂的确是跟这女人有点什么,但刘茂不是那种会拿小孩开玩笑的人,他身上有种浓重的封建思想,对于血脉还是重视的。所以最可能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有这个小孩。      我说过,刘茂这人有精神洁癖,不够身分的女子他根本不想近身。这是刘茂自己的骄傲,他认为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侍奉他,遑论生下他的孩子。所以这女子的来历我非常有兴趣,这可能关系到这孩子的身分是真是假。      即使是真的也无妨,外室子无论古今中外都是个尴尬的存在,在小妾合法的古代,身为外室女子可是比府里奴仆还低等的东西,毕竟未婚先孕大大悖逆了此时代对女子贞节的要求。所以,如果这个女子以为用舆论就能要挟我,那就错了。老子正好是不怕流言的那种人。      「少夫人明鉴,奴自知身分低微,没想过入国公府,可是我这孩子是无辜的,刘郎当初同我好的时候曾说定要给我一个名分,可是她一去不回,也不知从何找起,奴无奈之下只得上国公府,奴自是万分不愿给刘郎蒙上污点,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大体说词就是这样了,而且这女子所待的地方正是刘茂之前伫留的行程之一,看这孩子的大小,跟女子所说刘茂身上的特征…实在是很有几分可信度的。      「你之前是何身分?为何会认识郎君?又为何会跟郎君无媒苟合?」我问。      「奴是清云楼的媚娘,刘郎那时跟朋友出门应酬,正好见到鸨母逼我卖身,刘郎见我可怜,将我赎了,养在别苑里…奴一直很感激刘郎,于是…」那女子声音清脆,周遭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表情很可怜很羞愧,但是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响亮清脆。      原来如此。      一个妓围出身的前头娘子,当然没有资格进国公府,即使生下刘茂的孩子也是一样。世上多得是这种例子,这女子大概也知道自己出身太低,所以跑来这里搏前程了。      「那么,这孩子留下,你可以走了。」我说。      「少夫人,请不要抢走我的孩子…我…」媚娘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泪滚滚落下。      「那就算了,你把孩子带走吧。」我挥挥手:「妓围出身的前头娘子不可能入国公府。」      「少夫人…请给奴一条活路…」媚娘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道:「孩子是无辜的,难道少夫人不愿给孩子一条出路…他好歹是刘郎骨血…」      「我自是因为可怜这孩子才把孩子收下,郎君虽然已有三子一女,养个不确定是不是他的孩子也是轻松的,至于你…郎君没有信息来要收下你,按照国公府的规矩,也不可能留下你。国公府即使是最低下的奴仆,也得出身清白才行…你要不把孩子留下,要不就带着孩子走。你要真为这孩子着想,也该知道怎样才对孩子好。」      「少夫人…您何必如此羞辱于我?」媚娘似乎大受打击,用一种绝望的表情看着我。我无动于衷。      有毛病?全城的人谁不知道我对姬妾和善?需要你来搏贤明吗?你想往我身上泼脏水?那也得看你够不够份量。大唐女子的剽悍还用我解释?就算我当街把你扒光了活活抽死也不会有人说一句话。小白花扮像不是什么时候都好用的,现代很多小说都写说主母迫于舆论不敢对嬖妾如何,那是狗屁,全世界都受制约的身分之别,凭什么到你身上就无效了?      人都是这样的,所有人都遵行的规矩,看到有人打破,第一反应绝对不是「此规矩不好」,而是「你以为你是谁」。况且媚娘身分之低,低到让人根本不会有怜惜的念头,别说古人,就算是现代,婊子也得不到别人尊重。管你有多少苦衷?这一职业的本质就让人尊重不起来。虽说史上有许多留芳千古的义妓,可婊子有多少?流芳百世的有多少?光看比例就知道了。      周遭人围过来或许的确是看热闹,可是自降身分给个妓子求情,又要得罪国公府,没人会这么蠢。      「少夫人,这位妹妹看起来也是可怜,为什么不留下她呢?拆散母子毕竟有违天伦。」      我转头一看,竟然是表妹。她有毛病?把这女子收下来才会让人说国公府不挑好么?为了给我填堵,她什么都不顾了?要是我把媚娘安排成嬖妾,岂不是说她跟个前头娘子同一个阶级了?      「晴娘真是慈悲,不愧是官家嫡女。」我顿了顿,欣赏了一下晴娘羞愤的脸色,然后说:「但既然晴娘这么说了,我也不好不给点面子…」官家嫡女子愿为妾,还给个前头娘子求情,自甘下贱到这种地步,大家应该知道我这个正妻很难做了吧?晴娘今日一开口,是把自己老爹的名声脸面都丢尽了。      不等晴娘反击,我直接转头看向媚娘道:「那你就以姬人身分留在国公府吧。」      姬人,就是舞姬、乐姬。说白话点,其实就是家妓,主人可以用,也可以在宴会场合拿出去表演歌舞供客人观赏,客人要是喜欢,主人还能安排晚上陪睡,偶尔也能用来犒赏得力的属下。基本上跟妓围里的前头娘子没什么两样,只是接待的客人比较少。      最重要的是,姬人是不分房的。也就是说,媚姬成为姬人,那就是整个国公府的姬人。只要是国公府的主子有需要,都可以使唤她。国公爷、大郎君、二郎君都能拿她招待客人。当然自己要用也是可以的,只是姬人身分太低,除了少数例子,很少会有主人愿意使用。      「姬人?我…」媚娘咬唇:「如此我儿长大以后,我要如何面对?」      「给你一刻钟时间考虑,要是磨磨蹭蹭,我就把你送官,一切请官府处置。」我皱眉。怜香惜玉神马的,老子从来没有。要是请官府处置,那么在找到刘茂对质之前,媚娘跟她儿子可是要住在大牢里头等待提审了。      最后媚娘决定留下,即使身分只是个低贱的姬人。她的儿子仍然跟她一起住,在没得到刘茂肯定答复之前,我不需要多做什么。    第四十三章 贤慧大度   媚娘,现在叫做媚姬了。      媚姬抱着儿子来,在现在这种环境之下,外室子根本不被承认,即使她看起来可怜,正常人也不会因此就忘记她低贱的身分,甚至因此跟国公府做对。偏偏她还带着所有的行李,几个家丁,以及自己的孩子,简直就像是很有把握今天一定可以入驻国公府似的。      大少夫人前阵子若有所指的提醒,如果真是因为这件事情,就很好理解她为何要装做无知了。她得提醒我,因为这件事情关乎国公府的颜面,刘茂如今声名渐好,对大郎君是个助力,如果刘茂真的蒙上污点,对大郎君根本毫无帮助,说不定还要受到连累。可是大少夫人一个嫂子,盯着小叔的婚外情那算是什么?于是她即使想要提醒,也得尽力撇清。      可是,大少夫人为什么会事先知道媚姬的事?即使她管着国公府后宅,消息的灵通也该只限定于国公府阿?      所以…媚姬的举动,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目的:想让我不好过?      大少夫人应该有自己的消息管道,假若这件事情是从内宅传出去的,那么…表妹嫌疑很大。      可是表妹应该是没这能量的。她所有的人脉都出自于国公府,媚姬之前所待的地方离京城何止千里?况且表妹若要派人,那我也不会不知道。可是表妹出现的时机太好了,好到我不能当场驳她的话,不然闹起来就不只是外室子的问题,而是刘茂内帷不修了。她显然是早就知道媚姬会来的吧?      怎么可能?难不成大家就瞒我一个人?      想来想去没结果,我的宅斗天赋果然为零。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暗算了我一把,即使我对刘茂远远称不上爱情,一个地位尴尬的孩子也够我头痛了。按照现代人的观点来说,孩子是无辜的,可是如果对于我以及所属于我的利益集团而言,这个孩子的出现让人感到非常棘手。      那么,我需不需要进修一下自己的宅斗功底呢?      想来想去,我觉得不需要。宅斗是需要天赋的,我显然不具备此等天赋,况且,与其去追究原因,还不如直接有效的解决问题。当我力量足够强大,有点苗头的敌人直接拍死就好,何必管他犯案动机?这样岂不是比天天费脑子算计容易得多?所以我还是走以力证道的路线就好。谁让我一时不好过,我让谁全身不好过。      至于这位外室之子,我处理不好,就会招惹骂名,处理太好,又要给自己埋下隐患,如果媚姬跟她孩子的到来是有人设计,此心思的确极为巧妙,不管怎样我都会郁闷,要是我是女子,那么说不定还要加上伤心伤肝。简直就是一出手就有用的杀招,不管我怎么应对就没全身而退的可能。      不过,我为什么要应对?这明明是刘茂的事情,那就该刘茂自己来处理。谁比刘茂更有话语权?反正他一走好几年,也合该回来了。      我眨眨眼,应对起来麻烦,老子不伺候了。我招来白露,让她给我准备笔墨。      不管是谁搞出来的麻烦,刘茂,你自己接着吧。      正好二兄跟二嫂最近在外添了小侄子,阿娘说了好几次要让二兄回来在家里的书院担任武课先生,二嫂以前跟着自家郎君跑来跑去没什么所谓,这次连生孩子都在外面,阿娘实在是不满意了。由我来起这个头,也省得二嫂跟阿娘心里添了疙瘩。      我的信送到以后,很快就收到刘茂答应回来的消息。二兄还在给我的信中信誓旦旦的保证刘茂经过他一番训练以后,绝对不会像以前那般天真好骗。可是…二兄愈是在信里写得这般,我就愈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二兄此人着实有点狂放不羁,看他会带着怀孕的二嫂到处跑就知道了。他所谓的训练…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表妹听到刘茂回家,那眼睛亮得都快出水了。她这些年的状况起起伏伏,有时候想到自己目前的状况,就消沈几日,姚玉一劝,她又振作,然后过不了多久,又继续消沈,然后姚玉发帖子邀请她去作客,回来又生龙活虎。      姚玉也知道我不欢迎她,原本还看得见一些愤懑之色,后来愈来愈安之若素。我想大概是因为人都是习惯的动物,白眼受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媚姬的事情在我看来无伤大雅,不管媚姬是不是刘茂在外面的女人,反正刘茂不做官,小节上稍微有亏不但让人觉得亲切,也不会造成大郎君的压力。当然,主要是外室子的事情得处理好,处理好了就是刘茂风流,处理不好就是下流。而且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帮他,不管媚姬的事情有没有别人在后面使力,苍蝇还不钉无缝的蛋呢。男人好色是通病,擦不干净屁股就是能力问题。      刘茂到家的那日,国公府着实庆祝了一场,大郎君带着亲卫随从,到城门口亲自把他迎了回来,两兄弟之间的神情之间再也没有几年前的别扭,反而看上去更要好了。家里宴会席面上,出现的也不再是以往跟着刘茂的纨裤子弟,反而是一些真有实才的士子居多,大家都知道刘茂身上有举人功名,可是以前也没人真把他放在眼里。      现在就不一样了,他牵头建了书楼,又亲力亲为的搜罗孤本,不管他本人学问如何,至少大家心里都认同,他之前就提过想要写一本游记,于是在他回来之前,我整理了一下他的书稿,草草编了一个半成品,告诉大家,这是他求书过程中亲自绘制插图以及记录求书经历的写实游记,因为还未整理完全,今天只得了一个样品书,发给参与宴会的人,希望大家多给意见指教,也算是一个造势。      刘茂的文笔跟那些真有天赋的才子来说当然是差了一些,但是他口条生动,笔调幽默,所以这本书即使没有太大的文学价值,却应该可以成为畅销。毕竟还有个书楼给他造势呢。本来刘茂对于尚未整理完全的书稿就这样被发出去还有点尴尬,可是当大家略略翻过以后,却都表示很有兴趣,对他的称呼也从以往的「刘家二郎」变成了「刘先生」。      刘茂自然对这种转变感到成就跟高兴,但要我说,最高兴的其实是国公爷才对,谁愿意自己的儿子真的一被自碌碌无为呢?真要有这种觉悟,小时候也不用这样下死力培养了不是?      当然,由我整理草稿发给宾客是有风险的,要是不受欢迎,我一定也会跟着吃挂落。可是这个险不冒不行,媚姬的事情在前面摆着,所有人都知道,刘茂如果没有什么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东西,他的名声会从热心教化的隐士变成风流纨裤的隐士。现在这本书得到大家的喜爱跟承认,那即使媚姬的事情做实了,好歹还能捞到个风流才子。风流不算什么,主要是才子这名声一定得拿到。      媚姬知道刘茂回来,本来我就没想过要隐藏她的事情。八卦这东西,堵不如疏。现在书稿攻势奏效,我便很大方的让她登台献舞。她本来还以为我会把她藏着呢,这几天上上下下的打点我都看在眼中。不过要是这么容易让她猜到我要做什么,老子还当什么高人?现在所有人都把重点放在刘茂的人品跟才华上面,媚姬的事情,已经不是大家关注的焦点了,只要大家看习惯了媚姬,那以后媚姬要闹什么,不过是关起门来自己人看,根本无关大局。      而且安排媚姬出场对我也是有利的,让大家看看媚姬没死没残,好端端的当着舞姬,反过来大家还要赞我一声贤慧大度。我身为正妻都能如此安之若素,那些好事者就不容易拿着刘茂后院说事了,说不定还能趁机找出来到底是谁在搞鬼。      刘茂拿着我整理的书稿,自己就看得爱不释手,现在不过粗粗分类就得了士林赏识,等正品出来以后,他也能得个著书立说的功德。结果没想到书还没捂热,就又出现个媚姬,他转过头好奇的问我:「媚姬?什么时候收的?谁收的?」      接风宴上,我自然是跟刘茂坐在一处,已婚女子没有什么不得见人的说法这一点倒是方便了我,这种半家庭场合,我能够坐在刘茂身边掌控着事情进度。      「说是怀了你的孩子,前阵子在国公府门口抱着孩子求我收留,我又不确定是真是假,只好让你回来,让事情有个清楚。」我回答。      「她就是你信上说的那个女子?」刘茂脸色古怪的又看了媚姬一眼。      「难不成你真的不认识?」我也疑惑。照理说媚姬有种跑到门口叫板,就绝对不可能撒这种一下就会被拆穿的谎阿。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到一个人……」刘茂迟疑了一下道:「可是……」      我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也不急在一时,你好好休息两天,其他的等客人都走了再说吧?」      刘茂点点头,似乎又想到什么似的,脸上表情又纠结一番,然后叮嘱了一旁的小厮,要他们确认媚姬表演一完就离开,别让她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      看着那两小厮麻利离开的背影,我敛下眼帘。      出去了一趟,刘茂果然老练多了。以往的他,哪想得到媚姬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又哪想得到预先做防范?出去了一趟,现在的刘茂比起以往少了些浮躁跟冲动,整个人也没那么天真好骗了。果然躲在京城观花溜鸟对男人没帮助,想要成长,还得出去多吃点苦头。      看来这次,得好好谢过二兄。    第四十四章 所谓姬人   刘茂并没有很快的处理媚姬的事情,接风宴过后,他迅速的开始准备书楼开张的事宜,书都到库,运转章程也在京城商户跟我的总揽之下见好规章,实在没有拖延的理由。准备期间,刘茂也紧赶慢赶的把之前写好的游记给整理付印,作为他著作的第一部。其他的还得细细整理,但是第一部书出了以后,后面便容易了,总之刘茂的事情很多,媚姬那边他根本没空理会。      这样的态度令许多等着看好戏的人非常失望,表妹一再的试探我的心情,连姚玉都找了借口跑来拜访我一次。      其实别说他们,就是我也对刘茂的漫不经心感到疑惑。刘茂此人对于子嗣之事绝对不会毫不在意,况且即使刘茂不在意夫人也不应该不在意,结果现在上上下下都一副冷处理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说刘茂很忙吧…总不该连叫媚姬来问一问的功夫都没有阿。      不过既然刘茂端得住,我也不会没事找事。那孩子还非常小,连走路都不会,多养两个人花得也不是我的钱,我奇怪了一阵子,便也丢开了手——早就决定让刘茂自己解决的,我帮他担忧个什么劲儿?      不同于我跟刘茂的老神在在,表妹跟姚玉两人却是非常的…怎么说?热心。      是的,就是热心。      像是深怕我受到打击似的,有事没事就要跑来探听一下我有没有什么想法。根据东珠传来的消息,似乎这位媚姬能够这么顺利的上京,其中就有姚玉的手笔。      「你是说,这件事情是姚娘弄出来的?」我问。      风轻点点头:「是阿,东珠说是姚娘找了别人做的,其中琐碎也是姚娘跟那人信上联络,直到最近姚娘跟晴娘两人看见少夫人你没反应,互相抱怨之下东珠才晓得。」      「那之前东珠怎么没说?」      「本来是姚娘派了人去打听二郎君的行踪,后来那人打听到了以后,姚娘就都是在信里吩咐的,东珠自然也就不知道了。」风轻说:「东珠也知道这次没有实时把消息探听到想是坏了少夫人的事,可姚娘写信的时候根本不要人伺候,东珠让我请二少夫人饶恕则个。」      我挥挥手:「也没怪她,只是有点奇怪罢了。况且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家里姬人有了孩子,别家府上怎么处置我们就怎么处置,不管这是不是郎君的种,照例就行。」      风轻跟雨落等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我看了她们的表情,更是确定自己这几日都是自己想太多了。当媚姬答应以姬人身分入府的那一刻开始,是不是刘茂的孩子就已经不重要了,所以夫人跟刘茂都不在意。姚玉跟我会把这当成个事,完全是因为上辈子刻板印象在作怪。      大唐虽说官员不流行畜养姬人,可是商家却是流行的。姬人因为常常拿出来待客,即使怀孕生下了孩子,血统也要让人质疑。就算此姬人确定孩子是主人家的,为了以防万一,孩子往往连个姓氏也得不到。国公爷跟夫人对媚姬跟她的孩子毫无反应,想必也是这个道理。      至于刘茂,他会这样毫不上心,我想媚姬大概真的跟他有过一段,可是媚姬的孩子是不是他的,他一来不重视,二来八成没把握。      不重视是因为姬人身分太低,没把握是因为可能两人成事的过程有被暗算的成分在内,刘茂爱面子,要不然也不会连吱都不吱一声。所以现在这样不解释也不反对就是他的答案。      毕竟刘茂又不缺孩子,大唐对母亲的身分可是很重视的,有一个当过前头娘子的母亲,刘茂肯把孩子养着已经算是良心很好了。就算这孩子真的是刘茂的,那所能得到的待遇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如果这孩子根本不是刘茂的,姬人的孩子长大了又能怎样?      这个道理,也是我思考过后得来的结论。夫人这几天对我愈来愈和颜悦色,想必就是因为她认为我处理得漂亮。不管媚姬的孩子是真是假,给媚姬一个姬人身分完全的恰到好处。大少夫人也曾半藏半露的说我聪明,让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完全是歪打正着罢了。      至于我跟姚玉所谓的刻板印象,那是因为我们在现代生活过,因为各种不完全的理解,都一心认为古人对于子嗣应该很重视,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前头娘子即使被官家收用,所得待遇也不可能如后世小说一样,麻雀变凤凰之类之类的。所以姚玉跟表妹两人对着我别有用心的一番刺探,我才会认为很正常,并且一直把媚姬的重要性过度的高估。      话说古代庶子为什么低贱?那是因为即使是嬖妾通房,情急之下也有人会拿出来待客,更别说是姬人了。      被拿来待客的女子生下孩子,你能确定那是自己的种吗?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养着罢了,所以庶子低贱,姬人所出的庶子,甚至连奴仆都可以欺侮。为什么?因为可能是野种。(作者注:这是真的,不是作者乱掰)      当然,比较讲究的人家里,嬖妾通房是不会拿来给别人用的,只要主母愿意照顾,那生活基本上还能过得去。可是姬人不同,其身分说明白点就是家妓,有时候家里的管事办事办得漂亮,主人家都会赏他跟姬人过一夜。这种地位的女子,即使真的怀了主人的孩子,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尊重。      媚姬本来出身所限,不能明白这中间的区别。姚玉从来不注意大唐民情,不理解也正常。至于表妹,我看她纯粹就是想要看我嫉妒伤心,媚姬的处境她才不在意。所以我的思路就这样被不知不觉给误导了…      刘茂毕竟还是不懂女人心,如果我真是个彻底的女人,身为正妻,男人在外面有了孩子,我连个解释都拿不到,还不跟他翻脸么?即使不翻脸,伤心伤肝也是有的。表妹打得就是这主意了。      当然,想清楚以后也就没什么好过不去的了,刘茂此人说是有洁癖,可是男人憋久了,母猪也赛貂蝉。我对刘茂的要求没高到一心一意这程度,自然也不会因为这样就难受,可是有人算计我,却不能这样就姑息。这件事情是姚玉弄出来的,想要算账当然得找姚玉,无论是媚姬还是刘茂,不妨碍我美好生活我就懒得理会,可是姚玉跟表妹这两个惟恐天下不乱,不给她们点教训还真当我好欺负了。      问题是…要怎么教训?      揍一顿?这是一定要的,表妹跟姚玉一起揍。      想了一下,不但要揍,而且还要光明正大的揍。      「少夫人…」正在畅想的时候,风轻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路。      「怎么了?」我问。      「您是不是又想要…」风轻迟疑的看着我:「您笑得好难看。」      「…」风轻,我绝不会告诉你,这个笑容的名字叫做猥琐。      下手的机会很快就来了,趁着天气晴好,我邀请了二房所有的女人一起办了赏花宴。表妹那个尿性,一定是会找姚玉参加的,果然在宴席上,姚玉不负所望的出现,其实姚玉自从跟我彻底翻脸之后都会避着我,这次之所以这么积极,还不就是想要看见我发现丈夫出轨以后那个伤心憔悴的样子么?      可惜,这次她得失望了。      宴席进行到一半,姚玉果然发言了:「二少夫人,听说最近国公府上来了一个新的姬人,既然是二房所有的女眷赏花,却又怎么没看见?」      「姬人怎能算在女眷之内?」我笑道:「况且姬人向来是整府共享,只说是二房的,可对不起大嫂平日对我的照顾了。」      「……」姚玉听了以后,楞了一下道:「她不是生了二郎君的孩子么?你竟然还让她伺候大房的人?」口气中颇有一种:你果然是个毒妇的笃定。      「一切照规矩来,不管她说是谁的孩子,既然是府内姬人,该她有的绝不会亏了她的。」      「她这么千里迢迢的跑来,为的就是给孩子一个身分,你现在竟然让她当姬人?」姚玉语气已经有点尖锐了。发现我完全不在意,她的脸色很不好。      「以她的身分,当姬人也是开恩了。」我点头:「大郎君向来应酬多,有媚姬在多少也能帮衬一二,不然想要进国公府也没这么容易。」      「你还拿她去待客?」姚玉语气中已经带着怒意。阿,我忘了,她是个男女平等的支持者,面对这种物化女性的举动,她下意识的就会反感。      「姚娘何必如此惊讶?」我挑眉:「莫不是跟媚姬有旧?」      姚玉抿抿嘴,她自然不能说她跟媚姬私下联络过几次,也不能说媚姬跑来有她的手笔。于是只能沉默下来,并且百无聊赖的左顾右盼。      就在这个时候,花园里突然响起一阵嗡鸣,红枫从远处跑来,一边大嚷着:「少夫人、姨娘快走,胡蜂蜂窝被扫花园的贵子给打下来了。」跟在她身后的是一大群胡蜂群。      这自然是我设计的,姚玉跟表妹的饮食还有桌子上面都让我放了大量的鲜花,这会让胡蜂更青睐他们一点。我周遭的几个丫头也没闲着,拿烟熏的拿烟熏,拿被单的拿被单,纷纷做出躲避胡蜂的样子,短时间内,因为应变得宜,胡蜂群就像潮水一样,来得很快,消失的也很快。      别误会,我当然不是要让胡蜂去找表妹跟姚玉的麻烦,胡蜂根本没有什么毒性,就算被叮咬也不会吃什么苦,重头戏现在才开始。      表妹跟姚玉身边人手没有我多,跑得也不快,胡蜂群虽然被驱散,但他们身上还是沾了几只落单的胡蜂。我让风轻跟雨落带领丫头们拿着撢棉被的拍子往表妹跟姚玉身上拍,要他们务必彻底打死表妹跟姚玉身上的胡蜂为止……一阵手忙脚乱,吱哇乱叫、鸡飞狗跳……可以预见的是赏花宴还没正式开始就结束了,而且还附带了全身瘀青的病号两名。      什么?绫罗他们?当然是早早护着孩子们避回房间了阿。      什么?表妹他们怎么不避?下人太多了,堵住她们的逃亡路线,真是可怜阿~    第四十五章 红鸾星动   经过花园一事以后,表妹跟姚玉对我的憎恨大概刷新了记录。只可惜她们有点心虚,不敢跟我当面对质。又大概怕了我,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绕着我走。早知道设计揍她们一顿可以达到这么好的效果,上一次我就不扣麻袋了——暴力果然是好东西。      媚姬的事情我一直不知究里,只能透过刘茂暧昧的态度做一些猜测,直到有一次回娘家,二嫂才告诉我,二兄知道刘茂在女色上有点拎不清,他们又亲眼见识过表妹的泼辣,为了让我可以轻松一点,于是在外面没少让刘茂接触一些后宅女子的算计阴私,连姚玉之前做的事情也拿出来做例子,甚至每到一处就着手调查一些富家宅斗之事给他「解闷」。      一开始,这样的举动的确让刘茂的头脑清醒不少,可是二兄仍不满足,他想要测试一下刘茂到底有没有到「毕业」的资格,于是有意无意的让刘茂遇见了当时的媚姬……人家可是清云楼从小调教出来的,对于男人非常有一手。刘茂因为一时的不忍心把媚姬给救了下来,并且本着救人救到底的精神把她安置在别庄,本想着给她找个工作就算完了,没想到却惨遭暗算,换句话说:他被媚姬强了。      当然,是透过一些药物、一些手段,加上刘茂那时候也的确憋狠了……      二兄觉得对我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不过是逢场作戏,便没有跟我提起。刘茂自己被人暗算了,心情已经够不爽了,当然更加不会到处宣扬,至于媚姬跑来国公府求负责的事情……只能说二兄跟刘茂都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以及意外。只能说,媚姬是适逢其会,姚玉则顺势点燃了媚姬的野心,总之各种巧合之下,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二嫂对媚姬非常不以为然,不但跟我同仇敌忾的骂了二兄好一阵,还强调那孩子不见得是刘茂的。      不过我却没多少怒意。      是不是刘茂的无所谓,知道来历就好办了。      对刘茂来说,媚姬代表的是无奈跟耻辱,那个孩子,以后我不虐待她就是了。不管怎样,清云楼的待遇总是比不过国公府的吧?      况且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经过媚姬的震撼教育以后,刘茂面对女子总有一种红颜枯骨的淡漠,怪不得这次留茂回来以后,不管表妹如何讨好卖乖,刘茂都爱理不理……话说连表妹这种等级的美女都只是淡淡,刘茂这次受到的震撼真的是很大阿。      刘茂对表妹淡下来了,表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管出身如何,现在说破天也只个妾。一个无子的嬖妾,以往仗着出身在二房颐指气使,目中无人,不光光是下人,连绮罗跟绫罗这种生了孩子的姨娘都吃了不少排头,现在疑似失宠,那真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所有人都巴不得上去踩一脚。若不是我盯着,说不定连粗使婆子都能给她脸色看。      本来表妹还寄望着国公爷跟夫人能给她出头,可是连他们对表妹的态度也一落千丈——也是确定儿子不喜欢了吧?嬖妾而已,没了宠爱,还能越过正经儿媳去?      我没有秋后算账的癖好,反正有些人,你不去管,他们都能整到自己再也爬不起来。而且我从来也没当表妹是我的对手——格调太低了。      看看,她之前折腾过头了,一失宠可不就寸步难行了么?      也正因如此,她去姚玉那里小住的频率便愈加的频繁。大约是不想要待在一个大家都很快乐,独她一人失意的地方吧。我却是不反对她去姚玉那里的,她不在,二房的日子才安乐呢。      安乐的反面意思也就是日子平淡了,不过自从知道刘茂懂事了以后,风轻跟雨落在我面前汇报八卦以及姚玉那边的消息时我就不避着刘茂了。姚玉之前做的事情刘茂既然已经知道,那我防着她也没什么不对不是?      「二少夫人,东珠又来消息了,说姚娘似乎…」      「怎么了?她又要整什么妖蛾子?」我抬起头来问。一旁的刘茂也转过头来。      白露白霜是大丫头,大多跟我汇报的还是府里的长短,风轻雨落都出嫁了,说起京城八卦比较没有顾忌,刘茂原本都是早早去外面书房整理书稿的,可自从发现我的生活作息中有「收听八卦」这一项以后,总是要等到她们汇报完了才会心满意足的离开,有时候还不吝跟我交换一下心得感想。害我只好把她们汇报消息的时间提到午饭之前,如果有什么要交流的,吃饭时顺便说也可——在自己房里,就暂时不守食不言的规矩了——也免得人家觉得刘茂老是流连内宅。      我不只一次的撇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男人也是八卦的。      「据说,姚娘似乎正走桃花运呢。」      「桃花运?」我讶异,她不是说了除非碰到那种一心一意的人,不然不结婚了吗?      「是,东珠说,前些日子姚娘去巡视店铺的路上,被人抢了钱包,姚娘吩咐人去追,可哪追得上呢?结果刚好有个路过的大侠,从屋顶上飞下来,直接把那人逮着了。旁的人都说那真是面如冠玉,身手利落,一表人才阿。」      「帮忙逮个贼,怎么就走了桃花运了?」我问。      「本来那事儿也过去了,那人还了钱包以后,跟姚娘打了照面,据说一见到姚娘眼睛都看直了,姚娘咳了一声,那人还脸红呢。」      「噗…那人多少岁了?看娘子看到脸红?」一旁的刘茂插嘴,言谈间颇有一种过来人的自傲。      「看上去也二十来岁的样子,不过倒是还了钱包就走,没有多做牵扯,姚娘只知道那人姓沐。」      「那后来呢?总不可能只见了这一面吧?」      「二少夫人猜得很是,后来姚娘有一次夜里出来逛夜市,一不小心被人挤下桥去,眼看着就要掉水里了,结果一下子被人搂了腰提上岸来,东珠说她一看,可不又是那个沐大侠。这一次,倒是知道名字了,那沐大侠单名风,姚娘道了谢,那大侠又走了。」      「怎么这么巧?老遇到那沐风?」我挑眉:「还一次说名一次说姓?」      「可不是么?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昨天早上姚娘起床以后,发现自己院子里昏倒了一个人,东珠跟南珠都劝她把那人扔出去,要不也得报官,想不到翻过来一看,竟然就是那位沐风。姚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但让人给扶到客房,还悄悄请了大夫,姚娘一个单身女子,莫名其妙的收留一个陌生男子,请医问药不假他人之手,您说这不是桃花运到是什么?」      「…这也…」我迟疑的说。      「这也跟那些话本上的才子佳人开场太像了阿。」刘茂打断我的迟疑,好笑的感叹一声说:「姚娘要是真能跟那些话本上一样,快快出嫁了也挺好阿,省得你三天两头的担心她闹出什么来。」      「哪有可能天天碰到什么才子佳人的?这沐风什么人阿?不会是别有所图的吧?」我从来不信什么才子佳人。      「别有所图?姚娘有什么好图?顶多不过就是钱财罢了。」刘茂不以为然的说:「既然只是钱财,那又有什么好担心?难不成你还担心姚娘的清白?」在刘茂眼里,姚玉早就没什么名声清白可言了。      不过…「最近多注意着点姚娘那边,我总觉得这男的挺奇怪的。」我吩咐道:「如果没事就罢了,如果有事,可得提醒晴娘一声,也免得到时候被牵连。」      「是。」      「晴娘那里,你也别纵着她,就没听过哪个妾还能这样出门的。」刘茂不以为然的对我说。      「这是阿爷跟阿娘对晴娘的怜惜,晴娘自己心里也苦,我又何必为难?」      「你是好心,我看她却未必领情。」刘茂撇嘴,然后便吩咐摆饭了。      我默默的不回话,因为我还想着那个沐风。      经由风轻她们的汇报,我总觉得那个沐风大有古怪。先不说什么别的,光就这出场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还有之前两次的偶遇,简直就像安排好似的…姚玉这些年来把胭脂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虽说做得是妓围生意,可挡不住获利之高。沐风此人,该不会就是专程来骗财骗色的吧?      要是姚玉当真被仙人跳了我也不在意,可是表妹跟姚玉这么交好,要真出了什么事,难免牵扯出丑闻,到那时候管理内宅不利,可不又要我背黑锅?好吧,就算沐风此人不是什么仙人跳,当真是姚玉的专属男主好了,那些小说里的男主大多脑袋也有点问题,碰到强势的,之前欺负女主角的人难免被灭了全家不留后路;即使讲道理一些,也要给反面配角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在姚玉眼中,我应该可以构得上「坏心女配」之流了吧?说不定还是前排领死那种。      而且这位沐风既然能够飞檐走壁,邻近水面还能带个人转身拔高,那武功便是非常非常好的,如果言情小说还牵涉到武侠背景…那还真的用不着讲道理了,那到时候会惹出什么,着实令人捏一把汗…好吧,年纪愈大,我便想得愈多了,可是我身边还有孩子呢,未雨稠缪也是应该的。      总之既然看上去是桃花运,那就仔细关注着点,无害最好,若是有害,依着国公府的方便,我们这边也不能毫无一点准备。    第四十六章 花街风云   「说到那个姚娘,我倒是想起一件事,虽然跟她不相干,但也是挺巧合的。」吃饭时,刘茂突然出声。      「喔?什么事?」我问。      「那姚娘不是专门做妓围生意?可是最近花街里出了一件事,出了好大一个热闹。」刘茂神神秘秘的说着。      「什么事?」      「上上个月,那个曾御史家的三爷因为在楼子里跟人争风吃醋,打了一大架,下人拉不开,结果打输了还折了腿,于是只能躲在家休养。」刘茂说。      「哪个曾御史?」我问。      刘茂说:「大儿子娶了鸾和公主的那个。」      我点头:「那我知道了,据说那曾大郎也是个能为的,曾二郎年前还提了个偏将,在边疆效力。」      「就是那个曾御史。你可不知道,曾公为人最是严谨,偏偏养了这一点都不争气的小儿子,还宠得无法无天。好在人家也就是风流一些,从没闹出什么大事,曾公看他是老来子,从不跟他计较,眼看年纪大了,最终说了个小官家的庶女,只等着人家女儿从学里满师就要成亲,想不到现在却因为争风而回家休养了。」      我说:「那也没什么,养好以后成了亲,大约也是会收敛的吧。」      刘茂摇头:「坏就坏在这个休养。因为这一休养,就养出了问题。一开始曾三郎不过是气息奄奄,人没精神,他家里人想到他打架输了,也没疑心,结果一日一日的,曾三郎精神却是出现问题,日夜不安、时而流泪、时而大汗淋漓,有时候还会打摆子,脾气也不好了,严重的时候还会抽筋,饭也吃不下,偶几日拉肚子,偶几日便秘,又说全身都疼,可偏偏大夫说他没病…」      「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什么传染之症?」      我故做惊讶,心中却是明白,这八成是鸦片上瘾的戒断症状。这位曾三郎我也听刘茂提过,他全名曾文,字彦霖,为人爽脱风流,以前也跟刘茂一起混过诗会,人是不坏的,只是风流好色,几乎就要住在花街里了。      妓围里头,因为对忘忧可以招客的功效有一种莫名的迷信,即使是不红的娘子,妓围也会统一配给一些忘忧的脂粉,姚玉手边其他生意都被抢走,深怕自己底蕴不够,还出了熏香跟体香,连头油、香皂、护手乳等周边产品都渐渐齐全,香气也是各种各样,任君挑选。于是可想而知,那些当红的前头娘子(指妓女)全身上下无一不是掺了樱粟的忘忧系列,连屋子里的空气都不安全。      不管姚玉所出的产品里头,单品所含樱粟量有多低微,年常日久的使用,也难保不上瘾,更何况是像曾彦霖这样的花楼常客?那些娘子深怕自己使用得不够多,被竞争者比下去,只有加大用量以安自己的心,哪会有简省的想法?这不,两个月不接触,戒断症状就出来了。      刘茂只当这是个有趣的段子在说,太过份的八卦,即使是风轻跟雨落这样的已婚妇人也不知道,有刘茂补充,我的生活的确是精采了许多。      只见刘茂又继续道:「可不就是传染症吗?曾三郎虽然不怎么成材,可却有个当驸马的大兄,还有个当御史的阿爷,偏他的症状,连他公主嫂子请来的太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时间还传出他身患恶疾,闹到都要被隔离疗养了。      本来跟他定亲的娘子就已经不是很乐意他这样风流了,只是当年碍于曾公的面子才答应了这门亲,现在传出了曾三郎身有恶疾,还不巴巴的找上门来退亲?曾公虽说答应了,终究是不甘心小儿子背上这个恶名,硬是广招名医,说只要能够把这并说出个一二三来,就赏个厚厚的红包。      最后,终于有个在花街边上住着的一个落魄大夫出现,说起去年倚翠楼里头有个混得不上不下的颦娘也得过这病,可是那一段公案,也没让曾三郎的处境变得好一些。」      「什么公案?不是找到病因了吗?」      「那可不是什么病因,只是相似的例子罢了。要说这个,得先说说那个颦娘。」刘茂说:「当年,那个颦娘也是红过一段日子的,只是一年前,她因为青春不再,生意不那么好了,就想着要从良,颦娘也是个聪明的,知道像她这样的身分,就算被谁买走了当姨娘也不见得会有好下场,于是她把目标瞄准了一个屡试不第,摆摊维生的落魄秀才,那秀才年近三十,穷得连亲事也说不上,想来这辈子没希望了。颦娘找了这样一个人,确实极合适,只要她能得了对方真心,上面又没有正室压着,以后好好经营,起码也不会没了下场。」      我点头,的确是聪明的,如果真的成了,这颦娘想来以后也有靠。      刘茂继续说:「那颦娘可是考察了好久,所以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过反正他们也没碍到谁,颦娘惯会做人的,于是那时混花楼的都给了不少方便。最终,颦娘下定决心,花了钱找人做局,对着那秀才不但出钱出力的帮助,秀才去倚翠楼找她时甚至不要他的夜渡资,就这样折腾了好一阵,秀才真心离不开她以后,她终于松口给自己赎了身。当了那秀才的妾。」      我听了蹙眉道:「这跟曾三郎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听我说下去。」刘茂喝了一口汤,又继续:「本来一切都还好,颦娘把自己一辈子的积蓄都花在那秀才身上,自然是把人照顾的妥妥贴贴。那秀才虽然无才,倒也是个敦厚人,颦娘长得貌美又温柔,虽然名声不好,可秀才却是真心爱上了,还说过一阵子处理好京城的事情,就带颦娘回乡去,两人靠着颦娘手上的钱做点小生意,从此老实过日子。乡下没人知道颦娘,等生了儿子扶正也没什么不行。」      「那后来呢?」我听得有点楞住了,想不到还有这种发展,这位秀才也算是有情有义。毕竟世道如此,颦娘曾为前头娘子,真的是卖过身的,那秀才竟能不在意,还愿意以她为正妻。      「后来两人要离开京城那前后,颦娘却病倒了,症状跟那个曾三郎一模一样,连接着,那秀才也病倒了。」      「阿?」身旁的白露跟白霜显然是听住了,见到这故事这般转折,竟忍不住惊呼出声。      刘茂得意的一笑道:「你说这可不是造化弄人?颦娘的症状比起那秀才严重得多,偏偏大夫都说不出所以然来,竟是连治的方法都没有。她撑了一个月便昏迷过去,睡梦中呼吸不过来就死了。死的时候瘦得一把皮包骨,面色蜡黄蜡黄,哪有之前美丽的样子?那秀才也好不到哪去,不过症状终究是轻一点,又过两个月症状便慢慢减轻,半年后,虽然看上去体弱些,倒是没大碍了。秀才没认为自己的病跟颦娘有关,只觉得是自己没福气,难受了一阵就回乡去了,后来怎样也没人知道。」      「这是说,曾三郎患上的,是跟颦娘还有那秀才一样的病了?」我问。      「可不是?」刘茂说:「就是因为这样,曾御史疑心这病是那些前头娘子带出来的,一时间更生气了,小儿子原本被人说是有恶疾已经很倒霉,现在又说是得了风流病,曾御史那时候召集了许多大夫在场,要封口也没办法,没两日这件事情就大家都知道了。曾御史还要担心自己小儿子真的撑不过去,真是愁白了头发。」      「那秀才不是也好了么?曾三郎说不定也会好的。」我说。不过我知道,那是那个秀才成瘾时日短,这才成功撑过去的,像曾三郎这样,更大的可能是跟那个颦娘一样,脏器衰竭,无法呼吸,最后死在睡梦里。      「可还是说不定阿。要知道当初那个颦娘可是死了。」刘茂说:「就因为这样,这两周以来花街的生意大跌,一些人都想着先看看情况是不是花街的问题。可是这一看问题就出来了,跟曾三郎一样发病的,可是有好几人,不过那些人没曾三郎的家世,所以知道的人不多罢了。」      「这…这些都是曾御史查出来的?」我问。      「是阿,不过那些不怕死继续往花街走的人却没事,所以大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曾御史还想过要带着大夫去花街找治病的线索,可是没有特别证据说这病是花街里来的,人家花街也要做生意阿,谁肯配合他找什么治病的线索?想当然没人接这个荏。曾御史气得上窜下跳,又悬赏说只要谁能说明这病的起因缘由,就再赏一笔呢。」      「我看这也不容易,先不说别人没得,只他得了,就说那秀才跟颦娘的故事,不过是一桩巧合,现在连人都找不到,又哪能当成证据?」我说。      毕竟是长久不接触忘忧才会出现症状,而偶尔接触忘忧的人又不成瘾,于是谁也想不到那里去吧?      「你说的也是阿!而且曾三郎最近口里一直嚷着眉娘的名字,看样子简直就是要命了,曾御史怎么可能让他在这当口去嫖妓?于是只好求了人去买眉娘屋里常点的熏香,点在曾三郎屋里,安慰他说等病好了就不拘着他。说也奇怪,谁也不知道曾三郎对眉娘为什么这么上心,不过点了眉娘屋里的香以后,他虽然还是时不时犯病,状况却真的稳定了些。曾御史这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得了风流病,还对一个妓女这么上心,以后曾三郎还有什么前途阿?曾御史甚至都开始怀疑眉娘是不是对曾三郎动了什么手脚了。」      「这事情,还有谁知道?」我问。如果真的查出是忘忧的问题,姚玉麻烦就大了。      「谁会知道?谁没事盯着曾家阿?这还是我几日去书楼,一个旧时的好友告诉我的。你知道,彦霖以前也是我朋友。」刘茂说。      我点点头,刘茂以前交友的质量着实良莠不齐。不过…      「那曾御史就没怀疑?点了熏香人就好了,你不觉得这中间有些奇怪?」      「当然怀疑过,只是大夫都说这熏香没什么,一点害人的东西都没有,大夫还细细查过眉娘房里的香,只说跟刚从店里买来的完全一样,没有加过任何东西。于是最后便是彦霖对眉娘一片真心了。」      我默。    第四十七章 逢场作戏   曾三郎的事情,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浪花,刘茂说说就过,但我一直很介意。原本姚玉使用樱粟花做胭脂原材料就让我觉得不安,想不到现在却真有人出现成瘾症状。然后我又想到,曾三郎的事情,姚玉知不知道呢?      曾御史既然大张旗鼓的去买眉娘用的熏香,其中缘由又没怎么瞒人,还找了大夫特别比对过眉娘跟店铺里的产品,以姚玉的脑子,大约不会完全不知觉。可是姚玉那边的生意也没有受到影响,连东珠那边都没有传来姚玉有什么心神不宁的反应。      好吧,我知道女人对男人嫖妓向来是深恶痛绝的。可我得说句公道话。      先说现代,「男人有需要,于是花钱去嫖妓」,这岂不是比「男人有需要,于是去欺骗良家妇女」还要好得多么?不管怎么说,嫖妓是一种买卖行为,银货两讫,不牵扯感情纠纷,干干净净,毫无麻烦,只要男人不怕脏,就完全是一种个人自由。      至于那些妓女有多可怜,妓院手段有多肮脏…那是经营者自己的事情,只要商品没问题,其他都不是消费者关心的范围。      再说古代,不管是不是我现在身处的时空,还是我上辈子所知道的古代,妓围都是文人骚客喜爱的地方。男人应酬,喜欢漂亮女人在旁边捧场逗趣,说笑解闷,那图的是一个乐。古代没有舞厅、没有夜总会、KTV,去妓围的男子不见得纯粹只是为了发泄自己的生理欲望,有时候只是因为需要或者喜欢那个气氛。      就算是现代,一群人去PUB喝高了都还会打赌接吻或者玩国王游戏呢。      所以对一个男权社会长大的男子来说,去妓围实在算不上罪大恶极,除非是刘茂这种有精神洁癖的,大唐有哪个男人没见识过这种场面?不,即使是刘茂,偶尔也是跟着朋友去妓围的,只是他不过夜而已。      当然,我承认因为我上辈子是男人,所以并不把这个当成一回事,但我说的也不全都是狡辩。就好像曾三郎,都说他风流,可人家也不是真的夜夜换新娘,有时候纯粹只是借妓围的地方饮宴聚会,席上的女子以唇喂酒,或者跟着客人耳鬓斯磨都是气氛使然——毕竟是婊子,用不着顾忌着坏了谁的名声,玩得也尽兴。      所以姚玉要是认为自己的商品祸害的只是那些「流连妓围的无耻男子」,所以没有罪恶感的话,那我才要觉得匪夷所思。如果连恩客都出现戒断症状,那么那些「可怜的前头娘子」呢?岂不是成瘾更严重、更不自觉?所以姚玉可以没心没肺的谈恋爱,就实在让人心冷了。      是的,谈恋爱。      之前那个昏倒在她院子里的沐风沐大侠,在姚玉的照顾之下渐渐康复,曾御史的下人不只一次上门找麻烦,都被沐大侠给打回去了。曾御史或许是因为儿子的事情找不到罪魁祸首,心情不好,况且姚玉的名声也实在差,所以每次让人补购熏香的时候,那些下人对姚玉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下人的态度代表主子的态度,曾御史瞧不起姚玉,又迁怒跟姚玉有关连的前头娘子,他的下人对姚玉当然不会客气。      姚玉现在只剩下那一间铺子了,虽然扩建了多次,可总是会隔三差五的去坐镇,碰到曾家下人的机率也很高。一开始姚玉本着和气生财的原则忍气吞声,后来沐风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当了姚玉的保镖以后,姚玉就很少吃亏了,有时候拳头才是硬道理。      本来曾家跟姚玉的事情也就是这样了,两边互相看不顺眼,但生意总是照做的,直到有一次,沐风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中间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以后,曾家的下人上门对姚玉总是恭恭敬敬的。御史家的下人对一个专做妓围生意的失婚女子恭敬…这话传出去曾家可是丢脸了。问题是不管外面传言如何,曾家的下人就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曾御史的个性向来有点爆,他家下人的态度显然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曾御史曾经在有人问到她的时候公开表示,说沐风不能保护姚玉一辈子——颇有只要沐风离开,就要让姚玉好看的意味。      这让姚玉对沐风的依赖跟善意又提高了好大一截。      其实姚玉怕什么呢?曾御史又不会真的拿姚玉怎样,顶多就是舍掉脸面、放低姿态,摆个酒送些礼物吧?反正让曾御史脸上好看就过去了。      姚玉是哪个牌面上的人?曾御史专门针对她,还怕人家说嘴呢。况且如果真把姚玉整倒,那曾三郎的熏香哪里买?整条花街也都不会同意曾御史整死姚玉的。当初曾家的下人虽说对姚玉不礼貌,可情节也不严重,要不是沐风一照面就把人家打了,曾御史跟姚玉之间的纠葛说不定都不会这么深。      「那个沐大侠到底做了什么?」我问。      风轻跟雨落表示不知道,连东珠都不知道,那纯粹是沐风的私人行为。      「我知道喔。」刘茂三八兮兮的对着我挤眉弄眼。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挑眉。      「你夫君现在好歹是个名声清贵的士林才子,人脉众多,有点小道消息有什么好奇怪?」刘茂得意洋洋的看着我道。      我撇嘴,刘茂那几本书如果说到文采飞扬学问精深…绝对是谈不上的。只是他笔调诙谐,用字遣词平易近人,又不是一味肤浅,这在大唐来说是很新奇的,加上名人效应,所以书才愈卖愈好。可是名气这种东西就是万事开头难,等他一有了名气,出书就更容易大卖,然后名气又更高…总之就是个良性循环。于是他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圈跟新的朋友,多得是读书人愿意跟他攀交情。他的消息,自然也比起一些丫环婆子更全面更迅速。      「二爷,你就告诉我吧?」我放软了声音,男人嘛…德性!      「子昌。」      「嗯?」      「你我夫妻,何必如此见外?」刘茂看着我,眼中闪着一种我不知道的东西:「以后就叫我子昌吧。」      「子昌。」      「嗯,姝玉。」他笑得欠扁。      「那你还不说?」      「据说曾御史前阵子家里闹了飞贼。」刘茂遮遮掩掩的说道。      「你是说…沐风跑去曾御史家威胁了一通?」我讶道。这个沐风…      「看来是如此。」刘茂说:「曾御史没看到那人的脸,可大概可以猜到是为了什么。那位沐风身手高绝,曾御史没证据也不能找人抓他,要是真的把沐风逼急了,曾御史也怕他狗急跳墙阿。我想是这个原因,曾御史才忍了这一时之气。」      我蹙眉,原本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现在这样,仇可就结大了,这沐风竟然跟姚玉一样是个拎不清的…好在姚玉已经被除族了。      姚玉现在春风得意——有爱情滋润,对姚玉来说人生就圆满了百分之八十——表妹也不甘示弱。      当我正在关注姚玉府上的八卦时,表妹也正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复宠。刘茂是个心软的人,表妹大概也终于明白过来,去跟刘茂说什么过往情谊有点可笑,于是她开始装病。当初刘茂就是因为表妹表现出「离开他会死」的姿态,刘茂才会狠下心去求了纳表妹为妾的,好歹是照顾了这么多年的表妹,看刘茂对大郎君的态度就知道,刘茂对于「家人」都特别的好。      不过看表妹的态度,我有点搞不清楚表妹是终于决定把握刘茂对自己的亲情,把自己定位为「妹」,然后别辟蹊径的复宠,还是她纯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如果表妹纯粹只是一个古代的后宅妇女,我是不会有这样的怀疑的,可是表妹身后有姚玉当军师。如果表妹把自己的窘况告诉姚玉,以姚玉的逻辑来说,劝表妹先有个自己的儿子也是明智的作法。无论如何,嬖妾最大的倚仗还是孩子。或者说,先有孩子,然后借着孩子两人再发展出婚恋之类的。      病弱的表妹引人怜惜,我特别去看过几趟,表妹的扮像很好的说明了什么叫做病态美。如果我原本来有一点相信表妹是因为刘茂的无视跟精神状态不好而生病,看过她的扮像以后,我便万分确定这件事情一定又是姚玉支招:一个卧床多时的病人,脸不黄口不臭、肤色白腻黑发如云,除了唇色淡一点以外看不出狼狈邋遢黑眼圈,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演绎出了无助跟温婉,身上除了淡淡的青草香以外就没一丁点药味,说不是做戏谁信阿?      看见表妹这般努力,我对刘茂的应对也觉得有些期待了。      刘茂这些年在外面也算是历练出来了,二兄对他没有太多的保护,于是他不只一次吃亏上当,看人的眼光也急遽提升,可以说兰娘要是现在才出现,刘茂大概一个眼神也不会给她。但如果是表妹呢?刘茂会怎么做?      我没有去拆穿或者对表妹的计划从中作梗。如果表妹一直都没有孩子,说不准真的会狗急跳墙,现在这个状态,至少能够很好的把她稳住,她有事情做就不会对着我的孩子打什么坏主意,至少在我的孩子长大以前,我都希望她可以忙碌着点有些事情做。      刘昊现在已经七岁,刘晨六岁,刘明五岁,刘晶四岁,都算是已经懂事,也都跟着家里的先生启蒙了,他们大清早起来,便让我带着学武,然后上课,吃完饭午睡,下午再按着他们自己喜欢教导一点才艺,接着就是玩耍的时间,玩累了躺在床上,由丫环帮他们读书,复习今天学到的书本或者预习明天要上的课程,也不拘他们专不专心,总之是闭着眼睛,当催眠曲那样的念到睡着就行。      大房那边的大娘子也已经六岁,上午是跟着一起启蒙的,不过两个小男孩都只三、四岁,仍旧由大少夫人亲自带着。      小孩子长得很快,现在正是人格形成最重要的时候,我并不想要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把时间都花在刘茂身上,不过因为他们已经由先生启蒙,我的空闲时间多了些,所以对表妹那边的关注仍旧没有放松。如果说前些年的表妹还让我觉得真性情的话,跟着姚玉混久了以后,我对表妹的信任感已经下降到不及格的地步。      况且表妹还曾经试图让我使用浓缩药量的忘忧。即使她不太会遮掩情绪,那心性也绝对不可相信了。好在红枫在表妹面前一直都是受宠的,我也不担心没有消息来源。      据红枫所透露的消息来看,表妹不只一次对着刘茂哀哀哭泣,希望刘茂可以原谅她因为过于害怕失去疼宠而做出许多不理智的事情,并且再三表达自己对刘茂的一心一意,还说希望刘茂能够跟以前一样不要跟她计较。当然,如果顺利的话,表妹应该是希望刘茂跟她谈心谈一谈就滚上床的,只可惜刘茂每次都说她身体不好,不适合那啥啥,这让表妹很郁闷,不知道该继续病下去好,还是干脆康复好。      病下去,刘茂当然会常常抽空去探病,可是这样刘茂就不会那啥她;康复了,刘茂就可以那啥她了,但要是刘茂因为她病好就不去她房了,又该怎么办呢? 第四十八章 铤而走险   表妹正在为自己努力,姚玉那也没闲着,沐风此人很是吸引眼球,别说我,就算是刘茂也非常有兴趣。      「姚娘今日给沐大侠送了一碗水果冰盘,沐大侠赞了姚娘心灵手巧,还说像姚娘这样的女中诸葛实在难得,不但自有一番事业,还能把日子过得这么好。」      「女中诸葛?这位沐大侠脑子果然有问题吧?」风轻汇报之后,刘茂嗤了一声说:「她现在的日子还能叫好了?除了银钱凑手以外,名声都毁了,现在是年轻还好,等她老了,难不成要抱着银子入棺材去?不过,这沐大侠的来历东珠可知道了?」      「东珠说沐大侠看上去倒不像一般的江湖人,他自己穿的衣服都是极好的,姚娘不管拿出什么稀罕的玩意,沐大侠都不会有惊奇的神色,还能跟姚娘点评书画,品鉴古董,吹得一首好箫…如果没有一些底蕴跟培养,应是不会这般的。」      「难道是哪个富家公子出来游历?」我疑惑的说:「可如果是的话,又怎么会跑去曾家做飞贼呢?」有点底蕴的人家,绝对不会自找麻烦到这种地步的。      「那沐大侠跟姚娘可是两情相悦?」刘茂又问。      「姚娘似乎很喜欢沐大侠,言语间颇多试探,今天问他有没有妻子,明天又问他有没有房里人,沐大侠虽然从来没有正面响应过姚娘,却似乎又很怕姚娘误会他另有所爱,来来去去之下倒是把他的来历交代得很清楚,他说他一家被仇人害的只剩他一个了,身上除了一点臭钱之外就是孑然一身,这次到京城就是为了避祸,想不到那些仇人竟敢追到京城来,虽然他拼死把对方杀尽,但若不是姚娘,现在也已经去陪了父母。他说像他这样一个孤魂野鬼,哪有人愿意跟着他呀。还说反正他去哪都是一样的,所以就把救命之恩报了再走。姚娘则是很怜惜他,要他不要觉得自己孤单,说她会陪着沐大侠…」说着说着,风轻自己都脸红了。      「咦?这身世简直就是为了姚娘量身打造的阿!」刘茂摇摇头:「父母双亡,没人会挑剔姚娘的名声。身上有钱,以前也是大家公子,这可不对了姚娘的口味?没有妻妾,又暗和了姚娘之前说夫君只能有她一个的宣言…这沐大侠该不会是在设神仙局吧?」      「可是沐大侠的功夫是真的吧?功夫如此高强的人,又何必找姚娘这样的女子设神仙局呢?」我迟疑的问。      「功夫跟人品又有什么相关了?」刘茂摇头:「况且他说他拼死杀了仇人,最后昏在姚娘院子里…那前后你可曾听闻有什么械斗跟尸体被官府找到?简直说谎不打草稿,难得姚娘竟然还信了…等等,吹得一手好箫?这个又怎么知道的?」      「沐大侠喜欢晚上站在屋顶上吹箫,姚娘府上所有人都知道的。」      「还说这不是?没事顶着晚风对着月亮吹箫?沐大侠这也太作了。」刘茂撇嘴。      我暗暗点头——站在屋顶上吹箫,让我联想到一本小说里的一个世外高人——这沐大侠的作派无一不是投着姚玉的喜好去的,年轻英俊富有功夫高,不但温柔体贴还文武双全,对姚玉显然还有那么点意思,只是因为觉得自己身世飘零所以对爱情有些却步,两人之间的互动暧暧昧昧模模糊糊…      我眼皮忍不住跳——该不会这位沐风的富有都是像这样仙人跳来的吧?      「神仙局也没什么,就算她的钱被骗光,你阿爷就算为了名声也不会让她饿死,虽然除族了,好歹也是亲女儿。没钱反而可以让她安份一点。」刘茂说。      「我是担心她狗急跳墙,反而做出危害我们的事情。」我摇头。不然我干嘛这么关注姚玉?穿越女有一种小强特质,没见识过的人是不知道的。      「她就算做出什么,谁会信她?你太小心了。」刘茂说。      「小心总无大错。」而且好歹是来历同样的人,我对姚玉总是难免留意。      刘茂对我的谨慎虽然觉得没有必要,可是姚玉太能折腾了,古代可没有连续剧,当热闹看还是很有娱乐价值的,于是他也没有反对,只是特别叮咛我不要让人发现我对姚玉的关注。      其实不只是姚玉,表妹那边我也没放松的,只是我抓不准刘茂对表妹的态度,因此表妹的消息,大多时候我都瞒着他。      「二少夫人,晴娘似乎今天有动作。」刘茂走了以后,白露上前低声说。      「什么动作?」      「晴娘似乎很想要一个孩子,最近一直在变着法子复宠。」      「嗯。」这我知道,不过我也说了,她有个孩子也不错,对我没妨碍阿。      「红枫说晴娘今日请了二爷去吃晚餐,还说这几日她找姚娘买了淫羊藿…」      「淫羊藿?」壮阳的阿!这等同是在下春.药了…表妹真的混成这样了?明明是大美女,有必要对自己老公下春.药吗?      说到春.药,我得特别说明一下,不管小说写得多神奇,现实世界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现代有很多迷.奸药物,重点是在那个「迷」字,一点致幻剂跟迷药,让女人神智不清,方便男人动手。可是对男人,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吃了以后可以保持理智然后还见人就上。要知道,男人要是真的神智不清了,下面也软了,哪还有那个条件对别人做什么不和谐的事情?所以说什么酒后乱性都是骗鬼,借酒装疯才是真的。      淫羊藿是一种壮阳的草药,会让男人处在一种兴奋状态。可即使是处于兴奋状态,神智也是清醒的,绝不会有什么看到人就拉上床的效果。当然,古代男人兴致上来用不着忍,何况自己小老婆就在旁边呢?表妹大概就是打这个主意。只是刘茂此人最讨厌别人暗算,如果他知道表妹对他用药,他走两步隔壁就是绫罗跟绮罗的屋子阿,表妹难道就不怕弄巧成拙了?      「二爷答应去吃晚餐了吗?」我问。      「已经应下了,刚刚出门时还让我们跟二少夫人说呢。」白露说。      嗯…要阻止吗?怎样看这都是飞来艳福吧?况且我干嘛阻止呢?想了一下,我就抛诸脑后。      「别管她。不过就是想要孩子么,她也够倒霉的了。」我说。      白露点点头下去了。我也就丢开了手。      晚上,因为知道是表妹的重要时刻,我早早就让孩子们上床去睡,自己也收拾好打算休息,表妹进度怎样我不知道,可要是出了错,我是不想奉陪的,最好闹到国公爷跟夫人出面,人家表兄表妹玩春.药,我一个良家妇女掺合什么?      表妹的春.药计划很顺利,忽略掉刘茂连续好几天都黑着的脸,跟躲去姚玉家避难的表妹,府里的一切都是这么的和谐。      为什么要去姚玉家避难?      刘茂游历的日子,二兄对他的训练不是白费的,或许一开始刘茂没感觉,可是等到身体有了异状,刘茂又怎么会不知道?于是,刘茂一开始虽是拉了表妹上床,可是等完事以后却是当翻脸,还大张旗鼓的撤查了剩下的食物,红枫本来是我的人,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就躲远远的,红叶却从头到尾参与,几板子下去吐了实情,表妹当场什么脸面也没有了。      饮食下药,不管在哪家都犯忌讳,今天你可以在菜里下壮阳药,明天也可以在菜里下老鼠药。刘茂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没对表妹怎么样,可是红叶就倒了楣。虽然没有丢掉性命,但也算是被远远撵了出去,永远不许进二门。这种犯错被撵出去的丫头,连下人之间都瞧不起,原本是主家会负责婚配、有大好前程,可能出去当人正头娘子的贴身丫环,被撵出去以后,光想就知道日子会有多落魄。      表妹对着刘茂下春.药,三更半夜的被掀出来,虽然没有惊动到我,可是在场的仆人也不少,她跑去姚玉那里躲羞,刘茂特别吩咐我不要理会,要么就自己回来,要么就永远别回来了。其实表妹不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被拆穿么?我想表妹也是知道的,可是她敢这样做,一定是有什么把握。好歹给她支招的人是姚玉,所以我猜,表妹大约是算好排卵日,甚至服用易孕的中药之类,总之,表妹有很大的可能已经怀孕了。      如果表妹已经怀孕了,最终当然还是要接回来的,总不可能让表妹在姚玉那里生孩子吧?先不说国公府的嬖妾在别人那里生孩子对我名声的损害,就光是姚玉的名声放在那里,表妹要是在她家里生了,人家还要怀疑刘茂头上帽子是什么颜色呢。所以,怎么可能一辈子别回来呢?      我把我的猜想告诉刘茂,他却嗤之以鼻,甚至坚定的认为不可能。我很疑惑刘茂为什么这么肯定,刘茂悄悄的告诉我:「老子根本是在她肚皮上出来的,怎么可能怀孕?」      当了这么多年女人,乍然听到刘茂这么直白的说话,我也忍不住一愣…刘茂你好样的,体外那啥啥原来不是现代才出现的么?      又,刘茂果然是个小心眼,明明知道表妹求的是什么,自己被算计了,就偏偏也不如了表妹的意…其实就算表妹怀孕了,对刘茂又有什么损失?      红枫事后求了我给红叶一条活路,说红叶不过是按照表妹的吩咐做事,如果真的永远不进二门,八成会被嫁给庄子上的李瘸子。      我对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怎么在意,连表妹我都不怪,更何况是一个奉命行事的丫头?娇花嫩柳的年纪被毁掉终身,在我看来实在是挺残忍,于是我给刘茂求了情,把红叶降为二等丫头,继续留在表妹的院子做事,至于表妹空出来的那个大丫头名额,当做是惩罚,就不补了。别的姨娘也只有一个大丫头嘛,真要说也不过是回归正常而已。      刘茂不置可否,反正表妹不在家,红叶怎样他根本不在意。表妹都不能重罚,他也没那兴致迁怒一个丫头。真要迁怒,当天晚上就直接打死了。    第四十九章 风波再起   这些年来,大少夫人忙着教养儿女,跟我反而没有太多冲突,有了儿女底气足,她总算慢慢找回了侯府嫡女的气度跟雍容。      只是印象已经坏了,当初她为难我的事情,我虽然不在意,却也难以忘记,我们的关系一直都只是平平,见了面不失礼,要说好交情也谈不上,如果二房有热闹看,大少夫人大概也会很欢乐,所以我对大少夫人的态度也就是那样。      我婆母也跟我差不多,她对大少夫人这些年的表现算是满意,但也就是满意而已,若要说情份,还是跟我最好。我想老人家都这样,会对小辈中间比较弱势的一方多看顾一点。      刘茂为了不跟大房争锋,跑出去游历了三年,虽然兴建书楼跟著书立说得了清贵名声,但也同时等于自断仕途,这在老人家眼里,便是可怜可爱。我从来不管家,跟婆母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在对刘茂嬖妾的处理上,又不同于大少夫人的强势,所以在公婆面前,凡是二房的事情,他们都会多一分宽容。这是大房怎样也羡慕不来的。继承家业的长子跟小儿子所受到的待遇跟要求本来就有根本上的差别。      因此,不只是我,连大郎君跟大少夫人都知道,公婆对二房的懂事一直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怜惜。      这种怜惜平常看不出,到出事情的时候却非常好用。好像这次表妹的事情,真要深究起来,其实可以用治家不严对我做出责罚。偏偏这次事情一发,公婆都装聋作哑的,对表妹跑出去的事情也没多问,只是关注了一下府里怎么会有人能挟带壮阳药。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在睡觉,所以做出解释的人是刘茂。大少夫人好歹也是管着家的,消息比我灵通不知道多少倍,这件事情当然也瞒不了她,很可惜这次她没有看到热闹,因为公婆没打算找我麻烦,刘茂也没打算拖我下水。      不过表妹这次不仅仅用光了刘茂对她的情份,也同时用光了公婆对她的耐性。只能说,这次表妹的行动方针还算成功,但结果完全失败,连自己本来拥有的都输光了。      大郎君对这件事情也知道了,甚至还私底下安慰了刘茂一通。或许在大郎君眼中看来,刘茂这样清高又罩不住后院的个性,对他来说是有利的,总之两兄弟的感情比起前些年来好了许多。只是因为这件事情增进了兄弟感情,刘茂也说不上高兴就是了。      表妹的风波在府里吹起了一点波浪,很快的又在当家人的态度之下消声匿迹,若真要说有什么改变的,就是数日后被我调回表妹院子里的那个红叶。      红叶或许是被这次的事情吓到了,又或许是想要给自己挣一个前途,她一改平日的安份,时常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刘茂惯常行走的路线跟刘茂偶遇。      白露跟白霜对红叶的行为表达了愤慨,如果当初不是我,红叶可能已经被管事的配给李瘸子了,现在竟然反过来挖我墙角。      我却比较好奇的是,丫环的月例银子实在不多,红叶哪里来的钱去买那么好的胭脂水粉打扮自己?我远远看过她一次,那脸上的化妆品,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便宜不便宜的也无所谓,纳妾这种事情,主要看的是男人的态度,男人不想要,难道还有谁能从后面推着他的屁股上床?我对婚姻的期待本来就是安身立命以及自己的孩子,所以对红叶的行为,并没有白露她们那样愤怒。真要说的话,是看戏多一点。      刘茂以前绝对是个心软多情的人,可惜这一次却跟以前不同,红叶无论打扮得多美丽,对表妹的作派学得多成功,刘茂对她还是视而不见。我猜大概是因为红叶参与了设计刘茂的行动,让刘茂胳应了?可是有这必要吗?红叶怎样都不是主犯阿?      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刘茂没有理会红叶,可是红叶这边,却还是出了事。      一开始只是说话急躁了点,到后来是有点身体上的不适,最后却是出现了跟曾三郎一样的症状,医女看了也没用,什么症状都没有,浑身发冷抽搐,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身体一天一天虚弱下去——我一看就知道,那是成瘾之后的戒断症状——很好,我知道红叶的胭脂哪里来了。她一定是偷用了当初表妹打算送给我的那一套忘忧吧?      当初姚玉特别给表妹准备了一套用浓缩樱粟含量的忘忧脂粉打算让我上瘾,藉以达到把我除掉的目的,结果我没用,还把那套脂粉赏回去给表妹,把表妹逼得跟我一样只能使用自制的化妆品,我一直以为那一套脂粉是让表妹给扔掉了,没想到表妹还留着,而且还被红叶得/偷去了。红叶不知所以,拿来使用,因为药量浓缩的缘故,以致于很快的成瘾,偏偏那一套脂粉不管用量多少也有用光的时候。      红叶不是表妹那样随时都能拿到姚玉的补给,除了省着用以外就是只有重要的时候用,于是一个不小心,成瘾症状就露出来了。      在别人眼中,这种怪病因为曾御史当初的调查,已经跟花柳等同为风流病,红叶一个二门内的丫头得了这种病,大家随意联想一下,都只觉得问题出在表妹身上。国公爷跟夫人知道以后大怒,遣了人去责问表妹,表妹于是慌乱不已,担心自己当初的计划曝光,回答的含含糊糊,只推说不知情,同时又瑟缩着不敢回家。      国公爷跟夫人因为表妹的回答,显得更加失望,得过这种病的人多少都跟花街有一点关系,他们认为红叶的病应该是当初跟表妹出去时,在姚玉那里染上的,如果说红叶都能染上,那表妹是不是也不干净了?表妹是刘茂的嬖妾,这代表着刘茂也有危险,身为一对疼爱孩子的父母,他们绝对不允许刘茂身边的人有可能带着这种怪病,没看见曾家的三爷到现在还是半死不活的么?      于是红叶很快被挪出去,扔在庄子上自生自灭,即使以后真的能够康复,大约连李瘸子都不太愿意要她了。至于表妹,国公爷跟夫人已经考虑要给她一份休书,让她带着自己的私房跟姚玉过日子去。(咦,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刘茂对红叶的处置没有发表意见,对国公爷他们打算休掉表妹也默许,只是这种病说出去是丑闻,休弃表妹也不能拿这个当成原因,表妹毕竟不是普通的妾,她不是奴籍,算是良妾,还有那份若有若无的亲戚关系,于是婆母决定过一段时间捏个错处跟表妹和离,算是对表妹最后一分照顾。      表妹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从红枫跟东珠传的消息看来,她现在大概是期待自己能够怀上孩子,只要能够怀上孩子,她还有希望继续留下来。      只是,刘茂说了他那一晚是体外,体外那啥虽然也有机会怀上孩子,但那也只是「有机会」罢了,而表妹显然没有那份运气。于是,表妹在她月信来的那天,扑进了姚玉的怀里放声大哭。      「二少夫人,东珠那里传来新消息。」      又是午饭前的八卦时间,刘茂早已兴致盎然的等着风轻跟雨落的汇报,只是这次风轻的态度显得很迟疑。      「说吧。」我示意风轻直说。      「晴娘住在姚娘那里,前天说是身上来了月信…」风轻说。      「我就说她不可能怀上,她看上去也不是块沃土。」刘茂脸色不太好,讽刺了一句。      「姚娘问晴娘说,是不是无论如何都想要待在二爷身边,晴娘说只愿从一而终。」      刘茂听了以后面色纠结,但也没多说什么。      风轻接着又说:「姚娘说,那就无论如何只能怀上孩子,于是建议晴娘…借种。」      「乓!」刘茂摔了一个杯子。      风轻垂下眼帘,轻轻的说:「晴娘答应了…」      「砰!」刘茂甩门出去了。      表妹答应借种以后,姚玉就开始物色人选。这人必须要有优良的基因,不只得高大全,最好还要聪明机伶长得帅,刘茂长相算是端正,要是生出一个丑的就不妙了,至于月份对不上的问题,表妹打算在姚玉那里多住一段日子模糊过去。      这条件开出来以后就知道不好办,偏偏还很赶时间,姚玉颇有束手无策之感,可是表妹显然对借种对象已经有了自己的规划。      「晴娘这些日子对沐大侠嘘寒问暖的,姚娘看得脸都青了,话里话外的让晴娘安份一点,还跟沐大侠吵了一架,沐大侠那时把姚娘拉进房里,东珠说只听见姚娘在房里大吼一声:『只要花田还在我就不会输!』其他的话说得很小声,东珠说她没听见,不过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言归于好。」      「还能说什么?哄人的屁话罢了。」刘茂脸臭臭的:「沐大侠艳福不浅,八成除了姚娘以外连晴娘都不想放过了。」      表妹想要借种,刘茂想要藉这个由头跟表妹和离,所以刘茂虽然不爽还是关注着表妹的事情。      其中原因也简单,要真出了借种的事情,道理就全在我们这一边,表妹跟姚玉混在一起太久了,就算传出不贞被休,那也是表妹的过失多一些,况且沾上姚玉,大家对国公府都会带着点同情,总是比表妹对刘茂下药被休好听许多,毕竟表妹跑出去偷情,跟案发现场就在国公府的意义不太一样。就算不毁表妹名声,谈条件的时候对我们也便利一些。      姚玉虽然被沐大侠哄住了,可是终究对周边的雌性生物有了提防,于是在不久之后,东珠南珠这些已经长成的大丫头都被发嫁遣散…话说东珠本来二十三岁就该离开了,偏偏姚玉到了年纪不放人,只是让东珠二十三岁那年定亲,直到现在才走,已是迟了两年,好在东珠的对象是我帮忙介绍的,人家是看上了东珠,也不介意多等一会儿,不然要是姚玉再拖下去,我就得考虑用什么极端的手段让姚玉不得不放人了。      总之,以后我在姚玉那里的眼线算是没有了,不过好歹是完成了跟东珠之间的交易,东珠离开姚玉以后迅速的成婚,然后跟着夫婿搬到南边去讨生活,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模样。也是,东珠这些年可真是提心吊胆的,要不是奴籍握在姚玉手上,她八成早就逃了吧?    第五十章 姚玉失踪   因为有了东珠的事情,我突然间意识到红枫也不小了,之前表妹给刘茂下药,还有个红叶在前面顶着,现在表妹打算是要借种,这种事情一发生,知道详情的奴哪还有活路?看在红枫这些年来为我传递消息如此麻利的份上,我也不想为了探听消息就推她入火坑,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红枫还是功成身退的好。      于是我发了一封信,以帮红枫订婚的名义把红枫给调了回来,表面上是借着收回表妹身边的丫头逼表妹回家,其实目的纯粹就是给红枫这个忠心丫头一个好下场。      表妹看见我带着挑衅语气的信件当然是怒火中烧,可是她还是没有放弃借种的打算,或者她认为身边没有国公府的丫头看着对她来说更方便,于是没过几天以后,就是红枫跟着我送信的下人一起回来,并表示表妹说还要在姚玉家多散一阵子的心。      我给红枫定了一个府里的护卫,还放了红枫的奴籍,让她自出去作正头娘子。表妹的作风不靠谱,红枫就算是嫁人以后回来当嬷嬷,论理还是得回到表妹那里,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让红枫离开,这府里的恩恩怨怨,红枫牵扯的太深,现在不抽身就没机会走了。      至此,我在表妹跟姚玉那里的耳目算是完全断绝,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也只能知道个模糊的大概。姚玉跟沐大侠的恋情愈来愈高调,最后满城的人都知道姚玉可能再嫁,还有就是表妹在姚玉那里放出了怀孕的消息,并且带信回来说因为胎像不稳,必须要在姚玉那里静养。      事情至此,我跟刘茂已经打算动作了,表妹敢说自己怀孕,还是先放消息才传信回家,其用意就是逼迫国公府不得不承认的意思,即使有人怀疑,为了脸面国公府也不得不认下。刘茂打算直接带着大夫上门诊断,然后谈判和离的事情,这件事情,国公爷跟夫人也都知道刘茂的态度,倒是用不着我出面,可是就在我们整装待发的时候,却又传出了姚玉失踪的消息。      姚玉失踪跟她平常的作风一样的高调,她的府中大门敞开,仆役下人通通消失,府中财务倒是无损,只剩下表妹脸色惨白一言不发的留在姚玉的府里发呆。这件事情,还是早上起来卖菜的大婶看见姚玉家门口的异常以后报官大家才知道的,官府出动,城里的小道消息便开始满天飞,表妹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被官府送了回来,然后就直接被国公爷跟夫人吩咐送回她的院子静养。      按照表妹的逻辑,她是想要坚持出府之前跟刘茂在一起的那晚,她就怀孕了,现在算起来,怎样也该四个月,可是表妹其实真正怀有身孕顶多快要三个月,四个月的肚子平坦如昔…表妹怎么会以为别人看不出猫腻?即使买通医生,表妹难道要吃催产药来造成「足月生产」的假象?      虽然说九个月出生的孩子也是有很健康的,但是按照表妹怀孕的日子来算,表妹应该催产的日子,她肚子也不过八个月快九个月…先不提她忌不忌讳「七活八不活」,早产儿跟足月生的孩子,就算买通医生也没人会看错阿…      所以,到底表妹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姚玉说的那一套靠谱?      好吧,假设表妹当初是打算到了九个月的时候催产,然后等孩子长开以后直接模糊掉孩子的出生日,可是即使是足月的孩子,满周岁以前也是一天一个样的…别忘了,她想唬的不只是刘茂,还有生过孩子的夫人、大少夫人、以及我。      算了,从她会相信姚玉这一点来看,她脑袋里的营养都长在脸上了,智商本来就不过关。      姚玉的去向我不怎么关心,在我看来,她八成是跟那个沐大侠私奔了。还是有计划的那种。留下表妹一个人,还不就是因为表妹肚子里的孩子么?左右没半个公的,那孩子有九成是沐大侠的种。      姚玉的脂粉铺子在她失踪以后很快的被关闭了,这造成花街很多娘子发了怪病,花街的红牌至此来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大换血,还有几家开得很红火的妓围突然倒闭,甚至还有几位常跑花街的公子也卧床不起。      曾三郎的熏香彻底断货以后,倒是渐渐好了起来,不过身体也伤了,几位有联络的世家看到曾三郎的例子,狠了狠心把那些发病的公子关了起来,补药饭水按点灌,好不好的就听天由命。      曾三郎会好起来是因为一开始有熏香减轻戒断症状,又在适合的时候断绝了毒物吸纳的来源,可其他家的就没这么幸运了,有的凭着毅力撑过来了,严重点的就直接死在睡梦里。      事已致此,就算是白痴也能推测出这怪病跟姚玉的脂粉有关,可惜姚玉失踪,想要泄愤也找不到目标,于是跟姚玉关系很好的表妹就成为众矢之的。      我以为国公爷跟夫人会顺势把表妹推出去,毕竟表妹失贞已经是事实,就算大家明面上没说,看夫人跟大少夫人的态度,大家应该都心里有数。可是没想到国公府竟然扛下了舆论的攻击,强硬的庇护了表妹,甚至表妹在府里的待遇也没有减低,她的两个大丫环已经离开,夫人还重新调了两个去服侍她,虽有监视的意味,但也不无保护在内。至此,我真的迷惑了,国公爷跟夫人对表妹的情份竟然有这么深厚?      国公爷跟夫人的态度放在那里,我也不好对表妹太过冷落,刘茂现在连看到表妹都会低气压,可也没有对表妹做什么。表妹从一开始畏畏缩缩,到后来的趾高气昂,让我身边的丫头不只一次暗啐她无耻,可是我却觉得整件事情的发展奇怪极了。      「晴娘哪里,你礼数尽到就好。」这日,刘茂突然对我说。      「嗯,我知道了。」我回答。我实在不知道要有什么反应。      「这是阿爷跟阿娘的意思,现在能供着她就供着。」刘茂满脸不是滋味。      我看向刘茂。国公爷跟夫人的意思?这也太奇怪了。大家都不喜欢她,却偏又要养着她?不是我不愿给表妹活路,但事有反常即为妖。以国公爷跟夫人的观念,这种失贞女子,打死都算轻的,偏偏特别交代要照顾她?难道是有谁的授意?      想到这里,我眼皮一跳…谁的授意能让国公爷他们忍下这口气,还愿意损害国公府的形象去庇护她?将心比心,难不成是什么更大的势力,国公爷跟夫人也无法掌控的那种?表妹去了姚玉家一趟,竟是跟什么神秘势力扯上了关系?难道沐大侠的真实身分竟然是什么隐密的黑帮少主什么的?表妹有了他的种,于是就顺便得到了庇护?      「乱想什么呢?养着她不过是安上面的心罢了。」刘茂拿起折扇敲了我的头。      「…」      我继续沉默…上面的意思?那就是朝堂或者皇帝?难道沐大侠其实是微服私访的皇子?皇帝的年龄实在对不上。      「阿娘…」我转过头,是我的儿子刘昊。      「阿娘,哥哥说要来陪阿娘吃午饭。」跟在刘昊旁边的刘晨拉着他哥哥的衣摆对我卖萌。      「明明是二兄说要来吃的。」这是刘明。      「你们不是中午都在先生那里吃么?怎么回来了?」我放下疑惑,上前给刘晨擦了擦汗,温声的问。      「今天先生说孝经,长兄说侍奉父母吃饭也是孝顺,所以就把我们带来了。先生夸我们学以致用呢。」刘晶梳着羊角辫奶声奶气的说着。      我忍不住微笑,这几个孩子,无论嫡庶感情都很好,表妹怎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真正的希望跟欢乐又不来自于她。既然国公爷跟夫人有自己的想法,那我照做就是了,这个国公府,终究也不是我的,有什么大事,别说国公爷跟夫人不会答应,世子跟世子妃岂不是比我更应该紧张?      「臭小子!」刘茂抱起刘晶,又转头笑骂道:「不要哄着妹做坏事。」      「阿爷,孩儿没做坏事,孩儿是带弟弟妹来尽孝了。」刘晨一本正经的样子,显得特别可爱。      我忍不住低笑,于是一顿午饭,吃得热热闹闹,直到把孩子们哄去午睡以后,刘茂才握着我的手说:「晴娘什么的,都不要紧,你也不必在乎那些人,这些年下来,我还不知道你么?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再让你难受。」      我眨眨眼…难受什么的…这是在告白吗?我实在没心理准备阿。      「姝玉,你不相信么?」我迟迟不回答,刘茂看上去有一点伤心。      「相信什么?」我问。      「每次看见晴娘,我总忍不住反省。我知道你不在乎那些嬖妾,可是我却觉得,你跟她们是不一样的…」      可不是不一样么?我就没把自己当成是你老婆。      刘茂又说:「以后我不会再有别人了,你相信我。」      我仍然没有回答,男人头脑发热下的承诺…大家心照了。      「姝玉,你信我么?」刘茂契儿不舍的继续问。      「嗯,我相信你。」我点头。我相信你现在的心情是真挚的。      「你还是不信我…」刘茂的眼中闪着失望。然后他又说:「我会做给你看的。」      「…」这到底是种磨了?今天大家都坏掉了么?    第五十一章 尾声   经过几日观察以后,我才搞清楚,孩子们最近莫名其妙的粘我,又在我面前撒娇,其实都是因为表妹气焰日渐嚣张,他们怕我心里不好过,于是特别来逗我开怀的,当然,这中间有刘茂的指点。      我知道了以后,只觉得温暖跟无奈…对于表妹的嚣张,我当然不会觉得很爽快,但若要到不好过也不致于。孩子大了,知道孝顺了,只是我真的没这么脆弱。      国公爷跟夫人对刘茂还有孩子们的举动不发一语,看样子也是对我补偿的意思,表妹看在眼里,脾气更坏了,常常挺着肚子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本来很想给她一点教训,但考虑到她身后的神秘势力,还是算了。我有娘家,有孩子,那神秘势力或许无法走进国公府对付我,但若只是要让一个书院的山长消失,或者让我时时外出的二兄死得无声无息再容易不过。于是我只能置之不理。      我的隐忍一直到我发现刘昊几个孩子房里的熏香为止。      古代人房间里头点熏香,并不只是为了气味好闻,其中还有驱虫防蚊的功效,尤其古代的恭桶是放在房间里头、屏风后面,有时候难免会有一些异味,于是不点熏香的屋子,真的会难以住人。可是此时空的大唐因为早就在卫浴上面有所改革,厕所跟浴室已经在不断的改进之下成为人民生活的一部分,即使不在屋内点熏香,也不会有太糟糕的效果,如果要说到防蚊,那些糊了纱的窗户跟防蚊的体香膏也可以做到。      于是在我所管理的二房里头,通常是不点熏香的——除了表妹的房间。她不归我管。      有鉴于屋里弄得香香的是大家都很习惯的事情,我也不会标新立异的说什么屋里没味道最好,只是熏香燃烧以后还是会有烟、会有二氧化碳,在屋内狭小的空间,对人的身体真的不好。所以从我懂事以来,屋子里使用的都是天然香气。      十二月到二月用梅花;三、四月是桃花;五月到九月是茉莉;十月、十一月是菊花。如果有水果,就放在开口的坛子里取其果香,所以不管是我还是孩子里的房间,都是不用熏香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当我发现突兀出现在孩子屋里的熏香炉时,大家可以理解我的疑惑跟惊怒。      能在我毫不知情的状况之下在孩子的屋里放东西,可见此人隐藏得很深,在国公府里头有一定的实力,尤其等我发现那些熏香就是前阵子姚玉所制作的忘忧系列熏香时,我对表妹的怒火就已经不是任何人可以消减的了。都只是孩子而已,她想要干什么?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国公爷跟夫人,夫人平常慈和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让我也觉得胆寒的锋锐。      她告诉我:「老二家的,你稍安勿躁,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看着就好。」      然后过不了几天,怀孕七个月大的表妹因为滑倒早产,生产时凄厉的尖叫让所有人都觉得发怵,最后还是因为血崩而亡,那个孩子落地没两天也断气了。      这一定是夫人做的。      夫人的雷厉风行让我发楞,对表妹下如此的狠手也让我胆寒。一尸两命,夫人已经不在意表妹背后的势力了么?      不管怎样结果是好的,表妹以后不会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了。一个对我孩子有杀心的女人,我也提不起同情。      只是刘茂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看上去显得欲哭无泪,我以为他是因为表妹死亡而难过,还迁怒了他好几天,直到有一次吃饭他问我:「表妹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而是直接去找阿娘?」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就凭你那个拎不清的脑袋?      「你还是不信我?」      凭什么你说要我信我就信?你以为你是谁阿?      「碰!」又甩门出去了。      刘茂的怒火没有延续几天,因为他接到了皇帝的命令,让他去南京负责建立新的书楼。皇帝特别准许他携带家眷,也就是说这一屋子的大小老婆跟孩子都要跟着走。为了让他便宜行事,皇帝还给了他一个挺鸡肋的爵位:不列等的闲散侯,封号文渊。以后他就是文渊侯了。      可是这个不列等的文渊侯跟列等的爵位完全不一样,那就是一个名称好听,每年有吃不饱饿不死的奉禄,待遇跟安国公这种正牌子爵位绝对不能比,没有亲兵、没有护卫、没有官邸,如果不是皇帝特别开例赐了一个文渊侯府,我们去南边以后连房子都要自己出钱买,就好像现代的荣誉主席一样,只是挂个名,没有任何权力跟职等。当然,也不能世袭。      这是皇帝对刘茂建立书楼的加恩,有了这样一个鸡肋的封号,以后刘茂建立书院的功劳都是朝廷的。即使刘茂本身已经成为一个榜样,那英明神武的人也只是皇帝。况且生做不如熟做,刘茂已经建过一个书院了,皇帝觉得建书院是好事,特别找个官来负责又太小题大做,刘茂这个闲散之人不就正好合适么?      国公爷跟夫人很心疼,在他们看来,刘茂这是被发配了,等南京的书楼建起来以后,说不定还要继续去别的地方建,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闲下来的一天,最重要的是,建好了直接收归国有,完全没有获利的空间,建不好还得背黑锅。虽然建书楼的成本不用自己出,但完全是给皇家做嫁衣。      大少夫人看上去倒是很开心,因会皇帝同时准了国公爷提前传位于大郎君的奏折,按照降等制,以后大郎君就是一等安国侯了,大郎君的安国侯跟刘茂的文渊侯有本质上的不同,各种方面待遇都高出了我们好大一截,她又怎么会不开心?而且,既然都有封赏,那就得提早分家。大房终于苦尽甘来了。      我跟刘茂两人都觉得这样的结果没什么不好。男子汉大丈夫,不管怎样都得要有件事做,把书楼开到全国每一个角落,这也是很了不起的目标阿。吃皇家饭,还不用搅进政治斗争,这有什么不好?刘茂虽然比以前成熟了点,也仍然不是当官的料。人说远的香近的臭,说不定以后大郎君跟刘茂之间的感情会更好也说不定。      好多好多年以后,孩子都长大了,陆续找到了自己的路,结婚的结婚,入仕的入仕,我跟刘茂两人把书楼一直开到了西北。因为有皇帝派来的人协助,过程中虽然艰辛但也还算顺利,我有功夫在身,即使是偏远或者民风剽悍的地方,也没拖过刘茂的后腿。      他没有属于自己的幕僚,可是我帮了他不少忙,很多人说到文渊侯的时候,也会顺带尊称我一声侯夫人,那不是朝廷加封的诰命,纯粹是读书人自愿给我夫妻俩的尊敬。现在谁不知道,文渊侯曾经在游历的路上碰上半路截道的贼人,贼人本想挟持侯夫人,结果被侯夫人一鞭抽晕过去的事迹?      刘茂很得意,我也很高兴。我一直以为在这古代,再没有我发展才能的一天。想不到我跟刘茂之间的默契却是一日千里,他不忌讳我的强势能干,我也尊敬他的想法作法,久而久之,我们成了清流中人人称羡的模范夫妻。      搬出安国公府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纳过妾,他常常跟我说,他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只能说,或许他对我也有了不同于平常的情份。多年夫妻,我也不是石头做的,他对我的意义再也不只是一个符号,但要说到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那里住的从来也只有我上辈子的老婆孩子…或许还加上我这辈子的孩子,刘茂他是不能算在里头的。      当然这并不妨碍我跟刘茂之间的感情,我想在别人眼中,我们的确是鹣鲽情深,只是在我来说,我们之间更像是亲人跟战友。      这无所谓,夫妻之间的相处有各种各样,每个人的解读都不相同。      搬出安国公府以后,我们的生活质量下降了几个层次,并不是我们真的穷了——国公爷跟夫人常运给我们一些高质量的好东西,大郎君跟大少夫人也不会吝惜这一点银钱,就算是我自己做的投资也足够一家人过上富贵日子——只是我觉得除了必要的开支以外,过得太奢侈对智慧跟人品没有帮助,尤其是对小孩子而言。      所以我愿意养成孩子的品味,却不愿意培养他们的娇惯。      孩子们按我所希望的长大,风轻跟雨落也早早跟着自己的夫君离开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路,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也没有得到过姚玉的消息,其实沐风的来历还是非常可疑的,我只希望这一次姚玉的选择是对的。      这一辈子,我虽然变成了一个女子,也有过憋屈的时候,但总的来说,好好经营自己,我还是给自己打出了一手漂亮的好牌。      真要说什么感想的话,只愿所有我关心的,与关心我的,都能幸福快乐,一生健康平安。    『正文完结』 第五十二章 刘茂番外   如果要我说我这辈子最大的转折,那应该是娶了姝玉。      当然,一开始我是没这份觉悟的。      姝玉是林家的嫡女,经过阿爷跟阿娘的重重分析以后,大家都认为她最适合我,而且阿娘很喜欢她的样子,说她性格爽朗、骨架大、好生养。      我没什么好不答应的,订婚以后,我们见过几次,的确是看上去很清爽可亲的女孩。      一直到成婚以后,我才知道阿娘给我选择了一个多好的娘子。      她跟普通的女孩不一样,不会哭哭啼啼、不会无理取闹、不会爱慕虚荣、长得好、身材好,爽朗大方、知情识趣、能干有礼,最重要的是,她有那种让周遭人都快乐起来的本事。      我观察过她,每天早上起床,她会先去练拳,练完以后泡个澡,梳洗一下,然后去请安,在阿娘那里吃早饭,吃完陪阿娘聊天喝茶,然后回房,整理整理账册,看看孩子,跟姨娘们聊聊天,姨娘围在她周遭的那种架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有一种她很享受的感觉…      好吧,她的确很享受,一个按摩、一个递水果、一个弹琴或者念书给她听,大家一起服侍她,比我都还要好命,有时候我会凑上去一起,她也不吃醋,还会顺便抓着我一起玩点小游戏,下棋或者打牌什么的,总之,她是个能自己找乐子的女人。      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嫁给我吧?头几年,家里着实出了一些很糟心的事,那时候我没感觉,后来我回想一下,随便哪一件都足够让个嫡妻伤心伤肝。可是她一直都处理的很好。没有让我担心过、心烦过。      阿娘一直在我面前称赞她,我本来是没感觉的,可是等我有感觉以后…我发现…她之所以可以这么惬意的过生活,其实根源就在于她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这样说真是有悖于我们所流传出去「鹣鲽情深」的名声了。不过事实就是这样的。我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不是这个世道,女子必须得出嫁的话,姝玉会不会根本就不愿意嫁给我?      当然这一定是我想多了,不管怎样她总是个女子,怎么会不愿意嫁人呢?只是每次我在看到她晶亮的眸子时,这个念头总会不经意的浮上心头…她其实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吧?      对于这种局面,我当然是不甘心的。我们是夫妻,她怎么能完全不在乎我呢?不,她没有不在乎我,可是绝对不是像晴娘那样的在乎…      于是我开始要求她对我更亲密一点、更信任一点。并且开始设身处地:如果我是她,我会想要一个怎样的男人呢?      这是个很困难的活,她并不需要依靠他人,事实上,要论做生意,姝玉比姚娘更厉害许多,姚娘抛头露脸,好不容易才挣下的那点家底,根本比不上姝玉自己用私房做投资所得的获利。如果现在就和离,姝玉也绝对饿不死的。      也正因为这样,要姝玉对我上心就更难了。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她的思考方式不像个女子,反而跟我相近,我就不信天长日久的,她能一直都对我这般平淡。      况且到后来我带着家人赴任,家里再也没有爱说酸话的大嫂、也没有疯魔了的晴娘。以前的事情我无法挽回,以后总有一天我们会更接近。况且我们之间还有孩子呢。      她是个好妻子,也是好母亲,不管嫡出庶出,总是一视同仁的。甚至连我们离家上任的时候,她也不介意要带着媚姬跟她的儿子走。不过我不同意。媚姬算了我一次,我会让她知道有些人是计算不得的。      我把媚姬留在安国侯府,反正大哥的应酬向来比我多。媚姬的孩子一切按着章程办就是了。无论怎样都比在清云楼长大要好多了,我不认为我有哪里对不起那孩子。      姝玉多少还有一点心软,跟我说不如带走孩子,把媚姬留下就算了。可是…怎么说呢?这种例子开不得,谁知道以后媚姬会整出什么?况且把那孩子带走,岂不是说不信任大嫂吗?      反正接下来我的事情很多,姝玉只要跟着我好好过日子就好了,我可不是以前那个楞小子,再也不会让姝玉挡再我面前了。(姝玉表示:老子从来没挡在你面前过。你当老子吃饱撑着?)    第五十三章 沐风番外   我是沐风。      其实我的真名不叫沐风,只是像我们这种人,名字不过一个代号而已,只因为我本姓沐,代号疾风,所以我偶尔会化名沐风。      我的真实身分,其实是皇家的密探,专门负责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什么?暗杀?老大,这是皇家,你以为是黑社会吗?我们就是搜集数据,作作间谍,或者逮捕/处理一些正常管道无法处理的罪犯。咱们大唐不流行恐怖统治的。      当然,既然是密探,收集数据的过程也不会太光明,毕竟有时候那些数据不是那么好拿,我们密探的宗旨,就是扮什么像什么,只要达到目标,过程有时候不重要,所以我们其实是生活在黑暗的一群人,我们工作很辛苦,学习很辛苦,但是福利跟回报更高。组织从养生堂吸纳适合的苗子,从小培养,然后一辈子从事这个工作。      一般的社会规则对我们不适用,自由的感觉其实很好,只要看开一点,我们的生活其实没有想象中可怖,至少,我自己觉得很愉快。      我们是皇帝一个人的手下,绝不背叛,一入密探,终生密探,不只是民间、连皇帝的后宫都有我们的人马。不过那是天字部,我只负责皇宫外面的事情。      之所以会接触到姚玉,纯粹是因为我的运气不好,谁叫曾御史上密折的时候我刚好跟着头儿去跟皇上汇报工作进度呢?我那时刚结束了一个任务,还以为接下来可以逍遥一阵呢,结果皇上一个心血来潮,我又正好在皇上的视线范围…如果不是一切行动计划跟银钱都由头儿支持,我一定会哭的会哭的!      什么?头儿对我不错?我不否认头儿对我们都不错,可是头儿会这么热心,我发誓绝对不纯粹是因为爱护下属,姚玉的事迹在京城待了一阵的人谁不知道阿?头儿八成只是对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好奇很久了吧。更何况姚玉这件事情还涉及到花街的怪病。      花街的怪病上面很早就在注意了,因为这怪病跟皇家流传的档案有一些关联。      身为密探,我们自然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事情。例如说我大唐是有神明庇佑的,每隔百年,会有神明的使者降生成为皇帝,可是并不是所有来自天上的灵魂都是好的,这很好理解,既然有神,自然也有魔,一个朝堂都分派系,有对我大唐善意的神,那当然也会有对我大唐不怀好意的魔。这些都在皇家档案上有记载。      所以一旦有借尸还魂之虞的人,只要被知道了,都会被详细的观察,皇家档案说了,恶意的降生者通常不甘寂寞,就好像姚玉那样,低调一点像是会要他们的命一样。碰到这种恶意的降生者,标准流程是榨干其利用价值,然后销毁其依附的肉体,让他从哪来回哪去。      当然,降生者的例子非常少,被发现的更加少,通常会被发现的,要不是脑袋缺跟弦的普通降生者,要不就是对国家有害的恶意降生者。很荣幸的,身为一个对职业万分自豪的我,竟然有这机会亲眼目睹一位活生生的恶意降生者。      跑题了,让我们说回花街的怪病。      花街的怪病跟皇家档案上的记载有重迭,只是因为并不像档案上那般,有扩散跟泛滥的迹象,京城的密探只是注意着,后来一直到曾御史上了密折,说明怪病跟花街使用的熏香脂粉有关——因为曾御史家的三公子竟然在使用姚玉铺子里的熏香以后症状就缓解了,这其中一定有可疑。      之前我说过了,大唐曾经有过神明的使者降生,这些使者留下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功绩,以及对后代语重心长的叮咛。被列为第一要务的,就是要注意一种叫做福寿膏的东西,档案上说,几百年后的未来,华夏土地上会出现一种东西叫做福寿膏,是由樱粟花提炼,这种东西一经流传吸食,会造成全国人民的身体变得弱不经风,任外族予取予求,我华夏子民浩劫由此而起。      之后还记载了福寿膏成瘾的症状、后果等等。简直骇人听闻,让人心中惧怕。因为档案上写得太过惊悚,多代的皇帝明查暗访,却一直没有找到过一种叫做樱粟的花。当然,我们后来从姚玉那里知道,樱粟花其实就是锦被花、米囊花、象谷花,是一种从南边小国出产的植物。可能是当初写下这个讯息的先皇不知道名称流变,才导致我们找不到吧。      皇家档案上时时挂着三级警报的讯息有线索了,自然会引起皇室的注意。可是这个花粉跟熏香,曾御史也曾经找过大夫检查,其中成分是没有问题的,一丁点毒素都没有。那么有害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看来只有卖出毒胭脂的姚玉本人才会知道其中关窍了,而且皇上很怀疑,姚玉是否就是档案上所提过的那种「恶意的降生者」。      于是,好吧,你们知道了,我就出马了。      要接近一个女人,本来最方便的应该是找个女性的密探去当她的贴身丫头。可是我们参考当年栖霞郡主的例子,认为对这些恶意的降生者,最有效的方式应该是爱情。是的,就是话本小说里头那些才子佳人的叽叽歪歪。所以…恩?栖霞郡主是已经登记在案的降生者,这有什么好奇怪?      一个正常的皇室女子,有可能随便看到一个平头正脸的男人就跟发春一样当众跳艳舞吗?      你看看当年栖霞郡主都做了什么?满口子追求爱情,生生把太宗皇帝的脸面给撕了一半,太宗皇帝疼爱女儿,不得不把教化外邦的功劳拿出来给栖霞郡主脸上贴金,谁都知道那时候的南兰国王没安好心,在用美男计好么?      所以,降生者即使是没有恶意,也很容易闯祸,因此对待这些降生者,就算不是恶意的,也得给他们一点事情做,最好让他们忙到永远蹦达不起来。如果是已经造成国家损失的…那不用说,直接像姚玉一样处理了就是。      针对姚玉的方针定下来,以美男计诱之,然后剧本就是头儿跟那群闲着没事干的弟兄一起策划的了,我对话本真的不熟。总之,英雄救美、欲擒故纵、半推半就、最后顺水推舟。      一开始先是英雄救美,不过不能够一开始就表现出自己很急色的样子,得要有高人范儿,要表现出温文有礼,矜持风度,第一次只能让她知道我的姓,头儿说这是保持神秘感,让人有进一步探索的动力。为了这个,头儿友情出动去扒了姚玉的钱包,还让我当街打得非常狼狈,以衬托出我高洁的气质…说真的,我总觉得头儿自己玩得很欢快。      第二次,就是趁姚玉出去逛夜市的时候,出动了一群兄弟把姚玉挤下桥…暗云,别以为我没看到你趁机摸了人家一把。      不过密探出马必属精品,他们把姚玉挤下去的那个角度跟高度,非常适合我耍帅,从我站的地方飞下去抱住姚玉以后,还能转个身顺便跟姚玉视线相交…视线相交什么的,是头儿交代的。说一定要表现出我深邃如星辰的双眼…这部份我到现在还没参透。到底怎样的双眼才是深邃,又要化怎样的妆里面才会看得到星星?不过头儿说我表现得很好,所以我想不出来就暂时丢一边去好了。      接下来是最重要的了,因为之前都是大家扮丑我耍帅,可是这一次是我要昏倒在姚玉的院子里,正当我还想问头儿要用什么颜料画出血迹跟瘀青的时候…头儿只是挥了一下手,暗云跟奔雷两人就冲上来了,头儿一定是在报复我当街打他那次,因为我是真的被打晕了…嘤嘤嘤嘤。      混进姚玉家以后就随我发挥了,头儿只能给我一些行动方针。例如说一定要展现出自己的知识涵养,不能粗鲁,举止要像是个斯文人,除了说话有礼之外,还要有高远的情操,最好没事在有月亮的晚上去屋顶吹箫…头儿你是认真的吗?就算学武的人比较不怕冷,半夜吹箫难道不怕吵到人?      不过头儿的意见通常都很有用,因为我可以感觉到姚玉放在我身上的目光愈来愈炙热。说真的我都有点怕了,这位…姚娘,就算你嫁过人,也不能看到一个稍微平头正脸的就眼冒绿光阿!有点娘子的矜持可以么?      曾御史那边也同时配合着我们的行动,包含什么时候放出什么消息,如何让京城里的人对姚玉的脂粉跟有一些警觉,进而联想到花街,以及利用曾御史做出的态度让姚玉对我更信任,这其中都是演练好的。姚玉这人很有点奇怪,她一再的表示她不需要男人,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但是一有事情,她还是把自己放在需要被保护的角色上,也就是说,她的心灵并不是很坚强,只要有一个可以供她依靠的对象,她会自动软弱起来。不过这对我有利。      随着姚玉对我的感情愈加的浓厚,我却开始有点焦急。姚玉看上去愚蠢,可其实是个很小心的人,她一点都没有提到商品当中的古怪,我也不能直接询问,难不成我真得留在这里跟她耳鬓斯磨直到生娃娃?      还好转机很快就来了,安国公府上二郎君的姨娘晴娘跑来姚玉这里避难。这中间的过程我就不交代了,我从来不知道姚玉除了可疑之外还很天真。姚玉自己没生过孩子,晴娘也没生过,她们面对丝毫不了解的事情,竟然敢定下这样自以为是的计划,借种!她们真敢想!      我敢肯定那个刘二公子现在一定咬牙切齿的想要生撕了晴娘,戴绿帽这种事情,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不过同时我也收到头儿的指示,如果可以,就利用晴娘当成安国公府上的探子吧。安国公府这些年虽然安份,可是多个探子多条路,也免得事到临头发现没有情报来源。      头儿说得简单,这是要我把种借给晴娘?晴娘虽然长得漂亮,可是偷了安国公府上的嬖妾真的好么?这会影响皇城内的和气吧?      不过晴娘的出现的确是可以利用的,晴娘跟姚玉的眼光差不多,我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她已经下意识的把目标定在我身上,姚玉也因此跟她吵了一架,还把身边的丫环都赶走了。      我哄人还是可以的,那些话本,头儿也让暗云跟奔雷给我恶补过,我照着那些话本的套路哄她,我说,晴娘现在走投无路,很有可能会被赶出安国公府,我跟晴娘交谈只是想要知道晴娘的打算,并且要姚玉多小心晴娘。我说晴娘所求并不单纯,要是晴娘仗着她们两人之间的交情另开脂粉店怎么办?晴娘知道姚玉做胭脂的方法,身上也不缺本钱。      姚玉被我说得有点心神不属,不过还是大吼了一声:「只要有花田在,我就永远不会输。」      我听过把秘方当王牌的、把资金当王牌的、把制作工序当王牌的,却从来没听过把最原始的材料拿来当王牌的。可见,姚玉胭脂铺的秘密就在那个花田里。我很高兴,因为我知道我找到了。      不过只是这样还是不够的,于是我继续在姚玉跟晴娘两人之间周旋,最后让姚玉看见我跟晴娘的苟且。晴娘不是要怀孕吗?头儿也说需要晴娘当安国公府内的探子,这个孩子自然可以成为控制她的缰绳…恩?我薄情?我们这种行当的,真的生下了孩子要怎么办?这不是我薄情,我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只能今朝有酒今朝醉。      如果晴娘表现得好,这孩子自然能够平安长大,如果晴娘表现得不好,我也不可能出面照顾这个孩子的,难道让这孩子跟我一样当密探吗?而且这种水性杨花又愚蠢的女人,即使是我们这种毫无节操的密探也不会有任何好感。      姚玉亲眼见到我跟晴娘的苟且自然很生气,她打算把我们赶出去,可是我申辩说姚玉对我下了药,然后姚玉亲自从房内找出了一种从蘑菇中提炼出来的药粉,以及掺在菜里的壮阳药。      药粉可以使人产生幻觉,当然是我们密探专用的好东西,壮阳药…不用解释了吧?这个刘二公子也吃过的。      晴娘不知道我跟姚玉说了什么,只知道姚玉原谅了我,然后冷落了她,如果不是因为晴娘现在回安国公府可能会丧命,姚玉大概会直接把晴娘撵出去。      我好心的让姚玉把戏做全套,不然要是让安国公府知道他们府上的姨娘在姚玉这里失贞,晴娘固然讨不到好,姚玉也会被迁怒。于是姚玉只好很配合的放出晴娘有孕的消息。与此同时,姚玉发现自己也怀孕了,她要求我负责。      我答应了,我说我随时可以找媒人上门提亲。她很感动,然后跟我吐露了她最大的秘密…那个药粉不用白不用,趁她放下戒心的时候,一丁点致幻的药粉,可以让她说出心底最大的秘密。      接着我便知道了樱粟花以及姚玉借尸还魂的种种。可惜这种药粉不能无限制的使用,不然要是所有的话都能这样问该有多方便?      总之姚玉既然吐口,接下来的善后就是头儿的工作。我招来了暗云跟奔雷把姚玉还有她府上的下人通通带回去,并且告诉晴娘我的身分,对付晴娘很简单,保护她在安国公府里的地位,让她安全生下孩子,我们所需要的回报不过是往她身边送两个丫环,那两个丫环会负责给我们探听消息,作为回报,她也可以命令那两个丫环,让她的生活得到一些方便。      她答应了。      只可惜我们的行动还是失败了,晴娘竟然想要对刘二郎的子嗣下手,这个举动引起了安国公强烈的抗议。我们只好放弃了晴娘这个棋子。其实我还是难过的,毕竟晴娘怀的是我的孩子。      当然,晴娘身边放的那两个丫头不是一无所得,她们觉得那个刘二郎也很可疑,可能是那种意外出现的降生者。      其实早就有迹可寻,那个书楼的兴建很类似于皇家档案对民智开化所规划的「图书馆」,皇家很早以前就有计划,只是一时间无从下手,民智教化这种事情费钱,让民间普及识字就已经费了皇上老鼻子劲儿了,结果现在竟然让刘二郎给办成了。      头儿把刘二郎的事情报了上去,皇上也认为刘二郎很有可能是降生者。不过这么多年了,刘二郎的确没做过什么,兴建书楼,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况且安国公府的二郎君,能够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抓么?反正我们已经有姚玉了不是?于是皇上决定不理会刘二郎。      只是为了预防刘二郎跟当年的栖霞郡主一样,平常都好好的,却在关键时刻闯祸,皇上决定给刘二郎一个虚衔,然后充分利用刘二郎的能量。刘二郎因为兴建书楼很是得了一些名声,既然不能抓,那就把这名声利用起来,开化民智本就是皇家的计划,那么就交给刘二郎来主理好了,领一个不列等的闲散爵位,然后把一切成就贡献给皇家,这样即使以后他真的闯了什么祸,皇家也不算吃亏。      安国公府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密探也都撤回,反正安国公府一向都很识趣,晴娘又做了蠢事,皇上总是要有些表态。      至于姚玉,头儿为了补偿我,打算演一场戏,把姚玉肚子里的孩子保下来。以后给那孩子找个好人家,平平安安长大也就是了。      头儿这样说,我本来应该很高兴,只是我总是有点不祥的预感。      姚玉被抓走的时候神智并不清醒,那些下人被问过确定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就放走了。所以等姚玉醒来以后还搞不清楚状况。头儿对她用了大刑,逼她把她所知道的、不属于大唐的知识都写下来。她的确写了一些东西,然后头儿让我去见她。让我跟她说,她引起了皇室的注意,我为了救她,已经加入了皇室的密探组织,每天都在挣命过活。      她对我愧咎又感动,我只告诉她,努力活下去,把孩子生下来。上头会让我三天见她一次。      我确定了,头儿一定只是戏没看过瘾。      接下来头儿给她安排了新的院落、上好的食物跟听话的仆人。并且每天准备好话本让我去跟姚玉相处。      头儿每天都有新花样,例如其中有一次,我满身是伤的敲开姚玉的房门,然后一开口就是:「见到你…就好了…」然后晕过去。      还有一次,我迟到了,于是头儿让我天快亮的时候等在姚玉房门口,等姚玉来开门以后,跟她说我马上就要去╳╳地方执行○○任务,马上就要走,只想在临走前看她一眼…我真心不知道头儿怎么会有一颗如此善感的心,每次我都演得浑身冒鸡皮。      最后姚玉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头儿安排他成为一个四品官的嫡幼子,那个四品官的夫人生下了一个死胎,产婆就是我们的人,我想以后他会过得好。      孩子生下以后我就功成身退了,头儿给姚玉带了我英勇殉职的消息,顺便把姚玉之前送我的玉佩还她。头儿跟姚玉说,想要见儿子,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于是姚玉又写了好一些有的无的。可不可行自有专门的人才去鉴定,总之我「殉职」了以后,头儿还是很成功的调动了她的积极性。      最后姚玉怎样我并不知道,我对姚玉腻味极了。如果姚玉对我有一点真实的爱意,我可能还会有一些愧咎,可惜姚玉此人爱的只是她想象中的大侠,大侠英俊潇洒、多金温柔、对她专一宠溺,最重要的是床上功夫要好,只要做到以上几点,那个大侠的内心是怎样的对她根本没有什么要紧。      不过根据头儿的手段跟做事风格来看,姚玉的下场只能有四个字:不得好死。      这是应该的,她害死了很多人,尤其是那些断了货源的花街娘子们。嫖妓的公子哥儿家里有钱可以支持他们戒毒,那些花街娘子们一旦状况不好等待她们的只有死亡。      樱粟花的毒害也被普及了。其实樱粟花的提炼物「鸦片」早就被大夫使用,不过那都是很少很少的量,现在被发现此物还有这种危害,大唐特别针对其设定了一系列的管制跟倡导。樱粟花中毒的实例也被拉到所有城镇展览。我猜测里头应该会有姚玉一份。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任务着实让我心力交瘁,暗云跟奔雷看热闹也看得太过瘾了,所以我坚持申请休假,并且建议头儿如果有类似的任务也可以让他们尝试一下,以增加经验。      我在暗云跟奔雷想要争辩的同时大加赞扬了头儿编剧本的能力跟水平,我相信暗云跟奔雷会对看我热闹这件事情付出足够的代价。      果然…头儿后来告诉我,他让暗云跟奔雷扮成一对情侣(==),去配合刘二郎兴建全国的书楼。除了监视刘二郎以外,顺便掩护他们从不结婚的特异之处。      什么?暗云跟奔雷当然都是男的。不过这重要么?做密探的座右铭就是扮什么要像什么阿。 『全书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