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They say foul things of Old Times still lurk(旧日的邪物依旧蛰伏), In dark forgotten corners of the world(在世间的黑暗角落中), And Gates still gape to loose(诸门大敞四开), on certain nights(只待那些夜晚), Shapes pent in Hell(幽禁地狱的魂灵)。   ——贾斯廷·杰弗里(Justin Geoffrey) 第一章 我失业已经半年多了,经济状况相当窘促。就在我走投无路之际,我看到了津耶路镇的劳斯特夫人登在报上的那则招聘广告。 那是一则招聘家庭教师的广告,薪水丰厚,只是要求必须是单身男性,而且年龄不得大于三十岁,广告的最后还特别用粗体注明应聘者必须要附上一份健康证明。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决定要试试看。第二天一早我便给劳斯特夫人寄出了我的个人简历,随信附上喀斯特医院开出的健康证明——这家医院在阿卡姆城的信誉好的没话说。 劳斯特夫人的回信周末就到了:她决定录取我,而且连火车票都给我准备好了——就夹在信封里。 如果那时我还保有任何一丝理智的话,那我就应该从中察觉到某种不同寻常之处,并且对其保持一定程度的质疑。然而我的所有理性都被被突如其来的欣喜掩盖住了,以至于连最低程度的判断力都失去了。 火车票的时间定在周日,也就是我收到信的次日。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我的东西打包,随后结掉了房租。当天晚上我几乎兴奋得睡不着,心里来来去去都是那份刚刚获得的工作和即将到来的新生活,以至我第二天差点没赶上火车。 我是在周日的下午2点到达津耶路镇的。才刚踏进小镇,我的兴奋劲便开始消退了,我有一刹那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时间隧道——津耶路完全就是那种三十年代的典型乡村小镇。 我找到了一个有些年纪的老者问路,然而在听了我报出的那个地址后,他神情惊恐地说道:“天啊,您想要到那间凶屋去?” 见到我对他的反应感到不解,他便换了一种比较温和的语气解释道:“我害怕那间房子,这里的人都害怕,因为它一直都是间‘不好的’房子。” “这是为什么呢?”我的好奇心被他勾了起来。 “那间房子闹鬼,从它刚开始建造时就闹鬼了,而当有人住到里面后就更严重了,里面闹过人命,还闹过失踪。” “这听起来可真离奇。”我说。 “不,这间凶屋并不只是这样,它所隐藏着的凶险远非我所能叙述。”老者的神情变得严肃,而且还夹带着恐惧。“自从本·劳斯特绅士在一百五十年前建造了它后,这间受诅咒的房子就一直为津耶路镇带来厄运,任何跟它扯上关系的人没有过好下场。” 作为一个接受过系统科学教育的人,我只将其当成了一般的乡下小镇迷信,我说:“很感激您告诉我这么有趣的一个传说,不过我有非去那里不可的理由。” “好吧,我不会再劝阻你了。”这位好心的老者最后这样说道。“但我也不会告诉你怎么去,而其他人同样不会告诉你的,如果你坚持要去的话,那边的报亭有卖地图的,一份只要五美分。” 一个钟头后,我在小镇最北边的一条林荫路的尽头找到了那间“凶名昭著”的房子。那是一座两层的大房子,周围被颤杨树遮蔽着,屋上到处爬满了说不出名字的藤蔓,几扇幽暗的窗户在其中若隐若现,整个建筑有一种莫名破败凄凉的豪宅气象。 我顺着一条长满杂草的小径来到了前门,望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心中的喜悦早已所剩无几。也许是受老人所说的话影响,我甚至从这座房子上感受到一种冰冷而阴沉的压抑感,我稍微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用力地敲响了铁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妇女站在我面前。她大概有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穿着一件老式制服,下面还套着一条黑色的罩裙——这无不透露出她是个性格严愎的人。她用那双呆板的小眼睛打量了我一会,这才开口:“你找谁?” “您好,我是库·卢姆里,是新来的家庭教师。” “进来吧。”她的语气简直就像机械般冷漠。 我跟着她进到了屋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旧屋特有的霉味,虽然外面的阳光很猛烈,但屋里却很阴暗,给人一种像是踏进了坟墓的沉重感。管家将我带到了会客厅,吩咐我在这里稍等片刻,然后她便离开了。 这间大屋并没有装电灯,只是在墙上插着点燃的蜡烛,昏暗的烛光令客厅显得愈加空荡。我不安地等待着,心情沉重,虽然我并不相信任何关于这间房子的传说,但处在这样的环境下,我确实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 还好没过多久,劳斯特夫人便和她的管家一起进来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劳斯特夫人完全不像是个会雇佣这种满脸呆板的英式管家的人。她看起来很年轻,顶多只有三十岁出头,身材高佻,甚至比那位管家还要高上半头。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复古式连衣长裙,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像波浪一样地鬈曲着,在额前分梳成两大绺,一直拖到脑后,露出两个鹅白的耳垂。这位美丽而年轻的寡妇此刻正观察着我,她的眼神很柔和,但是我却本能地感到一阵悚然——这两者完全矛盾,但我感觉确实如此。过了半响后,她总算收回了窥探似的眼光,我这才松了口气。 “很高兴见到您,卢姆里先生。”——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有些像男人的声音,但却又有着一种成熟龘女性的性感。 “很高兴能为您效劳,劳斯特夫人。” “坐了那么久的火车,您现在应该很疲倦了吧,不如先去您的房间稍稍休息下,顺便也可以看看房间是否合您的意。”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劳斯特夫人。” “克洛丝太太,你带这位先生过去吧。” “是的,夫人。”管家回答道。“先生,请跟我来。” “那么,我们晚餐时再见了。”劳斯特夫人向我挥手道别,她的动作很优雅,不过却带着一丝传统贵族式的傲慢。 劳斯特夫人为我安排的是一间宽阔的客房,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睡床也换了新的被单和蚊帐,床下配有尿壶,而且房里还有一面正对庭院的飘窗——虽然园子的景色完全提不起我的兴趣,但这些还是令我的心情有所好转。 在我将行李全部安置好后,克洛丝太太便来叫我去用晚餐。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走廊两侧全部点着煤油灯,熉黄的灯光下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就像有生命的活物般摇晃着。 这间房子的餐厅设在二楼,和整所房子的格调一样,它同样显得陈旧而颓老。 当我们走进餐厅的时候,劳斯特夫人已经坐在餐桌前了,我恭敬地问候道:“晚上好,劳斯特夫人。” “晚上好,卢姆里先生。”她指了指餐桌旁的一个位置。“请坐下吧,您对我的安排还满意么?” “嗯,很满意呢。”——如果是按津耶路镇的标准来看,这确实很不错了。 “那就好,我之前还怕您会不习惯这里呢,毕竟我们这里可没办法跟大城市比。” “刚来的时候确实被吓了一跳,我之前还以为像这样的地方已经在美国绝迹了呢。” 劳斯特夫人的亲切态度很好地缓解了我的拘束,于是我也开始放松下来。 “呵呵,我在报上登广告的时候还担心没有人愿意到这种地方来呢……” “这倒是有可能……唔,我还没见过我的小雇主呢。” “我刚才已经叫过他了,等下他就会过来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您能先做好心理准备……” “为什么?”我又紧张了起来。 “请您别紧张,雷尔——嗯,这是我儿子的名字——有些特别,或者说是与众不同吧,总之等会您见着他后就会明白了。” 劳斯特夫人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这使我心中的疑惑与不安顿时变得更深了,我强压住发问的冲动,默默地等待着。 大概又过了一分钟左右,一道鲜红的身影从门外晃了进来,很快地来到了餐桌前。 “晚上好,妈妈。” “你来晚了,雷。”劳斯特夫人温柔地责备道。“给这位卢姆里先生打声招呼,然后坐下吧。” “您好,卢姆里先生。” “晚……晚上好……” 好吧,我必须承认,虽然我之前已经做过无数的假设,但也绝对没有想到雷尔·劳斯特竟然会是如此的特别。他大概十三、四岁左右,身高一点五米出头,身材纤细,肤色如雪。他同样有着一头美丽的淡金色长发,一双诚恳的天蓝色眼睛嵌在那张瓜子脸上,其下是细巧而挺直的鼻子和轮廓分明的的小嘴,柔唇微张,隐约可以看到里面那口洁白如乳的牙齿。 此刻他穿着一件漂亮的红色短袖洋装裙,裙摆很大。腿上套着粉红色的长袜,稍微露出些白生生的大腿,脚上还穿着一双玟瑰红的公主鞋——显然他对红色有着极度的偏爱。 我目瞪口呆着望着他,脑子里一片混乱。而这位打扮得和公主一样可爱的小男生也对我还以好奇的目光。 “卢姆里先生,您还好吧?” 劳斯特夫人的话将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我定了定神,说道:“嗯,我没事,只是一时有点接受不过来……” “呵呵。”劳斯特夫人笑了起来。“我说过雷很特别的了。” “妈……妈妈……”雷尔偷偷地拉了拉他母亲的衣角,脸上泛着红晕,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不仅是外表像女生,这位雷尔少爷甚至连动作和语调都和女生一样。虽然他的样子比大部分同龄的女生还要漂亮得多,但我还是本能地产生一种不适感——虽然我不是没有听说过易性癖这种东西,但真正面对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了,我们先用餐吧。”大概是不想在雷尔面前多谈这件事,劳斯特夫人岔开了话题。“克洛丝太太,请上餐吧。” 晚餐很丰富,也很合我的口味,只是由于心情沉重的缘故,我吃得不是很多。期间雷尔总是小心翼翼地观察我,一旦我望向他的时候,他就马上低头,装出一副认真用餐的模样。他的这种充满孩子气的天真行为令我得到了某种心理上的绥慰,于是我对他的观感好了不少。 等到我们用完晚餐后,雷尔凑到他妈妈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劳斯特夫人微笑着点点头,他便一本正经地向我告别:“请恕我失礼,先生,我必须回屋了。” “嗯,晚安。”我以同样正经的态度向他道别。 “卢姆里先生,您觉得雷怎样?” 等他离开后,劳斯特夫人便这样问我。 “哦……哦,他是个可爱的孩子。”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虽然他这样子是特别了些,不过他其实是个好孩子呢。” “嗯,我知道。” “卢姆里先生,实话和您说吧,我已经为雷找过很多老师了,可他们都干不长。” “我可以理解……”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并不讨厌雷,只是雷不喜欢他们,他的性格有些怕生。” “喔,那是我想错了。”我嘴里应付道,同时开始在心中盘算明天要搭哪班火车回去。 “请您听下去,雷刚才对我说,他喜欢你,而且对于由您来担任他的家庭教师感到十分高兴。” “噢,天啊。”我叫了起来,但马上就意识自己的失态,于是我辩解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卢姆里先生,我明白您的感受,雷的样子确实很难让人一下子就接受,不过请您相信,只要您和他相处久了,您就会和我一样喜欢他的。” “劳斯特夫人,不是这个问题,我……” “好吧,卢姆里先生,只要您同意担任雷的家庭教师,那么我愿意支付给您比原本多一倍的薪水。” “夫人,我为您对您儿子的真挚感情而感动,我答应您的要求了!” “非常感谢您,亲爱的先生。”劳斯特夫人动情地说道。“到会客室去吧,我希望我们立刻就把合同签好。” “我很乐意这么做。”我同样动情地说,胸中满怀对新生活的激情。“请您带路吧。” 第二章 对于潜意识的思维活动在夜间的表现,我向来有着很浓厚的兴趣,这是因为我的大学导师曾经教过我如何通过睡梦来增进记忆力的窍门,虽然这种方法从未得到学界的承认,但就我个人的体会而言,它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由于经常利用这种方式进行锻炼的关系,我的大脑即便是在睡眠中也能保持住对外界的敏感,所以当我朦胧中听到那种怪异的声音后,我几乎是立刻就清醒过来。 声音似乎是由屋外走廊传来的,我很难用笔墨来形容它,一开始它很像是某种节肢动物在墙上爬行的声音,唦唦唦的,可接着它又变成了另外一种可怕的嘎嘎声,就像某个来自地狱的魔鬼压低了嗓子在呻吟般。 我迅速下了床,摸索着找到火柴盒,将写字台上的煤油灯点着——这间房子根本就没装电线,更别说是电灯了——随便地披上一件外衣后,我轻轻地打开房门,提着煤油灯朝外面照去。 大概是为了省油的缘故,走廊两边墙上的煤油灯都没有点着,我只能看到被柴黄色的灯光照亮的一小片地方,而更远处的走廊却浸没在深邃的黑暗之中。 在我打开门的那一刻,那个怪诞的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我聚精会神地听了一会,可依然无法确定它是从哪里传来的:之前它像是从屋外传来的,而现在它又像是从屋底传来的。 我站在门槛处,心里既害怕又好奇,打不定主意是否要继续追寻这声音的来历,而就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整间老屋又恢复了那种坟墓般的死寂。 我于是决定不再管它,便熄了煤油灯,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克洛丝太太就来叫醒我去吃早餐。当我洗刷完毕,整理好仪表到达餐厅的时候,劳斯特夫人和雷尔已经在那里了。 “早上好,卢姆里先生。” “早上好,卢姆里老师。” 劳斯特母子一起向我打招呼。 “早上好,劳斯特夫人。”我向他们回礼,同时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早上好,雷尔。” 早餐是英国式的,菜肴相当丰盛,我便毫不客气地开动起来。 “昨晚睡得还好么?” 吃到一半的时候,劳斯特夫人开口问道。 “不太好。” “唔?” “我昨晚听到了些奇怪的声音……” “喔,这房子因为年代久了点,所以有时候晚上会发出些怪声,不过您不必担心,这只是很正常的现象罢了,和闹鬼之类的谣传无关呢。” “我知道,这类无稽之谈我向来都是不信的。” “那就好,您还要牛奶吗?” “谢谢,我不用了。” 用过早餐后,劳斯特夫人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而我则跟着雷尔到他的房间去,准备开始今天的授业。 雷尔走在我的前面,他今天穿着一件粉红的哥特式蕾丝洋装,一头长长的金发如瀑布般披在肩上,两只比女生还要纤细的小手挽在背后,看起来很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不可否认,以貌取人是很多人的通病,而我恰好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即使我对易性癖依然有些抵触,但此时对雷尔却已是好感多过反感了(当然,劳斯特夫人支付给我的高额薪水也是个很重要的原因)。 雷尔的房间在二楼的走廊西侧尽头,尽管现在是白天,但走廊里却依然充斥着冰冷而阴森的感觉,就连穿过窗户的朝阳,也失去原本的活力而显得死气沉沉的。 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我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但我还是可以察觉他在偷偷地观察着我,就像一只想要亲近人但又抱有戒心的小猫般。 我们在他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雷尔转过身用那双清澈的眸子望向我,似乎想要开口,但却又胆怯起来。他双手拢在腿间,十只手指纠结在一起,显得犹豫不决。 “咳。”我假意咳嗽了下,以此打破眼前的尴尬气氛。“雷尔,你不想让我进去么?” “不……不是的……”雷尔像是吓了一跳,又像是害怕被人误会般,用带些焦急的声音说道:“我……我这就开门。” 他打开了房门,自己先跑了进去,我随后跟着走进去。他的房间不算特别大,里面的陈设却很堂皇,一张英国宫廷式的木床摆在西侧,天鹅绒制的床垫上盖着一条精致的绸缎被单,旁边是一张用玫瑰木制作的旧式梳妆台,上面摆满各种女性用的梳妆用品。对面的墙角还放着一只巨大的老式衣橱,看上去至少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房间南面的墙上装着一面法式长窗,玟瑰色的窗帘紧紧地将其遮住。窗户右边是一张大书桌,前面摆有两只全新的椅子。而左边则放着一个书架,上边堆满了各种书籍,我稍稍用眼角瞄了下,却意外之极地在上面发现了莫泊桑的《Bel-Ami》。 雷尔已经在书桌前坐好了,他双脚并拢,两只手放在上面,显得有些拘束。我便走过去,坐到他的边上。 书桌上摆好了各种必要的学习用品,我顺手拿起一支笔在手里把玩着,同时思索着要怎么开头好。 “雷尔,你在我面前不必这样拘束的。”我暗自吸了口气,以尽可能亲切的语气说道:“我们可以像好朋友那样随便聊,来,放松点。” “好……好的,卢姆里老师。”他抬起头,语气不再那么紧张了。 “既然今天是第一节课,我们就先玩个游戏放松下吧……”我微笑着问道:“你喜欢玩什么游戏呢?” “嗯……”他想了一会,然后说:“我想玩『猫抓老鼠』,妈妈和克洛丝太太她们都没时间陪我玩……” “哦。”我再次打量了下房间,便对他说:“那我们现在就来玩『猫捉老鼠』。” 雷尔像是对这个建议感到突然和惊异似的愣了下,接着反问道。“可在房间里要怎么玩啊?” 我将椅子摆到房间中央,答道:“这样就能玩了,来吧,你当猫。” 于是我自己围着椅子转了起来,雷尔先是有些犹豫,后来经不起我的挑逗,便开始跟在我后边不紧不慢地走着,但并没有认真追赶。 我突然停下脚步,在他迈着犹疑不定的脚步走过来时,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同时大喊:“老鼠抓住猫儿啦。” 雷尔先是吓了一跳,之后大概是觉得有趣,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可不符合规矩。”他说。 “嘿嘿,小猫太笨的话,也会被老鼠咬掉鼻子的。” “我可不笨!” “那就来抓我呀。”我松开他,转身跑起来。 这次他被我激起了兴头,开始小跑着在我后面追赶,我用椅子挡住了他,逼他围着椅子转了一圈,然后我又拉过另一把椅子故技重施。雷尔原先的拘束已一扫而光,他脸上泛着红晕,兴奋地追赶着。我一开始还故意让着他,但到了后来,连我自己也玩上了瘾,认真地躲闪着。 最后,我装出跑累的样子,雷尔以为这次一定能抓住我了,便向我跑过来,不想却被我一把抱住他,将他高高地举了起来:“小猫又被抓住喽。” “你又耍赖了。”雷尔一边使劲扭动两腿,想从我手里挣脱,一边却又忍不住笑起来。 “这只是小小的计谋,不算耍赖。”他身上有着一股少女般的清香,闻起来很舒服,我有些不舍地把他放下来。 “不行,耍赖就是耍赖。”雷尔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但脸上却洋溢着欢愉的表情。“是你输了。” “OK,OK,我认输就是了。”我和他重新在书桌前坐下。“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吗?” “嗯,当然是。”雷尔几乎是不加思索地就做出了回答。 “呵呵,那我以后就叫你做雷(Ray)咯。” “唔……”雷尔这次却没有马上回答我,他犹豫了一会,才开口说。“卢姆里老师,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叫我做蕾(Ren)吧……” “哦,没问题呢。” “谢谢你啦,卢姆里老师。” “蕾,你不必总叫我做老师的,因为我也很不习惯被人这么叫呢。” “那……那我可以称呼您为库先生(Mr.Cool)吗?” “当然可以啦,就算你直接叫我的名字也没问题的。” “真……真的么?”雷尔眼睛发着光,脸上带着意外的惊喜。 “真的。” “库。”他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嗯。”我微笑着回答。“好了,在我们正式开始上课之前,我得先测试下你的程度,没问题吧,蕾?” “没问题,老师。”雷尔朝我俏皮地吐吐舌头,神态很是可爱。 接下来我便向他问了几个中学程度的问题(大概为七到八年级),他回答得快而准确。做完测试后,我大致上对他的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 “唔,很不错呢。”我对他感到很满意,便以闲谈的态度说道。“就同龄人而言,你的程度算得上很优秀了。” “当然啦,我妈妈一直都称赞我是个天才呢。”雷尔挺着自己的小细腰,骄傲得像只开屏的孔雀。 “好啦,别太骄傲了。”由于他此刻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我忍不住用手在他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现在正式上课啦。” “嗯。”他用手揉了揉额头,应道。 我的授课进行得非常顺利,雷尔的确是我所见过的孩子当中最聪明的一个,很多东西我只需要讲一遍,他立刻就能理解了,而且还能举一反三。 在授课的过程中,我发现他对文学更感兴趣,于是就这方面和他聊了下,没想到他在这方面上却有着远超其年龄的见解,我们的意见颇为相似,一时谈得兴起,甚至连时间都忘了,最后还得克洛丝太太来提醒我们去吃午餐。 雷尔因为余兴未消,在用餐的时候一反常态地说个不停,弄得劳斯特夫人也惊讶不已,她对我说道:“我从来也没见过他像今天这样高兴,卢姆里先生,您可真有本事。” 我对此自然是却之不恭,同时在心里暗自盘算着是否要为此再和她谈谈自己的工资问题。 根据合同,我下午的工作应该是三点以后才开始的,不过雷尔却等不及了,一用完午餐就缠上了我。 “噢,他可真的很喜欢您呢,卢姆里先生。”劳斯特夫人说道。“虽然很抱歉会占用您午休的时间,但我还是希望您可以陪陪他,当然,我会另外支付您薪水的。” “请您放心,尊敬的夫人,没有人会忍心拒绝这么一位可爱的小天使的。” 我牵起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雷尔的手,为自己越来越丰满的荷包向劳斯特夫人热情地告别后,便离开了餐厅。第三章 虽然只是下午一点半,天色却阴沉得就像泼了墨般,偶尔还有零星的小雨,一切都预示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在这样的天气里,原本就令人觉得阴森的屋子更是显得压抑无比。我坐在自己的床上,借着煤油灯的灯光阅读着手中的小说,试图驱除自己心中的烦躁。 不过无论我如何努力地集中精神,却始终还是读不下去。我跳下床,到墙边将窗户打开,让带着湿气的寒风吹在自己的脸上。 虽然我住在这里也快两个月了,但我还是无法忍受那种无时无刻笼罩着房子的阴郁气氛,它就像一个巨大的蜘蛛网,将我紧紧包裹住,连气都透不过来。 我望向窗外的庭院,在阴暗的天色下,死气沉沉的庭院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战栗,似乎死亡般的恐怖就躲藏在它的每一处角落里。 克洛丝太太从庭中央那棵猩红色的漆树后走了出来。她依旧是一身不变的黑色套装,手里拿着把修剪用的大剪刀,看上去正准备做园丁的活。 说起来,这么大的一座房子,我却从未在里面里看到过除了克洛丝太太之外的任何仆人,这确实让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而克洛丝太太似乎对于自己必须承担起全部的工作也毫无怨言,我几乎从未见过她休息,有一次我还见到她单手就举起即便是男人用双手也会感到吃力的书柜,并且一口气将其从楼下搬到二楼,这令我对她的体能和力气都感到了震怖。 或许是察觉到我在看她,克洛丝太太突然抬头望向我,眼神冷漠得近乎无情,就像在看着一件死物般。我不能忍受她这种眼光,便从窗户退开了。 屋里依然弥漫着凄凉和阴暗的气息,我从壁橱里将我的行李袋拿了出来,用手扫掉上面的蜘蛛网——不知道为什么,这间房子里蜘蛛很多,多到了我根本无法阻止它们在我的卧室里织网建巢的程度,所以现在我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打开行李袋,我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钱取了出来,这些便是我领到的工资,虽然目前只拿到一个月的份额,但其数目却已经相当令人满意了。看着它们,在心里计算即将获得的数额,我的沮丧心情顿时好转不少。 对于劳斯特夫人在金钱上的慷慨,我是非常感激的,不过我对她却始终没有太多的好感。这是因为她虽然总是表现得很友善,但隐藏在背面的那种贵族式傲慢却令人无法产生更多的好感,而且她的行为也很令人介意——除了用餐的时间外,其他时候基本都见不着她的踪影。 稍微恢复了些许心情后,我便小心地将行李袋放回壁橱中。原本我是打算准备将钱都存到银行的,可是当镇上的那些家伙得知我在『凶屋』中工作后,他们全都拒绝为我服务,而且还声称他们决不会让任何有关『凶屋』的东西留在镇里。而我又不想为了存钱而专程搭火车回城里去,所以暂时我也只能这样处理了。 我看了看手表,时针指着两点的位置,于是我决定先出去散散心,便离开了房间。 走廊的煤油灯都没点着,窗外那昏暗无比的光线根本起不到任何照明的作用,为此我只得小心翼翼地行走着,免得不小心摔倒。 踩着老旧的地板,我感受着脚底传来的震动,不由得想起夜里的那种怪声——和劳斯特夫人所说的不同,那种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屋子老化后所能发出来的。这座房子确实像是栖身着某些常识无法解释的东西,它并非是幽灵之类的模糊存在,而是更为具体和恐怖的存在,津耶路镇的人之所以会如此惧怕这间房子,绝不是没有缘故的。 似乎在这里住得越久,我便变得越容易相信这些毫无科学可言,超越常理的荒谬想象了。我自嘲般地摇摇头,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了脑袋。 漫无目的地顺着阴暗的走廊走了一会,我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尽头处的书房门前。 那是一扇很大的、结实的铁门,由于年代久远,上面布满是红褐色的锈迹。大概是为了和整座房子的古典风格一致,铁门上雕有某些寓意不明、形状古怪的花纹,虽然由于生锈的缘故而变得有些模糊,但仍然可以令人联想到那些存在于开天辟地之前的事物。 我以前也曾经来过这里几次,不过每次都因为门被锁着而进不去。然而今天书房的铁门却没有上锁,我稍微犹豫了一会,便伸手推开大门。 门刚开出一条缝,我便闻到了一股极其呛人的气味。这气味既混合了潮湿的墙壁所散发出来的泥腥味,又混合了旧书受到腐蚀后的朽味,形成了一种无可形容、令人难以忍受的怪味。 我强忍住这股怪味带来的呕吐感,进入了书房。 书房很大,虽然四周的墙壁上点着煤油灯,但也仅仅只能让人勉强看清房间的结构而已。 整间书房只在朝东的墙上开了一个窗户,却还紧闭着。而书架则几乎占据了房间里每处可以用到的地方,在每个书架上都装有煤油灯以方便人们查找书籍,不过此刻它们都没有点着。 我注意到房间的西侧被特意的空了出来,便打算走过去仔细看看,身后却突然有人叫道:“卢姆里老师?” 我转过身,一眼就看到穿着红色洋装的蕾(雷尔坚持我一定得这样称呼他,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这样叫他了)。他先是露出惊讶的神色,不过马上就转成了欢喜的表情。 他快步朝我跑了过来,一把拉住我,高兴地说道:“库,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我只是路过这里,刚好看到门没锁,便进来看看了。”我反问道:“书房的门是你开的?” 听到我的问话后,蕾的神情慌张了起来,他吞吞吐吐地说:“是我……从妈妈那里偷来钥匙……悄悄地打开的……因为……我一直都很好奇里面有什么……所以……所以……” “哦,原来是这样啊。”见到他一副像是闯了大祸,却又暗自得意的表情,我忍不住想要逗逗他。“你做了很了不得的事情呢,等会我可得向你妈妈汇报了。” “不行,绝对不行!”蕾吓了一跳,大声喊起来:“要是让妈妈知道了,那她一定会狠狠地惩罚我的,所以为了我,库你可绝对绝对不能将这件事告诉妈妈!” “既然是这样,为了我可爱的学生不被惩罚。”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绝对极具杀伤力,于是我只好举手投降了。“我也只好为你保密咯。” “我就知道库你最好。”蕾高兴得一把抱住我。“所以我最喜欢你了!” “好啦,你不必这么激动啦。”对于他的热情,我有些手足无措,但心里却是欢喜的。 正如劳斯特夫人所言,蕾很喜欢我,甚至有些超越了普通师生的界限,不过我并不抗拒他的这种感情,毕竟他的外表实在是非常的可爱,而且性格又很讨人喜欢,现在的我总是会不经意地忽略掉他真正的性别,将他当成女生般来对待。 “库,你在想什么啊?” “哦,没什么。”蕾的声音打破了我的胡思乱想,我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脑袋,他像猫儿一样的眯起眼,享受着我的轻抚。 “蕾,你以前也没进过这里吗?”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发问道。 “嗯,妈妈一直都不让我进来。”他半眯着眼,眼睛稍微向上瞄,嘴角抱怨似的翘着,神态颇为诱人。 看着这个投错胎的多洛蕾丝,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同时在心里庆幸自己还没有像亨伯特般堕落。 “库,陪我到处看看吧。”蕾抬起头,用期待的语气请求道。 “既然是小雇主的要求,我怎么敢拒绝呢。”对于他的请求,一般情况下我都很难拒绝得了,更何况此刻我自己也充满了好奇。 事实上,这个房间大得完全超过了书房的范畴,就算作为图书馆都没问题了。借着煤油灯的灯光,我朝刚才就很在意的西侧走了过去。 西侧墙壁的前面被特意留出了空间,墙上挂着一排镶了框的精美肖像画。虽然光线不是很明亮,不过我还是可以看清画的是些什么。 绘画的人显然对美术有着非常深的造诣,每一张画像都画得栩栩如生。 “库,快看,这是我曾祖父的画像耶。”蕾指着其中的一幅画像,兴奋地喊起来。 劳斯特家族的人绝对有着非常强烈的遗传因子,因为这些画像看起来简直就像是用同一个模子铸出来的硬币,只不过其中一些比较久,而另一些比较新罢了。不过最令我惊讶的是,劳斯特夫人与这些肖像们竟也极为相似。 我对此感到相当好奇,便想将肖像画看得更清楚些,不料却让我瞄到了那幅画。 那是一幅十分特别的画,它夹杂在肖像画里面,画的却是令人心惊胆战的恐怖事物。 我的眼光马上便被它吸引住了,虽然我在艺术上完全是个门外汉,但我还是可以清楚地从画像上感受到作者对这个世界的憎恨、恶意与仇恨。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正常人能够将疯狂的颜色这般狂乱地涂抹在一张画上。单单只是凝视这幅画,便足以使任何一个正常人精神崩溃。它所展现的东西早已超过人类的范畴之外,拥有着无以言状的怪诞与恐怖。我无法理解画上的究竟是什么,也永远都不想知道,如果说噩梦中的怪物是存在的话,那就一定是指它。 若非我已经对压抑的恐惧有了些许抵抗力的话,那我现在一定会精神崩溃的。然而这幅画就像蕴含着某种可以诱惑万物的邪恶魅力,即便我的内心充满了难以形容的厌恶,但却无法从画像上移开自己的目光。 就在此时,蕾的话救了我一命:“呃,这是『蜘蛛之神』的画像呢。” 那股邪恶的支配力消失了,我得以收回自己的目光,深呼吸着平复心绪。 “库,你怎么了?”蕾似乎完全没有受到那幅画的影响,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没事……”我余悸未消地回答。 “可是你的脸色很不好呢。” “没关系的……对了,你刚才说的『蜘蛛之神』是什么来的?” “『蜘蛛之神』就是蜘蛛们的神嘛,我记得妈妈说过它叫……对了,它叫阿特拉克·纳克亚(Atlach-Nacha) ”蕾稍微思索了下,回答道。 “阿特拉克·纳克亚(Atlach-Nacha) ?”我跟着重复了一遍。 “嗯,它就是『蜘蛛之神』。” “是么……”我虽然满腹疑惑,但却没有胆量再去察看那幅画了,便对蕾说:“我们到书架上找找看有什么书吧。” “好的~” 我们将书架上的煤油灯都点着,然后便各自在书堆中搜寻起来。 我随便走到其中一个书架前,草草地扫了一眼架上的书名,却意外地发现,这上面收集的全是关于鬼神学和巫术的神秘著作。 “《Liber AL vel Legis》?”我随手取出一本有着古旧厚重的皮革封面的书,低声念出名字。“以前似乎有在哪里听说过呢……” 我将书籍放了回去,继续漫无目的地在书架上扫视着。如果是从神秘学的角度来看的话,这个书架上面的书籍全部都是珍稀之极的宝物,可对我而言,这些书籍只会更多地令我想起那副该死的画而已。 就在我打算离开书架的时候,一本书突然从书架上掉了下来。 我弯下腰,将它拣起来。这本书看上去非常之古旧的,不过无情的岁月并未对它造成太大的破坏。书的封面是用乌木制成的,上面绘有意义不明的神秘图案,在图案中间则以黑亮的深红色物质刻着『Al Azif』几个字,单是注视就足以令我感到眩晕。整本书像是用某种皮革制成的,摸上去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恶心感。我轻轻地翻开了发黄的书页,从里面散发出来的气味呛得我咳嗽起来——这不像是物质腐蚀后所应有的气味,反倒像是被人遗忘已久的尸堆所特有的腐臭。 虽然我向来对超自然力和神秘学都不感兴趣,但这并不代表我对此就一无所知。因为我之前曾经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Miskatonic University)学习过阿拉伯语,所以对于像《死灵秘法(Necronomicon)》这样不同寻常的、几乎被神话了的著作,我也算是有所了解——最起码我还知道它的阿拉伯语原版就是叫作『Al Azif』。 我拿着书来到了煤油灯下,仔细地阅读起来。仅仅只是看了个大概,我便明白为什么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图书馆这本书会被禁止借阅——因为这上面的东西全是疯子的胡言乱语。 这本『死灵秘法』将这个世界过去与未来的所有恐怖连接了起来,它以一种残酷的冷漠态度将一个与现实隔绝、真实而又冷酷无情的宇宙摆在了我的面前,并且试图向我说明所谓的现实世界便是建立在这样一块摇摇欲坠的岩石上,随时都有可能掉进下面那深不见底的永世深渊中——虽然我认定这只是一派胡言,但作者贯注在这些该死的文字之中的那种巨大的、病态的情感还是令我感到本能的不安,如果说那副『蜘蛛之神』让我做了一个恐怖之极的噩梦当中的话,那这本书就是让我在这个噩梦中再也无法醒来。 “库,你在看什么?” 蕾的声音将我从疯子们所创造的黑暗深渊里拉回了现实,我迅速地合上书,转过身面对他:“一本旧书。” “哦,这本书看上去很古怪呢。”蕾指着书的封面,饶有兴趣地说。 “这确实是一本很古怪的书,我觉得作者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库,我可以看看么?”他扯着我的衣袖,脸上带着乞求的神色。 “好吧。” 我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把书递给了他,他兴高采烈地接了过去,刚翻开书页,便捂住鼻子把书还给我:“呃……好臭啊。” “是有点难闻。”我接回书,将其放回了书架,然后看了下手表:“快要三点了,我们回去吧。” “嗯。”蕾很高兴地应道。 回到房间,蕾说他要先去洗个澡,而且还要将偷来的钥匙放回去,于是我便一个人留在屋里等他。足足等了半个钟头后他才慢吞吞地走进来,身上换了一件无袖的洋装,双手还在使劲地用一条毛巾擦拭着湿淋淋的头发。 “抱歉,让你久等了。”看见我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蕾连忙道歉道。 “没关系,我们开始上课吧。”我随便应了一句,便开始授课。 因为还在介意『死灵秘法』中那些疯言疯语的缘故,我整个下午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搞得蕾也同样无心学习,最后我便干脆让他自习了。 好容易熬到晚餐的时间,我们一起来到了餐厅。 “雷,你怎么换了衣服?”一看见蕾,劳斯特夫人就直接问道。 “这是……我刚刚写字的时候不小心把墨水弄到衣服上了……”蕾极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态度,却还是掩盖不住心虚。 “卢姆里先生,真的是这样吗?”劳斯特夫人朝我看来,她的面容显得很严肃。 “是的。”我尽量不动声色地说道。 “是么……”劳斯特夫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弄脏的衣服你得自己去洗,知道吗,雷?” “我知道了,妈妈。”蕾低声应道。 “那就好,我们用餐吧。”劳斯特夫人拿起刀叉,微笑着说道。 接下去的晚餐就在这种有些压抑的气氛下进行,我草草地吃完后,便立刻起身道别,逃也似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第四章 随着轰隆的一声雷鸣,酝酿了整个下午的暴雨终于开始了。倾盆而下的雨声大得令人感到震怖,而连绵不断的雷声则让我觉得这间老屋随时都有可能会被雷给劈得粉碎。 我走到墙边,将被风吹得“呯呯”作响的窗户关好,然后回到写字台前,借着摇曳的灯光,继续阅读那本已经被我翻了十几遍的《洛丽塔》。 索然无味地看了一会,我实在撑不下去了,便干脆熄了灯,爬上床睡觉。 外面的暴风雨依旧很猛烈,狂风的呼啸就像是恶魔可怕的呢喃,不时响起的雷声更是带着毁灭般的疯狂,今天下午在书房见到的一切又浮上了我的心头。 “阿特拉克·纳克亚……”我带着模模糊糊的疑惑低声地念起这个名字,一种无形的恐惧正在逐渐成形,并且令我浑身战栗。“死灵秘法……” 又一道闪电划过,房间骤然一亮,随后又再次被黑暗所吞噬。我恐惧地颤抖起来,似乎正有一只无形的手压在我的心头,令我透不过气来。我跳下床,点着了煤油灯,并将它紧紧地提在手上,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般。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门。 “谁?”我大声地喊着,声音嘶哑得令我自己也觉得惊讶。 “库,是我。”门外传来了蕾的声音。 我打开了门,借着煤油灯的光芒,我看见蕾正不安地站在门前,身上只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睡衣。 “怎么了?”不知为什么,一看见他,我的心情就平静了下来,我用温和的口吻问道。 “库,我能不能……”蕾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神色相当紧张,接着他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抬头望向我,细声地问道:“我……我今天能和你一起睡么?” “什么!?”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你……今晚想和我一起睡?” “嗯。”他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小声地应道。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问。 “因为……因为我害怕打雷……所以……”他用非常之低的声音说道。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又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可是你为什么不去和你妈妈一起睡呢?” “不要。”他这句话倒是说得很响亮,不过接着又小声了起来。 “因为和库你在一起会比较安心……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也没关系啦……”说到这里,他的模样看上去就像要哭出来似的。 “好啦,进来吧。”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实在没法回绝他。 “那……你同意啦?” “嗯,不过就一晚哦。” “我就知道库你最好~”他兴高采烈地跑进来,然后毫不客气地就跳上了我的床,那兴奋的模样让我有种上当的感觉。 虽然以前也曾让他进过我的房间,不过像今天这样让他在这里过夜还是第一次,我将门锁好,心想自己今晚只好在地板上将就了。 “库,你也上来睡吧。”我打开衣橱,正要把备用的床单拿出来,就听到他在叫我。 “你睡床上,我睡地板就行了。”我一口回绝道。 “我要和你睡在一起嘛。”他撒娇似的说道。 “不行。”我很坚决地拒绝了——虽说我和他都是男性,但真要和他这么睡在一起,上帝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那我和你一起睡地板。”他直接跳下床,跑到我身边。 “拜托你就别给我添乱了……”我不由得头疼起来。 “可是没有你陪在身边的话……我还是会害怕的嘛……”他轻轻地抓住了我的衣角,眼睛满溢着泪水,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般。 “唉……”我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缴械投降了。“我知道了,不过先声明,我的睡相可是非常难看的……” “没关系啦,我的睡姿也很难看的。”蕾依旧拉着我的衣角,像是怕我改变主意般不肯放手。 “好了,睡觉啦。”我由得他拉着,双手抱起被单,回到了床前。“你睡里面吧。” “嗯。”他点点头,乖乖地爬上床。 反正都是男人,就算在一起睡也没什么的。我一边这样自我安慰着,一边熄灯上床。 蕾背向着我,似乎有点紧张,我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说道:“睡吧。” 他轻轻地“唔”了一声,便没有出声了。 然而情况比我预想的要糟糕得多,我此刻根本就睡不着。作为一个正常男性,我在这两个月中一直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欲望,虽然我知道蕾是个男孩子,但他那女性化的外表和那极似女生的体香却不断地挑动着我的欲望。 我竭尽全力地抑制自己的情欲,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危险的事情,以免导致不可收拾的结果。 就这样支持了一段时间后,我终于在疲倦中睡着了。 当我突然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外面的暴雨已经停了,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我觉得有些胸闷,便想要起来倒杯水,却觉得身体有些重,我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蕾几乎整个人都趴到我身上了。 “睡姿还真差呢。”他此刻睡得正香,一张可爱的小脸贴在我的胸膛上,嘴边挂着一个甜蜜的笑容,空气中充溢着他头发的香味,我忍不住伸手在他柔嫩的脸上捏了捏。 “唔……”蕾下意识地呻吟了一声,身体微微地动了下。 我小心翼翼地挪着他的身体,以免惊醒他,不料他却突然伸了个懒腰,双手差点打到我脸上。 “唔哦……早安……库……”蕾睁开双眼,身体在我身上挪了下,含含糊糊地说道。 “蕾……你……”我的脸色大变,连语调都变了。 “呃,库你想说什么啊?”他又挪了下身体,声音听起来清醒了不少。 “你……你能……先从我身上下去么……” 蕾此时就趴在我的身上,而他的小腹恰好压在我的要害部位上。虽然隔着衣服,可我依然可以感受到从他那温软的皮肤上传来的美妙触感,更糟糕的是——我的身体开始有反应了,而且还是那种男性对女性的生理反应。 “可是你的声音听上去很不对劲呢……”蕾丝毫没有从我身上下去的意思,他伸手按在我的额头上,身体又再移动了下。 那种美妙的触感正不断地挑战着我的理性,我的那里已经变得坚挺起来了。 “咦?”总算察觉到我那地方的变化,蕾发出了惊讶的声音,然后,他做了一件差点令我崩溃的事情——他伸手就朝我的那地方抓下去。这令我再也忍耐不住了,于是我直接将他从身上推开,从床上坐了起来。 “呜……好痛……”他揉着额头,带着些气愤地对我说道。“库你好粗暴啊……” “抱歉了……”我拼命地压抑着心里的欲望,掩饰般地说道。 “真是的……”他将身子靠了过来,用可爱的语调这样说着:“库,你那里硬了喔……” “噗!”我差点没一口吐出血来,可他却继续说出令我崩溃的话。 “库,你该不会在心里想着那种事情吧……” “这……这怎么可能啊……” “呀呀,你脸红啦~”蕾朝我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用与平常截然不同的轻佻语气说道:“不过如果是库你的话,我是不会介意的~” “你……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啊……”我的心脏“咚咚”地跳着,下身涨得厉害。 “我是认真的哦……”蕾的双眼凝视着我,里面荡漾着欲望般的激情。 “等……等一下……”我慌张地想要阻止他,不料他却先将我压倒了。 “呜呜……呜……”我的嘴刚张开,就被他的嘴唇堵上了。 他的嘴唇柔软而娇嫩,带着一种青春的甜美气息。我被这天真无邪的热吻迷住了,双手不自觉地抱住了那个小小的身躯,尽情地享受着。 过了许久,我们才分了开来。蕾坐在我的身上,脸色绯红,眼神有些迷离,嘴边还连着一条银丝,那件粉红的睡衣半敞着,露出了里面那雪凝般的肌肤,全身散发着一种病态的妖冶性感。 “库……我爱你。”他低下身子,眼睛凝视着我,双手按在我的脑袋两边,衣领敞开着,我甚至都可以看到他那诱人的锁骨线条了。“非常……非常地爱你……” “蕾,别这样……”嘴里还留着他那甘甜的气息,我不由地吞了口水,低声说道。“你太年轻了,还不明白什么是爱……” “不,我明白。”他那张洋娃娃般可爱的脸颊此刻在强烈的欲望下变得有些淫龘靡,而他的双手则俐落地解起我的裤子来。“我一直都想要你,想要你的嘴、你的耳朵、你的一切,想要抱住你,甚至想要把你吞下去,想的要命。” “别……呜唔……”我正想要阻止他,蕾却再次吻了下来。他的吻是如此的激烈,在这一瞬间,所有的性别、年龄和身份的差异都消失了,我紧紧地抱住他,仿佛在亲吻着自己梦中的爱人般。 “呼……呼……”我们再次分开了,我喘着气,身体因为欲望而变得炽热。 “啊呀……库,你看你那里都硬成这样了。”蕾的声音充满了媚惑感,我的裤子已经被他解开了,男人的象征正直挺挺地暴露在空气中,毫无羞耻地将我的欲望展现在他面前。 “够了……就这样停手吧……”我仅存的理智促使我做出最后的努力。“别忘了……我们都是男人啊!” “是呢,从生理上来说我和库都是一样的呢……”蕾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正当我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时,他却猛地将自己的睡裙扯掉——那里除了有着令我神伤之物外,还有着一道道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 “我恨它……非常地恨它,如果没有它的话,我就是真正的女孩子了……”蕾的脸上露出令人害怕的疯狂笑容。“所以我一直想要消灭它……” 从伤痕的新旧程度来看,显然这并非只是一两年的事情,我闭上眼睛,不忍再去看它——这只会让我更加的痛苦。 “库,你似乎忍得很辛苦嘛……”蕾的脸上浮现出完全不符年纪的妖艳笑容,他突然用手紧紧抓住了我的那里。“让我来帮你吧……” “呜啊……”我虽然极力压制,却还是呻吟了出来。 “虽然没办法像真正的女孩子那样满足你,”他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挑逗般地用自己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不过我还是可以这样做的……” 他将脑袋埋到了我的股间,用嘴含住了那里。 “呜……呜啊……”我再也忍受不住了,那种甜蜜而浓厚的触感已经夺去了我全部的理智,我用双手按住蕾的头,好让他埋得更加深入些。 “唔唔……”蕾就像传说中的吸人精气的梦魔(Succubus)般尽情地贪求着我,他的动作虽然有些生疏,但却相当猛烈,犹如活物般带给我强烈到快要爆炸的快龘感。我放弃了自己全部的理智、道德和伦理,全身心沉溺在这荒淫的宴会中。 “呃唔……”当他再次满足地咽下我那白色的混浊欲望后,我的身体已经有些脱力的感觉了。 “库……”蕾趴在我的胸膛上,脸上还沾着不少混浊的白色。“我感觉好幸福啊……” “呃……”我轻轻地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乏力地说道。 “库,你会不会怪我呢?”他有些紧张地问我。“我对你做了这样的事……” “当然要怪你啦。”我装出生气的表情,私下却很享受从他身体传来的那种滑嫩触感。“我居然和一个男孩做出这种事,想想都觉得荒谬。” “对不起……”蕾的眼睛顿时泛起一阵水雾,声音也有些变调,看上去就快哭出来了。“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啊……所以我想……想让你也能一样喜欢我……” “别……别哭啊……”眼见玩笑开得过火了,我连忙安慰他道。“我并没有生你的气啦。” “可是……可是……”他还是哭了出来,眼泪落在我的胸口。 “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刚刚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他哭泣的样子实在很惹人怜爱,我忍不住伸手捧起他的脸颊来,轻轻地帮他擦掉眼泪。 “真……真的吗?”蕾停止了抽泣,但声音还有些颤抖。“你……真的不怪我吗?” “嗯,虽说我是很讨厌和男人做这种事情,不过我却不讨厌和你做啦……”我以尽可能温柔的动作抚摸着他的脸,自嘲般地说着:“或许是你的魔法奏效了,我也爱上你了……” “库……”蕾将头埋在我的胸口,语气很是幸福。 “好啦,我累了……”一阵浓烈的倦意涌了上来,我闭上了眼睛,轻轻地说道。“睡吧。”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了。 第五章虽然感觉疲惫不堪,我还是在早晨七点左右就醒过来了。蕾睡得很熟,全身一片狼藉,可脸上却露着愉快的表情,大概是在做什么美梦吧。我费劲地爬起来,开始为如何处理被我们昨晚的疯狂搞得一塌糊涂的床而感到烦恼。 “真是头疼……”我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喃喃着。“要是让劳斯特夫人知道了的话,我可得怎么解释啊……” 最终我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好简单地收拾一下,然后叫醒了蕾。 “早……早安啊,库。”他迷迷糊糊地用手擦擦眼睛,打了个呵欠。 “快要吃早餐了,你先回去换件衣服吧。”我帮他把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嘱咐道。 “哦……那我先走啦……一会再见了……”蕾朝我摆摆手,打开房门回去了。 看着他这迷糊的模样,我只得在心里祈祷他等会千万别撞上克洛丝太太。我的早餐吃得很不安,虽然蕾表现得很自然,而且劳斯特夫人看上去也和平时一样,但我还是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好容易吃完了早餐,我尽量不露声色地和劳斯特夫人道别,然后带着蕾离开了。 一进他的房间,蕾便兴奋地拖住我的手,一脸幸福地望着我。 “好……好啦,我们要上课了。”感受着他肌肤处传来的嫩滑感,我不由地有些心猿意马。 “库,”他敏锐地察觉了我的异样,故意更加地贴近我的身体。“你是不是又想着要做那种事啦~” “别……别乱说……”我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你……你快点坐好,该上课了。” “没关系啦……其实我也……很想和库……”他眯起双眼,檀口微张,红艳的舌头在柔滑的口腔中蠕蠕而动,神情很是妖冶。“不如我们在上课前先来一次吧……” “不行……”我连忙拒绝了他,可是身体还是被挑起了欲望。 “可是……库的身体也同意了啊。”蕾轻笑着用手指向我的下身,神情就像个勾引男人的小恶魔。“看,你那里硬了耶。” “这个……住手……”我正想要说点什么来解释,不料他却直接解开了自己的裙子,露出了粉红色的小内裤。 “如果只用嘴巴不能让你满足的话,”蕾慢慢地脱下自己的内裤,以一种淫艳的眼神注视着我。“那么后面也可以哦。” “呜啊……”邪恶的欲望再度支配了我的身体,我放弃了抵抗,任由蕾将身体坐上来,那前所未有的快感顿时让我的眼前一黑,随即彻底沉沦到那肉体极度的欢愉之中。 “呼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疲倦不堪地坐在椅子上,而蕾则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一脸的满足。 “好了……现在……上课吧……”我闭上眼睛,稍微恢复下体力,然后开口说道。 “知道了,卢~姆~里~老师~”他一边恶作剧般轻轻地扭动着屁股,一边故意这样对我说道。 自此以后,我便彻底沉沦到那**的世界当中。虽然我还没有忘记主的教诲,但来自肉体的欲望总是要比精神上的信仰更为强大,现在只要见到他,看见他那混合着纯真与媚惑的脸颊,我就会将一切的道德和伦理抛到脑后,全身心地投入到那无尽的欲望地狱中去。 蕾现在欣然以我的恋人自居,每天都和我腻在一起,而且他还经常会和我来上那么一次,有时甚至还要来上两三次。他的床上功夫也变得越来越厉害,每次总能令我沉湎其中而不可自拔。虽然我明知自己的行为正在不断脱离正常的范畴,也不止一次地为自己畸形的爱情而痛心疾首,并且下定决心要和他断绝这种危险的关系,但我已经陷得太深了,根本就无法脱身——所幸的是劳斯特夫人虽然察觉到我们之间的行为有异,却并未多加追究。 就在**渐堕落之际,我开始频繁地受到噩梦的侵扰:在梦中,一只奇形怪状,巨大到令人震栗的怪物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巢穴,以一种亵渎神灵的姿势对我张牙舞爪着。 这些可怖的噩梦留给我的印象极为深刻,那怪物给我的强烈恐惧即使在我醒来之后也萦绕不去,而我却隐约记得它——曾经有一幅画像生动地将这个噩梦完整地描绘出来。 在明白了自己所梦见的邪恶源头后,我让蕾偷来书房的钥匙,乘着夜色再次来到了那张不洁的画像之前。 仅仅只是瞄了一眼,我就可以确定画像上的情景完全与我的梦境一致。我顿时便被超越现世的恐惧击倒了,幸好有蕾扶住我,这才使我得以暂时从噩梦般的现实中逃离。 当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心里除了恐怖外什么都想不起来。蕾察觉到了我的恐惧,他紧紧地抱住我的右手,用关心的眼神看着我。 我透过衣袖,感到他的臂膀暖呼呼的,心中平复了不少。我望定他的一对眸子,什么话也不说,任由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们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过了一会后,我忽然感到蕾的身体动了一下,这无意识的动作却将我从发呆中惊醒了,看着他那满怀关切的脸颊,我心里蓦然产生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欲望。我猛的一下将他整个身子压倒了,一边在他身上乱摸,一边急切地将嘴凑近他的嘴唇。 蕾像是大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配合地将嘴唇凑上来,和我来了一个长时间的热吻。 他的顺从更加地刺激了我的欲望,我加大了动作的力度,就像是要将这几个月来积聚在心里的恐惧与压力全部发泄掉般地激烈。蕾终于被我的疯狂吓坏了,他害怕地挣扎起来,可爱的容颜被惊愕与恐惧所扭曲。然而他的样子更加挑动了我暴虐的欲望,我粗暴地将他整个人压倒在身下,轻松压制住他那纤细手腕的反抗,同时将他身上剩下的衣服扯走,肆意地在他身上为所欲为。我全身激烈地颤抖着,在将欲望与压力全部发泄出来的同时,恐惧与不安也带走了我所有的精气,我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骨头的蛇般瘫倒在床上。 蕾呆呆地倒在床上,双眼空洞无神,脸颊上还残留着眼泪的痕迹。他的身上一片狼藉,四肢上留下不少淤青,模样颇为凄惨,就像是坏掉了的人偶。 “对不起……”我立刻就为自己的暴行而感到后悔了,我轻轻地抱住失神的蕾,将他埋进自己的怀中,低声地道着歉。“我不该这么粗暴的……” “没关系……”蕾用很轻的声音回应着我,他的眼神稍稍地回复了些许神采。“只要……库你……喜欢……我什么……也无所谓……” “傻瓜……”我轻抚着他的头发,以发誓般的坚决语气说道:“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爱惜你的,再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了。” “唔……”我的话立刻起了作用,他闭上了双眼,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然后便在我怀里昏昏地睡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为他盖好被子,然后从床上起身。刚才的一番发泄让我的心情恢复了平静,这让我可以冷静地面对自己真正的心意。 显然我对蕾的爱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程度,我已无可能从中脱身了,但这份畸形的爱情同时也让我感到无比的痛苦与绝望。我很清楚继续这样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刚才的事情已是最好的警示。 我摇摇头,将这些令人烦躁的问题甩出脑袋,低头望向蕾。他睡得很熟,脸上的表情很平和,然而他手上那刺眼的淤青却在提醒我刚才是如何的疯狂。我用手轻轻地在他脸颊抚摸了下,叹气道:“如果你是个真正的女孩子,那该多好啊……” 我在写字台前坐下来,给煤油灯加满了油,心情很是沉重。这间该死的房子,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这二十几年来所坚信的一切都已变得支离破碎了。我用双手拼命地敲打自己的脑袋,妄想着能够就此从这场噩梦中醒来,而就在这个时候,那种令人厌烦的怪声又出现了。 我再也不能容忍这些荒谬的事物来破坏我的理性世界了,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拿起煤油灯,推开了房间的门。 外面一点亮光都没有,整条走廊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小心翼翼将煤油灯举在身前,灯光在深色的帷幔和老旧的地板上投下了摇摆不定的阴影,使走廊看上去更加地令人胆战心惊。 那种怪异的声音稍微变得小声了点,不过那也只是相对而言罢了。我追随着这可怕的声音,独自一人在这黑黝黝的房子里行走着。 那些可怕的声音时大时小,既像是由地底传来的,又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我根本就无法确定它的源头,只好这么沿着走廊一路走下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间古老的房子就显得越加令人生厌了。恐惧的阴影开始覆盖我的理智,我浑身发着抖,却没有放弃自己的行动,因为若不这样做的话,我以后就再也无法抵抗这间凶屋施加于我心灵上的诅咒了。在那怪声的伴奏中,我来到了一楼西侧的走廊,我记得克洛丝太太曾经和我说过,这条走廊的房间全部都是杂物间。我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决定继续走下去。 这条走廊的破旧程度甚至比东侧的走廊还要严重得多,我必须非常小心地行走着,以免一脚踩到地板上的破洞。 走廊两旁的房间看上去都很古老,门的把手上甚至还布满了灰尘,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使用的样子,我试着扭了扭门把,全都打不开。 我很快就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和东侧的走廊一样,这里也有一个安装铁门的房间。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我还是试着用手去拧了拧门把,出乎我的意料,门没有上锁。 就在我将门推开的同时,那种怪异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整间房子静得就像太平间似的,令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小心而谨慎地走进了房间。借着灯光,我勉强可以看清房间里面的情况,和克洛丝太太说的一样,这确实是一间存放杂物的房间,各种东西被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看上去很是脏乱不堪。 屋里的空气似乎存在着一种无法捉摸的力量,令人觉得心神不定。就在我小心地绕过了放在房间中央的那堆杂物的时候,一个方形的黑洞跳入了我的眼睛。我立刻来到了它的面前,用灯照着里面,可是除了一段陡直、倾斜的楼梯外,我什么也看不到。 很明显这是一个地下室的入口,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它没有安装活门,不过这却方便了我的行动。我深吸一口气,便慢慢地沿着楼梯走下去。 下面的气味极为难闻,比书房的味道还要刺鼻得多。我用一只手持着灯,另一只捂住鼻子,以非常小心的动作缓慢地走着——因为整条楼梯都处于破损不堪的状态,其中有一个地方甚至连整块梯板都不见了,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灯光只能照亮极为有限的一小部分楼梯,而它的尽头则深深地隐没在底下的黑暗中。我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才来到了底部。 地下室并不大,大约和上面的房间差不多。地上铺的是黑土,四周的墙壁都是粗糙的花岗岩,看上去还没加工过。就在我看清这里的景象后,我差点吓得叫出声来。整个地下室根本就和书上那些老巫师的密室别无二致:几张桌子上随便地堆放在房间各处,上面还散放着不知做何用途的古旧器具、占星图表、头骨、蒸馏器、各种晶体,还有教堂中常用的那种香炉。在房内一个角落,还立着一具人类的骨架,而另外的角落,则摆放着几个书架。我草草地扫一眼书名,结果在上面看到了《死灵秘法》——就是我在书房看到的那本。 正当我还在为这诡异恐怖的密室而感到惊愕的时候,一阵机关启动的“喀嚓”声从我的身后传了过来,我浑身一个激灵,立刻便转过身去。 在书架对面的地方,原本一无所有的墙壁此刻正慢慢地现出一个方形的洞来,我顿时警惕起来,神经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就在那个方洞完全现出来之后,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我几乎立刻就认出她来——这个人正是我的雇主劳斯特夫人。 劳斯特夫人并没有因为在这里见到我而感到惊讶,她只是用很遗憾的口气说道:“真遗憾,卢姆里先生,您现在已经严重违反了我们的合约。” 我注意到她手上并未拿着照明用具,而她身后的小密室里面也没有任何灯光透出,我感到内心的恐惧正在慢慢扩散,便立刻发问:“劳斯特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呵呵,我似乎没有回答您的问题的义务呢,卢姆里先生。”劳斯特夫人面带微笑地对我说着,她的笑容很友善,然而却让我觉得毛骨悚然——在这看似友善的笑容下,某种黑暗的、无序的、充满不祥意味的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我的潜意识拼命警告我必须立刻离开,所以我立刻找了个借口,同时转身便要开溜。 “请别急着回去,这里还有一个人想见见您呢。”劳斯特夫人依旧以和善的口气对我说道,然而我却惊恐地发现,她那双原本天蓝色的眼睛正逐渐变成渗人的赤红色。 我不再犹豫,立刻起步朝着楼梯跑去。劳斯特夫人并没有阻止我,她只是微笑着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对濒死小动物的怜悯。 我仅仅只是跑出了几步,便像傻了一般地停下来。一张扭曲得无法形容的人脸就在我的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要和我的脸贴到一块了,我甚至清楚地看到它那双犹如地狱之火般炽红的眼睛。它痛苦地咧着嘴,嘴巴裂成了四截,带着恶臭的涎水正不断地从缺口处流下来。它朝我举起了一只弯曲得如同节肢动物般的手掌,口里还发出了骇人的叫声——那完全不属于人的喊叫,甚至连野兽也发不出这样的嘶吼。 我惊恐地张大嘴巴想要尖叫,却因为超越限界的恐惧而发不出声音来——借着手中的煤油灯,我看得很清楚,这个扭曲的东西身上仍然穿着克洛丝太太那套永远不变的黑色套装。 随后,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之中——我失去了意识。 第六章 我是在自己的床上醒过来的,我第一眼就看见劳斯特夫人站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一盏煤油灯,面带友善的笑容朝我说道:“您可真能睡呢,卢姆里先生,现在都快十点了。” 她的微笑立刻让我回想那恐怖的一幕,我本能地迅速退到床脚,满怀恐惧地盯住了她。 “别紧张,亲爱的卢姆里先生。”劳斯特夫人走到了写字台前,将手上的煤油灯轻轻放下。“我想我们应该好好地谈谈。” “我没有什么话想和怪物们谈的!”我大声地朝她吼道,同时在心里寻思着要如何脱身。 “卢姆里先生,您是否弄错什么事情了?” 劳斯特夫人突兀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便伸手抓住我的衣领,将我整个人扔出去。 “咳咳咳……”我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冰冷的地面爬起来,低着身子干呕了几下,只觉得整个房间都在旋转。 “您现在愿意和我谈谈了么?”劳斯特夫人依旧面带微笑,只是声音里却掩盖不住嘲讽的意味。 “愿……愿意……”我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衣领,心里仍在为她惊人的速度和力量而感到惊骇不已。 “卢姆里先生,对于您违反合约的事情,我实在感到很遗憾。”她在写字台前坐了下来,那张优雅而美丽的脸在灯光显得异常的诡异。“不过我并不想解雇您,因为雷他实在很喜欢您——即使在您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 “可是,劳斯特夫人。”我打断了她的话。“别忘了我有辞职的权利。” “呵呵……”劳斯特夫人轻声笑了起来,她的眼神因为某种残忍的喜悦而变得明亮起来,她以一种令人起鸡毛疙瘩的语调说道。“如果您这样决定的话,我会很高兴能亲自送您一程的。” 我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于是连忙说:“劳斯特夫人,我刚才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我就知道,像您这样的聪明人是不会拒绝我的好意的。”劳斯特夫人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她少有地扬起了眉毛:“另外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希望您以后都不要离开这个房间。” “等等,那用餐时间和工作时间呢?”我说,心里被不祥的预感笼罩着。 “您的三餐我会让克洛丝太太送过来的,至于雷的授课嘛,以后就在您的房间里进行了。”劳斯特夫人笑得比之前还要和善,似乎想令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更为亲切些。“您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一种沉重的挫败感压在我的心头上,我意识到自己除了屈服之外已无别的路可走了。“一切就照您的安排了。”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劳斯特夫人站了起来,径直走到门前。 “一整天都没吃过饭,您现在一定很饿吧?”她打开了房门,克洛丝太太就站在门口,双手推着一辆餐车。“请慢慢地享用晚餐吧,卢姆里先生。” “记得千万别离开这个房间哦。”劳斯特夫人最后意味深长地朝我一笑,然后就离开了。屋里顿时就剩下我和克洛丝太太两人。克洛丝太太木无表情的朝我走过来,她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和平时完全没有两样,但是当她将晚餐放到我面前,我们两眼相对的那一瞬间,我还是感到了一阵惊悸,于是我连忙将脑袋别开,可是汗水还是不断地从前额迸出来。 虽然我的肚子饿得厉害,但是只要一想到克洛丝太太的真面目,我就什么胃口也没有了,在强忍着恶心吃了几口饭后,我便结束了用餐,并且迅速打发走她了。 我一头倒在床上,两眼毫无目的地望着天花板,昨天发生的事情令我明白到盘踞在这间被诅咒的凶屋里的东西是何等可怕,而一想到我自己居然还跟它们当中的某个发生了那种关系,我就有一种类似于吃苹果时发现自己吃掉了半只虫子的感觉。 我当然不想在这里坐以待毙,可是我刚才已经见识了它们的力量有多么的强悍,如果正面硬碰的话,我绝对不是对手,所以我只能采取巡回战术了。 我没有胆量就这样拉开房门溜走,劳斯特夫人最后的那句威胁令我对整间屋子都产生了一种实实在在的畏惧,鬼才知道这间屋子里面到底还隐藏了多少可怕的秘密。我将注意力转到屋内的飘窗上,然而我很快就摇头放弃了从那里逃走的想法——飘窗的宽度或许足够让一个身材细小的孩子进出,但却绝对不可能供我这样大的一个成人通过。 我就这样一直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我才睡着。当我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中午了。 克洛丝太太很准时地将午餐送来,而且还把我的洗漱用具也一并带来了,我尽量不去回忆所有关于她的任何事情,强迫着自己吃完午餐——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敢跟她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克洛丝太太一直等到我用完午餐后才离去,而就在她离开不久后,有人敲响了我的门。 我打开门,蕾就站在那里,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神情不安地看着我。 “进来吧。”我冷冷地说道,心中除了对于怪物们的厌恶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嗯……”蕾的声音里带着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他直接走到写字台前,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等着我过去。 他的这种行为反而彻底激怒了我,我用力地将门关上,巨大的碰撞声令蕾吓了一跳,我走到他对面,用自己所能发出的最严厉的声音朝他喊道:“你的课本呢?” “我……放在自己……房间了……”在我厉声的叱喝下,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声了,头也低了下去。 “马上回去拿。”我指着门口对他说。“别再浪费我的时间。” “库……”蕾眼眶里满溢着泪水,眼看就要哭出来了。“我……” “以后不许再叫我作库。”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心中的愤怒已经压倒其它的一切。“请记住我是你的老师,你以后必须叫我作老师。” “我知道了……卢姆里老师……”蕾的眼泪像断线珍珠般不停落下,他带着无言的痛苦哽咽着。 他的样子刺痛了我,我不由得回忆起跟他在一起时的那些事情,可是只要一想到他母亲对我所做的一切,我的脑子便被愤怒塞满了,我就这么看着他低声抽泣着离开了,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 蕾很快就带着书本回来了,我让他坐在我的对面,然后开始了授课。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紧张,蕾有很多次都想开口和我说点什么,可是最后还是没敢说出来。 授课一结束,我立刻就把他赶走了,可他临走时那绝望般的眼神却令我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了,我知道自己还是爱着他的,但这只能使我更加痛苦罢了。 我强制把自己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我清楚地明白自己现在正落入了怎样的邪恶手中,如果我还总是沉浸在对虚幻快乐的回忆中的话,那我是决无可能从这间可怕的房子里逃脱的。 我久久地望着窗外的庭院,虽然阳光还未完全消失,庭院却已经开始变得昏暗而模糊了。我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望自由,可我能做的也只有眼巴巴地看着窗户发呆。 晚餐依旧是由克洛丝太太送来的,而且她还给我带来了一个装满热水的大木桶。 “这是给你洗澡用的。”她用毫无生气的语调说道,那张呆板的脸孔在灯光中显得更为渗人,让我有说不出的憎恶。 “你可以回避下么,我想先洗个澡。”我对她说。 “不行,这是夫人的命令。”她机械地答道。 我以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脏话将整个劳斯特家族都诅咒了一遍,然后不得不在克洛丝夫人的眼皮底下脱衣洗澡,我可以发誓自己从来都没有洗得像今天这般迅速,我甚至顾不上擦干身体就穿好了衣服。 好容易挨到吃完晚饭,我立刻就远远地避开她,连看不想看多她一眼,而她也毫不在意,自顾自的将东西收拾好,开门离开了。 然而就像是成心想要折磨我一般,那个该死的怪声居然早早地就响了起来,声音甚至比以前还要大上几分。我万分惊恐地颤抖着,脑袋冒着冷汗,差点连站都站不住,我爬上了床,将自己整个埋到了被单里,逃避着那侵蚀人心的邪恶。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天都要忍受这种恐惧的折磨,理性的思维离我越来越遥远,而日益增长的绝望却不断地使我变得疯狂。我之所以还没有彻底疯掉,完全是靠着对于自由的无限渴望来支撑仅存的理智,我每天都在认真地研究着逃跑的计划,哪怕这个计划是如何荒谬也一样。 而令我自己不愿承认的是,我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渴求着蕾的爱,而虽然我们现在已经形同陌路了,当每次看到他通过眼神流露出来的那丝掺杂着深深爱意的愧疚时,我总是能够得到少许的抚慰。 就在连我自己都快要对重获自由失去希望之际,转机却到来了。 那天晚上,我像平时一样早早地就上床准备睡觉,蕾却突然跑到了我的房间里面。 “你来干什么,”我用极其冷漠的口吻对他说。“我马上就要休息了,请你回去吧。” “对不起,库。”他双眼含着泪,声音凄凉。 “没啥好对不起的!”我强压下内心的悸动,厉声喝道。“而且我也说过了,不许你再叫我库的。” “库,我知道你讨厌这里。”蕾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抬头紧紧地望住我,神情坚毅,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我想帮你离开这里……” “什么?”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立刻就怀疑起来。“这是你妈妈想要试探我吗?” “不,不是这样的,库。”他却突然冲了上来,紧紧抱住了我:“我爱你,非常地爱你,只要能帮到你,就算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我能够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也能够感觉到他的决心,于是我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了,我用力地抱紧了他纤细的身体,深情地说道:“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好吗,蕾?” “嗯。”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脸颊上浮起一片潮红。 外面的走廊很黑,然而蕾却像是可以在黑暗中视物,他紧紧地牵住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前进着。 我并没有带走任何行李,只是将自己这几个月所赚到的工钱贴身藏好。只要一想到自己就快恢复自由了,我的心情就变得异常兴奋,恨不能走得再快些。 花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们总算来到了客厅,离开这间凶屋的大门就在眼前了,我加快脚步,伸手抓住了门把。 “很遗憾,你们只能到此为止了。”就在我还没来得及将门打开的时候,劳斯特夫人那把熟悉的声音在我们背后响了起来,我顿时像是被人用冷水从头到脚地淋了一遍,浑身发起抖来。 我僵硬地转过头来,劳斯特夫人就站在客厅的中央,她的身体隐隐放射出朦胧的白光,看上去就像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妈……妈……”蕾的惊愕并不比我轻多少,他甚至比我还要害怕。“您……为什么……” “雷尔,你以为你的那点心思可以瞒得过我吗?”劳斯特夫人眼中闪着得意的光芒,她的笑容恐怕地狱中的撒旦都会感到自叹不如。“我等会再好好地跟你算帐……现在嘛,卢姆里先生。” 无需多想,我几乎是立刻将门拉开,转身冲了出去,可我马上就撞在一个又软又湿的物体上。 “卢姆里先生,您实在太令我失望了。”劳斯特夫人似乎很遗憾地说道。“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没办法了……克洛丝太太!” 在我被巨大的恐怖夺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是,蕾的哭叫声和我的关节因压迫而发出来的吱嘎声。 第七章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从昏迷中重新醒过来后,眼前只见到一片漆黑,从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感令我完全清醒了,我意识到自己正身陷某个黑暗的牢笼中。 恐惧立刻填满了我的大脑,我试图抬起身来,可是从四肢传来的冰冷感却令我察觉了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么糟糕——我的四肢都被嵌入地面的铁链紧紧地锁住,别说起身,就连动一下手脚都办不到。 求生的欲望和对死亡的恐惧令我不顾一切地叫喊起来,我绷紧了肌肉,强忍身上剧烈的疼痛,试图挣开四肢的拘束,可是铁链实在太结实了,我的挣扎最终只是徒劳地为自己添加了更多的伤痕罢了。 我的喉咙因为叫吼得太厉害而变得沙哑,身体的痛楚也迫使我停止了无谓的挣扎,我明白自己这次真的完蛋了,彻底的绝望令我的思考能力变得麻痹,我的世界只剩下死亡般的静寂与寒气,还有那连希望都会被吞噬干净的黑暗。 就在此时,伴随着低沉的“咯嘎”声,一道光芒驱走了这片绝望的黑暗。我立刻从麻木的状态清醒过来,努力将身子朝向光芒的源头。 声音越来越响,光芒也越来越亮,此时我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打开了这个地牢的门,正准备进来。我怀着恐惧与不安,却又带着一丝希望,紧张地望着门口。 “睡得还好吗,亲爱的卢姆里先生?”一把熟悉的声音带着优雅的嘲弄对我说道。 我的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我狠狠地盯住劳斯特夫人,恨不得能用眼神将她捅个千疮万孔。 “看来您似乎不怎么欢迎我嘛。”劳斯特夫人站在门口,手持一盏煤油灯,我很清楚地看到她脸上那标志般的笑容。“看来我还是回去算了。” “等……等等……别走!”虽然我明知道她不过是在戏弄我,可是对于黑暗的无限恐惧还是令我屈服了。 “呵呵呵……”劳斯特夫人微笑着向我走过来,眼神里透出胜者对败者的愚弄。 借着她手上的灯光,我勉强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这里似乎是一个破旧的地窖,灯光所及的墙壁满是坑坑洼洼,像是被什么挖过一般,而我自己就直接被绑在地板上,附近的地面还刻有一些图案,不过我却看不懂。 “您在这里还住得习惯么?”劳斯特夫人伸手在我脸上轻抚了一下,她的手冰冷得像个死人,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别碰我,你个怪物!”反正我已经彻底断绝了逃走的念头,所以我就干脆豁出去了。 “哦?”我的反应显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难得地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您的话可真失礼呀,卢姆里先生。”劳斯特夫人低下了身子,将手中的煤油灯凑近了我跟她的脸之间。“您看看我有哪一点像是怪物?” “全部!”我厌恶地别过头不去看她,口里骂道:“你应该回到地狱去,那里才是你该呆的地方!” “卢姆里先生,我们之间似乎有点小误会。”劳斯特夫人微笑着用手将我的脸别过来面对她。“其实我对您并没有恶意……” “Fuсk!”我对她的愚弄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于是我朝着她的脸吐了口唾液,以此表达我对她如此关照我的“谢意”:“如果你认为将我关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是出于善意的话,那我很希望有机会如此善意地对待您一次!” 劳斯特夫人站直身体,拿出手帕轻轻地擦去脸上的唾沫,嘴上依旧挂着优雅的微笑,她对我说:“卢姆里先生,请您务必相信,我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好意……” “对,我相信。”我继续还击道。“所以您放心,总有一天,我也会让您好好感受一下我的善意的!” “看来您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嘛。”劳斯特夫人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只是再也掩盖不住蕴含其中的嘲弄。“克洛丝太太,你来和卢姆里先生好好交流一下吧。” 她的尾音还未消失,一团巨大的黑影就从外面冲了进来,直接压到我的身上。 “呃……呃啊啊!!!”待我看清这团黑影的模样之后,恐惧令我大声尖叫起来。 如果说上次我所见到的克洛丝太太勉强还能属于人类的范畴的话,那么此刻的克洛丝太太便已经完全脱离人类了。她的身体完全变形,四肢扭曲得像是蜘蛛的节肢,然而最可怕的还是她的脑袋,那已经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它了,就算把人类和蜘蛛的脑袋放在一起搅拌后再重新组合起来都不及它此刻的万分之一恐怖。 在我即将失去知觉之际,那个曾经被称作克洛丝太太的东西从我身上离开了,劳斯特夫人以温柔的口吻朝我说道:“卢姆里先生,您是打算继续和克洛丝太太交流下去呢,还是愿意和我好好地谈一谈呢?”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缓了过来,并没有真的晕过去,然而内心的屈辱感却令我更为痛苦,我闭着双眼,不想看到她那张布满邪恶的笑脸。 “卢姆里先生,正如我之前说过的,我对您确实没有恶意。”劳斯特夫人的声音异常地诚恳,如果不是我已经见识过她的残酷的话,或许很可能就这样相信了她。“本来我准备等时机成熟了之后再跟您商量的,可是您却做出了一些不太合适的行为,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我也只好采取了一些不大正当的手段……” “你就直说吧。”上帝作证,我压根就不信她所说的任何话,但是为了避免刚才的噩梦重演,我还是尽力装出迎合的样子。 “唉……”劳斯特夫人却一反常态地叹了口气,她转过身去,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回过头来,开口讲道:“事情必须从头说起,您应该看到书房里的那些肖像画了吧?” 见我点了点头,她便继续说下去:“您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每张肖像画都会如此相似,而我又会跟这些肖像画这般相似呢?” “其实很简单,因为我原本就是劳斯特家族的成员。”劳斯特夫人压低了声音。“我的丈夫同时也是我的亲哥哥。” “Shit!”听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骂了句粗口,同时明白了这个家族的人为何都会如此变态——乱龘伦的产物又怎么可能会和我们一样呢? 劳斯特夫人对我鄙视的态度仅仅只是报以一笑:“呵,您是无法理解的,为了保持住我们家族源自神灵的高贵血统,这样做是必须的!” “我想你们所信奉当然不会是上帝啰。”我突然感到全身发抖,因为我有一种模糊的预感,接下来她所说的东西将会带给我何等的惊惧。 “上帝?呵呵呵呵……”果然,在听到我的话后,劳斯特夫人轻蔑地大笑了起来:“那不过是你们这些愚昧的凡人所妄想出来的假货罢了,我们信奉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神灵哦!” “您还记得挂在肖像画中间的那幅画吧?”她突然弯下身,满脸虔诚地对我说道:“那就是我们侍奉的神灵,同时也是我们高贵血统的源头——『蜘蛛之神』阿特拉克·纳克亚!” “呜……”我无力地呻吟着,即便真相已在不经意的时候隐约地透露出来了,可是当这最后的一层遮掩也被揭破时,我还是感到了无法抑制的眩晕。 “当伟大的阿特拉克·纳克亚还能在这个世界自由行走的时候,我们的祖先便已经是他最虔诚的信徒了,祖先们获得与神交配的荣宠,并且从此获得了神灵那伟大的血脉。”一提到『蜘蛛之神』,劳斯特夫人就像变了个人,她站直身子,脸上挂满了虔诚而庄严的神色,滔滔不绝地说着。“我们被指定为他的祭司,并且得到役使他的奴仆的权力……”她指着歇息在远处的阴暗角落里的克洛丝太太。“即使他现在无法回到这个世界,但他与我们的联系却始终没有中断,本·劳斯特之所以会选择这里建造房屋,就是出于他的旨意。” “难道他就栖息在此吗?”我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不,『蜘蛛之神』并不在世间,此处已是凡间最接近他之所在,他的伟力充盈此地,令我们时刻都能铭记神恩。”说到这里的时候,劳斯特夫人停顿了一下,然后以一种略带嘲弄的语气对我说道:“关于这一点,卢姆里先生,我相信您也深有所体会了吧。” “呃……”我无力地呻吟着,脑海里浮现出那些噩梦的回忆,某个可怕的想法令我浑身战栗起来。“你想要我做的事情……该不会是把我当做祭品吧!?” “呵呵呵,别担心,卢姆里先生。”劳斯特夫人放声地大笑,声音满是不屑。“恐怕您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呢!” “我只希望永远别拥有这样的资格……”我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疑惑却更重了。“那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劳斯特夫人这次并没有马上回答我,她先是朝地窖外看了一眼,又低头思索了一阵,然后才开口:“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我们家族的每代人都会是一对双胞胎兄妹……”“这么说,雷尔还有个姐妹了?”我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便插口道。“你想要我纠正他的性观念?” “您猜错了,卢姆里先生。”劳斯特夫人否定了我的问题。“雷尔没有姐妹,他是我们家族中唯一一个独生子。” “哦?”我有些错愕地喊出声来,心怀忐忑。 “在生下雷尔之前,我便频繁地梦见『蜘蛛之神』,这在我们家族的历史中还是第一次呢……”劳斯特夫人似乎沉浸到了当时的回忆中,声音低了下来。“当时我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后来我果然只生下了一个男孩……” “而且更为严重的是,雷尔完全不当自己是个男生,他从小就喜欢穿裙子,喜欢一切女孩子喜欢的东西,甚至连说话的口气也完全像是个女孩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又叹了口气。“我试过纠正他,但是这一点也都没有,甚至起了反效果——雷尔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自残身体的……” “这么说来你们家族不是就要绝后了……”话一出口,我就自觉失言了,我小心翼翼地望向劳斯特夫人,希望没有激怒她。 不过劳斯特夫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将之前的忧郁一扫而空,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表情转换之快简直令我叹为观止。 “我曾经也这样担心过,不过好在吾神保佑,我找到了拯救我们家族的方法……”她蹲在我的面前,伸手轻抚着我的脸颊,妩媚地说道。“亲爱的卢姆里先生,我想要您做的事情就是——跟雷尔结婚,成为我们家族的一员。” “你……你说什么?”我觉得我的心几乎都要被惊成两半了,我用带着受惊的喘息声朝她喊道:“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这可不是开玩笑,卢姆里先生。”劳斯特夫人虽然微笑着,但是她眼中射出的邪恶光芒却足以令我的血液冻结。“更何况您不是也喜欢雷尔么?”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我拼命摇着头,不断地嚷嚷着:“而且上帝也不会允许我跟一个同性结婚的!” “恐怕这事已经由不得您了,卢姆里先生。”劳斯特夫人劳斯特夫人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脸颊,那剧烈的疼痛令我连呻吟都发不出来,她以尖利而冰冷的声音对我说道:“如果您还想继续拒绝我的好意的话,那么我不介意让您见识一下吾神对待异教徒的方式!” 比起她带给我肉体上的疼痛,她那双闪烁着邪恶红光的眼睛更让我感到恐惧,我身上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心脏也几乎停止了跳动,我再一次耻辱地选择了屈服。 “这才是明智的选择,亲爱的卢姆里先生……”劳斯特夫人松开了紧捏我的右手,重新站起身,慢慢地朝着门口走去。“婚礼将在明天晚上举行,在此之前就得委屈您呆在这里了。” “请……请等一下。”我不顾肿起来的脸颊,大声地喊住了她。“别把我丢在黑暗里……求您了……” “请放心,卢姆里先生。”劳斯特夫人朝我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她将手上的煤油灯放到我的面前。“我会将这盏灯留下来给您,而且克洛丝太太也会留下来陪您的。” “不!”我发出了充满恐惧的尖叫,然而劳斯特夫人只是对我投以一个嘲弄般的眼神,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尽量保持镇静,在灯光所不能及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闪耀着——发红的眼睛?牙齿?我知道那是克洛丝太太,可我一点也不想看得更加深入。 劳斯特夫人已经离开了很久,在这段时间内,我都保持着这种近乎入定般的平静,以便自己可以更理智地理清劳斯特夫人所告诉我的一切。 我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她对我隐瞒了太多的东西,但是我相信那些关于他们家族的叙述——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发生在这间凶屋中的所有恐怖。 我早已彻底地放弃了一切逃跑的念头,暂且不论我身上的铁链,单是地窖的石门我就没有办法打得开,更何况这里面还栖身着一只恐怖的生物。 但我也绝不愿就此顺从劳斯特夫人的意图和蕾结婚。没错,我们的确是真心相爱的,可我还没有疯狂到想要和一个同性结婚的地步,更别提劳斯特夫人潜藏在这其中的邪恶企图。 我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所有可能的计策,可是一想到劳斯特夫人那来自远古恶魔的黑暗力量,我就丧失了信心——凡人又怎么可能对抗得了恶魔呢? 在这种无助的绝望感中,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各种杂乱无序的噩梦缠住了我,我就像是在无数充满黑暗的恐怖深渊间翻滚着,从一个噩梦掉到另一个噩梦。 在这些扭曲的噩梦深处,我看见那个异形之神,劳斯特夫人并没有骗人,这里是它的领地,它的力量支配着这里的一切,我无力抵抗,只能任由它慢慢地将我拖入那黑暗的深渊之中。 然而就在我即将完全被噩梦吞噬之际,我却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的稻草——《死灵秘法》,那本令人毛骨悚然的、记载了一切邪恶的书。 既然邪恶的力量无法抵抗,那么就让我以更强的邪恶来对抗它吧!我拼命地回想着我所看过的内容,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我从未如此感谢过我的导师,若非有他教授的锻炼方法,只怕我早已将这些可怖之物彻底遗忘到记忆的角落去了。 当劳斯特夫人留下的那盏煤油灯熄灭之时,黑暗已不再令人畏惧,因为我找到了比它更为令人畏悚的力量,所以接下来的事就只有等待了。 第八章 当身穿巫师袍的劳斯特夫人打开石门走进来的时候,我的心脏快速地跳动起来,手里满是冷汗。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她身后看去,寻找着那个令我牵肠挂肚的身影。 我的期待很快就得到回应,蕾就跟在她身后,他穿着一件华丽的宫廷式洋装,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他的手里提着一盏煤油灯,灯光照得他的脸色格外苍白,我注意到他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安,但又带着某种期盼。当他注意到我在看着他的时候,便立刻避开了我的视线——这个不经意的举动狠狠地刺痛了我 。 “亲爱的卢姆里先生,您休息得还好吗?”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情,劳斯特夫人故意以嘲弄般的语气向我问好。 “托您的福,我休息得很好。”我决意不在她面前示弱,便故意表现出冷静的模样。 “雷尔,你不是很想见他么,”劳斯特夫人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般俯视着我,她将蕾拉到身前,指着我对他说道。“过去好好打个招呼吧。” 蕾缓步走到我的旁边,眼睛还是不敢直视我,他以细微的声音说道:“库……” “哼。”我对他那唯唯诺诺的态度感到很是憋火,便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然而蕾却颤抖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伤心欲绝的神色,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委屈一般,我感到一阵心痛,忍不住想要开口安慰他,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好啦,仪式差不多可以开始了。”看到我纠结的表情,劳斯特夫人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她的双手结成一个形状奇特的印记,然后用沙哑的声音念出邪恶的咒语:“Ia!Atlach-Nacha!bestow me force!” 这些咒语就像是翻腾的地狱之火,灼烧着我的理智。无法理喻的音调回荡在无限的空间中,穿透了连结现实与异界之间的那层薄纱,呼唤着充满恶意的聆听者,召唤它到这个世界上来。 整个地窖被一股不属人世的寒冷支配住,躲在角落的克洛丝太太就像在回应什么信息般地嘶吼起来。虽然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这恐怖的异象吓得脸色煞白,内心重新被那被唤起的恐惧支配住。 劳斯特夫人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兴奋,她的低呤成了刺耳的尖叫,蕾的身体簌簌发抖,表情既害怕却又带着几分期盼。 突然,一切都静止了下来,劳斯特夫人结束了这诅咒的咏颂,她那双赤红的眼睛仿佛眼镜蛇般向外吐着毒信,紧紧地盯住我。 “雷尔,”她露出了令我难以容忍的喜悦表情,高声对蕾命令道:“仪式开始了。” “是,妈妈。”蕾轻轻地应了一声,他满怀心事地朝我看了一眼后,便将手中的煤油灯放到一边,然后开始解起了衣服。 虽然这套洋装看上去似乎很是繁琐,可他解起来速度却非常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身上就一丝不挂了。 “卢姆里先生,下面到您了。”劳斯特夫人戏谑地微笑着,角落处的克洛丝太太发出一声骇人的叫声,猛地扑到了我的身上,我紧闭双眼,强忍自己内心的厌恶感,任由她将我的衣服撕开。 克洛丝太太那没有灵魂的丑陋躯体沉重地压在我的身上,它那粘粘滑滑的四肢粗暴地摩擦着我的皮肤,那地府般的阴冷激起了我浑身的鸡毛疙瘩,没过多久,我身上的衣服就被它变成了布条。 就在我快要忍受不住这种针对身体和心灵的恶毒折磨之际,克洛丝太太终于离开了我的身体,我全身松弛下来,但还是没敢睁开眼睛。 “呃啊……”我感到自己的小腹处传来一阵剧痛,不由的闷哼一声,睁开了双眼。 劳斯特夫人此刻正俯在我的身体上方,左手拿着《死灵秘法》,右手则拿着一根金色的针状物体,在我的小腹上刻着某种怪异的符号。虽然那根东西刺得很深,可除了针刺般的痛苦外却没有鲜血流出。 “你……想对我……做些什么?”刺痛令我的话变得断断续续,而劳斯特夫人并没有回答我,她只是继续一笔一划地刻着她的符印。 在经过了一段无比难熬的时间后,她才从我身上离开。我的小腹上多了一个样式复杂的图案,在灯光下呈现出异常的金色,看上去很像是某个古老的魔法阵。“呃……呃啊……库……”蕾的脸部因为极度的欢愉和痛苦而扭曲着,她不断地喊着我的名字,鲜血从我们的结合处泊泊流出——这更加地刺激我的欲望,令我根本无法自拔。 “唔……Ia……Ph'ng……”就在这紧急关头,我以最大的努力夺回了些许神智,断断续续地想要念出那句来自《死灵秘法》的禁忌之语,然而蕾却没有让我得逞,她低下龘身子,以柔软的嘴唇封住了我的言语——在我们的嘴唇即将交触的那个时候,我听到她以一种只有我才听得到的声音急促地说了一句:“相信我,库。” “呜……呜呜呜!”我迟疑了那么一会,最终决定相信她,我放弃了一切的抵抗,任由本能支配我的身体。我们的动作越来越激烈,抽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最后,在一阵不成人声的高鸣中,我和蕾一起到达了极乐的顶峰。 而就在我们达到高龘潮的瞬间,我身上的那个图案也发出了极其耀眼的金色光辉,我可以清楚感觉到那堵隔开现实世界与梦境的墙壁正在崩塌。 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实在无法用语言加以形容,它们并不属于正常世界的范畴,充满了各种噩梦般的荒谬。这些恐怖的幻境几乎将我逼到疯狂的边缘,如果有蕾为我分担着一切的话,只怕我早已彻底崩溃了。 等我再次回到现实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而蕾则软趴趴地倒在我的身上,下龘体正不断冒出混合着鲜血的白色液体。 “哈哈……哈哈哈……”劳斯特夫人收起手中的《死灵秘法》,放声大笑,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嘶哑,但却充满了邪恶的喜悦。“我必须感谢您,亲爱的卢姆里先生。” “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的激烈运动消耗了我所有的体力,此刻我只能以微弱的声音问道。 “多亏了您刚才的努力,阻挡与『蜘蛛之神』的最后一道障碍也被消除了。”也许是出于阴谋得逞的快龘感,也许是出于她那嘲弄世人的天性,劳斯特夫人满怀着恶意地对我说道:“接下来,我就可以将他重新召唤回到这个世界了。” “什么……意思……”她的话再度引起了我的恐惧,但是我实在太累了,只能从嘴里发出一串模糊不清的声音。 “实话告诉您吧,当您和雷尔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候,『蜘蛛之神』就已经通过梦境跟您联系在了一起。”劳斯特夫人显得异常亢奋,她的双手像戏子般地挥舞着,自顾自的说下去,根本就没有理会我是不是真的在听。“您每跟雷尔发生一次关系,『蜘蛛之神』跟您的联系就变得越深,而当你们真正结合在一起的时候,现实与梦境的通道便会重新被打开。” “现在,您应该感到荣幸,因为您将成为召唤吾神的祭品!”说到这里,劳斯特夫人停了下来,向我露出了一个残酷的笑容,然后朝蕾下令道:“动手吧,雷尔。” “是,妈妈。”蕾直起身子,双手按在我的胸口上,赤红色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我,那种发自本能的邪气让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蕾……”我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她的名字,虽然她要我相信她,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我实在很难办到。 “A’rlbtk…yehye-N’gropl!”然而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蕾并没有辜负我对她的信任,她转头朝着克洛丝太太快速地念出了一连串的咒语。 “唔噢……”克洛丝太太发出一种既非人也非兽,但又混合了两者的怪叫,四肢往地面一撑,顿时跳到了劳斯特夫人的身边,嘴巴裂开,一口咬向了她的右手手腕。 劳斯特夫人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她纵身躲开了克洛丝太太的袭击,左手狠狠地挥出一拳,结结实实地打中了它的头部——她的动作迅猛得犹如一头豹子般,根本就不是人类所能做出来的。 克洛丝太太的脑袋顿时四分五裂,鲜血和脑浆喷得满地都是,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恶臭味。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蕾已经完成了她第二次的咏唱,劳斯特夫人像是受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的袭击,她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跪倒在地上。 “雷尔!!!”劳斯特夫人发出一阵愤怒的咆哮,她的双眼发出狂怒的红光,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我相信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我们千刀万剐的“你想要背叛『蜘蛛之神』吗!” “对不起,妈妈。”蕾随手扯断了绑住我四肢的铁链,然后小心地扶起我。“我爱他,所以我不能让您杀死他。” “混蛋!你难道忘了是谁赐予你这一切的?”劳斯特夫人的脸色铁青,她的身体因为愤怒而不断颤抖着。“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只要将这个男人献祭给他……” “够了,妈妈!”蕾打断了她的话,她的声音不高,但清晰而坚定。“我不会杀他的,您不必再说了。” “好吧……你赢了……”劳斯特夫人像是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她重新恢复了原来的那种冷酷而优雅的态度。“你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学到这些咒语的吗?” “我想您大概不知道自己藏东西的本事有多糟糕吧,妈妈。”也许是胜利来得太简单,蕾难得的大笑了起来,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她在笑容中所蕴含的嘲弄简直和她母亲如出一辙。“多亏了您的钥匙,我从书房里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看来我以后得随身带着钥匙了。”劳斯特夫人显得很平静,似乎失败已经不再让她感到愤怒或沮丧了。“雷尔,虽然我很想称赞你的努力,不过……” 劳斯特夫人的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她就像是只脱缰的野兽,骤然向我们冲了过来。 蕾根本没有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她只来得及将我推开就被劳斯特夫人给压倒在地上。 “不过你显然没能看懂这本书……”形势瞬间就被逆转过来了,劳斯特夫人重新控制了局面,她骑在蕾的身上,以胜利者的姿态高声嘲笑着她:“……这本《死灵秘法》。” 然而她的胜利也没能维持多久,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放松过对她的警惕,在她骤然发难的同时,我就已经开始低声咏唱那段我已经在心中默诵了无数遍的咒语。 “……Ia!Dikaross!”就在我发出这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来自月亮的恐惧降临了,那些咒语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某扇恐怖的禁忌之门。地窖突然变得无比明亮起来,银色的月光像是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从四面八方射入这个地方——但那不是我平常所熟悉的月光,那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月光,冰冷、残寒和酷烈。 “啊啊啊啊啊啊……”劳斯特夫人和蕾几乎是同时惨叫起来,这来自星辰之外的月光对于她们而言就像是沸腾的火焰一般,灼烧着她们的肉体。我快步冲上前去,将劳斯特夫人从她的身上推开,然后紧紧地抱住蕾。 “这是……『尼玛卡萨兰·狄卡罗斯(Nyima-Kasalan·Dikaross)』……的力量……”劳斯特夫人蜷缩成一团,她的声音充满痛苦和恐怖。“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 “别忘了,我也看过那本《死灵秘法》……”我咬破自己的手指,用鲜血在自己和蕾的身上画着那个可以祛除一切邪恶的咒印。“现在,滚回去地狱侍奉你的『蜘蛛之神』吧!” “不!!!”劳斯特夫人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嘶吼,她双目圆睁,流露出无边的绝望,我看到她的身体正在收缩,血肉也变得干燥皱缩。 当『月之主』的力量从地窖中消散的时候,劳斯特夫人也彻底完蛋了,她的身体几乎不复成形,那副惨状只怕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至于蕾则并无大碍,我描画出来的符印为她抵挡住了月光的伤害。虽然今天发生的事情在我们的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但不管如何,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尾声 如我所料,劳斯特夫人失踪的消息并未在津耶路镇引起任何波澜,镇民们最多只是将其视作凶屋闹鬼的又一佐证罢了。而蕾作为劳斯特家族的最后一人,这间屋子连同所有的财产自然归她所有。当然,由于她还不够法定的年龄,所以这一切便由我这个监护人暂时代为掌管了。 一直缠绕着这间凶屋的噩梦并没有随着劳斯特夫人的逝去而结束,我每天晚上依然还会听到那种邪恶的嘶吼,然而我却已经无法离开这间凶屋了,『蜘蛛之神』的诅咒已经将我牢牢地束缚在这里,恐怕就算是死亡也无法令我解脱。 不过我并不后悔,因为我已经拥有了最重要的人,只要她还存在着,我就能积极地去面对这个世界上或者地狱里那些也许是最黑暗的东西。 备注: 尼玛卡萨兰·狄卡罗斯(Nyima-Kasalan·Dikaross):友人原创的旧日支配者,别名为『月之主』,正如他的称号,尼玛卡萨兰·狄卡罗斯一直栖身在月球中心,他的本体为一只长着无数虫腿的怪异球状物,在其核心上还长着无数眼球,这些眼球据说可以窥探到所有的宇宙,因此他又被称作『约格·索托斯之眼』(但事实上他跟约格·索托斯完全没有关系)。尼玛卡萨兰·狄卡罗斯同样可以被咒语所召唤,他的呈现一般为遍布四周的银色月光,他的信徒将这种“冰冷、残寒和酷烈”的光芒称为『真月之光』,需要注意的是,召唤他的时候必须要在看不见月光的地方,否则的话就会被『真月之光』溶解成一滩血肉。另外,由于『月之主』跟栖身在终北大陆的诸位旧日支配者互为死敌,所以召唤他的力量在某些时候可以用来对抗这些旧日支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