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少女的异界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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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本小说讲述了一位名叫魏远河的少年作家，他面临着创作瓶颈与读者冷淡的困扰，突然因一次意外穿越到了自己所著小说的世界。在那里，他发现自己被变成了女性，并在一个奇幻的环境中激发了新的冒险与探索。魏远河意识到自己设定的世界中存在着他未曾考虑的合理性与复杂性，他必须面对这个世界的真相与挑战。故事中，他与一位自称外星人的神秘角色进行对话，并承接了一项任务，承诺获取足够的数据后再送他回到地球。在与外星人沟通的过程中，魏远河逐渐露出机智与幽默，探讨关于穿越与现实的深层哲学问题。在异界的冒险中，他面临着未知的命运与个人成长的考验，抱着对文学与创作的新体验，共同书写属于自己的异界传奇。

其他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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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文学少女的异界绘卷.txt
Type	document
Format	Plain Text
Size	2626452 bytes
MD5	73da0bb59b096caba9d26e7840adcd9f
Archived Date	2025-02-10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幻想三源色
Region	未知
Date	未知
Tags	变身, 穿越, 奇幻, 文学, 异世界, 冒险, 外星人, 小说创作, 性别转换, 虚构世界, 青年成长, 幽默, 哲学探讨, 文学少女, 奇幻冒险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文学少女的异界绘卷/作者:幻想三源色』

『状态:更新到:完结特典』

『内容简介:

一个文学专业出身的写手，穿越进了自己作品中的世界，还被变成了女孩子……

“明明是我自己设定的世界，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

“设定再怎么详尽也有极限。你没设定或是没考虑过的东西，会按真实合理的原则自动补完。”

“不是有句名言‘在虚构的世界中寻求真实感的人脑袋一定有问题’吗？”

“你都实实在在的穿越了，还在乎这个？”

浩浩荡荡的奇幻世界探索冒险长卷，就此开幕。

“其实，我原本真打算做一个安静的文学少女的。”手执阳伞的少女低头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敌人，仿佛陷入沉思。

本书传统奇幻版标题：《永恒之血与光明之世》

注：奇幻变身，不喜慎入，更多信息详见书评区置顶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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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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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欢迎来到新世界

第一章 欢迎光临地狱

? “为什么？为什么我辛辛苦苦写了三十万字，却只有区区不到十个收藏？”

面对着电脑屏幕，名为魏远河的少年痛苦的挠着头。在他看来，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写红一部网络小说简直易如反掌。可现实却如此残酷……

“为什么就没有人肯读？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失败？”

和许多文学青年一样，魏远河当初并不明白读者究竟想看怎样的小说。直到现在，他才慢慢明白，脱离市场纯属自我满足的作品，乏人问津也理所应当的。

“真是可悲。”魏远河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对潮流的多变感到无奈呢，还是自嘲能力有限……

明明自己的小说是独一无二的……倘若能证明这一点的话，也许……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胳膊肘打翻了放在电脑桌上的水杯，水洒在了键盘上。

……

魏远河醒来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昏昏沉沉之中，魏远河想。依稀记得自己正对着电脑屏幕发狠，正打算写个帖子埋怨当前时代的读者是何等难以捉摸，然后……然后魏远河的记忆便中断了。

难道自己趴在电脑前睡着了吗？这样想着，魏远河睁开眼睛。

“啥……？”

引入眼帘的，是一个欧洲风格的大客厅。厚厚的红色地毯，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炉火。而自己——魏远河就昏睡在一张同样是大红色的沙发椅上。

“……”

魏远河目瞪口呆。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而不是自己家里。

穿越？

“你醒了。”一个声音自魏远河身后响起，“我还以为你会再多睡一会的。”

魏远河回头望去。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谢顶男子，黑西装，三角眼，鹰钩鼻，微微翘起的嘴角好像在微笑，可魏远河却无法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一丝一毫的善意。

“先自我介绍一下，”男子说，“用便于你理解的话讲，我是……一个外星人。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男子用平淡的语气，诉说着一件在魏远河听来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们的文学青年盯着秃顶男子看了足足有三十秒，然后开口：

“我信！”魏远河斩钉截铁的说。

“你的反应很快……”秃顶男子吃惊道，“比我预想的快很多。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相信我是一个外星人？”

“看这地毯，还有这沙发，还有……”魏远河黑着一张脸，对着房间里的陈设指指点点，“我也想过，这会不会是哪个电视台的整人节目，但一来在我的国家这样的节目并不流行甚至不见得合法，二来我也不认为，有哪家土豪电视台会动用如此之多的资金购买这些昂贵的家具，只为了搭建一个整人摄影棚。”

“很好。”秃顶男子微笑道，“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

“我也考虑过，会不会我本人已经因触电之类的理由身亡了，你只是我昏聩心灵在弥留之际的妄想，”魏远河干净利落的说，玩起了他最擅长的梗，“但我刚刚在心中做了一点四则运算，还默背了一首短小的诗歌，并没有出现任何逻辑或记忆上的问题。我想……我的脑子是正常的。”

一位思想家在天国前遇到了天使，却要对方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天使呢，还是他昏聩心灵在弥留之际的幻想。魏远河也称不上多喜欢这个故事，他只是希望通过玩梗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你确实只是在做梦呢？你只是在梦中，自以为自己很正常呢？”秃顶男子没有接梗的意思。

“我们能继续我们的话题吗？”魏远河怒道，把矜持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就在我想刚刚那些事的时候，我一直在用手拧的大腿——那疼痛告诉我，我并没有在做梦。”

“好吧，好吧。”秃顶男子道，仿佛对魏远河的表现非常满意，“你的判断大致不错——只有一点我要补充，虽然你并没有触电而亡，但你的键盘的确漏电。你没有发现你碰倒了水杯。”

“键盘是5V电压，5V的安全电压是绝不可能电死人的！”魏远河咆哮。

秃顶男子耸耸肩，示意魏远河说得没错。

“我不是小说人物，是不会因为键盘漏电而穿越……”

“好吧，好吧，你当然不会，”秃顶男子温和的说，“你只是偶然被我选中了，仅此而已。”

“我可以理解为，”魏远河皱眉，“我是被你绑架了吗？”

“我没有恶意。”秃顶男子耸肩。

“说不定还有其他地球人也曾被你——算了。说吧，把我绑到这个鬼地方来，究竟有什么事？”

魏远河可不觉得，这位秃顶星人会贪图地球人的赎金。

“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力……”秃顶男子轻笑道，“我就直说了，我只是想请你帮一个忙而已。只要你完成了我交给你的任务，我就送你回去。”

“就算你在骗我，我也没法反抗，”魏远河颓然道，“讲吧，你有什么要求？”

“我会送你离开地球……”秃顶男子慢悠悠的说，“确切的说，是离开这个宇宙。”

“你不是外星人吗？难道你……”魏远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外星人，那只是便于你理解的说法。我和我的种族在诸多宇宙之间漂泊……”

“……就算是我也是读过好些网络小说的，”魏远河小声嘟囔，“你直接说你是主神什么的我还理解的快一些。”

“我不是主神。”

“那你能把人送进动漫小说的宇宙里吗？”

“大部分可以。”

“你还敢说你不是……”

“说起来可能有点复杂……”秃顶男子没有继续接魏远河的话茬，“你或许读过一本叫做《时间简史》的书。”

“霍金的？”

“没错。那里面有介绍过人择原理。”

“我知道，”魏远河点头，霍金真是太伟大了，虽然这个原理他在书中也只是顺便一提而已，“如果我没记错，这个原理的内容应该是：‘我们的自然规律为什么是这样的？因为我们就在这里’。”

“说得好，”秃顶男子称赞道，“用你能理解的话说，你们宇宙的圆周率之所以是3.14多一点，不是因为别的，而且因为你们恰好生活在这样一个宇宙中；地球的环境，比如说重力加速度是9.8m/s^2上下，生活在地球上的才会是‘你们’。有些科学家疑惑为什么自然常数是如此巧合，多一点少一点生物就无法产生，其实根本没有为什么……如果自然常数不是你所知的那样，要么你们就不会产生，要么产生的就不是你们了。”

“我不擅长物理——但那些无所谓。总之，你要主张不仅存在我家乡宇宙以外的宇宙，而且任何宇宙都有可能存在吗？”

“没错。事实上，宇宙的数目是无限的。”

“那么说……”

“宇宙的数目无穷无尽，”秃顶男子悠悠的说，“所以，哪怕是你所熟悉的影视小说中的世界，只要加以时间寻找，在理论上，总有一天能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来。”

“就像猴子在打字机上乱敲，总有一天能敲出一首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魏远河喃喃自语的时候还不忘记继续玩梗，“真是可怕……

“但也很浪漫，不是吗？”秃顶男子眼中光芒闪烁。

“你是要把我送到其中一个宇宙去了？”魏远河警觉的说。

“是的。我交代给你的任务很简单，你去那里生活一段时间……等我采集够了令我满意的数据，我就把你送回地球。”

“我可不认为我能在一个物理律和我们宇宙完全不同的地方生活。”魏远河低沉道。他还能怎么样？敲秃顶星人的竹杠，让他给自己发金手指吗？

“技术问题交给我。你就当你成了穿越小说的主人公就好。”

“可我不是穿越小说的主人公！”魏远河激动的说，“鬼知道你要采集多久的数据——”

“我想你保证，”秃顶男子平淡的说，“会在你寿命终了之前把你送你地球。到时候，我甚至可以让你重返青春。当然……如果你在这之前意外死了，我就没法子了。”

“如果回到地球，还是我失踪的时间点吗？”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魏远河最终还是克制住了杀掉秃顶男子的尝试。

“那是自然，”秃顶男子说，“不管你在其它宇宙度过了多么漫长的时间，地球上都只是一瞬而已。”

“为什么是我？”

“只是随机筛选的结果罢了。你中彩票了。正如你所预料的，你也不是第一个被选中的人。”

“如果你们以前送过别的地球人去其他宇宙，为什么我从没说过有人从异世界回来？”

“是你的话，”秃顶男子哈哈大笑，“你会告诉别人吗？”

“……好吧。我没有和你提条件的能力，但我希望你能言而有信，”半晌，魏远河颓然道，“另外，我还需要那个世界的基本信息。”

“你可以安心，”秃顶男子说，“我是不会把你送往一个必死之地的。相反，我会给你准备最好的条件。比如，我会让你通晓当地社会的语言，事实上……”

“语言能告诉我们很多关于当地社会的信息，”魏远河自语，“语言和语言是差距很大的。地球上一些落后民族的语言，没有超过四的数字，却能用几十个发音迥然不同的词语形容牛的皮毛。只要分析一下语言中的特有词汇，就……”

秃顶男子连忙制止了他文青式的喋喋不休。

“不需要那么麻烦，”他玩味的说，“你要去的是一个你熟悉的地方。”

“什么？”

“你自己创作的小说。我会把你送往那个宇宙。”

从刚刚开始，魏远河的心就沉甸甸的。可现在，他感觉到，他心中再一次充满了希望。

“这话当真？”魏远河声音颤抖的问。

“自然，”秃顶男子信誓旦旦的说，“我会让你学会那里的语言，还会赋予你和你笔下的主人公同样的天赋。我想，有了这些条件，你应该能在那里活下去了吧。”

“我的主人公是个真正的天才。”

“我能把你也变成真正的天才。就算是躺着睡大觉，也能出人头地的天赋……”

“你就不能直接给我个‘系统’之类的外挂吗？”

“可以开始传送你去那个宇宙了吗？”秃顶男子无视了魏远河在金手指方面讨价还价的企图，“还是说，你想先静一下心？”

“现在就可以——但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要问。”魏远河说，“你将我们的见面地点布置成这样……有什么原因吗？”

“就是你想的那个原因。”秃顶男子笑道。

“这是法国思想家萨特的戏剧作品《禁闭》中出现的地狱场景……”魏远河喃喃道，“天呐，法国佬的戏剧！想不到，你居然会对地球文化有兴趣？”

《禁闭》这出剧描述了死去的三个人在一个宽敞的大客厅，三个悲哀的灵魂相互纠缠和追逐的故事。

“我确实是有兴趣，”秃顶男子说，“否则，也不会打发你以人类的身份，去一个你所熟悉的宇宙了。毕竟，单纯实验的话，怎样都无所谓。”

“好吧，”我们的文学青年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说就是怎么样。我也没有办法反驳你。准备传送吧。”

秃顶男子审视着魏远河。他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很少见到你那么有趣的家伙，”秃顶男子呵呵大笑，“看在你让我好好的高兴了一把的份上，我就破例提醒你一点特别的信息吧。”

“你想说什么？”魏远河心中一紧。

“请问，”秃顶男子严肃的问道，“你的本质是什么？什么才是你？单单是肉体吗？”

这算什么？某种禅机问答吗？

“不，我认为思想也……等等，”魏远河忽然明白了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你刚刚让我准备传送，可我从没有说过，要把你的身体也传送过去。物理规律不同，传送起来太麻烦了……我只会把你的思想送过去而已。”

“什么——”

“无论外表如何改变，你依旧是你。一路顺风。”

哪怕魏远河自诩涵养和道学先生一样好，他也忍不住要开口大骂秃顶男子了——但来不及了。骂声还没有出口，魏远河的身体就扑倒在地，而他的思想——已经被送到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时空。

“你很聪明，”秃顶男子看着倒地不起的魏远河，“你意识到了这座房间布置的典故乃是《禁闭》，却忘了《禁闭》这出戏剧的主题。”

“‘他人就是地狱’，”秃顶男子说，“在这里，我就是你的地狱。”

第二章 翻转棋盘的推理

? “你醒了？”

魏远河听到一个声音在询问自己。似乎自己正躺在床上，而声音的主人正在照顾自己。魏远河此前从未听过这种语言，但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能清楚的理解这种语言的意思。

看来自己已经到达另一个宇宙了，魏远河恨恨的想。感谢那个恶趣味的秃顶外星人，他居然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良心”，没有把自己丢到荒山野岭去……

脑袋非常沉重，身体给人的感觉也很不自然，确切的说是很奇怪。魏远河觉得这大概是自己的思想进入了一具完全陌生的躯体，还没有完全适应的缘故。

“唔……”

魏远河想要发出点声音，好向对方表示自己已经醒了。然而，在他听到从自己嗓子里挤出的声响后，他感到自己的心灵被惊恐占据了。

这个声音……不是自己的……而且……为什么……难道……

“我……”

魏远河定了定神，再次开口说话。这一次，他终于听清了……

自己所发出的声音，那并不是属于男性的话音。

那是女孩子的声音！

“唔……！”

魏远河真正理解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太正常。并不是单纯因为思想的穿越。自己的思想……进入到了一具少女的躯体中。

……怪不得，那个秃顶外星人会提起“人的本质”这种话题。

那个可恶的混蛋！自己居然以为他会有点良心，还真是看错他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女剧烈的情绪波动，正在照料少女的女性，把手放在了少女的额头上。

“没事的，小妹妹，”她温和的说，“一切都已经没事了。你现在很安全。”

“……”

虽然心中有无数念头和疑问在翻滚，但魏远河知道，自己现在必须保持冷静。秃顶外星人或许就在哪里笑的前仰后合的看着自己呢——绝不能被愤怒和惊恐冲昏了头脑！

“……我没事。”隔了一会，少女说道。她睁开眼睛仔细打量正在照料自己的女性，那是一位三十岁左右，有着一头美丽的棕色卷发，身着蓝衣的年轻美妇人。

“没事就好。”妇人微笑。

“请问，这里是……？”地球人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被人瞧出什么破绽。

“‘野蔷薇’的客房，”妇人笑了，“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牧师说你并没有受伤，只是精神方面受到了冲击。”

“野蔷薇？”

“呃……没听说过？”妇人有些惊讶，“就是佣兵公会。有印象吗？”

“是这样……”少女喃喃自语，这倒是个常见的名词，在很多稍老一些的网文很常见，自己的新作也没免俗。

至少这位妇人看上去不像坏人，而自己躺着的这张床也很松软。

“我是怎么……”

“想不起来了吗？”妇人温柔的说，“如果真的想不起来，你用不着勉强自己去想。几个我们的人在森林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就把你送到了这里。”

森林？昏迷不醒？少女心中暗骂，自己刚刚恐怕还低估了秃子外星人的恶趣味程度……没让自己直接从林子里醒来可真是“多谢”啊。

“虽然有些失礼……”少女努力让自己话显得礼貌一点，“这里，是什么地方的佣兵公会……呃……野蔷薇？”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你连这个都忘记了？”她吃惊的说，“这里是戈特利布城……”

“戈特利布城是……？”少女开始懊悔自己当初写小说的时候没有把设定做的更详细一点。

“当然是埃里奥斯法权国，莫尔恰挪威领的首府戈特利布城——等等，请问，你的名字是？”妇人在报出了一连串让魏远河感到头晕目眩的地名之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少女摇了摇头。

“抱歉，”她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起初，妇人的表情显得非常震惊，但是很快，这种表情被同情所代替了。

“没关系，你一定能很快想起来的，”妇人说，“你的精神受到了一定冲击，但这肯定只是暂时的。”

少女点了点头。

“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是戈特利布城佣兵公会的接待人绮尔维丝，”妇人自我介绍道，“要不要我现在去再找负责治疗的牧师来看看？”

“不用了，我想先一个人呆一会儿。”少女说。

“真的不需要……？”绮尓维丝显得还是有点担心。

“真的，谢谢您的关心，”少女露出一个笑容，“我想自己静一静。”

“好的，”绮尓维丝体贴的说，“我之前帮你穿上了睡衣，你原本穿的衣服我放在床头了。我们现在是在二楼，如果你想要让我过来的话，就用那个摇铃。”

“谢谢您，绮尓维丝姐姐。”

看着绮尓维丝离开房间，关上门，少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无论如何，女性的身份还是让自己感觉有点不适应。不过，现在不能让纠结耽误自己的时间……！

少女站起身来，开始在房间中烦躁的踱步。客房不大，但很整洁，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一侧还有木制梳妆台。

至少自己适应这具身体的速度比想象中快许多。但今后怎么办？自己要去哪儿？谋生的手段？

……好吧。在考虑这些事情之前，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呢。

少女走近梳妆台，那里有一面镜子。魏远河久久的审视着镜中的自己。淡金色的长发，碧绿色的眼睛，还有粉红色睡衣包裹下的，娇小的，至多才十五六岁的身体。哪怕尚未完全长成，以地球男性的审美标准，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毫无疑问称得上“美女”……或者说将来式的美女。

那么问题来了。

“我……是谁？”

少女自言自语。看上去，自己只是因为外星人的恶趣味而来到了女孩子的身体中。问题是，那个狡猾的外星人那么做，真的仅仅是出于恶趣味吗……？

几年前，魏远河玩过一部悬疑游戏，游戏本身的剧本后期暴走了，只有一句台词至今印象深刻：在拿不定主意要走哪步棋的时候，就试着把棋盘翻转过来，从对手的角度考虑问题。确实，这是战胜敌人的一个好方法。

那么，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外星人说过的话……

“物理规律不同，传送起来太麻烦了。”少女记得很清楚，最后，外星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可传送物质觉得“麻烦”，在这个宇宙内额外为自己制作一具躯体，难道不是同样麻烦吗？除非……

除非，外星人只是单纯的让自己的思想占据了一具这个世界里原本就有的身体！

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说不定还真的会在魂穿和身穿的问题上动手脚。

仔细思考一下，应该，应该有什么可以查证……

“有了。”少女忽然灵机一动。

自己穿越之后，思想上的最大变化，就是掌握了这个世界的通用语。这点能否用来证明自己的身体不是被凭空做出来的呢？

学会了这个世界的通用语，其可能性不外乎两种。一，外星人将有关语言的知识灌输进了自己的思想。二，语言技能是这具身体原主所具有的记忆，外星人只是故意漏掉了这段记忆没有消抹。

如果能证明，自己现在所掌握的本地语言能力并不是出于外星人的灌输，而是身体原主人的记忆的话，那就……

少女走近书架，取出一本《大陆诗集》。这本书看上去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被人翻阅过了，书脊上布满了灰尘。

少女翻开书籍，仔细的阅读着目录。如果自己真的保有身体原主人的语言记忆，说不定就会有自己记得的诗歌。毕竟，语言的学习总要依托于具体的文章或语境，有些词汇和箴言，比如汉语的成语“狐假虎威”“完璧归赵”，就很难脱离具体的情景或典故去理解。

“有了。”少女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卓越的特里奥爵士所做的情诗《有感于爱》。当看到这个标题的时候，一连串关于这首诗的记忆就涌入脑海。

少女考虑了一下，拿起书桌上的羽毛笔，开始默写这首诗。

“这个笔迹……”少女瞳孔一缩。

自己的笔迹是极为优美的花体字。一眼就知道是女孩子的字体。不管是汉字还是英文字母，地球人魏远河可写不出那么秀气的文字。

我似乎已经接近答案了，少女默想。

少女中间遗忘了一次诗的内容，不得不直接跳过去写下一句。终于，她划下诗歌的最后一个句点，然后翻开诗集的那一页，开始逐字对照。除了她记不清的一句以外，还有两处把单词弄错了。

和我想的一样……少女脸上浮现笑容。

倘若是秃顶星人把语言知识“客观”的灌输给自己，自己要么根本不会记得任何文学作品，要么就记得且不会有细节拼写上的失误。

而事实是，自己依稀记得诗中的句子，细节上却有所遗忘。也就是说，自己有关语言的知识，确实是从别人那里——这具身体的原主那里继承的！

可这样一来……

事情变得麻烦了。只要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前，这具身体的主人就已经存在，那么，自己所继承的恐怕并不仅仅是这具身体，还有原主人的诸多人际关系。

必须马上想出办法，弄清这具身体原本是属于谁的……

少女冥思苦想。他开始回忆自己书中的诸多设定。

在自己的小说中，他现在所处的大陆，瑟厄兰大陆——也是全世界唯一的大陆——是漂浮在云海之上的一块浮空大陆。两千年前，洪水肆虐，一位神明将原大陆的三分之一从海面上升起，直达无尽云海之上，成就了今日的瑟厄兰。

然而瑟厄兰依旧是一块极其广大的土地。就没有什么线索，来帮助自己弄清自己的身份吗？

“有了。”我们的文学少女脑中灵光一闪。

自己以前在地球上听说过这样的报道。有父母从小就教孩子三种语言，结果导致孩子患上了“失语症”，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无论人掌握了多少种外语，作为母语的语言永远是其思维模式的根本所在，是他最重要的思维工具。

从刚刚开始，虽然自己说的和写的都是瑟厄兰通用语，但自己的思维模式，依旧是汉语。

也许……对于这具身体的原主来说，瑟厄兰通用语也是一种外语？

这个新的发现令少女非常激动。联想到“自己”优美的字体，她觉得“自己”的文化水平不低，背一首短诗就有三个严重错误，实在是不应该。但如果通用语对这具身体的原主来说只是外语，一切就说得通了……！

记得秃顶外星人说过，他将赋予自己和自己笔下主角同样的天赋。自己笔下的主角是一个大陆排行前三的天才法师。那么，“自己”也应该是一个天才法师。一个如此年轻的人类女性天才法师，不可能不为人所知。加上母语不是大陆通用语这个前提条件，哪怕运用排除法，也应该能给自己“验明正身”才对。

少女从书架上取下另一本书。那是整个书架上最厚的一本书，比所有的词典都要厚。

《大陆杰出法师名录》。金字书名下还有一行小字：禁止带出“野蔷薇”公会。扉页的说明上指出，只要是“值得一提”的法师，无论是担任政治职务，或是在某个方面有突出贡献，或是年轻而才华横溢，这本书都有收录。

说起来这本书也完全用“野蔷薇公会”来代指佣兵公会，而“佣兵”一词却是“雇佣”和“士兵”的合成词。这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少女完全沉浸在查阅《名录》中，几乎忘记了时间。终于，她的目光落到了一个名字上。这个名字完全符合刚刚的所有条件，特别是，当少女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内心深处忽然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和欢呼雀跃之情。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一位来自远方国家“奥卡德联邦”的天才法师少女。

虽然心脏在砰砰乱跳，但少女依旧没有急着下结论。她继续的翻阅着，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符合条件的对象。没有。

少女把书翻回维多利娅这一页。书中没有登载维多利娅的画像，但少女并不着急，她开始查找和维多利娅有关系的其他法师。终于，当少女找到维多利娅的母亲，著名的女性法师伊丽莎白?道格拉斯那一页的时候，她轻叹一口气，合上了书。

书中印刷了伊丽莎白?道格拉斯的素描画像，出自一位著名的画师之手。同样的面貌，同样的发型。那毫无疑问，正是“自己”的母亲。

“果然。”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

自己这具身体原先的名字和身份，到此为止已无疑义。少女将书放回原处，暗暗的想。但是，这其中也有更大的疑惑在。从维多利娅的故乡，到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非常遥远。“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

“嗨，你。”半晌，少女对着镜子里的影像伸出手去。

“你也有很多隐情，对吧？”

“在未来的日子里……和我一起努力吧，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不，‘我’……！”

在遥远的另一个时空，名为地狱的大客厅中。秃顶男子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干的不错。”他轻声道，“第一次的考验，你通过了。”

主角小资料

姓名：维多利娅?道格拉斯

身体年龄：15岁（差2个月16岁）

身高：154CM

体重：39KG

找了一会，发现现在好像不能在直接章节里贴人设图了……

第三章 “野蔷薇”

? 少女换好衣服，走出客房。她此前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女孩子的躯体；出乎她的预料，对自己的新身体，她不适应的感受并没有特别强烈。

是体内激素比例的改变？还是说，自己的五脏六腑中还残留有所谓“器官记忆”，让自己部分继承了原主人的生活习惯？在地球上，接受器官移植的病人有时个性会变得与器官捐献者的类似。而自己根本就是完全换了个身体，性格有些许改变也不奇怪。当然，这一切推断，都建立在这个世界人类的身体结构和地球人差别不大的基础上，少女心道。

可惜自己并不是一个理科生，不然倒是可以试着深入研究一下这个问题……

少女走下楼的时候，绮尓维丝正站在接待台后面，在和一名白衣男子聊天。

“你没事了？”注意到少女的行动，绮尓维丝关心的问。

“劳您费心，我想我已经没事了，”身着朴素的红色连衣裙，少女轻轻提起裙摆，向绮尓维丝行了一个礼，“多谢您这些天的照顾。”

少女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像一名货真价实的“少女”。天幸前世的魏远河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文青，加上看过不少动漫电影等等，模仿起女性来一时间居然也像模像样。

反而是绮尓维丝被少女的彬彬有礼弄得有点尴尬。最后，还是那位白衣男性帮她解了围。

“亲爱的绮尓维丝，你理应接受人家的感谢，”这位有着麦色短发的俊秀青年笑道，“你一边工作，一边还要照顾我们的睡美人小姐，也确实是够辛苦的。”

“请问您是……”少女问道，心中对两人的关系大概有了一个估计。

“我是隶属于佣兵公会的佣兵，你可以叫我……西格，”白衣青年说道，表情颇为坦诚，但不知为何，少女总觉得他正在提防自己。是一种错觉吗？

“怎么样？想起什么事情了吗？”绮尓维丝问道。

少女摇了摇头。自己哪有失忆，但总不能直接承认自己是穿越者吧？

“抱歉。”她说，“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绮尓维丝想出言宽慰，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西格却十分自然的把少女的话往下接。

“可我们总得想个办法称呼您呀，睡美人小姐。”白衣青年说。

少女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回答的太过果断会引发对方的怀疑。必须得适当的，恰到好处的，表现出符合身份的反应……

自己又不是专业演员，一上来就挑战“失去记忆的少女”那么困难还是反串的角色，这果然是个地狱般的任务！

但不管任务多么艰难，究竟能不能完成，不试试就不会知道。

过了半晌，少女用手按着胸口，从嘴里小声挤出一个名字：

“维多利娅……”

“什么？”绮尓维丝没太听清。

“她是说，‘维多利娅’，”西格道，“这就是你的名字吗？”

“我也不清楚，”少女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但不知为何，这个名字让我有一种非比寻常的怀念感。”

“就算已经失去了记忆，人对自己的名字也会有特别的感情。”白衣青年西格说道，“我相信这个名字和你有很深的渊源……在你想起更多的东西之前，我们就用‘维多利娅’这个名字来称呼你吧。”

“好的。”

少女——维多利娅倒是并不害怕报出真名会让自己身份暴露。即使自己一言不发，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认识自己的人出现。

说起来，自己刚刚的表演是不是很出色？似乎俩人都被自己瞒过去了！

佣兵公会一楼大厅除了绮尓维丝所在的前台以外，还有几排棕色沙发椅，是供客人等候用的。少女想了想，随便找了一张坐下来。

当初写小说的时候，佣兵公会这个词不过是自己为了方便剧情展开随手设定的，背景资料一片空白。

显然，在瑟厄兰大陆“真实存在”的佣兵公会不可能是一片空白。单单是那个“野蔷薇”的别称，自己就不知晓。恐怕，这个世界里像这样自己不知道的故事，还有很多。

自己是小说的作者。小说中的世界是自己创造的。那又为何当自己真正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却存在如此之多的自己不清楚的事？

这是理所当然的，作者笔下的情节和设定不可能涵盖世界的全貌。秃顶人恐怕也只是让自己穿越者到了一个“偏巧和自己笔下的一样”的世界。

那么，在自己没有做出具体设定或不知道的领域，这个世界是按怎样的法则运行的呢？

“……唔。”

佣兵公会看起来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就决定从它开始试探了，少女想。

小说和电子游戏中出现这样佣兵公会这样的组织方便剧情展开情有可原。但这种东西大摇大摆的出现在现实世界里，怎么看都非常奇怪。一群游手好闲，每天循规蹈矩的来公会接任务……想想都“带感”。

一个强有力的国家能够允许这种“民间武力”存在吗？为什么“野蔷薇”会是“佣兵”的别称？

“那是……”少女指着距离不远处的一尊雕像问道。这尊雕像是整个大厅里显眼的东西。自己扮演的一位失去记忆的女孩，必须先给话题找个合适的切入点。

“喂喂，连这个也不知道吗？”白衣青年西格用无可奈何的口气说道，“这是我等‘野蔷薇’……佣兵公会的创始人，伟大的芙罗拉女士的雕像。还记得芙罗拉女士的故事吗？”

少女摇了摇头。她心里却对话题的走向很满意。

“好吧。”西格说，叹了口气，“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大陆局势比较稳定，不属于任何势力却掌握有大量武装力量的佣兵们就被列国视为心腹之患。终于，各国宣布民间佣兵非法，开始对佣兵实施打击……”

“但你们抵挡住了，不是吗？”少女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这位西格谈吐高雅态度认真，和一般印象中粗俗的佣兵大不相同。

西格摇了摇头：“佣兵们小规模作战多少有点本事，但在各国军队的碾压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但就在这个时候，芙罗拉女士出现了……”

“她巧妙的运用各种手段在列国之间周旋，设法拯救了大量的佣兵，特别是富有经验的佣兵团。她帮助佣兵们前往北方国度摩尔曼苏克。摩尔曼苏克的国王曾有过佣兵的经历，愿意为佣兵们提供政治庇护。甚至在芙罗拉女士的努力下，过去相互敌视的强大佣兵团们也终于抛弃了彼此间的仇恨，联手求存。”

西格一副把自己感动了，“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模样。

“然后呢？”

“芙罗拉女士……或者说，摩尔曼苏克的庇护最终惹恼了列国。他们匆匆拼凑出一支联军，总数超过十万，攻打摩尔曼苏克。而摩尔曼苏克的军队加上集结在那里的佣兵，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人。”

“然后呢？”少女问道，尽管她心中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和你想的一样——佣兵们经验丰富，大军进攻的步伐被拖住了。寒冬降临，大军的补给日益艰难，列国内部也产生了分歧，开始正论如此劳民伤财的去讨伐几千名佣兵是否值得。”

北国的寒冬真是太可怕了，少女想。不管哪个世界都是这样。

“最后，在芙罗拉女士和摩尔曼苏克王的外交斡旋下，双方订下盟约。签下盟约的佣兵们不得违背各大国的法律，也不得在缔约国之间的争斗中支持任何一方；成立受各国监督的佣兵公会管束佣兵们的行为；禁止各国干涉佣兵公会内部事务。芙罗拉女士就是佣兵公会第一任会长！”西格终于把故事讲得差不多了。

少女望着芙罗拉女士的雕像。雕像所表现的芙罗拉女士穿着朴素的裙装，一手执剑，一手拿着象征着盟约的羊皮纸，表情坚毅，眸子望向远方。

“那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了，”西格感慨，“佣兵公会也有了很大发展。现在的佣兵公会不仅是佣兵们的同盟，也是民间人士自发保卫自己的一股重要力量。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你房间里有几本《大陆重要法师名录》、《列国博览》这样的书，都是佣兵公会和大陆商会联手编纂的，只有在各地的佣兵公会和商会内才能读到。带不出门哟。”

“那野蔷薇这个名字？”西格说了半天，这个问题可还没回答呢。

“是几百年前一伙厉害佣兵的绰号。也许当时实在是太有名了，后来大家就习惯用野蔷薇来喊厉害佣兵。芙罗拉女士建立公会的时候选了野蔷薇这个名字，野蔷薇也就彻底成了我们的代称。”

“原来如此。”

“只有正式隶属于公会的佣兵才能自称‘野蔷薇’，实习生也好，不服管教或是没有能力加入公会的法外之徒也好，都没有自称‘野蔷薇’的资格哦。”

……

少女心下雪亮。

“是这样的一段历史。称呼是‘佣兵’，也可以用‘野蔷薇’以示礼貌。”

自己作为作者方便剧情展开随手打出的一个名词“佣兵公会”，在真实的世界里竟然还有一个这样的故事。

“和预想的一样，这个世界，遵循着某种真实性上的特殊原则，”少女心道，“恐怕就连我这个原作者的原著，都只是揭示了这个世界的一隅。也许……原著没有涉及的部分，会按照‘大致合理’的原则自动补完？”

一些理论认为，文本的作者——特别是小说作者——对笔下的世界有绝对的支配。可真实世界显然要复杂的多了。

“幸好，”少女庆幸的想，“我是作者，不仅能居高临下的把握世界局势，还知晓不少绝密。这点必须向他人保密。”

……

绮尔维丝和西格自然不会知道少女心中那复杂的推想。绮尔维丝还当这个女孩在对佣兵公会的过往表示神往呢。她都有点想挽留她在这工作了。只是和“野蔷薇”们打交道，就算是接待员，也得能打一点才行。这个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的女孩肯定是不成的……

“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短暂的沉默后，绮尔维丝开口。

第四章 决定策略

? 少女抿着嘴唇，陷入了思考。

自己身体的原主，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来自奥卡德联邦。奥卡德联邦是全大陆面积最大的国家，却也是种族林立，危机潜藏，各种势力犬牙交错的神秘国度。道格拉斯家族是奥卡德联邦的家族，按理说，自己应该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才对.

但少女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否决了这个方案。

失去记忆这种拙劣的借口也就骗骗不明就里的外人，少女没有信心能瞒过自己“亲生父母”的双眼。特别是，“自己”的母亲伊丽莎白还是一位强大的法师，少女不认为她会发现不了亲生女儿维多利娅身上的变化。

哪怕天赋还没丢，光是自己把所有施法知识都忘了这一点够糟糕了。

那么，自己可以选择的道路就只剩一条了……

“我打算留在这里，”少女说，“留在埃里奥斯法权国。如果可以……我还想尽快前往首都。我想，我也许能在那座法师之都得到适当的治疗。”

在自己创作的原作中，埃里奥斯法权国是主角所属的势力。和道格拉斯小姐的“故乡”奥卡德联邦比起来，法权国国土不大，却是全世界魔法文明最昌盛的地方。那里的统治阶层几乎都是法师。

自己不是有顶尖的施法天赋吗？学习施法技巧？再没有比法权国更好的地方了！

此外，和一般人印象中的法师不同，埃里奥斯法权国的法师以遵行善良之道自居，想来应该不会做出太过出格的事。

退一万步讲，自己怎么说也得和原作主角站在同一方势力吧？如果家族的人来寻找自己，说不定法权国还能给自己提供一定程度的庇护呢。法权国和联邦的关系可不怎么样。

绮尔维丝和西格的表情显得都很吃惊。

“你要留在我们法权国？”绮尔维丝忍不住道，“你的口音不像是我们这里人。”

“你有什么特别熟悉的地名吗？”西格也劝道，“你要恢复记忆，最好是去熟悉的地方。”

“不，”少女坚持道，一副倔强的样子，“我就留在这里。”

她是真心不想和认识过去的“维多利娅”的人打交道。谁知道维多利娅的母亲伊丽莎白?道格拉斯发现宝贝女儿被异界生物夺舍了会做什么……

“我听说埃里奥斯法权国的施法艺术独步全大陆，”少女诚恳的说，“我相信，这里一定有人能治疗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更喜欢法权国的环境。说不定我还能学几手奥法的技艺呢。”

绮尔维丝和西格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有着无奈。

“好吧，”西格说，“既然你坚持，那我也不说什么了。你是冲着法权国的施法技艺而来……嗯，这座边境城市十分颓败，我想，你应该尽快到首都去。”

“听从您的安排。”少女礼貌的回应。

“这样，”西格考虑了一下，“每个星期，都会有一支商队从这里出发，前往首都……下一支商队后天就会出发。维多利娅，你是后天就走呢？还是多休息一个星期？”

“我后天就走。”少女说。

迟则生变，她想。

“好的，”西格点头，“我会帮你联系那商队。”

“一切拜托您了。”少女感激道。

“不用谢我，”西格笑道，“只是，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少女愣了一下。

自己，是不是表现的有些太过急躁了？

“我想……没有。”少女尽可能让自己的态度显得自然些。

“那好，”西格说，“你后天就可以出发。不过，我觉得你今天还是最好多休息下。而且……你在丛林里被发现的时候除了这身衣服以外什么也没带，所以你赶明还得买一些旅行用品。”

少女正想提出这个问题呢。西格能自己说出来，真是帮了她的大忙。

“我没有钱。”她早就把面子问题抛在一边了。

“你现在是受‘野蔷薇’保护的平民，”西格严肃道，“在关于你的诊断报告最后出来前，你的旅费公会可以买单。”

少女心花怒放。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和预想中最好的结果一样好！

她连起身向西格和绮尔维丝鞠躬行礼：“想不到还要这么依赖两位……”

“分内之事而已，”西格满不在乎的说，“倒是你，真的那么仰慕埃里奥斯法权国的施法艺术吗？”

“当然。”少女答的毫不犹豫。她刚刚有点担心自己的演技是不是有点浮夸，现在看来自己大概是多虑了。

“那么，你说说你仰慕的是埃里奥斯施法艺术的哪一点？”

“呃……”少女一时语塞。她是知道很多埃里奥斯传奇法师和天才的名字，但那都不是一个普通女孩该知道的……

西格笑了起来。

“我相信你的记忆真的需要复健……”他说

“‘埃里奥斯法权国在法术之道上的贡献，在于埃里奥斯法师善于将原本神秘、混沌的魔法体系规范化、世俗化。自建国以来，法权国一代又一代的优秀法师建立了一套严密的、合乎逻辑的理论系统……’”少女忽道。

西格哑然。

“‘让新法术的发明和旧法术的改良都走上了一条可控的理性轨道。这些法师还改善了法师教育体制，打破了由单个老师教导学生的传统教育方法，让培养新一代法师变得更加容易。’”少女背着手，像一个勤奋的学生似的，终于把她的书背完了。

“你是仰慕……这些？”西格咋舌。

“即使我记不清自己是谁，有关这段文字的记忆仍旧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少女说。

这套听起来有点像教育近代化的玩意基本是她写在书里的原文。反正这种常识性设定终归不会有错……

“这是挺厉害的……”西格仿佛漫不经心的吐槽道，“你赞同埃里奥斯法师们的观点，对吧？”

“这有什么错吗？”少女说，“技术总归是越容易学，越多人掌控越好……呃。”

少女这句条件反射的话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自己是不是说的太鲁莽了些？似乎西格在和自己聊一个颇有争议的话题。

幸好西格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下去。

“我想也是，”他干净利索的说，“好了，话也说的够多了。你的身体还很虚弱，我想，你还是尽早上去休息吧。我会……让绮尔维丝给你拿一些吃的。”

虽然还想从西格嘴里套出更多的情报，但少女找不到反驳西格的理由。硬要继续谈论的话，对方说不定会起疑。她只得再次向两人行礼，然后缓步走上楼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绮尔维丝目送少女离去。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担忧。

“西格，”确认少女已经听不到自己的话了，绮尔维丝忧心忡忡的说，“她……”

“我确定，”西格喃喃道，“虽然名字和相貌都一模一样，但这个女孩的确不是那个奥卡德联邦的天才法师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至少精神上不是。”

“那，她是确实失去记忆了？”

“我看也不像，”西格说，“她的脑子很清楚，还和我耍小聪明……哪里像是失去记忆的样子？不过，我也很难相信世界上会有两个相貌如此相似的人。在得到更多的信息之前，我们也只有相信她的话了。”

“你那么肯定她不是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你知道她没在对我们撒谎……？”

“当然。”

西格坚决的说：“和法权国相反，奥卡德联邦的前辈法师崇尚神秘。对于他们来说，将法术理论体系化是如此愚不可及而惹人生厌。在奥卡德联邦的法师们看来，世间万物就像一团变化无端的活火，只有没有灵魂的泥雕木塑才会妄图用一成不变的理论去把握它。”

西格顿了顿：“道格拉斯家族更是如此，‘愚人错将瞬息作为永恒，而真正的永恒存在于永恒与瞬息的间歇之中’，这是他们家族的箴言……即使是那个维多利娅的母亲伊丽莎白，致力于世俗事务，也不敢公然质疑祖先的准则。据我所知，她写过许多神秘主义的诗歌。”

“那么说……”

“我确信她不记得佣兵公会的常识，可她却又把法权国的理念背的滚瓜烂熟。真正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绝不会如此。就算年轻的她赞同法权国的观念，也不会没有一点猜忌。我想，刚刚和我们交谈这位‘维多利娅’，是真心想从法权国得到帮助。”

绮尔维丝有些羞愧：“我们那么欺骗她，是不是不太好？”

西格耸肩：“她多半也没对我们说完全真话。如果她真的是精神上出现问题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法权国能得到她是求之不得的事。不管怎样，两大国度的关系现在如此恶劣，我等‘野蔷薇’只要尽到义务，遵从她的请求，将她安然送到那座法师之都即可。”

绮尔维丝沉默不语。佣兵公会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第五章 从马路到商铺

? 第二天。

起了个大早的少女并没有见到西格。绮尔维丝说，西格昨天晚上执行紧急任务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和昨天的清闲不同，今天的佣兵公会一大早就有人拜访，而看到绮尔维丝忙碌的样子，维多利娅也实在不好意思让她陪着自己去买旅行用品了。

“我自己去就好了。”少女轻松的说。

“可是……”

“那家店就在斜对面吧？”少女自信道，“我能从房间的窗户里看得很清楚。放心吧，绮尔维丝姐姐，没事的。”

绮尔维丝只好点头答应。她取出一个小小的钱袋递给少女，然后就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维多利娅独自一人，悄悄的离开了佣兵公会。

昨天自己应该没有展露什么大的破绽，少女心满意足的想。

过去是身为男性也好，穿越者的事实也好……就凭西格和绮尔维丝的反应，他们应该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就算他们掌握了道格拉斯小姐的情报，也只会觉得自己和印象中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对不上号。

站在异世界的街道上，少女忽然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在昨天，自己还在地球上，呼吸着家乡独特的雾霾和汽车尾气。而今天，自己却站在这里，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和完全陌生的城市里，准备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在衣食住行方面，少女还在进行观察和适应。

少女听过这样的说法：在古代西方，人们并不重视城镇卫生，不少住户直接把垃圾甚至粪便扔到大街上，导致城里四处臭不可闻。少女很难想象那样的日子……不，噩梦。

幸运的是，不管真实的古代欧洲是怎样的，至少这个世界并没有这么不堪。

和煦的阳光洒在大街上，人们带着匆匆的神色来来往往，偶尔有马车缓缓驶过。这座城市的街道远非一尘不染，至少还算整洁，没有被污水和马粪之类东西占满。说起来自己在原作里提过下水道这种存在：也许统治法权国的法师们会为每座城市修建特别的魔法下水道。

服装上也是这样。少女身上穿得这件红色连衣裙和小凉鞋以当代地球的标准来看肯定算不上新潮，甚至有点朴素，可在真实的中世纪里应当是没有的。大街上男男女女的衣着称不上五花八门，也并不千篇一律。

路面是用大理石——或者某种自己叫不出名字的石料铺成的。街边的建筑至少有两层，甚至三层，远方还有类似于塔楼的建筑，少女不确定那是不是法师塔。

而在饮食方面，这个世界的饮食类似于熟悉的现代西餐，少了一些花样，却也多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新鲜菜肴。绮尔维丝烹制的美味让少女感到十分满意。至少这个魔法文明的世界在各方面都比真实的西方中世纪要发达的多。

“这里只是边境，”少女告诉自己，“在法权国更发达的地区，那里的城市一定更惊人。

少女也没有忘记“把玩”一番绮尔维丝送给她的钱币，其中还有金币（当然，这不是纯金）。根据绮尔维丝的说法，大陆上主要国家几十年前签订了条约，统一了金币的分量和成色，让金币能够校对较为顺利的流通，而小额货币则各自不同。

自己要去的店铺就在不远的地方。据绮尔维丝所说，那应该是一家为冒险者和旅行人出售装备和必需品的店铺。陈旧的招牌上用难看的字体写着“粉红靴子”。这应该就是店名了。为什么老板要给自己的店取这个奇怪的名字呢？

不管了，少女摇头。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这家陌生的店铺。

……

少女走进“粉红靴子”的时候，店铺体格魁梧的秃顶老板正从柜台下往上拿一双靴子。这是一间宽敞的店铺，只是柜台上、货架上乃至于地面上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以至于显得狭小了。听到少女走进，老板抬起头。

“尊敬的女士！”他叫道，大嗓门把还在端详货架的少女吓了一跳，“美丽的小姐！欢迎光临‘粉红靴子’，唔？既然您来了这儿，我保证您不会空手而归！让我看看——您是想要些什么呢？”

老板打量着少女。在他眼里，这位娇小的女孩穿着她的红色连衣裙，怎么看都和冒险者或旅行家不沾边。

“老板，是这样的……”少女反而有些被老板的热情吓到了，她收起了从货架上搜集更多情报的闲情逸致，仔细斟酌着措辞，“我打算进行一次旅行，可是没有合适的——”

“旅行！”老板大声道，“啊，我明白了——你需要一些旅行用品，是这样吗？”

“是的。”

“请问您是要到哪儿去呢？您今后还有旅行的打算吗？”老板根本不给少女详细说明的机会，他连珠炮式的发问，“您有旅伴吗？路途是不是很遥远？您是不是考虑多购置一些物品，以备不时之需？”

如果不是想要尽可能维持“少女”的仪态，少女真想直接捂住脑袋，或者更干脆点，用愤怒的吐沫星子淹没眼前的家伙——这个老板是个天生的推销员。

“这个，让我们从头开始吧……”平复了一下心情，少女面带笑容的说，“我的旅程不会太长，从这城市去首都罢了。”

看到老板一副兴致勃勃想要开口的模样，她急忙又打断了老板：“不要向我推荐我用不到的东西——我暂时不知道我今后是不是还会进行长途旅行。请您——我是说，我们一件件的来，好吗？”

“既然如此，”老板摸着下巴，“就按您的意思，我们一件件的开始吧。首先……”

他顿了一顿：“小姐，你需要一双靴子。你可不能穿着那种东西到野外去。”

老板指了指少女脚上的白色凉鞋：“你知道吗？旅行最重要的就是合脚的靴子。我之所以把这里取名叫‘粉红靴子’，就是因为我向我老婆求婚的时候，用了一双粉红色的靴——”

奇葩的招牌后面总隐藏着一个故事，可这老板废话也太多了。

“够了，”少女皱着眉头说道，制止了老板的喋喋不休，“现在的情况就是，我没有一双合适的靴子。我们可以快一点吗？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当然，尊贵的女士，”老板眼中精光闪烁，“正因为时间紧迫，才要选一双最适合您的呀。我猜您并非是一个旅行的行家——您决定好要买哪一种靴子了吗？”

“您给我推荐一种吧。”少女说。她隐隐觉得接下来会发生可怕的事，但少女对靴子的确一窍不通。

“那好！”老板说，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我这里有几种选择，都很适合于您。您看这一种——”他指了指他刚刚摆放在柜台上的那双淡金色的漂亮靴子，“这是精灵们喜欢的靴子，相传在遥远的过去，精灵卫兵们就穿着这种靴子巡视她们的树林。它很轻便，也非常美观，相信您会喜欢穿着它旅行的感觉的。还有这一种——”

不等少女回话，老板又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双颇为时尚的黑皮长靴，“即便是那些最挑剔的帝国贵族，也对这种靴子爱不释手。他们穿着它到处远足。您看，从这里可以把靴子提高到及膝的位置，您穿着一定非常漂亮，就像个真的贵族。您知道吗，靴子有一种奇特的魔力，可以放大穿着它的女士的魅力——我保证，您穿着这双靴子，一路上所有男人的目光都离不开您！”

“……”

见鬼。

前生今世，少女都不怎么擅长应付推销。如果自己还是过去的男性身体，自然可以直接朝着老板拍桌子，警告他再这么做自己就撒手走人：然而自己伪装柔弱的失忆少女已经伪装了那么久，又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前功尽弃？

话说回来，自己当初干嘛不直接成装成女汉子呢？

“老板呐，”少女晕头转向的说，“我要的只是靴子。为什么要推荐那么多？可以的话，我想要朴素一点的选择，不想太过引人瞩目。”

“如果您是担心遇到危险的话，刚刚我推荐的两种靴子也是战士们的上上之选——好吧。”似乎是注意到了少女愤怒的眼神，老板耸耸肩，“您是一个谦逊、刚毅的女性，很好。我给您推荐这一种——”老板走到旁边的货架上拿下一双风尘仆仆的棕色革靴，“行军靴，全世界的将领纷纷为他们最信赖的部队订购这种靴子。它非常耐磨，而且穿在脚上极为舒适。穿着它赶路，就算一整天也不会觉得劳累。您这样的女士配得上它！”

少女有些心动，可还是把手指指向了那双靴子旁边的另一双看起来很结实的暗红色皮靴：“我能看看那一双吗？它看上去非常不错。”

“真不愧是您！”老板说，嗓门大的震得少女耳朵嗡嗡作响，“一下子就挑中了最好的！恕我直言，您也就能在我这儿买到这种靴子了。这样的稀罕玩意，说不定错过了就没有了！”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而阻止他显然来不及了：“您看，这看起来就像一双靴子——我是说，它就是靴子，而且貌似一双普通的靴子。但其实，”老板拿起靴子晃了晃，“它的脚尖部位被额外加固过，鞋底暗藏钢丝。这种构造能帮您感知周围环境的震动，哪怕是最微小的震动也不例外。还有什么比穿着这种靴子旅行还安全的呢？除了天上飞的，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感应！”

“……”

少女已经产生了一种想要吐血的冲动。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扶着柜台，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突然倒下。

“我知道了，”她艰难的说，“它确实很好，可是我还是想要刚刚的那一种。对，就那一种行军靴子。”

少女认为，真正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一个名副其实的的大家闺秀——肯定会选择那双更美观的精灵靴子。但没办法，谁叫朴素的行军靴子是几种靴子里面最便宜的呢？绮尔维丝借给她的钱不多，她必须省着花用：她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呢。朴素的行军靴也更符合她原先的审美。可是……

“原价是五个金币，”老板笑眯眯的说，“不过眼下，您花三个金币就可以买到。”

“……”

开玩笑！自己钱袋里的钱价值加在一起总共也不超过五个金币！少女不清楚行情，但她相信绮尔维丝给钱的时候清楚各种商品的价格：这个老板是个纯粹的奸商，毫无疑问！

“你一定是疯了！”把一切伪装抛在脑后，少女忍无可忍的说，“五个金币！你该不会说，整整一个部队的军士，他们个个都穿着价值五个金币的靴子！”

这个世界的金币还是挺值钱的。按她在原作中的设定，一个普通农民辛苦一年也未必赚的到一个金币。她有点后悔，没在书中把世界的经济体系搞的完善一点，弄得自己现在这么被动。

“可是，这是特别的呀。如果您感觉不合算，我最低可以给出……两个金币的价格。”老板说。

“一个金币，”少女咬牙说道，“就一个金币，这是最后的价格。你要不卖，我就走人。”她打定主意，如果老板真的死咬着价格不松口，自己就回公会厚起脸皮找绮尔维丝帮忙。

结果老板一秒的犹豫都没有：“成交。”

“……”

少女顿时有了一种自己已经被坑了的感觉……她对这个世界的物价了解的还是太少，很难对抗眼前油滑的老板。

而老板也显然不打算给她反悔的机会了：“那么，让我们接着看下一件——”

“您不能为那双靴子付一个金币。”就在少女心中纠结的时候，一个声音传到了她耳朵里。

“嗯？”

“他在欺骗您，”声音的主人优雅的说道，“您可千万不要上当。”

那声音是从身后，也就是“粉红靴子”的大门口响起的：少女回身看去，而一脸不快的店老板也把目光投向那里。

第六章 讨价还价

? 说话人是一个棕色短发的男青年。他中等个头，身着灰色袍子，淡金色的眸子打量着店老板和少女。

“那靴子确实不错，但价格不会超过四个银币，”棕发青年温和的说，“老板知道你不清楚行情，你可不能信他。”

在埃里奥斯法权国，一枚标准的金币可以兑换二十银币。换言之——老板把值四银币的靴子卖一个金币，也就是整整卖了原价的五倍。

“老板，”得到了出人意料的盟军，少女立即毫不犹豫的朝着老板兴师问罪，“你怎么解释？”

女士总比男人多享有一些福利。比如说，受到不认识的陌生人帮助的概率，女性就比男性高得多。对所谓的“女性特权”，少女心里可谓百味陈杂，却也不打算直接放弃。

“我……”

老板的表情显得很怨恨这个突然杀出来的混蛋。然后，他就像是横了一条心一样：

“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他坚定的说，“但我不能用四银币的价格卖这双靴子。”

“四银币是你的进货价吧，”青年随意道，“你并没有赔本。”

“你怎么知道？”老板目瞪口呆。

棕发青年走近柜台。他对老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同行。”

青年低语道。

“你……”老板气的老脸通红。

“如果是我，”青年平静的说，“即使是进货价，我也会做这笔生意。贪图不到一个金币的利润？鼠目寸光。”

“你在说什么？”老板莫名其妙。

“我刚刚看到，”青年笑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一大早从对面的佣兵公会里出来的。然而她显然不是一名佣兵，老板。”

“是的。但那又怎么样？”

“小姐，”青年转向少女，“您要买一双靴子：您是要去哪里呢？”

“我要去首都，先生。”少女心照不宣的答道，揣度着眼前人的用意。

青年点头。

“伟大的埃里奥斯法权国的首都，‘纯白之城’泰勒斯……”他仿佛自言自语的说，“您去那里，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吧？”

埃里奥斯法权国的政治首都是内陆小城“恩培多克勒”。而当人们聊起法权国的首都时，脑海里最先出现的一定是经济与文化首都，“纯白之城”泰勒斯。当然，也有些好事者认为那座神秘的黑色浮空城“帕拉梅德斯”才是埃里奥斯最伟大的城市，但那就不在一般人的讨论范围内了。

“是的。”

“这就对了，”青年看着老板，“你知道，那群傲慢的‘野蔷薇’……平时是不允许外人在公会休息的。能让佣兵公会如此接待她，她的身份一定十分尊贵……即使这样，你还打算欺骗她吗？”

“等等！”老板叫道，“她从一早佣兵公会里出来，并不代表她和佣兵公会有什么特别的联系！也许，她只是个受保护的平民……”

“请问老板，您过去在这座城见过她吗？”棕发青年反问，“您再仔细考虑一下：这位尊贵的小姐……她会是一位普通的平民吗？”

老板看着维多利娅。一头美得震撼人心的金发，乳白色的肌肤，尚未完全长成便令人心醉的面容，举手抬足间仿佛有一种奇特的优雅。这样的人会出身平凡……哪怕是傻瓜也不会相信。

“请问您这几天……”青年也扭头看着少女。

“我一直待在公会里，”少女心领神会，和青年一唱一搭起来，“绮尔维丝姐姐和西格先生给了我很多照顾。”

老板瞪大眼睛。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会把这里发生的事好好的给绮尔维丝姐姐他们说的。”少女不慌不忙的说。她其实不知道绮尔维丝和西格的身份究竟有什么特别——但不管怎么说，扯他们的大旗似乎比想象中好用……

“你现在还打算维持一个金币的价格吗？”青年笑眯眯的说，“您和公会维持着不错的友谊。也许，你打算为了不到一金币的利润，破坏这种良好的关系？想要和公会做生意的人可很多呐！相反，您现在结交了这样一位贵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得到回报。这是一项长远投资，不是吗？”

“我……你……好吧。”老板终于服输了，“四个银币……不！”

他就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正儿八经的朝少女鞠了一个躬。

“为了补偿我刚刚的失礼，今天我出售给您的所有商品，都只卖进货价的一半！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只听老板严肃的说。

……

二十分钟后，少女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粉红靴子”。

除了靴子以外——现在她选择了那双漂亮的精灵靴子，和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身材最为般配——少女还买了一身旅行者常用的衣服。在棕发青年的建议下，她选择了一套褐色皮衣、米黄色皮裙和纯白厚绵袜的服装。

据棕发青年说，这些衣服上附加有“自动清洁”的魔法，不用清洗也不会沾染一丝灰尘。

少女还买了一个结实的大背包和一些应急用品，比如应急食品和绷带。而以上一切只花了一金币十二银币：不到预算的一半。

“如果你想买更多的日用品……”离开“粉红靴子”后，青年笑道，“我建议你旅行到下一个城市后再买。在这座边境城市买日用品和奢侈品是很不合算的。你每接近首都一步，你就会发现这个国家越发繁华，你的选择也会更多。”

“多谢您了，”少女用感激的口吻说，“不知您……”

“绮尔维丝女士是我的朋友，”青年笑道，“我刚刚去了公会——显然，我们正巧擦肩而过——绮尔维丝就拜托我帮忙去看一看您。她担心那位贪心的老板会欺骗您……果不其然。不过，你可不要告诉她，我拿她和西格的名号去压人！”

“我明白，”少女一笑点头，那位老板可被自己和青年压榨的够狠的，“您知道我的事？”

“虽然下了封口令，但森林里的睡美人的故事还是在本地的佣兵之间传开了，”青年无奈道，“详情我也是从西格先生那里才了解到的。对于您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我也相信，埃里奥斯的法师们一定能解决你所面临的困境。”

少女审视着眼前的棕发青年。他显得很友好，也非常可靠。不过，他那么热心肠的帮助自己，真的只是因为受西格所托吗？

若是这家伙“别有所图”……

少女可是对青年男性的心理可是一清二楚——她对眼前这个貌似友好的家伙抱有相当的警惕。他真的如外表一般忠实可靠吗？

自己这个“失忆的柔弱少女”的形象和个性实在是太软弱可欺了，足以让男人产生强烈的保护欲。是不是逐渐表现出一些“强硬”的个性比较好？

就在少女胡思乱想的时候，青年朝着她伸出手去：“虽然很冒昧，不过，我也要和明天早上出发的商队一起去首都泰勒斯城。路上请多指教，维多利娅。”

“啊……是我要感谢您的照顾了，先生……”少女也连忙同青年握手，看来短期内这个家伙都会在自己身边了。

“说起来，您都知道我的名字了，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少女问道。不知为何，这句话一出口，她就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我……”

青年明显迟疑了两秒钟。少女心中不详的预感更重了。

“我的名字叫做约翰?歌特，是个商人。”终于，青年似乎下定了决心，“您好，维多利娅小姐。”

“……”

听到青年的回答，少女的笑容一滞。

除了她笔下重点提到过的角色，对于这个世界的名人，少女并不了解。唯有眼前人的名字，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甚至在此之前，她一直在计划寻找这个名字的主人。少女希望和他站在同一方势力。她毫不怀疑，那将会是正确的选择。

约翰?歌特。这是少女原作中，属于男主角的名字。

“可惜，”少女心中却想，“当初忘了问问秃顶人，主角光环这种东西是不是还存在。若是世界上当真有主角光环——那玩意不应该转移给我吗？”

第七章 以主角的名义

? 主角。

主角是故事的灵魂。“主角一定是最重要的角色。”作者们总是会在主人公上投入更多的感情，因为主人公是他们主要打算表现的人物。没有那些令人印象时刻的主角，许多名作便黯然失色。

主角总是会遇到那些最不可思议的巧合，或在一次又一次在绝境中化险为夷。有些时候，主角往往是作者的理想投射。读者们习惯于把自身代入故事的主人公，这是许多人阅读的乐趣所在。

……

少女看着眼前的约翰?歌特。这个貌不惊人的家伙就是她原作中的主角。也许，注定是这个云上世界最不可思议的人物……最不可思议的原住民。

“我的脸上有什么吗？”见少女表情有异，歌特一脸纳闷的问道。

“没什么，”少女连道，她晓得歌特那惊人的观察力，“你的名字让我产生了一种熟悉感。”她稍稍补充道。

作为一位典型的奇幻小说主人公，约翰?歌特是一位令伙伴们感到安心的盟友，同时也是一名让对手胆寒的敌人。当约翰?歌特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为了全世界最不可思议的施法天才。而现在……

他已经成长为了一个真正的强大法师。

少女并不想站在歌特的对立面。为什么自己将来应该站在法权国这一边？加入原作主人公所在的势力有错吗？

歌特总是扮作普通的商人——他确实也有不少产业——低调行动。很少有人察觉到他的暗中谋划。

对于普通人来说，约翰?歌特的身份是一个秘密。可其他天才法师，还是有可能听过他的名字的。

原作里没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这个角色，主角歌特应该也没和她见过面。不过维多利娅毕竟是能在最新版《法师名录》查到的新星，歌特又有诸多情报源，发现了一点自己真实身份的端倪也不奇怪。

“他也许猜测我就是那个奥卡德联邦的施法天才维多利娅，因此才来试探我，”少女飞快的思索着，“原先的维多利娅很可能会听过他的名字。我对他的名字有反应，也许他会进一步怀疑我。不过，我又不是先前的维多利娅。他针对‘维多利娅’的其他试探对我可不一定管用，顶多让他自己疑神疑鬼而已。”

于是少女打定主意——装傻到底。

须知自己印象中的歌特虽然狡猾，却不是邪恶之辈。少女认为他绝不可能在弄不清状况的情况下对自己不利。另一方面，自己可以从歌特身上弄到有关这个世界的更多情报。既然这个世界遵循“正常”的逻辑，只要少量的情报就可以顺势推导出许多东西。

果真，见少女对自己的名字产生了一点反应，歌特稍稍皱了一下眉头：“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小姐。”

这肯定是你和“我”第一次见面，歌特先生！少女心中吐槽，我可不记得我写过你和“我”见面的剧情！

她缓缓摇头，做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我想不起来了。”

“我没有失去记忆的经历，但我想我能理解您的痛苦，维多利娅小姐，”歌特轻声道，“许多事情，明明感到熟悉，却想不起来，这是一种可怕的煎熬。不过，您也不必太过沮丧。正如我之前说的，在我们法权国，您可以得到最好的帮助。”

蓦地他话锋一转：“绮尔维丝女士还忙着呢，我们就这样回去打搅她不太好，”他仿佛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们可以先四处转转。可惜，我虽然来过这里几次，却不是一位优秀的向导，请您见谅。”他的语气自然，好像真的是忽然想起这事的一样。

“……”

好吧。我敬爱的主角大人哪，失敬失敬。您还真是，一如既往习惯于抓住一切机会自然而然的往女生脸上蹭。

话说回来，歌特的相貌其实十分端正，比他的作者，来自地球的文艺青年魏远河本人帅多了。

……男人总希望自己的理想投影帅气风流一点，这又有什么错？

“当然，”稍微迟疑了一下，少女不动声色的说道，“我本来打算在附近走一走——这几天我一直呆在房间里，还不想那么早就回去。”

“这是我的荣幸，维多利娅小姐。”歌特微微鞠躬。他眯起眼睛，也不知是否看穿了维多利娅的腹诽。

两人走在城市的街道上。温暖的阳光照在少女的脸颊上，让她觉得暖洋洋的。

拎包的工作自然而然的交给了歌特。

一路上，少女好奇的四处张望：她前世虽然是个文艺青年，却不是一个爱好旅游的人，连自己的祖国都没离开过。

“这里是法权国的边境，”歌特淡然的说，“虽说是‘城市’，多少有点破败。请不要在意。”

这一定是炫耀吧，少女心中吐槽。这也叫“破败”？

身为一名彻头彻尾的文科生，少女对建筑学其实一窍不通。但和印象中的古代都市不同，少女已经在这座城市看到不少两三层，甚至更高的建筑，外部装修也十分体面。而在真实的欧洲中世纪，在最黑暗的时刻，国王的王宫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四合院！

这个世界的生产力——肯定是在法师们的协助下——显然远远超过了这个水平。

不过，对于生活在地球大都市的少女来说，歌特的无形吹嘘毫无意义……再宏伟十倍也毫无意义。少女唯一关心的是这个世界里那些自己还不知道的常识。

“我对建筑没什么了解，”少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如常，“不知埃里奥斯法权国的伟大建筑师和工匠们……”

“主要是伟大而胸怀宽广的法师们，维多利娅小姐。”歌特自信的说，“有了法术的帮助，比如‘塑石’，‘化石为泥’，建筑师和石匠们的种种奇思妙想才能够实现。埃里奥斯法师是第一批研究‘窑的附魔’，让普通人可以规模生产珍贵建材的法师，现在这些方法已经被广为采用。和国外的高傲法师们不同，我们十分注意和普通人的联系……”

他喋喋不休的用老师讲课一样的口吻继续说下去——而少女过了好大一会才想起来，自己的“本来身份”——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恐怕也包含在歌特所说的“国外的高傲法师”之中。

“如果我是原先的维多利娅……”少女心道，“也许就会对他的话立即产生一点反应。可惜，我不是。”

尽管这位年轻法师表现的就像真的只是单纯在女士面前表现自己的博学一样，但少女几乎确信，歌特的确正在试探自己。

……

两人边走边聊。慢慢的，少女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疲惫。

“我累了。”她果决的说。这种疲劳不仅是精神上的。地球青年魏远河经常被人嘲笑体质虚弱（他的体育课永远是不及格需要补考），而维多利娅这个异界女孩子的身体呢，居然比自己原先更糟糕：走不到半条街，她已经感觉自己要气喘吁吁了。

大概与自己在床上躺太久了有关系，少女幽怨的想，当然，过去的维多利娅八成是个超乎想象的超级宅女。是时候为自己制定一个锻炼计划了。

“我们休息一会吧，”歌特耸了耸肩，将少女领到了道旁的长椅旁，“这是我的责任，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

他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张坐垫放在长椅上：“请坐在这里。”

虽然自己所写的原著中经常描写歌特眉头一皱从兜里掏出某些小道具的情节，但亲眼所见，还是十分震撼。敢情这货的真身是某部漫画里的蓝色微胖腹部有袋的猫型机器人不成？

仿佛知道少女在想什么似的，歌特说道：“我的衣兜连着一个微型次元袋。你知道，我们做商人的，总要准备一些货品以备不时之需。”

“……”

真的有四次元口袋啊，你。

话说回来，商人干嘛要把货品揣在兜里“以备不时之需”？推销？

“我刚刚就在想，”歌特说，看着胡思乱想中的少女在坐垫上坐下来，他露出了他招牌式的微笑，“初次见面，我的礼数多有不周：对于像您这样的年轻女士，哪有不准备礼物的道理。”

“这怎么好意思……”少女嘴上推辞，心里盘算他的用意。如果是普通的女性，可能真的只是怀疑歌特要推销或者撩妹罢了，但少女知道他没有那么简单。

“所谓礼物，当然是免费送您的，哪有收钱的道理。”只听歌特自信满满的说，“为了展示我的诚意，嗯……我就从附近买一点适合您的东西好了。”

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少女想。从你那个神秘的宝贝兜里掏出来的玩意根本信不过：谁知道里面藏没藏微型追踪器之类的东西。少女记得清楚，自己可是在原作里写过这种奇葩法术的。

歌特转身走向街对面的首饰摊。少女看着他和那位女摊主交涉，似乎在进行激烈的砍价。很快，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手镯。

“我本打算包装一下，但那样太虚伪了，”歌特温和的说，“像您这样充满魅力的女士正需要一些首饰点缀，才能显示出您的美丽。可惜，这是小地方，也只有这种不上档次的东西。”

“已经很够了。非常感谢。”少女短暂的考虑了一下，把镯子戴在了手腕上。首饰并不是她最想要的东西，如果自己可以挑选礼物的话，她大概会选择一套可以变小随身携带百科全书之类（她坚信约翰?歌特拿得出这样的古怪东西）。在未知世界行走，再没什么比知识更加重要。至于镯子……她相信路边摊出售的玩意绝不是真正的银制品……

“也许您还要需要一只戒指，或者项链，”歌特说，“再没什么比首饰更能彰显出一名女士的身份地位。除此以外……”他稍一停顿，“首饰也可以传达出更多的信息，让您免受一些不必要的骚扰。”

原来如此，少女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风俗是怎样的？倘若这个世界的习俗和地球一样，自己以后可以把戒指戴在小指上，以赶走某些不讨人喜欢的男士……

可惜不能立即把眼前的主角大人划入“不受欢迎”的名单。

“我们回去吧！”过了一会，少女满足的站起身来。可以从歌特身上挖掘的信息有很多，但自己未必急在一时。

她没有发现，就在她转过身去的同时，歌特嘴角似乎浮现出了一丝满足的微笑。

第八章 夜半密谈

? 夜深人静。

佣兵公会内。

“她已经睡下了。”绮尔维丝走下楼梯。

约翰?歌特坐在一张棕色的长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一杯红茶，时不时便啜饮一口。说也奇怪，红茶泡好已经一个小时了，却始终了保持热气腾腾的状态，即使没有续杯，也一直是满的。

“‘睡下’并不等同于‘睡着’，绮尔维丝，”歌特连头都不抬，若有所思，“倘若那位少女真的是你所知的那个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即使真的入睡了，也绝不可以放松警惕。你太大意了，绮尔维丝。”

他旋即笑了：“当然，她是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可能性很低。我认为她现在并没有窃听我们谈话的能力。你的疏失无关紧要，绮尔维丝女士。”

“看来你今天的收获很大，歌特先生，”绮尔维丝说，“你还是那么擅长和女孩子在一起。”

歌特把茶杯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不，恰恰相反，绮尔维丝。我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一无所获。”

“可是你说你知道她没有窃听我们谈话的能力……”

“不只是她。我们的谈话不能被任何人知道。你还在沉浸于工作中的时候，我已经在这座公会内部部下了屏蔽侦查的法术结界。没有人能通过法术手段从结界之外窥视和窃听我们。”

绮尔维丝身子一震：“你……”她是这座的房子的真正主人，但歌特一到喧宾夺主了。

“我不仅是埃里奥斯法权国的法师，也是佣兵公会的特别成员，一名‘野蔷薇’，绮尔维丝女士，”歌特露出“狡诈”的笑容，“这也是为了公会好。”

“……”

“当然，我得补充一句，”歌特悠悠的说，“这种结界只能屏蔽法术侦测，总有人会采用物理手段，比如用自己的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我说的没错吧，西格？”

吱的一声，佣兵公会的大门打开了。一身白衣的佣兵西格走了进来。

“西格！”绮尔维丝惊喜的喊道。

西格给了绮尔维丝一个短暂的拥抱：“我一结束工作，就立即赶回来了。”然后他转向歌特，“你好，歌特先生。很高兴在公会见到你。”

“你好，西格，”歌特回答，对两人发的狗粮视而不见，“你的行动比我预想的更加迅速。我甚至认为，直到我和维多利娅离开这里，你都不会回来呢。”

“比计划中要顺利，”西格说，“顺带一提，你和绮尔维丝的对话，我只听见了最后几句。”

“除了法术结界，我还用了恒定的幻术让那些用眼睛和耳朵观测这栋房子的人一无所得，”歌特耸肩，“你能听到最后几句，是因为我知道外面是你，将你排除在幻术的效果之外。微不足道的把戏罢了。”

“你的把戏还是那么滴水不漏，”西格意味深长的说，“我从门缝里窥视，只能看见漆黑一团，但实际上里面却是灯火通明。不过，我很好奇，如果那个女孩只是装睡，现在正从楼梯上方偷听我们，你打算怎么办？”

歌特摇头。

“我想她做不到，”他说，“我已经在她身上设下了禁制，我能感应到她的位置，听见她身侧的声音。我想，我们活泼的维多利娅小姐已经进入了梦乡。”

“什么时候？”绮尔维丝错愕。

“她的镯子，”歌特说，“上面隐藏了一些有趣的法术。如果她摘下镯子，我也能立即知道。”

“你屏蔽了别人的侦测手段，自己却在窃听别人？”

“这是非常手段，”歌特说，“也是危险时期的正常手段。”

西格却对其它事情感兴趣：“这个‘维多利娅’看似随和，实则对他人充满警惕。她肯戴上你赠送的手镯——那么说，你取得了她的信任？”

绮尔维丝也反应过来了：“你说那个镯子上动了手脚，可维多利娅之前告诉我，那是你在路边的首饰摊上……”

“我确实在首饰摊上买了一个镯子，但我身上还有一件几乎一模一样，却附加了追踪窃听的法术的东西，绮尔维丝，”歌特平静的说，“当我从首饰摊上买下镯子转身的时候，就迅速的用手上功夫把两个镯子偷换过了。所以，虽然那位少女亲眼看着我从不认识的商人那里买下礼品，但我送出去的，还是自己兜里的东西。”

绮尔维丝对歌特投去不满的目光。而西格仿佛在沉思：“你隐藏了镯子上的魔法灵光，让它逃避侦测魔法的效果。不过，过于注重隐蔽性的话，它自身的效力会不会被削弱？”

“五百米之内，我能听到它周遭的的声音；三千米之内，我能感应到它的确切位置。”歌特轻轻的说，“再远一些，我就只能感觉到它的大致方向了。预防万一，我会一直‘护送’维多利娅到首都泰勒斯城，绝不让她脱离我的监视范围内。”

佣兵公会里陷入了一片可怕的静寂。良久，绮尔维丝才说道：“其实你们太多心了。没必要对那孩子那么严酷。”

“我们毕竟没有用手铐脚链拘束住她的自由，”西格摇了摇头，“等她到达首都‘纯白之城’，那些‘大人物’的手段，恐怕就没有我们那么温柔了……尽管我们都知道，她不太可能是维多利娅本人。对了，对于她是什么人，你有什么头绪了吗？”他问道。

“头绪？”歌特无奈的笑了笑，“对我们来说，她还是一个完全的谜。确实，那具身体属于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可是，对于某些法师来说，鼓捣出一具和本尊一模一样的身体，我一点也不会吃惊；退一步讲，谁知道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有没有一位被隐藏起来的双胞胎姐妹呢。”

“她真的失忆的可能性呢？”

“明知故问，”歌特说，“我和你的观点相同。失忆这种事情是很罕见的，可能由一些法术引发，再不然就是某些外伤。真实生活又不是传奇故事，哪有受一点精神刺激，或是冷不丁掉进水里，就会失去记忆的道理。而且，失忆的人总会表现出一些精神上的并发症，而这个‘维多利娅’……她的脑子，可是完全正常。”

歌特还有一句感慨的话没有说出来：她的脑子不仅仅是正常，而是灵活得很。从细节来看，她似乎竭力维持一种柔弱女孩的形象，但骨子里那种大大方方的气质，却又不输给任何男性。嘛，这也算一种独有的魅力吧？

年轻的法师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西格，那件事有消息了吗？”

“已经确认，”西格点头，“‘那件物品’确实在明天的那支商队中。”

“很好，”歌特愉悦的说，“省了我自己去调查的时间。”

“看来，没有我出场的机会喽。”西格打趣道。

“怎么会呢？您可是芙罗拉女士的外孙，”歌特眼中精光闪烁，“在这个莫尔恰挪威领，以及更多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的人民需要拜托您和‘野蔷薇’们协助保护呢。风暴即将来临，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而在这之前，我们必须慎之又慎。”

第九章 启程的早晨

? 少女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自己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庄园里。作为独生女，自己的父亲、亲戚和下人都待自己很好，但她很少见到自己的母亲。

“妈妈到哪儿去了？”年幼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向一直照顾自己老仆人提出了问题。她也那么问自己的父亲，可父亲总是不回答。

“她有很多事情要忙。”老仆人答道。

“我能和她一起吗？”维多利娅睁着自己的大眼睛。

老仆人摸了摸维多利娅的头。

“你是她的女儿，”老仆人说，“哪有母亲不疼爱自己孩子的呢？你母亲也有自己的难处。但只要你变得和你母亲一样厉害，你们每天都可以在一起了。”

维多利娅将老仆人的话记在心里。

她很快开始了自己的修炼。她沉溺在家传的施法艺术中，越是深入，就越是无法自拔。

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对她赞不绝口，仆人们对她展露出的笑容也渐渐变得谄媚。她的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慢慢的，经常会有身着长袍、盔甲和华服的人来探望她。维多利娅知道他们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所有人的语气都很亲切，就像眼前的小孩子是和他们身份平等的人一样。

“我的努力收到了回报，”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想，“我很快就可以和母亲在一起工作了。”

……

少女醒来了。眼前是佣兵公会的客房。晨光透过窗户，射进房间里，看得见空气里浮动的微尘。

“很长的梦呢。”少女自言自语。她的头非常疼。

少女毫不怀疑，自己刚刚的看到的，就是这具身体原主人，天才法师，真正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记忆。可惜，当少女试图读取维多利娅记忆中细节的时候，不仅一无所获，连先前已经记住的东西也开始迅速忘光。

“我可不是那个真正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啊。”少女苦笑着想。

维多利娅敬爱她的母亲。在记忆中，维多利娅为了赶上她的母亲，那位强大的女性法师而不懈努力。那么，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少女知道，自己身体的原主，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最终如愿以偿，成为了整个奥卡德联邦最光彩夺目的天才法师。但是，少女从她并没能亲眼看到的，维多利娅记忆更远处所感受到的，却只有一种忧伤的情愫。

也许维多利娅最后也没能和自己的母亲好好相处……少女苦笑。儿女总是以杰出的父母为榜样，然而这样对他们来说就会带来幸福吗？

少女摇了摇头，将负面情绪逐出思绪。自己是自己，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是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自己可不会为道格拉斯小姐的选择买单。

当然更加遗憾的是，维多利娅的施法技巧，少女一点也没记住。恐怕，想要恢复维多利娅的施法能力，要付出非常艰辛的努力。一想到这些问题少女就感到头疼——法师是一个需要系统学习的职业，对于来自异世界的少女来说，学习施法就和从零开始重学中学到大学的全部知识没什么区别。但愿道格拉斯小姐记忆中残留的施法知识能帮助到自己。

瑟厄兰大陆是一座漂浮在云上的大陆。少女老早就想看一眼她笔下壮丽的云海：大陆诗集里有不少歌颂云海的诗歌，文笔和意境不能说多好，至少比魏远河这个三流文青的水平高多了。她也知道，这个世界的人们之所以赞颂云海，不仅因为云海本身是壮美的景色，也因为云海是这个世界施法者的力量之源。

经由系统的学习和训练，具有施法天赋的人能感受到云海的召唤，然后，通过将自身的精神力注入到云海中，来引发奥法的奇迹。以地球上奇幻小说的说法，云海的存在就近乎于“魔网”一类，是普通人控制原本混沌的魔法力量的不可或缺的手段。精神力越强大，深入云海就越深。

从云海，到云海之下的青空，最后直入更下方的无尽蓝海，精神力愈深入云海，施法者的等级也就越高，能施展出的法术也就越强。人们习惯性的用法师精神力所能到达的地方来称呼法师的等阶，从低到高，分别称为“云海级”“青空级”“蓝海级”。

有些法师把等阶细分为从“云海初级”“云海中级”一直到“蓝海高级”。也有人建议按法师所能施展的最高法术等级——从一阶到九阶——来表示法师的具体层次。不过，这种缺乏美感的称呼遭到了大多数法师的嘲笑。

怎么感觉这俩毫无本质区别……维多利娅扶额。好吧，这个实力体系是我写的……万幸这个体系还算容易理解，真的设计了出了一堆连自己都搞不懂的东西，那才真叫欲哭无泪呢。

如果《法师名录》和自己脑海中残存的维多利娅记忆没错，维多利娅的母亲应该是蓝海级，而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本人应该是刚刚到达青空级不久。在这个世界，能在二十岁前到达青空级，就算了不起的人物了。

少女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穿上衣服。相比那套行动不便——主要是她不太习惯——的连衣裙，现在这套干净利落的便服更符合她的胃口。褐色上衣，米黄色的皮制短裙，搭配纯白棉袜（顺带一提，这是少女第一次穿长袜——比她想象中舒适不少。只是它难道不容易滑下去吗？）和淡金色的精灵靴子，现在少女的装束就像一个真正的女旅行家或冒险者。

“早安，维多利娅小姐。打扰了，我可以进来吗？”

……同时传来敲门声和歌特的声音。

竟然一穿好衣服他就立即敲门了——时机把握得如此完美，少女狐疑的想，他真的没有躲在外面偷窥吗？

“……早上好，歌特先生。”虽然心中疑惑，少女还是为作品的原主人公开了门。

歌特依旧穿着他那身朴素的灰色袍子。看到少女的样子，他眨了眨眼。

“您穿这身真是漂亮，维多利娅小姐，”歌特赞叹道，“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谢谢。”少女压根不相信眼前人说的每一句话。更糟糕的是，自己还是有些头痛。

话说，歌特是什么等级来着？在自己笔下，故事开始的时候，这家伙的精神力就已经到达青空中级了，比巅峰时期施法能力完好无损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还要强。到自己穿越的时候，小说已经写了三十万字，而歌特的实力到达了青空高级。

不管怎样反正比目前的自己强大很多就是了，少女暗想。小说三十万字时是夏季，而现在是秋天，时间已经又过去了几个月，鬼知道不按道理升级的主角大人会不会又提升了他的水平。

少女能做的就是抱紧眼前这条金大腿：什么？预先抢走那些属于主人公的外挂？作为一个彻头彻尾文青作者，少女的作品里就根本没有可供抢走的奇遇或者外挂！

我们的文学青年第一次为自己的过分文艺感到发自内心的懊丧……

“到早餐的时间了，是吗？”调整了一下情绪，少女问道。

歌特耸肩。

“我是很想和您一起去用餐，不过……”他吞吞吐吐的说，“恐怕我们不能吃饭了。”

“什么？”少女一瞬间没有听懂。

“准确的说，我们来不及吃饭了。我们要跟随的商队上午八点三十分就出发，而现在已经是八点十五分了。这就是我为什么匆匆闯进来的原因——打扰一位尚未洗漱的女士是十分不礼貌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为什么不早点叫我？”

“我敲了好几次门，但您没有反应。现在我们必须马上出发。记住……”他忽然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要、用、跑、的。”

第十章 在马车上

? 十分钟后。城门口。

“呼……哧……”

少女单手扶膝，摇摇晃晃，大口的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站都站不稳了。她穿越以后还没跑那么快过，确切的说，在地球上，也很少跑那么快过。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身体素质实在是糟透了。现在她每一次呼吸都会导致肺部一阵针扎似的刺疼。不知道是不是供血不足的原因，她头晕目眩，只觉地面如此松软，难以保持平衡，唯一能听见的声音是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真想就那么一屁股坐在地上，但那样实在太难看了……

对此，少女身边的歌特只是无奈的耸耸肩。他呼吸平稳，就像完全没有进行过任何运动一样。

“如果您感觉很难受，”他无可奈何的说，“您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距离八点三十分还有五分钟，”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金色怀表，“但我看商队还要多等一些时候才能出发。”

“你不是……说……我们将会迟到……”

“确实如此。不过，考虑到清点货物的时间，商队就算推迟个几分钟到半小时出发也可以接受。”

“那我们为什么要急急忙忙的跑来呀！”少女感觉自己要气炸了——在那之前自己的肺已经炸了。

“因为我不想迟到，即使是形式上的。”歌特说，“您也是这么想的吧？”

“……”少女无语。她只是坐在道旁的一块石头上，强忍着剧烈的头痛，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怨念。

闹别扭是女生的特权。前世的魏远河认为闹别扭的女生不可理喻，但是此时此刻，她开始尽情的享受这种特权了……

“好吧，”歌特从少女的目光中读出了她的意味，长叹一声，“是我不好。以后我会更多的考虑一下您的身体状况，维多利娅大小姐。”

少女心中一乐，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享用到大小姐这种称谓呢。再继续敲诈下去如何……？

呸呸呸。就算过去的魏远河是个性格软弱的文学青年，好歹也算个男人，再那么撒娇下去，肯定会遭到天谴的！

于是她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不，不用道歉。这不是您的责任。我太缺乏锻炼了，歌特先生。”

哪知道歌特马上借坡下驴：“您的睿智令我折服，维多利娅小姐——事实上，只要我们学习一些调整呼吸和节省体力的技巧，即使以您现在的状态，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比方说，现在您需要做的是……”

“……”

对付这种混蛋就应该用女性特权把他压榨到底，真的。少女一边翻白眼一边想。

刚刚开始减轻的头痛也更加强烈了……

……

虽然少女之前听说是个规模不大的商队，但事实上，一眼望去，也有十几辆马拉的大车。商人带着他们的仆从在清点货物，护卫们无所事事的互相闲谈。

看着少女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歌特凑到她的耳边：“您是想在坐在舒适的车厢里面呢，还是货物的顶上？后者可能更颠簸一些。当然您也可以选择骑马或步行，但您一来体力不足，二来……”

“我不会骑马，”少女不满道，“我只要——”她刚想说出“坐在货车顶上就行”，忽然改口，“我现在感觉还是很不舒服，请给我一个舒适的地方休息。”她一本正经的说。

就算我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要求坐在朴素的货车顶上，以您的性格，也会把我请进车厢里的。少女暗想。反而是欠你的人情，故作姿态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而且，自己的头还是很疼……

歌特露出一个“我知道了”的笑容。他小跑去旁边一个留八字胡的商人那里——他看上去像商队的头领——说了些什么。少女很不爽的看到那鼠头鼠脑的大叔脸上以一副“我懂了”的表情点了点头，然后从歌特手中接过几个金币。

“可以了，”歌特回到少女身边，“直到我们到达目的地，那辆马车……”他指了指商队中看上去最豪华的那辆大红色的载人马车，“我们去那里。”

“你也跟着？”少女撇了撇嘴。其实她是明知故问。

“您的记忆还没有回复，让您跟着这些……唔……闲杂人等不好。”歌特说，很艰难的为那些路人们找了一个称呼。

少女强忍住笑。她渐渐明白，歌特依旧在监视着自己。可惜自己的头还在疼，不然，稍微戏弄一下他似乎也不错。

忽然——

少女听见一个声音响起。那是一个甜美而浓郁的，仿佛来自远方的女声。少女本能性的认为，这是一种呼唤声。

“谁……在呼唤我？就在附近？”少女发现这个声音对她有莫大的吸引力。

“……是要我做什么？还是——”

然而就在少女想要循声一探究竟的时候——

“维多利娅？”

歌特的声音打断了少女的思绪。少女一惊，那个奇怪的声音消失了，周围只剩下人群的嘈杂声。

“没什么，我只是没休息好而已。”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少女自嘲的说。

……

坐上马车后不久，商队就启程了。少女注意到，自己所在的马车正是处于商队的中心。

“这是商队老大的马车嘛，”仿佛猜到了少女心中所想，坐在对面的歌特答道，宽敞的车厢里只坐了他们两个人，“自然是在显眼的位置。”

“我知道了。”少女说。她身下的红色坐垫十分松软，多少缓解了马车的颠簸。

“您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歌特敏锐的注意到了什么。

“我有些头痛，”少女皱眉道，“从早上开始就是这样。”

歌特仿佛陷入了沉思。

“请问您昨晚……是不是做过梦，维多利娅小姐？”隔了半晌，他严肃的问。

少女一惊。

“是的，”她低声道，“我是做了梦。但我记不清梦中发生了什么。”

其实那个有关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本尊记忆的梦境，虽然细节尽数流失，但她自己多少还记得一些大概——当然是不敢告诉歌特的。

果然，歌特微微叹息：“我明白了，维多利娅小姐。我想，您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消失。也许，您梦见了您经历过的事，头痛是您的记忆即将恢复的征兆。”

“希望如此吧。”少女搪塞道。

她将目光透过镂空的窗户，投向马车之外。一些男女护卫或是骑马，或是步行，护卫着这支商队。少女盯着他们的装备看。此前，她只有在电影和游戏中才见过这样些“古代装备”：皮甲、长剑、长弓和弓箭。

少女又一次进入了恍惚状态。

她觉得好像自己从小就经常见到这种打扮的人走来走去似的……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她的心头。各种场景纷至沓来——

……

“维多利娅？”猛地，她听见歌特在大吼，“维多利娅！”

少女惊醒。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少女并不清楚。

我看到了什么？

联想早上的一系列奇怪事件，难道——

被自己占据了身体的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记忆，正在慢慢进入自己的脑海？

没听说过这种事啊——自己倒是读过不少穿越小说，对于夺舍附身型的穿越，要么原主的灵魂就彻底消失了，要么穿越者就会立即继承原主的记忆才对……哪有过几天才接受记忆的道理？

可是少女猛地忆起了秃顶外星人那张狡猾的脸庞：错不了的，如果是那个恶趣味到极点的外星人，一定会笑着说“现实不是穿越小说”，然后开始以非常“学术”的方式解释逐步接受原主记忆的重要性。这也是有可能的……

嘛，除去头痛，反正对自己都没啥害处，少女安慰自己。说不定自己能回忆起那位天才法师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施法知识呢？这样的话，就算比不过歌特，自己也算个小小的高手了。

结束自己的胡思乱想，少女对歌特勉强笑了笑。

“没什么，”她说，“看来我真的休息不太好。让我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吧，歌特先生。”

第十一章 道格拉斯家族

? 当伊丽莎白?道格拉斯得知丈夫被剪径的强盗所杀的时候，她立即开始考虑，这是不是一起真正的意外。她的结论是“是”，除了诸多线索可以证明这一点，雇人杀害软弱的道格拉斯先生对任何人都没半点好处。

目击道格拉斯先生之死的只有躲藏在草丛里的当地农民。混乱中，拉车的马身上中了一箭，带着马车一起坠入了悬崖。只要自己——道格拉斯家族的最高掌权者，伊丽莎白?道格拉斯——没有头脑发昏，道格拉斯家族就能在第一时间处理好这一事件，让那些胆大妄为的强盗付出血的代价。

但当进一步的报告送到伊丽莎白面前时，伊丽莎白重新感到了棘手。

当初招那个愚蠢的男子入赘道格拉斯家族并非是伊丽莎白自己的意愿。伊丽莎白?道格拉斯自幼就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法师。因此，尽管年轻的伊丽莎白?道格拉斯激烈的反对这桩婚事，她最后依旧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和那个自己瞧不起的男人——他是一位来自帝国的没落贵族——结婚。二十年过去了，当年逼迫伊丽莎白?道格拉斯成婚的家伙们已经尽数被她杀死或驱逐，这次婚姻却延续了下来……

事实上，随着年龄的增长，伊丽莎白?道格拉斯发现，其实自己很满意那个一事无成的没落贵族丈夫。他不会向自己提任何意见，满足于提线木偶的生活，为自己和家族的利益服务。特别是两人唯一的女儿，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也拥有不亚于自己的天赋，这令伊丽莎白非常得意。

顺带一提，虽然维多利娅还不满十六岁，但伊丽莎白已经在为女儿张罗一桩婚姻，为女儿物色一位将来会对她言听计从的男子作为她的丈夫，就像当年家族长辈为她所做的一样。

可现在，自己的丈夫死了，这为她带来了新的麻烦。更糟糕的是，和丈夫一起随着马车掉下悬崖的，还有一箱危险的施法材料——其中有不少材料涉及禁术。

受到妻子的指派，道格拉斯先生时常暗中帮助家族收购一些“特殊”的物件。如果道格拉斯家族染指禁术的消息被公开，不仅会成为家族的一大丑闻，还会增加尼古拉斯议长对自己的不信任。

当道格拉斯家族的人马赶到的时候，那个至关重要的小箱子被当地的农夫捡走了。他不了解这个箱子的价值，便将它交给了当地的农场主。这位农场主年轻时候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法师学徒，虽然没能成为正式法师，却理解箱子里的施法材料是何其危险以及重要。他对道格拉斯家族开出高价，否则就要将箱子里的秘密公之于众。

念及此处，伊丽莎白对自己的丈夫又产生了怨恨之意。怎么他就不多带几个护卫呢？无论如何，自己现在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从对方手中夺回宝贵的材料。这些施法材料中有不少是剧毒，任何一个闪失都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经过一番思考，伊丽莎白?道格拉斯想到了一个名字。奥恩格斯，道格拉斯家族的一位远方亲戚。他交友广泛，认识一批黑白两道的人物，完全可以组织一次袭击夺回施法材料，然后伪装是强盗所为。

夜幕降临不久，伊丽莎白就和奥恩格斯进行了密谈。和伊丽莎白所想的一样，奥恩格斯对她的提议一口应允，并索要了一笔钱作为报酬。

正如伊丽莎白所预料的那样，奥恩格斯把一切都处理的很好。道格拉斯先生之死传开，伊丽莎白就像每一个失去丈夫的妇人那样，“伤心”的痛哭着，接受着别人的安慰。而发生在那位农场主身上的不幸晚些时候也流传开来，另一伙“盗匪”突袭了这家人的田地，除了有好些农夫被杀外，连男主人都不幸遇难。

伊丽莎白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她知道奥恩格斯一定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

当晚。

伊丽莎白在书房里处理着未完成的工作。每到这个时候，自己年轻的女儿维多利娅都会来协助自己工作，可是今天，维多利娅却迟到了。

哪儿都看不到维多利娅的影子。

伊丽莎白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女法师快步走向门口，打算向守卫追问女儿的所在。

可书房的门却自己打开了。

一位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他身着简朴的灰色布袍，乱发，鹰钩鼻，肤色蜡黄，目光如炬，整个人好似一只盯着猎物的鹰隼。

伊丽莎白完全没有料到眼前的人会在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潮水般的恐惧让她动弹不得，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即使面对巨龙，伊丽莎白也没有如此惊恐过。

“你的表情很有趣，道格拉斯女士，”来者却笑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露出这种神情。”

伊丽莎白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完了，但即使如此，她也会竭尽全力挣扎一下。

“您好，尊贵的议长大人。”她向着来客微微鞠躬，后退几步让开一条通路。而来者——奥卡德联邦总议长，统帅，最强大的传奇法师——尼古拉斯?贝斯特则径直走入她的书房。这间书房属于道格拉斯家族的历代家主所有，几十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不姓道格拉斯的人走进这里，让家主大人站着迎接。

“漂亮的房间。”尼古拉斯?贝斯特微微赞叹。他的皮靴在脚下的红色地摊上轻轻踩了两下。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掠过壁炉和古色古香的木制书桌，最后落在满满当当的书架上。他大踏步的走向书架，拿起一本书开始阅读。

“天边的火烧云/是无数燃着火焰的狐狸/太阳升起/狐狸便惊散/为苍穹照亮了面庞……”尼古拉斯?贝斯特随手翻开一页，大声的朗读着，似乎对诗的内容很是满意。一首诗读罢，他合上书，重重的放在书桌上。

“伊丽莎白?道格拉斯著，《诗集》，”他讽刺的说，“是你用家乡话写的——为什么不用通用语？”

“那时候我还是一位无知少女，议长大人，”伊丽莎白毕恭毕敬的答道，“而且我总以为，我故乡的语言比通用语更加优美。”

“更加优美……”尼古拉斯?贝斯特阴险的一笑，“是了。我也这么看。通用语不过是平庸的语言。在广阔的联邦大地上，说通用语的民族只有一半，而我们却不得不叫小孩子认真学习它们。像你的诗，写得就很不错。”

“您过誉了，伟大的议长先生，”伊丽莎白说道，“对于道格拉斯家族的法师来说，这也是修炼的一环。只有拥有充分的想象力，我们才真正的掌握施法艺术……掌握永恒。没什么比诗歌更能激发人的想象力，议长先生。”

“说得好，”尼古拉斯议长森森的说，“听得我都有些感怀了。可是，你有多少年没有写过诗了？”

伊丽莎白身子一震。议长大人想表达什么？

“二十年了，议长大人。”女法师颤抖着答道。

“二十年了……”尼古拉斯议长声音低沉，“自从你结婚之后，你就再没有写过诗歌。我曾认为，你也许和那些自命不凡的蠢货有所不同，但事实却非如此。我至今记得你们家族的箴言……‘愚人错将瞬息作为永恒，而真正的永恒存在于永恒与瞬息的间歇之中’，可惜，当小天才长大成人，她自己也变成了她所蔑视的愚人。”

伊丽莎白跪倒在地。

“请宽恕我，议长大人！”她声嘶力竭的喊道，“请相信我，我和我的家族始终忠于您！我只是……只是……”

“我相信你始终忠于我，”尼古拉斯议长面无表情，“但你知道我不喜欢什么。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尼古拉斯议长——奥卡德联邦最强大的传奇法师——微微抬手。一个黑色的东西掉在伊丽莎白身前。

伊丽莎白颤巍巍的吧目光投向那个圆滚滚的物件，那是血迹斑斑的，奥恩格斯的头。奥恩格斯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知道我为什么惩罚你吗？”尼古拉斯议长冷冷的问。

“我……不仅染指不能染指的禁术，还想对您隐瞒实情……”伊丽莎白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在我的土地上，袭击我的子民……”尼古拉斯眼中精光闪烁，“你的傲慢毁了一切。伊丽莎白阁下，你说，我该如何处罚你呢？”

伊丽莎白半晌没有说话。

“请允许我……自尽。”最终，女法师艰难的发出了声音，奥恩格斯血淋淋的脑袋提醒她这件事不见得是她从家主的位置上请辞就能搞定的。哪怕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肩上，自己也要保全家族。

可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却摇了摇头。

“别那么说，伊丽莎白女士，”他说，“相比其他古老家族，这些年你干的还不算太坏。”

“请议长大人裁决。”伊丽莎白恭恭敬敬的说。她明白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老实听从议长发落，求得一线生机。

“从今天开始我会封印你的施法能力，”尼古拉斯?贝斯特平静的说，“失去了丈夫，你想必十分痛苦。我会为你寻找一处僻静的庄园，在那里你可以平静的度过余生，远离政治的喧嚣。你可以带去些书，在那里尽情的写诗，伊丽莎白女士。”

“是。”

“至于道格拉斯家族……”尼古拉斯议长稍稍考虑了一下，“由你的侄子，阿恩古斯?道格拉斯接任族长。我会重新安排他的职务。”

伊丽莎白一惊。

“等等，议长大人！”她连忙说道，“那我的女儿，维多利娅?道格拉斯……”

“你的消息还真是不够灵通，伊丽莎白女士，”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凝重道，“你还不知道你的女儿干了什么。”

“怎——”

“我不知道是你告诉她的，还是她自己偷听的。但是，昨天你和奥恩格斯的谈话，似乎她全部都知道了。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总是十分叛逆……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样。”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这是你的仆人们从你女儿的房间发现的。我就顺道带给你吧，伊丽莎白女士。这也是你的报应。”

伊丽莎白跪伏在地上，飘落在地的字条映入她的眼帘：

【致母亲：

我已经知道你和奥恩格斯先生的计划了。我不敢相信，在父亲去世的时候，您比起为他伤心，更多的是想确保你自己那见不得人的邪术。不要试图来寻找我，哪怕是为了父亲，我也会一个人过的很幸福。

女儿，维多利娅。】

“赌气的离家出走，嗯？”尼古拉斯议长嘲讽的说，“我对你们的家事不感兴趣。但很遗憾，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家出走，无论她的初衷为何，都于事无补。”

“不……求您……求求您……”二十年来第一次，伊丽莎白感到到深入骨髓的痛苦和绝望。她忽然意识到，相比自己的死亡或家族失势，她更想保住自己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这不怪你，”尼古拉斯议长低声道，“当一个天才法师头脑发热离家出走，那些下人根本无法阻挡。我已秘密派出一个小队，哪怕跨越国境，也会找到她的踪迹。我也希望能将她带回来……但如果她负隅顽抗，即使带回一具尸体，我也不会放她到别的国家去。”

“不……求求您……真的……维多利娅她还是个孩子……她是这么的优秀，以后一定能……”

“可如果是敌人，潜力越大，越该及早排除，”尼古拉斯议长怜悯的说，“你知道，以她的身份，只要私自穿越了国境，就可以以叛国罪论处，伊丽莎白女士。”

伊丽莎白眼前一黑。她已然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心中最后的念头，是祈祷女儿能够平安。而在万里之外的埃里奥斯法权国，“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还在安安稳稳的沉睡着。

第十二章 箱子里的宝物（上）

? 整整一天，少女都昏昏沉沉。到了中午，她迷迷糊糊的吃过饭，浑浑噩噩的上了马车，又进入了打瞌睡的状态。起初，歌特笑着看着这一切，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

黄昏时分，车队来到了一个小小的贸易栈。这个贸易栈位于埃里奥斯南部的两大领地——莫尔恰挪威领与菲奥多罗维奇领交界的荒地中。按行程计划，商队将在这里过夜。

少女还在睡着。歌特打开车门，熟练的跳下马车。

“对不起，”他招呼不远处的一名女性护卫，扔去一枚亮闪闪的银币，“我的同伴睡着了。能帮忙把她搬下来吗？我待会儿会为她在贸易栈里找一个房间。”

除去仓库，这座两层楼高的小贸易栈地方不大，歌特估计，能供人居住的客房怕也只有几间而已——大部分人恐怕得搭帐篷过夜了。

女护卫接过银币，毫不犹豫的上前，把沉睡中的少女抱了下来。少女睡的是如此之沉，以至于给人抱起来了依旧毫无察觉。

歌特身侧一位络腮胡子的中年护卫嘟囔：“那不是你的女人吗？自己搬不好了？”

歌特扭头一笑：“很可惜，大叔。她不是我的女人。而且以后也不会是。”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知是被触动了哪根神经，大叔用一种感春悲秋的语气嘟囔起来。对此，歌特只是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如果我没有看错，”歌特暗暗想道，“这位维多利娅小姐……怕不是……”可对于心里的违和感，他也想不出什么太合理的解释。

即使是被誉为法权国第一天才的约翰?歌特，也没能完全看穿眼前的少女前世是一位男性的事实。毕竟地球人魏远河性格内向，做出女性的举止一时间也让人难以分辨。

……

夜。

商队首领詹姆斯?贾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数账。商队最重要的货物也被他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自己眼睛能看到的地方。

“如果这笔生意做成……”贾斯已经开始情不自禁的憧憬未来的事了。

这次旅程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那个叫约翰?歌特的年轻商人和他的女伴举止颇为奇怪，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包下了自己的马车，但在选房间的时候，约翰?歌特却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和女伴的房间分开：整个贸易栈一共只能提供三个空房间，为了一下子得到其中的两个，约翰?歌特甚至不惜高价和其它商人竞争。

即使詹姆斯?贾斯经验老道，他依旧看不透那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只不过，想到约翰?歌特眯起眼睛来思考问题的样子，贾斯确信他绝不是什么好好先生。

贾斯叹了口气，想把这些无关事项逐出脑海。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几乎是立即出现在了他眼前。

“很抱歉那么晚来打搅您，尊敬的贾斯先生，”敲门而入的约翰?歌特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希望我冒昧的行动没有打扰您的休息。”

“不会，不会……我刚结束工作，正想找个人聊聊天……”贾斯皮笑肉不笑的说，脑子里掠过诸多念头，却是丝毫不惧。

歌特在一张木制的椅子上坐下，环顾四周。看到角落里叠在一起的两个箱子，他眨巴了下眼睛。

“我真的很羡慕贾斯先生，”歌特不急不慢的说，“我听说您已经在大陆商会埃里奥斯总分会担任职务了……”

“只是闲职而已，”贾斯乐呵呵的说，他知道眼前人只是在随口奉承自己，但又有谁不爱听奉承话呢，“倒是你，年纪轻轻就出来跑商，并且……我在你那么年轻的时候，出手可没有你那么阔绰。”

“您谬赞了。”歌特却是微微一笑，表现出了一个埃里奥斯人不应有的谦虚。

“你今后打算怎么样？”贾斯“语重心长”的问道。

“我？”歌特用夸张的手势指了指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喽。”

贾斯稍微停顿了几秒：“说真的，先生，您应该有个计划……”其实他不相信眼前人会对未来没有打算，不过他还是那么说了。

“比如说？”歌特不动声色。

贾斯随意的谈了几项经商之道。当然，他不会把他精心经营的人际关系和挖掘出的商机告诉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因此他所说的都是一些一听就正确，但仔细想想又没什么用的道理。什么对待生意伙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又不能坑害真正的朋友啊，什么遇到商机需求谨慎，但出手又必须果断啊……

歌特笑吟吟的听着中年商人不得重点的显摆。忽然，贾斯话锋一转。

“说真的，歌特先生，”他盯着歌特的眼睛看，“您该考虑一下建立家庭的问题了。”

歌特笑笑，没有说话。

“您看起来是个聪明人，”贾斯说，“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坚持要求和您的女伴分开居住。”他脸上露出了成年男性独有的某种神情。

“她看上去身体不太好。”歌特“友善”的提醒道。

“那正是好机会呀！”贾斯说道，“我要是您，哪怕一开始只能睡在地板上也没关系。即使她有所不满，也可以声称自己是在照顾她不是吗？如果她没有不满……夜深一些……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吗？”

歌特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双方没重点的聊了有快半个钟头了，眼前的男人还没有表现出任何能让他欣赏的地方。既然如此……

“贾斯先生，”他轻声说，“让我们来谈正事吧。”

“哦？”贾斯心中一动：总算来了。

“您是个善于把握机会的人，”歌特肃然道，“这个提议是我思考了很久的选择，请务必认真考虑。”

贾斯忽然心中一紧。歌特慢悠悠的站起身来。

“我听说，您近来购入了几件很有趣的货物，”歌特说，仿佛是无意的瞥了墙角的两个箱子一眼，“我想买下它们。请出个价吧。”

第十三章 箱子里的宝物（下）

? 贾斯大惊失色。

他早已猜到了：眼前的人东拉西扯必有缘故。可他没万万料到，对方的图谋正是自己绝对不能接受的。

那箱子里的宝物！那可是连普通法师都很难接触的宝物，一般老百姓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贾斯也是走了大运，才能得到这件宝物。有一位来自帝国的大人肯出高价从他手中把东西买下，这足以让他发一笔大财。对方选择出钱购买不是强抢已属难得，如果他不能把东西带到那位大人面前……不，只要有势力打算从自己手中把宝物抢走，自己就……

究竟是谁泄密？贾斯心急如焚的想。他脑海中飞快的出现了一个个面孔和名字。但首先，他必须度过眼前的难关。也许这只是个美妙的误会，尽管理智告诉贾斯这不可能。

“很抱歉，年轻人，”他故作冷静的说，“我不能出售。”

“价格不是问题。”歌特面无表情的说。

“并非是价格的因素，年轻人。”贾斯深吸一口气，“我已经约定了朋友，要将货品出售给他。我不会言而无信。”

“我看，并不仅仅是如此吧，”歌特说，眯起了眼睛，“法权国的律法，可不允许老百姓私下把它卖给别国哦？”

贾斯已是冷汗直冒。

“救……”贾斯忽然喊叫起来。他要尽可能吸引人前来。他现在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人是商人了。恐怕他是一位权势人物的使者，奉命来夺取那件宝物。但贾斯相信，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方还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即使是高高在上的法师们，也不能完全无视法律。

可是，贾斯没能做到。事实上，他几乎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有气无力的第一个音之后，他察觉自己的嗓子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意义，无论如何努力喊叫，都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惊恐万状的按着自己的脖子，可用尽全力，也只能产生一些低微的、毫无疑义的嘶嘶声而已。

没有人到来。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我很道歉，尊敬的贾斯先生。”歌特叹息道。

贾斯觉得自己浑身僵硬。他想站起来，可双腿就像是灌了铅，把他牢牢的定在了椅子上。他感到呼吸困难，一动也不能动。

这是属于法术的力量！贾斯不可思议的想。他不敢相信，眼前的青年，竟然会是一位真正的法师……那么年轻的法师，实在太罕见了……还是说，对方伪装了容貌？

贾斯学过一些武艺。对于那些法师学徒，他有信心在对方使出第一个法术之前就把敌人制服。即使是真正的云海级法师，他们使用法术也远远做不到悄无声息，让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是何时中招的……

也许，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并非什么权势人物的使者，或法师学徒，甚至不是云海级法师……这个自称约翰?歌特的人，就是那个想要宝物的，强大的青空级甚至蓝海级法师本人……

这正是贾斯最后的思想。他已经无法呼吸，也不能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他的四肢最后抽搐了几下，随即彻底静默。

他昏了过去。

歌特犹豫了一会。现在，他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夺走这个男人的生命。即使有医生检查贾斯的尸体，也只会以为是慢性心脏疾病引发的心跳骤停。然而……

最后，年轻的法师的叹了口气。

“贾斯先生，”歌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你染指了你不能染指的领域。可你也并非罪大恶极之人……就先留你一命吧。我还想知道，那位慷慨的买主究竟是谁呢。”

法权国对民间主动上交宝物者是有一定奖励的。但反之，法律也规定，非法师的普通民众得到那些不允许老百姓染指的宝物之后，如果不知道其价值而不报，没收宝物，只进行象征性的补偿；如果知道其价值而不报，可判十年监禁；私自交易者，须从重处罚；与外国人交易者，可处死。歌特早已摸清了这位贾斯先生的底细。即使歌特现在放过他，贾斯也会必然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就贾斯现在的状态来言，自己不让他醒，或是比自己更高明的法师或牧师来救助他，他是绝不会醒的……

将昏迷不醒的贾斯丢在一边，歌特走进角落的两个箱子。他首先打开上方的那个，里面放着两架银色的天平，还有一些施法材料。歌特估计这些东西总价值接超过二十个金币，却丝毫不放在心上。这至多只是一笔商人和法师之间的正常交易而已。

“在这里。”他打开了第二个箱子，旋即露出笑容。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在寻找的东西。

一个异常精致的红木长匣。

如果佣兵公会给予的情报无误。这匣子里所藏的，乃是一件重要的宝物。而且，正是法权国所缺少的。

云上大陆共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而其中最为强大的三大国度，便是奥卡德联邦、埃里奥斯法权国、葛雷克熙亚帝国。

奥卡德联邦拥有最广阔的国土和为数众多的人口，却松散混乱，甚至爆发内战。

埃里奥斯法权国拥有最好法师培养体制和最好的法师，但领土却是三大国度里最小的。

而世界的最后一极，强盛的葛雷克熙亚帝国，论国土不如奥卡德，论法师数量逊于埃里奥斯，但却是三大国度中军事力量最强的存在。除了尚武的文化和最骁勇善战的军队，以及军队中杀手锏一般的存在——

秘仪战士。

在长达千年的时光里，有许多神秘的魔法武器在帝国的国土上流传。人们称呼它们为秘仪兵器。得到了秘仪兵器认可的人可以通过神秘的仪式，获得极为强大的力量。他们的肉体无比强大，甚至能像法师一般，在空中飞行，或是射出火焰——在他们的带领下，帝国拥有了一支无坚不摧的强大军队。

其它国家都羡慕帝国的这种力量。然而，绝大多数的秘仪战士，都是与生俱来的帝国贵族——似乎只有拥有帝国贵族的血脉，才会被秘仪兵器选上。也正是因为秘仪战士的存在，即使世界列国的古老家族都在逐渐失势，帝国贵族的统治依旧坚如磐石。

帝国原则对贵族和外国人通婚一直有所限制。而如果某位平民得到了秘仪兵器的垂青，帝国会立即赐予贵族的身份。有一些秘仪兵器散落在帝国外的其它地方，却极少有帝国以外的秘仪战士诞生。

屈指可数的非帝国人秘仪战士成为了各国争相招揽的对象：可惜，他们大部分最后依旧选择前往帝国，和他们的伙伴在一起。法师，牧师，秘仪战士……这俨然组成了云上大陆强者的铁三角。

现在的埃里奥斯法权国，一个高级别的秘仪战士都没有！据歌特估计，奥卡德联邦也许有几个……可法权国，虽然也保存了少许秘仪兵器，却没有人被选中。也许法权国的民众不喜战斗，也许法权国不了解秘仪修炼相关的仪式……可不管怎么说，能得到一件新的秘仪兵器总是好的。

这次歌特也是凭着私人关系，才获得了贾斯携带着秘仪兵器的情报。佣兵公会的埃里奥斯分会相比佣兵公会总部，更多的靠近埃里奥斯，否则，恐怕歌特还没那么容易从西格等人那里了解到这个消息。

“不知这里面藏着一件怎样的兵器，”歌特心情甚好，他从匣子的形状大小和重量上判断着那兵器的类型，“剑？短矛？鞭？”

歌特此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监视维多利娅，可能找到一件秘仪兵器也是意外之喜。他见多识广，可亲眼见过的秘仪兵器也不过两手之数。

歌特正想打开匣子，可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他皱起眉头，把匣子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很少有人知道，他袍子上的口袋其实是袖珍的“次元袋”。任何一个普通法师见到其中隐藏的大量魔法物品，都会垂涎三尺的——凭着层出不穷的手段和计策，歌特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维多利娅！”歌特脸色平静，目光却投向窗外的黑夜，“她在快速移动……她逃了？”

第十四章 蝴蝶梦

?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在奔跑。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数日之前。她疯狂的逃离了养育自己的家庭，传送到了远方的埃里奥斯边境，然后徒步进入埃里奥斯境内……道格拉斯小姐的记忆就到此为止。她大概是太疲劳了，就这样昏倒在了荒野中。

但是，如果自己单纯是昏倒的话，又何以会感受到如此逼真，如此身临其境的梦呢？她梦见自己被友好的佣兵公会救起。她还梦见自己向他们撒谎说，自己失去了记忆，然后便随着商队一起向着埃里奥斯法权国的首都泰勒斯前进。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思考逐渐恢复了。她蓦地明白：自己并没有在做梦。有其他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在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以“失忆的维多利娅”这个身份行动。

道格拉斯小姐感到恐惧。她想挣脱这样噩梦一样的境遇，可做不到。她成为法师很久了，可从未遇到过像这般绝望的情况。她也使用不了任何法术，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那个冒牌货指挥着自己的躯体行动。

可即使如此，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也并未放弃。她一次又一次的连接云海，试图调动它的力量，但只是徒劳的消耗着自己精神力。道格拉斯小姐明白，这消耗将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她的设想正确，自己和正在控制自己身体的另一个灵魂，有着更为深刻的联系。也许自己的精神消耗，也会对那只可恶的“寄居蟹”造成影响。

道格拉斯小姐并不认为自己一定能夺取这场战斗的胜利。在浪费精神力的毕竟是自己，对方的负担一定远没有自己重。甚至对方的损耗也许只有自己的十分之一。

但道格拉斯小姐别无选择，她只能继续这场绝望的消耗战。对方不知道自己还存在，这是道格拉斯小姐唯一的优势。道格拉斯小姐不确信，一旦自己的意识再次昏睡过去，会不会变成真正的长眠。

她赌赢了。占据了自己身体的那个生物——大概并不是一位强大的法师或牧师。和冒牌货相比，道格拉斯小姐本尊的精神力无疑更为强大。更重要的是，冒牌货似乎也是毫无防备的接收了这具陌生的躯体，无形之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精神力的流失随之倍增。这让道格拉斯小姐赢得了这场精神力之战……

可道格拉斯小姐明白，只要对方真正适应了“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身份，自己将永远失去和对方拼精神消耗的机会。

可道格拉斯小姐也不知道该如何把对方从自己的精神驱逐出去……她的精神也十分疲劳了，只是本能性的，无助的到处奔逃。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脑海中响起了那个噩梦般的声音：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道格拉斯小姐。】

（为避免混淆，发生在精神世界里的对话视情况使用方括号【】来代替引号——作者注）

……

少女现在非常愤怒。

那个混蛋秃顶星人……来自地球的穿越者怒不可遏的想，他为自己埋下的陷阱，果然不只有一个……

敏锐的发现了自己的身体另有一个显赫的身份，可少女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夺取的这具身体，其正主居然还活着，活在自己脑子里。而现在，又跳出来和自己争夺身体的所有权。

简直是一个坑后面连着另一个坑嘛……

少女毫不担忧自己会失去身体的主导权。几分钟前自己的精神还像虚脱一般，可现在，却已经恢复如初。显然，和悲剧的道格拉斯小姐相比，自己占据绝对优势。少女甚至认为，哪怕自己放着不管，这个“真正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也会很快耗尽精神力，然后自己就能开开心心的取回身体——道格拉斯小姐再跳出来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呢。只要自己进一步适应了这个身体，就是在平时也完全压制住她。

但少女可不想这么做：万一道格拉斯小姐自杀式的破坏自己的精神，那也挺麻烦的……

于是，少女“开口”了。她直接的在道格拉斯小姐的精神世界中说话：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道格拉斯小姐。】

少女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本以为声音会变成地球少年的状态，但结果却还是维多利娅的声音，只是语气显得男性化而已。

【你这窃贼……终于肯说话了吗？】

道格拉斯小姐气急败坏的精神交流“回嘴”。

【你的话不太公平，道格拉斯小姐。你一直躲藏在我的精神世界中，寻找着反击的机会——不管怎么看，也是该我先质疑你为何不说话才对吧？莫非，道格拉斯小姐，你其实是个有点迷糊的……？】少女冷静的应对。

【你说什——窃取别人身体的小偷，根本没有资格指责我任何事！】道格拉斯小姐本能性的想就“迷糊”展开反驳，随即意识到这根本跑偏了重点。

【哈……果然是呢。你并不是个非常精明的家伙啊。】少女的语气充满无奈，【道格拉斯小姐，我非常理解你的感受。自己的身体被来路不明的家伙窃取了，换我也会非常愤怒的。不过，既然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你就应该接下来怎么办，和我斗嘴也是于事无补。到目前为止你都做的很不错，暂时夺回了身体的所有权，但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道格拉斯小姐一时语塞。

【你大概也已经注意到了。现在，在这具身体内占主导作用的是我。就算你能短暂的取回身体，很快也要被我夺回。继续的消耗体力和精神力，对我们俩来说毫无意义。】

【我想到了。】道格拉斯小姐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你说的很对，大概我只是在做无谓的反抗而已。可是，来路不明的生物啊，你就不怕我趁现在选择自尽，拖着你一起去死吗？】

【你珍爱生命。】少女却是决定赌一把，她看到了道格拉斯小姐的记忆，【你不会放弃生命，而是会选择为之战斗到最后一刻。】

【你看了我的记忆，是吗……】道格拉斯小姐却惆怅起来，【把我的秘密了解的一清二楚，我却对你一无所知。真不公平。】

【如果我并不想做这个偷窥者，你会不会信任我？】少女却是诚恳的说，【听着，道格拉斯小姐，我们并非没有双赢的选择。】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道格拉斯小姐冷笑，【也许你是一个魔鬼，正在迷惑我走向一条不归之路。】

【恰恰相反，道格拉斯小姐。】少女心中浮现出了秃顶星人的面孔，【受到魔鬼蛊惑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有个魔鬼一样的家伙向我允诺给我一个新的生命，但结果却是你看到的这样。诚恳的讲，我做梦都想用真正属于我的身体在这个世界行走。】

道格拉斯小姐心中一动。

【这也就是说……】她的脑海中出现了新的主意，【我们可以用法术为你制造一具新的身体。然后，你就可以把我的身体还给我了。】

【你真的很聪明，维多利娅，】少女满是惊诧，【你抢先说出了我的提议，看来，我不用继续征求你的同意了。】

【不是这样的！】道格拉斯小姐恼羞成怒，【说到底，你就不怕你得到身体后，反过来被我杀死或扣住？】

【你做得到吗？】少女反问。

【只要我的母亲出手的话……】

【虽然很抱歉，】少女静静的说，【你已经没有机会请你的母亲出手了。】

道格拉斯小姐沉默。

【同样，你现在也无法立即得到埃里奥斯法权国的信任。制造一个新的身体，然后把意识转移进去这种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我们必须得到一个大国的信任……寻求他们的帮助。】

【一体两魂是闻所未闻的，我们可以直接向高级法师们报告，】道格拉斯小姐好像在自言自语，【但那样的话，比起把我们两人的灵魂分开，他们也许更乐意研究一个现成的标本。】

制造活人躯体的法术是彻彻底底的高难度法术，部分环节还牵扯到禁术。另一方面，一体两魂都只在理论中存在，把两个魂灵分开恐怕就更难了。虽然道格拉斯小姐相信那些传奇法师能够做到，但她也吃不准那些脾气古怪的传奇法师会怎么做：自己连埃里奥斯人都不算，说不定法权国的传奇法师们直接把她给解刨了呢……

【提醒一句，你没法在精神交流中自言自语……】少女吐槽道，【我想，如果我们直接告诉他们事实，他们要么就不相信，要么就会把我们锁进实验室。我们唯一的机会，就在于在法权国取得一定地位，然后你就有机会重新拥有这具身体了。我们大可和和气气的分手。】

【你的语气听上去很怪，】道格拉斯小姐说，【这要消耗漫长的时间。而且，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会接受你的提议？】

【因为你别无选择。】少女说，【你和我之间是一场不对等的博弈。你的反抗最多让我患上嗜睡症，而我会继续拥有这具身体。你看……接受我的提议，你还有翻盘的机会。】

【好吧，你赢了，】道格拉斯小姐恨恨的说，【我的确别无选择。不过，不知名的生物啊，你就那么肯定，你能在埃里奥斯法权国取得足够的地位？你应该明白，叛徒在哪儿都不受重视。】

【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天才法师道格拉斯小姐呀。我们配合一下，在法权国混出一点名气，轻轻松松啦。】少女好整以暇的说。

【听起来都是我在出力……等等，你似乎知道一些连我不知道的秘密。】道格拉斯小姐警醒的说，【你似乎并不是法师。你是怎么做到的？不，你是谁？】

【等机会成熟，我会告诉你。】少女故作深沉的说，【而且，比起我是谁，先问别人的名字更为礼貌。】

【好吧，】道格拉斯小姐强忍怒气，【能请教……您的名字吗？】

冷静，道格拉斯小姐暗示自己。对方也需要借助自己的力量。只有和对方打好关系，自己才有机会继续控制身体。

至少，从对方语气判断，这个来路不明的生物也是一个人类。

【我姓氏的发音是“魏”，和你名字的第一个音到有几分相似。你就称呼我为魏吧。】少女想了一下还是报上了自己的地球姓氏，【而你呢，总是叫你道格拉斯小姐也太麻烦了。】

【如果你叫我“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抗议。她搜肠刮肚的想着有什么种族有“魏”这个姓氏，但一无所获。她听过很多精灵和矮人的古怪姓氏，但“魏”这个单音姓氏不在其内。

【现在我才是“真正的”维多利娅，】少女森森的说，【直到我们分开，我都会拥有维多利娅的名字。只有你有权利用我的真实姓氏称呼我。】

【反正我没得选。】道格拉斯小姐嘟囔。

【至于你……嗯，在精神世界里交流的时候，道格拉斯小姐，我就称呼你为小薇好吗？】

【你！】道格拉斯小姐这次真的是有点发火了。

【在我的家乡，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爱称。】少女温和的说，捉弄真正的维多利娅让她感到开心，【我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你对我来说就像……呃……姐妹一样。】

【好吧。】道格拉斯小姐——应该是小薇了——叹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母亲对自己的称呼，【虽然不完全一样，可以前也有人用差不多的昵称那么叫过我。随便你好了。】

她不知道，就像她还没有完全信得过地球人一样，来自地球的穿越者也没有完全信任她。事实上，少女——现在我们可以继续称呼她为维多利娅了——也并非完全没有琢磨把道格拉斯小姐，也就是小薇踢出局的方法。

可惜少女的结论是，在自己实力不足的现在，在短期内，驱逐小薇不太可能——相反，好好利用小薇这个“背后灵”，自己却能得到很多好处。想到这里，少女原本被秃顶星人坑了的郁闷也减轻不少。

【那么，小薇，把身体还给我吧。】少女说道。

【好吧……等等！】小薇忽然惊觉，【有人来了！】

“我真的十分好奇，”远远的响起熟悉的声音，“夜深人静的时候，您独自一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

约翰?歌特瘦削的身影出现在维多利娅视线中。他的面色深沉如水，淡金色的瞳孔盯着维多利娅。

第十五章 群星之星

? “你……”

小薇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而另一方面，在小薇的内心世界里，少女正在焦急想取回身体的控制权。

【好了小薇！】少女焦急的说，【这里就交给我，你回意识世界去休息！】

可小薇却寸步不让。

【没听到吗，】她坚定的回复道，【他是在呼唤我。这里就让我来处理。】

一时间少女也无计可施了。她知道约翰?歌特是天命注定的这个世界的主角，可小薇不知道呀——如果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怎么办？

“就在几分钟以前，我还曾对您的真实身份有几种不同的猜测，现在想来，我真的多虑了，”约翰?歌特优雅的说道，“我认为您的精神健康状态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但您确实是奥卡德联邦新一代法师中的明珠，杰出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晚上好，尊贵的道格拉斯小姐。”

棕色短发的青年男子向维多利娅鞠了一个躬。小薇——也就是道格拉斯小姐坦然受之，内心世界的地球人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想不到我那么有名呢。”小薇镇定的回应，“但您是谁？埃里奥斯法权国的商人——这恐怕不是您的真实身份吧？”

“我拥有不止一个身份，道格拉斯小姐，商人是我最钟爱的一个。然而，此时此刻，我确实没有用商人的身份在和您交谈。”

“亮出你的真名吧。”

“约翰?歌特就是我的真名，道格拉斯小姐。和您一样，我是一名法师。”

小薇的脸上露出奇异的表情。而随即，她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叫出声来。

“我想起来了，”小薇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我听说你的名字……埃里奥斯法权国建国以来最才华横溢的法师之一，‘群星中最闪耀的明星’——埃里奥斯拼命掩饰你的名字，但我们还是……”

“‘群星中最闪耀的明星’之类的，不过是谬赞罢了。”歌特谦卑的行了一礼，“在埃里奥斯的诸多青年法师之中，我只不过是寻常的一个。”

“有人说你已经死了，”小薇叹道，“没想到你还活着。是我无意中发现了你的秘密吗？”

“任何人都有秘密，道格拉斯小姐，”歌特平静的说，“我的身份只是许多秘密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即使没有您的存在，现在的各国高层，也已经确认了我还活着的消息。现在，我就像一名普通法师那样，供职于埃里奥斯法权国。请将我当作法权国的普通代表即可。”

“诚实对法师来说永远是欠缺的品质，”小薇说，“歌特先生，你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要诚实。只是有一点我很不解：您是如何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的？凭借名字和相貌吗？”

歌特摇头一笑。

“就在刚刚，”他说，“我接到了埃里奥斯情报部门的通信。奥卡德联邦正在以叛逃为罪名追踪你，道格拉斯小姐。世界上还有这样巧的巧合吗？”

“原来如此，你一直和国内保持着法术通信，”小薇点头，“但无论如何，你直接呼唤我的名字，这也太冒险了。万一……”

“最开始只是随意的试探，”歌特说，“我一叫出你的全名，你的表情立即就出卖了一切。我不相信之前的表现都是你的伪装，你的叛逃本身也很古怪——你究竟得了什么病？真的是记忆丧失？还是双重人格？”

【差一点就接触到真相了……】意识世界里的少女打了一个寒战。

幸好歌特并没有深究下去。

“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时间讨论这个话题，”歌特满不在意的说，“现在的关键在于——既然你承认了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身份，我作为埃里奥斯法权国的代表，不得不考虑……”

青年顿了一顿：“……为了维护两国的关系，将你引渡回联邦。这是一个上佳的选择……”

【不要听他的！那只是虚张声势！】少女急切的提醒道。

但小薇却不需要提醒。她注视着歌特，一言不发。

果然，歌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小薇，然后继续说下去：“但鉴于我们对你个性的了解，还有我们从侧面掌握的一些情况……我们不得不怀疑，你无罪的可能性。如果你只是受到了奥卡德的单方面压迫，将你遣送回去显然是不合乎道义的……”

【这个狡诈的法师政客……】小薇终于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

【他在法师身份下，对信不过的人就是这张公事公办的讨厌的脸……还不如一直让他保持小商人的状态……】少女对小薇的观点表示强烈赞同。

歌特并不清楚维多利娅复杂的内心活动：“如果你坚持自己的无罪，并且向我们说明情况，道格拉斯小姐，法权国愿意为您提供保护。”

“这听上去倒是好的很啊！”小薇回答。

“我可以做主，为了您的安全考虑，也许最初您的自由受到一定限制，但很快，您将获得和正常埃里奥斯国民一样的权利。相应的，我们会希望您配合的提供一些情报。”歌特继续说道。

“还有呢？”小薇回话，“被誉为埃里奥斯的‘黄金一代’代表的杰出法师，该不会只能提出这些无聊的条件吧？”

“您说的对，道格拉斯小姐，”歌特平静的说，“法权国欢迎一切杰出的法师加入我们。我相信……总有一天，您在法权国内能和我得以并列。”

虽然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但小薇在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和她原先的预想一样，法权国乐于给自己一个体面的地位。自己可是施法天才。没有国家会嫌最高端人才数量太多。

【答应他吧，小薇。】少女也在意识世界里和小薇通话。

【唔？】

【他的提议符合我们的期待。】

【你还真是高看这个家伙啊……不过，无所谓了。】

于是小薇露出一个笑容。

“那好，”法师少女恳切的说，“希望您能信守诺言，‘群星之星’。”

“称呼我为歌特，道格拉斯小姐，”歌特伸出手去，“能得到您的加盟，是埃里奥斯的荣幸。我期待在埃里奥斯最伟大的都市和您共事。”

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协议达成。”歌特说。

“其实并非都是我本愿……”小薇却是开始嘀咕。

【你太心急了，寄居生物。】她在心中发着牢骚，【我们应该再狠狠敲他一笔。】

【我认为他不是可以轻易敲诈的人，】少女说，【还有，别叫我“寄居生物”！】

“等一下……”歌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件事。我想……虽然有点冒昧……”

棕发青年犹豫了几秒钟。然而，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从怀中取出一副水晶铸成的手铐。月光下，精致的手铐反射着迷蒙的光，如梦如幻。

“虽然有些失礼，不过，道格拉斯小姐，在我们到达首都之前，请您戴上这幅手铐，”歌特说，似乎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一些，“它的链条具有一定弹性，不会干扰你的正常生活。它的作用仅仅在于隔断你和云海的联系，让你无法正常施法。”

“你说什么？”小薇脸色微变。

“您不必过分担忧，”歌特无奈的说，“其它人看不见这幅手铐。以及……”

“那是对我个人的侮辱！”小薇的声音完全冷了下来。她粗暴的打断了歌特的话。

【喂喂，小薇，冷静……】

小薇脑海里的少女焦急的试图和小薇做心灵交流，但小薇根本不回应她。我们的穿越者少女感觉自己都要抓狂了：双方达成的基本协议似乎维持不了一分钟就会崩塌。一个也好两个也好，法师都是那么心高气傲的家伙吗？

“我并没有侮辱您的意思，道格拉斯小姐，”歌特温和的说，“可您毕竟是一名杰出的年轻法师，您的行动对普通人来说是危险而不可预测的。就我个人来言，我并不介意长期保持您的自由，倒不如说是非常想那么做。但在整个法权国，还是会有很多人对您的到来表示担忧。为了排除他们的顾虑，我希望您能暂时隐忍这小小的不快。”

“绕了半天半天，你还不是奉命行事，”小薇冷笑，“让我猜猜是谁下的命令？‘纯白之城’的执政官斯图尔特？还是某个传奇法师？”

“虽然我的确受到了一些指示，然而……”歌特语气坚定，“我最终只服从于自己的判断。我认同您的力量，道格拉斯小姐，因而才想去想限制它。我认为，这种限制也是一种对强者的尊重。”

小薇不屑的哼了一声。

“说的倒好听，可那是空口白话，”她说，“让‘指示’你的家伙们来。无论如何，平辈人都没有资格为我戴上手铐。”

【小薇，你够了……】少女焦急道。可小薇却没有回应。

倒是歌特及时摆了摆手：“为什么？道格拉斯小姐，你会服从斯图尔特或其他强大法师的安排，却不认同于我？是你认为我的资格和力量还不够吗？”

“正是如此。在我面前，你没有任何优越之处，约翰?歌特。”小薇骄傲的说，“我们同样被称为天才。你没有权力指挥我做任何事！”

小薇脑海中的少女感到一阵无奈。她几乎能猜到歌特的回应了……

果然，我们的原作主角先生仿佛陷入了沉思。

“既然是这样，道格拉斯小姐，您服从埃里奥斯法权国的安排，只是不服从我个人，是这样吗？”他若有所思的说。

“没错。”小薇挺起胸膛。

“只要我证明自己的实力远远超过您，您就会听从我的安排吗？”

【来了来了……标准的主角式陷阱……】在小薇心中的少女暗中吐槽。

“当然。”小薇毫不客气的说。

歌特一笑。他从兜里取出一个施法材料包，向小薇扔了过去……

“这是……”小薇愣了一下。

“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歌特说，“你可以思考并准备你想要施展的法术。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可以进行一次法术较量。时间有限，包括反制对方的法术在内，我们每人都只准使用三个法术。如果我赢了，你就得乖乖戴上手铐。”

“可如果我赢了……”

“那就一切随您，”歌特毫不犹豫的说，“平手算你赢。”

第十六章 破法者

? 与此同时。

数公里外的一座小丘之后。

潘妮?法尔森正静静的擦拭着她的盾牌。莱多，她的未婚夫正敬畏的看着她这么做。在他们身边，十八位盔甲整齐的士兵正在休息，随时准备投入接下来的战斗。

为了取回道格拉斯家族的小公主，奥卡德联邦的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投入了相当的人力。一共有五支小队秘密潜入了埃里奥斯法权国的边境，每支小队都有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由一位破法者指挥。在领主们还在使用农兵和私募兵团的奥卡德，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先知先觉的开始扩充他的精英部队。

作为对抗法师的凡人尖兵，破法者在列国的军队中享有极高的地位。诚然，在战斗中，以法师反制法师是最明智的行为，但并非所有法师都愿意为了国家走上战场。因此，借助特殊装备和法师周旋的破法者成了军队对抗法师的重要手段。

莱多的天赋很不错，他本可选择为了成为正式的破法者继续接受训练，但他却选择留在未婚妻身边，作为她的副官而战：他认为，无论外表多么坚强，军队中的女性同样需要男人的保护。

潘妮很快结束她的整备，扭头看向她的男友：“我们该出发了，莱多。”

根据情报，有疑似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女性跟随一支商队向埃里奥斯深处进发。一旦商队来到了更繁华的区域，奥卡德人将再无希望。根据商队的预定路线，潘妮和莱多判断维多利娅很可能来到了这个贸易栈：如果要捕获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这个贸易栈将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其它四支小队都没有消息——恐怕他们都扑了个空。

即使是狂傲如奥卡德的尼古拉斯议长，也不敢打草惊蛇。军队暗中潜入带来的外交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我们必须小心。”莱多说，“我们还不确定是不是她。”

“但我们必须行动，莱多，”潘妮郑重的说，“我们没时间了。”

她转向士兵们：“准备好了吗，伙计们？我希望你们这些家伙都记得命令。我们可没有失误的余暇！”

士兵们轰然答应。为了掩饰自己的行踪，小队必须像盗匪一样行事。也就是说，他们必须一个不留的把贸易栈的人消灭，无论是护卫还是普通人，甚至是手无寸铁的老人、女性和孩子。

潘妮和莱多不喜欢这种任务。莱多提出，杀戮平民的责任——如果有朝一日需要有人承担责任的话——由他来背负，而潘妮冷静的拒绝了这个建议。她是队长，她做出了她的判断，并且准备好为自己的判断担负风险。

潘妮深吸一口气。

“好极了，”她喊道，“我们上！”

……

埃里奥斯法权国是一个强盛的国家，一块和平的土地。军队和“野蔷薇”的双重保护……足以让最勇猛的战士感觉退化变钝。

商队的护卫们就是如此。和那些整日在刀口上添血的非法佣兵团不同。他们和一触即溃的毛贼纠缠太久了……以至于在真正的精英部队面前，他们同样脆弱。

负责放哨的几位护卫还没有搞清是怎么回事，就被弩箭射穿了头颅。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警报，其他人几乎都还出于昏睡之中……

“喂，发生了什么事？”一名起床如厕的青年商人疑惑的向喊杀声的来源望去。然后他明白了，大声惊叫起来。

几秒钟后，莱多手中的长剑砍断了他的头。人们被骤然惊醒，而这也不过是一场屠杀的序幕而已。

维多利娅和歌特处。

没能取回身体控制权的少女抱怨着身体的原主：“你太鲁莽了，小薇。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而真正的道格拉斯小姐——也就是小薇正手忙脚乱的准备着自己最后一个法术：【我知道啦！麻烦你不要继续用心灵通讯吵我了好不好？】

而少女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原本你有自知之明——你并不是战斗型的法师。你能快速冷静下来，我倒是很欣慰……】

法师施法的“准备阶段”在理论上不是必须的，可从零完成一个法术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无论是战场上亦或是其它场合，都不可能等待一位法师经过数分钟乃至数小时漫长的准备才释放出一个法术。

唯有通过提前完成施法的大部分步骤——俗称“准备法术”——他们才能将关键时候的施法速度控制在数秒之内。每天一次性把今天要用的法术准备好，剩下的就只有把法术甩出去而已。

因此，在战斗开始之前，选择好准备哪些法术非常关键。而小薇显然不是一位能有效选择法术的战术家。

【你也是，寄居生物，】小薇咬牙，【你给我的建议很不错，我认为用这个方案足以打赢他了。你对自己的计划那么没信心？】

【并不是，】我们的少女俨然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我很高兴你采纳了我的建议。的确我的战斗方案可能会让他吓一跳，但要击败他，还是欠缺了一些关键的东西。毕竟对手是等级压制的状态啊。】

【“等级压制”是个什么东西……】小薇对地球人的奇怪发言颇不适应，然而她还是望文生义的理解了它的意思，【你说他达到了青空中级甚至青空高级，是真的吗？他也刚满十九岁而已。】

法师能在二十岁前到达青空初级，就是超级天才了。像小薇还不满十六岁就是青空初级，在各国都是绝对的天之骄子：可惜她是纯粹研究型的法师，价值上不如那些上得战场下得研究室的妖孽——比如说，原作的主人公，歌特先生。

【我有特别的消息来源。】少女一本正经的说。

【你这寄居生物，也有消息来源？】

【我是传说中的异界生物，所以才有特别的消息来源。】仗着自己在内心世界中不会被人观察脸色，少女厚起脸皮说道。

【这样……？】天真烂漫的小薇将信将疑。

然而……

“道格拉斯小姐，请不要走神。当然，我可以为你稍微延长一点时间。”歌特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让小薇整个人都打了个寒战。

“不要突然说话！”

“对不起。”歌特摆摆手，知趣的靠在远处的一颗大树上，装作在全身心的仰望星空。

“就这样带她去纯白之城吗？”歌特心道，他心中还有另一个选项，“也许……另一个地方才是更好的选择？”

【难以想象这个家伙是刚满十四岁就突破云海级，到达青空初级的法师天才。】看着出神的歌特，小薇心道。

【我用我的全部灵魂表示同意。】少女赞同道，开始认真的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用一个性格更加稳重的人做主人公。

“嗯？！”可是歌特却忽然站直了身子。他散漫的表情不见了，目光投向贸易栈的方向。

紧接着少女和小薇也察觉到了。

【小薇！】少女焦急的喊着小薇，【那是……】

【贸易栈……着火了……？】小薇刚完成自己的最后一个法术，吃惊的看着远方，条件反射的向着那边紧跑几步。

【难道……】少女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很可怕的可能性。

【小薇，我们回去一趟。】她冷静的说。

【哎……啊……什么——喂！】

心不在焉的小薇完全忘记了提防内心深处的地球人。原本就精神力不足的她刚准备了几个困难的法术，已感困倦，以至于等她察觉到地球人在强行接管自己身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少女的意识回到了维多利娅身体里。

小薇已不是毫无准备，盗匪一类的敌人能轻易击败，更强的也未尝不可周旋一番。但若对方和道格拉斯家族有关，谨防小微感情用事，交涉之类的事情，说不定就要看自己了。

“回来，道格拉斯小姐！”看到少女向着贸易栈的方向狂奔，歌特焦急的喊道，“他们一定遇到了危险，这也许是和你有关的！我们商量一下！”

可少女不应。她只是回头瞥了歌特一眼，然后很快消失在了歌特视线里。

歌特叹了口气。

……没得选。

他迈开脚步——却忽然停住了。

“这是什么？”他皱起眉头。

他从衣兜——其实是微型的次元袋——里取出一支红木长匣。那是他从某位倒霉的商人那里取来的，只有帝国贵族才能使用的秘仪兵器。

“匣子……在发烫？”歌特满脸震惊，“不是吧……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至少到尽头，到刚刚为止，这还是绝对不可能的，歌特想。然而，不可思议的情况又确确实实的开始发生了。第一次，他产生了一种局势开始脱离掌控的感觉。

“就让我看到底吧，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天才法师眯起眼睛，“你真的让我很吃惊，‘道格拉斯小姐’……不，‘维多利娅’。”

第十七章 焚尽

? 少女原以为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足够强大了，然而，当看到眼前的情景时，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反胃。

“唔……！”

宽广无垠的夜幕下，木制的贸易栈正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空气弥漫着焦糊的气息，火星劈啪作响。少女忽然感觉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望去，那是一个年轻男子双眼圆睁的脑袋。鲜血将地面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你这个异界生物，窃取我名字的时候大大方方，在这种地方倒意外的纯洁嘛。】看出少女的一丝不快，小薇的声音在少女脑海里响起，【看来你原先的世界是一个和平的世界——没问题，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可你也没有杀过人啊。】少女回应，她听出小薇也只是在强忍恶心，【你只在母亲的实验室里接触过尸体。】

【啊……！】被识破了外强中干的事实，小薇有些心虚，急忙掩饰，【总之，这里就由我解决吧。我准备好的法术已经足以收拾这些不长眼的盗匪了。】

少女摇头。

【小薇，到现在，你难不成真的以为，攻击贸易栈的人是普通的强盗吗？】

【难道不是吗？】小薇天真的问。

【起火的时候我在还想这可能是一起意外失火，或者盗匪做乱。但……我们赶到这里不过是一会儿而已，就已是这幅惨状……哪怕是边境地区，这里也是和平的、强大的埃里奥斯法权国。会有能瞬间收拾那么大一支商队的盗匪吗？你也知道这里有多少护卫！能短时间内瓦解他们的防御，这些人绝不会是普通的强盗。】

见到起火的时候，少女心中只是怀疑而已。而现在，她基本坐实了判断。

只是道格拉斯家族派出的追击小队……竟会如此心狠手辣？

放火姑且可能是逼人出来，但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

【呃……】小薇语塞。

【这些人，】少女说，【是我们引来的麻烦。】

仿佛印证少女的说辞似的，几声“找到了！”的呼和传进了维多利娅耳朵里。

【你看。】少女轻声自语，【他们来了。】

【居然追到了这种地方……】小薇咬牙。

以少女为中心，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正在聚拢。少女看着身着重甲的兵士手持盾牌和长枪，将自己团团围住。

【来者不善啊。】少女心道。

【我们想法冲出去吗？】小薇提议，【不……】

【再看看情况。】少女说。

幸好，士兵们听不见两人的心灵对话。两人可以在意识世界里尽情商议。

“道格拉斯小姐。”

出于少女和小薇的意料，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少女吃惊的向前望去，那是一名把自己整个人都裹在黑色重铠里的女性士兵。她的盔甲比其它士兵们要精致的多，特别是她手里那张巨大的塔盾，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隐隐有光芒流转。

“尊贵的道格拉斯小姐，铠甲在身不能施礼，”女性士兵说道，“在下潘妮?法尔森，奉尼古拉斯议长之命，在此迎接小姐您归国。”

“于是你就杀掉了这些人？”少女的目光掠过不远处的两具无头尸体，以及在火焰中崩溃倒塌的贸易栈，“在外国的领土上，肆无忌惮的杀人放火？”

“我会为此承担责任，”潘妮的语气平静的好似冰块，“但您比这些普通人的生命重要很多。”

“你……”少女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麻烦了……】正想询问小薇有没有信心对付这家伙，小薇却抢先开始了心灵通话，【这个家伙，是奥卡德的破法者。】

【破法者……专门对付法师的特种部队对吗？】

【特种部队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大致如此吧。】小薇郑重道，【他们是专门对付法师的特种士兵。他们的盾牌上附加有反魔法立场，能抵消正面的魔法攻击。除此之外，他们同时配备多种武器，都经过特殊处理，对我们的防护系法术特别有效。】

不过，家族能指挥得动这种破法者小队吗？

【听上去我们可以绕到她背后攻击，】少女提议，【或是利用影响心灵的法术对付她。】

【不太容易，你没看见那么多士兵？他们会想方设法干扰我们，哪怕是一点点。至于惑控系法术，所有破法者都经过严格的意志训练，我没绝对的把握得手。】小薇冷静的分析。

两人在心灵对话中分析着局势。而在破法者潘妮眼中，维多利娅只是进入了沉默状态。

“您还在犹豫不决吗？”她说，“议长阁下发话了，即使是动用非常手段，也要把您……至少是您的身体带回去。”

小薇一震。

【喂，异界生物，】她焦急的说，【她刚刚是说……议长？】

其实对方一开始自报家门的时候，就说了“尼古拉斯议长麾下”。不过那更像是破法者们自陈身份时的例行公事。

“你不是‘我的’母亲派来……不。‘我的’母亲呢。……她怎么样了？”少女强自镇定的代小薇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对方言语中的意思，乃是“生死勿论”。

就少女看到的小薇破碎的记忆，伊丽莎白法师虽然冷漠，暗里的追缉已是极限，绝不会对女儿痛下杀手。

潘妮沉默了。女破法者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回答少女的问题。可她最后还是开口了：

“作为奥卡德联邦的士兵，我无法回答您的问题。但是作为潘妮?法尔森，我所能告诉您的就是：您的母亲还活着。”

“什么？”

“议长大人把她安排在了一个安全且不会被打扰的地方。”

“安排，那是什么意思……？“少女皱眉，”到底……？”

“您的母亲已经不是道格拉斯家族的族长了。她犯了重罪，受到了议长大人的公正处置。就在前天，您的表弟，阿恩古斯已经正式接任道格拉斯家族的族长，”潘妮犹豫了一下，却依旧说出了实情，“他还太年轻，需要您的帮助。和我一道去见议长大人吧，道格拉斯小姐。我想，您可以当面请求他的宽恕。”

少女说不出话来。而小微——她已经完全的——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完全失神了。

【怎么会……】少女只能听见小微呢喃般的声音。

而少女则代替小薇把她心中的愤懑一口气吼了出来：

“她被软禁起来了，是吗？”

潘妮摇头：“那可不是一点可以随便揭过的小小罪行，道格拉斯小姐。议长大人的处置是绝对公平的。对您也一样……如果您不跟我们回去，我们没有义务保护您的生命安全。”

少女咬牙切齿的盯着面前的破法者。

不管道格拉斯家族是不是真的犯了罪——这些人丝毫不在意杀了自己！

“我们说的太多了！”潘妮身边的莱多小声提醒。

“我说过责任由我来担负，莱多，”潘妮断然道，“那么，问题来了。道格拉斯小姐……您是跟我回去呢，还是……？”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股可怕的沉默弥漫开来，好像要把每个人的心攅紧似的。而不远处的贸易栈在大火中悲鸣着，终于轰然倒塌。

【我们不能跟她回去，】少女平复了一下心情，对心灵世界中的小薇说道，【那个“议长阁下”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我懂，】小薇的声音也完全冷了下来，【但我不敢相信……母亲居然会……还有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阁下……】

【无论你的母亲犯了什么错，小薇，】少女说，【“议长阁下”一定很早就想对你的家族下手了。这一次的事件只不过是他的借口而已。】

【我也那么想，】小薇似乎平静一些了，【可我还是不愿相信……国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我没有这么一走了之的话——】

【这不是你的责任，小薇，】少女劝慰道，【留在奥卡德联邦只会让你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可我们眼下需要关心的问题是，如何从这些人手中逃走。剩下的事，就等到我们脱险后在考虑吧。】

而潘妮也恰在此时低沉道：“如何？考虑结束了吗，道格拉斯小姐？”

少女叹了口气。

【待会儿我数到一，我就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你，】少女暗中通知小薇，【我们打她个措手不及。】

【这样能成功吗？】小薇担心道。

【这是最好的办法，】少女说，忽然开始痛恨自己的无力，【我们只能这么做。约翰?歌特肯定跟过来了，说不定正在看着我们。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肯定会出手的。】

【结果，有可能还是要借助那个人的力量吗。】小薇自嘲的说。

是啊。少女无奈的想。

她原本觉得，对方大概率来自道格拉斯家族，夹在埃里奥斯和奥卡德之间，反而最适合自己发挥才智从中斡旋。

最大的风险反而来自于对方用伊丽莎白对小薇动之以情了——但小薇是几乎没法从清醒的自己这里强行夺走身体控制权的，更不用说事后还有歌特兜底。

但现在……连伊丽莎白都已获罪，诚然是彻底把小薇推到了自己一边，可面对“生死勿论”的愚忠士兵，交涉远没有战斗管用。

费尽力气，依旧只能依赖别人战斗……这就是自己的现状。身为强大法师的小薇姑且会感到无能为力，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少女在战斗中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少女一门心思的是如何过安安稳稳的生活。特别是当她遇到自己笔下的原作主角之后，她更萌生了“依靠送上门的金大腿”的念头。凭着口才和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她有信心过得不错。

可是，当她逐渐感受到小薇的记忆和情感之后，少女的想法发生了些许变化。并非是和小薇有多深的情分，少女只是迫切感受到了，在这个自己幻想出来的世界里，只有拥有力量才足以守护自己的生活。

只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力量。无论是歌特还是小薇，少女能不想依赖他们。

【如果……如果我现在拥有一种可以战斗的力量的话……】少女发自内心的渴望。

【那么，你愿意为此付出些许代价吗？】一个甜美而浓郁的声音从少女内心深处响起。而还在自怨自艾的少女并没有意识到，这不是小薇的声音。

【我愿意。】少女想都没想就回答。

【那么，进来吧……】女声回答。

“嗯？！”正在等待维多利娅回应的潘妮忽然察觉了一丝不对。

“那是什么啊？”莱多和其它士兵也察觉到了。他们警觉的望向黑暗的夜空。天空中，正有什么亮红色的东西正在以极高的速度接近——

“是法术攻击？”潘妮反应最快，“不，不对——是流星？大家散开——来不及了，卧倒——”

说时迟那时快，那仿佛火球一样的东西，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砸在了距离少女不足一米之遥的地方上。一声巨响，仿佛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

不远的地方，歌特很没形象的蹲在草丛里，靠着探知法术关注着战场，准备情况一有不对就马上切入。

歌特手里的木制盒子已经从内部四分五裂了。显然，有什么东西从里面以不可思议的高速钻了出来——

“不是我不明白，”歌特消隐身形，看着从箱子里钻出的东西掠过夜空，坠在少女所在之处，“当一件事情有可能发生，它就一定会发生。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十八章 光明之世（上）

? 少女意识深处。漆黑一片的空间中。

“起来了。作为我的继承者，你一直装睡，我也很难办。”

少女无奈的抬起头来。

“真是的，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两个都往人家脑子里钻，”少女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人——那个甜美而浓郁的声音的主人，她早上还听到过这个声音，但直到几分钟前，她都以为是小薇搞的鬼——说道，“要把别人的脑子搞成什么样才安心？还有，小薇在哪里？”

声音的主人——一名身着繁复的金色礼服，相貌雍容华贵的女子——撇了撇嘴。她抬起手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出现在了她手中。“小薇……那孩子进不了这里。”

“难道说，”少女思忖，“小薇在‘我’的外面，而你则是在‘我’的里面？”

“这么说不确切，”华服女子说，“但你姑且可以这么理解。”

“是这样啊，”少女安心道，“那时间流逝呢？”

“到目前为止，外界还是一瞬。”

“那我就放心了。”少女摆出一个“这样一切都好”的表情。

“你的心很宽呀，”华服女子无奈，“这样真的可以吗？”

少女慢悠悠的坐直身子：“你看上去也并不着急。想要呼唤我，给我提供力量的人，不正是你吗？”

“那么，你意下如何？”华服女子严肃的说。

“连自己是什么东西，为我提供什么力量都不肯明说，就询问别人的意向？”少女讽刺道，“刚刚还在装神弄鬼的询问我愿不愿意付出代价，现在却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我想，做个自我介绍才是起码的礼节吧？”

“你知道我是什么，”华服女子说道，“在你所设计的这个世界里，只有秘仪战士、法师和牧师三种成体系的超自然力量。法师需要学习大量知识，牧师需要虔诚的祈祷，只有……”

“只有被秘仪兵器选中的秘仪战士可以相对速成，我明白了。”少女点头，她非常熟悉自己写的作品，自己在原作中设计秘仪兵器这玩意出来，就是为了让走战士路线的强者有机会和强大的法师和牧师们抗衡的。

“这么说，你是一件秘仪兵器——但等等。你说这个世界，是我所设计的？”

“难道不是吗？”

“这种事情连小薇都不知道！你却不仅知道，而且丝毫不吃惊。也就是说，你……”

“我并非活着的生命，而是存有部分记忆讯息，唯有依赖主人的意识才会出现的影子，是绝不会背弃主人的幻影，”华服女子道，“如果你接受了我的力量，你永远不必担心我会背叛你，直到你死去。你可以把我当做选中了你的‘秘仪兵器本身’。我永远只能对主人开口，且即使我在遥远的未来换了主人，你的秘密也不会显露。”

“原来如此……”

说白了只是一个辅助自己的人工智能AI，少女想。

她环顾自己四周身周黑漆漆的无尽空间：“我大致懂了。但是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关于你，我还有很多细节搞不明白。”

“问吧。”华服女子——也就是秘仪兵器本身点头。

“第一，被秘仪兵器选中的原理到底是什么？据我所知，只有帝国贵族才会成为秘仪战士，大多数还必须经过严酷的训练和繁琐的仪式。训练有素的帝国贵族通过特殊仪式，和秘仪兵器签订契约，得到来源于云海的超自然力量，这是秘仪战士的基础。我在小薇的记忆中看到了她父亲是帝国的没落贵族，可我并没有进行什么仪式……”

“仪式是为了提高成功率。”女子露出些许尴尬的表情，“在紧急时候，秘仪兵器也会直接选择主人。你将来可以去帝国了解一下相关的英雄传说。”

“人们喜欢听开挂……我是说，奇遇的故事。”少女吐槽道，“好吧，这点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最后，秘仪战士需要一定的战士能力吧？我……”

“我知道你手无缚鸡之力，但被秘仪兵器选中的具体条件其实各不相同。大部分都和武力水平有关，也有对性格上的要求。而我，就是属于例外的类型。”

少女狐疑的看着华服女子：“那么这个条件究竟是什么呢？而且，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兵器呢。刀枪剑戟之类的玩意，我可是一个也不会用，恐怕还会伤到自己。”

“再怎么样我们秘仪兵器也不会误伤主人，”华服女子摇头，“而且，签订契约后，秘仪兵器可以‘影像’的形式向主人展示前任使用者的使用经验。我的前任使用者只有一位，可依旧能帮到你。你的身体素质也会在被选中的瞬间得到大幅度的强化，即使比不过那些久经沙场的秘仪战士，对付普通人还是没问题的。”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靠谱……”少女翻起了白眼，“也就是说，被你选中的条件非常奇怪，以至于没什么秘仪战士能够达成？”

华服女子道：“正是如此。我的前任主人还是七百年前的人。”

少女被吓了一跳：“大姐你就那么没有主人的漂泊了七百年？”

“我只能和灵魂残缺又身体羸弱的女子签订契约。你知道，同时具备这两个条件的人几乎找不到。就算偶尔找到了，她们也有可能会拒绝契约。”

“小薇的身体素质的确不怎么样——但你说我灵魂残缺？”

“你是‘异界生物’，根本没有灵魂。你以为你是怎么和小薇共存的？你们的基本意识架构就不相同！对于我来说倒是完美无缺的主人。”

“……”

少女产生了一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我以后得想办法不要被更多东西渗透进意识世界了。”少女自言自语。今晚的经历实在太可怕了。

“不会的。我是依赖你的意识才能出现的幻影，传授给你的战斗经验也只是过去的幻影，你可以拒绝。事实上，因为你没有灵魂，很惑控系法术对你都没法用。比如搜查记忆，对你就无效。”

少女这才微微放心。不过，这其中是不是有点……

“‘我是没有灵魂的异界生物，因此惑控系法术对我无效’，”她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单单是这句话我还可以理解……不，算了。”

如果“惑控”对自己无效，你又是如何潜进自己心灵的呢，少女默想。是少数惑控法术仍旧能发挥作用，是不同于惑控术的幻术，还是更深一步的因果……

亦或者，这个世界本身的规律……

不过问这些多半也是无用。

“我愿意接受你的契约，”少女说，“可是……”“

“代价呢？”

这个问题可是一定要问的。别是什么坑爹的契约啊。

“一名身体羸弱的女子迫不得已的成为战士，这个代价还不够吗？”华服女子轻笑。

“确实，如果时间不那么紧张，我更想成为法师的，”少女嘟囔，暗中却松了一口气，原作中很多秘仪兵器签订契约的时候都会百般刁难主人，而这位大姐显然是闷太久了，“不过我成为法师，暂时也追不上小薇的本事。”

“和我契约之后，小薇无法动用我的力量，”华服女子说，“就像你不能使用小薇的法术一样。当然啦，你们可以来回切换。”

“确实小说主角很多人都是魔武双修。然而我认为切来切去的模式很难使用。”少女抱怨。

“总比不能切换要好。”华服女子道。

少女安心的点点头：“最后还有一个问题。”

“问吧。”

“你厉害吗？”

“……”

漆黑一团的空间里，两人面面相觑。

在少女心底……秘仪全面性不及奥法乃是注定。能让自己简单直接的发挥出足以应敌的实力，也不失为效率之选了。

半晌——

“我强大与否，你自己去体会就可以了吧？”华服女子不耐烦道，“只要你发挥出前任主人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实力，就足以碾压外面那些家伙。”

“是谁那么厉害？”少女倒不华服女子在吹牛。

“我现在就是以她的形象出现的。”华服女子说，“你已经记住我的样子。”

“可我还是不知道那是谁？难道你的画像有很多？”少女反问。

华服女子轻笑。

“正是如此。那么现在开始契约吧。你马上就会知道，你究竟获得了怎样的力量。”

……

如果有人在远处观看，他一定会认为，太阳提前升起了。

暴风与热浪在荒原上席卷着。耀眼的光芒，令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这是什么鬼东西？”破法者潘妮大喊。

“神明在上，”歌特法术加持的双目洞穿空间与光芒，看到了发生在少女身上的事，“这事传出去，联邦会发狂的。帝国人也会发狂的。”

【魏，你——】小薇心灵传音道，都忘了把少女称作“异界生物”了。

“啊……”

少女把玩着手中的秘仪兵器，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到最后也忘了问到底是什么兵器。现在我明白，为什么她不愿说出自己的本体了……真是的，谁愿意拎着这玩意上战场啊？”

光芒渐渐散去。众人又可以注视位于光芒核心的少女了……

“这是——”破法者潘妮的整个表情都扭曲了。和大部分普通士兵不同，她受过对抗法师，也受过对抗秘仪战士的教育，一眼就联想到了少女手中的兵器原本属于谁。

“你不是维多利娅！”她嘶吼道。法师不能同时成为秘仪战士，这是自然规律和世界的铁则。

“随便你，我是谁对你来说根本无所谓，”少女冷冰冰的说，“对于一个要死的人来说，什么都无所谓。”

说着，少女撑开了手中的“秘仪兵器”。身后是燃烧的废墟，身周是尚未散尽的光芒，少女的身姿，就宛如支配光明的女神。

而其他士兵则是完全呆住了。

那是——

“伞……？阳伞？”

士兵们愣愣的盯着少女手里的东西。

“如尔等所见，世界上独一无二伞状秘仪兵器。”

举起绣着黑色花纹的金色阳伞，少女露出自信的笑容，“现在释放你的力量吧……”

“‘光明之世’。”

第十九章 光明之世（下）

? 在帝国，在大陆的各个角落，流传着关于帝国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的传说。

七百年前的帝国，在帝国皇室衰微的时刻，大贵族们将一位生性怯懦的小公主捧上了帝位。然而，就是位看似不喜战斗的女性，不可思议的被一件神秘的秘仪兵器选中，从此性情大变，以雷厉风行之势扫平了欲将其架空的各大贵族，将帝国迎向了开国以来的第二个盛世。

这位女帝所使用的秘仪兵器……便是被称为“光明之世”的阳伞。没人知道为何制作者会将兵器做成这种形状，但死在这把阳伞上的人——包括许多法师和秘仪战士——却不计其数。

……

潘妮死死盯着少女手中的“光明之世”。她毫不怀疑对手使用了幻术一类手段欺骗自己。她自幼接受对抗幻术的训练，如果维多利娅的幻术真的能完全瞒过她和其他士兵眼睛的话，维多利娅完全可以直接用法术杀死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潘妮瞬间有了决定。面对传说中的那位女帝，潘妮唯一能想法的办法，就是死中求生！

“散！”潘妮嘶吼着命令。她一手举着盾牌，拼尽全力朝着少女所在的地方突进。而和她共事日久的士兵们虽然惊骇，也立即反应过来，向四面八方散开，同时丢下手中的刀枪，取出背后的手弩——

而少女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的表演。

“火。”她低吟道，用伞尖指向潘妮。

轰！

“神明在上啊，这是……”士兵们看到少女使出宛如火龙吐息般的攻击，不觉眼角抽搐。

如潮的金黄色火焰自伞尖喷射而出，将沿途的地面和石子一并蒸发，直接将潘妮的身影彻底淹没！

“潘妮！”莱多大吼。

但他随即就听到了未婚妻的声音。

和法师一样，秘仪战士也能在某种程度上操纵超自然力量，或是掌控元素，或是增强防护……但他们能掌控的力量却较为单一，能掌握元素的秘仪战士往往使用一种元素力量，最多两种……

潘妮从未和秘仪战士交过手，种种了解也都是道听途说罢了。潘妮相信，秘仪战士和法师的力量同样来自云海，那原理应该是殊途同归。能防御法师法术的力场盾牌，也能对抗秘仪战士的超自然力量。

而果然，铺天盖地，消融一切的火焰，在碰触到潘妮盾牌前的一瞬间，就开始被反魔法力场所削弱。

巨大的冲击力让潘妮几乎无法握住手中的盾牌。然而少女也不能一直维持这种疯狂的攻势。

潘妮握着巨盾的右臂已经骨裂。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的将盾牌直插进烧的焦糊的地面上——

“喝！”

趁着少女发出火焰风暴的短暂间歇，伴随着怒吼，潘妮从巨盾后一跃而出，落在塔盾顶部，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双腿猛地一蹬——

“队长！”士兵们欣慰的喊道。潘妮就如同一只黑色巨鸟一般，跃至空中又朝着少女所在之处飞扑而下。

而少女也没有闪避。她高高举起手中的阳伞——就像她手里拿的是刀剑一样——从正面接下了潘妮的袭击！

这是纯粹力量的较量！

二十二岁的潘妮，体格强壮，身披全身重甲，且挟带居高临下之势。

十五岁的维多利娅，此前未受过战斗训练，只穿着寻常布制、皮制的旅行服装。

谁胜谁负？

只听轰的一声——两人身子同时剧震，少女后退一步，潘妮也向后落地——

即使潘妮有重力的加成，依旧是少女的力量占据上风！

潘妮心中一沉。刚刚那已经是她的全力了，毫无疑问自己的身体素质被对面碾压。

而少女心中也在暗暗叹息。时间太紧张了。

秘仪兵器“光明之世”不断从云海中抽取力量，强化她的身体素质……即使如此，在短时间内，依旧无法增幅到秒杀潘妮的水准。

至于秘仪兵器会传授给主人作战技巧？的确，少女脑海中浮现了许多前主人使用“光明之世”作战的影像。除了远程控制火焰元素，“光明之世”的近战攻击兼具“钝击”“穿刺”甚至“挥砍”，在女帝的手中显得无比高贵优雅，可惜……对于战斗经验是零的少女来言，这些“幻灯片”并不能即刻消化。

因此，她能眼下能运用自如的攻击模式，也就只有最原始的打击而已。

“队长！”士兵们呼喝着。他们已经完全散开，一支支手弩对准了少女的身体。无论是潘妮还是其他士兵都觉察到了，缺少盔甲保护的血肉之躯是少女最大的劣势。

“开。”少女手中的阳伞猛地打开。巨大的伞面就像一顶巨大的圆盾一般……以轻盈的动作挥动阳伞，少女将弩矢尽皆挡下。

“看来我天生比较擅长防御啊……”少女嘟囔。

【小薇，准备好了吗？】趁着敌人一轮射空，不知所措的当儿，少女问道。

【啊……是！】小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少女抬起空闲的左手。

【切换。】

“什么？”潘妮直觉性的察觉情况有异。她又怎会知道……对方的身体内已经换了一个人！

维多利娅口中念念有词。强大的奥术能量在她身边凝聚，一晃眼的功夫，维多利娅身侧就出现了十余枚大小不一的紫色光球，在夜色中闪耀着奇异的光芒，如梦如幻。

“怎么可——卧倒！”即使大脑因过度惊骇而停止运转，潘妮的身体依旧做出了最正确的行动。她在地上猛地一个翻滚，躲在了她的反魔法盾牌后方。

而其它士兵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如潮的光球仿佛风暴一般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啊！”

“不！”

“小心。”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碰撞声和惨呼声，有超过一般的士兵轰然倒下。被击中脑袋的人，整个脖子以上的部分都消失了。另有一些人失去了自己的胳膊或腿，血流如注，倒在地上惨叫不止。

【换成我。】

少女重新从小薇手中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一名天才法师出其不意的出手……具有统治战场的能力。

“这种完全超乎常理的飞弹风暴……是道格拉斯小姐……”逃过一劫的潘妮看着少女的所作所为，面色铁青。

将元素能量凝聚成飞弹打击对手，是战斗法师的基础。一般法师学徒也就操纵一两枚飞弹而已，有的青空级法师能操作五六枚，威力也很一般……而小薇——天才法师少女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却能凭着自己对元素的敏锐感应，将大量飞弹一股脑向各个方向射出，以压倒性的威力的杀伤敌人。

【唔……！】少女觉察到内心世界小薇的声音似乎有些痛苦。

是这样啊……这是她——第一次杀死活生生的人类啊……而且，还是自己的同胞……

少女不易被人察觉的叹了口气。

她收起打开的阳伞，用伞尖对准了站在盾牌旁的潘妮。

“都结束了。”她轻声道。

“历史上第一个能同时使用奥术和秘仪兵器的人，身兼秘仪战士的法师，是吗？”潘妮平静的说。

“并非是你想的那般。”少女说，对潘妮步步紧逼。

“怪物啊，你对你的获胜深信不疑，”潘妮忽然露出一个无所畏惧的笑容，“但你可否清楚……”

“我们是议长的手臂。我们……永不放弃！”

少女忽然觉得自己脚上一紧。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那是一个腹部被射穿的士兵。他刚刚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了，此刻却是用尽自己最后的生命力……为队长创造机会。

“上啊，队长……！”那名士兵声嘶力竭的喊道。

“唔……！”

碰！

重重的挥下手中的“光明之世”，少女直接将阳伞砸在了对手的头部。那士兵顿时脑浆迸裂而死，手却依旧抓着少女的脚踝，不肯松开。

而潘妮已经开始了自己最后的冲锋。她的长靴溅起微尘，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

现在使用火焰风暴已经来不及了……少女瞳孔一缩。

“顶住。”少女再度撑开手中的阳伞。

潘妮的砍刀打在伞面上，弹开了。巨大的力量差距下，她的虎口已经是隐隐渗出血来。

【现在换我！】小薇喊道。她已经准备好施展一个法术。舍弃了破法者盾牌的潘妮，在小薇这样的青空级法师面前，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可少女却毫无反应。

抱歉啊，小薇。

理性的事实是，如果我将来以秘仪战士的身份战斗下去，就必须更多的经历这样的时刻。

大概是被秘仪兵器中的记忆影像影响了吧，我更想作为真正的战士和对方决一胜负……

而且，你也并不想继续杀戮你的同胞，不是吗？

刀与伞的交击，碰撞出耀眼的火花。少女的力量再次压倒了敌人——

可潘妮已经不打算再后退了。事实上，她已经完全放弃了防守。同归于尽是她唯一的目的。

“给我中！”几近疯狂的潘妮把握住了少女防御的一丝破绽。作为战士，她的经验比少女丰富太多了。

她的利刃击中了少女的腹部。

可“光明之世”锋利的伞尖却先一步刺进了潘妮的咽喉。

腹部鲜血淋漓的少女却没有丝毫动摇。她的表情有着痛苦，眼神却充满坚定。

“谢谢你，”少女以冷静的口吻宣告对手的死刑，“第一战就能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是我宝贵的经验。这次，真的结束了。”

“光明之世”的伞尖释放出纯粹的白色光芒。少女轻递伞尖，潘妮的头颅和身体分离。

……

将潘妮的尸体推开，少女微微喘息。她把刺入自己腹部的刀拔了出来。

“呃……好疼……”

方才还能坚忍的疼痛，此刻却是进一步加剧了。鲜血顺着小腹潺潺而下，染红了少女的崭新的短裙和长袜。铭心刻骨的剧疼冲击着她的神经，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因痛苦而咆哮、颤抖。

女帝陛下知道一定会嘲笑我的，少女悲哀的想。堂堂“光明之世”的继承者，竟然和区区普通战士战至两败俱伤。然而——

少女的胸膛中，却腾跃着一种奇特的满足感。

【白痴。为什么不换我？】小薇的声音响起。

【我信不过你出手的速度……】少女回应，【而且……】

【你不愿再手染同胞的鲜血吧？说我是虚伪也好……比起你，我更适合这场战斗，而且……】

【生死决斗的最后瞬间。怎么会……让给别人？】

下一次绝不会那么难看了，少女心道。下一次，一定会在人们面前展现“光明之世”的真正力量。绝对要展现这柄秘仪兵器真正的力量——

“撤退！”幸存下来的莱多喊道。他并非没有和少女拼死一战的勇气，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将少女的消息回报给奥卡德联邦——

少女勉强直起身子。她腹部的流血已经渐渐止住了。秘仪战士的恢复能力比正常人强得多。可是……

“伤到肠子了吗……真是个讨厌的女人……”

咬紧牙关，少女重新举起“光明之世”。即使在负伤的状态下，少女也有着阻止这些残兵败将的自信。

可少女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她瞬间明白了。

“这个多管闲事——不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混账——”

第二十章 神明与蝼蚁

? 莱多在拼命奔跑。

他甚至没有时间来为未婚妻的死感到悲伤。早在两人加入部队的时候，莱多就已经在心中做好了迎接这种结局的准备。还有什么结局比战死沙场更适合一名真正的军人呢？可念及此处，痛苦还是宛如空洞，在年轻的战士心中逐渐扩散、生根。

敌人没有追来的迹象。可莱多依旧在竭尽全力狂奔，想离那个杀死未婚妻的死神远一些。他也没有回头去看敌人。他不愿耽误时间，或者说，他的内心早已一片空白。

也许自己能顺利逃掉。也许下一秒钟，自己的生命也会宣告结束。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对方确已身负重伤，无力追击。但即使那样又如何呢？就这样狼狈的逃回奥卡德，一辈子背上逃兵败将的枷锁吗？

如果，死的人是自己就好了。莱多心中，突兀的冒出了这个想法。

……

“停手！”少女声嘶力竭的喊道。

可身着灰色衣袍的法师约翰?歌特并没有回应少女的请求。少女不知道他是何时开始观测战场的，说不定从一开始，少女的一切行动便被他尽收眼底。

“落幕之时已到，”歌特声音洪亮，站在那里，宛如一道黑色的石碑，“一切都结束了，来自奥卡德的先生们。”

“等一等，他们应该由我——”少女喊道。但她的话说道半途，级戛然而止了。

【这不可能……】少女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个等级的法术……既没有见他取出施法材料，也没有念诵咒语……他到底是如何办到的？】小薇也陷入了震撼中。

眼前所呈现的，是由歌特所引发的，死亡的狂潮。

更确切来讲，是“自戮”的狂潮。

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少女知道，那就是歌特看不见的法术之力——控制了精神，刚刚还在分散逃跑的士兵们，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脚步。紧接着，他们拔出身上的武器，指向了自己的头颅。从嘴里发出古怪的笑声和呜咽声，刀、剑或短矛就这样朝着自己的脸部疯狂一刺。

那是承载了他们毕生力量的全力一击。连惨叫都不曾有，奥卡德的士兵们扑通扑通的倒下，化为冰冷的尸体，手中还紧紧抓着用来自杀的武器。

连死亡为何降临都不清楚。在歌特犹如鬼神般的法术支配下，奥卡德的士兵们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都……死了……”喘息着、克制着眼角的抽搐，少女喃喃自语。歌特甚至没有真正“出手”，连“自杀吧”这种话语都没有说出，恐怕是仅仅凭着随意的思想渗透，就令那些原本意志坚决的敌人尽数主动放弃生命——

不，少女眼前一亮。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活着——

然而歌特也注意到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敬意，然后大踏步的走向那个没有倒下的士兵。

……

莱多跪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发生了什么？莱多并不清楚。就在刚刚，他的脑子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遭到如此惨败，你还不如去死的好。”那个声音这么对他说。

然后，不知为什么，莱多毫无保留的相信了这个声音的话。他恭顺的举起武器，朝着自己的头颅——

可在最后时刻，他的眼前浮现出了未婚妻坚毅的脸。

不对！

这是陷阱！莱多的意识在狂吼。

在长剑即将刺入自己面部的最后瞬间，莱多恢复了清醒。他的剑锋及时的偏了一偏，将自己的脸颊割的鲜血淋漓，可总算是逃得一命。

“这是什么……控制心灵的法术吗？”

注意到周遭的情况，仿佛瘫痪一般，全身脱力的莱多跪倒在地。为了抵挡的刚刚的法术，他的精力已然透支。

然后，他听到了敌人的声音。一个温和的男声。

“在最后时刻恢复了理智吗……做得不错。”

莱多抬头看他。那是一名棕色短发，淡金色眼眸，身着灰袍的青年男子。莱多从未见过他。

“你是……刚刚那个声音的……是这样，埃里奥斯暗中保护那个女人的法师吗……”

歌特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她早就和你们接触上了……从一开始，我们就毫无机会……”莱多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对方是超出自己理解范畴的强大法师。青空级还是蓝海级？反正单个破法者在他面前绝无胜算。

“你和你的队长都做得不错，士兵，”歌特低声称赞，“作为奖赏，你可以选择你的死法。”

“那就用破坏性的法术杀死我吧，”莱多明白一切都结束了，“给我和潘妮……队长一样荣耀的死。”

令人心焦的几秒沉默。

“我明白了。”歌特说。

巨大的魔力开始在歌特的右手中聚集。少女清晰的看到，一支由雷电——不可思议的是，那雷电是青紫色的——组成的长矛出现在了歌特手中，劈啪作响。

这一次少女没有出言阻止。这样对那名战士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她悲哀的想。

歌特抛出手中的闪电之枪。闪电之枪飞驰着，几乎瞬间就贯穿了莱多的胸膛。

莱多瘫倒在地，心脏永远的停止了跳动。然而那支终结了他性命的闪电枪却从他体内穿过，依旧向前方射去，击中了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山丘在冲天而起的火光中燃烧殆尽，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而与之相对，莱多的尸体看上去却仿佛毫发无伤。

【完全无法理解……】小薇震惊的声音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那发闪电之矛的威力明明如此巨大，连山丘都被整个削平了……可为何，在击中那男人的时候只是简单的夺走了他的生命，就这样穿身而过呢……】

【法术方面的原理我是不懂，但我想我明白他的意图……】少女轻轻的回应，【用极为强力的法术攻击以表达对敌人的重视，但又不破坏对方的尸体……】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游刃有余”了，少女心想。神明与蝼蚁的差距也莫过于此。

歌特朝着莱多的尸体微微点头致意。然后，他回过身来，走到少女身边。

少女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你要做什么……？】小薇敏锐的察觉到了少女的异状。在她阻止少女之前，少女已经举起阳伞，锋利的伞尖指向了歌特的咽喉。

第二十一章 黑之使徒

? “为什么要杀死他们？他们是我的对手。”少女说道。

而歌特任凭自己的喉咙暴露在秘仪兵器的威胁之下，没有任何恐惧或防御的行动。

“即使秘仪战士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再受到一次这种程度的攻击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歌特的眼光在少女腹部的伤口上一扫而过，“要提防敌人走投无路之下不顾性命反击的可能。”

“因此你就为我代劳了？那还真是体贴啊……”少女面无表情。

“让负伤的女性在我面前冲锋陷阵不符合我的风格，不是吗？”

“那么，残酷的虐杀弱小的对手，还假惺惺的给予尊重，这样就符合你的风格了？”少女反唇相讥。

少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见到自己笔下的约翰?歌特之后，少女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与他保持良好的关系以便从他那里取得保护。可现在，少女此时已经把这个原则忘的一干二净。

而歌特只是默然盯着少女。金色的眸子里仿佛跃动着火焰。

“说到底，你和我……过去的我一样，也只是个沉浸在自我满足中的凡人罢了，”终于，伴随着一声叹息，少女放下武器，“是我太高看你了，约翰?歌特。”

哪有作者不珍爱自己笔下的角色的呢？尤其是主角，那是凝聚了作者的理想与自我投射，竭尽心力去表现的活的灵魂。可是，当亲眼见到其真人真面的时候，失望之情还是溢于言表。毕竟凡是活生生的人就有缺陷，而完美无缺的人格只存在于想象中。

歌特摇了摇头。

“原本，我就不值得您如此高看，”他略带苦涩的说，“您只管把我当成一个不配享有如此才能和幸运的平凡灵魂。我甘心领受。”

少女盯着他的眼睛。他又在施展自己惯常的话术吗？然而……这次她却并不认为他在说谎。

“也罢了，”少女说，果断岔开了话题，“我对你已经没兴趣了。但我还是得指出你的问题：你把人都杀光了，我们连找个俘虏都做不到。”

“啊，你认为这是我的错误……”听到少女的话，歌特又恢复了他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露出一个故作神秘的笑容，“可事实并非如此呀。”

“你做了什么？”少女猛然警惕起来。

“我在世界上最尊敬的人，也就是我的老师说过……”歌特悠悠的道，“真正的法师，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已经将战斗结束。你真的认为我在观察你战斗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做吗？”

少女只觉寒毛倒竖。她猛地跳开几步。

“这伙人潜入我国国境，是为了将你带回去……或者杀死，”歌特有条不紊的说，“而要确保完成这个任务，他们所派出的小队绝不止一支。我已经联络了我的‘同门’……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他们会把所有入侵的敌人一网打尽。”

与此同时。

埃里奥斯法权国边境的某处，一座山洞的内部。

“你是……谁？”

大胡子破法者盯着眼前的女子。他所带领的十九名士兵也握着武器，保持高度警戒。那女子一头银发，美的好似不像这个世界的人类。

“欢迎你们，奥卡德联邦的侵入者，”女子微笑，“不好意思，能请你们跟我走一趟吗？”

……

同样是埃里奥斯边境，一座山丘的脚下。

“这……不可能！”

年轻英俊的破法者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十九位兄弟……还未有举起武器的机会，便已经死去。

“诚如约翰所说，我们不需要普通士兵，”一位黑发女性手持一柄水晶般的法杖，“但你的话，应该能吐出不少重要的情报吧。”

……

某处湖畔。

“下手太重了吗……”

一位手持镰刃的红发少女，百无聊赖的一脚踩碎敌人的头颅，她漂亮的鹿皮小靴被飞溅的血肉染成猩红，“原本以为这种什么‘破法者’能稍微硬一些，结果也是这么不堪一击啊……算了，反正其他人会抓住足够俘虏的。”

湖水已经被鲜血染红。由精干的由破法者率领的小队，已经变成一地支离破碎的尸体。

……

一座荒村之中。

“怪……怪物！”

面容坚毅的头发花白的中年破法者，此刻写在脸上的只有恐惧。他所珍爱的反魔力场大盾已经被丢在了一边，连盔甲都破破烂烂的。

“不……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在他对面，一位全身血迹斑斑的少年，正在向他步步靠近。不远处，中年破法者所带领的士兵们倒在地上，发出疯狂的惨叫。

“十分抱歉，我也不想把你们变成这样……”少年似乎在用很诚恳的语气道歉，“事实上呢，我……”

可那中年破法者却已经丧失了理智。忽然，他像一个小孩子大哭起来。

“这下麻烦了……”望着眼前的奇景，始作俑者的少年挠挠头，“从疯子嘴里是得不到情报的。歌特师兄他们肯定会骂死我的。”

……

在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天才施法者们面前，奥卡德联邦的破法者们还没有来得及抵抗，便已面临全灭的绝境。

毁灭的贸易栈旁。

一个恐怖的事实逐渐在少女心中升起。

他说同门……在原作中，歌特的同门就是……

“黑之使徒”。以包括歌特在内的七名年轻天才法师组成的，游离于“黑”和“白”之间的组织。其中任何一人的战斗力，都不在约翰?歌特之下。在原作中，“黑之使徒”们或是在世界各地游荡，或是隐藏在他们的老巢，神秘的黑色浮空城“帕拉梅德斯”中，很少共同行动。

最天才最神秘（也许还有最中二）集团，少女在原作的确是以这样的思路创作“使徒“形象的。

歌特这个家伙，只为了处理自己这点小事，就把整个“使徒”召来了？虽然没有看到破法者们的凄惨结局，但是少女完全能想象……此刻在埃里奥斯边境所上演的一幕幕惨剧。

这就像是，自己穿越进火影，遇到了晓组织成员中的一个，然后他为了自己一个把全部晓成员都招来了一样。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而更加迷惑的是小薇。

【约翰?歌特……他的同门？存在这种人吗？不对，是他们都还活着吗？我记得，他的导师是那个世界上最强大的——】

【由世界上最伟大的法师“黑之主”帕拉梅德斯亲自教导的七位天才法师。那就是约翰?歌特和他的同门了。】少女缓缓的为小薇确信着她的想法。

但眼下还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远处，响起猛烈的破空之声。

少女抬头望去。

“那是……龙？”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少女还是第一次见到龙。

【是……骨龙。】小薇轻轻纠正着她。

小山一样的骨头身躯，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冻气，空洞里眼眶里闪烁着幽兰色的冥火。只剩骸骨的恐怖巨龙，自远方的天边，向着少女所在之处逐渐飞近。少女能清晰的看到，站在骨龙脊椎上的黑袍男子。

“莱维，我狡猾的朋友，”歌特望着骨龙，面无表情的打着招呼，“多日不见。想不到你一来，就是这种大阵仗。”

“够了。”

被称为莱维的男子——那是一位黑色头发，碧绿色的眼眸，个子高挑的半精灵，也是“使徒”中的一员——从骨龙身上轻轻跃下。他的相貌英俊，但眉宇之间颇有不满。

莱维的目光在熊熊燃烧的贸易栈废墟上扫过：“这就你送给我的礼物吗，歌特？在我菲奥多罗维奇家族的领土上，破坏我的财产？”

“我不知道我已经进入了你的领地，我的兄弟。”歌特沉着的说。

莱维?菲奥多罗维奇轻轻的一挥手。骨龙挥动它那骨架构成的翅膀。一阵怪风扫过，所有的火焰立即熄灭了。

“为了对付这么几个杂鱼，你还真是大动干戈，”莱维看着远处被整个炸飞的小山包，“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单单是奥卡德的联邦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

莱维的目光——少女现在发自内心的了解了什么叫做“毒蛇般”的目光——在少女身上微微停留。

“单单是为了这个维多利娅?道格拉斯，还不值得我们全部出手吧？”莱维轻声道，“那么说，你说的是真的？”

“一切属实。”歌特点头。

少女心中忽然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家伙难道——

“你想做什么？”少女警觉的发问。

“行程变更。”约翰?歌特说。

“我们不是要去纯白之城泰勒斯吗？”

“考虑到你目前的情况，那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会在老师那里招待你。在全世界‘真正’最伟大的城市中。”

紧接着，不及少女细想——

约翰?歌特的身影，猛地在少女眼中消失了。

本能性的举起“光明之世”，想要防御接踵而至的攻击。但少女的努力是徒劳的。约翰?歌特出现在了少女身后。看似无力的向少女脖颈里挥出一记手刀，少女本已疲惫不堪的意识就此彻底断线。秘仪战士强大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在此刻全力以赴的歌特面前形同虚设。

“你还真是毫不容情。”莱维看着歌特对少女昏迷不醒的身躯施展了一个漂浮术，“这样招待她去伟大的老师所在之地。”

“换你来的话只会更加糟糕。”歌特无奈的说，将少女浮在空中的身体摆好，“她会恨我的吧。”

“如果我是她，我将不再相信你的任何说辞。”莱维说。

“这是我应有的报应。”歌特答道。

莱维摇头：“你认为‘纯白之城’真的不安全了？据我所知，传奇法师之中，伟大的‘星河之主’从未离开过那里。”

“种种迹象表明，埃里奥斯法权国的权力核心一定产生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变化，我的兄弟，”歌特疲敝不堪的说，“你不可能看不出来。单单是‘星河之主’从未如此长时间的常驻白城这一点……就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莱维沉默。

“法权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内部危机，我的朋友，”歌特说，“而奥卡德联邦的那位议长，也越来越变得不安分起来。这种内忧外患之下……我们不能确保能在‘纯白之城’保得住她。”

“能同时使用‘秘仪战士’和‘法师’两种力量的女孩子，”莱维轻声道，“就算‘星河之主’愿意保护她，其它传奇和蓝海级法师也会想尽办法把她解刨了的。”

“我们绝不能坐视那种事情发生，莱维，”歌特说，“现在，在这个世界上，能保护她的人，就只有老师而已。”

“我懂，”莱维点头，“把她送回老师那里去吧。纯白之城那边，我会帮你回报。”

约翰?歌特伸出手去，向虚空中猛地一拉。一道闪烁着紫色光芒的传送门，就这样出现在了空气之中。

“还有一件事，”歌特正要踏入传送门，忽然转头看向身后的莱维?菲奥多罗维奇，“那座贸易栈的废墟之中，或许还有幸存者……我是说，那些商人和护卫是无辜的，只是因我的疏忽大意而被波及。帮他们料理好后事，把遗物……还有补偿金交给他们的家人。”

“从我这个领主的金库里抽取？”莱维耸耸肩。

“从我的财产里支付，我的朋友。去找大陆商会，他们会为你开一张足以支付所有补偿金的票据。”歌特说。

不再理会自己的法师领主朋友，歌特走进传送门。维多利娅昏迷不醒的身体漂浮在空中，自动跟在他的身后，一起消失在传送门里。传送门随即关闭。

莱维在原地伫立许久。他的身边，骨龙发出低沉的吼声。

“你到底还是无法彻底割舍自身的仁慈，歌特，”莱维自言自语，“这将是你永远的软肋。”

第二十二章 少女和小薇（上）

? 少女醒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一尘不染的洛可可式房间。房间里摆设着诸多雅致的家具和陈设：咖啡桌和靠背椅、一座半空的书橱，还有一瓶鲜花。

少女身处的位置是一张躺椅上。她穿着她最初穿越时维多利娅穿着的那身红色裙装，而非在战斗中弄得破破烂烂的那身衣服。腹部的伤也不见了。

于是少女明白了。她坐起身子。

“我知道是你。出来吧，外星人。”

然后，少女在一张椅子上发现了她正在寻找的人。熟悉的黑西装，三角眼，鹰钩鼻，以及永远带着一丝轻蔑的微笑。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我们的罪魁祸首，秃顶外星人好整以暇的问道。

“那个世界的住民可不会用《2001太空漫游》里的场景招待我！”少女咆哮。

“啊……”秃顶外星人发出一声惊叹——少女不得不暗中吐槽他演技浮夸——然后啜饮了一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里的咖啡，少女能看到杯子上正升起热气腾腾的蒸汽，“真令我赞赏。我猜你是个影迷？”

“我读过亚瑟?克拉克《2001太空漫游》的小说原著，”少女不耐烦的说，“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秃顶男子放下他的白色咖啡杯：“没什么情况。你的身体在云上世界里，好好的，正在接受那个世界最安全的保护。”

“那我现在的状态呢？”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那毫无疑问是实体，“灵魂出窍吗？”

“令人惊讶，”秃顶男子站起身来，“你是不是已经完全适应了那个世界，以至于遗忘了最基本的科学常识？地球人并没有灵魂。用文科生也能理解的话说，你们的意识和记忆充其量都只是复杂分子和电信号之类的东西而已。”

少女的声音猛地低沉下来：“如果你告诉我我现在是‘沼泽人’的状态，我就杀了你。”

某人出门散步，经过沼泽的时候被闪电击中而亡。此时另一束闪电击中沼泽，该闪电和沼泽产生未知反应，生成了一个与死者在原子级别完全相同——甚至大脑状态也相同——的生物。这个生物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复制体，继续心安理得过着本体的生活。

这是一个关于“我是谁”的假想实验——虽然少女对这个题材的故事接触不多，但她依稀能记起一部叫做《致命魔术》的影片。和本尊一模一样的复制体……很难说会有什么下场……

秃顶男子呵呵大笑：“不必多想。我们现在不在云上世界的时间轴上。我暂时性的把你的‘状态’转移到了另一条时间线上，无论我们在这儿呆多久，那边都是一瞬间。喏，就像是……托梦啦幻术啦近似的道理。”

“就当是在梦里就好了吗？我明白了，”少女点头，脸色却旋即阴沉下来，“但既然是幻境，为什么不把我的身体变回原状？”

“你难得开始适应新的身体，就不打扰你的适应过程了。”秃顶男子说的理所当然。

少女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了用“光明之世”砸烂外星人秃脑袋的冲动。

秃顶星人走向墙角，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摆放了一架老式的唱盘机：“要听什么吗？限于古典。”

“随便你。”少女吼道。

秃顶男子无奈的耸肩。一张黑胶唱片凭空出现在他手里。很快，《蓝色多瑙河》圆舞曲动听的乐声响了起来。

“不猜猜下一首吗？”

“《查拉图士特拉如是说》？别想骗我，你放的只是《2001太空漫游》的电影原声。小说固然是我的厚爱，电影我也看了五遍。”

些许沉默。

“我很吃惊，”秃顶星人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还以为，你会对你身体的改变更加愤怒呢。”

“原本是这样，”少女叹气，“但也不全是。‘我们就是我们吃下去的东西’，你听过这句话吧？还有一句是怎么说的来着？‘我们就是我们的记忆。’”

“身体也好记忆也罢，一切统统都不过是不同形态的物质，”秃顶星人毫不浪漫的说。

“性别、人种、社会身份等等，终究只是我们一时的看法罢了。没有什么观念方面的东西是永恒的……”少女瞥了秃顶星人一眼，“而且，我这两天一直在看小薇，还有那个什么‘光明之世’女王的记忆幻灯片，如果还完全适应不了身份的话，干脆向我颁发一个多元宇宙最难以揉捏奖如何？”

至少我还能用当初的语气和你说话，少女愤愤不平的想。

“那多元宇宙能获奖的生命恐怕都超过恒河沙之数了。”秃顶星人吐槽。

“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的感觉，”少女道，“如果你感兴趣，抓几个倒霉蛋小白鼠——我是说，随便什么智慧生物——做点实验如何？你可以让他们体验到以第一人称观察别人生活的感觉，还是快进跳跃的。哦，你不妨公开招募志愿者：很多心理特殊的人宁可倒给你钱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秃顶星人面不改色：“闲话到此为止。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少女叹了口气。

“你说我正在接受歌特和他同伴的保护，对吧？歌特到底还是个好人，我的情况还不错，”少女随口就给某个毫不知情的原作主人公发了一张好人卡，“我想我已经走上穿越者的正轨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的地球人已经想开了。穿越者的职业只能是穿越者，这就跟美少女的职业就是美少女一样毋庸置疑。

“我不是这个意思。”秃顶星人却露出玩味的笑容，“我的意思是问你……维多利娅?道格拉斯你打算怎么处理？”

少女一惊。

“你什么意思？”她死死盯着秃顶星人。

“我确实为你的异界之旅设下了一些小小的陷阱……”秃顶星人慢悠悠的说，那副表情简直想让人扑过去把他掐死，“而现在作为你受苦受难的补偿，我可以帮你把麻烦排除掉。别那么看我，当成是你的过关奖励就行。”

“也就是说……”

“如果你愿意，我就把你的小薇——原本的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意识从你的身体里干掉。你看，只要我打一个响指，她的灵魂就‘BIU~’的一下，灰飞烟灭了。”

少女这才意识到，小薇此时此刻并不存在于她的脑海中。

“你意下如何？”秃顶星人轻笑。

第二十三章 少女和小薇（下）

? 少女冷笑。

“你以为我会上你的恶当吗？”少女说，一脸嘲讽，“我和小薇事已经暴露给歌特他们了。现在小薇忽然消失，后果完全不可想象。而且……”

“我答应了小薇，要和她一起面对接下来的困难，”少女义正辞严，好像当初完全没算计过小薇似的，“我绝不会把她出卖给你这种……恶魔。”

秃顶星人拍起手来。

“厉害，”他缓缓的说，“和道格拉斯小姐的反应一模一样。”

“什么！”少女惊骇。

“出来吧，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秃顶星人扭头看向一旁的另一把椅子。

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身影骤然在那里出现。看起来，她和少女就像双胞胎姐妹一样——身高、相貌、着装，完全一模一样。

“天啊，”少女感到不可思议，“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她会在，难道她——不、不对——”

“装模作样的位面旅行者啊，”小薇看着秃顶星人，“现在你满意了。看来这位异界生物做出了和我相同的选择。比起利用你这魔鬼之手消灭对方，我们宁愿选择暂时的共生。”

少女的蓦地明白了。

秃顶星人把我们两人分开，分别询问我们是否愿意消灭对方……

一个“双杀”的阴谋——

少女不禁感到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小薇……也是。

少女走到小薇身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薇？你是……什么时候遇见他的？”

小薇尚未回答，秃顶男子——地球人眼中的外星生物，法师眼中的位面旅行者——却先开了口：“她决定离家出走的当晚，我出现在她的面前。我答应协助她逃走……而她只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就有可能获得巨大的力量。”

“可这是魔鬼的陷阱！”少女吼道，“我不认为和他人共享身体算是小小的代价！“

“你和小薇两个人——只要相互配合——实力都提升了一大截！”秃顶男子发出刺耳的笑声，“魔武双修，这哪里是代价！这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随便你怎么想，魔鬼，”小薇一脸平静，“直到听到这位异界生物的话之前，我一直在怀疑，我做出的选择是否正确……而现在我明白了。”

小薇看了身侧的少女一眼。

“虽然这位异界生物也是个讨厌的家伙，但至少比你更值得信任，恶魔。我不会反悔过去的契约，但是……从现在开始，我将不会再屈从于你的任何建议。”

“‘讨厌的家伙’是多余的……”少女嘟囔。可她也明白，原本相互算计的两人能一致对外，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呢？”小薇问道。

“我也一样，”少女清了清嗓子，“我现在了解了……秃顶星人，我和小薇都只是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从一开始，一切就是你设下的局……可游戏结束了，秃顶星人。我不会再配合你做任何事，你也不用再费心召唤我们。”

“说得好！”秃顶星人哈哈大笑，“得到了我的帮助，你们也终于学会了主见！非常好！”他简直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那么就到此为止吧。我想，和我不同，你们的‘时间’十分紧张。”

“就这样放我们回去？”小薇皱眉。

秃顶星人收起笑容：“等在你们前面只有艰苦的道路，两位。你们就那么有信心取得歌特和他伙伴们的信任？还有……”

“我们都会做到。”少女说。

这一次，不止是秃顶星人，连小薇都吃惊的看向少女。

“不止如此。我们会团结庞大的力量，”少女说，决心做点什么来回报小薇，“我——小薇失去的一切，我也会帮她夺回来。

“我会为她迎回自己的母亲。如果那位自信爆棚的联邦议长胆敢阻拦我们的话——我也会打倒他。我会竭尽全力，让这世界上的每个人知道维多利娅?道格拉斯的名字。”少女一口气把话说完。她的声音里透着绝对的自信。

而小薇却被吓住了。

“我……”

“这是我……我们的责任。是我们必须做到的事。”少女说。

少女欣慰的看到，小薇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最后，两人一起把目光投向沉默的秃顶星人。

“你们的决心还真是超乎我的想象……”他说，微微点头，“放手去做吧。也许，你们能给我展示我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东西。”

唱片机里播放的音乐不知道何时已经改变了。由优美的《蓝色多瑙河》圆舞曲，变成了后现代风格的《查拉图士特拉如是说》。这首来源于尼采的交响诗的作者和那位圆舞曲作者同样姓“施特劳斯”，却没有任何亲戚关系：施特劳斯和“张王李赵”一样是个极为常见的姓氏。

“那么，我送你们回去。”秃顶星人说。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少女说道，“我管你叫秃顶星人，小薇可以管你叫神秘的位面旅行者之类的……但你到底怎么称呼？你能否告诉我你的真名？”

“你所想的任何名字都可以是我的真名，”秃顶星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可以称呼我‘蛇’，或靡菲斯特，甚至奈亚拉托提普都没有关系。你觉得我像什么，我就可以是什么。”

“我明白了。我希望我永远不会再见到你……魔鬼。”

最后少女还是选择了和小薇相同的称呼。

“好极了，”秃顶星人赞叹道，“作为对你决心的奖励，我也提醒你一句话吧……”

“无论你面对何种逆境。永远，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是谁。”

他打了个响指。两个女孩的身影同时消失在了房间里。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秃顶星人自己。静默统治了房间。

半晌——

“决心不错，”秃顶星人说，不知从哪里变成一个沙漏放在桌子上，沙子正一点点的往下漏，好像在进行某种倒计时，“对那位奥卡德联邦的议长，传奇法师隼之主宣战……挺高远的志向。”

“现在的问题是，”秃顶星人自语着，“你们……还有这个世界，是否还有足够的‘时间’。”

第二十四章 深黑之城（上）

? 少女醒来了。

身上穿着在战斗中变得破破烂烂的服装。腹部的伤口看似消失了，但坐起身来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刺疼。看来自己这一次是真的醒来了。不是在秃顶星人的幻境，而是在真实存在的云上大陆中。

【小薇，在吗？】少女立即发动意识通讯。

【我在。】小薇回答。

这是一间简朴的卧室。石制的书桌和木头座椅，少女身处的地方则是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似乎有人在昏迷的时候为她做了治疗，并把她安置于此。房间没有窗户，唯有墙上的魔法火把散发出温和的柔光。少女在床头发现了自己的另一套衣服，那身红色连衣裙，以及一套看上去崭新的黑色法师袍。

【小薇啊。这里……】

【我也不清楚。】

【我明白了。我们是被约翰?歌特那家伙带走的。也就是说，这个房间……】

是歌特准备的地方吧，少女想。她很清楚，歌特的法师塔并不在他们原先预定的目的地“纯白之城”。再结合歌特所说的，要在他老师的地盘保护她，她所在的地方，只能是一处。

在她的原作中，由歌特的老师，传奇法师帕拉梅德斯建立，云上大陆有史以来第一座，漂浮在天空中的都市。

不可思议的奇迹之都，黑色浮空城“帕拉梅德斯”。

……

少女的猜想丝毫不错。此刻，她正是在黑色浮空城里，歌特的法师塔中。对于歌特和其他“黑之使徒”来说，黑色浮空城是最近似于“家”的地方。

浮空城的中层与下层生活着诸多普通人，法师们则集中在上层区。七位“黑之使徒”的法师塔便坐落于此。而整座浮空城正中央最高的建筑，理所应当的属于城主，伟大的传奇法师帕拉梅德斯先生。

就在距离少女不远的另一个房间里，歌特正在奋笔疾书。昨天发生的事实在太过离奇，他已经用法术通讯给老师做过简单的汇报，可书面的报告也是少不了的。

窗外，一座座几何体造型的奇特建筑星罗棋布，仿佛卫士，拱卫着鳞次栉比的法师塔。一部分法师塔的塔身上隐隐有着光芒流转，一道道人影飞进飞出。远处，属于普通人的密密麻麻的建筑朝着上下两个方向直插云霄，飞桥似的道路宛如浮在空中的飘带，将各个城区连接起来。

无论是埃里奥斯的“纯白之城”，奥卡德的“浮沙城”，还是帝国的“凤凰城”，都不会有如此魔法文明的盛景。前些年，因为遭到各大势力的联合攻打，黑色浮空城破败了许多，而现在，她已经逐渐恢复了元气。

忽然——

咚！

从楼下的某个房间，传来一声巨响。

……

一分钟前。

在少女的房间里。

【我们大概在他的法师塔里。】少女说。

她站起身来，走到门边伸手就去开门。

“锁住了。”她皱起眉头。

【我们最好等一会儿——喂，你要干什么？】小薇大惊。

【当然是开门啊。】少女说。

少女右手抓住门把手的，另一手摁着门板，开始奋力的摇晃门板。这扇木制的房门看起来并不结实。只要稍微用一点劲……

吱！

木制的门板忽然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少女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咚！

一声巨响，好像整个法师塔都颤动了一下。门板整个儿被她从门框上扯了下来。

【……】少女拎着门板，手足无措。

【……】小薇也瞠目结舌。

“你——在——干——什——么——”

远远的，传来歌特愤怒的吼声。

……

稍后。

一间被歌特改造成客厅的房间里，相对而坐的两人唉声叹气。作为一名少见的“热爱生活”的法师，歌特的法师塔里保留了许多正常的家具。这间客厅里有沙发、桌椅和大座钟，然而壁炉里的青色火焰仍旧在时刻提醒客人这间房子的不同凡响之处。

少女已经把黑色法袍披在了那身破烂的衣服外面。而约翰?歌特，除了身上的法师袍换成了黑色，他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但是——少女不确信那是否是自己拆了他家的门的缘故——这位年轻的法师看上去比过去更加憔悴了。

【他不会真的在心疼一扇门吧？】小薇暗中嘀咕。

【不，我想他在后悔，为什么没把客房的门装得和正门一样结实。】

【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吧！】小薇吐槽。

“如果你还在担忧我的门……”最后，还是歌特先打破了沉默，“不用担心。我刚刚已经把它修好了。”

“我就觉得你不会心疼区区一扇门。”少女大大咧咧的说。不用再伪装自己个性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顺带一提：它并没有锁，只是卡住了而已，”歌特问道，“成为秘仪战士让你力量暴增。务必小心。”

“感觉自己增加了奇怪的萌属性——我是说，”少女扶额，“如果我不想再被人当做傻子的话，就该接受正统的训练了。”

“一扇门无关紧要。但您要是和人握手的时候不小心把人家的手骨捏碎，或是……”

“我不会这么不小心的。”少女翻了个白眼。

“门先生对此表示异议。”

“咱们能不提那扇门了吗！”

歌特笑了。直接将少女掠到浮空城，年轻的法师在心里准备了十种如何向少女道歉的预案。用一扇门来搞定实在是太值了。

……

“你不是维多利娅。”忽然，歌特话锋一转。

少女没有答话。

“我要怎么称呼您呢？”歌特问道，“据我的猜测，您应该并非是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小姐的第二人格之类的存在吧？”

少女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再想要瞒过这个敏锐的家伙几乎不可能了。

“还是直接叫我维多利娅吧，歌特，”少女吩咐道，“叫那一位道格拉斯小姐。当然，如果道格拉斯小姐同意，你也可以和我一样，把她叫做‘小薇’。”

【喂喂！不要擅自散播那种昵称啊！】小薇抗议。

“那么，道格拉斯小姐赞同您的提案吗？”歌特耿直的问。

【我觉得直接同意比较适合和对方建立良好的信任关系吧？】少女提议。

【还不是你说了算……】小薇无力的嘟囔。

“她同意了。”少女说。

“在您二位面前，我会如此称呼，”歌特说，“若有他人在场，我还是会用‘维多利娅’或‘道格拉斯小姐’来称呼二位，避免别人生疑。”

“我知道了。”少女点头。

第二十五章 深黑之城（下）

? 歌特犹豫了一下。

“您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年轻的法师缓缓的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觉得对我装蒜有意义吗？”

“好吧。什么时候发现的？”少女耸耸肩。

“在您昏迷期间，我对您施展了一些法术。然而我惊奇的发现，依靠‘影响灵魂’发挥作用的法术，对您完全无效。在我看来，您根本没有灵魂，是由纯粹的物质形态构成的生物。据我所知，这个位面没有您这样的智慧生物。”

“对你的这种行为表示强烈抗议。你说的一点都不错——另外，对我不必使用假惺惺的敬称。”

“明白了。维多利娅，不知道你是否知道，一个灵魂只能使用‘奥术’‘神术’‘秘仪’三大力量中的一种。你之前同时使用了两种不同的力量，这令我怀疑你体内拥有两个灵魂，于是便进行了查探。结果却令我震惊——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来自其他世界的客人呢。”

少女目光有些游离。

两千年前，洪水肆虐，残存的人们向伟大的神明祈祷，神明将大陆的三分之一从海上升起，是为今日之云上大陆。两千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在这段漫长的历史中，不仅是“法师”和“秘仪战士”的力量来源于云海，就连使用神术的“牧师”们都要依靠向云海祈祷获得力量。云海是人们的庇护者，是至高神最伟大的作品和化身。

然而，云海时代的到来也宣告着永恒的终结。精灵和矮人不再长寿，失去了寿命优势的他们日益衰弱，遁入森林和深山之中。萨满和祭司们失去了力量，龙人、兽人和食人魔的国度彻底瓦解，旧时代的邪恶种族们被人类驱赶，只是仗着强大的繁殖能力在大陆的角落中苟延残喘。“祈愿术”与“复活术”无法使用，即使是巫妖命匣中的灵魂也会在时光的冲刷下走向衰朽。

旧的神系消失了，信仰云海的人们把他们视为伪神，再没有新的神灵诞生。无论是何等强大的传奇法师，最后也只能接受死亡的结局。

云海还封闭了世界通向其它位面的通道，人们无法开启通向其它世界和位面的通道，地、火、水、风诸元素位面永远封闭，天堂与深渊也永远的关上了自己的大门，召唤系法术只能从人工开辟的半位面中召唤生物。

这是没有神话和永恒的时代。这是属于人类的时代。

然而，这个时代的铁则，却随着少女的出现被打破了。一个异界生物的降临，也许意味着位面旅行的重启，也同样意味着……“封神”和“永生”的可能。

“现在我十分确信，”歌特说，“不少法师即使把你大卸八块，也要刨根问底。”

“希望你老师不是这样的人。”少女苦笑。世界最强者之一的帕拉梅德斯……即使是在她的原著中，也是难解真意的神秘人物。少女并没有设定他的真实性格和目的，只有一片空白。

“我的老师，伟大的帕拉梅德斯……”歌特眼神迷离了一下，“他曾经说过。死亡是生命的永恒归宿，没有死亡，生命的光辉也不会如此伟大。”

“听上去倒像个大死灵师。”少女摇头。

“然而他不是，”歌特摇头，“安心吧。老师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他绝不会对你出手。我会履行之前的承诺，对你的人身安全提供保护。”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暂时的？”少女一针见血，“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你们就发现了我的秘密——之后也肯定要配合你们做一些无害的——”她把“无害”这个词咬的相当重，“小小实验。我说的没错吧？”

歌特闷闷的说：“那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你瞧，我保证你绝对没有性命之忧，我们也不打算永远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这么说，如果要选择一方势力加入，你们倒是个不错选择了？”少女笑吟吟的说，但那笑容让歌特心底有些发毛。

“我们帕拉梅德斯城擅长培养法师没错。但我们不知道训练秘仪战士的要诀。”歌特诚实的说。他站起身来走到壁炉旁蹲下，开始调整其中的魔法火焰来。伴随着他的手势，火焰从青色变成了绿色，然后又转变为苍白色。

“在带你回来的时候，”歌特仿佛是自言自语的说，“除了察觉到你没有灵魂的特征，我还察觉到道格拉斯小姐……小薇的灵魂正在发生强烈的波动。这烈度远远不是做梦的范畴。我好奇心起，稍稍使用法术……呃……窥探了一下……”

【哎？完全没有发现！】小薇叫道。

少女秀眉微蹙：“原来如此。你偷看了小薇的感官。”

歌特点头。

“看到那个秃顶的混蛋了？”少女问道。

她终于明白了歌特的态度转变。

“只有很少一部分，”歌特说，“对方可以轻易把我赶出去，却没这么做。”

年轻的法师凝视着壁炉里跳动着的苍白色火焰：“那位秃顶的位面旅行者……他也许是某个世界的邪神，也许是比那些最坏的邪神还要恐怖的东西。上千年来法师们一直在探索位面旅行的方法，可如果有那种东西躲在幕后作怪，我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倘若他想要入侵我们的世界，我们将很难抵挡。至少……我们这些凡人必须团结一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明白了，”少女也起身，“只是还有一点你是不是忘了？”

“什么？”

“我很乐意和你合作。但在这之前，你把我和小薇强行带到这里来。你还欠我们一个道歉呢。”

歌特愕然。旋即，他露出释然的表情。

“我真的很抱歉，”说罢，他深深的向少女鞠了一躬，“我愿意接受责罚。”

……

片刻。

少女顺着房间一角的旋梯拾级而下，来到法师塔的底层。原本歌特说“少女的伤还没彻底痊愈，今天不能随便走动”，但少女以“责罚”他为借口把他支开，赢得了出去透透风的机会。

法师塔的大门洞开。

“这就是，黑色浮空城帕拉梅德斯……！”

浮空城。出现在无数幻想世界中的景色，此刻却真切的呈现在自己面前。

少女用热切的眼光望着自己笔下的都市。这也是原作中最重要的一座城池。

站在歌特法师塔所在的高处眺望，城市，翻涌的白色云海，无比壮丽的景色尽收眼底。一位位身着法袍的人在如林的塔楼间穿行，一只只叫不出名字的奇珍异兽在空中飞舞。许多建筑插入“地下”的部分差不多和和“地上”一样高，让浮空城几乎每一寸空间都得到了充分利用。真想知道这种建筑结构是怎么建成的？

能看到自己作品中的场景变为现实……少女心满意足的想，要不是这具女孩子的身体着实尴尬，单为了能亲眼见到这副光景，自己的穿越倒也值了。

感谢所有打赏的朋友。

第二十六章 奥卡德的轮回（上）

? 这里是，奥卡德腹地的某处墓园。

即使已经无数次目睹死亡，乔尔将军仍旧对死充满敬畏。

走在墓地中间的小路上，目之所及尽是密密麻麻的冰冷墓碑。距离那场残酷的内战结束已有一年，可关于那场战争的噩梦却仍然盘踞在乔尔心头，挥之不去。每个月，乔尔都要访问这座安葬着内战死者的墓地，为战争中的牺牲者献上一束鲜花。

乔尔不知道有多少条无辜的生命死在那场战争中。但单单是葬在这处山腹墓地中的骨灰，就超过八千人之数。

年迈的将军走到一座白色的墓碑前。他将一束黄色的康乃馨放在那里，饱经风霜的脸上浮现出落寞的微笑。

“我来看你了，我的兄弟。知道吗？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最近也到你那边去了……如果你见到她，可得代我好好训她一番，”将军说着，眼中悲伤之色渐浓，“我也很快，会到你那里去的。再等我一段时间。”

千年以来，名叫奥卡德的国度永远在内战和统一之间不断轮回。偶尔有一位强有力的领导人横空出世，也无法将秩序在自己死后延续下去。人们说，一个团结的奥卡德足以席卷世界，但奥卡德人却从未团结。这也许就是奥卡德这个国家的宿命。

“您太悲观了，将军。”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从将军身后响起，“国家需要你的日子还很长。”

将军身子一颤。仅凭声音，他就足以辨认出站在他身后的人谁。说到底，整个奥卡德能无声无息来到将军身后的人屈指可数。

将军转过身去，深躬行礼。

“总帅。……议长大人。”

而奥卡德联邦的最高领袖，尼古拉斯?贝斯特却坦然接受了将军的称呼。他依旧身穿简朴的灰色布袍，目光如炬。

“就叫我尼古拉斯，乔尔。我不喜欢你们这些老朋友喊我议长。”

“是。”得到了尼古拉斯的允许，将军直起身来。

尼古拉斯看着将军头上的白发：“乔尔，你真的老了。这两年，你可真是老了许多。”他的目光飘向将军身后的墓碑，“我理解你的悲伤。没能更快一点结束那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是我的责任。”

乔尔摇头：“您是我等的救世主，尼古拉斯大人。如果没有您，这场战争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尼古拉斯摇头：“然而人们眼中，这也不过是更长轮回的一个阶段罢了。我的寿命终究有限，一旦我不在了……”

乔尔张了张嘴，想安慰他所敬佩的总帅几句，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们两人之间讲客套话又有什么用呢？有些事情，并非人力所能改变的。

两人走过墓地的小径。

“这不是你第一次单独来这里了，乔尔。”半晌，尼古拉斯问道。

“很安静，很适合让死者安息的地方，尼古拉斯大人，”乔尔由衷的说，“我死后，希望大人能允许我葬在这里。和我的兄弟们一起长眠。”

这座巨大的墓地隐藏在山腹的阴影之中，远离都市和村落，十分幽静。曾有人提出这会给省墓者带来不便，但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却坚持说，只有这种幽静之地才适合成为死者最后的归宿。

果然，听了乔尔的话，尼古拉斯微微点头。

“你必将如愿以偿，将军。以尼古拉斯?贝斯特之名向您保证。”

“那多谢了，尼古拉斯大人。”

君臣二人相顾无言。

“对了，尼古拉斯大人，”忽然，乔尔仿佛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我记得，今天的议会会议需要您主持……您得赶紧……”

“我已经派遣了我信赖的部下代我召开，”尼古拉斯笑道，“我还给他们换了一个更适合开会的地点，而不是呆在议院里。”

“这样好吗？”乔尔一惊，“这么重要的场合您却不在……议员们会不高兴的。”

奥卡德的加盟地区有将近八十个——在尼古拉斯平息上次内战前超过一百五十个。每个地区都有自己的议员。

“随便他们这么想好了，”尼古拉斯满不在乎的说，“怎么？如果担心的话，要不要看看那边的情况？”

不等乔尔回话，尼古拉斯?贝斯特，也就是伟大的传奇法师隼之主凌空一点——

空气中，骤然出现了一张蓝色的圆形光幕。接着，光幕里光影变幻，出现了远方的影像，还带有声音。

“议长大人究竟在什么地方？把我们请到这种地方来，是打算浪费我们的时间吗？”

大腹便便的议员发出不满的抱怨。然而，虽然脸上多数带着不悦之色，但在此处总数超过五十的议员里，大声抗议的也只有他一个而已。一些人用怜悯的眼光看着胖议员，更多人保持沉默，还有一些人交头接耳的嘀咕着他们糟糕的处境。

议长派出的士兵用半强半请的方式，将正在准备会议的议员们带到了这座废弃的军械库中。秋天才过去不到一半，军械库的空气里已然充满了冷意。这让毫无准备的议员们感到难以接受。

“议长大人对我们的态度越来越高高在上了，”一位较为年轻的议员低声道，“我们明明从未否决过他的提案。”

“这里只是冷了一些，”年轻议员身边，一位须发花白的中年议员环顾四周，心中暗自叹息，“你也是经历过战争的人。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听了中年议员的话，年轻议员微微点头。各议员名义上是由各加盟邦国的领袖担任，但实际上，以武力平定乱世的议长完全有能力对付议会中任何一个人。议员们所能做的，仅仅是为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乡尽可能多谋些福利而已。

尽管这里的大多数人是经过了议长的首肯才坐到这个位置，可依旧有不少议员未能完全抹去心中的最后一丝傲慢。的确议长大人通过武力平定了内战，但重建战后的国家，议长大人还必须依仗议会的力量……这是很多议员心中的想法。

忽然，军械库刚刚关闭的门开了。议员们纷纷把目光投向那里。起初他们还以为是议长到了，可……

“是他？”不少议员皱起眉头。

那是一位黑发黑瞳的青年男子。银白色的面具遮掩了他眼部以下的面目。他身着一尘不染的白色牧师袍，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卓尔不群的高贵气质。

众位议员当然知道此人。这位神秘的面具男子如今是议长大人的心腹。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可他所掌握的的权力却与日俱增。

几年前，当此人突然出现在议长身边的时候，议员们都感到难以理解，为什么议长大人会任用这样一位来路不明的人。后来，随着他穿着牧师袍出现，疑问又似乎迎刃而解了——他大概是由云上教会所派遣的，常驻奥卡德的牧师。

没听说过这位年轻男子曾在教会内部担任什么职位，但也许议长大人打算通过重用这么一个人改善与教会的关系。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议长赏识的。

面具男子的突然出现让议员们心中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刑罚。可是，当他们看清紧跟在他身后的几个身影时，表情纷纷为之一变。

甲胄齐整的两男两女，毫无疑问是来自军方的将官。

战争结束时，尼古拉斯议长将失败者们的领地分给了支持他的将军们，并授以全新的“军衔”。他们代议长终身统治这些土地，却没有世袭贵族的权力，死后的土地将有时任的联邦议长重新处置。

以劳苦功高的乔尔将军为首，共有三十七位男性和八位女性得到了封赏：五位上将，七位中将，十二位少将，二十一位准将。不过，这些“上将”“中将”的头衔并未与部队挂钩，而是和世袭贵族的爵位一样，更多的表示尊贵程度和领地大小。当然也有例外。

如果少女在这里，她肯定会抱怨“四级军事贵族不易找到常见的现代汉语词汇去严格对应，结果在秃顶人灌输的语言知识里，直接强行翻译成了四级军衔”诸如此类的话了。

“阿姆斯特朗中将，霍夫曼少将，莉洁少将，梅丽雅准将。”有人立即叫出了四人的名字。

竟然让这四位将军，像保镖一样护卫在面具人身后？

阿姆斯特朗中将和莉洁少将在战后常驻首都，深得议长信任。而内战结束后霍夫曼少将和梅丽雅准将就几乎没在议会面前露过面，此时却也出现于此。

为什么是他们？为什么需要他们？很多议员心中都有着疑惑。

只有少数消息最灵通的人知道这四人的特殊。他们均和教会关系匪浅，特别是那位所有女性将领之中最年轻的梅丽雅准将和教会联系最为密切，领地“例外级”的广大之余，本人还几乎游离于奥卡德联邦的体制之外。

梅丽雅素来是奥卡德军中第一美女，近年来更是逐渐被称呼为整个奥卡德的第一美女，可惜从未没见过哪个男人能得到她的青睐。

第二十七章 奥卡德的轮回（下）

? “劳烦诸位前往此处，吾实在是万分愧疚。一切皆出自议长大人之命令，还望诸位海涵。”带着银白色面具的男子开口了。他的措辞十分古怪，语气则是极为平淡，让人不禁猜测他的通用语其实极为糟糕，现在所说的是了翻译法术的结果。

“我们也只是奉议长大人的命令，希望了解一下最近我们最近和埃里奥斯关系的情况。”一位苍老的议员说道。

“是啊，什么情况？”胖子议员亟不可待的问道。

“一切如诸君之所想，”面具男子用他那一成不变的口吻说道，“议长大人所派往埃里奥斯缉捕叛国者维多利娅?道格拉斯，含破法者在内之五队兵士，已悉数为胆大妄为的埃里奥斯人所杀。五套破法者之装备，尽皆落入埃里奥斯法权国之手。”

众议员顿时一阵骚动。破法者部队是十分珍贵的特种部队，全奥卡德假期来也不过一百余人。而且，派遣士兵秘密潜入对方境内，对两国的关系也是巨大的损害。

“我们必须弥补损失。”苍老议员道。

“是啊！”胖议员大声嚷嚷，“破法者装备一共才有多少？一下就搞没了五套。埃里奥斯人这下可逮住我们的把柄了。”

“埃里奥斯提了什么条件？”一位年轻议员问道。

“五万金币，外加两国未来三年内每年百分之五的额外贸易税赔付，或是公开道歉加五千金币及未来三年每年百分之一的额外贸易额赔付，这般的价码。”面具男子不紧不慢的说道。

“太过分了！”一名议员吼道，“他怎么不去抢？”以奥卡德联邦的国力，五万金币并不算什么大钱，但如今重建之际，任何一枚金币都必须花在刀刃上，百分之五的贸易抽税超出了联邦所能忍受的极限；至于另一个方案，虽然损失较小，但如此丧权辱国，也是奥卡德人绝不会接受的。

“他们是坐地起价，就地还钱。”一位中年议员说。众议员纷纷点头。

“相比我们，他们更加需要和我们的贸易。即使我们什么都不做，也只是被他们谴责一番而已。”一名女性议员也说。

奥卡德联邦并不惧怕埃里奥斯法权国。但在内战中消耗了太多国力的联邦，在和外国的周旋中毫无疑问正处于下风。

可胖议员却显然有着别的想法。

“议长大人把我们叫到这里来，不会是只为了说坏消息的吧？”他抬高嗓门，“议长大人不会连解决问题的办法都没想出来，就匆匆召集我们吧？”

事到如今，即使是最蠢的议员，也看出了不对的地方。再没有人用看蠢货的眼神看胖议员了，所有人看他的眼光都充满了敬畏。

这家伙……一直大叫大嚷的，敢情是议长大人的托儿啊！

“这混蛋，什么时候成了议长的心腹？”有人心中暗骂。但是眼下，人们必须看他们把双簧演完。

“敢问议员先生，国与国之较量，其胜负之本在何？”面具男子慢悠悠的问道。

“是力量，先生！”胖议员大声道，“只要我们拥有让埃里奥斯人闭嘴的力量，他们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了！”

“所言极是。”

“能给我们看看吗，先生？我们刚刚损失了五位破法者。破法者是奥卡德极为珍贵的战力。”

“一切尽在议长大人计算之中。随我来。”

面具男子向军械库的地下室走去。地下室的门上了锁，可是在面具男子推门的时候，却自动打开了。四位将军紧随其后，再后面是排成一排的议员们。

“这儿真冷。”有人抱怨。

可紧接着，当议员们看到了地下室内情景后，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再没有人关心气温的问题了。

映入眼帘的，是丛林一般的，装甲和盾牌的海洋。地下室是何时被扩建至如此规模的呢？众人并不清楚。但是……也许就在众人声色犬马的时候，这里已经储备了足以武装一只部队的防具。

“神明在上，”一位中年议员久久的抚摸着其中一张盾牌，“这张盾牌上被施加了反魔法力场。”

“每张盾都是，所有的都是，盔甲也都是按破法者标准制造的，”苍老议员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装备之林，“就这些装备，足以武装一支破法者军团。有了……有了这些……”

议员兴奋的观察着眼前的装备。难道伟大的议长大人发现了一个古老宝藏？所有的装备，看上去都是崭新的啊。

“两千张反魔盾，两千副精致重甲，”面具男子的声音响起，“此即是议长大人送给诸位之礼品。”

“有了这些，我们可以直接发动突袭！埃里奥斯人绝对无法抵挡。”一名年轻议员兴奋道。

“别傻了，”苍老议员瞥了他一眼，“埃里奥斯立国千年，根基深厚，底牌也极多……但我等仅凭此一项，就足以令那些傲慢的埃里奥斯法师们投鼠忌器。”

“原来如此，这就是我们的计划，”胖议员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接下来，我们只要各凭人脉，将这个消息不小心‘泄露’给埃里奥斯人……”

“他们会理解我们的意思的，”一位女性议员道，“我们会让谈判会重新回到对我们有利的轨道上来……”

四位将军全程监视着这一切。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墓地中。

乔尔将军陷入了沉思。尼古拉斯议长一挥手——军械库中的场景就在两人眼前消失了。

“差不多快结束了，”议长说道，“你觉得如何？”

“很不错，大人，”乔尔由衷的说，“两千人的破法者大军，在大陆历史上也从未有过。只是属下有一件事并不明白，还请尼古拉斯大人明示。”

“请说。”

“为什么要将如此宝贵的资源展示给这帮不成器的家伙？所谓底牌，就是因为是隐藏着的才称之为底牌。即使我们不赔偿埃里奥斯人一个金币，养尊处优的埃里奥斯人也不敢对我们发动战争，并不需要用一支潜在的破法者大军去恫吓他们。何必打草惊蛇呢？”

乔尔将军没有询问装备的来源。如果是从地下挖掘出的古代宝物，那终究只是偶然走运而已；可如果尼古拉斯议长已经有了大批量量产反魔法装备的能力……那就可怕了。

“说的不错。还有吗？”

“拥有足够的破法者装备，并不等于就拥有了一批破法者大军。合格的破法者需要严格的训练。恕我直言，我军中能立即胜任破法者的，优中选优，满打满算，也不过……八百之数。”

“您说了很多。不过，我想用一句话，来作为对您所有问题的答案。”

“请讲。”

“这只是个开始，将军，”尼古拉斯?贝斯特议长平静的说，“在我的计划中，这些破法者装备只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将军愣住了。他死死的盯着议长的眼睛，确认他不是在说谎话。可将军心中明白……议长大人不会骗人。

凡是尼古拉斯?贝斯特对所承诺的事，就没有实现不了的。就连这些让议员们欣喜若狂的破法者装备，对尼古拉斯来说也只是一张普通的手牌罢了。

“我的一位挚友告诉我，真正的法师，在战斗开始之前便已经将其结束。你理解我的意思，将军。”议长望着将军。

乔尔将军在议长面前跪下。他为自己竟然揣度议长大人的意图而感到懊丧。凡人不当揣摩神意，而议长大人就是奥卡德将士们无所不能的神。

而尼古拉斯的目光掠过无尽的墓碑。每一座墓碑下，都长眠着一个曾经忠诚于他的生命。

这只是开始，这位奥卡德的最高领袖默默的想。即使是已经结束的，也将重新开始。

第二十八章 法师塔的清晨

? 翌日。歌特的法师塔内。

少女醒来了。

整夜无梦的睡眠并不能打消她的烦闷。原本她想在黑色浮空城好好逛一逛，但歌特强烈建议少女继续卧床休息一整天，禁止进食并服用带有宁神、能量补充和体力恢复作用的炼金药物——“正常人腹部给人刺穿早就一命呜呼了，”歌特一本正经的说，“即使你有秘仪之力的加持，也最好不要乱跑。”

于是，少女留在歌特法师塔的房间里休息。歌特的法师塔很大却很空，事实上，除了歌特本人，少女没在这里见到任何侍从，连魔像之类的构装体或低智能的元素生物也没有。

【这里比我母亲的法师塔还要安静，】起床的时候，少女内心世界里的小薇说道，【他大概是一个人住。】

【但我认为他并不孤独，】少女冷静的指出，【他也许只是想留出一点个人空间罢了。】

当然，少女暗想，身为一本奇幻小说的主角，歌特也不可能孤独——即使有规模庞大的朋(hou)友(gong)团，难道就不允许他在自己家里一个人呆着吗？

【对了，小薇，换手……】少女忽然想起一事。

小薇原本想和少女约定，两人轮流负责早晚的梳洗杂务。而少女，她当然是当仁不让的把这些工作全推到了小薇头上。对于少女来说，每天鼓捣那头漂亮的金色长发实在有点困难……如果没有小薇存在，少女一定会立即把头发剪短。

【之前买的衣服在战斗中烂了。】小薇可惜的说。

【至少靴子还能用，】少女回复，除去被捅烂的上衣，裙子和长袜上也沾满了血迹，超出了它们“自我清洁”附魔效果的作用极限，【咦，你那么在意吗？】

【在家里，我大部分时间只能穿法师袍，】小薇说，【虽然母亲为我准备了一些衣服，但我很少有机会去穿它们。】

【至少现在你可以凭自己心意了，】少女安慰道，忽然一惊，【等等，你这是在干啥？】

小薇没有理会叠在床头的那一套连衣裙——就是她逃出奥卡德时所穿的那一套——而是打开衣柜，取出了里面的灰色法师袍。

【还是法师袍呀。】少女吐槽，也不知道是吐槽小薇说了半天居然还是选择穿法师袍呢，还是这个房间的衣柜里放满了黑灰两色的法师袍这一事实。

【这是在人家的法师塔里，】小薇严肃道，【我也是一名法师，这是基本的礼节。】

【我——随便你好了。】少女把话又噎了回去。她并不很喜欢法师袍，宽松却并不是非常方便活动。

【这个房间过去有人住过呢。】离开房间的时候，小薇说道。

【没错，】少女暗自点头，看来小薇的观察力还没想象中那么差嘛，【法师袍都是新的，但看上去却在这里放了些时日。】

尺码也比自己合适的大了一号，所以穿起来才那么松松垮垮的。

【梳头的时候，我也有注意到梳子上面残留的头发……】小薇赞同道，【黑色的长发。女人的头发呢。】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少女想。抽屉里不是还发现了头绳和别针之类的小玩意儿吗？

还有一项证据，可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柜子里那一袋应对女性例假的必需品已经被人拿走了两包。大概房间的主人离开的时候很匆忙，或是认为自己还会很快再回来，没有把日用品全部带走。

【这是高级侍从的房间，】小薇猜测道，【可能歌特先生曾经有一位女性侍从，现在去了别的地方——喂？】

【啊，对不起……】少女还沉浸在对小薇存在的无限感激中，不免吓了一大跳，【没事。你要是真关心这个问题待会去问问他本人不就是了？能讹他一身新衣服就更棒了。】

如果这世界上有人对歌特先生的私人生活了如指掌不亚于他本人的话，那就是创造了他的少女了。她当然知道这个房间原本的主人是谁，那是原作的女主角之一。

【这不太好吧……】小薇忧心忡忡。

【没事，】少女大大咧咧的说，【“活该被讹”说的就是歌特这种人。】

……

然而，当少女和小薇闻到附近传来的香气时，不约而同的把这事暂时搁置了。

【这是……】

【你没看错。他是有这方面的特长来着。】少女应道。她依稀记得自己在设计主角形象时写过一条主角擅长厨艺的设定，但下笔的时候却完全没能在剧情中体现。

“‘你们’醒了？”站在餐桌——少女早已无法吐槽歌特居然会在一座法师塔里正儿八经的设置厨房和餐厅，就像这不是法师塔而是私人别墅——的旁边，黑衣青年约翰?歌特向少女点头致意，“早上好，道格拉斯小姐，还有……维多利娅。”

“早上好。”小薇讷讷的答道。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桌子上异常丰盛的餐点吸引了。

【换我。拜托不要被他拎着走啊。】少女吼道。

【哎哎？可是……等等，好吧。】小薇糊里糊涂的回应。

“我确实很感激你做了如此丰盛的早餐，”少女指着桌子上的诸多食物，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歌特，“但弄那么多，就我们两个，也吃不下啊。”

“啊，是维多利娅啊……”歌特被少女的突然性格大转弯吓了一跳，不过他显然有一颗适应这种情况的大心脏，“被选为秘仪战士的人身体素质会跃升，我不清楚——抱歉——食量是否也会提升，因此多准备了些。”

“我换个问法，”少女做了一个“小点声”的手势打断了他，“准备早餐是你的个人习惯？”

“算是吧，”歌特点头，“抱歉，我不太清楚您二位的口味，只能尽可能准备一些不同的东西。这是鱼卷，用的这座浮空城里很难见到的多诺兹大湖里的鱼，搭配了个人喜欢的绿叶蔬菜；吐司，以及热煎蛋和火腿片；几种三明治，如果你想吃点特别的，还有烤烤芦笋和水果粥……喂，你还好吧？”

“没什么，也许你应该去试着做个管家，”少女双手托腮，而小薇已经完全呆滞掉了，“最后问一句，我们没吃掉的部分怎么办？倒掉吗？”

“用法术保存起来，”歌特毫不犹豫的说，“经过压缩和特殊处置，可以制成随身携带的便利食品。军队和冒险者们平时使用的行军干粮口味特别糟糕，长期食用会导致反胃，更不用说营养价值也很低。对平日吃剩的食物进行一下特殊加工效果更好。现在的问题是，相关法术的施法材料和施法难度本身并不适合——”

“够了，”少女果决的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了。我收回前言。你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法师。”

无论少女和小薇如何看待歌特，她们这顿早餐吃的的确惬意。小薇在忙碌的时候早上都只能吃一些冷的东西，甚至什么都不吃，魏也是一样。而歌特的手艺即使还比不上顶尖厨师，却也远远胜过那些普通佣人，让两人颇为满意。

“多谢款待。”最后喝了一口热咖啡，少女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小薇在内心世界不住的抱怨【你吃太多了！】。歌特则把餐具都收了起来。少女在小薇的再三催促下帮他擦干净了桌子。

“好啦，”从厨房回来的歌特瞥了一眼墙角的座钟，“我要去准备今天的法术了。我的施法材料有一点特殊，因此每次回到法师塔都要重新处理。道格拉斯小姐？”

【哈？】意识世界里的小薇被吓了一跳。

“你自己也需要准备法术和施法的日常练习吧？”歌特道，“我的工作室和实验材料都可以暂时借给你。怎么样，你要来吗？”

【换我，快……】小薇催促道。

【啊？好……喂!】

少女还没回过神来，小薇以风驰电掣之势完成了换人。

“当然，”小薇兴致勃勃的说，“我没问题。”她已经有很多天没碰她心爱的实验台和法术书了。

【该不会你只有在法术研究中，你才会那么强势吧？】少女吐槽。

【要你管！】小薇难得回了一句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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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法师塔的日常

? 小薇和歌特走过法师塔的阶梯。

“你们俩目前共用一个身体的事，只有我，我的六位同学——也就是其他六位‘使徒’，以及我的老师，伟大的‘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知道，”歌特说，“我认为他们都值得信任。至于你们要不要把消息透露其他人……这取决于你自己的判断。”

在心底，歌特对少女和小薇的信任是有着感激的。

世界上最伟大的传奇法师，黑色浮空城的建造者帕拉梅德斯先生，从学徒时代就一直游离于埃里奥斯法权国的体制边缘。浮空城建立之后，他名义上仍然属于埃里奥斯，却是一副“听调不听宣”的倨傲态度。

以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谋害埃里奥斯的另一位传奇法师“冕之主”为开端，埃里奥斯以举国之力进攻浮空城，却始终未能成功。最终，对帕拉梅德斯的实力感到恐惧的大陆三大国度联手围攻黑色浮空城，才最终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黑色浮空城消失在茫茫云海中。

然而……帕拉梅德斯先生用了某种手段，暂时骗过了大陆列国的眼睛，让自己和浮空城苟延残喘了下来。大陆列国的高层也是直到最近，才重新知晓黑色浮空城的存在。

如今大陆列国之间勾心斗角，是万万不会像过去那样齐心抗敌了。当年嚣张的大魔头帕拉梅德斯先生似乎也回心转意，向各大势力发出了重归于好的邀请。

“你难道就不担心，”看着小薇无忧无虑的样子，歌特忍不住开口，“我的老师，他会背弃诺言，把你囚禁起来，拿你做实验材料？”

“有一点。毕竟是传闻中的大魔头呢。”小薇说。

歌特心里咯噔一下。

“傲慢一度吞噬了老师的理智，”歌特急着为老师开脱，“但这并不意味着……喂？你有在听吗？”

歌特预备讲一个很长的故事，可小薇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他有些恼火。

小薇却笑了。

“担心也没用啊，”她天真无邪的说，“整座黑色浮空城都是他的领地，我们根本逃不出去。你不是邀请我去你的法术实验室吗？没有法师会将传授知识的宝贵浪费在敌人和实验品上。所以我愿意相信他。”

“……”

歌特哑然。

“你很快就会见到他的，”歌特说，“老师很想见你，但他现在不在浮空城里。明晚……最迟后天，他会回来，那时候他会在第一时间见你。”

“可是……”小薇露出迟疑的表情。

歌特还以为小薇在担心老师会突然变卦：“你可以放心，我到时候也会和你一起。”

小薇却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研究成果都遗落在奥卡德了。单凭我脑子里记得的东西，我实在没有信心能让帕拉梅德斯先生满意。”

歌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生气了？】内心世界里，小薇忧心忡忡的问。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少女说，【只要一提到和魔法有关的话题，你就会变得……非常……纯粹呢。】

少女想了想，还是把嘴边的“天真”一词咽了回去。

【你也不担心吗，异界生物？】

【不。怎么会呢？】少女若无其事的说。

而她心理却已经吐槽开了。

哪里是不担心啊，她想。简直是担心爆炸了好不好！

如果云上世界有哪个人最让她担心的话，那就是这位黑之主了！

她当年可是读了整整一天的《如何写一个比自己更聪明的角色》，然后才动手创作了黑之主的人物形象！如果自己确实从那篇奇怪的文章里学到了东西的话，那黑之主就是真的比自己更聪明！

少女的原作并没有设定大纲，一切剧情都是依靠“人物和故事的发展”自然推动。现在少女非但不了解黑之主的底牌，连他究竟有什么目的都不清楚。和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明”的大BOSS为敌，那无疑是值得恐惧的。

然而——

她信不过“黑之主”，却信得过歌特这位主角。只要自己和歌特站在一边，就暂时是安全的。至于更长远的事……走一步瞧一步呗。

……

虽然对法师的日常是何等枯燥有心理准备，但当少女真的置身于歌特的实验室里的时候，她还是无聊的想要睡着了。

没有任何浪漫之处，也不符合现代人对法师塔的幻想。歌特的实验室更像一个专业的现代化学或生物实验室，而黑色调的装修还要使得这座“实验室”的气氛更加压抑一些。

少女清楚实验室里的“科研狗”过得是什么日子——这也是她选了文科的一大原因。

少女看着歌特从排列整齐的柜子里取出各种材料——她希望那是蝙蝠粪便之类的符合法师形象的东西——放在银制的天平上称量，再把它们丢进一支支装满花花绿绿溶剂的试管中（少女不知道试管的材料是否是玻璃），并把溶液兑来兑去，时不时还操作几下叫不出名字的仪器，将材料和溶液装进去。

歌特鼓捣这些东西的速度非常快。有时候他只是手一挥，材料和试管就在空中飞舞，自行配置完毕。在少女眼中，比起法师，歌特准备法术的风格无论如何都更像一位现代的研究员在进行实验。

稍微令少女感到欣慰的是，小薇对她的感想表示赞同。

【这也太古板了，】小薇抱怨，从柜子里取出一种树根，老老实实的用银质的小刀切了起来，【他用不着那么精确的。和他在一起准备法术，施法材料都要臭了。】

【果然不需要那么复杂吗？】

【怎么可能。大多数的施法材料的剂量只要控制在一个大概范畴内就不会引发事故。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常见法术都不必对施法材料包内的现成材料做进一步处理。】

【那么说，你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喽？】

【也许在准备某种特殊的强力法术？】小薇猜测，【他愿意让我们观察他的准备过程就已经不错了。他一定掌握了很多秘密法术。】

就像是听见了少女和小薇的心灵对话似的，歌特把头转过来：“不存在什么独门秘诀。我在制作添加进普通施法材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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