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爱主人!? 5 [完结卷] ──────────────────────── 作者:鹰野佑希 插图:和泉つはす 译者:吴松谚 扫图:Ozzie 录入:寂若悠竹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 鹰野佑希 出道作于讲谈社X文库White Heart出版。著作包括《傀儡》系列、《FW猫の棲む岛》等等。自从打起桥牌后,我就希望能在电影或小说出现桥牌场景时嘻嘻嘻地会心一笑。虽然我已如愿以偿,不过在比照出自己技术有多拙劣后,也只能唉唉唉地自叹不如。 个人网页『天鼓雷音』: http://www.geocities.jp/tenkuraion02/ Kadokawa Fantastic Novels 我的亲爱主人!?l一5(完) ──────────────────────── 故事发生在吉朗与吉香交换身体事件的一年后。吉朗得知让他成为『另一个自己』的石阶即将拆除,遂与麻琴及千广重游旧地,看看石阶最后一眼。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袭击了感慨万千的三人,当摔落石阶不省人事的吉朗清醒后,那令人永世难忘的柔软触感竟重回胸前。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而且弹力不减当年。 吉朗居然又和E罩杯女仆吉香对调,而且胸围还比过去更加雄伟!? 「天啊——!」 连接两世界的石阶已遭拆除,应该与吉朗一起来到异世界的麻琴又昏迷不醒,急得他直跳脚。这回又该怎么找出归途呢!? ♂♀对调的爱情喜剧圆满大结局! ──────────────────────── 目录 序章 一 去者、来者 二 归来的女仆 三 会灵之馆 四 棘手的归人 五 寻宝去吧 六 各自归返 尾声 后记 ──────────────────────── 序章 当他——他们以为全世界都属于自己时,那所神社就相当于世界的尽头。 沿着府邸后院的小径走下去,神社就在眼前。与平日见惯的公爵府邸相比,神社更显破旧,令人自然而然地相信那就是世界尽头。 『小孩子一个人去那边的话,会被妖怪抓去没人知道的地方哦!』 诸如此类要孩子们远离神社的话不绝于耳,所以孩子们也深信神社外就是妖魔鬼怪的领域,石阶下也满是难以想像的可怕怪物。 等到他们明白,这些都是为了哄孩子们远离石阶所捏造出来的,也已经是多年以后了。 『如果不能一个人去,那两个人去就好了嘛!如果妖怪跑出来,我一定会保护小吉,把它打跑!』 就这样,她被半强拉着手,小心翼翼地来到神社,却不见任何妖怪踪影。 两人战战兢兢地往石阶底下窥去,那儿既非世界尽头,也没妖怪聚集,只有宽广无垠的新世界。 这时,两人的手不约而同地紧握,但这并非紧张或不安所致,而是没想到两人能携手同游的世界竟还如此辽阔。 这里不是世界尽头,也没有妖怪出没,那只是大人们为了哄骗懵懂无知的孩子们所编织的善意谎言,但其中还是有着片段真实:这段石阶会将访客引向未知的世界。 当初因惧怕怪物而忐忑的心,如今平静得出奇。俯瞰下去,石阶已消失不见,如今只有一大片绿地。 忽然,背后传来当年那令人怀念的呼喊声。回头一望,只见当初誓言击退怪物的青年正对她微笑。 即便无法携手同游,但他就是全世界。 迷惑两人的妖怪已不在。 ——直到这一刻,两人仍如此深信着。 ──────────────────────── 作者:鹰野佑希 插图:和泉つはす 译者:吴松谚 扫图:Ozzie 录入:寂若悠竹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 一 去者、来者 常言道:冷暖只到春秋分(注:意指过了春秋分气温才会真正开始回暖或下降),夹着秋分的周末过后,拂上脸颊的风果然添了几分寒意。 托着几片白云的澄澈蓝天也有种莫名的寂寥,仿佛随时会离去。 市川吉朗的目光从秋季天空移开,落在陈旧的神社上。 那是一所早已没有神职人员相伴的半废弃神社,但周围仍经常响起孩童的嬉闹声。院子里的供水亭依旧能涌出清泉,还有能够躲人的粗壮树木与各种适合扮家家酒的花花草草,俨然是孩子们最佳的游玩场所。 吉朗也有段在神社边玩到日落西山才肯罢休的日子。小学时,他常与同学来此踢足球;更年幼时,则是在此与自己最喜欢的女生玩扮家家酒。 「小吉,千广来了哟。」 佐仓麻琴挥手喊道,脸上的微笑还是跟当年一样可爱。站在她身后的馆山千广是两人的好友,也是吉朗的好伙伴。 「抱歉,我来晚了。」 「该不会是在底下遇到麻烦了吧?」 「我可是确实等到没人才上来的哦。」 千广一面苦笑,一面陪麻琴来到吉朗面前。 吉朗所在的位置也就是神社前方,这里有段绵长的石阶。由于山后还有条缓坡,所以常来神社玩耍的孩子们对这长达百级的石阶兴致缺缺,除了信仰够深的大人们之外,一般人鲜少踏上它。 然而,就连那些信仰坚定的大人也即将无法再利用这段石阶了。 打进石阶两侧的柱子之间拉起一道黄黑相间的警示带,中间挂了个牌子,写着「禁止进入」四个红字,牌子底下以小字注明的负责单位是吉朗家乡的镇公所。在邻里委员会再三陈情之下,镇公所约在半年前设置了这个警告标志。 「不过这好像不怎么有用嘛。」 千广好像在检查其松紧度般,不断拉扯警示带。 「所以邻委会的人又跑去镇公所唠叨,让工程提早了。」 吉朗指向柱旁的白色告示,那是在各种工地都能看到的工程说明。名称栏上写的是「老化石阶拆除工程」,开工日期订为十天后。 在吉朗与麻琴懂事之前,石阶已理所当然地存于两人视界之内,不过十天之后就会被破坏殆尽,从此消失。 而这里的三人,正是导火线。 去年夏天,吉朗与麻琴被两名男子从石阶顶端推落。这一幕正好被吉朗的好友柏晴生以及附近几位居民目击,警车与救护车纷纷到场,引起一阵骚动。 纵然吉朗与麻琴摔落后立刻送医,犯人们也遭到逮捕,然而这个事件还是令一向平静的小镇感到震惊。 这老朽的石阶早已是主妇间的常见话题,不过以往使用的人少,要动用救护车的意外至少五年才有那么一遭,所以顶多是以「真危险呢」、「好可怕哦」等字眼作结。 可是三个月后,一名参访神社的外地大学生——千广也因为摔下石阶被送上救护车,让邻委会重新审视这个问题。想不到出事率从过去五年一人竟飚高到三个月五人,令主妇们深怕自己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个牺牲者,因而团结一意地要拆除石阶。 实际上,石阶的可怕也只有这三人心里明白。吉朗手臂骨折被迫住院,千广也跌断了肋骨,倘若伤势处理稍有差错,恐怕现在就见不到他们在此说说笑笑。 「这里还真『不是普通的危险』呢。」 千广望着石阶,咯咯笑着。 「哎哟……千广,那一点都不好笑啦。」 「不过危险也快要消失了。」 「也许吧。」 这回三人一同往石阶下看去,眼中虽然是连绵百级的石块以及横挡在其前端的柏油路,但三人心中却是另一幅景象。 那道路比眼前的更为宽广,没有防护栏也没有弯道反射镜,路旁也没有待售的西班牙式住宅。若将视线放得更远,还能看到一幢豪华洋房。洋房里住着一位干练的青年公爵,而服侍他的忠实佣人们也一定打从一大清早就勤奋工作着。 这幢三人所熟识的洋房并不是现实景物,而是凌驾石阶、存在于某个遥远的地方。 也许他们再也不会回到那里,然而「不去」与「不能去」虽然只差一个字,意义却截然不同。他们所居住的世界与另一个世界之间的关联即将完全斩断,使得这三人心境有些复杂。 于是他们在石阶拆除之前再次于此聚首,让自己的情绪得以平复。 「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麻琴喃喃说道,并将手滑进吉朗手里。吉朗紧握住她那娇小柔嫩的手,点了点头。 千广看着这对讨人喜欢的情侣,也点了点头。 既然吉朗等人过得不错,想必那个世界的人们生活也不差。 「石阶拆除之后会怎样呢?」 「我爸妈说会铺平,然后种些花草树木之类的。」 「是哦……」 「啊、对了对了,好像还有人提议要拆除神社呢。因为没有神职人员看管,最近治安好像也没多好,要是放着不管,哪天遭人纵火反而糟糕。」 听吉朗这么说,千广将视线转往神社,并踏上神社正面的台阶。 这所神社里,供奉着让千广与此处结缘的物品。 那些称为算额的古老木额,是日本独有文化「和算」曾经兴盛的证明。虽然在神社周遭生活的吉朗与麻琴并不知道其存在,不过对于在大学钻研和算的千广而言是非常重要的资产。至此,吉朗也注意到这所无人祭祖、管理的神社中的算额会沦落何种下场。 「我跟家里确认后会再联络你的。」 「好,麻烦你了。」 窥视着神社细小门缝的千广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面向吉朗。 「对了,今天只有我们三个人?」 「她早上有发简讯给我,好像是课业太忙,没办法抽空过来。」 「医学院的课业好像真的很重呢,不过以后也不怕没机会见面就是了。」 「这次见不到千广让她觉得很可惜呢。」 「受欢迎的男人可不好当啊。」 千广挤出贼笑,再度往神社中看去,吉朗则是背着他吐吐舌头,转向石阶。 那双色警示带虽确实映入眼中,却有点不太真实。长久以来司空见惯的景物,如今即将消失,实在令人难以想像。 「小吉,应该——」 麻琴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皱起眉头,吉朗也因脚下的异样感而变色。 「……地震……?」 尽管震幅不大,但也许因为人在高处,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地震随即止住,但正当四目相望的两人松了口气时…… 「——!!」 这时,一阵天摇地动猛然袭向神社。失去戒心的麻琴身体随着冲击歪斜,站在石阶旁的她就此翻过警示带,摔下石阶。 「小麻!!」 吉朗将彼此紧握的手奋力拉向自己,只可惜敌不过麻琴往下摔的力道,使得身体宛如追随麻琴而去似地飞向空中。他的脚虽然勾到警示带,但无力支撑,只有禁止进入的牌子在空中晃了两圈。 「吉朗!?」 吉朗眼角虽还能看到千广大叫并伸手抢救,但转眼间千广已小如豆粒。 现在吉朗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小……麻……!」 吉朗硬是抵抗重力、将麻琴拉到身边,双手紧紧抱住她的头部及腰间,避免她受伤。 「……!」 一阵痛楚随着闷响遍布吉朗后脑。他的头似乎撞上了石阶棱角,眼前景物除了不断旋转之外,还有如浪涛般晃动。 (糟……糕……) 吉朗的意识渐渐沉入黑暗,千广的呼喊逐渐远去,搂着麻琴的手也几乎失去知觉。 010t_with_mark 只要能够保护好怀中的她,自己怎么样都不要紧。 这是吉朗,以及某个与吉朗相似的少女许下的誓言。 「……我……绝对要……」 (我绝对要) 「保护小麻!!」 (保护真琴少爷!!) 最后留在他们眼里的,只有深邃的蓝天,以及不断滚落的自己。 * * * 吉朗终于清醒过来,剧烈的头痛几乎使他再度晕厥。在头部撞击石阶无数次之后,痛是免不了的。他浑身上下正随着头痛的频率哀号着,毫无衣物保护的手背与脸颊传来阵阵烧烫感。 (希望没有地方骨折……) 叹气的吉朗如此祈望着,而胸口的郁闷让他想起更重要的事。 「小麻!」 不知道自己意识不清时是否有好好保护麻琴,但似乎总算是没让她摔出自己怀里。麻琴倒卧在吉朗身上,失去意识的身躯显得格外沉重。 「小麻,你没事吧!?小麻!」 不管吉朗如何大喊,麻琴就是没有清醒的迹象。吉朗让她继续躺在身上,双手在两侧用力,勉强撑起上半身使她的身躯顺势滑动,头枕在吉朗大腿上。 「小麻……这又是怎样啦——!!」 还以为低头就能看见麻琴的脸,想不到大半视野都被自己的胸部遮住,而那丰满高耸的山峰还随着自己的惨叫晃荡着。吉朗被这沉重的肉团拉得向前倒去,却感觉到胸部下还压着某种物体,惊觉到那是麻琴后,他立刻使尽全力挺直上半身。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吉朗像台故障的留声机般不断地重复这几个字,不过这并不能像魔法咒语般让那对豪乳凭空消失。吉朗怯怯地将双手贴上胸部,而掌心里的真实感在他脑中亮起了绝望的红灯。 「……E罩杯……?」 这个词对某些男性而言好比天籁,不过现在吉朗可没闲工夫去细细品味。 「……是我的错觉吗,好像比以前还大了一点……不过现在……」 吉朗将手绕到胸部底下,将麻琴枕在大腿上的头挪向膝盖,进入吉朗视野的果然不是一头黑发的可爱少女,而是张神似麻琴的青年脸庞。 「他是真琴少爷没错吧?好像比之前更成熟了一点……既然真琴少爷在这里,我的胸部又那么大,所以我是……」 「没事吧……!?」 这耳熟的声音让吉朗猛然抬头,只见一名身穿漆黑女仆装的女子笔直地朝自己跑来,她身上的滚边围裙随着脚步不停飘荡着。 这名女子有着一头在另一个世界的角色扮演活动里,才见得到的水蓝色头发,不过吉朗看到她时却松了一口气。 「千广(注:与千寻同音)……!」 「刚才摇得那么厉害,所以我过来看看情况——你的脸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不受伤才怪咧。千广你呢,应该没事吧?」 「……我?」 「啊,看起来顶多是跌了个跤而已吧。还好你在这里……小麻她还没醒,要是只有我一个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小麻……」 「先带她进房里吧?虽然我已经尽力保护她了,不过可能还是有撞到石阶什么的。」 「小麻……石阶……?」 「那个,就是我们两个抱在一起……千广……?」 吉朗终于发觉两人有些鸡同鸭讲。 千广在突如其来的地震之中出手抢救,所以他的确目击了麻琴与吉朗摔落的整个过程。 不过,眼前的千广却一头雾水地反应不过来。 而且千广应该早在对话之前就会将麻琴送进屋里。 「请问……」 「你该不会是……吉朗?」 「……既然会这么问,就代表你是没跟我见过面的千寻罗?」 「初次见面,幸会。」 「…………」 这种对话果然很有千广的格调,只可惜她不是千广,想必千广是被独自留在神社了。 「你的脸受伤了呢。」 「因为我从那上面摔——」 吉朗环顾四周想说明情况,却被眼前的光景吓得目瞪口呆。 「真的、假的……?」 展现在吉朗面前的,是一大片覆盖着柔软草皮的斜坡,原本那长达百级的石阶连个影子都不剩。 「石阶早在半年前就拆除了,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然而现在最想知道答案的,就是吉朗自己。 * * * 独自待在等候区的千广见到吉朗离开诊疗室,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 事发当时,千广立刻叫来救护车,将相拥着倒在石阶下方的麻琴与吉朗送进医院。不过途中两人迟迟无法恢复意识,令千广担心不已。 现在吉朗已能自力行走,不需任何人搀扶,只不过大量出血的头部被缠上层层绷带,脸颊上的大面积擦伤也遭纱布盖住。千广对着四处张望的吉朗轻轻招手,只见吉朗一脸纳闷地慢慢走近。 「你的伤势怎么样?」 「只是稍微缝了几针,不要紧的。」 「太好了……看你在救护车上一直没有反应,我还以为伤得很重。不过,说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也该摔出心得了吧?」 然而吉朗对千广的揶揄却没有反应,只是皱着眉头四处张望。可能因为是在无意识时被送进医院,还弄不清状况的缘故。 「这里……是北幸谷医院,刚刚的地震好像伤了不少人,甚至有邻镇的人被送来呢。」 「地震……医院……」 看着吉朗为了搞清楚状况而低语的样子,千广最不乐见的不安浮现脑海中。 可能性并不是零,即便自己不愿想像,也不能装做视而不见。 千广以刻意吸引吉朗注意的缓慢语调,试探性地说道: 「……那么,麻琴(注:与真琴同音)少爷呢?你们应该是一起接受治疗的吧?」 「……真琴少爷……?」 吉朗终于肯直视千广,他双眼深处的强烈意念,令千广不禁轻叹。 千广平时称呼麻琴不会多加称谓,只有三人见面时为了调侃吉朗才会故意加上「少爷」,不过吉朗应该早就习惯,不会有这种反应。 「……你是吉香吧?」 「请问……」 「我是千广。」 「千广……?这样啊……」 吉香这才安心地露出淡淡微笑,将手按在胸口,但平板的胸部又让她表情黯淡下来。 「……我又跟他调换了吧……?」 「我想是没错。」 「……我还以为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呢……」 「不会……再发生?」 「因为没有那条石阶应该就没办法过来了嘛,都拆掉半年了。」 「石阶已经被拆掉了?」 这里是陈情半年之后才批准动工,但另一边手脚更快。 尽管姓名样貌皆十分相似的两人所在世界不同,仍会有类似的境遇及经验。虽然两人在相同时机造访那所神社,并引起所谓交换身体」的超自然现象,不过,这些共通经历也可能有些时差。 这个世界的石阶即将被摧毁,也就代表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即将遭到封闭。 「因为真琴少爷说已经没必要再对换,所以就把石阶拆掉了——」 话还没说完,吉香突然倒抽了一口气。 「千广先生,您刚才说真琴少爷也一起来了对吧……那么他现在在哪里?有跟我一起来吗……」 「……我不清楚。」 「怎么会不清楚呢……」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会被调换过来,那么真琴少爷应该也一样,不过麻琴到现在都还没醒,所以没办法确定是不是他。」 「……真琴少爷……」 吉香着急地东张西望,甚至想冲进自己刚刚离开的诊疗室,但幸好千广及时拉住她,并走向服务台。 「不好意思,请问先前和他一起送来的女孩子现在人在哪里?」 柜台后的女性旋即拨电话询问,然而她在电话中不时瞄向千广,令人感到特别不安。 「——我知道了。好的,谢谢——她正在放射线室里照X光,也许今天需要住院,所以要先联络她家人。请问您知道她的姓名与联络电话吗?」 「姓名……?难道她还没醒过来吗?」 被千广一语道破,服务员一时语塞,接着腼腆地挤出笑容。 「目前正在调查原因,请放心,能请您先给我她的联络——啊,先生!」 服务员突然大叫,吓得千广回头看去,不过吉香已不在身边。仔细一看,一个背影正朝医院深处奔去。想不到到现在都还没恢复意识,这一定让吉香急坏了。 「……抱歉,只有他才知道联络方式,我们晚点再来。」 语毕,千广便直追吉香而去。 「真是的,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敢乱跑……」 千广念念有词地往左拐弯,只见吉香拦住一名路过的白衣女子,似乎想询问放射线室的位置。被吉香猛然抓住两臂的女子显得有些错愕。 「她说他在照X光,那到底是在哪里呢……」 千广虽想上前安抚吉香,但女子的回答却令人意外。 「我想是在放射线室吧……怎么了吗,吉朗?」 「……咦?」 吉香也两眼发直地看着那女子,接着好像想起了什么,绷起脸来上下打量着她。见到吉香审视般的眼神,女子也纳闷地盯着吉香。 接着女子噗嗤一笑,戏谵地说: 「别唬我了啦,不要说你跟吉香对换罗。」 见吉香与千广都被自己的话吓得目瞪口呆,女子张圆了嘴。 「难道你真的是吉香……?」 「请问你是……」 千广替说不出话的吉香问道。女子往上拨了拨头发说: 「我是东金雅音。」 原订今天于神社见面的第四人竟然在此,令千广不禁愕然。 * * * 吉朗看着床上的真琴,松尾医师送的糖果正在手心翻滚。 与千寻合力将真琴送回房里的途中,真琴一次也没有睁开过眼。 真琴昏倒一事自然惊动了全家上下,但真琴依然动也不动,就连松尾医师都看完诊回去了,他还是持续昏睡。 松尾医师表示,他全身除四肢有轻微擦伤之外,并没有更明显的外伤,头部也没有遭受剧烈撞击的迹象,因此昏迷应非外伤所致,可能需要先观察一晚。 『话说回来,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让脸受这么大的伤呢?』 松尾医师轻声责备后,也细心替吉朗治疗。吉朗还记得自己的头撞击了石阶无数次,但现在后脑却没什么伤痕。 「难道石阶……」 发觉自己的呢喃声比过去高了许多,心头不禁一怔。 现在的吉朗不是男人也不是大学生,而是服务于佐仓公爵家,名为市川吉香的女仆。后腮杓上只有一个小肿包,也是因为吉香的身体根本没有摔落石阶的缘故。 在吉朗的世界里仍待拆除的石阶,在这里则是半年前就完工了。 由于神社是交由佐仓家全权管理,因此不必经过像吉朗镇上那样又臭又长的陈情程序,只需管理人一声令下就能即刻动工。 昏睡中的佐仓当家真琴,深知那段石阶非比寻常,所以才下此决策。 「该说真不愧是真琴少爷……」 「太好了,你还在这里。」 千寻悄悄溜进寝室,在床边的茶几放下托盘,并将散发着热气的茶杯递给吉朗。 「喝点奶茶吧,我没加糖。」 「……谢谢你……」 吉朗忍不住对搔着鼻尖的茶香叹了口气。 「怎么啦?」 「没事……只是有点希望这全都是梦。」 「……这样啊。」 「虽然不像第一次那样陷入混乱,但我以为永远不会再来到这里了,现在好像作梦一样。」 实际上,吉朗回到原世界后经常梦见自己重回女仆生活,但都是诸如睡过头被众人轮番数落,或是在一碰到拖把就会无限延伸的走廊上哀嚎等等,一看就知道是梦的情境。虽然偶尔也会有回味在这里的最后一天的逼真梦境,不过总会在睁开眼之前知道那全都是梦。 见到那除去石阶的绿色斜坡瞬间,吉朗甚至以为自己仍在梦里。可是全身各处扎实的疼痛,以及膝盖上真琴的重量都那么地真实,完全无法说服自己正在作梦。 「不过看不到石阶,总觉得不太真实……」 「是没错,不过你说你是从石阶上摔下来的吧?」 「是的。因为拆除石阶的工程即将动工,所以我找大家一起来看石阶最后一眼。」 「大家是指?」 「其中一个不方便来,最后只有我、小麻跟千广三个人。」 「所以另一个我也在神社那里啊……那么就不必担心吉香了。」 「应该……是这样吧?」 吉朗喝了一口奶茶,微微笑道: 「八千代阿姨泡的茶就是不一样。」 「其实,那是一位叫做谅子的厨房助理女仆泡的。」 「厨房助理……?」 过去吉朗在这里时,负责厨房助理的成田由纪乃已遭开除,然而就吉朗所知,佐仓家应该没有余力雇用新女仆。 (啊……现在想想……) 似乎曾听晚了自己三个月回来的千广提过这档事。不过除非吉朗开口,否则千广不会主动提起这里的事,所以吉朗对这个家的现况不甚明白。 「我想她应该是你回去后才进来的,其他还有三名新女仆,以及见习管家与厨师各一名。」 「五个人……这里的财政不是有点拮据吗?」 「已经慢慢好转了,现在真琴少爷的公司知名度还满高的。」 「是哦……」 看来现在已经与过去没日没夜地工作那阵子大不相同。 (不过……好歹也过了一年……) 这一年间,吉朗从高中升上志愿的大学,打从国中时期就渐渐疏远的麻琴还成了自己的恋人,也结识了千广。然而,时间不会只在吉朗的世界流逝,吉朗离去后的一年内,佐仓家也有了大幅转变。 吉朗看向仍然沉睡的真琴。 记忆中的他还有点少年的稚嫩,给人柔和的印象。不过现在双颊略为削瘦,眉宇间多了点精悍,已渐渐步入青年期,也许是公司营运攀升与公爵地位带动了他的成长。 「话说回来,你是跟那个世界的真琴少爷一起摔下来的?」 「是的。我们在石阶边遇到地震,结果失去重心摔了下来。」 「那么,真琴少爷很可能也被调换了吧?」 「的确……有那种可能。」 在草坡底下,吉香以全身紧紧环抱真琴,可见她当时也想保护失足摔落的真琴。 但换个角度想,也许麻琴与真琴可能也想着如何让吉朗、吉香不受伤害。 因此,恐怕麻琴也跟着吉朗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 「我想,在这里的十之八九是你那边的麻琴,不过也得等到醒来后才能断定。」 「等到醒来……」 松尾医师也说了先观察一晚。明天他醒来就能知道真相,不过在那之前也只能等。 无论那是真琴还是麻琴,吉朗能做的也只有那么多了。 「希望到那之前,你都能扮演好吉香的角色。」 「那当然。可是……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一年,人也变多了,老实说,我不怎么有自信……」 「你尽管找我帮忙吧,而且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知道异世界的事。」 「咦……」 除了房里的三人,吉朗只想得到那对可怕的姊妹。虽说是姊妹,但现在在她们体内的,其实是在另一个世界死缠着麻琴的茂原贵史与其异母兄弟成田由纪夫。他们在吉朗回去时一起摔下石阶、交换了灵魂。 之后,寄宿在男爵千金与女仆中的贵史与由纪夫遭到警方逮捕,还听说她们因举止异常而被送进特殊医院。即便她们知道该如何换回来,应该也没机会接近神社,所以还是保持在调换的状态。 况且,茂原姊妹将佐仓家闹得鸡飞狗跳,还犯下令人发指的罪行,绝不可能再被佐仓家所接纳。 这时,响起几下敲门声。千寻回应后,进门的是一名陌生男性。 (奇怪……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打扰了。」 男子准确地弯腰作揖并走近,而他的面貌正不停地触动吉朗脑海某处。就在吉朗不加掩饰地皱眉凝视着他时,男子开口了: 「好久不见了,吉朗先生。」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过去承蒙您照顾了,我是东金雅成。」 「咦——……」 忍不住大叫的吉朗赶紧回头看看身后的床铺,捂住嘴巴,小小地「咦」了一声之后,再次盯着雅成不放。 抹茶色的发丝与金茶色的双眼,都是吉朗原本世界里的一般日本人身上所见不到的。再仔细观察他的五官,每个部位都与记忆中的某个女性十分神似。这么说来,去年冬天,吉朗在石阶前遇见了一名正四处寻找佐仓公爵府邸的女性。 也许麻琴与吉朗会经过那里,是因为三人在这个世界有所交集的缘故,所以吉朗只好将这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换了一副身体、仍以男子姓名自称的女子带回自个儿家去。 「请问,雅成先生?呃,你那时候是临时雇用的没错吧……?」 「之后我就以见习的身分正式受聘了,这都是多亏您的大力相助。」 「没什么啦,我才没有……」 当时面临大考的吉朗没有余力好好照顾雅成,现在仍有些过意不去。在遇见雅成的前三天,吉朗的双亲为了照顾卧病在床的祖父母而出远门,留他一人在家,因此无论啃书或家事,吉朗都得自己打理。 吉朗连满足两人三餐所需都有问题,只能替雅成解说「交换身体」这令人替一解的情况,以及提供一处栖身之所。 但雅成并无任何怨言,三天之后也理解并习惯了交换身体的现象,还替吉朗洗衣烧饭以报答收留之恩。 「多亏有您相助,我才能平安归来,其实我一直都在想该如何报恩呢。」 雅成说到这儿,又鞠了个标准的躬。 「其实当时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也没办法好好过年,也不能专心准备考试……」 「别这么说,如果当时没遇见两位,我一定会迷失在那陌生的世界里,也不可能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看着两人滑稽地你来我往的千寻,终于满意地点头说道: 「他一听说你来到这里就急着想帮忙呢。虽然我也是到现在才知道他在那边的事,不过看来你们两个的感情还不错呢。」 「快别这么说,吉朗先生是我的大恩人呢。如果您待在这里的这段期间有任何需要,请您尽管开口,我会全力帮忙。」 雅成在吉朗家生活时也是这副德性。与其说是严格的管家训练使然,不如说他是个天生的好管家。做事一板一眼的他仍弹性地与吉朗保持适度距离,寄宿时吉朗也不会感到不自在。 不过恩人一词可就言重了,除了令人极难为情不说,事实上雅成能在此帮忙,对吉朗而言才是不幸中的大幸。千寻虽也理解交换身体的内情,但总归是初次见面的女性,无法像对待千广那样亲近。在麻琴昏迷不醒之际,能够在无亲无故的世界里遇见知己,可说是最佳强心针。 「只要雅成先生也在这里我就很感谢了。总之接下来我将以吉香的身分过日子,这我也跟千寻讨论过了,也请您像平时对待吉香那样对待我就好了。」 「我明白了,祝您早日平安回家。」 「……谢谢你,雅成先生。」 雅成瞬间露出腼腆的微笑,说了声「请恕我失陪」后便离开房间。 「是哦……雅成先生也在这里啊。」 「想不到他在那边也受过你照顾呢。」 「『也』?啊,吉香也照顾过雅音吗?」 「另一个他好像也一样对异性没什么免疫力,一开始还满辛苦的。听你的口气,你也认识雅音吗?」 「雅成换回这里的时候,也是我跟小麻在照顾雅音的嘛。现在虽然还有透过简讯联络,不过医大课业好像特别重,没什么机会见面。」 「这样啊……」 雅成寄宿吉朗家时,雅音正在这里充当临时管家,也许千寻正想起有关雅音的事。 「好吧,既然你自己都说要扮演吉香过日子了,那我就直接叫你吉香罗。」 「那当然,万事拜托了。」 「那么吉香,先把衣服脱了吧。」 「……啊……」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吓得吉朗抱紧身体,惹来千寻一阵窃笑。 「我才不会做出你们男生会想的那种事呢。」 「啊,也不是啦,只是——」 「是要拿去洗,看你摔成什么样子。」 「……对不起。」 低头一看,必须常保洁白的围裙俨然成了一幅土黄草绿的前卫艺术,深靛色的连身裙满是尘土,丝袜也千疮百孔。 「你先在这里等着吧,我去拿衣服来。」 「不用了,我还记得房间怎么走,我自己去就——」 「要是途中遇到人怎么办?」 「啊……」 可能遇上生面孔不说,就连曾见过的人都有一年的巨大空白,在背景知识充足之前贸然行动,可能会在第一天就露出马脚。 「你换衣服时,我会再将那部分说明一次的。在那之前,先把茶喝完吧。」 千寻笑着说完,离开真琴的寝室。 吉朗一年前来到这里时,是千广伸出了援手。虽然千广已不在这屋子里,但还是承蒙他的化身相助。 他得借助雅成、千寻之力,早日返家。 「小麻……」 在这里的若是真琴,那么自己就得赶快回到麻琴身边。 在这里的若是麻琴,那便要一起回到两人出生成长的世界去。 吉朗使劲点了个头,遵照女仆长的指示,将温热的奶茶一饮而尽。 ──────────────────────── 作者:鹰野佑希 插图:和泉つはす 译者:吴松谚 扫图:Ozzie 录入:寂若悠竹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 二 归来的女仆 吉朗曾在这豪宅里体验了两个月的女仆生活。 清晨五点到门厅参加晨会,以确认府邸主人真琴的行程及当日预订访客,并记住女仆长的临时指派,接着到真琴的书房去处理自己分内工作。 即便吉朗远离女仆生活已一年之久,但他仍记得这基本流程。只是佐仓家在这一年间变了不少,光是晨会开始时间就比过去晚了一个钟头。 「虽然真琴少爷今日原订行程也是到公司上班,不过松尾医师交代说需要静养,所以改为在家休息。希望各位留意这点,工作时请放轻音量。」 不时偷瞄着周围的吉朗被身边的千寻戳了一下,赶紧点头。东金善一见大家都表示明白后,继续讲解预订访客的部分。 吉朗一边听着东金说话,一边继续偷偷观察行列中各个佣人的脸孔。 管家东金身边的是见习管家雅成,正对面的是厨师八千代,她身边那位笑容满面的清瘦男子,是八千代的属下花见川时矢。 花见川身边还站着四位陌生的女仆。身穿代表接待宾客及厨房助理的深红制服者有两位,洒扫洗衣的深绿制服也有两位。过去仅有四名女仆,如今已增加一倍。 深红制服的两人之中,有着粉红色头发的是昨天替吉朗泡了一壶好茶的松户谅子。一闻此名,吉朗也依稀理解到为什么千广无法强硬地对待谅悟了。有如吉朗与麻琴是青梅竹马一般,自己的好友千广与这个世界的谅悟也有过一段故事。 022t_with_mark 而其余三人与曾服侍过其他贵族的谅子不同,好像是今年春天刚从国中毕业的新人。 (那个……深红的是本堃翼,深绿的两人是大泽……不对,是大原望跟千仓、千仓……对了!千仓光里!) 吉朗暗中看着那三人的脸,并于心中覆诵她们的名字。吉香并没有像她们那样的部下,工作大半都在照顾当家真琴,导致接触这些新女仆的机会较少。但就算女仆倍增,还是不足以完善打理这个家的一切,所以吉香还是得照旧分担分外工作。 (总而言之,直接用名字称呼她们就好了吧。谅子比较年长,所以口气要注意一点,新厨师则是用姓称呼。) 工作上的失误还可能掩饰,人际关系可不容易弥补。充其量,吉朗只是借宿于吉香体内,为了让吉香回来时一切保持原样,必须表现得更为逼真。 昨天听完千寻的「五分钟搞定!佐仓家人物关系讲座」后,吉朗偷偷摸摸地回到吉香房间,并且在千寻捏造的「医师指示必须安静休养」的掩护之下,在房里躲了一整晚,雅成与千寻也抽空将家中现况以及一年来的大事做了番详尽说明。 像这种概况也许熬个夜即可理解,但吉朗对吉香的人际关系只有客观的认知,一旦被问到非吉香不知的事就只有出局的份。 想到这里,目前最需要戒备的就是站在自己左侧的柏春生了。吉朗与晴生虽进入不同大学,但好友关系依然不变,而吉香与春生之间也是如此。 尽管吉朗已尽量避免看向春生,仍觉得有一道强烈目光正盯在左脸颊上。 滚下草坡时,吉香受到多处轻微擦伤,最明显的就是左脸颊的伤痕。虽已上过药包着纱布,可是如此明显的外伤,势必引来春生注意。 因此,吉朗一下床就躲进千寻房间,直到晨会前一刻才随千寻出现,但春生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机会找吉香说话,现在一定憋得很难过。 (……她一定会来问我……) 在吉朗盘算着是否该一口气溜进书房时,晨会的重心已从东金转到千寻手上,开始分配每人负责范围外的工作。虽然工作量已比过去减轻不少,一天下来还是得忙得团团转。 按照事先安排,今天吉朗负责帮千寻整理堆在三楼的杂物,之后再交由雅成差遣。若吉朗重新熟悉这里之前能有个机灵的人随时从旁掩饰,便不必太在意是否说错话了。 (希望不会有人来找我说话……) 吉朗如此祈祷着,想在晨会结束后直接冲向位在东翼的书房,可惜听得见吉朗心声的神明似乎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不留神,吉朗已被所有女仆团团围住。 「你真的不要紧吗?」 面对担心地看着自己左颊纱布的谅子,吉朗虽暧昧地微笑点头,但表情却因伤口的刺痛而有些抽动。这时春生凑到吉朗面前说: 「够了啦!你老是这样忍这儿忍那儿的,真的不用勉强自己啦!书房我来扫就行了,如里看她们闲着,也可以把事情交给她们嘛。」 被春生指着的望与光里正点头如捣蒜,一点儿也没有不情愿的样子,谅子身边的翼也慢了一拍地轻轻点头。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真的没事。」 吉香一定会这么回答吧。看春生一脸「又来了」的样子,吉朗不禁暗自为自己的正确选择喝采。 「那昨天请你帮忙的那个就免了吧。」 「那……那个……?」 春生口中冷不防地跳出个指示代名词,让吉朗心里凉了半截。 (那个又是哪个啊……帮忙打扫?洗衣服?吉香一定会答应吧……啊!如果跟工作无关就答非所问了。可恶,谁知道这个那个是指什么啊!) 吉朗只好挤出僵硬的笑容点点头,这时背后传来了令人安心的声音: 「晨会结束后就快去做事,不要留在门厅里。」 见千寻钻进人群,望与光里腰杆一挺,精神饱满地回应后,直往西翼楼梯跑去。谅子也点点头,与翼一同前往会客室,只留春生一人。 春生抬起头,眯起眼睛透过镜片微瞪千寻。 「千寻姊,吉香这个人都不会喊痛,所以不要太勉强她哦。」 「我知道。」 「不过,要照顾真琴少爷的话——」 「好啦好啦,我不会交给别人的。」 「吉香,有事的话就直接——」 「春生。」 想继续说下去的春生注意到千寻语气里的认真,便闭上嘴、从腹侧轻轻挥手后,心有不甘地走向西翼深处。最后门厅只剩两人,吉朗终于将憋在胸中的气一泄而尽。 「刚才……好险啊……」 「其实我觉得你的表现还不错。」 「真的吗?」 「不过,吉香在晨会上会更专心一点。」 「……对不起。」 「总之,请你打扫书房应该没问题吧?」 「应该……可以吧。」 「扫完之后,请先到少爷寝室去看看状况。」 「……咦?不需要去帮你吗?」 「需要是需要,但如果麻琴小姐跟你一样被调换了,醒来时身边却没有半个人,一定会很不安吧。」 「啊……也对。」 直到恢复意识之前,都无法确定躺在床上的是麻琴或是真琴,不过千寻是替麻琴设想才会这么说。 麻琴当然也很了解这个世界,一定很快就能发觉自己是在佐仓公爵家,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若她醒来时身边无人陪伴,一定会被不安压得喘不过气,就像吉朗刚醒来那样—— 「如果醒来了,请立刻通知我或是雅成先生。」 「知道了……谢谢你。」 「谢什么谢,好好打扫书房吧。」 「……是。」 千寻无论是观察力还是井然有序地处理工作的女仆长能力,都十分接近千广。 吉朗现在可没立场拿一年没接触女仆事务来安慰自己。 他在东翼走廊上拚命回想打扫的程序,并快步赶向书房。 「打扰了……」 吉朗明知书房里没人却还是敲了敲门。见到熟悉的环境,让他心里放松不少。他曾在这里努力打扫了两个月,每个细节已深深刻在脑海里。 大型办公桌、会客用家具组以及置物柜等都在记忆中的位置,整体乍看之下与一年前几乎相同。 但桌面或是嵌壁式书柜里却有着细微变化。根据昨天千寻与雅成补充的知识,真琴所继承的佐仓贸易于去年有了大幅成长,而真琴也趁此机会退学,全心投入社长职务。如今桌面摆设已改成方便办公,书柜也被各式档案与参差其中的事务相关书籍盘据,一般读物与参考书只占了一小角。 真琴脱离学生生活后,随着在公司露面次数增加,在书房会客的次数也相对地减少,不过门窗书桌等还是得擦得光亮洁净、一尘不染。 「虽然办不太到……不过还是加油吧。」 吉朗低声嘟哝几句后,突然哇哇大叫: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连工具都忘了拿!」 与千寻分头后就直接来到书房的他连一条抹布都没拿,只好折返到走廊底的房间。若没记错,这原为起居室的房间早已改为储藏室,摆放各式工具。 「抹布、拖把、水桶……」 吉朗扳着手指清点该拿的用具,想不到突然多了双手出来。 「……?」 从腋下新长出来的手裹着深绿色的袖子。当吉朗纳闷地看着它们时,那双手突然张牙舞爪地朝吉朗——吉香那对持续成长的F罩杯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 「唔呀呀——!!」 听见这毫无女人味的惨叫,吉朗背后的人物似乎讶异地「咦!?」了一声,立刻将手抽离。吉朗趁机掩住胸部并往后退一大步,眉头因眼前那扎了辫子的女孩而皱起。 (……连这点也跟晴生这么像……!) 另一个世界的她就是吉朗的好友柏晴生,他对女性的胸部、尤其是尺寸方面造诣极深,还拥有能正确看出十公尺外身着大衣女子胸围的好功夫。 尽管身为女性的春生对胸部执着的理由与晴生应该不同,但吉朗上一次来到这里时,春生常在闲聊时逼问丰胸秘诀。 若是问如何迷上巨乳就算了,但身为男性的他根本无法回答如何成为巨乳。当时吉朗只是唬弄她几句,想不到她还没放弃。 吉朗一时间还反应不出吉香会如何回应,只好死命地搜寻过去自己扮演吉香的模样,而春生只是眨眨圆睁的大眼说: 「……吓死我了……」 吉朗硬将「这是我的台词吧!」吞下肚,故作镇静地遮着胸部,与春生保持距离。 「那个……春生,你怎么啦……?」 「还不是你叫的那种怪声吓到我了。」 「不、不管是谁,被突然抓住都会那样的嘛。」 「你平常都会躲开啊,而且要是被抓到,也只会『呀!春生,你又来了!』这样,然后瞪我一眼啊。」 (『平常』跟『又』……这是怎样……) 过去吉朗很羡慕这种女孩子之间的接触,认为那只是存于藏在天花板上的十八禁游戏,或是低调地摆在书店最角落的限制级漫画中的幻想。直到现在真的落入女性体内、还附上一对巨乳、又被人揉过之后,才晓得就算对方是同性也没什么好萌的。 竟然都闪到习惯了……打从心底同情吉香的吉朗,更加用力地抱紧胸部,但这反而让春牛的视线盯在那对从两臂间隆起的F罩杯上。 「怎么只有吉香一个人在长啊……」 「咦?」 「……是因为顺不顺利的差别吗?」 春生抬起镜片后的双眼看着吉朗。纵然她眼神里妒恨交织,吉朗仍不知那究竟所为何事。 (顺不顺利是什么意思啊……?) 由这视线不难看出,在弄懂话中含意之前随意回话恐怕只会更刺激春生,所以吉朗只好绞尽脑汁猜想各种可能。 (如果「长」是指胸部,那么E变F是真的罗?所以说,吉香真的让罩杯成功升级了?说起来好像有看过二天五分钟让你傲视群雌!」之类的广告……不对!这里不可能有那种外国人主持的深夜购物频道……) 结果吉朗还是毫无头绪,只能暧昧地微笑。只见春生盯着吉朗两臂间呼之欲出的胸部叹了口气说: 「单相思果然没用啊……」 「单相思……?」 「看来如果我想照你那样靠两情相悦让胸部长大,恐怕除了告白之外没别的办法了吧?」 「不是啦……那个,怎么说呢……」 吉朗好像不小心把话带入了不该踏入的领域。老实说,吉朗自己也有点想知道春生单恋的对象究竟是谁,不过那已经是吉香与春生间的小秘密了。 「可是——」 就在吉朗思索着该如何塞住春生的嘴时,背后突然传来人声。 「怎么了吗?」 春生一听见这声音,两条辫子就像猫尾般向上弹起。回头一看,雅成就站在她背后。 「刚才我听见有人大叫……」 「那是——」 春生挤开正打算说明的吉朗,凑到雅成面前。 「什、什么事都没有!」 「这样就好,不过真琴少爷今天要在房里休息,所以——」 「遵、遵命!我们会保持安静的!」 028t_with_mark 春生打断雅成的话,说完之后立刻跑上东翼底的阶梯。 「……她是……怎么啦……」 呆然目送春生离开的吉朗以眼神询问雅成,而雅成也只是纳闷地歪头说了声「天晓得」。 「不过你还好吗,刚才尖叫的是你吧?」 「呃,是、是啊。」 「真琴少爷醒了吗?」 「啊……其实我还没扫完书房,也还没进真琴少爷寝室……」 听吉朗愧疚地说道,雅成像变魔术般地掏出怀表,微微眯起眼来。 「这样啊……」 「抱歉!都是我发呆——」 「不是的,因为平常这时候少爷也该醒了,若起得更早,还可能在客厅里喝咖啡呢。」 「咦……」 吉朗偷看了一下怀表,原来晨会结束后已过了半个多小时。想不到第一天光是在书房发呆还有跟春生聊胸部就虚晃了那么多时间,根本连扮演吉香都沾不上边。 「也许醒来的是麻琴小姐,所以才没有出房门。」 「也对……」 「等会儿我再来帮你打扫,我们先去寝室看看吧。」 听雅成这么说,于是吉朗回到走廊,前往真琴寝室。雅成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回应。两人互看了一眼便直接进入,只见真琴仍与昨晚一样躺在床上。 床单不见一丝紊乱,枕头上也没有新增皱褶,真琴似乎整晚不曾翻身。茶几上的水壶水杯没有使用过的迹象,床前的室内拖鞋也和昨晚一样摆得整整齐齐。 无论那是真琴或麻琴,若曾在半夜里醒来,会完全没起身吗? 「……看来还没醒呢。」 「是啊。」 昏暗的寝室里,真琴的脸色在阴影覆盖之下灰暗地令人不安。尽管松尾医师说没有外伤,但也许真的伤到了要害也不一定。 雅成恭敬地低下头并说了声「得罪了」,接着伸手触碰真琴的脸及颈部。 「呼吸正常、脉搏也很稳定。我想,这应该只是某种睡眠状态。」 「那就好……」 这时几下敲门声吓得吉朗突然浑身僵硬,不过在千寻报出名字后他便很快地放松下来。千寻进门后见到吉朗的神情,微微皱眉。 「……真琴少爷果然还没醒呢。」 「果然……?」 听千寻话中有话,吉朗不禁反问。千寻分别看了吉朗与雅成一眼,下定决心后开口说道: 「你们都知道两个世界之间有时差吧?」 「当然,我来的时候那边是早春,这里已经步入早秋,而回去时还是盛夏。」 两个世界的历法同样都是一年十二个月共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当时吉朗、麻琴与千广讨论后认为这只是时间轴有所误差,与文化差异无关。 「实际上大概差多少呢?」 「……这个嘛,总共三个月左右吧。来跟去之间好像有点不同。」 「三个月啊……」 「千广说他的大概将近两个月。他回去那天这里是十二月初,不过那里还是十月中。」 「我也差不多。虽然我当时没对这点特别在意,不过听过你昨天跟雅成先生的对话,让我开始把时差放在心上。」 「我跟吉朗先生的对话?有哪里不对劲吗?」 「您曾在吉朗那边过年没错吧?」 「是的……啊!」 听千寻这么一提,雅成不由自主地大叫。他赶紧捣住嘴并看着床上的真琴,不过真琴依然动也不动。 千寻朝着仍听不出弦外之音、一脸茫然的吉朗伸出三根手指说: 「你差了三个月,我还有一个半月,可是他却完全没有时差。」 「咦?」 「如果有时差,也许他就回不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雅成先生不是要等到他姊忌日那天才能回……啊!」 「就是这样,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必须抱着同样的想法,并同时滚落石阶才能成功交换。他们都是以亲人的忌日为轴对调的,而雅音小姐她兄长的忌日是一月三日。」 「……那天,也是家姊的忌日。」 雅成的呢喃招来了一段沉默。 由于必需在相同时间摔落石阶是换身条件之一,所以不会频繁发生,互为表里的两人也不可能约好时间一同跳下,因此无论来去都含有强烈的偶发因素。 就吉朗与千广而言,都是藉着「偶然」的顺利产生而平安返乡,不过雅成得知这些经过后,便已决定在姊姊忌日那天滚落石阶。他到异世界时正想着自己的姊姊,也就自然地认为那就是联系自己与化身间的关键。 这假设果然正确,雅成成功地脱离雅音的身体回到原来世界。在现场目送雅成回家的吉朗虽和雅音说过几句话,但当时只是一心替她高兴,完全没意识到时间轴的变化。 「也就是说,代表两边的差异逐渐缩短,从去年末到今年一月时间轴已完全一致,而且还可能继续错开。」 千寻说完,将垂握在另一手中的报纸交给吉朗。吉朗看了不禁屏息,版面上的日期正是三人会合的隔天。 「……现在时间轴好像还是一致呢。」 「虽然这都只是我的假设,但是我认为透过石阶而引起的交换现象,其中的结构已经起了一点变化。」 「变化?是指刚才讲的时间变化吗?」 「恐怕不只。在时间轴一致前,已经有四个人被调换了。」 千寻开始环视在场所有人。包含真琴在内,房里四人在这一年内都曾被调换。 吉朗从小在那镇上长大,从未听闻任何关于神社交换身体的故事或传闻,这也就代表交换身体的条件相当严苛,绝非频繁发生。 然而,这一年里就有四个人—— (不对,不只四个!) 「千寻,其实还有两个人。在我跟小麻回去时,还有两个人被一起调换了。」 「一起被调换的……还有两个?」 「就是真琴少爷当时的未婚妻茂原贵子,以及她的异母妹妹成田由纪乃。虽然她们都被换过去了,不过我想现在在这里的茂原兄弟,应该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吉朗跟麻琴回去一段时间后,才知道贵史与由纪夫也在当时遭到调换,还因为伤害罪嫌遭警方逮捕,之后就不曾与吉朗等人有过接触。 得知「他们」的下场后,吉朗也向归来的千广问起另一边的发展。原来「他们」也在类似的情况下被带回男爵家,而男爵有监于此事可能掀起的风浪,于是将婚约与债务一笔勾消。之后贵子不曾踏进佐仓家,也不知道交换身体的真相。 「我是听说过婚礼上的骚动,但想不到连男爵千金也……」 「加上那两位就是一年六个人——这数字的确不怎么寻常。」 仔细扳着手指数算的雅成眉间微微皱起。千寻对雅成点点头后,从吉朗手中接过报纸。 「恐怕这一年内石阶已变得极不稳定,六个人实在是太多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这持续了两百年以上的架构在最近有所动摇,但是某个动作可能更催化了已经不稳的状况。」 「催化?」 「是指拆除石阶没错吧?」 「是的。当时间轴一致时,这里正好施行了拆除工程,也许就是那使得交换身体的机制加速崩溃……」 千寻望向沉眠的真琴,让吉朗想起了千寻刚进门时说的「果然」两字。 「那这与真琴少爷的关系是?」 「虽然你平安——其实也称不上是平安,但总归是完成交换身体程序了,可是那不稳的机制无法同时交换第二个人。」 「那又是为什么……」 「现在线索太少,我也猜不到。只是看少爷没有外伤还醒不过来,就表示原因与石阶大有关联。他们的精神可能已经被传送到第三世界,或无法顺利交换身体而在某处游荡之类……」 「怎么会……」 吉朗也看了看真琴。他的生命迹象虽如雅成检视的那样正常运作,却感觉不到生气。 另一个世界又是如何?麻琴也跟真琴一样沉睡不醒吗? (小麻……!) 昨天还以为隔个一夜,等人醒来后就能辨明身分并盘算该如何回家,但现况没那么单纯。 如今,石阶已不存于这个世界,影响究竟会有多大? 想到这里,吉朗突然一脸惊慌。 「怎么啦?」 「十天——不,九天之后,我那个世界的石阶就要被拆除了,假如两条石阶都被拆了……」 偶发因素占了交换身体现象的绝大部分,即便双方都在石阶上,也不代表必然会发生。既然失去一边就能造成如此异状,那么两边都拆除后,两个世界的接点很可能就此斩断。 倘若千寻的假设无误,那么麻琴又身陷于何种状况呢? 吉朗甩甩头,将一瞬间浮上心头的恐怖想像打散。雅成将手搭在吉朗肩上说: 「别担心。」 「雅成先生……」 「既然您能来到这里,那么就算石阶状况不稳,还是有机会回去的。或许真琴少爷与麻琴小姐也能找出其他方法。」 如此乐观的话及时拦住了吉朗即将摔落谷底的心。见吉朗眼里充满寄托地抬头望来,雅成害羞地笑了笑。 「我只是学您而已啦。」 「学我……?」 「……之前,你总是能看出我的不安并为我打气,给了我不少鼓励。」 「不过那其实都只是些毫无根据的话而已……」 「就算如此,我还是觉得那些话很有效呢。既然我真的能回来这里,还能一圆服侍佐仓家的梦想,就代表您的话是对的呢。」 也许是有点害羞,雅成的语调加快了一些,但依然使吉朗忐忑的心安定许多。千寻也搭着吉朗另一侧肩头说: 「而且我念的是你那边的最高学府,所以伤脑筋的事就交给我吧。」 看千寻稍稍得意地抬起下巴的样子,吉朗不禁噗哧一笑。 「千广也很认同你的智慧呢。」 「那当然。所以你就别多想了,只要相信真琴少爷一定会醒来,并乖乖等着那一天就好。在那之前,不要忘了好好扮演吉香哦。」 「……咦?」 「假如醒来的是真琴少爷,等他看到书房积了一层灰,不知会作何感想呢。吉香的女仆成绩恐怕会掉到谷底吧?」 千寻的贼笑与当时的千广如出一辙,吉朗紧绷的双颊终于软化,松了一口气。 * * * 等到下午开放探病后,千广便与吉香一同来到北幸谷医院。 在检查过后仍然沉睡着的麻琴,就这样被直接移入病房。 叩、叩。见没人应门,两人对看一眼进入病房。麻琴一个人躺在双人病房里,周围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她的双亲过世得早,在高中毕业之前都栖居于远亲家中,直到上了大学才离开,独自在外生活。不过未成年的她住院需要监护人,也就是她的远亲代为签署文件,所以应该至少会来一趟才对。 可是,现在摆在茶几上的只有千广昨晚带来的整套住院用品,一项也没增加。 「他们还没来吗……?」 「我想,就算他们有来办手续也不会到这里来吧。」 「怎么会呢?」 「我以前有听麻琴小姐说过,她的亲感跟她们家感情不太好……是因为觊觎麻琴小姐家的财产才肯收留她的。」 「…………」 麻琴的化身。真琴也曾向千广诉苦。佐仓家位居公爵,亲感应该不少,但是公司在茂原男爵逼迫而困顿时,伸出援手的尽是无血缘关系的朋友。 想不到两人的境遇会接近到如此地步,令千广不胜唏嘘地看着病床上的少女。 她全身上下不见任何明显伤痕,外观上与熟睡无异,看不出是否曾经清醒或是一直沉睡到现在。 敲门声响起,一名白衣女子走了进来。 「抱歉让两位久等了,我刚才跟她的主治医师聊了一下。」 雅音手中类似资料夹的物体边上写着佐仓麻琴,看来那是她的病历表及诊断书等等。 单凭一介医学院学生要任意携出住院患者病历、询问主治医师意见等绝非易事,不过北幸谷医院的经营者正是雅音的父亲。千广虽对入院当天院方的迂回态度有所不满,但就结果而言,麻琴被送进雅音所属的医院仍是好事一桩。 这时能与吉香一起探病,也是经过雅音的安排。照理来说病患资料是不能向一般友人透露的,但是雅音身分特殊,因此不难办到。 「那么,检查结果能在今天中午前出来吗?」 雅音翻开资料夹确认后,点头回答吉香: 「是的。X光与脑波检查都很正常,也做过断层扫描跟核磁共震,除了小擦伤之外,内脏与脑部都没有损伤。就数据而言,现在她最接近『深眠』状态。」 「……深眠?」 这意想不到的答案令吉香不禁反问。雅音替麻琴测量脉搏后点点头说: 「就是不作梦的睡眠那样。」 「看来不是医学上的问题了……」 「有可能。我想多少跟交换身体有关吧?」 在雅音将麻琴的手摆回棉被底下时,麻琴的眼睑还是平静如昔,当然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这么一来,在这里的恐怕不是麻琴,而是真琴少爷了。」 「咦!?可、可是,不是在清醒前都不能确定吗?」 直至此刻,他们才注意到要恢复意识之后才能判别交换身体的结果。由于只有精神对换,所以在清醒之前,只有本人才知道自己的身分。 但由吉朗变成吉香这点看来,会认为麻琴又与真琴对调也是十分自然的。 「如果这是麻琴,那么在没有外伤的情形下应该早就醒来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所以我想,那的确已引起交换身体现象……但是其中发生了某种错误,而让她陷入这种状态。」 「错误?是指她摔下来时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现在另一边已经没有石阶了,所以真琴少爷与吉香也没摔下石阶,却依然引起交换身体现象。假如这只是某种错乱,那么无法清醒的她也许才是正常结果,吉香反而异常。」 「那真琴少爷现在会在哪里呢……不是还在那个世界吗?」 千广当然了解吉香如此希望的心情,不过自己几乎确信,另一个世界的真琴恐怕同样昏迷不醒。 「我现在还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怎么这样……」 「不过我也不打算什么都不做,我会尽全力送吉香和真琴少爷两位回去的。雅音小姐?」 「什、什么事?」 「能请你帮忙照顾吗?我们大概暂时不会来探病了。」 「那当然……那个、如果有什么变化,我会立刻通知你们的。」 「麻烦了。吉香,你跟我一起来吧。」 「去哪里……?」 吉香将视线投向床上。若真如千广所言,那么麻琴虽昏迷不醒,但真琴的精神已来到这个世界,吉香一定不愿离开他身边。 这种处境虽令人同情,但只有跨足两世界的人才能找出线索。 「到神社去。」 现在能指引他们的,只剩连接双方的通道了。 吉朗说过从昨天下午算起十天后就会开始拆除石阶,而镇公所已事先于石阶上下两端拉起警示带,并架上禁止进入的告示牌。 山坡另一侧还有条通往神社的缓坡,入口摆了几个橘红色的角锥。 「昨天还没有这些啊?」 昨天千广叫来的救护车似乎又加深了当地居民的戒心。两人照样无视警告、登上神社,却发现神社前的木阶旁也多了面告示,贴在上头的宣纸以毛笔写上了「禁止入内」四个大字。透过宣纸还能看到底下有「爱犬粪便请自行带回」的字样及狗的图案,大概是借用哪里的告示临时赶工的吧。 「希望工程不会提早……」 「提早了会怎么样吗?」 「若拆掉一边石阶就会引起异常,那么照常理推断,要是连这里的石阶都没了——」 「……就完全回不去了吗?」 「虽然这只是我的臆测,不过可能性应该很高吧。」 千广说完便踏上阶梯,透过长方形的门缝窥视。 黑漆漆的神社在千广贴近门缝后显得更加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以前千广造访这里时,只需卸下门闩即可将门打开,不过现在闩上缠了铁链,还有个笨重的锁。 在神社里的,是千广曾苦心找寻的和算家·锯南辰之辅所供奉的算额。现代人几乎不曾听闻和算及算额,所以和算世界中几近无名的辰之辅的算额自然不会受人珍视。在千广眼中比上百克拉重的钻石还耀眼的算额,就这样在无主的神社里静静腐朽。 千广为了追寻辰之辅遗留的算额来到这里,却因此当了三年女仆,回来后仍不忘填补空白,继续研究、编写论文,想藉此将锯南辰之辅之名添进日本数学史中。 然而,和算不是千广与辰之辅之间唯一的关联。 辰之辅也曾到过另一个世界,只是他没有回来,最后嫁给贵族终老一生。 而这所神社就只是默默地看着无数人穿越时空。 「喂!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大吼突然响彻神社庭院,千广赶紧回头,只见一名男子站在刚才走过的坡道上瞪着他们,并锁定千广越走越近。 (他好像不认识吉朗,难道不是镇上的人吗?) 他发色斑驳、身形消瘦、双颊凹陷,看似年逾六十且健康欠佳,因爬坡而紊乱的气息就连走到千广身边都还无法平复。 「这里已经上锁,不开放了。」 「我知道。」 「那你在看什么呢?」 「因为里面摆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男子先是讶异地皱眉,接着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把铜钥匙在千广面前晃动,不时散发寒光。 「如果你能回答那是什么,我就帮你开门。」 从那道门缝中完全看不见任何当初发现的算额,但吉朗曾说里面还没整理;若是空的,他也不会这么问,所以他知道里面摆的是什么,也明白其代表意义。 「里面是锯南辰之辅供奉的算额。」 千广不假思索地回答,令男子表情起了变化。 「……看来你跟昨天那两个不一样。」 他嘟哝几声后,摆摆手要千广让开,并默默地将钥匙插进锁里。喀嚓、他取下锁后指着门闩,千广便乖乖地卸下锁链、拉开门闩。 光线随着门扉敞开缓缓渗入神社,内容物逐渐清晰可视。里头弥漫着与四年前相同的尘埃味,各式物品整齐地摆在墙角,只有算额挂在墙上。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锯南辰之辅的算额?」 「我四年前曾来这里看过,当时还没有上锁。」 「锁是半年前上的,都怪邻委会啰嗦。」 见男子耸耸肩,千广终于抛出憋在心中已久的疑问。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我是海上庸高,这里以前的神职人员。」 海上报出名号后轻咳几声,缓缓环视神社。 (海上……?) 这姓名在千广脑海深处勾勒出一个模糊影像,却立刻被海上的声音打散。 「几年前我开始在邻镇神社兼任,后来反而以那边为主,只会顺道经过这里。从每周一次到每个月一次,最后一年只有四、五次,后来住院就干脆退隐了。请问你如何称呼?」 「我叫馆山千广,在大学研究和算。」 「原来如此。看你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会知道算额。」 海上说完便走进神社,忽然掉头朝木阶下看去。 「喂!就是你!不要靠近石阶!」 吉香吓得赶紧转身向海上低头赔罪,但心里还是很在意石阶底下。 「真是的……昨天才有人摔下去呢.」 「你先前说的『昨天那两个』也是指这件事吗?」 其实两人都很明白,摔下去的是「吉川吉朗」,叫救护车的还是千广自己,但是海上却摇摇头说: 「不,我是那之后才接到通知的。当时我来这里绕一绕,发现有两个年轻人在偷窥,而且连算额的算都讲不出来呢。」 海上说完便走进神社,从石阶旁走回来的吉香虽跟着上去,却仍在意地不时瞄向石阶,千广见状也往石阶看去,不过这里既看不到底下,石阶前也才刚拉上黄黑相间的警示带,应该没什么变化。 「怎么了吗?」 千广低声问道。吉香欲言又止地张开了嘴,稍微犹豫后甩甩头说: 「应该是我看错了,不好意思。」 「那就好,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都可能是某种线索呢。」 「线索……」 吉香又瞄了石阶一眼,接着抬头看着千广。 「……可能是我看错了,不过刚才走过石阶底下的人……跟他们很像。」 「他们……?」 「就是之前缠着真琴少爷——麻琴小姐的人。」 「……茂原贵史吗……『他们』是两个人?」 「对。不过他们好像也不认识吉朗,所以可能是我看错了。」 吉香话中飘着几丝不安,能够感受到她真的希望那只是错觉。当她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曾经为了保护真琴所寄宿的麻琴,挺身对抗茂原贵史及他的异母弟弟成田由纪夫。 虽然千广很清楚另一对他们的德性,却不曾见过本人,也没看过照片。当神社的暴力事件上报后,两名疑犯的照片甚至因「某些原因」而未曾公开。 记得吉朗与麻琴还曾经对此提问,使得千广现在有些不安。 倘若海上看见的人影并非为了算额偷窥神社,那么会对这所神社,甚至对石阶有兴趣的就是—— 「千广……?」 「也许那不是看——」 千广才刚开口,海上正好朝屋外喊道: 「喂!你们想看的话可以进来看啊!」 「啊,好的。」 038t_with_mark 千广与吉香一同踏进昏暗的神社里。现在虽不是回味算额的时候,不过目前与石阶有关的线索也只有算额了。 * * * 吉朗睁开双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前后左右尽是无垠黑暗,唯有脚底踏得确实。 他小心翼翼地采出脚,接连三步都没踩空。松了口气后,他继续移动脚步、寻找光明。 (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然而黑暗立刻吸收了吉朗的话,一个字都传不进耳里。这地方诡异到令他背脊发寒。 (总之要先离开这里,赶快回去……) 这回在心里默念的他,反而对自己的话起了疑问。 (回去……回哪里?) 如今吉朗被困在吉香体内,所以佐仓家就是他的家,而「回去」指的就是那里吧? 即便知道滚落石阶就有机会回去,但是最重要的石阶早已消失,无从滚落。从那曾为石阶的草坡滚下是否会有相同功效呢? 可惜吉朗现在无法胡乱尝试。 在确定昏迷的真琴体内究竟是谁之前,他不能擅自行动。若是麻琴,就得一起回到原来世界;若是真琴,便无需他一同滚下石阶。 无论如何,滚落时还必须怀有某种强烈意念,一具无意识的躯壳是办不到的。 (小麻……) 所幸不会有人听见这绝望又软弱的呼喊,但这时彷佛呼应吉朗的呼喊似地,一道朦胧的青白色人形光团从一片漆黑浮现。 这一幕虽让他有些害怕,但此时任何光源都足以令人安心,于是他便朝着那光团跑去。 人影完全没注意到吉朗,只是笔直地朝某处慢慢走着,吉朗很快就追上了。 「……真琴、少爷……?」 那缓缓移动的侧脸一定是真琴没错,但他应该还在寝室沉睡,怎么会在这里漫步呢? 「真琴少爷!」 真琴对吉朗的大喊毫无反应,只是看着正前方不停地走,似乎没发现吉朗就在旁边。 吉朗见真琴自顾自地走着,连忙伸手想抓住他的肩膀,却在接触前一刻被弹回来。 「……那是什么……?」 吉朗怯怯地再次伸手,却在空荡荡的空间里被某种硬物挡下。他试着挥拳,但那物体十分坚硬厚实,只靠拳头是无法撼动的。 虽能清楚见到真琴,但任何声音都透不过去,咬牙切齿的吉朗,只能像个焦急地陪跑者般沿着透明墙跟随真琴。 尽管真琴步伐稳定,但仍可从表情中窥出在黑暗中漫步所带来的不安。不知身在何方及自己为何在此的真琴,正为了找寻出口而走着。 吉朗不停交互看着真琴与他前进的方向,却发现了另一个青白光芒人影,而真琴似乎也对那有所反应,步伐开始加快。吉朗则是手扶在墙上并大步横跨着,深怕追丢。 当吉朗终于看清那光晕中的人影轮廓时,反而有些诧异。 那人影竟也朝着真琴走去。五官虽不甚清楚,但与他十分接近。隔开吉朗与真琴的透明墙,从真琴的位置看来就像是双向镜《注:一侧看来像是镜子,另侧看则只是单纯的玻璃)。 两人越走越近,近到真琴也像吉朗那样伸出手来触碰镜子,但这时吉朗与真琴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镜」中的真琴手并未举起,也没随真琴停下脚步。 更加清晰的人影轮廓比起高瘦的真琴更为圆润,头发也远远超出后颈、直达腰际。 那脸孔与真琴极为神似,但不是真琴。 「小麻……」 麻琴也发现面前的不是镜像而是真琴,微微睁大眼睛并伸出手来,但两人之间也隔着一道透明墙。 吉朗完全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而他们也注意到了这点,同时闭口。 这时麻琴低下头,彷佛正在啜泣。吉朗蹲低身子想看看她的脸,却在看到她的唇形所组成的话语后,不禁松开拳头、贴在胸口上。 ——小吉—— 麻琴的确是这么呼唤着的,但视线却不在吉朗身上。 只要她抬头面向真琴,那么吉朗必定会进入她的眼角,但麻琴还是看不见。 吉朗明明就在身边,但麻琴却浑然不觉,依然唤着他的名字。 眼见麻琴被不安淹没却束手无策,吉朗忍不住咒骂自己。 就算知道徒劳无功,但吉朗仍举起双拳用力捶打透明墙,并大声叫喊: 「小麻!!」 刹那间,两人身影快速远去。吉朗想追,但眼前的墙阻隔了他的去路。 虽然墙怎么敲也敲不坏,但脚下的地面却突然消失。 「唔哇——!」 吉朗无止境地落下,彷佛被黑暗吞噬。 咚!吉朗随着一道闷响睁开眼睛,而发出声音的正是自己的身体。原来他连人带椅地摔在地上。 「……痛死我了……」 以可爱音调嘟哝着的吉朗,拖着刺痛的身体站了起来。 现在仍是上午,但房里却相当昏暗。平时吉香会将厚质窗帘以捆绳束起,并将房间南面正对后院的落地窗推到底、打扫室内,但这时房间的主人正在「睡觉」。 吉朗扫完书房结束早上第一份差事后,来到寝室尽他随侍女仆的责任,但今天真琴仍未醒来。他坐在椅子上出神地看着真琴,却因为做不惯的工作造成疲劳而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吉朗扶起翻倒的椅子并放回床边,接着望向双眼紧闭的主人。 「啊……现在想想,那个梦……」 那一摔几乎让他把梦忘得一干二净,不过他仍记得自己在梦中看过这张脸。 不只是真琴,吉朗的恋人麻琴也出现在那漆黑空间里。 『他们的精神可能已经被传送到第三世界,或无法顺利交换身体而在某处游荡之类……』 是因为昨天听了千寻的假设,才会在梦里看到他们在黑暗中漫步吗? 麻琴与真琴跌进了不属于两个世界的黑暗夹缝,成了无法交换身体的游魂,在未知的空间里游荡。 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源就是自己本身,虽想接近彼此,但两人之问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自己说的话也只能传进自己耳里,对方根本听不见。 也许麻琴与真琴正在那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做的空间里迷失了通往自己——抑或是彼此身体的道路而裹足不前。 若只是个梦,那么他们的表情变化未免也太过真实,令吉朗十分在意。 千寻的假设与现实的契合已经勾起吉朗的不安,在真琴身边打盹所作的梦,更是让吉朗无法一笑置之。 「小麻……竟然在那种地方叫我……」 听说麻琴过去独自来到这世界时,也曾因想念吉朗而落泪,希望吉朗在身边陪伴。 地震那天,吉朗虽毫不犹豫地伸手保护麻琴、不愿她受到一丝伤害,可是到头来还是抓不住她。 但吉朗绝不愿将麻琴独自丢在那种黑暗孤寂的地方。 八天后,吉朗那边的石阶就会开始拆除。即便吉朗想尽快将麻琴带回日光下,但是在掌握任何资讯之前,擅自抱着失去意识的真琴滚下那斜坡仍极为危险。 现在的吉朗只是个半调子女仆,既帮不上佐仓家的忙,也无法替麻琴做些什么。 「我必须……找出线索才行。」 虽不知线索会是什么,但它一定就在某处。为了拯救麻琴,自己非找出它不可。 吉朗如此立誓后,又回到了女仆工作上。 ──────────────────────── 作者:鹰野佑希 插图:和泉つはす 译者:吴松谚 扫图:Ozzie 录入:寂若悠竹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 三 会灵之馆 吉朗将三楼深处的储藏室窥视了一遍,最后长叹一声。 梦见麻琴后已过了两天,吉朗所能做的只有打扫书房、寝室等常务,仍不见任何好消息的他不禁士气低落。 最后吉朗焦急地向千寻表示自己也想尽一份心力,而这里就是千寻的答覆。 这里与其他储藏室不同,摆的不是家具而是一块块用处不明的木板。 「……真的完全搞不懂耶……」 若非千寻解释,吉朗绝不会知道这就是算额。虽然在另一侧听千广提过和算与算额,但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实物。 听千寻说,这里大大小小几十面算额原本是供奉于神社里的。拆除神社时真琴下令将所有内容物送进佐仓家里保管,而过去负责整理神社的千寻也继续接手每项物品的调查及记录。 其实算额及和算并不存于这世界,当时是由一位同样遭到交换身体的和算家带来的。 联系两世界的物品即可能是线索之一,所以总是抽空调查既有记录与待阅文书的千寻,一知道吉朗也想帮忙就引他来这里。 虽说为了麻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吉朗看不懂算额,上头的墨迹也艺术到难以判读,而其余的文书也不惶多让,令他无从着手。 『所以我不是说伤脑筋的事交给我吗?』 千寻说完,便要吉朗去更换二楼客房的摆设。 按指示乖乖换好以后,吉朗心中虽然焦虑依旧,但来到三楼也只能举手投降。 垂头丧气下楼的他开始思考两天前的梦。 倘若梦境为真,那么他们的意识也许真的被困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动弹不得。 不过吉朗还是不知该如何让他们的意识回到各自体内。 假如事实正如千寻假设,失去了跨越两世界桥梁的其中之一与目前状况有关,那么当吉朗那边的石阶也遭拆除时,夹缝中的他们又将有何变化呢? 来到一楼的他又叹了口气,接着转往厨房。八千代与花见川已将女仆们的餐点备于厨房,待各人在工作空档自行取用。 尽管忙碌之中感觉不到饥饿,但不吃点东西吉香的身体可撑不下去。吉朗抚着肚子走进厨房,发现除了厨师之外,望和光里也在里头。 「哎哟,光里跟我一起扫就好了嘛。」 「那样子的话,太阳下山前都做不完啦。」 「也是啦。不过一个人的时候就会特别在意周遭的声音人影什么的,效率一样会降低啊。」 「的确,最近中餐都拖到现在了呢。」 正拿着三明治聊天的她们虽不时注意着周围的眼光,但她们那鸟儿般的高频率可爱嗓音,可由不得人装作充耳不闻。 不只是吉朗,花见川时矢将盛有中餐的托盘递来时也耸了耸肩,朝她们走去。 「这么说来,你们最近比较慢呢。之前还老是在争冠亚军,甚至准备好之前就来了说。」 「怎么说得我们好像很贪吃一样!」 「谁叫你们的量都是吉香的一.五倍啊。」 听八千代一边加注红茶一边这么说,她们一同往吉朗的餐盘看去。 「哇,真的好少哦!你都只吃这样而已吗?」 光里见吉朗微微点头,衷心佩服地与望面面相觑。 「她要照顾真琴,还要来帮我们打扫,竟然只吃这样而已……」 「这样要怎么维持她的胸部啊?」 「就是说啊,我也好想知道哦!」 花见川一搭腔,立刻招来八千代的铁拳。 「说什么废话啊。真是的,捞你的浮渣啦!」 吃了第二拳后,花见川故意大声咋了咋舌,笑着说: 「开玩笑的啦。不过吉香你晚到的原因也跟她们一样吗?」 「咦?我、我只是去帮千寻的忙,所以才稍微晚了点……」 「那你们呢?」 听话锋转回,望与光里的表情都黯淡下来,双手包握温暖的茶杯。 「我们是……」 「真的可以说吗?」 两个人开始推来推去,都没提起晚到的原因。当吉朗也歪头纳闷她们到底会说什么时,穿着深红女仆装的翼也来到厨房。 「今天谁去过褐色房间啊?」 这话虽是对着望与光里问的,但举手的却是吉朗。早先千寻要吉朗去置换摆设的,正是褐色房间。 「我有去换房间摆设……怎么了吗?」 「啊,是吉香姊啊?因为门没关,我还以为一定是小望呢。」 「为什么是我!」 「因为最近你扫过的房间门都开开的啊。」 「那不是我开的啦!」 望希望光里替她说话而拉了拉她的袖子,不过光里却脸色苍白地捣住了嘴。 「光里,你怎么啦?」 翼慢慢地问。只见光里夸张地抖着声音回答: 「又出来了啦……」 「出来是——」 「幽灵啦!那一定是幽灵做的好事!」 这唐突的字眼让整个厨房都静了下来。 (……幽灵?) 虽然如此宽敞的楼房里头有一两只幽灵也不奇怪,但是吉朗从未听说。 吉朗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总是削减睡眠时间做事,没有余力去注意有无幽灵出现,但如果真有幽灵,春生一定会把事情闹大。 吉朗偷偷瞄了瞄众人的反应。八千代嗤之以鼻、花见川已经完全傻掉,而翼则是看了看望与光里后歪着头。看来不知道的不只吉朗一个,那应该是望与光里间的小秘密。 「啊……你们之前好像有讲过对不对?」 「什么对不对,真的有讲过啦!」 「话虽这么说,不过该开的窗子没开、该关的门没关、家具还摆歪,好像都是你们平常打扫常有的事……」 翼慢慢地说完后,望朝桌子大力一拍抗议: 「已经打开的被关起来、闭上的被打开、没碰过的家具被动过!除了幽灵还会是谁啊!」 「这样一个人打扫很恐怖耶……所以我们刚刚才在聊说要不要一起打扫。」 负责洒扫洗衣的望与光里比其他女仆还常进出客房,吉朗虽也受托整理,但自从女仆增加以来,基本上客房都是交由她们打理,所以比其他人更容易遇到怪事吧。 (书房跟寝室好像都没那样啊……) 「吉香姊,你刚刚有关褐色房间的门吧?」 被光里坚决地问道,吉朗开始回想作业经过。 千寻指派的工作,是拿她事先准备好的画与花瓶进房置换,以及将沙发与小茶几从窗边稍微移向房间中央。结束后踏出房间时他还在门口回头,审视房里一遍以确定没有忘了什么。 当时吉朗喃喃地确认好各物品位置后,已确确实实将门关上了。 「我的确有关啊。那个……小翼啊,门大概是开多开呢?」 「嗯……八成左右吧。」 「所以也不是没关好而自然弹开了罗……」 事实上,吉朗也确定自己听到了卡榫扣上的声音,不过门被打开也不能全推给幽灵。 「幽灵啊……」 看到八千代不屑的样子,望与光里抬头说道: 「那厨房之前少了一些蔬果又该怎么说?阿姨,你真的不认为那是幽灵做的吗?」 「哪会啊,那应该是店家或是送货员的纰漏吧。」 「可是……」 「好啦好啦,乖乖把东西吃完吧,我还要整理呢。」 「讨厌啦,都没人相信!」 望与光里不情愿地嘟起嘴来继续啃三明治,吉朗也将汤匙放入还没动过的汤里,并继续回想打扫褐色房间的过程。待他回溯到三楼储藏室并喝完餐后茶时,早已将幽灵忘得一干二净。 * * * 当吉朗发现幽灵疑云并未随着厨房中的闲谈消失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似乎在那之后,望与千里依然被不可思议的「幽灵做的好事」困扰着。她们向直属上司春生投诉后,仍觉得有石沉大海之虞,最后干脆高呼:「不让我们一起扫就罢工!」 「虽然其他人都说是我们的错觉,可是门窗的开闭跟家具位置之类的,我们都已经一起确认过了,之后去看还是会有变动的地方啊!」 光里双肩颤抖地说。 然而吉朗仍不曾遇过,之前褐色房间的事只是听翼提起,也没亲眼看到那敞开的门,很难相信那不是她们弄错。 「而且我们补充的毛巾也消失了,铺好的床还被弄乱,除了毛毯之外其他东西却都还在之类的……」 「最近浴室还会被弄湿耶!还能看到人的湿脚印……」 望与光里手牵着手,字字血泪地向女仆长哭诉。千寻虽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听完后却突然转了转眼珠,好像在思考什么似地,最后轻轻点头。 「这幽灵还真有生活感呢。」 「人家活着的时候也是正常生活啊,才不奇怪呢!大概是死后也想继续过活,才会待在这里的吧?」 看望若有其事的样子,春生歪着头说: 「不过……幽灵不需要用毛巾吧?它们也没有身体能擦,需要盖毛毯的也应该是我们这些看到它们就发寒的活人吧?」 「话、话是这样说没错……」 「所以说,只要幽灵一天不消失,你们就不分开工作是吧?」 「就是啊!」 千寻见她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淡淡地说了声「好」。 「你们今天就一起打扫客房吧,不过每间都要扫得干干净净。」 「咦咦……」 「我跟春生事后会去检查,快去扫吧。」 望与千里见千寻轻轻一拍两掌,知道已没有反驳余地,只好面对面地点头,跑上门厅楼梯工作去。 「吉香,你怎么想?」 正目送那两人离去的吉朗被子寻如此一问,眉头不禁皱起。 「我又感觉不到那种东西……」 「不是指那个啦。只有她们看到而已吗?春生,你也没看过吧?」 「我最近都是扫外面跟洗衣服啊,至于门嘛,我做事的时候都是开着的。」 「那吉香呢?」 「呃……我、我也没看过,至少没在一楼东翼看过。」 「至少?」 「我是不常去西翼啦,不过书房跟寝室没发生过,也没看过储藏室跟一楼客房的门没关。」 「吉香说的没错。我在扫前院时就能从外面看到东翼走廊,如果有门没关一定会发现的。」 「……那么,只有二楼客房跟西翼吗……」 晨会后,吉朗、千寻与春生留在门厅围成一圈开小组会议,这时谅子腼腆地钻了进来。 「关于幽灵的事啊……」 「你也看到了吗?」 对于春生的问题,谅子虽摇摇头,却往西翼的厨房看去。 「没有,可是最近厨房的东西常常不见耶。」 「不只是客房啊?」 吉朗突然想起三天前光里与八千代的对话。 新增了厨师花见川后,厨房助理四个字虽从谅子的头衔消失,但招待客人的咖啡或红茶依然由她冲泡,厨房忙不过来时也会帮忙作菜。 进出厨房不只是为了三餐、而是实际在厨房做事的谅子都这么说了,那么这一定假不了。 「我之前也听说过有蔬果不见呢。」 「是啊。因为每次少的量都不多,所以花见川跟八千代阿姨还以为是叫货上出了问题,可是连阿姨做的水果酒跟起司好像也会不见耶。」 「这幽灵还真贪吃。」 「就是啊,蔬菜水果这些都是不用煮过就能吃的东西呢……」 「那是指……」 「幽灵」的罪嫌随着需要进食而逐渐淡薄,而刻意选择能立即食用的食物与酒类等等,更是令人怀疑犯人是活生生的人类。 「……今天上午我们就在屋里巡逻一下吧,看看有没有外人出入的痕迹,还有各房间有没有掉东西。」 所有人严肃地点头接受千寻的命令。 「春生,你跟雅成先生一组巡逻三楼,谅子跟小翼一起巡逻一楼西翼,我会跟阿姨借花见川巡地下室,顺便通知二楼那两位.」 「那、那我呢……?」 唯一没被点到的吉朗怯怯地举起手,不过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将头转向东翼深处。 「真琴少爷现在没人照顾,吉香就待在少爷房里吧。」 若真有可疑分子潜伏,那么最该保护的绝不是蔬菜或毛毯,而是这房子的主人佐仓真琴,况且身穿随侍女仆的深靛色制服的也只有吉香——吉朗一人。 虽然现在还没人目击到可疑分子,但他们绝不会在有人的地方出现,不过,真琴的寝室可能是唯一例外。 「——我明白了。」 「没问题的话就先到各自的区域去吧,十二点回门厅集合报告。」 「要、要是发现了该怎么办……?」 对于春生不安地发问,千寻只是简短地回答: 「那就尖叫吧。」 所有人都吞了口口水,严肃地点点头。 * * * 今天脚步声似乎特别地响。 睡醒时,一波波震动经由贴着地板的耳朵扩散至全身,刺激着空洞的肠胃。 咕~肚子发出难为情的声音。我赶紧用手按住,继续屏息以待。 之前虽不曾在客房里这样睡着,但这瘦弱的身体已经累积了好几天份的疲劳。 现在到底是几点钟啊? 从狭窄的床底下看不到时钟,不过十二点前若没回到外头的小屋可是会被臭骂一顿,好不容易到手的些微食物也会被全部抢走。 那干脆趁现在先吃一点吧。 想归想,可是这里是床底下啊!光是在那破烂的小屋里就快吃不下去了,一想到自己趴在床底下偷啃起司的样子,更令人难堪得落泪。 最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现在却这么凄惨。 早知道就不听他的鬼话,继续待在深山里的别墅就好了。 虽然活动范围受到限制、不能随意外出,可是我本来就是个家里蹲,其实也没什么影响,况且谁舍得让这白皙光滑的肌肤晒太阳啊。 这里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美少女玩偶也没有等身人物抱枕,第一天还绝望到不知该怎么活下去,但是看到镜子后所有的苦恼都飞了。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虽然跟我的最爱有些不同,但好歹已经到手,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然而为新环境高兴的好像只有我而已。 用拳头压住再度鸣叫的肚子时,两道脚步声逐渐接近。 「终、终于轮到黄金房间了……」 「我还以为一起扫会比较快呢。」 「平常应该会比较快啦,可是现在连肥皂都要清点,还真是意外地花时间。」 这两个吱吱喳喳的应该是平时打扫客房的女仆吧?由于她们平时都是分开打扫,不会高声聊天,所以不能确定是不是她们,不过从床底下至少还认得出那双鞋。 她们扫完后就会到下个房间去,不会再回来。既然都摸清楚她们的路线了,那么只要等她们离开后我再跟着出去,就不会被人发现. 只是今天……好像有点反常。 一来,她们平时不会同时出现;二来,她们说的这间黄金房间总是最先打扫,又怎么会「终于轮到」呢? 就在我不解地继续侧耳聆听她们的对话时,眼前突然大放光明,原来是床单被拆了下来。 「……」 心头虽是一震,但还是得冷静地扭动身体向里边后退。幸亏这床大到足以平躺五人,不必为手脚是否伸出床外而太过留神。 「床单……毛毯……」 床铺上不停传来卷布料的摩擦声。一会儿后,头上的弹簧嘎吱作响,表示她们正在铺床之类的。 「这样就好了吧。小望,衣橱好了吗?」 「衣橱没问题。柜子前三层抽屉也都是空的……啊!」 少女的尖叫让我有些心惊胆跳。 「怎、怎么啦……」 「第五层也是空的!这里之前放着膝毯没错吧?」 「没错,就是有花纹的黑褐色膝毯!奇怪,怎么会不见了呢……」 柜子的抽屉开始被一层层喀磅喀磅地快速拉出,不过那只是白费力气。 我看着眼前的黑褐色布包,并以指尖将滑落的冷汗拭去。 那膝毯已经被我「借」来包从厨房搜括来的食物了。这膝毯的大小简直是为了包这些罐头、蔬菜与烤得硬硬的磅蛋糕而特别订做的,之后要从这里偷食物就得靠它了。 「幽灵不会用膝毯吧……」 「千寻姊不是说过比较可能是有外人躲进来了吗?」 「可、可是……那样反而更恐怖嘛。」 「……说的也是。那我们就一起检查隔壁吧。」 「嗯嗯!」 她们从另一扇不是衔接走廊的门进到下一个房间去。我吐出憋在胸中已久的气息后,拖着布包往床边移动。 这里的人已经发现有外人溜进来了,所以今天的气氛才会这么紧张。 事到如今,也只能尽快趁隙脱逃。 我再次将耳朵贴在地上。走廊上的脚步声听起来还有段距离,所以我得在她们回来之前赶快逃出去. 观察过两扇门的动静之后,我一咬牙、冲出床下,然而这时—— 「呀啊啊啊啊啊啊!!」 隔壁房间传出一道刺耳惨叫。一名身穿深绿色女仆装的少女正瞪着我,并不停尖叫着。 「出来了啦——!!诅咒人偶出来了啦——!!」 被尖叫引出房间的另一名少女也跟着大叫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现在只好强行突破了。我用力打开通往走廊的门并冲出房间,却迎面撞上了某个人而一屁股趺坐在地,痛得我动弹不得。接着有人用力扣住我的脖子,将我拖到走廊上。 「做什么啊你!」 「你就是那位非法入侵者吧?这里可没有我女仆长不晓得的访客。」 由高处飘下的冰冷声音真是可憎。我扭转脖子想看看她的脸,但视线却停留在跟我一样坐在走廊上的眼镜少女身上。看来我撞到的就是她。 「好痛哦……喂!你干嘛撞——不会吧……」 她的怒吼突然打住,接着犹疑地皱起眉头。 「由、纪乃……?」 竟然会在别墅内听到自己的名字,令我不禁凝视着她。 * * * 吉朗身子一滑、睁开眼睛。 「……我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睡着啊……」 房外每个人正忙着四处搜索可疑分子,自己竟然在这里安然打盹,真是惭愧。 既无法从三楼储藏室看出任何端倪,也想不到其他线索,吉朗只能以女仆样貌漫漫度日,每晚都被无力感压得无法成眠。 也许正因如此,在每天陪伴真琴的数小时里,他常会像这样不小心打起瞌睡。这虽无法补足睡眠,但仍称得上是他每天的小小支柱。 床上的真琴仍毫无变化。吉朗虽不再梦见那黑暗夹缝,但每当他自浅眠中醒来而望向真琴的脸时,总会不由得想起麻琴难过地呢喃着「小吉」的脸孔。 如果千寻的假设错误,那么真琴早就该清醒了,所以吉朗渐渐相信那场梦是麻琴透过真琴身体让自己见到的事实。 以怪姿势睡着而全身僵硬的吉朗站起身伸伸懒腰,举起手时却感觉到眼底有个影子在动,不禁皱起眉头。 「……?」 房里应只有自己与真琴,但这个家极可能已遭外入侵入。 (该不会……) 他战战兢兢地环顾昏暗的寝室,并在感觉到背后有人的刹那立刻回头。 「哇啊——」 吉朗被这第三人吓得惊慌大叫,但那人立刻捂住他的嘴,并顺势将他压倒在地。 「嗯!嗯嗯——!」 吉朗的嘴虽遭那人紧捂,仍不断出声反抗,并朝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人胡乱挥拳。 「会痛耶!住……你、不要……你还打!!」 随着自己拳头一次次砸下而传来的抗议,似乎是女性的声音。 (入侵者怎么是女的啊!) 当吉朗觉得这气急败坏的声音有些耳熟,开始动脑回想时,那人突然捏了他左胸一把。 「嗯嗯——!!」 这毫不留情的一抓使吉朗不禁咬紧牙关,同时嘴上的手也随着一声惨叫而退去。 「干什么啊你!」 「我还想问你咧——!!」 吉朗两手袭向那女子胸际,顺势将上半身一举挺起。 「呀啊!」 这一推让她向后往吉朗叉开的双腿间倒去,然而垫在地上的裙子与围裙并不足以缓冲,一声闷响后,她抱着脑袋从吉朗身上滚下。 「好痛啊……浑蛋!」 她嗓音虽尖,口里骂的却不怎么有女人味。呆然看着这一幕的吉朗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跨坐到女子身上,整幅构图与前一幕正好逆转。吉朗使劲将她的双肩压在地上,终于能就近看清她的长相。 「……茂原、贵子…………」 虽然那闪耀的金发已蓬乱纠结,深绿色的眼睛也因为光线不足而难以辨识,但她的确是茂原贵子。曾为真琴未婚妻的她是茂原男爵千金,在吉朗仍是真琴的随侍女仆时,出现频率高到令人作恶。吉朗回到原来世界那天,贵子也是像现在这样在石阶上瞪着吉朗。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胸口受到压迫的女子因吉朗的呢喃睁大了眼,而这个反应反而让吉朗恨不得能立刻将她痛打一顿。 正确地说,这名被吉朗压制住的女子并不是茂原贵子,而是恬不知耻地死缠着麻琴不放,甚至企图强暴麻琴的卑鄙下流肮脏龌龊小人·茂原贵史。他在另一个世界将真琴与吉香推落石阶时不慎失足,结果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面对吉香时的陌生反应与男性口吻,正是铁铮铮的证据。 吉朗恶狠狠地瞪着贵史的脸,压着双肩的手更加使力,但贵史仍不明就里地看着吉朗。 * * * 千广听完雅音的定时回报后挂上电话。一直盯着他看的吉香应该已从应对中略知结果,但见到他摇摇头,仍然丧气地垂下肩膀。 麻琴住进雅音所属的医院后,至今丝毫不见好转。对院方而言,一名没有亲属探视且昏迷不醒的患者简直是烫手山芋,但是在雅音的极力庇护之下,麻琴一直接受着悉心的照顾。 「千广先生……我们真的能在这里找出些什么吗?」 吉香环视空空如也的神社庭院后如此嘟哝着。 事发之后,千广与吉香一连好几天都来到神社,以研究和算之名请海上协助,但实际上却是趁他整理算额时偷偷搜寻另一世界的相关线索。 不过,这里的算额全都是千广早已看过的锯南辰之辅的遗题,也找不到任何与辰之辅有关的物品。辰之辅之所以会在那边委身青楼,是因为他的交换身体对象是个只能选择卖身的女性,对方重获自由后会无意回到神社也是情有可原。 在他尚未回到原世界时,某本疑似辰之辅亲手持有的书籍,在奇妙的因缘际会之下经由干寻辗转落入千广手中。也许当时来到这世界的女性认为这本书毫无价值,所以才会变卖给收藏家。 如此看来,辰之辅这条线几乎是个死胡同,但他的算额仍是目前所能想见的,两世界间的唯一关联。 「哦!你们今天也来啦?不错不错。」 海上庸高千喘吁吁地爬上坡,并将手里提着的袱巾包直接交给千广后就一如往常地开锁,进入神社。千广与吉香对看了一眼,也随海上而去,只见他坐了下来,继续昨天的整理。 「请问,这个要怎么办?」 「啊?啊、对了对了,那个是要给你的。」 「给我的……?」 「那些原本是这里的书,我也不忍心把它们丢在这儿不管就拿回家保管了。我昨天才想起这些对你研究和算应该有帮助,所以就拿过来啦。」 听海上说完,千广立刻打开袱巾包,里头有数本和缀书与两只细长木匣。木匣里有条折成风箱状的纸,上头写着这所神社的名称。 「这真的要给我吗?」 即便这是所无人祭祀、只能静待腐朽的神社,但里头的资料真的能轻易送给一个陌生人吗?除了报上姓名以及表示自己在大学中研究和算,千广什么也没提起,而吉香也只说过自己住在附近而已。 「反正我还没仔细看过内容,找人替我看个一遍也好。」 海上挥挥手,又继续动作。 「……那、那个……我也来帮忙!」 吉香的书法造诣虽远不及千广,仍想藉由身体劳动来回报海上的好意。实际上,原本被恣意堆于一角的杂物也在这位特级女仆的巧手下,一项项分类得整整齐齐。 千广看了看吉香,接着将视线拉回手上的书籍。这所神社与石阶中的「机关」有关只是千广的假设,这几本书之中是否藏有解答也是未知数,但总归是对目前陷入僵局的神社搜寻带来了一丝曙光。 千广从木匣中取出和纸纸条,并慎重地拆解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千广才终于发现那段记述。由于神社中的光线不足,因此纸张与双眼贴得相当近,尘埃臭味不断逗弄着他的鼻尖。 千广将手上的和缀书摊开并搁在一旁,拿起适才瞄到的建社纪事。 其中一只木匣里的是这所神社的祭祀神只缘由,而另一只里则记载着神社创建过程。根据这份记载,当年神明附身于一名到访此地的女子,并昭告当地居民在此兴建神社。 成为这所神社第一任巫女的女子,根据神旨设计了整座神社与庭院,并亲自指挥整个建筑过程,而她的名字就是「海上庸子」。 不过千广刚才放下的纪事却将第一任巫女的名字记为「海上庸正」,由于这是男性名称,千广遂将其视为宫司而继续读下去,然而身穿绯红裤裙、留着长发挥舞杨桐枝的庸正却似乎是个十足的女性。 而且庸正也曾参与神社建设,从这点几乎能确定两人是同一人物。 「不好意思,海上先生,我有事想请教一下。」 一直沉默不语的千广突然发声,吓得海上肩头一颤、立刻回头。 「什么事?」 「第一任的海上庸正跟海上庸子是不是同一个人啊?」 「哎呀,那个啊?大概是改过名吧,两个名字常常混着用,不过第一任应该是女的没错。」 「改名……」 千广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划过庸正两字。 两世界中互为表里的两人性别虽然颠倒,名字却依然相近。 以千广为例,另一个他的名字也念做CHIHIRO,却是写作千寻,其他还有诸如吉朗与吉香、辰之辅与辰子等等。 这些书籍中交杂使用的庸正与庸子,应该也和这现象有强烈关联。 若事实如海上所言,庸正确实是个女性,那么并没有必要特地将名字男性化。 但是,假如庸子已成为庸正,那么改名即获得解释。 再者,神社是在江户中期所建,就当时的风土文化而言,女性几乎不可能拥有建筑相关知识。虽然建社缘由中提到她被神明附身,但从未听说有任何神只会亲自操刀设计并监督兴建工程的。 所以「附身」只不过是庸正为了遮掩一名女性所不该有的知识而捏造的幌子罢了。 『我是海上庸高,这里以前的神职人员。』 海上报出名号时,某个影像闪过千广脑里。 无论校内外,除了庸高,千广并不认识任何姓海上的人。 但是他总觉得自己曾听过这名字。 (我一定在哪里听过——) 千广在心里不断重复这句话,然而视线落在书上的瞬间,他才惊觉自己的错误。 (我不是听过,而是看过才对!) 早在这份缘由与纪事之前,千广就已经看过「海上庸正」四个字了。 当然,这位庸正并不是这所神社的巫女。千广不曾听闻庸子这名字,他见过的是海上庸正的亲笔墨迹。 距今四年前,千广跌下石阶后在异世界成为一名女仆。为了取得该世界的知识,他曾经利用有限的闲暇,将前前代与前代当家的所有藏书阅毕。 其中也包含了佐仓公爵家的相关历史,以及他们所居住的豪华洋房设计图。 千广将那份接合了数张纸并摺叠收藏的设计图在脑海里慢慢摊开。 图的左下角记有设计人的名字。 「海上……庸正。」 他绝对是来自那个世界。 ──────────────────────── 作者:鹰野佑希 插图:和泉つはす 译者:吴松谚 扫图:Ozzie 录入:寂若悠竹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 四 棘手的归人 屋里众人知道入侵者被逮后,全都聚集在门厅里。 入侵者共有两名,而这里有半数人熟知她们的长相。 但这些人也因为熟知她们,才会对她们的出现大感惊奇。 因为她们应该不可能再踏入佐仓家中。 「真是的,这到底是怎样啊!东金先生,你有听过些什么吗?」 「没有……我只听说茂原家将她们移到别墅疗养而已……」 面对义愤填膺的八千代,管家东金也只能困惑地回答。 「请问……那两个人到底是谁啊?」 不解地望着东翼走廊的花见川如此问道。在他身边交头接耳地猜测其身分的三名女仆与谅子,都随着这问题闭上了嘴,朝东金与八千代看去。 「这个嘛……」 八千代转头看着谅子的深红女仆装。 「我……怎么了吗?」 「其中一个叫成田由纪乃,以前跟你穿同一种衣服,也常到厨房帮我。」 「咦……」 一知道其中一人也曾是佐仓家佣人,大伙儿齐声惊呼。 「该不会另外一个也是女仆吧?」 在疑似幽灵出没时最为恐惧的光里,现在反倒是兴奋地追问起来。八千代这回转向吉朗,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恐怕……还是不太方便说吧。) 那女子曾带给吉朗的寄主·吉香一番煎熬,若真要清算旧帐,还会牵扯到当家的「丑闻」,所以八千代才说不出口。 这时,东翼最靠近门厅的客房门突然开启,春生满脸铁青地冲了出来。 「那是什么态度啊……真是气死人了!」 她笔直地走向吉朗等人,接着指着客房说: 「装傻最好是会有用啦!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忘记阴谋被拆穿那时吧?吉香,现在她们都被绑住了,想揍人就趁现在吧。啊!碰到她们手会烂掉,我帮你拿扫把过来——」 「等、等等啦,你冷静一点!」 吉朗好不容易拉住了作势冲往扫除用具室的春生。 「为什么……你是最有权揍她们的人吧?虽然应该让真琴少爷第一个动手,不过他现在还没醒,你就先发泄发泄吧!」 「那个……春生姊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呢?」 当众人见春生大发雷霆而闷不吭声时,翼慢慢地出声问道。 「废话,我当然会生气啊!那个女的拿钱逼少爷跟她结婚,还想杀掉阻碍她的吉香耶……不只是吉香,我跟千寻还差点被她卖到妓院!什么男爵千金嘛,贵族了不起啊……」 考虑到主人与吉香的立场而含糊其词的东金与八千代,都因为春生那简单扼要的讲解而拉长了脸,但春生仍不以为意,看向三名年轻女仆。 「我之前不是在壁报上描述过真琴少爷的婚约了吗?第三篇的头条啊!!」 (壁报……?) 虽然吉朗完全听不懂,不过她们几个都恍然大悟地出声回应。 「这样说来,另一个入侵者就是那个『连前前代当家都唾弃的凶恶残虐丑陋暴发户烂货』没错吧?」 「那么我们发现的就是『身缠染血滚边的超卑劣假女仆』罗!」 望与光里宛如揭开谜底的孩子般,开心地拉起对方的手,看向半空中慢慢回想的翼也双手一拍说: 「我懂了,你们说的是『赢得无道义战争的E罩杯清纯少女』那篇对不对?」 那对姊妹虽曾是令人唾弃的罪犯,但被春生冠上如此恶名仍颇值得同情,另外,壁报标题也十分耸动。 (那个壁报到底是什么啦?) 吉朗偷偷扫视门厅一遍,发现对春生的话有反应的只有望、翼及光里,花见川与谅子表情呆滞、东金与八千代的脸还是一样地难看。 吉朗不解地看向春生,而她也终于发现身边的异样气氛,看了看众人,最后看到吉香时才发觉自己失言。 「抱、抱歉!我虽然都没跟你说过,不过那些是我为了让她们早点熟悉环境,才会把过去的大事拿出来做成壁报的啦。可是我真的没写什么怪东西哦,真的!」 「…………」 如果那姊妹俩的称号跟标题还不够怪,那么本文的精采度实在令人好奇。 当吉朗苦思该如何回答时,客房门再度敞开,千寻探出头来: 「吉香,你来一下。」 「我?」 吉朗朝着招手的千寻走去,但春生与其他女仆也不知怎地跟着往客房移动。虽然千寻因人群突然涌上而退了半步,但她随即轻巧地滑出客房,同时带上身后的门。 「基本上,有我跟吉香问话就够了。为了安全起见,我还会请雅成先生监视。」 「为什么只有吉香……我也要问!」 春生挤开吉朗来到最前方,却被高高在上的千寻压住脑袋,客房入侵行动就此终结。 「看你现在还那么激动,怎么能让你来问呢?总之,先请八千代阿姨与花见川回到厨房准备午餐吧,我们三个问完后会顺便想好处置方法。」 「没问题,我东西都准备好了呢。」 「东金先生,能请您调查茂原家的状况吗?」 「当然。在联络他们之前先掌握一些资讯总是好的。」 三人各自往工作岗位移动,谅子也顺着千寻的意思到厨房帮忙。其余的光里等人脸上都写着好奇两字,并不断地往客房里张望,但千寻遮住了她们的视线。 「幽灵问题到这里已经告一段落,所以小望跟光里就继续分开打扫客房,三楼也别忘了。小翼,你就请谅子分配工作吧。」 千寻的命令可没有余地说不,这三人只好依依不舍地就地解散。唯一留下的春生仍想把握千寻背后最后一点空隙而左右摆动身体,但是在见到无缝可钻后,将两颊鼓起来。 「你上午还有没做完的事吧?衣服都洗完了吗?」 「……好啦。」 泄气的春生将脑袋从千寻手下退开,以只有吉香听得见的音量说了声:「待会儿见!」 (她是要我晚点跟她报告吧,可是我也不可能对她说实话就是了。) 「接下来嘛——」 吉朗看向千寻,只见她轻轻耸肩。 「春生她不可能会懂吧。」 「……说的也是。」 能够正确理解房中囚犯目前状况的只有千寻与吉朗,以及看守的雅成。 「冷静一点了吗?」 「已经没事了啦。」 在真琴寝室突袭吉朗的并不是什么不明金发女子,而是茂原贵史。吉朗一发现女子的真面目,憋了一年而无处发泄的闷气全都冲上脑袋。 要不是千寻赶来通知吉朗,被由纪夫寄宿的由纪乃遭到逮捕,那么用不着等春生扛扫帚来,贵史可能早就被吉朗打得鼻青脸肿。 但是吉朗在见到千寻的那瞬间,才发觉自己现在是吉香,而贵史用的是贵子的身体。即便现在贵史会感受到挨打的苦楚,但真正受罪的仍不是那个骚扰麻琴的贵史。 虽然吉朗现在、甚至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他,想揍人的冲动也还闷在心里,但是藉吉香之手报复贵子模样的贵史实在不合情理。 千寻没说话,只是点点头打开房门。这房间与二楼客房相比虽然小得多,但是容纳五个人也完全不觉得窄。 房间深处有两名被五花大绑的「女性」,背靠着床坐在地上。 「你们想怎么样?敢对我们做这种事,小心吃不完兜着走!」 贵史露出冷笑。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被逮时用的还是男性口吻,现在正全力假扮女性。吉朗看看雅成与千寻,从他们点头回应看来,这两人从抓来到现在一直都是这个调调。 「敢把我绑成这样,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就是啊!快解开姊姊的绳子!」 由纪夫大声帮腔,散乱的法式卷发甩个不停。贵史虽在这瞬间面露不悦,但又立刻重整表情、面向吉朗: 「你知道我是谁吧?我茂原贵子可是男爵千金啊,还不快解开绳子,好好招待——」 「您是想被人招待才特地溜进这里的吗?」 「那、那是因为——」 无论贵史或由纪夫,都是在毫无辩驳余地的情形下被逮。关住他们后众人还重新快速检视客房一遍,发现各处都有少许物品被带走,包含寝具、毛巾等织品,以及浴袍、睡袍、拖鞋、肥皂、牙刷等等。 对于那些物品要拿去哪里使用,两人都只是沉默不语,但是在外搜寻的春生与谅子已经找出了他们的藏身处。 她们在以前仍雇用园丁时用来摆放园艺工具的一坪宽的小屋中,发现了一整堆诸如毛巾毛毯等失物,连八千代自制的水果酒也在其中。 小屋位在佐仓家西南角,继续走下去,就是曾经铺有石阶的那面斜坡。 (……他们该不会是发现石阶的秘密才来的吧?) 但石阶、神社早就拆掉了,只留下一面长满绿草的斜坡。恐怕他们是将这豪宅作为地标,却因为找不到神社才会躲进小屋里。 「那只是不小心的嘛!」 「就算是不小心的,擅自把我们的东西带出去可是很令人头痛的呢。」 听千寻这么说,由纪夫还想继续狡辩: 「明明就还在你们家的土地上,哪算带出去!还算OK啦!」 这无厘头的发让所有人为之傻眼,脑中只冒出一个词,但是最先将那个词说出口的,竟是坐在他身边的贵史: 「白痴啊你!」 「咦……为、为什么……?」 「你不要说话比较好!」 尽管他们压低嗓子窃窃私语,但一字一句都逃不过沉默的佐仓家佣人之耳。贵史注意到斜射下来的视线有些变化,赶紧挤出笑容。 「请你们不要在意这孩子说的话。」 「怎么能不在意呢,茂原贵子——哦不,是茂原贵史才对。」 「呃……」 「这有你,成田由纪夫!」 「……!我、我的名字才不是那样!我是由纪乃……比那种丑男的名字可爱多了!」 「……还可爱咧……」 对见过正牌由纪夫的吉朗而言,这位由纪乃的确非常可爱,完全脱离一般性别相反相貌仍相近的化身模式。 但是他到目前为止的脱序坚持与发言,倒也和重度恋姊又自恋的由纪乃相去不远。 「你那是什么反应?你看看她,哪里像男人啊?连这点都搞不懂,难怪敢向我这个男爵千金动手。」 基本上只要外观是个标标准准的女性,任谁都不会怀疑其灵魂会是个男人,但不幸的是,在场所有人都有过交换身体经验,而吉朗还是个现在进行式。 「那我倒要请教一下,您既然贵为男爵千金,应该会知道这豪宅里住的是哪一户人家吧?」 「谁知道啊!」 抢着回答的由纪夫虽遭到层层捆绑,还是勉强将身子挺到贵史面前作势掩护,但贵史却不耐烦地避开他,皱起眉问。 「请问这是哪户人家呢?」 「这里是您前未婚夫的家哦,大小姐。」 千寻的冷笑令贵史脸色为之一变。 「……未婚夫……?」 「直到一年前,您还常常大驾光临、对我们的女仆及厨师颐指气使,难道您都忘了吗?」 吉朗挤出僵硬的笑,模仿着千寻的语气追击,让贵史眼神开始游移。 吉朗回到原世界已逾一年,而贵史与由纪夫也体验了同样天数的异世界之旅。 虽不知他们是怎么过的,但既然知道自己是男爵千金,也就会在茂原家屋檐下过活,自然没人敢提起佐仓家。 (……也对,那种丑闻谁敢讲啊……) 幸亏老天有眼,贵子与真琴的婚事破局,还惨遭社交界放逐,等于从贵族世界消失。周遭会如何对待她,其实不难想像。 而由纪乃虽是男爵骨肉,但曾为女仆又是私生女的她,实在不易为茂原家所接受。 「您送她来这里当女仆,其实是为了搜集资讯还有暗中搞鬼,这您也都忘了吗?」 061t_with_mark 「……我是、这里的……女仆……!?女仆……女仆装……滚边……过膝袜……吊袜带……」 由纪夫刚开始看似大受打击,却又像在玩联想游戏般地将女仆装特点一一列举。见到他想入非非的表情,吉朗脑海里闪过同伴两字,又立刻猛力甩头。 (不对……他对制服的爱绝对比不上我!就算他也是制服狂,我们对过膝袜的感情也一定不一样!) 得到由纪乃肉体的由纪夫,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超越制服狂的气势。 原以为这两对兄弟姊妹的交换身体会给他们一点教训,看来有人反而乐在其中。 吉朗咳了一声重整情绪,向最为动摇的贵史开口说道: 「想把女仆推入火坑、找来黑道对付女仆、还想把人从三楼窗户推下去,这些您都忘了吗?对了对了,在强迫举行的婚礼上起了杀意,把人推下石阶,这您也不记得了吧?」 「那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才不是我们做的呢!一年前的事当然是这个身体的主——」 「白痴!你真的很白痴耶!叫你闭嘴听不懂啊,白痴!」 一连串白痴大放送,骂得由纪夫含泪咬唇。 「再装下去也没意义,你们还是老实招了吧。」 默默站在兄弟俩旁的雅成终于开口,语气竟有点讶异。 雅成虽没见过这对兄弟与那对姊妹,但是在另一个世界,吉朗与麻琴跟他聊交换身体的经历时曾提起他们。无论是他们还是她们的行为都超乎常轨,令雅成半信半疑,但今天亲眼目睹后确实大开眼界。 「既然你们对她刚才列举的事情一项都记不起,那你们绝对不是茂原贵子与成田由纪乃。那位男爵千金脸皮还没厚到敢花力气潜入这个让自己颜面扫地的地方呢。」 听千寻淡淡说完,贵史无话可回,沉默不语。 「再者,光是你们被抓后所说的短短几句话,就已经充分显示你们在说谎。既然我们都知道你们是茂原贵史跟成田由纪夫了,那么乖乖承认对你们还比较有利呢。」 「……有利?」 「比如说,能知道神社位置之类的。」 「……」 这一刻贵史脸色大变,表示吉朗的想法正确:他们的确是为了寻找石阶而来。 「你是说神社其实不在那里吗?那石阶又在——」 「想知道就先老实招来吧,将不是男爵千金也不是前女仆的自己说个清楚。」 「……!」 贵史虽犹豫地咬了咬嘴唇,但也明白现况已骑虎难下。 「……就跟你说的一样,我本名是茂原贵史。什么男爵跟男爵千金的,在我住的地方早就绝迹了。我是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对这种跟科幻片没两样的事那么清楚啦。」 「那你呢?」 被贵史骂到泪眼汪汪的由纪夫见千寻将矛头转向自己,又惊又怕地看了贵史一眼,接着像蚊子叫般小声地说: 「……我是……成田、由纪乃……」 「咦?」 「我、我是真真正正的、女孩子,我是成田、由·纪·乃……」 就在佐仓家家仆个个面面相觑时,由纪夫仍「由纪·乃!由纪·乃!」地不断呢喃着。 (……这家伙终于走火入魔了……) 吉朗完全不想承认他跟自己是同类,但是当吉朗头一次成为吉香时,也曾被穿着女仆装的自己吸引,在镜子前搔首弄姿,甚至只穿内衣气若游丝地说声「主人……」给自己听,但这部分可不能让麻琴知道。现在的吉朗只想将这些回忆打成细粉后放把火烧掉,再洒在梦之岛上任意飘散。 人类在得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宝物时,常会有越轨之举。由于吉朗见过原世界的由纪夫,所以能理解他的想法。 但吉朗也没好心到仍让他永远沉浸在妄想里,毕竟在他们说出为何而来之前,不会有进一步脉络可循。 「哎呀呀,还坚持自己是由纪乃啊?那么很抱歉,神社的事就当作没——」 赶在吉朗说完之前,贵史以武力介入了。 被绑的贵史奋力蹬起身子赏由纪夫一记头槌。「叩!」地一声,贵史眼角也痛得渗泪,而由纪夫只感到异母兄长的熊熊怒火,连喊痛都忘了。 「说什么废话啊你,想害我们找不到神社吗!」 「对、对不——」 「快点说啦!」 「啊……成、成田、由纪……由纪……」 由纪夫偷瞄贵史一眼,却见到贵史满面青筋,赶紧「夫!夫!」地将名字补完。 「那么,茂原贵史跟成田由纪夫,你们来这里有何贵干?」 「……因为我们想起来,到这里时第一眼见到的景象。」 「想起来?那之前你们都在哪里?」 「我们都待在那个男爵的别墅,不过那边不像轻井泽那样到处都是避暑山庄,是在一大片茂密的森林正中央。不用说什么便利商店了,还偏远到连柏油路都没铺,我跟他就被软禁在那种地方。」 在另一世界做尽坏事的兄弟俩,应该早就被关进牢里、无处可逃,然而这里的他们也不怎么好过。 虽不知他们扮演了她们多久,但是茂原家只要发现她们有异,就不会让这对「疯言疯语的疯女儿」出外见人。会将她们软禁在别墅里,除了要掩蔽她们在佐仓家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避开他人眼光。 「我们尝试逃走好几次,但每次都被抓回来……最后我跟姊姊假装放弃,暗中拟定脱逃计划才终于成功。」 尽管由纪夫已经招供,但语气还是像个女孩。他无视众人的冰冷视线,水汪汪的大眼睛崇拜地凝望着贵史。 贵史啐了一声,大力别过头去。 「之后我们在想要去哪里时,就想起了神社。就是我们来到这里最先看到的神社——还有在另一边最后看到的神社。」 贵史虽是个烂到极点的人渣,头脑倒很灵光,可惜动的全都是歪脑筋,在原世界巧避法网、为非作歹。而他那用错地方的好脑筋,竟也发现了交换身体也许与神社有关。 「因为两个世界的地形大同小异,我们才能推论那边的神社在这个世界的位置,结果就是找不到那间神社。所以我们就以这里当据点,想慢慢调查这附近。」 「……怎么偏偏选到这家啊……」 「谁知道啊……不过呢,既然这里那么大,收留我们两个应该不痛不痒吧?你说对不对啊?」 贵史向弟弟征求同意的脸上有着浅浅的笑。他脖子上顶着的虽是茂原贵子的脸,但表情却是吉朗永难忘怀的、茂原贵史的特有表情。 才被吹散不久的怒气又涌上吉朗心头。他使劲朝地板一跺,趋前大骂: 「开什么玩笑!这两个女的给这里的人带来多大的麻烦,你刚才都没听到啊……这个家的主人也因为这样吃了不少苦头——」 「那可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做的,与我们无关啊,这你们应该很清楚吧?还是赶快讲出神社在哪里啦!」 「想得美!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曾对小麻做的事!竟敢让小麻那么难受……我迟早加倍还给你!」 「……小麻?」 吉朗看到贵史皱眉才惊觉自己失言,然而为时已晚,贵史轻轻点头说: 「你是佐仓麻琴身边的那个小鬼对吧!」 「一、一定是!他好像是叫石、石川、吉男……」 「石川吉朗啦!」 千寻听吉朗忍不住订正,喃喃地说了声「笨蛋」。纵然吉朗也自责不已,但仍于事无补。 「我就知道。连我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女人,可是你们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原来是有同类在啊?」 「…………」 「你在那边坏了我不少好事嘛?」 「那、那是……」 事实上,吉朗在与贵史交手前就摔到了这个世界来了,所以那都是吉香的杰作,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这样啊……你还在眼红我啊,死小鬼!」 「眼红……明明是你骚扰别人!」 「骚扰的人是你吧?我想对我的女人做什么用不着你管!你才是第三者吧!你现在是想找人帮你报仇吗,啊……」 「什么报仇——」 「我看你根本不打算告诉我神社在哪里吧?搞不好还想说谎把我们拐走哦,好险好险,差点就上当罗~」 贵史说完,将头甩向一边。 由纪夫虽不知所措地在贵史与吉朗之间看来看去,但最后还是学贵史转过头去。 对贵史而言,被困在这里绝对是最狠的复仇,而吉朗正准备陷害他。 然而交换身体可不是去一趟神社就能了结的,而且最关键的石阶也不在了。就连吉朗都不知自己是否能平安回去,说出神社的位置其实不痛不痒。 不过贵史认为吉朗存心报复,根本不会相信他。兄弟俩就像埃及壁画一般各自侧着身子,沉默不语、动也不动。 「千寻……」 「没办法,你们都先冷静一下.雅成,来帮我把他们两个绑在椅子上吧。」 「好。」 雅成将捆绑他们所用剩的绳子提起,并将手边的椅子搬到两人面前。千寻将贵史拖上椅子后,雅成熟练地拿绳子将他跟椅子一圈圈捆在一起。 由纪夫被抱起时虽奋力挣扎,但最后还是乖乖就范。 最后千寻将两人面对面摆着,检查过房间之后,与雅成及吉朗一起回到走廊。 「没问题吗?」 千寻对不甚放心的雅成耸耸肩,将房门牢牢锁上。 「都绑了两层,还上了锁,而且其他女孩子都很有兴趣的样子——」 千寻的眼神往西翼走廊上飘去,同时还有几颗头缩进厨房及床组室里。看来这对被囚禁的反贼还挺受欢迎的。 「——应该没那么容易逃走吧?」 「说的也是。」 吉朗心中余怒未消,只是看着上了锁的门,不知该如何处置他们。 「吉香,你先好好冷静一下吧。」 「……是。」 在千寻催促之下,吉朗往真琴寝室走去。 然而吉朗作梦也想不到,接下来陪在真琴身边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个钟头—— 「……失算了。」 确实上了锁的门被撬开,绑着他们的绳子一圈圈散落在地毯上,小巧舒适的客房也因为他们翻找脱逃工具,而变得有如狂风过境般凄惨。 「难怪他们有办法从软禁中的别墅逃出来……」 千寻感佩地查看着锁被撬开的门与柜子。 「他们都潜入了这个门窗紧闭的房子里好几天,而我却没有严密看管,真是非常抱歉。」 雅成说完,向千寻与吉朗深深低头道歉。 「不,是我太低估他们了。」 「不是你们的错啦,他们本来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种人……」 「……你说的没错,现在不是归咎责任的时候。要是不赶快找出他们,很可能会有大麻烦呢。」 「就、就是啊。」 逃走的他们已经确立了自己的立场。从现在起,这豪宅对他们面言并非中立也不是同伴,而是敌军总部。 只是躲起来就算了,假如他们将其他女仆当作敌人而出手攻击—— 「到底是躲在里面还是外面啊……」 「无论如何,他们相信回去的最后关键还在附近,所以一定不会跑远。」 「总之先分头搜查屋里吧,两人一组……还是三人一组好了,我去拿平面图过来。」 「吉香,你去请大家集合。」 「是!」 吉朗将刚才偷窥东翼走廊的佣人全召来门厅之后,千寻将雅成拿来的室内平面图在大家面前摊开,并将原委简单说明。 「——结果他们逃走了,所以我们现在不能放着他们不管,要分头搜查。第一组——」 门厅里的佣人们在千寻的指示之下分成数组,并立刻被指派到图上划分的搜索范围,尽快找出他们乃是目前第一要务。 最后留下的就是知道内情的千寻、雅成及吉朗。由于一到三楼已交由先遣队负责,于是他们从东翼楼梯往地下室前进。 「对了……」 雅成一边下楼梯,一边晃动着折起的平面图。 「我刚来的时候,曾看着这份平面图把所有角落走过一遍,发现有几个地方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 「比如说,从走廊上看起来很宽的房间,进门后却意外地窄,或是衣橱后有奇怪的突起之类的。」 千寻见雅成一一举例,好奇地问: 「是密室之类的吗?」 「大概是吧,在贵族家中还满常见的。」 「真的吗?」 「是啊。我有听过用来藏财产逃税、藏匿情妇,或是纯粹好玩而盖的。」 「那是您在管家学校学到的吗?」 「那是管家必备常识嘛。」 虽不知是真是假,但雅成只是点头笑了笑,表情随即正经起来。 「既然连千寻也不清楚,那这些密室应该不太容易发现。假如被他们找到了,反而会增加搜索上的困难。」 「的确……」 未设有采光窗的地下室在白天依然阴暗,可说是绝佳的藏匿处。 吉朗下楼后随即打开电灯、照亮走廊,也松了口气。至少走廊上没有人影。 「我们就从最近的房间开始找吧,现在有没有上锁都无所谓了。」 千寻来到储藏室门前,将钥匙插入门锁、缓缓转动。 * * * 千广记忆中的佐仓家设计图年代虽古老,但却十分致密,能感受到当年测量技术及设计水平之高超。 设计出这宽阔且华美楼房的海上庸正,应该也一并构筑了那所邻接佐仓家的神社。 千广虽没见过神社的设计图,但曾听真琴提过神社与佐仓邸是同期受命建造的。 庸正在洋房及神社建筑皆能有如此精彩的演出的确令人折服,但他的才能并不限于建筑。 千广将手轻轻摆在腿上的袱巾包上,叹了口气。 昨晚,千广带着海上交付的建社缘由及纪事借宿吉朗家,同时也做好了通宵解读的准备。 虽然看不懂那些毛笔字的吉香无法帮千广解读,只能趁千广休息时翻个几页,想不到竟因此有了意外收获。 「这个……像不像是某种记号啊?」 吉香所指的像是个片假名的「レ」字,墨色较其他文字为淡。 由于这记号与文字的左下角相叠,使得解读顺畅的千广反而没注意到这个记号。 纪事文体并非汉文,字旁也有平假名标音,所以文中并无句读。原以为是脏污,但这些记号只出现在文字左下角,无一例外。而且它们有棱有角,与本文圆润流利的字迹相去甚远,一旦放在心上,就变得极为显眼。 千广本来不以为意,但是已解读得有些困倦的他为了调适心情,于是便建议吉香挑出有记号的宇。 一整晚都帮不了千广的吉香当然一口答应,立刻动手将千广漏看的记号一个个抄在横纹纸上。就这样,一篇与目前所知的神社相关记述截然不同的文章渐渐浮现眼前。 「好像太早了呢。」 千广朝声音抬头看去,只见吉香拉长了脖子望着坡道顶端。海上通常是下午两点左右出现,距离现在还有半个多钟头。 虽然文章解读与记号解读一直持续到天明,但是吉香发现的隐文让他们兴奋到连补眠都省了,中餐过后就一路散步到神社来。 「要是海上先生知道记号的秘密,一定会吓一大跳吧。」 「不是说好不能告诉他了吗?」 「是没错啦……」 藏于神社相关纪事的文章,其实是海上庸正的个人笔记。 名为海上庸子的初任巫女,果然就是建构佐仓邸的海上庸正。他在另一世界设计了佐仓邸与那所神社,却因为跌落亲手打造的石阶而落入这个世界。 其实早在庸正之前,那面斜坡就已引起过几次交换身体,只是极为稀罕。而铺设石阶后交换身体的机率大幅提高,令庸正认为自己所造的石阶稳固了交换身体现象。 才华洋溢的他无法不去证明自己的假设,于是某天他亲自滚下石阶,就此成为海上庸子。 据隐文记载,他将连接两世界的通道称为<门>,而为了固定这世界的<门>,他必须建造另一条石阶。所以他佯装承受神只凭附的巫女,引领信众建造神社与石阶。 最后庸正在两世界都造了神社与石阶、将<门>固定后,顺利返回原来的世界。 不过,若故事真的到此为止,纪事中就不会有这段隐文了。 庸正竟然又来到了这个世界。虽然隐文描述他是出于自愿,但从未提及原因。表面纪事中曾提及庸子育有子嗣,不过这段文章也藏有庸正的记号。 无论这是故意或是单纯的时间错误,庸正似乎到最后都没有回到他以建筑师扬名立万的世界。在第二任巫女所延续的纪事之中,写到庸子生下三名子女并终老一生,而此处的庸子也许仍是庸正。 「只有曾亲身体验的人才会相信石阶连接着两个世界吧?而且比起建筑师亲自打造,受神明指示所建的神社听起来还比较灵验呢。」 「也对。不过不能公布这种大发现还真是可惜。」 千广见吉香一脸惋惜,不禁会心一笑。 其实千广也有过相同感受。 他苦心追查的和算家锯南辰之辅曾经跌落这道石阶,来到另一个世界。但成为女儿身的辰之辅仍不忘自己和算家的身分,继续编写新的遗题。 但是,辰之辅的亲笔书无法送来这个世界,也难以证明交换身体属实。所以纵然千广在一段奇缘之下得以亲眼见识辰之辅的遗题,仍无法在这世界发表相关论文。 虽然那对千广或日本数学界都是世纪级的大发现,不过辰之辅的遗题仍不曾曝光,如今只有千广一人知晓。 即便能证明他曾经交换身体,但是那个世界的石阶拆除后<门>开始不稳,一旦这里的石阶也遭到破坏,庸正的努力将化为乌有,<门>也会回到原始状态,恐怕再也无法顺利往来两世界。 也许破解隐文的兴奋会持续到现在,是为了掩饰<门>即将消失的不安吧? 虽然庸正的假设难以证明,但是昏迷不醒的麻琴已证明了<门>的确不稳。 目前只知道石阶是稳固<门>的必备条件,而千广必须要赶在石阶拆除之前让麻琴苏醒,并将吉香与吉朗送回各自所属的世界。 吉香来此已经一周,距拆除工程开始只剩三天。 若是让吉香与麻琴提早滚下石阶,那么无论成败,只要两人都因伤不便走动,千广就必须呼叫救护车。如此一来,附近居民将为了防止闲人侵入神社周边而加紧监视,甚至让工程提早进行。 也就是说,无论交换身体成功与否,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 一想到机会只有一次,就让人渴望更多线索。 「奇怪……?」 「怎么啦?吉香?」 「那里……那棵树后面。」 千广朝吉香暗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坡道入口的大楠木后面有两个男子正面对面交谈着。 他向吉香使了个眼色,一同往神社后方移动。从这里能看见那棵大楠木与石阶,但是那位置看不见神社。 那两名男子交谈了一段时间后,其中一人结束对话离开树荫、往神社跑来,另一人则是连忙跟上。 他们在神社院内蹑手蹑脚四处张望的样子还真有点滑稽,不过表情却相当严肃。 当他们踏上神社正前方的木阶时,吉香轻轻拉动千广的衣摆。 千广回头查看吉香,只见她指着带头的男子,又指了指石阶、嘴巴一开一阖。 (茂.原.贵.史……?就是他?) 千广仔细打量那张脸,发现他的确与频频叨扰佐仓家的茂原贵子有几分神似。而他的跟班穿戴着歌德风黑色衣物与造型怪异的眼镜,五官虽看不清楚,但是越看越有贵史的味道。 (他该不会就是……成田由纪夫吧?) 听说这位由纪乃的化身是个任谁见了都说胖,体型极引入注意的男子。先不论其阴险的内在,其外貌无一处能令人联想到由纪乃。 不过,现在窥视着神社的两位仁兄已不是原本的茂原贵史与成田由纪夫,而是茂原贵子与成田由纪乃。 在吉朗与麻琴回来的一年前,另一世界的茂原男爵为了掩饰自家千金犯下的丑事,将贵子与由纪乃携回后仓皇逃离佐仓家,还出动律师善后,佐仓家就此不见贵子身影。 而在这里的情况更为严重。贵史与由纪夫不止跟踪麻琴严重骚扰她,甚至还因身为伤害吉朗与麻琴的现行犯遭到逮捕。但由于两人坚称自己是男爵之女又是异母姊妹,被判为精神异常而送入特殊医院。 换句话说,在那事件后这两组兄弟姊妹都无法轻易接近石阶,也持续着交换身体状态。 交换身体对贵子而言似乎还不打紧,不过由纪乃可忍受不了自己的痴肥体型。看来在这一年间她瘦身有方,总算穿得下自己喜欢的衣物了。 无论如何,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两人究竟为何而来。 这时,千广离开神社后方,往木阶走去。 「千广先生……!?」 千广对低声呼唤的吉香点点头,悄悄绕到贴在神社门上窥视其中的两人身后,接着将头伸进他们的脑袋之间。 「还真是巧遇呀,贵子小姐。」 贵子被这冷不防的一喊吓得整个人弹了起来,同时也对有人称呼自己真名而讶异不已。一旁的由纪乃虽也吓了一跳,仍立刻绕到千广面前保护贵子。 「哎呀呀,由纪乃也在啊?女仆装加滚边是很好看啦,加在男装上就有点可怕了。」 听千广笑嘻嘻地说完,由纪乃脸色惨白,无助地抬头看向贵子。贵子脸色虽微微发青,但也许是男爵千金的自尊作祟,她并未惊慌叫喊,只是目露凶光地瞪着千广。 「……你是谁?」 「我现在只是区区一介大学生,不过以前在某个家里担任过女仆长。」 「女仆长……难道你是……真琴少爷家里的…………」 虽然化身问性别相反、相貌自然有异,但身材不凸不翘、长相中性的佐仓家女仆长与这世界的千广极为相似,两人说是同卵双胞胎也不为过。 而贵子造访佐仓家如此频繁,想不记住几张女仆的脸也难。 「不会吧……你是千寻……那我们已经回到原来世界了……」 由纪乃现在嗓音虽低,依然女性化地大叫,并半惊半喜地四处张望。尽管她还是男儿身,不过就她说着那种话还抬头望了望摆明与原世界外观相异的神社这点,的确很像由纪乃。而贵子只是对她的愚蠢咋了咋舌、直视千广。 「看来我的假设没错嘛。」 「什么假设?」 「这个地方是回去的关键没错吧?知道我真正身分的人出现在这里就是铁证。」 贵子得意地点头,看来她这一年应该没有白过。 从一个养尊处优的男爵千金被打成一个精神异常的罪犯,这天壤之别一定使她急于回家的意念超乎常人。 (……就算回得去,她也踏不进社交圈了。) 当千广回来时,茂原家的丑闻已步入尾声,而茂原贵子四个字早已从贵族社会中抹去。不过,就算她能取回的只剩下原为女性的自己,也许仍比现在好过一些。 「千广先生……」 吉香跟着千广来到木阶下方,低声喊了喊他。千广回头看去,但也牵引了贵子与由纪乃的目光。 这一看使得吉香浑身僵硬,而贵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眉毛越吊越高,眼睛越睁越大。 「你……是那个女的吧?都是你害我变成这样……!」 贵子话一说完便作势冲向吉香,却忘了自己还在楼梯上,失去平衡的她就这样抓着由纪乃连翻带滚地摔在地上。 摔归摔,她立刻起身,继续瞪视吉香。 「一个没用的女仆,竟敢对我的真琴少爷……!」 「女仆?难道说——」 由纪乃一听,连忙扶着刚起身的贵子肩头爬了起来。这一下压得贵子又「啊!」地一声跌坐在地,但由纪乃似乎没听见,只是走到吉香面前仔细打量着她。 「真的吗……你是吉香吗……那这里真的是原来的世界罗……」 「…………」 虽然贵子与吉香外表怎么看都是男人,而由纪乃自己也正发出男性的低沉嗓音,但她还是沉浸在幻想里。 吉香不知所措地看看千广,千广则是轻轻摇头回应。 从贵子的愤怒与由纪乃的妄想看来,被她们知道吉香正在吉朗体内绝不是好事。 光是为了让真琴醒来就够头大了,若是被她们发现这点,一定不会让吉香回去。在机会恐怕只有一次的现在,吉香与吉朗很可能会因此而永远无法取回自己的身体。 吉香似乎察觉到千广的想法,眨眨眼后对由纪乃摇摇头说: 「我……我不是吉香,也不是什么女仆。」 「咦?」 「我叫市川吉朗,是个大学生。」 「……真的吗?」 吉香翻开夹克、挺出胸部。不过她的胸部当然还在另一个世界,吉朗也不曾刻意锻炼胸肌,胸前自然是一片扁平。 「男人怎么当女仆啊?」 这瞬间吉香似乎松了口气,不过千广的眉头却稍微贴近了些。 面前这两位就是内女外男的实例,即便没有胸部,还是排除不了里头是吉香的可能性。 但是吉香的胸部给予贵子与由纪乃的印象冲击却超乎千广想像。她们傻愣愣地盯着吉朗的扁胸板,最后丧气地放软肩膀,转向千广。 「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呀?」 「听说石阶要拆除了,所以来参观一下。」 「……拆除……」 「你看。」 千广指向立于石阶前的告示牌。贵子将告示逐字看过后再度站起,将一脸茫然的由纪乃拉到石阶前。 「来,快跳吧。」 「咦!?可是姊姊——」 「只要你没事,我就会立刻跟上。」 「呃、可是……这个……」 由纪乃将拳头贴在嘴边,泪眼汪汪地不断摇头,与她歌德风的装扮极不搭调。千广见贵子想将怕得发抖的由纪乃一脚踹下石阶,赶紧冲上前拉开她们。 「你做什么啊!」 「做什么?就算两位现在滚下去也没意义啊。」 「你说什么?」 要是她们现在打草惊蛇、引来救护车,恐怕会使得工程提早。千广为顾全大局,只好将袱巾包的内容摊在贵子面前。 「这是我向神社管理员借来的古书。书上说,交换身体的现象只会在阴历十二日的夜晚发生,而那当然不是今天。虽然再等几天就可以成功交换身体了,但两位想先试试的话我是不会介意啦……」 「是真的吗?」 「当然。」 就在千广微笑着回答时,海上拖着脚步爬上坡道,朝他们大喊: 「怎么啦,今天怎么这么早——啊!你们不就是之前的——」 海上一见到她们,两眉立刻倒竖起来,但千广却镇静地挡在他们中间递出袱巾包,令海上表情和缓许多。 「我正要问他们呢。话说回来,谢谢您借我们的书,内容很有用哦。」 海上虽对贵子与由纪乃放心不下,但接过袱巾包后仍一如往常地爬上木阶开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的贵子原先一脸狐疑,最后终于信服地点点头。 「……看来那的确是你跟管理员借的。」 「内、内容也是干真万确啊!」 一直强忍着笑意的吉香这时也替千广掩护。海上绝妙的登场时机以及吉香的加注虽不能完全唬住她,但她也信了七八成。 贵子将仍站在石阶边不断打颤的由纪乃拉回,傲慢地抬高下巴向千广说: 「那我就给你个说明的机会吧。」 「……遵命,大小姐。」 千广虽一脸苦笑,刚才紧急编造的谎言却在脑中不断膨胀着。 ──────────────────────── 作者:鹰野佑希 插图:和泉つはす 译者:吴松谚 扫图:Ozzie 录入:寂若悠竹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 五 寻宝去吧! 角色扮演游戏中一定会有密室,而这些地方必定藏有奇珍异宝。 好比说,拉出由上数来第三排、由左数来第五本的书就会发现房间入口,或是抽掉壁炉里的某个砖块并将鹰纹戒指嵌进孔中就能打开地下通道,甚至不小心撞开平淡无奇的墙而发现了另一个房间等等,诸如此类的桥段屡见不鲜。 可惜吉朗在现实之中从未见过这类密室。通常一般人家里没有多余空间,就算有,也尽是摆设家具时浪费掉的窄缝,根本挤不下人。 然而佐仓家可是贵族府邸,就算是设计成储藏室的地方都比吉朗房间大。对空间财富皆阔绰的贵族而言,想在家里盖几间密室根本不成问题。 而吉朗头一次见识密室,就是在佐仓家地下室里。 主要用来摆放修理工具的置物室与隔壁的储藏室相比,应该还要再大一些,而且就两扇门的距离算来,隔间的墙竟厚达一公尺。 即便三层楼建筑的地下室墙壁可能加厚,但一公尺也太离谱了。吉朗不停拍打墙壁寻找密室,却因为墙壁的抗力突然消失而向前倾倒。 「哇!」 滚进这充满尘埃味的新空间中,吉朗赶紧以手撑住地面。里头当然没有窗户,吉朗伸手不见五指,连自己从哪儿进来的都弄不清楚,只能小心地伸手触摸,接着他发现这个空间并不算宽敞。 「这就是……密室吗……?」 当吉朗喃喃自语时,一道强光划破了黑暗。 「没事吧?」 「没、没事!请问,这里是……」 千寻将那道强光——也就是手电筒交给吉朗,自己再拿出另一支将房间照亮。 「原来是这样啊……这是回转式的密室吧。」 「应该是。不过这里站也站不直,虽然不太能住人,但拿来藏一些艺术品还满充足的。」 「看起来好像是空的……」 吉朗爬进深处,拿手电筒四处照了照。 高度虽不便站立,平躺却绰绰有余。不过只需一扇回转门,即可遮蔽所有光线的空间,就像副棺材般令人难受。 「……奇怪?」 「怎么了?找到什么了吗?」 「没有……可是这里……」 吉朗转过身来,拿手电筒照亮天花板的污痕。虽说是污痕,但那一行行的排列就像是文字一样。 连算额都看不懂的吉朗当然无法解读这些类似草书的文字,只能辨识出几个像是「し」、「の」的文字。不过这四行字齐头排列,像是某种诗句。 仔细一看,另一角还写着四个字。这四个字写得比那些诗句更加流顺,吉朗好不容易才在这些几近图案的文字中看出一个「上」字。 他转正身体爬回入口,再度照亮天花板。 「那里面好像还写了一些字,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字……?」 千寻也照着吉朗的动作爬了进去、翻过身来,但是她在打开手电筒的瞬间突然停下动作,直盯着天花板看。 「那应该是字吧……」 「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有四行用汉字跟假名的文字,旁边还写了四个看起来像名字的,我只看得懂一个『上』。」 「……上?」 雅成立刻摊开平面图,双眼在图上快速飞掠,最后停在一角,并伸手指出。 「吉朗先生,您看这里。」 「海上(KAIJOU)……庸正?」 「是海上(UNAKAMI)庸正,他是三百年前的知名建筑师,也是设计佐仓邸的人。」 「三百年!?」 「其实贵族宅邸之中超过三百年历史的不在少数,当然其间会经过修补或扩建等等,通常不会保持落成时的原貌。」 「这样啊……」 在吉朗的世界中,三百年前正值江户中期吧。 虽然时间的长河冲得人头昏脑胀,但仔细想想,既然都有法隆寺或银阁寺等历经千百年风霜的古迹,那么这栋每日打理的楼房保存三百年实在不足为奇。 「庸正被视为当代奇才,他经手的建筑其实不多,不过鲜为人知的是,当时像这类楼房与寺院佛阁等几乎都是他设计的。」 「所以这里也是他设计的罗?」 「设计图上有署名嘛。」 这时沾了一身灰的千寻慢慢爬出密室。密室门一旦恢复原状,乍看之下还真的难以发觉。 「千寻,你看完了吗?雅成先生说那是海上——」 「海上庸正?」 「对,所以……那真的是他写的……」 「嗯,署名的确是海上庸正,可是为什么会……」 雅成将图上的署名指给疑惑的千寻看。 「因为他是这里的设计人吧。」 「……这里也是?我还以为只有神社呢。」 「神社?」 「我从那里搬来的资料中有出现过他的名字。根据记载,神社跟石阶都是他建的。」 「连神社也是……」 「可是比起署名,里头的文章似乎另有所指,让我满在意的。」 「那到底是写些什么啊?」 千寻立刻不假思索地将内容背诵出来: 「同望日落, 回观背后; 左方深处, 碎樱飘落。」 「……那是什么意思啊?」 「就诗而言,有点太过具体……也没什么诗意。不过,既然是故意写在密室里的,必定有特殊涵义。」 「是某种谜语吗?」 在电玩世界中,意义不明的文章阵列必然是下一个目的地的提示。 尽管吉朗只是半开玩笑地随口说说,但千寻却睁大了眼: 「谜语啊,的确……」 说时迟那时快,千寻一个箭步冲出置物室,吉朗与雅成对看一眼,也立即跟上。 千寻头也不回地直奔东翼底的阶梯、登上二楼,接着穿过二楼走廊朝西侧奔去.尽管千寻疾奔之下仍不发一点脚步声实在令人佩服,但雅成也不惶多让,只有吉朗挺着比去年更壮观的胸部,在重心调整上耗尽心神,根本无暇留意脚边。在二楼搜查的春生被这噪音吓得冲出房间,并抓住吉朗的手将他拦下。 「怎么了!?发现她们了吗?」 「不、不是啦……」 在吉朗犹豫着该不该将密室及谜语告诉春生时,早了几步的雅成折了回来。当他来到吉朗身边,春生马上放开吉朗,把手藏于身后。 「雅、雅成先生您也……请、请问怎么了吗……?」 「春生小姐,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请、请说!」 「能请你在二楼搜完之后到地下室看看吗?由于交换复检会比较确实一点,所以我们想接着检查二楼。」 「是,遵命……!」 春生红着脸大声回答,接着回到刚才的房间。省得说明的吉朗松了口气,转向雅成。 「看来您已经很习惯跟她对话了嘛。」 「呃……啊,其实也不是那样……现在应该是、去追千寻小姐比较要紧……」 雅成突然支支吾吾起来,脸上红光丝毫不比春生逊色,就连在某方面公认比普通人迟钝一倍的吉朗也察觉了个中原因。 「……啊,原来是这样啊!」 「请问是怎样呢?」 「是哦……原来是这样啊……」 「请问到底是怎样……」 「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追上千寻吗?」 「…………」 雅成听见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只好腼腆地抿起嘴朝西翼奔去。吉朗也收起得逞的笑容,跟上雅成。 走廊上已不见千寻踪影,但房门之中只有西翼底端白银房间的北侧房门敞开。 一进去就发现千寻正伸手摸着房里订做的衣橱。 「千寻小姐……?」 「稍等一下。」 吉朗与雅成对看了一眼,只见她钻进早已空无一物的衣橱,仔细检视着橱壁。 衣橱嵌于房间与走廊间的墙中,看起来没有空间搭建之前那种密室。在两人纳闷的视线之下,千寻的手终于有所动作。 「就是这个。」 两人被千寻的呢喃引近衣橱,往她的手边瞧。衣橱内部足以带有光泽的纹木所铺成的,但她手边颜色略有不同。 仔细一看,那里镶着一片十公分见方的异质木板。千寻停下了在其边缘游走的指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一会儿「啪喀」一声,木板松动了。 「……盖子?」 「嗯,可说是一片盖住海上庸正谜语的盖子。」 「又有谜语了吗……」 「应该吧,你看。」 千寻移除木板,露出底下一排排有如密室中所见的流利字迹,而且最后也写着海上庸正。 「这些到底是要做什么啊?你又是怎么……?」 「这谜语其实不难。」 千寻从角落里的书桌中取出纸笔,写下之前的四行谜语并交给吉朗。 「『同望日落』——太阳西沉,所以猜得出这是指西边的房间。」 「不过一楼的女仆房都有面西的窗户啊?」 「的确,不过『同望』就排除了女仆房。同时有两扇面西窗户的——就只有成套的白银房间了。」 「啊……」 佐仓家有好几间套房,但是连续两个房间都有西向窗的只有白银房间。 「『回观背后』指的就是,面对窗户回头后,能在墙上看到自己背部的位置。」 「所以是指衣橱的镜子罗……」 「没错。接着我照着『左方深处』,打开左边的门往里面找,就找到了这个。」 雅成见千寻晃了晃刚拆下来的木板,惊叹地说: 「原来如此!『碎樱飘落』——那是樱木制成的吧?」 千寻点点头说: 「只有那里跟其他部分的色泽有点不同罗,最后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所以说那间密室的文章,是庸正以某种特殊目的所写的。」 「特殊目的?」 「他是希望有人能找出某种东西吧。虽然谜语很简单,却被藏在密室或是像衣橱这类一般使用时不容易发现的地方。」 若是在电玩中,被刻意藏起的通常会是金银财宝或通往新场景的通道。 不过,写下谜语的不是当时的佐仓家当家,而是庸正,会刻意在未来不知是否能出入的场所隐藏财宝的可能极低。 「所以他是希望有人找出来,却不希望过程太容易?」 「大概吧。我深深觉得那将与神社或石阶有关。」 「石阶?为什么?」 「第一,神社、石阶跟这个家都是庸正设计并建造的:第二,我在三楼的资料里有看过某段特别的叙述,所以满在意的。」 「特别的叙述?算额上的吗?」 「不,我是在神社创建的相关文书中发现的,那是一个类似和算的图形。」 「会不会是那位姓锯南的和算家来到这里时画的呢?」 「可是庸正比辰之辅早了将近百年,而且那是和算中的经典问题,看起来不像是随手涂鸦。也就是说——」 千寻犹豫地停下,最后看着手中的木板说: 「也许海上庸正也曾经被调换过呢。」 「咦……!?那庸正其实是从我那里来的女人?」 「……这里就耐人寻味了。就算他是,不过能在那种时代、在这个世界设计出如此豪宅的人,就文化差异上来说应该不存在吧?」 「在江户时代,就算是男人也盖不出这种洋房吧?」 「因此他很可能是从异世界回来的人……就像我一样。」 既然两百年前就发生过交换身体,那么再早个一百年,也难保不曾发生过。 庸正的出现,使得神社与石阶随这座豪宅一同诞生,也让人更容易藉着石阶交换灵魂。 纵然交换的只有灵魂,无法携带任何财物,但是像千寻那样带入异世界的知识是可行的。拜另一世界的游历和算家所赐,不应存于这世界的和算以「解题」为名,在历史上留下了浅浅足迹。 而生于这世界的庸正很可能是在建造石阶后交换了灵魂,在见识过和算之后才回到原世界。 「既然他有过交换身体的经验,我就直觉地认为谜语一定与那有关。说不定这其中会提到石阶的秘密呢。」 「也对……那的确是不能轻易泄漏的事。」 「石阶的……秘密……」 吉朗束手无策地虚度了一个礼拜,而另一世界的石阶大限却一刻刻不断逼近。在他焦急的心里满是麻琴困坐于黑暗中的身影,使他坐立难安。 「千寻,能继续追查谜语吗?」 尽管抓出脱逃的贵史与由纪夫应是第一要务,但吉朗可无心坐视眼前的线索不管。 也许终点根本不是石阶的秘密,甚至只是「铭谢惠顾」四个大字,但是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吉朗都不愿放弃。 「拜托你!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了!」 吉朗感觉到有只手轻轻放在自己因恳求千寻而低垂的头上,不禁抬头望去。只见千寻与雅成笑眯眯地点着头。 「密室也是搜寻对象之一嘛。」 「只靠吉朗一个人,恐怕连这间房都出不去呢。」 说完,千寻将樱木板置回原位。 「接下来是三楼东翼底的置物间。」 「……是!」 吉朗也露出笑容,直往三楼楼梯走去。 果然不出千寻所料,吉朗是无法独力破解谜语的。 尽管这些谜语深度较一般水准平易许多,其中还有雅成抢先破解的,但吉朗就是解不开。 身为女仆长的千寻,曾代替他的化身在日本最好的大学念了三年书。 见习管家雅成则是个有望成为医师的优秀人才,志向转变后仍以管家教育所第一名毕业。 而吉朗每天念书到凌晨四点才好不容易考上都内的二流大学,脑筋差异由此可见。 (……真不是盖的……) 相差至如此地步,吉朗已无心怨妒,胸中只有赞叹两字。 他们在三楼置物间的窗框下找出新提示后回到一楼,启动了客厅日光室柱子里的某个机关,在客厅与餐厅之间开启了一个能让人勉强挤入的空问。之后大伙儿依地板上的文字再度登上三楼,在一问原为卧房的置物间中合力搬开堆积如山的橱柜桌椅,并于深藏其后的壁炉中发现新的谜语。 尽管房间一个接一个,其实只要发现其中任何一道谜语,最后都会导向终点。 不知是庸正处事慎重还是玩心使然,三百年后的现在已不得而知。只见三人在地上三层加地下一层的佐仓家中来回奔波,现在正根据第五道谜语的提示,来到二楼东翼某个房间。 「……到底……要找到……什么……时候啊……」 吉香在繁重的女仆事务下锻链出来的肉体也开始哀嚎。吉朗手撑膝盖,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气息。 不过,脑筋灵光的千寻与雅成却在他身边一派轻松地打开房门。 「你大概是过度用力了吧,从脚步声就听得出来。」 「的确,您好像都是全力冲刺呢。」 「…………」 经他们一提,吉朗才想起自己打从一开始就不曾顾虑的脚步声,似乎随着疲劳而越来越沉重,而他们却依然平稳安静。 「……我以后会注意……」 「你还是祈祷这次就是最后答案会比较好哦。」 「说得也是……都找了两个小时了。」 雅成取出怀表确认时间后,将房间迅速扫视过一遍,而这已经是第六次了。 至今仍不见最初的目标——贵史与由纪夫的行踪,奔波中不时擦身而过的特遣队们也没有任何相关报告。 要当个逃犯,藏身技术自然不低,也许他们是见到所有人都在东翻西找,干脆来个以静制动。 吉朗等人现在来到的房间虽逾一年半无人使用,仍每日仔细清扫。 耀眼的阳光从南面阳台的大型落地窗中射进房里,让渐凉的日子增添几分暖意。这里原来是佐仓家现任当家真琴的祖父,前前代当家秀麿老爷的房间,也是这栋宅邸中最高级的房间。 前代夫妇车祸身亡后,痛失爱子的秀麿老爷立刻半强行地带着绝大多数佣人移住别墅享受隐居生活,在过去一年半中未曾踏进本邸一步。 但真琴认为他迟早会回来,所以在成为当家后也不打算使用这房间,依然让它保持原貌。 秀麿老爷迁居时,也将喜爱的日用品、艺术品一并带走,房里只剩下固定式家具、附天篷的大床,还有两张椅子。墙上唯一的装饰是一幅风景画,但由于尺寸过小,反而让房里更显空寂。 「那个,谜语的后半是什么啊?」 前两句暗示着这府邸中最大、日照最充足的房间,而后两句将点出下一道谜语的所在地。 「『日照篷顶,绿野描春』。」 「篷顶……该不会是指屋顶吧?」 「应该是指阳台。」 千寻淡淡地回答,并将南面落地窗敞开,走到能观望整座庭院的阳台上。从一楼房间看来,这阳台的确像个篷盖,而篷顶就是阳台的地板。 但铺满瓷砖的阳台上并无任何观叶植物,而称得上是绿色的瓷砖又铺得满地都是,隐藏位置比至今任何一道谜语都不明显。 「只有这里的是瓷砖地吧。」 「啊……这么说来,其他客房的阳台都是石子地呢。这会是前前代的个人喜好吗?」 「也不是不可能……」 雅成犹疑地将脸凑近瓷砖。瓷砖花纹片片不同,集合起来却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案。由于瓷砖上的线条至少有七种颜色,若稍微离远一点,还看不太出来它们是以绿色为底。 然而这描绘着花鸟的瓷砖,若要说是前前代当家的喜好也未免太可爱了点。虽然吉朗没见过秀麿老爷,不过就自己听过的流言判断,这应非秀麿老爷所好。 「……绿野……吗……」 吉朗随着千寻的呢喃,眯起眼睛审视瓷砖。这些与彩虹同色的七彩线条虽复杂地交织成一幅美丽图案,但不知道是不是以绿色为底的缘故,绿色的花纹越看越不明显。 「……奇怪?」 吉朗依颜色逐一检视线条,竟有了特殊发现。 「找到什么了吗?」 「……嗯。只看绿线的话,跟那个好像有点像……」 「那个?」 千寻在吉朗旁蹲下,手指沿绿线滑动。不一会儿她停下手,轻巧地攀上阳台护栏。 「这、这样很危险啊,千寻!」 「放心啦,我又没惧高症。」 千寻说完,开始俯瞰阳台上的图案。原先也伸出手指描着绿线的雅成则是拉着吉朗一起退到房里,以免妨碍她观察。 「吉朗先生,『那个』是指什么呢?」 「哦哦,就是在三楼的——」 「……该不会是那个叫做算额的东西吧?」 「大概是……」 那些算额全都堆放在三楼的某个房间,但吉朗只有看过其中一两面,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不过绿线与其他颜色所绘的花鸟明显不同,尽是一些圆、直线、正方形等不怎么有装饰性的图案。 「乙圆与甲圆交于两点……」 千寻静悄悄地跳回阳台,手指在空中比划、口中念念有词,接着突然冲出房间。几分钟后她回到房里,手上多了一张纸。 「千寻……?」 「这里没有桌子,所以我到隔壁去画,喏。」 千寻递给吉朗的纸上画有两个图形,左边的是由几个圆和四边形构成的复杂图形,而右边的则单纯了许多。 「这个真的跟那些算额的图很像呢。」 讶异地看着图的雅成将视线转到右图时,头也跟着歪斜。 「这也是瓷砖上的吗?」 「这个是从左边的问题解出来的,你觉得这像什么?」 「…………壶?」 「你也觉得像啊……」 这个「壶」外观修长优美,壶颈稍长带腰身,壶口有厚沿。壶身中央有个花纹般的圆,使得整个图形更像个壶。 「就只有这样?可是这样看不出来是哪个房间啊。」 佐仓家既没有这种形状的房间,也没有与壶有关的房间。过去家中到处有壶的摆设,前前代当家离开时还留了几个下来,但不曾另辟壶的保管室。 「……这该不会是最后答案吧?」 「我也是这么想。」 「所以壶就是答案?」 「可能有哪个装着壶的箱子被塞在哪里了吧?」 雅成从千寻手中取走纸,仔细地端详着。 「有哪里不对吗?」 「只是想表示『壶』的话,应该只需要简单的线条,然而这个却十分具体,比如说壶口跟壶颈的部位。」 「……的确。」 「这里有这种形状的壶吗?这跟现在摆在客房跟门厅里的都不一样。」 「总之要先调查三楼置物室里的壶,之后再找其他房间。如果都找不到的话——」 「……要到前前代的别墅找吗……」 如果关键的壶早已被前前代带走,那么这趟寻找庸正目的的旅程就得在此打住。而且剩余的时间极少,根本不允许在目标确定之前贸然来回别墅。 「总之我们先开始找吧,吉朗先生。那个壶一定还在这里的。」 在雅成加油打气之后,吉朗再度登上三楼,而这究竟是今天第几次,他已经记不得了。 三楼是佣人们的卧房,前前代仍在住时,这里的佣人是现在的数倍。如今住在三楼的只有光里、翼、望三人,其他无人使用的房间则堆满了多余的家具,或书画古董等艺术品。 一行三人来到其中某个房间,看着一长排的小木箱。还以为前前代已经把喜欢的物品全都带走了,想不到留在公爵家的竟然随便都超过三十样。 「前面的不用找了,都不是那种形状。」 「那就从后面开始找罗。」 三人分头将前排的木箱堆到窗边,接着坐了下来,将后方的木箱一个个拿起来检视。 「这里真的会有石阶的秘密吗……」 「比起壶本身,像这些保证书跟说明书还比较可疑呢.」 雅成将取出的壶摆回原位,不停检视木箱盖子与添附的纸条上的文字。 「到底会写什么呢?会是回去的方法吗?」 「一个得以从异世界回来的人,的确有可能会记下有关石阶的事,不过也有可能写成某种谜语。」 「不要开玩笑啦!千寻!都只剩三天了,如果不是简单明了地写出有用的线索就惨了啦!」 「搞不好是连我也解不了的和算哦。」 「千寻!」 就在两人因玩笑而松懈时,一道冲击从旁袭来,吉朗应声倒地。当他睁开眼睛试着弄清楚情况时,只见坐在自己身边的雅成也瘫倒在地,而由纪夫正跨坐在千寻身上。 「千寻!」 吉朗一出声,后脑就被人狠狠敲击,当场失去意识。当他再度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已有所改变,由纪夫屁股下多了个雅成。 「这、这是……?」 「吵不吵啊,给我闭嘴!」 吉朗吓了一跳,奋力转头一看,只见贵史就站在由纪夫身边。 「可恶……麻烦死了!」 贵史将手中的纸张扔到地上,并将安放壶的木箱一个个打开,拿起里头的纸看完就扔、扔完再看。 (刚才我们讲的……他们该不会都听见了吧……?) 三人来到这房间时只想着壶,竞忘了先检查贵史与由纪夫是否藏匿其中,恐怕吉朗等人的对话都被躲在房里的他们听见了。 贵史不停地从木箱里抽出说明书,搜寻任何有关石阶的蛛丝马迹,最后朝箱子里瞄了一眼、咋了咋舌,接着将散落一地的纸张全数捡起、站起身来。 「还来!」 倒在地上的吉朗一鼓作气地朝贵史扑去,然而贵史毫不费力地闪过,并将整叠纸交给由纪夫。吉朗好不容易在椅堆前煞住车,转向由纪夫。 「还给我!反正你们一样看不懂,倒不如交给千寻看过,之后你们就能顺利回去了,所以先——」 「回去……?」 坐在千寻与雅成身上的由纪夫念念有词地凝视着手中的纸,接着突然夺门而出。 「咦?喂、由纪夫!!」 这举动似乎完全出乎贵史预料,他也连忙追了出去。 「我们也得赶快追上去……」 千寻一脸疼痛地爬了起来,赶紧追上。正当吉朗踏出房门,待雅成起身一同追捕时,西翼楼梯那端传来一阵怒吼。 「由纪夫!你给我站住——!!」 (他为什么要逃啊……?) 由纪夫在原世界对贵史百依百顺,刚被逮时也似乎如此,那他究竟为何而逃? 吉朗带着一抹不安一口气冲下一楼,丢下吓得坐在门厅地上的光里,从厨房后门冲进庭院,发现贵史与由纪夫正在通往前庭的铺石步道上对峙。 「你在想什么啊,为什么要突然跑来这里?」 「……不……」 「啊?」 「……不、想……」 恐怕站在由纪夫身边也听不见他从牙缝中挤出的呢喃。吉朗注视着他,希望能趁隙夺回他手上的纸,但由纪夫忽然将手仲进口袋,掏出某样东西。 「……那是什么?」 「不知道……」 那东西被由纪夫握在手中,看不出来是什么。只见他面露好笑,将纸叠卷成一团,与他握在手里的东西蹭来蹭去。 「……糟了。」 终于察觉那是什么的千寻虽想冲上前阻止,但仍晚了一步。 整叠纸已经在由纪夫手中像把火炬般熊熊燃烧。 所有人都哑然无语地看着由纪夫的惊人之举。当火炬被他扔下时,贵史跟着凄厉地大叫: 「哇啊啊啊啊!你、你疯了啊!!」 「因、因为……因为……」 由纪夫被贵史吼得收起笑容,像个故障的留声机般不停重复「因为」两字,惹得贵史火冒三丈,开口就骂: 「因为什么你说啊!死肥猪!」 一听见死肥猪,由纪夫立刻闭上嘴,接着伸出手指缭绕他散乱的法式卷发发尾,另一手整理着裙摆。一会儿,他背对着看得瞠目结舌的吉朗与千寻,高声狂笑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你说我死肥猪?现在我哪里像死肥猪……现在我一点都不肥,还是个走到哪里都不丢人的金发碧眼美少女呢!」 虽然年纪比吉朗还大,已经跨越了少女的领域,不过这时他再次高声强调: 「只要待在这里,我就是美少女!最适合法式卷发跟滚边的史上最强美少女!」 「只要待在这里……难道你……」 「我一开始就没有回去的意思,也不想离开那间别墅。就算行动不自由,但是我每天都能穿漂亮衣服照镜子,要不是可怜姊姊你,我才不会来这里呢!」 「谁是你姊啊!谁又要你可怜啊!」 「哎呀,你在忌妒我呀?谁叫我比你漂亮?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想回去啦,瞧你那副尊容,回去当男人还比较快活呢。」 「…………」 事到如今,贵史才发觉自己异母么弟的妄想已经侵蚀到精神的最深处了。 一阵恶寒窜上吉朗背脊,他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怎么办啊?」 经雅成一问,千寻看着地上的火堆轻轻耸肩。 「总之把他们绑到动弹不得再关起来吧。」 「也对。」 尽管达成最初的目的令人有些欣慰,但眼看着奔波了一整天的成果化为灰烬,让吉朗浑身上下充满了无力感。 「别看了,来帮忙吧。」 千寻一声令下,几个女仆便接二连三地从屋子后头走了出来。看来这些还在门厅里吓到软脚的年轻女仆们始终压不下好奇心,已经跑出来偷看一段时间了。不过她们的好奇心似乎仍未满足,疑惑都写在脸上。 「……她们真的是男爵千金吗?」 「是满漂亮的啦……不过脑袋好像有点问题呢。」 「她烧的是什么啊?」 像小鸟般吱吱喳喳的女孩们依千寻指示,将呆然兀立的贵史与不断高声狂笑的由纪夫五花大绑。 神情恍惚的吉朗朝女仆们看了看,发现她们没回到屋里,反而朝庭院另一端走去。 「还是把他们关在小屋里比较好,关在家里太危险了。」 「……应该是吧。」 那间他们最早躲藏的小屋是近年所建,与庸正无关,所以不用担心会有密室或机关。虽然门上只有个简单的锁,但门外的闩上另外有个大锁,应该没机会让他们表演开锁技术吧。 「都烧掉了呢……」 「不过那些不一定是我们要找的,他们开的木箱里的壶长什么样子,我们都还没看过呢。」 「是没错啦……」 「总之先回去看看吧,反正那些灰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雅成再次为气馁的吉朗打气,而千寻只是瞄了火团一眼: 「说得没错,不过这样一来,反倒是壶的价值会一落千丈罗。」 「啊……真琴少爷会生气吧?」 「那种货色,真琴少爷想再买二一十个都不成问题。」 尽管这场大骚动弄得家里鸡飞狗跳,但真琴依然沉睡,不曾露面。 他会在石阶拆除前醒来吗?吉朗又是否能亲手救回在黑暗中徘徊的麻琴呢? 千寻、雅成与吉朗再次回到收藏壶的三楼置物间。 所有的木箱都被弃置一旁、箱盖敞开。三人将壶一个个取出,与千寻画的图比对,但无一类似。 「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壶啊?」 「可是那张图也只有那种解释吧?就庸正之前的谜语来看,还是从第一印象来解读会比较好。」 「这张图真的很像壶呢……也不像其他东西。」 当三人又将所有的壶拿了出来东看西看时,门被敲响了。 「请进。」 吉香反射性地回答后,春生大力开门冲了进来。 「太好了!那之后一直找不到你们,我还以为出事了呢。」 「抱歉。」 「没事就好啦……那个,你们在做什么呀?」 三人坐在置物室一角,身边散了一地的壶与木箱。就算要将收藏品拿出来晒太阳驱虫,也不是什么在大费周章地抓回逃犯后需要动用三人一起做的事。 「啊……我们只是想起还有东西要找啦。」 「现在找……?」 「因、因为好不容易才想起来,所以才要在忘记前赶快找啊,对不对?」 语调紊乱的吉香虽让春生眼神充满怀疑,不过既然连千寻与雅成都点头了,也只好相信。 「是哦……那你们在找壶吗?长怎样的啊?」 「这种的。」 千寻将折成一半、只露出右半边画有壶形图的纸,交给正在观赏各式壶瓮的春生。 「就是这个?吉香,你们真的在找这个啊?」 「呃、啊、思……」 「不会吧,你怎么会忘记呢?我死也忘不了的说!」 「……春生,你知道在哪里吗?」 听千寻这么问,春生眼睛瞪得更大、脑袋不停左右转动。 「连千寻姊也忘了……开玩笑的吧!吉香就算了,竟然连千寻姊也……」 吉朗看着春生夸张地扭动身体表示震惊的样子,心里滴下一滴冷汗。 原以为千寻能帮自己补足吉香的记忆,但千寻也曾离开佐仓家长达三年,若是被问到这三年内发生的事就玩完了。 吉朗过去只在这儿待了两个月,而雅成受到聘用是千寻回来后的事,根本帮不上忙。 吉朗转头向千寻求救,不过千寻也烦恼地微低着头。 (……既然她都那样说了,那我就干脆装傻吧……) 「那个……这个壶怎样了吗?」 「……你真的不记得了啊?就是四年前烤蕃薯时——」 (烤蕃薯……?) 这个特殊的词刺激了吉朗记忆库的一角。 吉朗第一次来到佐仓家时正值这个时节,他在庭院中打扫落叶时,曾向春生聊过烤蕃薯。 当时春生说了一组奇怪的字眼,让吉朗只能随春生的话锋打转,不过从此之后那组奇怪的字眼就一直悬在吉朗脑海里。 (好像是前前代在三年前做了什么……那叫做……) 「『烤蕃薯与三个壶』事件!」 「什么嘛,明明就还记得。那时候用的三个壶就是这种形状啊。」 「好……好像、是这样……吧?之后那三个壶怎么了呢?」 「之后是指……破掉之后?」 「破掉了……」 忍不住大叫的不只吉朗一个。春生被这三人的和声吓得缩起身,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们。 「……雅成先生不知道还算正常,怎么连你们都那么惊讶啊……?」 「咦?因、因为那个……」 在吉朗遍寻不着藉口而支支吾吾时,雅成顺着春生的话开口问道: 「这是我到任之前的事吧?能替我解释这个『烤蕃薯与三个壶』事件吗?」 吉朗以为春生一定会替雅成回答,想不到她却脸色铁青,两手颤抖地盖在脸上。 「对不起!那种恐怖的事……我真的说不出口……」 「恐、恐怖……?」 「因为那——啊——我真的不敢说啦,原谅我!」 春生这时的表情看似完全发自内心,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回去之后再问千广好了。) 吉朗将烤蕃薯与三个壶刻在自己脑中的笔记簿一角,接着以手肘轻轻顶了顶身边的雅成,这才让错愕地看着春生的他回过神来,继续问: 「那就别说了吧。至于这个壶,之后到底怎么了呢?」 「这个我就能带各位去看看了。吉香,你看到之后也要用力想起来哦。」 「唔、嗯……」 大家都不知道春生要上哪儿拿出破壶,不过她是唯一知道壶下落的人。 三人忧喜参半地随春生走出房间、下楼前往后院。谜语寻踪与大围捕耗掉了整个下午,太阳已贴近地面,即将没入西山。 一年前,吉朗在佐仓家充当女仆时人手绝望地不足,除了要打理当家周遭大小事之外,还得帮忙打扫宽广的庭院。有一次,他和春生为了制造腐植土而将落叶集中到土坑里时,聊起了「烤蕃薯与三个壶」事件。 但是这庭院中似乎没有任何与壶有关的事物,他瞄了瞄千寻与雅成,而他们也毫无头绪地摇摇头。 春生横跨广阔的后院后,领着一行人来到东南方的四方亭里。现在想想,吉朗从未到过这里,只有在打扫庭院时稍微远眺过几眼。 「这里的洞还没补好,小心走哦。」 只见春生宛如跳房子般熟稔地越过凹陷的铺石步道,绕进凉亭后侧。那儿有个小巧可爱的花圃。 「现在这些花都快谢光了吧。」 春生一边说着,一边摘下正待凋零的花朵、摆在花圃一角,接着她站在花圃旁边,不再有任何动作。 「春生小姐?」 「啊、对了,抱歉抱歉。雅成先生是第一次来这里对吧?」 「哦不,其实我知道这个花圃,可是这个跟壶——」 雅成突然停下嘴巴,视线集中于一点。 吉朗跟着雅成的视线看了过去,这时一阵不安翻腾着他的五脏六腑。 (难道……应该不是吧。可是、呃……) 雅成看的不是花圃中的花草,而是围着花圃镶在土地上的「装饰」。 这块被凉亭与树丛围着的角落在日暮时分显得有些昏暗,不过还是能看得清那些装饰的模样。 前院的花圃都是由砖瓦或石块围成的,不过这不是砖瓦也不是石块。那些表面光滑如瓷砖、白底蓝纹的装饰,有如拼贴艺术似地围绕着花圃。 那些「瓷砖」不方不圆,形状大些而且皆不规则,但在精巧的直线排列下,让花荫也鲜艳了起来。 「……就是这个吗……」 「想起来了吧?你不让千寻姊拿去埋,就交给我装饰花圃了呢。」 「嗯嗯……」 吉朗当然不可能想起来,而早在四年前就遭交换身体的千寻也毫无记忆。 但是这三个破壶已藉由拼贴艺术展开其生涯第二春,已是不争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 除了早已破损,与它们一同置于保管箱中的保证书等文书应也早已遗失。这几个早已失去收藏价值的壶能够以这种状态重生还真是奇特。 不过现在可不是替这等奇迹高兴的时候。尽管它们不是摔得粉碎,但三个壶的碎片全都混杂成一堆并分散地镶在地上,要复原庸正的谜语可是项艰钜的工程。 「春生姊——!!」 这时,庭院中传来一道呼唤,春生发现声音的主人是翼之后,小小地「哇」了一声。 「我马上过去——!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啊,待会儿我会去打扫三楼,千寻姊你们就先回到原来的工作上吧。」 语毕,春生轻快地朝屋里跑去。 「这个……怎么办啊?」 「安心啦,吉朗。」 「这要我怎么安心啊!这样一来,石阶的秘密不就……」 「吉朗先生,那三个壶还在这里啊,没被烧掉也没粉碎哦。」 千寻与雅成不断要吉朗安心,接着在花圃边蹲下。尽管他们能解开前几道谜语,但应该也拿这些化为碎片的谜语没辄。 距石阶拆除工程只剩三天,而费尽心思才找出的线索竟然在到手前破灭。 是否还留有其他线索呢?其他的密室里会有其他的谜语吗? 在吉朗的脑袋努力打转时,他身边的两人手边正忙个不停。 「……?」 仔细一看,围绕花圃的蓝白色带已缺了一大块。 「你们在做什么啊……?」 「东西不就在这里吗?所以我们要挖回去拼起来呀。」 「……拼起来……是指壶吗……」 与吉朗一副意想不到的样子相比,千寻与雅成理所当然地默默挖着碎片。 「这些碎片应该足以拼回那三个壶吧,三个人一起来的话大概只要两天不到。」 「我对这种拼图还满拿手的呢,小时后我跟家姊一起拼过好几种。」 「我们得在太阳下山以前全部带回去,你也来帮忙啊。」 「…………」 现在一切都已回到原点,前方一片茫然。 明明只剩三天,自己却一无所获,也无法从黑暗里救出麻琴。 然而,认为前途一片茫然的只有几近放弃的吉朗,这谜题还在千寻与雅成心中延伸着呢。 (我不是已经发誓,为了麻琴什么都愿意做吗……!) 「吉朗?」 「我去拿铲子来!啊,还有装碎片的箱子!」 也许这只是白费工夫,不过毫不尝试而作罢才是真正的愚蠢。 吉朗暗自对忙了一天而哀嚎的吉香躯体道歉,并全速跑过庭院。 ──────────────────────── 作者:鹰野佑希 插图:和泉つはす 译者:吴松谚 扫图:Ozzie 录入:寂若悠竹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 六 各自归返 吉朗慎重地将手中的碎片嵌回正确位置,接着伸手往一旁的碎片放置处探去,不过那里已经空无一物。仔细一看,所有的碎片都已黏回正确位置,除了部分细小接缝之外,没有任何显眼空隙。 「……完成了。」 「我也是。」 「虽然只有正面,不过还是完成了呢。」 三人面前排着三组纵剖半的壶形拼图,形状都跟千寻画的图一样。吉朗抬头看见房间里的时钟已过了午夜十二点,吐出了一大口气。 「终于……赶上了。」 从凉亭边挖出碎片后已过了整整两天,再过八个小时,另一个世界的石阶就要动工了。 他们现在没时间完成整个壶,所以复原的只有壶的正面。 由庸正的谜语所画出的壶上,其正中间有一个圆,而雅成认为,真正的壶的正面也会有这个图形。 只要常接触拼图,就能猜想到哪种形状会在哪种位置。例如说较厚的板状碎片应是壶沿、薄的是壶底,壶颈的曲面会与其他部位相反,有花纹的面是凹的。而他们所需要的部分是壶的正面,所以只要挑出所需形状及画有蓝色花纹的部分即可,拼图分量因而大减。 但由于没人见过原图,拼起来并不简单,而且三人各自有其他日常业务,能耗在拼图上的时间只有工作结束后的夜晚,还有晨会前的清晨时分。在这些时候,三人就会聚集到摆有碎片的真琴寝室,默默地将壶拼合。 平时一天下来会待在真琴寝室里好几个小时的吉朗,虽想利用时间慢慢地拼,但他碰过的,也只有十八禁游戏预约特典里顶多一百片的那种拼图。 既不惯于拼图也无天赋眷顾的他,常常拼到半夜也没有显着成果。 就这样不眠不休地拼了两天,三人总算合力将最关键的谜题完成了。 壶的正面有块蓝色的大圆,圆中精巧地画有一些格纹,还有樱花办纷飞其中。 最先剔除的壶底面碎片写着「庸」字,表示这三个壶可能也是出自这位奇才——海上庸正之手。 「看来需要的部分真的只有这些呢。请看这里。」 雅成指着自己面前的图,并将佐仓家平面图在一旁摊开。 「壶上这些不只是格纹,而是指墙壁或是窗户。还有,这条线来到这里开始弯曲,所以这里是——」 「东翼底的楼梯……?」 「没错。而这块细长的就是下楼后第一间储藏室。两位面前的图形虽然东西南北各自下同,但都与地下室的部分平面图相符。」 「不过这些图案全都不一样吧?那要怎么知道这些指的到底是哪里呢?」 图中格纹各个不同,花办数目也相异。 「别担心。」 对照着壶与平面图的千寻简短地回答,并从雅成手中接过平面图,手指摆在某一点,并画着樱花办的形状。 「就是这里。」 「咦!?为、为什么呢?」 「首先,这三张图的格纹有部分重叠,代表他想指出接近地下室中央的某个点。再者,图里的花办乍看之下虽四散各处,事实上三张图中都有一枚花办与某个格子重合。」 095t_with_mark 千寻从左边的壶开始指出这三枚花办。这么说来,这三个外廓细长的格子短边上都画有一枚花办。 「那、那么只要到那边就能找到线索罗!?」 「很有可能。只是……」 「只是?」 「……没什么,去了再说吧。」 千寻说完就直往门口走去、雅成接着跟上,吉朗晚了一步起身,真琴的床铺顺势滑过吉朗眼前。 「小麻……」 现在必须尽快找出石阶的秘密,并赶在天亮之前让这个身体物归原主。若是拖到另一世界开始动工,那么即便吉朗已准备万全,吉香等人仍无法进入神社、滚落石阶。 等到石阶遭到拆除——后果令人不敢想像。 「吉朗先生。」 吉朗轻手轻脚地朝门边的呼唤声走去、踏上黑暗的走廊。夜已深沉,尽管所有佣人都回到了自己房间,但不一定会立刻熄灯就寝,所以这三人的脚步依然安静慎重。 领队千寻在锅炉室前的置物室门口停下脚步,不过,吉朗在三天前找到的第一个密室就存这房里。 「还是这里?。」 「对。」 「一间房里有两个密室?」 「嗯……应该真的不只一个。」 千寻从房里的棚架上取下手电筒发给其他两人,自己也拿了一支后,朝着设有回转门的墙壁走去,接着打开回转门。 「呃……那个,千寻,又是这里……?」 「壶是这么画的呀。」 「……这又是怎样啊……」 他们跑遍佐仓家三楼到地下一楼的各个角落,找到了蓝白双色的立体拼图地狱,正以为找到新线索时,最后竟回到了起点。 「……根本就是青鸟的故事嘛……」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这疲态尽露的回答让千寻不禁笑了笑。 「因为庸正藏的是『希望有人找出来,却不希望过程太容易』的东西嘛,这还算合理。」 她一边说,一边唏唏簌簌地钻进回转门内,吉朗连忙为她补上灯光。 第一道谜语写在回转门左侧底部的天花板上,而千寻进门后立刻朝右边的墙上摸索。 现在想想,壶上的花瓣是落在格子短边,与平面图对照起来,指的就是南面墙上。 「找到了。」 一道清脆的声响与千寻的话几乎同时传出,接着传来了两次沉重震动,在沉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响亮,让吉朗捏了把冷汗。确定没有脚步声出现后,吉朗松了口气,往千寻所在的密宰里窥视。现在墙上多了个十五公分见方的洞,但千寻毫不犹豫地伸手朝洞一探,取出了某样物品。 「千寻,那是……」 「我们先上去吧,这里太暗看不清楚。」 千寻爬出密室,手里握的是一束折起的纸条。 * * * 千广看着表上的日期翻新,忍不住轻叹一声。 现在午夜刚过,终于到了石阶上告示的日子。 也许是害怕工程提早,与贵子她们见面之后的这三天,千广什么也没做,只是静待最后一天的来临。 若只是滚落石阶,是不会引发交换身体现象的。当初由于他的化身,千寻根本不愿接近神社,因此尽管他刚到异世界时尝试了好几次,最后仍以失败收场。 与另一个自己同时摔落石阶是交换身体的第一条件,而千广预测的最佳时机,就是工程当天凌晨。 现在真琴极可能和麻琴一样沉睡不醒,再加上另一个世界的神社与石阶都已经不在了,一定使吉朗相当苦恼。若考虑到吉朗会抱着无意识的真琴滚落失去石阶的斜坡,即便以风险最小的时机尝试,机会也顶多只有一两次。相信吉朗也像自己一样,正在找寻任何可能的方法吧。 「千广、吉香,这边这边!」 千广朝声音抬头看去,发现雅音正从医院后门探出头来,立刻带吉香溜进医院。 深夜时的医院可不比白天般人声鼎沸,现在就算尽力压低脚步声,衣物的细碎磨擦声仍相当刺耳。 两人顺着雅音的指挥避开所有耳目,往医院深处前进,最后来到麻琴的病房。 这十天内,麻琴毫无清醒的徵兆,看来她的灵魂的确因<门>的不安定而无法前往另一个身体,只能在某处徘徊。 雅音检查过她的呼吸与脉搏后,小心地拔下点滴针头,并向千广点头示意。 「吉香,来帮我一把。」 雅音与吉香合力立起麻琴的上半身,并撑住无意识而顺势向前倒去的她。接着为了让她滑下病床,两人将她转向,双脚从床边放到地上。 「背得动吗?」 「大概吧,她还满瘦的。」 千广在麻琴前蹲下后,两人将麻琴搬到他的背上。无意识的身躯虽比想像中的重了许多,依然不成问题。 一行人踏上多了一人的归途,走出医院后门。这时,天顶上的月略显圆润。 「……该不会谎言成真……」 「真琴少爷怎么了吗?」 吉香小声地问。千广摇摇头,转头看向留在医院内的雅音,心中因这青白的明月而忐忑。 「之后就麻烦你了。」 「你们……会再回来吧?」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早餐,但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雅音腼腆地笑了笑说: 「说得也是,我们七点就开始配膳了呢。」 「请您为她保留一份吧。」 「好的……吉香。」 雅音将手伸出后门,牵住吉香的手。 「我一定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医生的。」 「我相信雅音小姐您一定做得到,加油。」 「你也要跟真琴少爷一起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哦。」 雅音见吉香一时语塞,两手轻轻一拍、眯眼微笑。 「……真的很谢谢你,之前受你照顾了。」 一鞠躬后,吉香也跟着甜甜地笑了。这笑容虽与千广在异世界时所见的,吉香想起真琴时的笑容有些类似,但已不像泡影般脆弱地不容触碰,反而散发出一股浓厚的温暖。 「吉香,该走罗。」 在千广催促之下,吉香向雅音挥挥手、挪动脚步。 他们朝医院前某条单行道走去,两人来时所乘的车就停在那里。 当然,那辆车不是千广、也不是没有驾照的吉朗所有,而是千广的大学社团元老·四街道馨的车。 她对千广在异世界当了三年女仆一事毫不知情,却不知怎地能在千广回来时确实发现两个千广间的差距。 另一个世界的她·薰,同样聪颖过人,看来化身间的确总是相似。 车在今晚的计划中扮演运送麻琴的要角。千广虽曾拜托朋友谅悟借车,但他不放心自己不跟去,更不放心让千广跟吉朗一起出门,整个请托朝诡异的方向歪曲。就在千广耐着性子试着说服谅悟时,凑巧现身的馨直接掏出了车钥匙,还毫不过问千广用车目的。 「回来之后要陪我兜风一整天哦。」 馨开出的条件竟只是一句玩笑般的话。 其实两个世界十分相近,人与人之间与环境也有所类似,而异世界的薰也曾帮助千广。跨越两世界所孕育的友情虽有些变调,但感觉还不坏。 「月亮耶……」 吉香抱着麻琴坐在后座,透过车窗看着夜空。 「那是阴历十二日的月亮。」 「咦!?」 「想不到那天临时编的藉口竟然成真了呢。」 为了阻止贵子与由纪乃滚下石阶,千广编了个故事,连吉香都几乎信以为真。听千广振振有词,起初怀疑的茂原姊妹也被说服。 虽然那只是权宜之计,但他作梦也想不到,行动的日子正巧是十二日夜晚。 一想到相信了这个故事的茂原姊妹今晚就会采取行动,千广就开始咒骂自己的鬼脑筋。 「她们该不会也会来吧?」 「……现在只能祈祷她们不会从中作梗了。」 千卖叹了口气,暖暖踩下油门。 * * * 一轮明月正高挂夜空。 那不是满月也不是弦月,而是个介于中间、略显福态的月。 夜空正一点一滴地增亮,淡紫的云正追随椭圆的月往西山奔去。 「吉朗先生。」 吉朗回头看到雅成正准备将真琴从背上放到柔软的草地上,立刻上前扶住真琴的上半身。 「你们真的要走了吗?」 「嗯,已经没时间了。」 吉朗朝一片草绿的斜坡下望去。 也许是坡底没有物体阻拦,让没了石阶的斜坡看起来陡了许多。 但他仍得赶在天明以前,抱着真琴的躯体一同滚下这面斜坡,否则很可能再也无法回到原来世界。 (可是,小麻她……) 到头来,麻琴的灵魂未能进到吉朗怀中的真琴身体里,在被称为<门>的夹缝间徘徊。 从密室中找出的纸上写的虽不是吉朗最想要的归乡指南,却拥有让吉朗孤注一掷的力量。 稀世的建筑家海上庸正,为了让以后的人知道联系两个世界的<门>的事,因此写下了相关线索。 在佐仓家豪宅耸立大地之前,这里没有神社也没有石阶,它们都是庸正受佐仓公爵之托所建的。 当时庸正已知道这地方会造成交换身体现象,而石阶的完成使得此现象更加频繁地发生,导致他最后如千寻所推测的,到了另一个世界去。 纸上提到庸正将两世界间的联系称为<门>,石阶固定了它。之后,庸正为了使<门>更加稳固,还前往吉朗的世界建造另一道石阶。 文中最后,庸正虽写下了自己的迷惘,但他仍坚信交换身体这奇异现象,能将这世界引领到更好的方向。 比如说,锯南辰之辅带来的和算虽无法发扬光大,但藉着知识的传递,也能够刺激世界的发展。 比如说,主人与仆人能够重新审视贵族社会中地位的绝对性。 比如说,社会大众能够了解求知绝不是件坏事。 这类知识、文化、意识的交流,就是<门>的存在意义。 尽管其中有人被迫就此放弃原来人生、遭孤寂折磨,让吉朗无法判断庸正的想法是否正确,不过女仆体验虽无法让他轻易地以「有趣」形容,但也不是毫无值得感谢之处。 「千寻、雅成先生,真琴少爷跟吉香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我们一定会平安带他们回家的,请您放心。」 「你就好好担心该怎么带你的小女朋友离开<门>吧,另一个我一定也会这么说的。」 千广的确会这么说吧。 吉朗的紧张稍稍和缓,脸颊不再紧绷。 若不是<门>,就不会认识他们,而且在石阶拆除之后,应该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真的很感谢你们——」 当吉朗准备鞠躬道谢时,通往佐仓家步道旁的树丛沙沙作响,还有个物体伴随着野兽般的吼叫冲了出来。 「你不听我的话了吗,由纪夫!」 「由纪乃!我叫由纪乃啊,姊姊……」 「放屁!谁有你这种法式卷金发的妹妹啊!给我过来!」 「不要——!人家要被强暴了啦——!」 「谁要强暴你这只猪啊!」 「哪里有这——么漂亮的猪啊!!」 将如此凝重的气氛一哄而散的,是被缠上层层锁链关在小屋里的贵史与由纪夫。 原本还以为只有宫廷魔法师之类的人物才有办法逃出那里,看来这世上又多了一对专业魔术师。 只可惜这对兄弟感情差得很,不会为他们表演拉斯维加斯级的魔术秀。意见不合的他们不停地互相拉扯,将两人导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当他们拉扯到吉朗附近时,头发及衣物上沾满了尘土与落叶,十分狼狈。 贵史扯住由纪夫的衣襟,突然倒向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的吉朗。吉朗抱起真琴向后一退,可惜选错了方向。 贵史对由纪夫使出了一记巴投,而由纪夫在空中死命抓住哥哥的手,两人纠结着向后滚去,猛力撞上站在斜坡边的吉朗。 「哇啊啊啊!」 「吉朗!」 「吉朗先生!」 他虽看到千寻与雅成想出手抢救,但双方早已离得老远,扭成一团的茂原兄弟还压在自己身上。当他连忙使劲抱紧真琴时,他的脑袋随着一声闷响而蒙胧起来。 「好、痛……」 即便没了石阶,撞上紧实的斜坡仍非常疼痛。 吉朗眼前的景色立刻旋转起来,渐染鱼肚白的天空越来越暗,身体的感觉越来越薄。回过神来,真琴已不在自己怀中。 「咦……真琴少爷呢……」 吉朗急忙东张西望,发现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 吉朗面前有个蹲坐着的女性背影,还有个青年低着头站在她前面。当吉朗注意到那是真琴时,刚才自己滚下的那面草坡也出现在真琴背后。 「那是什么啊……」 斜坡中冒出了一个可爱女孩的上半身。她身穿深靛色连身裙、腰系白色滚边围裙、头戴女仆头饰,吉朗还知道她有对F罩杯巨乳。 见到女孩也讶异地看着自己,吉朗往后瞄了一眼,看到如蒸腾热气般不断摇晃的石阶。这时,他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力道向后拉去。 (这里是……<门>!难道我被卡在半路上了……) 在石阶的引力之下,吉朗与吉香间的两人逐渐远去,若不抓住麻琴,也许这一生就再也没机会了。 「小麻……!!」 女性似乎听见了他的叫唤,慢慢转过头来,接着凝视着吉朗的双眼,嘴唇微微蠕动。 ——小吉—— 「小麻!快点过来……!!我来接你了啊,小麻!!」 既然她听得见,手也一定碰得到。 麻琴奋力点头、跑向吉朗,但吉朗的胸口、肩膀、下颚正被一点一滴地拉进石阶。 「小麻!」 在几近咳血的呐喊后,一阵沉重的冲击窜过他的手臂,让他反射性地收手、蜷缩到胸口。最后他的手也被抽离那黑暗世界,只有脸还留在石阶的影像上。这时,他看见隔开真琴与麻琴的透明墙彼端,吉香正拥抱着她心爱的人。 (他们……成功了吗……) 他们相视而笑,消失在斜坡里,而吉朗也突然被拉进光明之中,让他不禁闭上双眼,身体的感觉也在这瞬间一举回复。 「好痛……!」 「……小、吉……」 「小、麻……?」 「谢、谢……」 在石阶上滚动着的两人断断续续地听见了对方的声音,疼痛、恐惧都被安心感一扫而空,吉朗的意识逐渐淡去…… ──────────────────────── 作者:鹰野佑希 插图:和泉つはす 译者:吴松谚 扫图:Ozzie 录入:寂若悠竹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 尾声 吉朗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有着可爱微笑的黑发美少女。 他松了口气、想坐起身来,但全身上下都痛到不知该从何处开始使力。少女向五官纠结的吉朗伸出手来,吉朗注视着她的脸,怯怯地问: 「你是……小麻吧?」 「……我有这么像男人吗?」 她咯咯笑的样子十分可爱,怎么看都不像男人。如果真的还没换回,那么真琴的演技实在非常高明。 「这里是……?」 房间里没开灯,显得有些昏暗,但藉着透过窗帘的日光就足以看清室内。除了吉朗躺着的床外,这装饰单调的房间还有另一张床。 「这里是北幸谷医院。」 「……雅音的医院?」 「对。我好像之前就在这里住院了呢。」 麻琴指着自己胸口说。她身上的不是洋装,而是淡橘色的住院服。 「因为不能叫救护车,所以摔下来之后,我就跟千广一起送你过来了。」 「这样啊……说得也是。」 虽然工程没提早开始,交换身体也成功了,叫救护车引起一些小骚动也无妨,但受伤的人是有滚落石阶三次前科的吉朗。要是有什么谣言传开了,那他可对不起想在这个镇终老一生的父母。 「之后雅音替你看诊过了……虽然再接受一些精密检查可能会比较好,但是没有骨折或明显外伤,所以没必要。」 「那你呢?」 「小吉把我保护得很好,我没事。」 麻琴举起两只手向内弯,堆起小小的二头肌。看到她滑稽的样子,吉朗松了口气。 「那千广人呢?」 「他刚刚去找雅音……」 在麻琴停下时,轻轻的敲门声正好响起,没等人应门,千广与雅音就迳自走进病房。 「吉朗,你醒啦?」 「谢啦。」 吉朗出拳轻碰千广伸出的拳头,但手臂上每条肌肉都隐隐作痛,令他咬了咬牙,这时千广突然嗤嗤地笑了起来。 「不要笑啦!」 「不是笑你啦……我是想到其他的事。」 千广抬头看看雅音,而雅音不解地朝门边瞄了一眼,微微耸肩。 「其实刚才送来了两个急诊病患,不过千广好像认识他们,一看到他们就突然笑了起来,所以我就赶快把他拉回来了。」 「认识……?」 「……那是茂原贵史跟成田由纪夫。」 千广硬憋笑意说出的名字让吉朗瞪大双眼。 「咦!他们也回来了吗!」 「应该吧,看他们『死肥猪!』『我是美少女!』大声吵架的样子,好像没受什么伤。」 原以为不想回去的由纪夫可能会妨碍到一心想回家的贵史,不过从那对骂看来,那的确是贵史与山纪夫,难道由纪乃也有不想回去的理由? 「啊……他们真的回来了呢……」 「不过警察也来了,让我们忙了好一阵子。听说他们从之前住的医院逃出来,现在正被通缉呢。」 雅旨边说边检查吉朗的身体,而吉朗现在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到处都是绷带和OK绷。 「这有地方会痛吗?有没有头痛或恶心?」 「都没有。」 「好。有什么不适的话还要再来看诊哦,我还不是正式医生呢。」 「知道了。」 「看他们那样子,人手可能有点不够,我先去帮忙了。啊!你们五点之前要赶快从后门出去哦。」 原来天都还没亮呢。现在离看诊还有一段时间,而且通常是下午才开放探病,吉朗与千广的确不宜久留。 「麻琴你还在住院,所以就好好地睡个觉吧。等到吉朗来了我就帮你办出院。」 「好——」 麻琴笑嘻嘻地从吉朗床边站起,回到自己床上,雅音也放心地点点头,离开病房。仔细一看,吉朗坐着的是一张没有床单也没有棉被的空床。 「这么说来,既然没帮我叫救护车,怎么又帮他们叫了呢?」 「不是我叫的。我那时没有管他们,大概是那附近的人通报的吧。」 「……今天的工程会顺利开始吗?」 「大概吧。也许<门>不会再开了。」 「<门>?难道你也知道海上——」 吉朗话才说到一半,眼前就多了根食指。 「这里是医院,要保持安静。以后要聊机会多得是,不用赶在现在……也不用赶在今天。」 「……说得……也是。」 「楼下的骚动也该告一段落了,我们快走吧。」 千广说完就往门走去。吉朗扭着身体想下床追赶,但这次伸来的不是食指,而是个摊平的手掌。 「两个人一起走太醒目了,你晚点再来。从旁边的楼梯往下两楼,右转到底就是后门了。」 「呃、等、等等啊,千广!」 门无情地在吉朗鼻尖前关上。凌晨四点半的医院里可不容人大声喊叫,吉朗只好乖乖回到床边,在麻琴身旁坐下,耸耸肩膀。 「我是第一次来这家医院耶!」 「就是啊……」 麻琴微笑着的脸庞上,滚下了几颗小巧的泪珠。 「咦!怎、怎么啦!」 「好像……一放松下来就……终于能安心了呢……」 「小麻……」 过去这十天,麻琴都被关在两世界的夹缝里,不但被隐形墙包围、四周一片漆黑,还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着另一个自己。 该怎么从没有石阶的异世界回来?麻琴何时才会醒来?这些问题在过去十天总是萦绕在吉朗心里。要不是有安慰他、帮助他的朋友们陪在身边,也许他根本熬不过这十天。 不过还来不及好好道谢就必须与好友们永隔两地,令吉朗有些还憾。 「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救我的……不过那里还真的满恐怖的。」 「对不起。要是我能早点——」 「别说了,你不是已经来了吗?我还听到你的声音——」 麻琴将视线落在自己紧握的手上,接着抬起头凝视吉朗、绽出甜美的笑靥,眯成一线的眼角旁又渗出了泪水。 「谢谢你,小吉。」 「小麻……」 吉朗替麻琴拭去泪水并靠到她床边,右手包覆着她的手,左手搂着她的腰。 吉朗就近看着她缓缓闭上的眼眸流下一行清泪,不禁将唇凑了上去。 106t_with_mark 那柔软温暖的触感一阵阵扩散至吉朗全身。 他再也不会放开这双手、再也不会成为F罩杯了。 吉朗以平板的胸膛紧抱着他心爱的女孩,同时期盼另一个自己在<门>的彼端也能够享有这份温暖。 全剧终 ──────────────────────── 作者:鹰野佑希 插图:和泉つはす 译者:吴松谚 扫图:Ozzie 录入:寂若悠竹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 后记 大家好,我是「老是想不到《我的亲爱主人!》还有续集」联盟盟主鹰野佑希。 虽然我老是说这种话,但还是出到第五集了,第五集耶!当初责编K氏聊到时,我还真以为那是某个美式冷笑话呢。 所以呢,我只是好啦好啦地将话题转开,想开始聊其他故事的结构,想不到话题又被K氏拗了回来,一不小心就说好要写第五集了。 由于第五集是意外产物,所以我稍微「玩」了一下。除了加进一点点第四集后记里所提到预定写成短篇的桥段外,还加进了第一集中只提过一次的某个小事件。 附带一提,在第二集的后记里有提到,我已经跟责编K氏约好,要将这个「小事件」的起因作为里设定并带进坟墓里了,所以只能提到那么多。不过我原以为它再也没有机会在故事中登场了,所以还满开心的。现在想想,在这种故事氛围下硬插进这种里设定的确不太妥当,像这样子若隐若现的也许比较好呢。 虽然我想大概不会有人喜欢那两对仁姊仁兄,不过那是第四集时遭废案的短篇,内容是他们的日后发展,所以就放进第五集了。当时这企划的代号叫「PRISON BREAK」,就是那部影集啦。取名时想的内容是第一季,不过随着时间经过,最后反而变得有点像第二季了。 短篇集中不小心提到了千广,害我搭电车通过驹场东大站时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所以让他在主线中有一点点表现。但也许太过「一点点」了,可能不是很明显。 当然,第五集中不全都是短篇集的废案,还有一些第四集的余韵在内,所以先看后记的读者们也请期待故事的发展哦。 话说回来,这套书发生了许多令人意外的事呢。 首先当然就是有幸出到第五集,其他诸如放在手机网站上付费下载、请专业配音员在某个节目的「朗读之声」单元里念一小段、封面插画被做成某些全民大抽奖的活动奖品之类的。 当责编K氏来电告知这些我作梦也想不到的事时,我头一句都是以「不要再开玩笑了啦」加以否定,而K氏总会「真的啦!我不是在开玩笑!」地拚命解释,不过在看到证据之前我都是半信半疑。 所以在「这次要在国外发行翻译版罗」的电话响起时,我也没立刻相信,只当那是个国际级的玩笑,不过好像真有其事耶,女仆们终于要飘洋过海罗。她们落脚的国家也有女仆咖啡厅,应该能够接受女仆、紧身裤或绝对领域之类的吧?可是在国内行不太通的和算能不能在海外获得回响就是未知数了…… 不过在写这套书时有不少家电升天而去,算是这些意外表现的代价吧。 像电脑硬碟、冷气、电视、影音播放器之类的都在第三集后记里提过了,但是后来买的DVD录影机竟然在一年之内坏了三次。由于我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工作,因此里头囤积了不少节目,让我损失惨重。以前录影带绞带只要拆开修修即可,现在的数位资讯如果损毁可就一命呜呼了,想到就痛。 不知道为什么,制造商官网的FAQ里没有出现我买的机种,所以请人来修理时,我都会问网站上到底有没有提到早期型号常有不良问题,可是他们都回答「早期型号的不良问题比其他机种少很多,所以FAQ上没有」。就算如此,我还是坏了三次,而修理员跟店家服务台都说我运气实在很背……事实上,当天我跟我妹在同一家店里买了同一型号的录影机,她的到现在都没问题呢。 幸好那之后电脑再也没坏过,但是一天会死当个两次,每次都得强制重开机,而且在写这本第五集时天天如此。这现象是发生在安装室内无线网路后才发生的,所以症结应该就在这里,可是重开机后都没有什么异常,我也就照常使用到现在。再这样下去,我想哪天一定会因为硬碟损毁而痛哭吧。 对了对了,除了电脑之外,跟责编K氏讲电话时也常发生怪事。 我家一楼手机收不到讯号,在二楼却有三格,所以在二楼用电话就平安无事。 然而只要打电话给K氏,手机通知没有讯号的警报声就常会响起,或是瞬间变成零格打不出去,或是在听到某种像是大型犬的叫声后就会断线等等,换了手机也没用,大概是电信公司的问题吧? 除了这些家电以外,赶稿中的我也常常故障,让我在写这集时吃尽苫头。 入夏之后我的两臂就开始酸痛,肌腱炎复发也是常有的事,不过最近手上接连冒出肿包,不用说敲键盘了,就连筷子都拿不动。好像皮肤底下有某种寄生虫生了一堆卵那样,就算是自己的手也令人作呕。 为了解闷,我替发肿的部位取了右贝贝、小贝贝、里贝贝(注:原文PINOKO,是漫画《怪医黑杰克》的女主角,是黑杰克将某对双胞胎中,发育不完全呈囊包状的其中一人植入人工身体而成的少女,外观年幼但实际年龄已有十八岁。名称来自《木偶奇遇记V的皮诺丘》之类的名字。不过它们日渐增多,还会互相接合,名字根本记不住,反而更闷。 在我写这篇后记时,贝贝们都还在我手上。不只是影响到工作,就连日常生活我都想喊医生进场中断比赛了,所以我在写这些女仆故事时,真的很希望能有女仆来照顾我啊…… 第一集是在二〇〇六年一月发行,而第五集是二〇〇七年十二月(注:此为日文版出版情况),也就是说这套书问世即将届满两年了呢,若将准备资料期一并计入,大概有三年吧。我真的没想到,我能替这群女仆编织这么久的故事,而这都是托各位一路阅读我的作品、为我加油的读者,以及乱写猎人责编K氏的福。吉朗也万万想不到自己会再度变成女仆,罩杯还由E升F吧。 最后要感谢因贝贝暴动而伤透脑筋的责编K氏。当时后记还有剩余页数,想请他动动金笔时,他却因画图难看而回绝。其实我只想请他写几个字而已,所以这个回答真是吓到我了呢(笑)。 还有,又又又又又(五本书所以五个又吧)在百忙之中为我画插图的和泉つはす老师,这次当然也是非常感谢您。本集封面上罩杯升级的吉香真是雄伟啊。彩页也是「!」虽然吉朗的×××已经变成×××的样子了,但还是令人脸红心跳呢!我也很期待您的后记喔。 在习性使然下,除了必要的错漏字检查之外,我还会认真地检查自己有没有乱写出什么,不过都最后一集了,怎么写也没关系。 我在这两年间所编织成的两个世界的故事,就要在此闭幕了。一路陪伴我的读者们,请收下我由衷的感谢。 能够让各位读者继续阅读我的作品,是我最大的福了。 鹰野 佑希 大家好~我是和泉つはす。 这次有幸能描绘两个世界的事物,让我画的很开心呢!如果有更多时间,还真希望能多画一点。若能有个女仆在我工作时替我泡红茶该有多好…… 感谢大家长久支持!!感谢感谢! 和泉つはす ──────────────────────── 作者:鹰野佑希 插图:和泉つはす 译者:吴松谚 扫图:Ozzie 录入:寂若悠竹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