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号鸟（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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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寒号鸟》是一部描绘了青春梦想与性别认同的变嫁小说，围绕着主人公叶欣毅的成长经历展开。故事开篇描写了初夏的雨水和清新的空气，树立了一个充满希望的背景。叶欣毅是一个生理性别为男性，但外表和气质偏向女性化的少年，他在送牛奶过程中与街坊邻里的互动展现了他坚韧的个性，以及他对生活的执着追求。叶欣毅虽然生活在困难的环境中，但他却始终保持乐观，展现出浓厚的责任感，对家庭的关心和自己学习的坚持。整部小说通过多卷的结构，深入探讨了几段情感的纠葛，包括与母亲的关系、和同龄女孩之间的情感发展等，展现了他从青涩到成熟的生命旅程。最终，叶欣毅在现实与梦想之间展开斗争，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与爱情，成为了自己命运的主人。

其他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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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Plain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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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5-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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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未知
Region	未知
Date	未知
Tags	变嫁, 变身, 青春, 性别认同, 纯爱, 成长, 责任, 校园生活, 家庭关系, 青涩爱情, 生活困扰, 希望与梦想, 心灵探索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寒号鸟》穿上褂子（完结嫁人变身小说）

卷一 一辈子的承诺

第00章 序章第01章 仲夏之恋第02章 命运的交错（上）第03章 命运的交错（中）

第04章 命运的交错（下）第05章 失落的家园第06章 迟到的生命

第07章 承诺和羁绊（上）第08章 承诺和羁绊（中）第09章 承诺和羁绊（下）

第10章 一辈子的承诺（上）第11章 一辈子的承诺（中）第12章 一辈子的承诺（下）

第13章 孤独与渴望（上）第14章 孤独与渴望（中）第15章 孤独与渴望（下）

第16章 现实中的理想第17章 不可能转变？第18章 真实的谎言第19章 就这样开始

卷二 真与梦的开篇

第20章 迷失的亲人第21章 工作初体验第22章 接受你的帮助第23章 她是我的！

第24章 擦肩而过第25章 姐姐的入学仪式第26章 允许她们在一起？第27章 爱的尽头……

第28章 竟然要我请客！第29章 被遗弃的母亲第30章 雷人的专业培训（上）第31章 雷人的专业培训（中）

第32章 雷人的专业培训（下）第33章 咫尺天涯第34章 追寻幸福第35章 悔恨的心

第36章 秋夜的离别第37章 不想失去你（上）第38章 不想失去你（中）第39章 不想失去你（下）

卷三 不能说的秘密

第40章 初冬的情结第41章 依然有重要的人第42章 汪婶的媒妁（上）第43章 汪婶的媒妁（中）

第44章 汪婶的媒妁（下）第45章 没有拒绝的理由第46章 企业还是游戏？第47章 裤子的误会

第48章 销售员不好当……第49章 分店的危机第50章 枷锁第51章 无奈的相亲

第52章 相亲的后遗症第53章 雪夜之前第54章 又是裤子的误会第55章 冬的涌动

第56章 蓦然回首第57章 幻想中的爱第58章 不一样的打算第59章 不爱你的理由

第60章 请你离开我（上）第61章 请你离开我（中）第62章 请你离开我（下）第63章 约会中的意外

第64章 苏醒的意识第65章 夜的暗流第66章 新的开始第67章 这丫头真小气！

第68章 第一次邂逅第69章 说不出的心结第70章 小欣月的爱第71章 独一无二的礼物（上）

第72章 独一无二的礼物（中）第73章 独一无二的礼物（下）第74章 怎能爱上她（上）第75章 怎能爱上她（下）

第76章 员工联谊会（上）第77章 员工联谊会（下）第78章 冲动后的决心第79章 第一次接近（修）

第80章 你很在意吗？第81章 爱你的勇气第82章 遥远的思念第83章 年底的工资单

第84章 触碰她的心灵（上）第85章 触碰她的心灵（中）第86章 触碰她的心灵（下）第87章 寒风中的呼唤

第88章 我只是个医生第89章 如何面对你（上）第90章 如何面对你（中）第91章 如何面对你（下）

第92章 这也是命令吗？第93章 夜色中的迷茫（上）第94章 夜色中的迷茫（中）第95章 夜色中的迷茫（下）

第96章 困惑的心灵（上）第97章 困惑的心灵（中）第98章 困惑的心灵（下）第99章 冰冷的决心

卷四 情与怨的纠葛

第100章 回到她的身边第101章 不能说的秘密（上）第102章 不能说的秘密（中）第103章 不能说的秘密（下）

第104章 别再伤害她第105章 秦芳雨的母爱（上）第106章 秦芳雨的母爱（下）第107章 无法消逝的感情

第108章 单独的年终奖第109章 新年的寄望第110章 春节中的情人（上）第111章 春节中的情人（中）

第112章 春节中的情人（下）第113章 新年的开始第114章 无法忘记你（上）第115章 无法忘记你（中）

第116章 无法忘记你（下）第117章 赐予你的勇气（上）第118章 赐予你的勇气（中）第119章 赐予你的勇气（下）

第120章 特殊的节日第121章 十九岁的心愿（上）第122章 十九岁的心愿（中）第123章 十九岁的心愿（下）

第124章 曾经的入学仪式第125章 一知半解的营销（上）第126章 一知半解的营销（下）第127章 无法自拔（上）

第128章 无法自拔（下）第129章 不安的预感（上）第130章 不安的预感（中）第131章 不安的预感（下）

第132章 一百枚铁砂弹（上）第133章 一百枚铁砂弹（中）第134章 一百枚铁砂弹（下）第135章 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136章 医师也有感情第137章 我的爸爸在茶山第138章 夜色中的阴影第139章 不眠的灵魂（上）

第140章 不眠的灵魂（中）第141章 不眠的灵魂（下）第142章 与过去告别第143章 不速的来客

第144章 展露你的才华（上）第145章 展露你的才华（中）第146章 展露你的才华（下）第147章 冲动的惩罚

第148章 回不到的从前第149章 对生命的选择（上）第150章 对生命的选择（修）第151章 对生命的选择（下）

第152章 不想说再见（上）第153章 不想说再见（中）第154章 不想说再见（下）第155章 午夜的童话（上）

第156章 午夜的童话（中）第157章 午夜的童话（下）第158章 情与怨的纠葛（上）第159章 情与怨的纠葛（下）

卷五 梦与真的更变第160章 天赐的机缘（一）第161章 天赐的机缘（二）第162章 天赐的机缘（三）第163章 天赐的机缘（四）

第164章 天赐的机缘（五）第165章 天赐的机缘（六）第166章 埋藏不了的过去（一）第167章 埋藏不了的过去（二）

第168章 埋藏不了的过去（三）第169章 埋藏不了的过去（四）第170章 埋藏不了的过去（五）第171章 埋藏不了的过去（六）

第172章 不可能的事（一）第173章 不可能的事（二）第174章 不可能的事（三）第175章 不可能的事（四）

第176章 不可能的事（五）第177章 不可能的事（六）第178章 不可能的事（七）第179章 不可能的事（八）

第180章 不可能的事（九）第181章 生命轮回的舞曲（一）第182章 生命轮回的舞曲（二）第183章 生命轮回的舞曲（三）

第184章 生命轮回的舞曲（四）第185章 生命轮回的舞曲（五）第186章 生命轮回的舞曲（六）第187章 拿什么拯救你（一）

第188章 拿什么拯救你（修）第189章 拿什么拯救你（三）第190章 拿什么拯救你（四）第191章 拿什么拯救你（五）

第192章 拿什么拯救你（六）第193章 我像雪花天上来（一）第194章 我像雪花天上来（二）第195章 我像雪花天上来（三）

第196章 我像雪花天上来（四）第197章 我像雪花天上来（五）第198章 我像雪花天上来（六）第199章 梦与真的更变（上）

第200章 梦与真的更变（中）第201章 梦与真的更变（下）

剧场版剧场版 天使在人间（上）剧场版 天使在人间（下）

『内容简介』

寒风吹起，黄叶飘零，

男人的忧伤在这里播洒情怀；

号啕冬夜，白雪皑皑，

少女的纯情在等待春天到来。

鸟儿拍打着无羽的双翅，

不愿屈从命运的安排。

……

我像一朵雪花天上来，

不能获得阳光炽热的爱；

你可知道雪花坚贞的向往？

就是化做水珠也渴望着爱。

……

我像一片秋叶在飘零，

不能获得春天纯真的爱；

你可知道秋叶不懈的追求？

就是化做泥土也追寻着爱……

第00章 序章

初夏的雨水阻止了那蠢蠢欲动的炎热，清风夹杂着湿润的空气轻抚着大地。还没有完全露脸的太阳在云层里若隐若现，偶尔透出几道柔和的光点。怡人的季节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延续。

远离了都市喧闹的繁华，在这邻近郊区的住宅群里，有的只是密集交错的低矮平房。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泥土路上还可以看见残留的水渍，偶尔行驶过的自行车轮会被它们浸泡，然后在车身后留下两道弯曲的长线。一辆自行车停在了一所住宅前，骑车的少年小心的将一份报纸投入门外的报箱内。并没有惊醒主人的美梦，少年依然骑着车向下一个目标驶去。后座上挂着的两箱牛奶随着颠簸的车轮发出一阵阵轻脆的碰撞。

明媚的阳光冲破了云层，新的一天终于开始。少年送完了最后一瓶牛奶，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女主人已经醒了，捧着牛奶和少年打了个招呼。少年微笑着和她道别，推着自行车慢慢离去。他正准备骑上车时，一个六十多岁的大妈叫住了他：“叶欣毅，你今天这么早就送完了？”少年回头看见大妈，乐呵呵地说：“嗯，今天我起得早。”大妈关切地问道：“吃早饭了吗？”少年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说：“今天学校体检，不能吃东西的。”

“不要总是饥一顿饱一顿，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大妈带着几许嗔怪的语气和少年并排走着，“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吧？要不大妈还是和区里说说，你现在毕竟是学习要紧……”少年笑着扶住大妈的手说：“何主任，居委会帮忙给了我两个短工，我已经很满足了。再说我大哥今年就要大学毕业，我们能照顾好自己。低保应该给那些更困难的人才对！”大妈皱了皱眉，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你每天起早贪黑的就不怕影响学习？”少年依然带着笑容，说道：“真正喜欢学习的人是不会被耽误的。今年高考您一定要等我的好消息啊？”

大妈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和少年一同走着。回到了居委会大门，少年将自行车还给了大妈，大妈说：“就骑着上学去吧，别走那么远路！”少年说道：“这可是公家的财产不能乱用的！”说完便笑着跑开了。大妈叹了口气，锁好了车，慢慢地走进办公室里。一位中年片警正在看报，见她进来后笑问道：“怎么，小叶还是不愿意吃低保啊？”大妈坐了下来，说：“这孩子其实人挺不错的，就是性子有点倔。”片警摇了摇头，说：“不能怪小叶呀，你听听街坊邻居都怎么说他的？有机会我要在街道里开个会，都什么时代了还这么长舌！”

大妈叹了口气，说：“陈户计说得对，不能影响这孩子高考。他爸死得早，妈又跟人跑了，他和他哥这些年过得不容易。”片警说：“这些人，吃饱了撑了。开会的时候一定得说说这事儿，嗯……”他抽了口烟，却看了眼窗外。大妈咳嗽了一下，说：“陈户计，其实他妈跟人跑的事别人早没怎么说了，我其实想说的是这孩子……”片警把烟戳进烟灰缸里，摆了摆手说：“这种事开会的时候就不要明说了吧，对小叶不好……不过我还是得警告一下这些长舌妇，再胡说八道街道里要给予处分！”

脱着几分疲惫的身子，叶欣毅慢慢打开了门。已经七点钟了，学校今天要进行高考前的体检，不能迟到。叶欣毅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庆幸今天又找到了一个不吃早饭的理由。但体检，却是叶欣毅自上高中开始最惧怕的一项科目。少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呆呆地站在镜子前，看着那张酷似母亲的脸，心里感到了几分恐惧。街坊嘴里的嘲笑和谩骂似乎都是因为这张脸而引起的，因为他母亲曾经用自己的容貌做了许多为人不耻的事情。叶欣毅垂下头来，已经不敢抬眼再看下去。

少年多穿了一件内衣，然后用一件宽大的外套遮住了瘦小的身体。他的头发已经有半年没有理过了，乱蓬蓬的遮住了大半边脸。灰色的长裤和土气的绿球鞋使他显得有几分邋遢，但少年似乎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形象。重新露出了笑容，叶欣毅抓起了书包出了门。

快步走在马路上，叶欣毅觉得越来越紧张。就算马上就要高考，他也不会十分的在意，但他害怕自己再次面临体检那样尴尬的处境。上次体检的经历仿佛还发生在昨天，当他把白皙瘦小的身体暴露在众人面前时，惊讶、嘲笑、捉弄就一直延续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而现在，叶欣毅的身体似乎比一年前有着更明显的变化，这种恐惧渐渐拉慢了少年的脚步。

一辆垃圾车卡在了马路边的石坎上，年老的大伯费力的向前拖着沉重的车身。叶欣毅神色恍惚地走在了垃圾车旁边，下意识地在车后帮忙推了起来。车终于走上了正途，老伯看了叶欣毅一眼，笑着抹了把汗：“谢了大妹子！”叶欣毅呆了一下，摇着沾满黑泥的手说：“大伯，我是男的！”大伯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对不起，看走眼了。在俺们老家，妹子也没你长得俊呢！”叶欣毅爽朗地笑了，等大伯走远后，他呆呆地看着那双沾满黑泥的小手，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而无奈。

“你还不去学校吗？要迟到了。”一个轻盈的声音从身后传进叶欣毅的耳朵，他的心里重重地跳了一下。叶欣毅回过头，很随意地说：“谢谢你提醒，我不会迟到的。”并没有多看一眼面前的女生，叶欣毅急急地迈开了步子向学校走去。女生毫不示弱地跟在他的身边，说：“看不出来你还挺热心的，居然帮那位老伯推垃圾车。”叶欣毅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摸了摸脸，女生轻呼了一下，随后咯咯地笑了起来。叶欣毅不解地望着她，听她叫了声：“喵！”少年顿时明白过来，也跟着一起笑了。

来到学校后，女生拽着叶欣毅的袖子来到了水池边，仔细地用肥皂清洗着他手上的黑泥。叶欣毅虽然带着很随意的笑容，但心里却一阵阵激动。当女生捧起水要给他洗脸的时候，叶欣毅有些失措地拦住了她：“不用了杨琴，我自己来……”杨琴愣了一下，有些赌气的把水洒到了他的脸上，然后用毛巾仔细地擦洗。叶欣毅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重了，轻轻地说：“谢谢你。”杨琴用手抚起了他零乱的头发，说：“你不是挺乐观挺勇敢的一个人吗，为什么又要躲着大家？”叶欣毅按下了她的小手，说：“对不起，因为有些事情，连我自己都弄不懂。”

杨琴露出了一个笑容，说：“欣毅，不要让大家失望，像你哥哥那样考个好大学，行吗？”叶欣毅也笑着点了点头，说：“我会的。”

育才高中相比市区内的学校相差了太多，低矮陈旧的教学楼上隐约地可以看见不少的裂纹，剥落的墙皮里偶尔露出几块红色的方砖。临时布置出的几间教室充当着体检室，从市区协和医院里请来的十余位专职医生正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谈着话。手上拿着体检表，叶欣毅依然露着僵硬的笑容。他希望在内科室里，医生能够允许他穿着内衣进行体检。

“叶欣毅，你好像站错地方了吧？”一个高大的男生对和自己一起排队的叶欣毅不无讽刺地说道。叶欣毅的手抖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说：“没有啊。”男生用一只手勾住他的肩膀，指着对面女生的队伍说：“你应该站在那边才对。”叶欣毅的脸上胀得通红，有些生气地说：“徐虎我告诉你，你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要拿这件事跟我开玩笑！”他这一喊，前后的男生都看了过来。因为叶欣毅似乎没有经过变声期，类似童声的音调暴露了他内心的惶恐。几个男生不无恶意地盯着他，学着他的声音说：“不要拿这件事跟我开玩笑！……”随后一阵哄笑连绵响起，叶欣毅咬着嘴唇，觉得自己有点想哭。

“徐虎，再跟我们讲讲你上小学时班上的那个姨娘吧？”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几个男生连队也不排了，纷纷围在了徐虎的身边，还不时地用眼睛看着叶欣毅。徐虎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把这个讲了无数次的笑话再次呈现了出来：“哎呀别提了，我上小学时班上的那个姨娘别提有多恶心了。他说话女里女气，穿的衣服也五颜六色。我们男生在一起踢足球吧，他和女生在一起翻花绳。后来上手工劳动课的时候，男生交的作业都是战车和手枪，他倒好，像其她女生那样织了条围巾！”一个男生很配合地问了一句：“老师就没问他为什么要织围巾吗？”徐虎扭了扭屁股，用很恶心地音调说：“因为他说：我织的围巾好好看哦！”

“哈……”所有的男生都笑了起来，有几个甚至坐到了地上。叶欣毅远远地躲在一边，但这些话还是很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又一个男生喘着气问徐虎：“这种人是怎么生出来的呢？”徐虎突然变得很正经，严肃地说：“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所以妖和人一样，要有一颗仁慈的心。妖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是妖……”

“你们闹什么，不想高考就回家！”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教师突然出现在徐虎面前，惊得男生们连忙排好队。徐虎吓得脸色惨白，人缩短了一大截。杨琴慢慢地把叶欣毅拉到女教师的面前，说：“余老师，这些男生太不像话了，尽欺侮叶欣毅！”余老师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瘦弱男孩，说：“不要往心里去，好好准备高考，知道吗？”叶欣毅松开了紧咬的嘴唇，露出了坚强的笑容：“是，谢谢余老师！”余老师拉过了叶欣毅的小手，说：“你的情况我向一些专家咨询过了，有一位姓姚的医师同意单独为你诊断一下。他现在就在我的办公室里，欣毅，你跟老师来一下吧？”

“诊断？”叶欣毅看了老师身后的杨琴一眼，“我……我不想去……”余老师抓紧了他的手，说：“听话！姚医师听我说了你的情况后，一直都想看看你。你知道吗，如果你再不好好地检查一下身体，以后会出事的！”叶欣毅听着老师的话，脸色因为紧张变得有些惨白。杨琴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说：“去看看吧，治好了病才能好好考试啊！”余老师期待地看着他，说：“勇敢一点，去看看吧！”

过了许久，叶欣毅点了点头，鼓起勇气跟随余老师慢慢地走去了。

看着老师走远后，徐虎终于又站直了身体，继续大声说着刚才的话：“……妖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是妖……”随后所有男生齐声说道：“是人妖！”说完这几个字，他们带着无比满足的表情笑了起来。杨琴恼怒地看着他们，回想着叶欣毅乱发下那张清秀的脸，心里涌起了几分莫明的不安与躁动。

第01章 仲夏之恋

六月的骄阳如火一般的灼伤了大地，使得有火炉之称的W市再次回归其名望之所在。在这个季节里，所有的人都精减了自己的生活，完全的将自身分隔在了属于他们的小方格里。有人在空调房内谈笑风生，也有人在大马路上挥汗如雨；又有人在游泳池里抒情惬意，还有人在校园中憧憬未来……在这时，所有人的归属都变得那么的明朗与清晰，几乎没有力量将他们从中剥离。

W市的东区南部，是大学校园的汇聚之所，各高校的主校、分校加在一起大概超过了二十多个。由于物质生活的日渐繁华，高校周围精明的业主们也不失时机的看准了这个市场。不出几年，餐饮、酒馆、游戏机室、网吧，如雨后春笋一般的相继问世。大学生们也不遗余力的享受着业主们带给他们的快乐生活。

其实最精明的业主并不是这些老板，而是为大学生们提供出租房的那些“开发商”。这些“开发商”不过是当地很普通的居民，但因为有条件构建出租房，所以不少人因此成为了暴发户。苏苏的父亲就是其中最为成功的人士之一。早在八年前，苏建军就倾尽了所有的积蓄买下了这块空地，并盖起了一栋三层的小楼。当时这套小楼从投资到完工只花费不到十万元，但现在却能给他们家带来每月数千元的进帐。

苏苏如今也在科技学院读大二，偶尔会跟随父亲去收房租。因为父亲想教会她如何使用这棵摇钱树，这样苏苏以后不用找工作也能吃一辈子了。苏苏在收了房租之后才明白什么是“奸商”。占地不过一亩的小楼每层竟然有五套房子，其居住面积可想而知；其中“单间套房”每月的房租是三百，“两室一厅”每月的房租是五百。而且苏建军建的房子居然还有独厨独卫，这使得他的生意一直暴满。

苏苏开始很不明白：学校明明有寝室住，这些大学生为什么要出来租房？虽然苏苏的家就住在小楼的隔壁，但她依然坚持住在寝室里。她觉得上大学就要有上大学的样子。不愿意随波逐流，这可能是她坚持住校的理由之一；其实她真正的理由，还是对面寝室里那位叫叶欣明的男生。

也许是前世的孽缘，苏苏刚来到科技学院不久就赶上了大学生业余散打的结业比赛。选修课是大学生们增加学分的最好途径，女大学生一般会选择舞蹈、美术之类的课程，而男大学生则会选择球类、跆拳道之类比较热血的科目。而散打课程因为专业性太强，报名的男生也少得可怜。而叶欣明，就是为数不多的男生中的一个。结业比赛中除了周边的大专院校之外，甚至有职业武术院校的学生也来参加比赛，因此其他的学生都在正式比赛之前就被淘汰出局。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后杀进总决赛的两个男生，竟然都是科技学院的选手。其中一个是被科技学院女生公认的白马王子傅晟雅，另一个就是有着冰王子之称的叶欣明。当时的裁判几乎不相信他们竟然能够淘汰掉职业选手，不少街道派出所、公安分局也都暗暗打听他们的就业动机，两位青年的名字传遍了整个校园。比赛的最终结果，傅晟雅以一分的微弱优势战胜了冰王子叶欣明，但如果除去比赛规则不说，叶欣明多次击倒对方的身手显示了他的格斗实力更为雄厚。

与傅晟雅那常带着优雅笑容的脸庞相比，叶欣明那份冷酷与傲慢深深的印在了苏苏的心里。比赛结束的那一刻，苏苏并没有理会裁判的定论，她的眼里只有那个高大冷峻的青年。从那个时候开始，苏苏的便开始注意他，思慕他，而且暗暗的喜欢上了他。她有时会很疑惑这是为什么？但她找不到答案，也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不需要任何理由。

叶欣明读大四，今年就要毕业了。在科技学院的这两年里，苏苏没有多少机会与他接触，只是默默的独自承受着这份感情。其实叶欣明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他虽然长得高大英俊，但脾气和性格却很冷酷；他的学习成绩虽然优秀，但生活作风却不严谨。严格的说，他并不是苏苏所期待的梦中情人，苏苏也知道自己的父母也肯定不会接受他这样一个所谓的冰王子。每次想到这里，苏苏都会感到一种失落。也许叶欣明的毕业，将是她这次暗恋的终点。虽然这是她喜欢上的第一个男孩，但这次初爱似乎只能给她留下一枚青涩的苦果。

炎热的气温使寝室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几把风扇徒劳的向几位女生送着并不凉爽的风。苏苏躺在床上看着成绩单，不知道今年暑假过后自己还能不能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出入校园。虽然她与叶欣明没有真正的谈过恋爱，但这两年却过得苦涩而甜蜜。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对面空空的寝室，觉得自己的心也像它们一样变得空洞无助。她知道叶欣明现在会在什么地方，一种突如其来的勇气使得苏苏很想再见他最后一面。毕竟这个理由很充分，她将去自己家的出租房里找徐亮收房租。如果徐亮在毕业后依然想会住在那里，苏苏将还会有机会见到叶欣明。想到这里，苏苏突然觉得有些喜悦。

叶欣明可能还在和他的死党们在出租房里谈人生吧？苏苏拿起镜子为自己补了补妆。其实苏苏是个很漂亮的女孩，这一点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从不少男生爱慕的目光中她能体会到她也是众人注目的焦点。然而苏苏只能在自己的心里叹息，叹息她怎么会如此沉迷于叶欣明，叹息为什么在这位冰王子的面前自己从来没有过一点的自信？打着遮阳伞，苏苏慢慢的向家里走去。温度并没有使苏苏感到炎热，甚至在她的胸口，觉得一阵阵的冰凉。

自己真是无助啊……苏苏自嘲的笑了笑，走进了出租楼里。苏建军的小楼虽然建得狭小，但格局还相当整齐，如果不是那过于袖珍的面积，这里也应该算得上是不错的居民房了。苏苏来到了二楼，走到了徐亮房子的门前。以前在暑假期间，也只有这里依然有声音传出。她敲了敲虚掩的房门，里面传出了一个沙哑的男声：“他妈的谁啊？”

苏苏很腻烦徐亮的粗口，微微蹙了蹙眉：“是我。”不知为什么，其实叶欣明也经常粗口，但苏苏不讨厌。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她只能容忍两个男人可以粗口，一个是她的父亲苏建军，另一个就是叶欣明。发觉是对少东家言词不敬，徐亮急忙补了一句：“不好意思啊，请稍等！”随后房间内传出一阵穿衣之声。苏苏知道这些男生在夏天都是什么形象，所以在门口耐心的等着。过了少许，一个矮胖的男生打开了房门，带着几许歉意的声色说道：“苏苏来了啊，快请进！”

这个矮胖的男生就是徐亮，他穿着一条沙滩裤，上衣还有一半没有塞进去；房间内坐着另外两个男生，一个苏苏不认识，另一个就是叶欣明。三个男生之中，只有叶欣明的衣着最为整洁，这也使苏苏的心跳有些加快。徐亮搬了个椅子请她坐下，笑着说：“房租的事情可不可以再缓两天？我妈妈就快给我生活费了，不急吧……”苏苏笑着点了点头。因为她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来收房租的，看着若有所思的叶欣明，苏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那个不认识的男生似乎并没有因为苏苏的到来终止了他们刚才的对话。他只略略的向苏苏打了个招呼，就开口问徐亮和叶欣明道：“到底行是不行，你们倒是给句话呀？”徐亮和叶欣明都没有回答。过了少许，徐亮终于开了口：“这么多钱毕竟不是小事，我总得和我家里人商量一下吧。”那个男生点了点头，又对叶欣明说：“你呢？”叶欣明叹了口气，用低沉的语调说道：“你清楚我家的情况，怎么可能拿出那么多钱。”

那个男生显得很失望，但依然拍了拍他的肩说：“欣明，因为是兄弟，所以我这次没有忘记你。如果你能筹到钱，这次入股我依然会给你留个位置的。”他说完又拍了拍徐亮的肩，慢慢的走到了屋外。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徐亮与叶欣明都没有再说话。苏苏明白这是毕业生们在为自己的前途商讨，她现在该做的就是离开；但一种好奇心驱使她想知道，想知道他们和叶欣明的事情。因为在苏苏的心里，不能割断对叶欣明的爱慕。

“那位同学在和你们谈什么呢？”苏苏用尽量平淡的语调问徐亮，眼角的余光依然看着正在沉默的叶欣明。徐亮摇了摇头，说：“那位哥们儿认识一个操盘手，想拉我和欣明一起去炒股。他说自己投资十万，我和欣明一人五万，这样就可以进行单户操盘。如果炒得好，可以成倍的赚回本金。”苏苏虽然有些不理解，但还是说：“炒股好像风险挺大的。五万虽然在市场上不多，可对一般家庭也不是小数目。你们可要当心啊！”她说完后，悄悄的看了一眼叶欣明；不想叶欣明一抬眼，二人的目光在瞬间交错！

苏苏觉得自己好像被电了一下，连忙侧过了头。徐亮说道：“谁说不是啊，我正在为这事烦呢！”叶欣明突然站起身来，冷冷地说了一句：“钱，我回去想办法。过几天张海来了之后，我们就入股！”徐亮愣了一下，有些诧异的说：“欣明，这件事可不能开玩笑！你该不会真的是想……”叶欣明依然用低沉的语调说道：“是兄弟就不要多问，等着我的好消息吧！”他说完踏着轻快的步子，慢慢的离开了小房。苏苏回头看了一眼他挺拔的背影，神色变得有些黯然。这最后的一面，竟比她想象中的更为仓促。

“唉，这个欣明，为了投资也不能卖房子啊！”徐亮皱着两道浓眉，用沙哑的声音唤回了苏苏的思绪。苏苏心里一惊，有些担心的问道：“卖房子？”徐亮说：“是啊，欣明一直想把老房子给卖了，然后跟张海合股。可你说炒股的事情是稳赚的吗？要是套进去了，欣明以后可怎么办……”也许徐亮的心里十分担心这位兄弟，慢慢的向苏苏这位小房东倾诉着他的心里话。

苏苏听着他的话，心绪慢慢变得紧张起来。原来这个令她朝思暮想的叶欣明，家世竟然如此的悲凉。一种无法言喻的关切，将苏苏的心带到了大江的彼岸。

第02章 命运的交错（上）

两条大江，将W市一分为三镇，因此W市还有一个美称，就是“江城”。北镇是W市经济最繁华的地段，也是全国现代化的市镇之一；东镇虽然不及北镇繁荣，但因为是各大高校聚集的圣地，所以发展得也非常之好。唯独南镇属于经济开发地区，因此比之其他两镇来显得较为落后与贫瘠。

过了长江大桥，就从东镇进入了南镇。随着远离了与其它两镇的交汇点，高耸入云的大楼便会渐渐从视野中消失，取代它们的，是在近年很少再看到的老式楼房。再往前走，道路已渐渐变得崎岖不平，房屋也渐渐更为低矮稀落，直到最后居然还能在远处看见田野与河塘。市区内环的汽车在这里就停住了，这标志着已经来到了W市的边缘。若不是延伸到这里的指示牌，已经不能让人相信这里也是属于W市的所在。

自建的平房杂乱的散落在道路的两侧，只有久居在此的居民们才能娴熟自如的在它们之间所形成的道路上来回穿梭。苏苏小心的走在那陡峭的泥土路上，按着徐亮所说的地址费力的寻找着叶欣明的家。但徘徊在复杂的小巷中，苏苏觉得她好像走进了一个天然的迷宫，以至于自己已经不能再辨别方向；她轻轻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中犯起了一阵焦急。苏苏在徐亮的口中得知，叶欣明没有父母与亲人，只与他相依为命的弟弟住在这片小区里，他们唯一拥有的东西只有那间小屋。

她担心，担心这个冲动的青年会卖掉他家里唯一的财产去参与那没有把握的赌博。苏苏要劝阻他，一种无形的力量促使她来到了这里。

太阳渐渐升上了树梢，带走了清晨最后一丝凉意，升腾的气温让苏苏感觉到了疲惫。她在犹豫，不知能否敲开某一家的大门寻问自己的所向，因为她知道不少人依然还在睡梦之中。就在这时，一个骑车的少年的身影从她的身边走过，苏苏迟疑一下，终于追上了少年。“小弟弟，请等一下！”清脆的声音唤住了少年疾行的动向，他停下了车，有些腼腆的问道：“姐姐有什么事吗？”

苏苏觉得自己有些呆滞了，因为她听到的是一个与自己类似的声音；面前的少年个子很小巧，几乎只与苏苏一般高；若不是他身上的衣着与盖耳的乱发掩盖了他清秀的容颜，苏苏真差点把他当成一个小妹妹了。苏苏几乎忘了自己要说的话，下意识的问他道：“嗯，请问你知道叶欣明住在什么地方吗？”少年看了一眼这位漂亮的姐姐，眼睛里露出了喜悦的神色，赶紧回答她说：“叶欣明是我的大哥，姐姐是他的女朋友吧？”

女朋友？苏苏的脸上范起一阵红晕，叶欣明可是对她没有什么印象。但苏苏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也许作为叶欣明的弟弟，这句话使得苏苏那苦涩的感情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甘甜。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问道：“能带我去你们家吗？”少年点了点头，却又说道：“姐姐能等我一会儿吗？我要把报纸和牛奶送完才能回去。”苏苏看着少年自行车上塞满的报纸和牛奶瓶，顿时一股辛酸与怜爱爬上了她的心头。苏苏扶过了自行车的扶手，轻轻的说：“我帮你一起送吧？”少年开心的笑了，也许在他的眼里，这就是他亲切的大嫂了。

穿梭在纷杂的巷道内，少年熟练的将报纸与牛奶投在了指定的地点。苏苏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能够帮助他的只能推着慢慢变空的自行车。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少年抱歉的对苏苏道：“让姐姐费心了，我们回去吧？”苏苏微笑着和他慢慢的向前走去，自行车的轮子在路面上压出轻微的响声。过了少许，苏苏有些担心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在读书吗？”她并不愿意看到一个因为生活能辍学的孩子。少年回答她说：“我叫叶欣毅，明天就要高考了。”

原来他明天就要高考？苏苏猜想这个勤劳的少年成绩定然不会差吧，但看着他瘦弱的身影，她依然担心的问：“你可要好好注意身体，高考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耽误了。”叶欣毅笑了，说：“我是数猫的，有九条命。居委会的大妈们也都说我的身体是铁打的，永远坏不了！”苏苏也会心地笑了，毕竟对这样的家庭来说，如果不劳动只能意味着命运的终结。她回想着自己的家庭，突然觉得无比的幸福；而且这次来劝阻叶欣明的造访，更让她感到了不可推卸的责任。

就在这时，叶欣毅突然停住了脚步，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苏苏关切的说道：“身体不舒服吗？”叶欣毅用手捂着肚子，轻轻的说：“没什么，老毛病了……”他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这么热的天还要穿着这么厚的外套？苏苏看着他疼痛的部位，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微微抖动了几下。但她马上挥走了自己那些荒诞的想法，只是稳稳的将叶欣毅扶住。过了一会儿，叶欣毅坚强的站直了身体，依然踏着轻快的步子为苏苏开始领路。苏苏看着少年的背影，一时觉得有些模糊。

他，真的是叶欣明的弟弟吗？虽然年龄相差了很多，可为什么外貌与性格也会有这么大的差别？苏苏在心底并没有否认，叶欣毅也是很漂亮的一个少年。但与他的哥哥不同，叶欣明高大俊朗，很有男子汉的风采，苏苏第一眼看见他时就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他；然而眼前的这位弟弟竟然与他的大哥如此不同，他的美显得纤巧而阴柔，与他的身份显得那么的不协调。在无形中，苏苏突然觉得叶欣毅很可怜，也许他一辈子也不能拥有他大哥那样的风采了。

带着种种的思绪，苏苏跟着叶欣毅走到了一间小屋前。小屋的年岁似乎很老了，发黑的砖瓦与剥落的墙皮都能看出它曾经经历的风雨；到了小屋内，仿佛从上午走进了黄昏，若不是叶欣毅打开了窗子，苏苏差点会撞上了桌角。叶欣毅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又为她倒了一杯白开水，上午的劳碌使她贪婪的喝了大半杯。叶欣毅看着苏苏，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姐姐真漂亮啊，你叫什么名字？”

“苏苏。”苏苏微微一笑，作为叶欣毅大嫂的身份让她觉得很惬意。可惜叶欣明并没有认同自己，苏苏开始有些担心，怕叶欣明的到来会带给她失望与伤痛。看着简陋的小屋，苏苏依然关切的询问：“你和你哥哥每个月能有多少收入？”叶欣毅愣了一下，轻轻的说：“我还要上学，所以没有太多的时间打工。送牛奶每个月只有两百元，送报纸却有四百元。有时候可以帮居委会的奶奶们做点事，所以日子还能过得去。”

他只字没有提大哥的事情，但苏苏心里已经非常明白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柔弱的少年竟然支撑着这个残缺的小家，这使得苏苏对他的印象有些改变了。原来人的坚强，并不完全在于他的外貌啊。正在这时，门开了；二人放眼望去，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了门边。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苏苏的心重重的跳了起来，竟然忘了自己要来这里做什么。叶欣毅带着无比的欣喜迎了过去，说道：“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叶欣明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不知道这个不太熟悉的女孩怎么会来到自己的家里？但他在学校苦苦挣扎了一夜，终于下定了决心回到了家里。叶欣明没有多余的精力关心其他的事情，他目前要做的就是要把这所破房子卖掉。只要有了本金，叶欣明相信自己能够有成功的那一天！但他毕竟还要面对自己的弟弟，因为他知道这个婆婆妈妈的姨娘肯定不会让自己顺利的将房子出手。

“哥，快喝点水！”听着弟弟声音，叶欣明突然觉得有些厌烦。他看了苏苏一眼，一种在外人面前出丑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他将杯子放在了桌上，说：“欣毅，你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男子汉的样子？”叶欣毅愣住了，因为大哥的话刺痛了他心灵最深处的伤口。他咬了咬嘴唇，说：“对不起大哥，我……”叶欣明拉着他在床上坐下，组织了一个晚上的话顺势说了出来：“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不要婆婆妈妈的，知道了吗？”

“嗯……”叶欣毅乖乖的点了点头，看着大哥那线条刚毅的脸。叶欣明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但还是将后面的话说出了口：“那好，大哥告诉你一件事。你考取大学后正好可以住读，所以这套房子大哥准备把它卖了，换了本金好做生意。”他尽量平淡的将这些话说出来，但弟弟依然露出了惊诧的表情。叶欣毅有些激动的拉住了大哥的手，急急的说：“大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叶欣明冷冷地说：“男子汉会拿这些事情开玩笑吗，你以为都像你？”

叶欣毅摇了摇头，轻轻的说：“我不同意。”叶欣明甩开了他的手，说：“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又不是来征求你的同意。你放心，等大哥赚了钱，我们可以买在城区内买一套大房子……”叶欣毅突然叫了起来，打断了大哥的话：“不行，这所房子是我们的家，不能卖给别人！如果妈妈回来了……”

“闭嘴，不许提这个女人！”叶欣明大喝一声，吓得弟弟住了口，“爸爸一死，她就跟着别人跑了，你还有脸叫她妈……”叶欣明说着，突然住了口，因为他看见了苏苏那无比惊异的表情。叶欣明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烧，冷冷的问道：“你来我家干什么？”苏苏尽量平静着自己的情绪，对他说道：“欣明，我觉得你弟弟的话有道理。毕竟这所屋子是你们的家，不能说卖就卖。”虽然话说出了口，但她可以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话在叶欣明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叶欣明慢慢的走到了苏苏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压得她几欲透不过气。一只大手指着门，叶欣明依然用他粗旷的声音发布了一个命令：“出去！”苏苏愣住了，她的眼角里流出了泪水；看着自己暗恋了两年的青年如此的冷陌，一种失落与痛苦开始压迫她的心。虽然她来此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苏苏依然脆弱，她只能用眼泪表达着这份失意的浓情。

“哥，你怎么能这么对苏苏姐说话？”叶欣毅拦在了他的面前，有些生气的质问着他的大哥。再次听着弟弟的声音，叶欣明终于燃起了怒火！不就是卖个房子吗，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叶欣明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弟弟是如此的让人厌恶，他简直就不像个男人！他一把扯住了弟弟的肩，声音已经有些狂暴：“房产证在哪里？……”叶欣毅扭过头去，有些倔强的说：“不能给你！”

“房产证在哪里！”叶欣明终于吼出了声音，使劲的摇晃着弟弟瘦小的身子，“你还是个男人吗，你个姨娘！你怎么一点魄力都没有，不就是卖个房子吗？我叶欣明怎么会有你这种弟弟，怎么会这样！”叶欣明的神志已经变得狂躁起来，将手中的弟弟像小鸡一样的摇来摇去。苏苏慌了，连忙过去抱着叶欣毅，流着泪说：“欣明，你冷静一点！你弟弟的身子很不好，你不要伤了他！”叶欣明瞪了她一眼，喝道：“滚！”

“哥！”叶欣毅用手捂着小腹，神色已经显得有些痛苦不堪，“求求你冷静一点好吗，我们的事情不要伤害了苏苏姐！”叶欣明看着弟弟娇弱的样子，气愤得一把将他甩出了老远：“滚一边去，我自己找！”叶欣毅摔在了一口木箱上，发出了一声惨叫。这声惨叫异常悲切，使得叶欣明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他愣愣的看着伏在木箱上的弟弟，一时站在那里没有再动。

“欣毅！”苏苏惊叫了一声，连忙过去扶起了他。叶欣毅摔得满脸都是眼泪，疼得在那里不停的抽搐。看着弟弟的样子，叶欣明心里的怒火又燃起几分：“摔了一下就流眼泪，你真不像个男人！”可他看见苏苏惊恐的脸时，不由得走到了叶欣毅的面前；看着弟弟的样子，叶欣明的脸上也变得惶恐不安。原来叶欣毅摔倒时撞在了坚硬的箱角之上，现在的他正痛苦的用手捂着下身，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叶欣明慌了，急急的扶起他道：“欣毅……你……你伤到哪里了？”

苏苏回过了神来，似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她急急的拍了一把叶欣明的背，失声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送他去医院！”叶欣明猛然清醒了过来，背起了受伤的弟弟就跑出了屋外。苏苏跟在他的身后穿出那繁杂的小巷，伏在大哥背上的少年已经失去了意识。

第03章 命运的交错（中）

W市北区的协和医院里，叶欣明与苏苏正焦急的等候在急诊室外。并不重的冷气无法使他们的心平静下来，空气中弥散的药味更使这里的气氛变得紧张。刺目的阳光从宽敞的玻璃窗外透射在洁净的卫生墙上，照亮了他们苍白的脸。叶欣明痛苦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头，重重的喘了口气。苏苏看着他颓然的样子，不知道怎样安慰于他。她现在能做到的，只能暗暗祈祷，希望他的弟弟不要出太大的意外。

阳光的颜色渐渐变暗，急诊室内走出一个年轻的医师。叶欣明与苏苏急切的站了起来，想要寻问，却没有勇气开口。年轻医师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谁是患者的家属？”苏苏竟与叶欣明一同开了口：“我是……”她很诧异自己竟然会如此回答，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些事情了。年轻医师点了点头，将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二人与他面对面的坐在了桌前，紧张的等候着他的答复。年轻医师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说道：“叶欣毅受伤的部位很特殊。简单的说，他的男性生殖系统已经坏死。因此为了保全他的生命，我必须给他做切除手术。”年轻医师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得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叶欣明与苏苏得到了这个可怕的结果，一时间都愣在了那里。突然之间，叶欣明站起身来，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切除？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们谁也别想做切除手术！”

年轻医师明显感觉到了叶欣明的愤怒，轻轻的点头试意他坐下。苏苏拉着叶欣明的手，将他扯回到了板凳之上。叶欣明坐在那里，无法压抑的愤怒与自责充饬着他的心。虽然他很讨厌这个柔弱的弟弟，但他毕竟辛苦的支撑着这个破碎的家庭；尽管他很反感这个像女孩一样的弟弟，但他一直在用自己的坚强表现着男孩的本色。可如今，叶欣明因为自己的失手，竟然造成了这样的过错，这将让这个弟弟如何面对今后的人生！

是因为自己经常嘲讽他不像男人吗？是因为自己经常责骂他像姨娘吗？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叶欣明愿意收回自己所有恶毒的言语，换回弟弟一个完整的男儿身。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变得无法挽回；弟弟醒来之后，他将会怎样接受这个现实？叶欣明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敢再去想。他害怕，他害怕再看见自己的弟弟，更害怕与他一起承受这一切。

“医生，有补救的方法吗？”苏苏的声音有些颤抖，“现在的医学技术这么发达，应该不会束手无策吧……”年轻医师看着他们二人，慎重的对他们说道：“现在我将会对你们说明这个手术的方案，也是这次手术的重点。患者叶欣毅的情况比较特殊，如果从严格的生物学角度来解释，患者其实是一个女性。”叶欣明与苏苏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医师，听他继续说道：“患者的身体是罕见的假性畸形，他以前的男性生殖器官其实是没有任何生物机能的畸胎瘤。而且在她的体内，有一套完整的女性生殖系统。我们的手术方案，就是要为患者实施性别矫正，帮助她恢复健康。”

叶欣明觉得自己的头脑里一片空白，好在四年的高等教育使他没有失去思维。听完了医师平淡的陈述之后，叶欣明终于开了口：“您的意思是说，我的弟弟在手术后会变性，对吗？”他的话语里透露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刚才的自责也被这丝嘲讽冲淡了许多。年轻医师看着他的神态，严肃的说道：“这是性别矫正手术，不是变性手术！这种畸胎患者是不幸的，我们应该用科学的眼光看待他们，而不是像您说的这样！”就在这时，苏苏却激动的拉住了医生的手，说：“谢谢您医生，我们明白！”

她为什么会如此激动？这个苏苏自己也说不清，因为她看见叶欣毅的第一眼时就觉得他有些异样。这种异样深深的印在了苏苏的心里，更使得她感到了一种无奈与伤痛。原来叶欣毅一直在这种束缚中承受着命运的愚弄，也一直在这种束缚中反抗着命运的不公。也许这次的事故，是冥冥中的安排，更是让叶欣毅真正回归到自己生活中的一段轨道。想到这里，苏苏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仿佛压抑在自己心头的巨石终于不再。

叶欣明听完了医师的解释后，心态终于回复了平静。他的思维已经正常运作，问医师道：“这种手术肯定不便宜吧？”医师笑了笑，说：“患者的情况现在还不是很清楚，所以暂时还不能作这方面的确定。这类手术我以前也有做过，如果患者的尿道、外生殖器官存在甚至完整，手术将会非常简单；如果情况比较复杂，手术也将会增加难度。费用方面，大概从一万到五万之间，希望你们能开始着手准备。毕竟患者的情况不能拖延。”

“钱不是问题。”恢复了正常思维的叶欣明终于又想起了家里的老房子，“为了我弟弟的身体，花再多的钱我都不在乎。我只希望您能够尽最好的水平为他做手术！”听着他的话，医师与苏苏都会心的点了点头。叶欣明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心里开始企盼弟弟的身体像医师所说的那样完美，这样一来就可以为自己省下相当大的一笔现金能够投资！而且这个姨娘以后就算敢问，也可以一把全推到他自己的身上。要不是你自己不争气，我们能卖了房子为你做手术吗？想着这个绝妙的理由，叶欣明觉得心里突然亮堂了起来！

他紧锁的愁眉终于舒展开了，问医师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手术？”医师说：“由于畸胎瘤严重影响了患者身体与心理的发育，因此手术时间将定在两个星期之后。在这期间我们将用药物激素恢复叶欣毅的身体机能，更重要的是为他做全面的心理辅导，让他能够接受自己的新身份。手术后的恢复期至少也要两个星期，因此住院的时间初步定为一个月。如果你们没有异议，请为小叶办理相关手续。”叶欣明开心的点了点头，说：“苏苏，那这里就麻烦你先照顾一下了！”他说着便回头准备出去。

苏苏看着他和自己一样开心，发觉这个冷峻青年的心里还是深爱着自己的弟弟的。苏苏一时觉得非常感动，说道：“如果钱不够，我可以借给你！”叶欣明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随后还是回答道：“男人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帮忙照顾好欣毅我就非常感谢你了！”叶欣明的身体消失在了门外，他充满磁性的声音依旧在苏苏的耳朵里回荡。

叶欣毅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四周看了一眼，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伏在床头柜上熟睡。“苏苏姐……”叶欣毅吃力的叫出了声音。苏苏被叶欣毅唤醒，看着他的脸，神色很是激动。“你终于醒了？”苏苏用手抚着他的头，心潮无法平息。因为她将帮助医生告诉叶欣毅有关他的事情，不知这个曾经柔弱的少年将会对自己的新身份有怎样的反应？

叶欣毅看着照进室内的阳光，有些诧异的问：“苏苏姐，现在是什么日子了？”苏苏轻轻的回答说：“已经十号了。”“什么？”叶欣毅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那高考的这几天，我一直都躺在医院里吗？”苏苏点了点头：“是的。”叶欣毅失望的看着周围，眼睛里渗出了泪水。苏苏紧紧的捏着他的手，安慰他说：“不要再想高考的事情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这一句话将叶欣毅的神思唤回，他猛然想起了自己那天所受的伤。一时间，叶欣毅觉得自己开始害怕，用颤抖的双唇发出了极细的声音：“苏苏姐，我的伤……严重吗？”苏苏看着他的眼睛，说出了考虑了很多天的措词：“你不要怪你的哥哥，这也许是上天的安排。正因为有这次意外，医师才能帮我们发现真正的你。”“真正的我？”叶欣毅不解的问，“什么叫做真正的我？”

苏苏用手抓着他的两只胳膊，微笑着说：“你真正的身份已经通过这次意外确认了，你不应该是欣明的弟弟，而是他的妹妹。”她的两只手紧紧的按着叶欣毅，以防止他情绪失控。叶欣毅看着苏苏的脸，渐渐的从茫然不解到一知半解，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苏苏姐，我还是不懂，你能不能说得清楚点？”这时，那位年轻医师慢慢的走进了病房，对叶欣毅说道：“还记得我吗小叶？”叶欣毅看着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姚医师……”姚医师笑了笑，说：“你上次体检的时候，其实检察报告就已经出来了。我一直想联系你，但怕影响你考试，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你不觉得是缘分吗？”姚医师顿了顿，接着说：“比起其他受创病人来说，你是非常幸运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坦然的面对自己今后的身份。”

姚医师说着，慢慢的坐到了他的床边，开始仔细的为叶欣毅解释有关他的情况以及准备实施手术的方案。叶欣毅垂着眼睑，静静的听着姚医师和蔼的话语。苏苏希望这个柔弱的少年能够像以往一样，继续显得乐观和坦然；可从他轻微而急促的呼吸可以看得出他内心的起伏。少年的手用力的揉搓着床单，一声轻微的话语从他的嘴唇里传了出来：“对不起，我暂时还……无法接受……”苏苏紧紧的捏着他的手，希望能够赐予他更多的力量。少年的乐观和坦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闷的哭泣。

苏苏把少年的头埋进自己的怀里，用尽自己的一切安慰着他。姚医师满意的拍了拍叶欣毅的手，因为他的反应已经非常平静了。这位少年的自我调解能力比他以前见过的任何病人都要好，这让年轻的医师感到非常的欣慰。

无数鄙视的眼光似乎从叶欣毅的身上划过，无数嘲笑的话语仿佛再次回响在他的耳边。叶欣毅努力地驱赶着这些让他窒息的回忆，却无法将它们遗忘。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使这一切变得那么的真实与可怕。

“那就是老叶家的小儿子吧？他妈妈跟人跑了，他就长成了个阴阳人，真是报应！”

“我叶欣明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姨娘！”

“老师问那个姨娘为什么要织围巾？他回答说：我织的围巾好好看哦！”

“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所以妖和人一样，要有一颗仁慈的心。妖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是妖，是人妖！”

“哈哈哈哈……”

抱着叶欣毅，苏苏感觉到怀里的少年正在发抖。姚医师也渐渐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对，连忙叫来护士给叶欣毅注射了安定药物。过了一会儿，叶欣毅才在迷茫中恢复了神志。“对不起，我刚才好像失态了。”叶欣毅挤出一丝笑容，为自己刚才的眼泪感到脸红。姚医师也笑了，说道：“我叫姚垣，是你的主治医师，以后就叫我姚大哥吧。小叶，希望你能够坚强的面对病魔，因为我觉得你有这个能力！”

“是。”叶欣毅轻轻的回答，“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是属猫的，有九条命。”听着他的话，苏苏与姚医师都笑了。或许他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他能够开始承受。也许承受将会是接受的开始，也许两个星期之后，一个新的生命将从这里开始书写。

第04章 命运的交错（下）

叶欣毅躺在病床上，静静的看着洒在病房里的阳光。这是六月里最火热的阳光，但在室内的空调下已经显露不出它原有的炎酷。躺在这样的空间内，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之隔绝起来，不再与之发生太大的联系。叶欣毅此时的心情也正是这样，他虽然能够感觉到学校里的同学们在查询分数和填写志愿，但这一切已经悄然离他远去。

因为姚医师对他说，明天将是他生命里的另一个起点。

但是叶欣毅还无法真正开始这个起点，身心上都是如此。可能旁人都不知道，这个外貌柔弱的少年其实也有很强的自尊心，只是这份坚强被他的柔弱所掩盖，让人不易查觉。叶欣毅一直在这样的痛苦中徘徊，也许只有这样的命运，才能够对他的人生进行一次合理的诠释；也许只有这样的诠释，才能给叶欣毅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毕竟，他不愿让大哥感到自责。

苏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她真是大哥最好的女朋友！叶欣毅想着这个温柔漂亮的姐姐，心里就能感觉到一阵安慰。大哥为了自己的住院费正在外面奔波，陪在叶欣毅身边的就只有这位苏苏姐了。苏苏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叶欣毅，还不遗余力的帮他准备着相关的事宜。户口本，身份证，毕业证……这些繁锁又不能缺少的东西苏苏一直在为他办理。想着这些，叶欣毅真不知以后怎样报答这位大嫂。

病房的门开了，苏苏婀娜的身影终于回到了这里；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红本子递到了叶欣毅的面前：“恭喜你，你高中毕业了！”叶欣毅接过了毕业证，满怀感激的说了一声：“谢谢苏苏姐！”两个星期的药物理疗，使得他的声音已经与普通的女孩一样了；而且经过这两个星期的休养，叶欣毅的面色也比以前光润了许多。苏苏看着他，突然想尽早为他做完手术，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使得她感觉有些激动。

叶欣毅翻开了结业证，原本高兴的神色变得有些许黯淡。虽然照片上的人是他自己，但却是几天前在这个病房里照的，那是一个很明显的女孩子的脸。而且毕业证下写着他新的名字：叶欣怡。这个名字是大家一起帮他改的，它标致着叶欣毅将与从前的自己告别。苏苏取过他手里的毕业证，对叶欣毅说：“余老师好像很喜欢你啊，这次办毕业证她帮了不少忙。户口和身份证比较麻烦，你说的那位何主任和陈户计现在都出差了，可能要过几个月才能办好，所以这个毕业证是你现在唯一的身份证明，你一定要保存好啊！”叶欣毅点了点头，有些不情愿地将毕业证塞进了枕头下面。

现在的他话变少了，因为他还是不太敢听自己的声音；而且他有好多天没有洗澡了，因为身体的变化使他不能马上接受。不知道那位姚医师给自己动手术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臭啊？想到这里叶欣毅觉得有些对他不起，不过医师做手术的时候应该都是戴着口罩的吧……不知为什么，叶欣毅这几天总是胡思乱想，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天渐渐黑了，一位护士在他的吊瓶里注射了一枚针剂，笑着说：“这是能让你好好睡觉的药。姚医师说了，你一定要保存好体力，明天的手术很重要！”

就要到了吗？叶欣毅感觉到药物渐渐麻痹了他的头脑，使他变得昏昏欲睡。也许自己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毕竟明天的手术将是非常重要的。叶欣毅终于中断了思维，进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苏苏依然伏在床头柜上休息。叶欣毅心里一阵歉意，轻轻的叫了声：“苏苏姐……”苏苏醒了过来，用激动的眼神看着他；过了少许，她终于说了话：“恭喜你，手术很成功。”

“已经做完了？”叶欣毅的声音有些诧异，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虽然这个手术迟早要完成，但姚医师向他隐藏了手术时间，让叶欣毅多少有一点被欺骗的感觉。他看着苏苏的脸，有些埋怨的问：“苏苏姐其实知道是昨天晚上做手术的吧？”苏苏的眼睛看着别处，笑着说：“不知道。”这时，姚医师带着一位小护士走了进来；他对叶欣毅说：“你不要怪苏苏，这是医院的决定，她不能透露的。”叶欣毅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没有怪苏苏姐。谢谢姚医师！”

姚垣对他的表现依然很诧异，因为除了性取向障碍患者之外，其他人在手术后几乎没有像叶欣毅这样平静的人。也许是他的性格过于柔弱，早已习惯了对命运的屈从？如果是因为这样，反而会对他今后有生活有益……姚垣点了点头，拉着那位小护士说：“她叫赵菲菲，之后两个星期内将会做你的专职护士。苏小姐，希望你也能给予小叶妹妹一些帮助，让她能够更快的适应新的生活。”苏苏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听着姚医师对自己的新称谓，叶欣毅的脸上渐渐变白，随后又胀得血红。他把头埋进了枕头里，有些祈求的说：“能让我自己待一下吗？就一会儿……”姚垣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会意的对苏苏与赵菲菲说：“我们出去一下吧。”两个女孩看着伏在床上的叶欣毅，有些担忧的退到了门外。少许，三人隐隐的听到一阵沉闷的哭声。

姚垣靠在墙上，突然觉得自己的判断并不准确。原来曾经的叶欣毅，其实是很坚强的一个人。

在W这座美丽的都市，日渐火热的骄阳已经将盛夏悄然带临。大学里如花的少女们迫不及待的穿上了漂亮的夏装，点缀着校园里怡人的景色。在暑假，依然有相当多的同学留在学校里；午后的暮蔼中，成双成对的大学情侣纷纷走出校园外，感受着青春赋于他们生命里最光华耀眼的一道年轮。

小饭店里，大街上，小树旁，不时的可以看到热恋中的情侣。甜蜜与浪漫，写满了他们美丽清纯的脸庞。快乐而又短暂的相聚过后，情侣们纷纷回到了校园里；姗姗来迟的则在校门不远处依依不舍的说着情话。

这几对依然没有回到宿舍的恋人是大四的毕业生，他们贪婪的享受着校园生活里最后一段无虑的时光。其中最耀眼的一对情侣自然是坐在石凳上的一对璧人，他们靓丽得体的衣着，温文尔雅的言谈，不时的引来路人们钦慕的眼光。

那个高大英俊的男生名叫傅晟雅，他的祖父是本市最大的服装生产商“塞拉帕克”的老板傅正贤；那位美丽温柔的女生名叫乔安娜，是“芳雨”服装分销商的千金，她的母亲秦芳雨正是芳雨公司的老板，芳雨公司主打的服装品牌也正是塞拉帕克。可以说傅氏集团与乔氏集团从他们小时候就认同了傅晟雅与乔安娜的关系，直到他们大学即将毕业。

对这对恋人来说，毕业后的生活是美好而值得期待的。傅晟雅回家后将学着他的祖父管理生产，而乔安娜自然是在她的母亲身边当芳雨公司的经理。也许多年以后，塞拉帕克与芳雨公司将会合并成一个全方位的更大的企业，因此对他们来说，未来要走的路还有很远，也很值得期待。

傅晟雅携着乔安娜的手，慢慢的走在校园外的林荫道上。夜幕已经降临，凉风吹抚着他们挂满幸福的脸庞，这时二人身后有人叫了一声：“晟雅，安娜，你们果然还在外面！”二人回头一看，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原来另一对情侣，更是他们的好友，居然也散步来到了这里。

那位青年戴着眼镜，显得和蔼而斯文，但个子竟然比傅晟雅还要高一点。他名叫姚垣，是隔壁医学院毕业的研究生，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已经到市协和医院里参加工作了；而他的女朋友赵菲菲只有二十一岁，是医学院在读的实习护士生，她是傅晟雅的表妹。傅晟雅与乔安娜也是通过赵菲菲才认识了这位渊博的大哥，因为赵菲菲的父亲是W市第一医院的院长。

傅晟雅笑着拉过了姚垣的手，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赵院长的乘龙快婿到了！”姚垣听了他的话，却正色的说：“晟雅我对你讲过多少次了，不许拿这些事情和我开玩笑。虽然我在第一医院里上班，但工作上赵院长依然是院长，私下里才是我女朋友的父亲。”乔安娜笑道：“就是就是，赵院长可是我与晟雅长辈的专职保健医师啊，要不等我和晟雅上了年纪，姚同学也当我们的专职医生如何？”姚垣听了，点着头认真的回答：“这个当然！”

四人双双走在林荫道上，路灯已经悄悄的亮起。乔安娜低声问赵菲菲道：“你成天和这个木头人呆在一起，过得习惯吗？”赵菲菲叹了口气，说：“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他呢？”两个少女看了身后的男生一眼，不由得红着脸笑了起来。乔安娜像一只安静的小鸟，赵菲菲像一只飞舞的蝴蝶，两个高大的护花使者跟在她们后面，认真的在交谈着什么事情。政治，足球，这些让女人们很倒味口的话题竟然在两个性格迥异的青年之间架起了桥梁。

天已经黑透了，草丛里传出了阵阵的虫鸣，傅晟雅笑着说：“我们还是快点回学校去吧，要不然学校真会关门了！”姚垣也赞同的点了点头，赵菲菲却说：“我饿了，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吧？”乔安娜也表示同意。两个青年无奈的互相看了一眼，携着爱侣的手慢慢的走进了一家餐馆。餐馆里的人很少，除了两个青年之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客人。

两个少女点好了菜肴，坐在一处说着悄悄话；傅晟雅与姚垣依然谈着昨天输给韩国的那场足球，不住的叹着气。这时，赵菲菲看着墙角处的那对情侣，突然摇了摇乔安娜的手道：“安娜姐，那两个人好像是你们的同班同学啊？”她话音一落，几个人都看了过去。

那两个青年只点了一盘小菜，不声不响的坐在那里。其中一个的外貌，似乎不比傅晟雅与姚垣有所不如，但若是仔细看他们的衣着与神情，就可以知道他们与在坐的四位骄子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乔安娜有些鄙夷的看了他们一眼，对傅晟雅说：“晟雅，我不想在这里吃了，换个地方吧。”傅晟雅当然明白这位高傲的公主在想些什么，抚着她的手说：“算了，菜都点好了。”乔安娜扭过了脸去，神色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姚垣看着乔安娜，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从衣袋里重新取出眼镜戴上，猛然发现那个俊朗的青年竟然就是叶欣明！姚垣欣喜的走到了他们身边，说道：“欣明，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傅晟雅的同学！他们提起的那个散打高手原来就是你啊！”叶欣明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说：“我只是个亚军，没什么了不起的。”姚垣兴奋地说：“我们在一起吃顿便饭怎么样？你不知道吧，我也是个武术痴迷者啊，正好和你聊一下！”叶欣明摇了摇手道：“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姚医师，真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我们马上就要吃完了，很抱歉。”

姚垣微笑着说道：“别这么见外，叫我姚垣就行了，那边穿粉红色上衣的是我的女朋友赵菲菲。她现在是你妹妹的专职护士，你可以把她放心的交给我们。”叶欣明向着赵菲菲点了点头，说：“谢谢你。”赵菲菲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不客气！”虽然姚垣再三邀请，但叶欣明还是带着另一个青年向他告了辞。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姚垣觉得有些失落。因为躺在病床上的小叶，一直牵挂着姚垣的心，而这个刚刚离去的青年正是她一直没再露面的哥哥。

姚垣慢慢的回到座位上坐好，神色有些黯然。赵菲菲问道：“他们怎么不一起来玩啊？”姚垣看了乔安娜一眼，有些冷淡的说：“他们已经吃完了。”乔安娜看着叶欣明他们走出门外的背影，端起一杯茶泼到了地上。傅晟雅叫了一声：“安娜，你这是干什么？”乔安娜冷笑道：“洗地！”

第05章 失落的家园

叶欣明和徐亮慢慢的走在林荫道上，他们的心情因为刚才的事件变得更加糟糕。虽然没有回头去看，但叶欣明能够清楚的听到那杯茶水洒在地上的声音。塞拉帕克，芳雨公司，这种令叶欣明望尘莫及的巨资企业，他们的少爷和千金当然可以明目张胆的羞辱自己。但真正让他感到无奈的还是这两个星期发生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叶欣明和徐亮投资入股的十万块钱在一夜之间损失骀尽。

两人万万没有想到，张海并不是邻校的大学生，而是一个游走于校园之内的诈骗犯。两个星期前，叶欣明把房子匆匆的卖给了一个小业主，得到了六万多元的资本金。当时他庆幸自己的弟弟手术成功，因为这个手术竟然只用了八千多元的费用！当叶欣明满怀激动的将沉重的五万元交给张海时，徐亮也把父母的养老金全部交给了这个惯犯。然而他们投资的股票却突然在一夜暴停，使得这十万元竟在瞬间化为了乌有。

徐亮走在叶欣明的身边，神色悲伤而无助。他的头上有一个伤口，是企图自杀遗留下来的痕迹。那个时候要不是叶欣明发现了他，恐怕徐亮已经不在了。徐亮的脸上写满了后悔与伤痛，然而写在叶欣明脸上的，更多的则是愤怒与憎恨。他愤怒，不仅仅是因为张海愚弄了自己，更多的是对自己命运的不满；他憎恨，不单单是因为失去了自己的家园，更多的是对造物者的不公。叶欣明的手上紧紧的捏着刚刚领取的大学毕业证，突然觉得它像废纸一样的毫无用处。

“你先回寝室吧。”他拍了拍徐亮的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再干傻事，听到了吗？”徐亮点了点头，他一直对这位有着大哥气质的朋友很依赖：“你放心吧欣明，我不会再冲动了。”叶欣明把他送到了校门口，徐亮有些担心的问：“你不回寝室吗？”叶欣明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到一个成功的途径，我叶欣明不是会这么轻易就被打败的人！”他说着，慢慢的离开了校门，只在黑夜里留下了一个远去的身影。

最后一班公交汽车飞驰在长江大桥上，向繁华的北区而去。深夜的乘客少到了极致，因此汽车无视着站牌，一路畅通无阻。叶欣明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一明一暗的路灯无数次的划过了他的脸。这难道就是命运的安排吗？叶欣明感到一种无奈，内心里涌动出一种想要挣扎的欲望。为什么命运之神总是眷顾着那些已经丰衣足食的人，却不能赐予奔波在谷底的人一丝一毫的成果？但叶欣明并没有屈服，他坚信自己能够冲破这种命运，他更坚信能够改变自己的人生。

北区在夜晚依然复有生气。在熙攘的人流中，叶欣明踏着缓慢的步子走在人行道上。闪烁的霓虹灯印证了这个时代的繁荣，停靠在酒店边的高级轿车诉说着金钱与地位荣耀。所有的一切，都触动着这位刚刚走出校门的青年。看着它们，叶欣明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因为这种成功，对于他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在此时，叶欣明变得有些无所适从。那张大学文凭并不能给予他所需要的东西，对叶欣明来说，它只是一个单纯的身份符号。

少有的凉风使叶欣明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慢慢的走到了协和医院，带着几许复杂的心情去见自己新妹妹。两个星期以来，叶欣明没有再回到这里，不只是因为对妹妹的反感，更多的则是对卖掉房子的自责。就要出院的妹妹还不知道这件事，她也许还在想回到那个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家。因此叶欣明必须告诉她这个事实，告诉她已经失去家园的事实。但叶欣明没有勇气让她知道自己的失败，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向妹妹开口。

穿过了住院部安静的楼道，叶欣明慢慢的向妹妹的病房走去。回荡在深夜的脚步声正如同他的心跳。叶欣明走到了病房前，用颤抖的手打开了并不厚重的门。病房依然整洁与宁静，苏苏正扶着一位少女慢慢的走路。看着她，叶欣明觉得自己有些惊讶；虽然他从心底反感这个妹妹，但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身份才是她生命的归属。

由于长期卧床，少女的步调显得有些笨拙，但她的体态在这种步调下更显得娇弱而柔媚；宽松的病号服已经不能再遮掩住她羞涩的身体，细微的汗珠浸润着她秀美的脸庞。这一切，使得呈现在叶欣明眼前的景色会是那么的和谐与美丽。叶欣明呆住了，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月内，竟然能让叶欣怡有着这么大的变化。虽然反感与鄙夷依然存在于他的心里，但手足间的亲情带动着叶欣明慢慢的靠近了她。叶欣怡疲惫的身体歪在了他的面前，苏苏吃力的想把她扶起时，抬头看见了叶欣明。

叶欣明避开了苏苏那灼热的目光，淡淡地对妹妹说：“你刚做了大手术，不要太着急了，应该好好的休息。”他说完，一把将叶欣怡抱了起来，轻松的放在了病床上。叶欣怡感受着哥哥带来的温暖，发现他没有否定自己的存在，眼神里闪着激动的光芒。她躺在床上看着高大的哥哥，轻轻的说：“哥，你回来了？”叶欣明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她说。叶欣怡没有发觉大哥的异样，有些兴奋的说：“哥，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们一起回家好吗？”叶欣明喘了口气，回头对苏苏说：“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和妹妹好好聚一聚。我……有很多话要对她讲。”

苏苏看着兄妹二人亲热的样子，会心的点了点头。她慢慢的走到了病房之外，觉得在叶欣明冷酷的外表之下，也藏有一颗火热的心。苏苏轻轻的关上了门，带着一种满足的疲倦慢慢的离开。虽然没有得到叶欣明一句感激的话，甚至没有得到他一个会心的眼神，但苏苏并不在乎。她所需要的，就是能够这样默默的付出，哪怕叶欣明并不能察觉。

听着苏苏远去的脚步，叶欣明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了解这个妹妹的性格，知道怎么处理这次意外。叶欣怡依然沉浸在哥哥回来后带给她的喜悦里，再次说道：“哥，我明天就回家吧。住院很贵的！”叶欣明摇了摇头，说：“欣怡，我们已经没有家了。”叶欣怡吃惊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了疑惑；不解地问道：“怎么会……哥，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欣明若无其事的说：“没有怎么回事，我把房子卖了。”

“什么？”叶欣怡呆住了，愣愣地看着大哥的脸。瞬间的寂静之后，她一把抓住叶欣明的衣服，激动的喊道：“大哥，你好过分，怎么能够卖了我们的房子！”叶欣明牢牢的擒住了她的两只小手，厉声喝道：“我过分？我不过分能有钱给你做手术吗？”果然，这句话终制止了叶欣怡激动的情绪，留在她脸上的只有失落与无奈。叶欣明一把甩开了妹妹的手，冷冷地说：“要不是因为你的病，大哥会卖掉我们的房子吗？你居然还有脸冲我大喊大叫！”

“对不起……”叶欣怡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毛，轻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我不知道大哥的苦衷，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对不起……”叶欣明冷笑了一下：“你知道就好。”叶欣怡抬起头，几乎不敢看大哥的眼睛，轻轻地说：“我现在只是担心，担心以后我们住哪儿。”叶欣明扭过脸去，不置可否的说：“你不是个挺有本事的家庭主妇吗？现在终于当上真正的姨娘了，怎么还有脸来问我？”叶欣怡的身体猛然抽动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哽咽起来：“我是说……如果大哥能够找到出租的房子，我的存折上还有几千块钱的学费……反正现在已经没用了，只要房子不贵，应该可以支持一段时间的……”

叶欣明烦躁的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是那个藏在你枕头下面的存折吗？你居然还敢存私房钱！”叶欣怡点了点头，愧疚的声音细若蚊蝇：“是，这些钱就交先给大哥安排吧。”叶欣明笑了起来，说：“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因为那些钱我已经花掉了。”叶欣怡吃惊的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的问道：“都用完了？”叶欣明有些愠怒地说：“是，都用光了，你不是说交给我安排吗？想反悔？”叶欣怡的嘴唇有些发颤，轻轻地说道：“不……”

叶欣明突然站起身来，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说：“原来你在没有变成姨娘之前就开始存私房钱了，这还真是本性难移，啊？我来问你，大哥在学校过得这么没面子，你就看得过去？为了这几千块钱你就想责备你大哥，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会把家里的给房子弄没了？”他每说一句话，叶欣怡的眼眶里便渗出一次眼泪；终于，她伏在床上失声哭了起来。叶欣明恨恨的踢了一下板凳，说道：“你还知道哭？你就知道哭！就算当了姨娘，你就不能坚强一点吗？你哭给谁看！”他说着沉沉地坐在了椅子上，把两只手捏得发出一阵阵响声。

过了一会儿，叶欣怡终于坐了起来，抹了抹眼泪说：“大哥，我对不起你。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努力，为我们家重新买一套房子。很漂亮的房子，我们都能过得幸福的，我保证……这是我一生的承诺……”叶欣明看着她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心软，更多恶毒的话没有能够再说出来。他重重的喘了口气，说：“不要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了，好好休息吧，明天出院。房子的事情，大哥会想办法的！”他说着快步走到前边拉开了门，转身出了病房。虽然叶欣明的愤怒难以抑制，但走到了病房之外的他明显的感觉到一种内心的虚弱。这种虚弱使他不能继续留在妹妹的身边，而只能逃避出她那双永远纯净的眼睛。

夏日的夜晚终于回归到沉寂之中。皎洁的月光透进病房，倾泄在洁白的病床上。病床上的少女正在沉睡，她轻锁的秀眉显露出隐隐的忧愁；但紧握在被单边的小手似乎正努力的抓着她的梦想，抓着她许下的这一生的承诺。这将是她在这里渡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当太阳再次升起时，少女将走进自己的真实的生命。

第06章 迟到的生命

虽然只是清晨，但白亮的烈日已经将酷热再次带来。苏苏的手上提着几个手袋，慢慢的走在空旷的人行道上。浓密的树荫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在路面上洒满星辰般的光点，行人终于躲过了日光的曝晒。苏苏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半了，今天就是叶欣怡出院的日子。提着给她买的新衣服，苏苏的心里显得非常坦然。也许是因为自己对叶欣明的爱使苏苏能够包容他一切，更接纳了他这个迟来的妹妹。又或许是叶欣怡并不需要她刻意的接纳，因为她现在的生命更显得真实。

绕进了协和医院的大门，苏苏加快脚步向住院部走去。因为她昨天晚上接到了叶欣明的一个电话，请她帮忙安排一套出租房。其中的细节叶欣明没有多讲，苏苏也没有多问，她现在能够做的就是把这对兄妹接到自己家的那座小楼里。一直不太喜欢父亲作为的苏苏终于有些感激他了，因为父亲无意中的努力，竟把叶欣明带到了自己的身边。虽然不可能为他们安排一套真正的住房，但那套小小的出租屋足以充当这对兄妹的栖身之所。

苏苏走进了病房，见叶欣怡早就已经起来了；姚医师和赵护士正亲热的与她告别，叶欣明远远的站在窗边，神色很是黯然。苏苏依依的望了他一眼，向叶欣怡打了个招呼，叶欣怡看见她也露出了笑容。苏苏从衣袋里拿出为她准备的衣服，终于找到了和叶欣明说话的机会：“你们两个先出去！”姚垣当然意识到“你们两个”是指谁，虽然为叶欣怡做过手术，但他还是知趣的拍了拍叶欣明的肩：“你妹妹要换衣服了，我们出去一下吧。”叶欣明似乎并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有些不解的看了姚垣一下，便慢慢的走到了门外。

赵菲菲过去将门返锁，回头对叶欣怡笑着说：“看苏苏姐对你多好，还给你买了新衣服！你可不能就这么穿啊，先洗个澡吧。”叶欣怡的脸上胀得血红，说：“不必了吧，我前天刚洗过的。”赵菲菲笑着摇了摇头，因为她虽然给叶欣怡做了两个星期的心理辅导，但叶欣怡对现在的身份依然没有完全接受。想着她将要出院开始新的生活，要是出现了什么心理问题那个死板的姚垣肯定会骂死她的。苏苏也明白叶欣怡现在的心理状况，扶着她的肩膀说：“你还在害羞吗？这是你自己的身体，是你真实的生命，你应该很坦然的面对它才对。要不……”

“要不我们帮你！”赵菲菲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伸手就要去解叶欣怡的病号服；叶欣怡通红的脸马上变得惨白，下意识的捂着胸口说：“不用了，我自己能行！”她说着，连忙闪到了洗澡间里锁上了门。赵菲菲赌气的走到了门边，问道：“真不用帮忙吗？”叶欣怡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不用。”赵菲菲哼了一声，喃喃地说：“搞那么神秘，鬼知道你躲在里面干什么？”苏苏觉得有点想笑，拉着她坐到了床边，说道：“算了，给她自己留点私人空间吧。”

赵菲菲说：“你以为我真想看她哪，姚垣可是交给了我很重的任务。你知道的，这两个星期我给她上了多少课？什么生理知识，卫生常识，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反正她出院以后就交给苏苏姐了，我也懒得再操这份心。没想到这个丫头看着老实巴交的，其实性子拧得很！”她说着恨恨的看着洗澡间的门，好像巴不得那扇门垮掉一样。苏苏听了，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为她准备的衣服。虽然她考虑到叶欣怡的情况没有买裙装，但这套T恤和牛仔裤已经很中性了。更重要的是，为了叶欣怡的身体健康必须要让她穿上内衣。想到这里，她担心地问赵菲菲道：“原来她的性子很倔啊？那她不会是想穿成以前那样回家？”

“她敢，既然做了女人就不能给我们丢脸！”赵菲菲的嘴角露出了报复的笑容，“我有办法治她，看着吧！”她说完话后，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备用钥匙。苏苏心里一跳，拦住她说：“这不好吧，真把她吓出毛病来怎么办？”赵菲菲说：“对付她这种人，就得来点硬的。苏苏姐过来帮忙，我一定能完成姚垣交给我的任务，完美的把她送出医院！”她说着拉着苏苏的手慢慢的走到了门边。叶欣怡洗澡非常快，水流声已经停止了，两个女孩真怀疑她洗干净了没有？赵菲菲轻轻的把钥匙插进锁孔内，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的打开了门。二人看了叶欣怡一眼，差点都看傻了。

叶欣怡用一条长布蒙着自己的眼睛，一只手上严实的包裹着厚厚的毛巾正在抹着身上的水滴。她的嫚妙的身体洁白无暇，被热水烘出一层红晕；没有擦干的水珠随着她微小的动作轻轻的流淌，呈现出一幅无法形容的画卷。就在这时，叶欣怡放下了毛巾，开始摸索着脱在旁边的病号服。赵菲菲看着她还没有完全擦干的身体，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把病号服扔在了一边。叶怡欣摸了半天没有摸到，显得有些焦急起来。赵菲菲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这一笑，却惊得叶欣怡“哗啦”一下缩成了一个团：“菲菲姐你！……你怎么进来的！”

赵菲菲一把扯下了她蒙在眼睛上的条布：“你这是在干什么，连个澡都洗不好，以后怎么办？”叶欣怡依然紧紧的闭着眼睛：“出去！求求你出去，不要管我！”赵菲菲好像要把这两个星期的怨愤全都发泄出来，瞪着眼睛将叶欣怡的身子看了个够：“我可是你的专职护士，你想让我挨批吗？你准备就这样过一辈子，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她说着伸手摸到了叶欣怡润滑的肩膀，叶欣怡仿佛被电触到了一般往后缩去。但她因为闭着眼睛，滑得歪在了地上，两行眼泪隐隐的从她的眼睛里冒了出来。

苏苏看着叶欣怡，觉得心里揪得很紧。她轻轻的拍了拍赵菲菲，示意让她出去等等。赵菲菲无奈的退出了洗澡间，苏苏反手关上了门，取过浴巾包住了叶欣怡的身体。也许感到了安全，叶欣怡的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苏苏捧着她的脸，温柔地说：“欣怡，是我，苏苏姐！”叶欣怡轻轻地点了点头，说：“谢谢你……”苏苏说：“睁开眼睛吧，你为什么不敢睁开眼睛？”叶欣怡的声音细如蚊蝇：“我……我怕……”苏苏说：“不要怕，你准备一辈子都这样吗？如果是这样，你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你难道想做你大哥的累赘吗？”

“不！”叶欣怡猛然睁开了眼睛，“我不能，我向他许下了一辈子的承诺，我不能再对不起他……”苏苏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对，勇敢一点，正视自己，接受自己。苏苏姐相信你能够以新的生命继续生存在世界上的，而且活得比别的女孩都要精彩。你能答应苏苏姐吗？”叶欣怡看着她自己默认的大嫂，使劲点了点头，说：“我会努力的……因为我一直相信，努力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奇迹。而且……”她说着，挤出了一丝笑容：“而且我是数猫的，有九条命！”苏苏隔着浴巾，将少女抱在了怀里。因为她似乎渐渐明白，要让叶欣怡认可自己比之让别人认可她更不容易。也许她这一生最大的障碍，就是能否战胜自己的命运。

苏苏与赵菲菲携着叶欣怡走出了病房，不禁让面前的姚垣与叶欣明呆了半晌。一件普通的T恤，一条中性的牛仔裤，竟然带给这个迟来少女异样的光彩。她的头发被苏苏梳得很整齐，秀美的脸庞显得很有朝气，玲珑凸凹的曲线更是线条分明，姚垣呆呆的看着她，失口称赞了一句：“小叶妹妹真是太漂亮了，不知今后谁能有福气娶到你！”姚垣对这位新生少女充满了关怀与期待，甚至想看着她嫁人生子，找到自己的幸福。叶欣怡的脸上再次呈现出红晕，垂下头说：“姚医师别开玩笑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

叶欣明确定了眼前的少女就是自己的妹妹后，惊愕的表情终于慢慢褪去。他讪讪地说：“你还挺……适合当女孩子的，以后可不要淘气听到了吗？”身处在这样和睦的气氛中，叶欣明不得不把“姨娘”两个字换掉了，而且后面恶毒的言语也没有说出来。叶欣怡感受着哥哥难得的关怀，有些激动的说：“大哥放心，我一定听你的话。”叶欣明笑了笑，说：“你能有那么乖？”苏苏连忙拦在了他们中间，说道：“欣怡当然是最乖的妹妹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可要好好照顾她！”姚垣和赵菲菲听了，也笑着说：“是啊，当然照顾她的事情苏苏要多费点心了！”

一直把他们三人送到了车站，姚垣和赵菲菲才慢慢的往医院而去。叶欣明的身边站着两个美丽的女孩，引来了路人们无数惊羡的目光。上了车后，叶欣怡问苏苏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苏苏说：“你和你大哥不是没房子住了吗？姐姐家里是做出租房的，给你们腾出来了一套。虽然小了点，将就几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叶欣明冷笑了一声，让叶欣怡的心里感到一阵刺痛。因为最让叶欣怡所不能接受的，就是现在这个身份夺走了他们的家。她咬了咬嘴唇，说：“可我们……现在交不起房租。”苏苏笑着说：“放心，姐姐不收你房租的！”

叶欣怡轻轻的说了声“谢谢”，听见大哥又冷笑了一声。虽然伤心，但此时的叶欣怡并没有为此绝望，因为她一直坚信着努力的价值。既然是因为自己的过错失去了家园，自己更要尽最大的努力建一个新的家！因为叶欣怡答应过大哥，这将是她一辈子的承诺。

第07章 承诺和羁绊（上）

公车驶过长江大桥后，渐渐进入了大学云集的圣地。其他的乘客早在前几站就下车了，除了少数住在这里的人外，剩下的就全是大学生了。叶欣怡看着他们青春洋溢的脸，眼睛里满是羡慕的神色。高考的打击再次爬上了她的心头，叶欣怡也许不可能再继续自己学业的梦想了。想着这些，她的神情再次显得黯然，因为这一切都只能功罪于造物者的过错。

下车后，叶欣明独自在不远处走着，叶欣怡怅然若失的跟在苏苏的身边。她眼睛的余光里全是大学生的影子。他们提着各自的行李准备回家过暑假，或三五一群的同去赶车，或依依不舍的相互道别……所有的一切都刺痛着叶欣怡的心，也许没有这些变故，她也能成为这些大学生中的一员。苏苏看着叶欣怡的样子，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穿过了民族大学之后，来到了一条幽静的闭街之中。

苏苏的家和她家的出租房就建在这条闭街边上。闭街的东面是民族大学的后门，西面是科技学院的后门，按照苏建军的话来讲这是风水宝地。苏家自己住的是一所一层的平房，虽然外观很普通，但内部的装修却很不错；出租房在她家的正对面，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叶欣怡跟着大哥和苏苏爬上了三楼，苏苏取出钥匙打开了门。叶欣怡放眼看出，脸上露出了笑容：原来苏苏姐为他们准备的竟然还是套两室一厅的居室，虽然面积太迷你了一点。

叶欣明进了客厅，有些嘲讽的说：“这就是所谓的两室一厅吗？我看总面积还抵不上学校里的一个厕所。”叶欣怡看着苏苏通红的脸，连忙说：“大哥，苏苏姐能给我们安排地方住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别这么说。”叶欣明笑了一声，说：“这个客厅不错，正好够我和妹妹两个人摆个桌子吃饭。要是人多了，就只能蹲在门口吃了。”不没等她们回答，叶欣明又打开了一个卧室的门：“原来还有家具啊，可惜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桌子。不过多了也塞不进去。我走进来连个身都不能转，难道要我倒着出来吗？”

“哥，求求你别说了！”叶欣怡觉得心里很难受，“是我对不起你，我一定会挣套房子还给你的，你先忍一忍好吗？”叶欣明回到了客厅，看着她说：“你有什么本事，居然还说要挣套房子？你知道房子多贵吗？”叶欣怡有些茫然，但还是说：“我相信，只要肯努力，就会得到回报的……”叶欣明冷笑道：“屁话！你以为这是个童话世界？你有多大能耐，想挣套房子？你这个死姨娘！”叶欣明的心里再次升起了怒火，失口骂道：“现在我们的房子被你弄没了，你终于当了姨娘，高兴了吗？趁着自己还年轻漂亮，我劝你出去卖吧，卖完了说不定可以挣套房子！”

“欣明，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妹妹！”一直没说话的苏苏终于开了口，因为叶欣怡的眼睛已经红了，“我没有本事，不能给你们安排好的地方住，这是我不对，可你不能这么说你妹妹啊！她已经够可怜了，你知道吗？”其实叶欣明的怒火并不完全来自于叶欣怡，主要是因为股票的破产。极度的自责与无奈刺伤了他的自尊心，所以叶欣明不得不把过错转嫁到妹妹的身上。他说完刚才的话后，心里有些后悔，但却不能让叶欣怡知道自己的事。正在这为难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矮胖的人问道：“欣明，你真的搬到这里来了？”

“徐亮？”叶欣明与苏苏都松了口气，因为战争差点就要爆发。叶欣明叹了口气，说：“去你房里喝点啤酒吧，我和女人之间没有共同语言。郁闷！”徐亮笑着向苏苏点了点头，突然发现站在墙角的叶欣怡。徐亮的眼睛里闪出精光，下意识的问道：“欣明，苏苏，这是谁啊？”叶欣明看了徐亮一眼，不耐烦的说：“这是我妹妹。”徐亮走进了几步，仔细的看着这个漂亮的少女，不相信的说：“欣明啊，你怎么从来没有说过你还有个妹妹？太不够意思了！”苏苏见他的目光刺得叶欣怡无处可躲，连忙挡在了他的面前：“干什么，站得这么近！”徐亮用手推了推眼镜：“我只是想认识她一下，毕竟是我兄弟的妹妹嘛。”

叶欣怡并不是怕徐亮这个人，只是她现在的身份太特别了，可以说是排斥一切陌生的人。听见徐亮这么说，叶欣怡方才往前凑了一点，轻轻的说：“我叫叶欣……怡，很高兴认识你。”徐亮直直的盯着她，不住的说：“谢谢你能认识我，我叫徐亮！徐亮的徐，徐亮的亮！”苏苏不耐烦的说：“你们不是要去喝酒吗，怎么还不走？”叶欣明也觉得徐亮的德性太恶心，因为他即使不是叶欣怡的哥哥，即使叶欣怡不是做过手术的女孩，叶欣明也不会对她感兴趣。可以说他从来没有对任何女人有过兴趣。叶欣明一把拽过徐亮的胳膊，说：“少在这里废话，喝酒去！”徐亮被他强有力的胳膊拉着，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里。

他们出去后，苏苏关上了房门，轻轻的靠在上面。她觉得有些失落，因为她并没有能力为叶欣明安排更好的住所。叶欣怡看着她的样子，很歉意的说：“对不起苏苏姐，我哥哥的脾气一直都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我很喜欢这里的，不骗你！”苏苏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走进一间卧房里，说：“不要骗姐姐了，对大学生来说住这种房子他们可以接受，但对真正想安家落户的人来讲，这里确实太差了。”她说着拉着叶欣怡在床上坐下。房间实在太小了，刚刚能挤下一桌一床，两个女孩坐在小床上，脚都无法伸直。

叶欣怡用手摩挲着床面，轻轻的说：“我说的是真心话。其实我并不喜欢住大房子，因为我家的人太少了。太大的房子显得空荡荡的，我会觉得很怕……”苏苏觉得自己的心里被揪得很紧，轻轻的抱住了面前的少女，温言道：“别怕，有姐姐在这里。”她爱叶欣明，也很喜欢这个妹妹。也许叶欣明的性格过于冷酷，又也许叶欣怡的性格过于柔弱，但这兄妹二人却都有着一个同样的伤痛，那就是孤独。他们用各自的努力抵抗着这个孤独，才会造成今天的隔膜。但苏苏能够感觉到，叶欣明与叶欣怡在心灵的最深处，其实是相通的。

“我们出去走走吧，你既然要住在这里，就应该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苏苏实在不愿意再看到叶欣怡现在的样子，她决定尽自己的一切能力改变这兄妹二人的人生。叶欣怡也会心的点点头，跟着她出了门。既然许下了一生的承诺，她必须正视自己以后的生活，不能把自己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是叶欣怡必须面对的事情，因为她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二人走到楼下，太阳已经升到最顶峰。叶欣怡摸了摸被太阳晒得火热的头发，问苏苏道：“苏苏姐，这里有理发店吗？我想剪个头。”

原来叶欣怡在读书时为了节省，只在每年的除夕和夏天各理一次发。这次因为做手术没有剪头发，叶欣怡的头发已经盖住了耳朵。苏苏皱了皱眉，说道：“我正想对你说把头发留起来，你怎么倒想剪了？不行！”原来在叶欣怡的心底，她还在排斥现在的身份，这让苏苏有些郁闷。叶欣怡见苏苏有些不高兴，只说道：“我只是想稍微剪短一点。”苏苏看了她一眼，突然说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做手术的秘密，然后对你说三道四吧？”叶欣怡听了这句话，脸不由变得惨白，有些紧张的说：“那当然了……”苏苏说：“这就对了，所以你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你如果想好好的生活，学习，工作，最后为你和你哥哥安个家，你就得做一个真正的女人。这是你无法选择的，听到了吗？”

叶欣怡默然的点了点头，说：“听到了。”苏苏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说：“饿了吗？”叶欣怡轻声说：“是有点。可是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苏苏一把拉着她的手说：“姐姐请你吃饭！”叶欣怡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在她的后面，走到这条小街的一个角落里。这个角落立着一个用油布支起的小篷子，里面摆着几张简陋的桌椅，几个大学生正在那里吃着面条。一个驼背的瘦老头在一边守着火炉，脸上渗满了汗水。苏苏笑着说：“大伯，给来两碗羊肉面。”老头见来了客人，连忙殷勤招待她们坐好，随后赶到火炉边煮着面条。

老头的手脚并不灵便，过了好一会儿才给她们盛了两碗羊肉面。叶欣怡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对着那碗羊肉面发起了呆。老头的羊肉放得很多，面的份量也很足，比起那些大餐厅来他的生意实在是赚得太少了。苏苏递过来一双筷子，说：“怎么，嫌地方太差了？我告诉你，这家羊肉面经济实惠，我保证你会喜欢吃的！”叶欣怡见她误会了，连忙笑着说：“哪里会，我从来不挑食的！”她说着，大口的吃起面来。苏苏也会心的笑了。这羊肉面味道确实不错，叶欣怡吃完后还喝了一碗汤，看到苏苏结帐的时候，竟然才五块钱一碗。

叶欣怡跟着苏苏走在小街上，还在回味着刚才面汤的香味。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小街的尽头，穿过一条小马路，苏苏指着前面说：“过了那条林荫道，就是科技学院了。我和你大哥都是这里的学生！”叶欣怡抬起眼睛，依依的看着前方，自语道：“是大学……哥哥和苏苏姐的大学啊……”她说着，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几步。苏苏搂着她的肩膀说：“过去看看吧？”叶欣怡点了点头，和苏苏一起走进了林荫道。

“大学……”叶欣怡轻轻地用手抚着一株树干，“……我真想进来这里的。”苏苏静静的看着翠绿的树林，轻轻的搂着少女的肩说：“你一定会有机会来这里的，一定会的。”叶欣怡轻轻地闭上眼睛，说：“是啊，哪怕只能再上一天学，我也能够满足了……”

第08章 承诺和羁绊（中）

W市北区的黄金地段，矗立着一座雄伟的商业楼。楼高四十八层，占地约有两万平方米，使得它在这条商业街上显得鹤立鸡群。淡绿色的玻璃墙是这座大楼的主色调，正门上用英文写着一个巨大的单词：Seilanpaiken；下面还有四个流光溢彩的汉字：塞拉帕克。这正是驰名中外的服装生产商“塞拉帕克”的公司总部。除了这座雄伟的总部之外，在W市周边的郊区里，还设有三家以上的工厂及车间，因此塞拉帕克可以算得上是国内最著名的大企业之一。

塞拉帕克总部正面临江大道，背面正靠着长江的江滩；老板傅正贤因地制宜，投资修建了一个一公倾的临江公园。虽然没有任何游乐设施，但这座别具风格的江淮公园吸引了不少客户与投资商。每当到了夏日的夜晚，临江公园里便时常举办露天的舞宴，音乐，烤肉，啤酒，使得这些身处上层社会的老总们也能放纵的享受着生活。一缕缕带着香气的青烟飞舞在夜空里，长明灯照得江滩上如同白昼，男女们在欢快的音乐里跳着华尔兹，尽情的挥洒着夏日的情怀。

傅正贤正坐在一边的石凳上同几位客户谈笑风生。虽然他已经是年近七旬的老人了，但满头依然没有什么白发。身材高大的傅正贤大口的喝着冰镇啤酒，不多时候已经把那几位年轻他十多岁的客户灌得东倒西歪。一个客户摇着手向他求饶说：“傅董，您真厉害，我实在是喝不下了……”傅正贤满面红光，正在兴头上：“喝不下了，先吃点烤肉。今天谁也不许先走！”他正说着，却见他身后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叫道：“爸，您怎么还这么喝酒，小心身体！”傅正贤回头一看，开口笑道：“原来是佩红啊。难得今天这么高兴，你就不要管我了。”

女人并不听他的话，一把夺过傅正贤手里的啤酒放在桌上，随后扯着他离开了餐桌。那几个客户终于松了口气，纷纷露出了笑容。傅正贤边跟着女人的脚步，边皱着眉说：“我的乖女儿，在这么重要的客户面前，你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吧？”傅佩红严肃的说：“就是为了给您留面子，才不能让您一杯杯的灌黄水！要是在客户面前出了丑，您叫我和赵院长的面子往哪儿放！”傅正贤听了女儿的话，有些激动的问：“赵姑爷也来了吗？他在哪里？”傅佩红说：“该来的都来了，您先回休息室里坐一坐，不要把今天的正事忘记了！”

傅佩红扶着父亲出了电梯，来到了塞拉帕克大楼的第十六层。这里全是高级休息室，其装修与格局都很是讲究；傅正贤刚才还挺兴奋，可一离开了那喧闹的场所渐渐觉得有些乏力。他坐在了沙发上，傅佩红给他倒了一杯水。傅正贤正慢慢的喝着，却见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走进了房内。中年男子恭敬的打了个招呼：“岳父！”傅正贤高兴地点了点头：“赵姑爷来了？快坐！”男子坐下后，少女撒娇的跑到傅正贤的身边：“外公好！”傅正贤拉着她的手道：“菲菲越来越漂亮了啊，不是说今天带男朋友来见外公的吗？”

赵菲菲听了，连忙闪到了门外：“快来嘛，我外公要见你！”她说着从门外拉进了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傅正贤打量了一下这位青年，发现他英俊儒雅，竟与自己的孙子傅晟雅不相上下，心中很是喜欢；也许只有这样的青年才能配得上他这个可爱的外孙女了。傅正贤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你就是菲菲的男朋友？”青年礼貌的鞠了个躬：“是的傅董，我叫姚垣，是协和医院的外科医生。”傅正贤笑着拉过姚垣在自己身边坐下，问坐在正对面的赵院长：“赵姑爷啊，你选的这个女婿可是和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一家人了，什么‘副董’、‘正董’的？”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赵院长也笑着说：“是啊，这个小姚和我真有点像，在医院里愣是只叫我‘赵院长’，就是不肯叫我一声‘伯父’。想要他改这个口，除非让孩子们快点把事办了……”赵菲菲把头埋进姚垣的肩膀里，满面通红的说：“爸……”姚垣却正色的说：“伯父，伯母，外……傅董，菲菲还太小，精力应该放在学习和工作上。况且现在国家提倡晚婚晚育，我们不应该这么着急考虑这些事情……”他说话的时候很认真，赵院长、傅佩红还有傅正贤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觉得这孩子真是太像赵院长年轻的时候了。赵菲菲气鼓鼓的用粉拳捶了他一下，姚垣才不解的停止了自己的演说：“什么事？”

周围的人都笑了，姚垣觉得有些尴尬，跟着一起笑了笑。说实话，赵菲菲刚进医院里实习的时候姚垣并没有注意她，倒是这个活泼的小护士一天到晚的追求姚垣。姚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她？反正这个女孩很热心，也是他工作上的得力助手，所以也就认同了她女朋友的身份。前不久姚垣才知道赵菲菲的父亲原来就是协和医院的赵院长，这让姚垣很是意外；昨天刚要说来拜见他的外公，方才知道赵院长竟然会是傅正贤的女婿！怪不得同事们都说姚垣找了个“金公主”，迟钝的姚垣反而是最后一个才弄明白。而他更不知道的事情，就是傅正贤为赵院长负责的协和医院W市分院投资了近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所以同事们都知道姚垣已经是这所医院的内定院长了。

若是换成别人，对这样的女方之家主动提出的求婚肯定是求之不得，但姚垣并没有显得欣喜若狂。他的态度虽然让长辈们有些失望，但也更提高了他的形象。毕竟傅正贤和赵启江不愿意找一个攀龙附凤的女婿。这孩子像赵启江，从骨子里都像！傅正贤越看越满意，真恨不得现在就把外孙女嫁给他，只得慢慢的打听姚垣的事情：“听说这孩子虽然年轻，但已经做过几例成功的大手术了，这是真的吗？”赵菲菲得意的说：“那当然了，不少中央的首长都专程致电，指明要姚医师为他们动手术！您不知道，前不久姚医师还做过一例罕见的手术，就算是国外这种案例也是不多见的……”她还没说完，姚垣和赵启江都瞪着她，吓得赵菲菲不敢再往下说。

赵启江板着脸说：“手术成功虽然是医师的荣誉，但不能透露病人的隐私！你在医学院里的书是白读的吗？”赵菲菲委屈的拉着姚垣的手说：“我不是故意的，帮我跟爸解释一下！”姚垣却说道：“伯父说得很对，从医的人员医德是最重要的。菲菲，我们救死扶伤，不光要挽救病人的身体，更要扶助他们的心灵。刚才的事情，确实是你做得不对。”赵菲菲气得红了眼圈，一头扑到了对面的母亲怀里：“妈，他们都欺侮我！”傅佩红抚着她头说：“我可怜的乖女儿……”几个男人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姚垣看着这个女孩，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失落。不知是为什么，赵菲菲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柔弱而坚强的少女在他的头脑里渐渐的浮现出来，将姚垣的思绪带到了很远的地方。

“傅董，晟雅少爷回来了！”一位秘书打开了门，众人都激动的站了起来。一位一身休闲装的青年满面微笑的走了进来，挥着手说：“原来你们早到齐了！”傅正贤欢喜的说：“晟雅，就等你回来了！”说着连忙拉着他的手向门外走去，剩下的家人也跟着一道出了门。傅晟雅和爷爷说了几句话，便又和姚垣拉起了年青人的家常。傅正贤激动的看着孙子的背影，恨不得马上宣布他要担任塞拉帕克总经理的议程。儿子和儿媳因为车祸死得太早，继承傅氏家族的宏大产业的重责只有傅晟雅一人了，傅正贤很满意他的金融学业，更满意他身上那种儒商的风格。从傅晟雅的身上，老人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看到了塞拉帕克更为光明的前途。

他们的到来，使得原本热闹的宴舞晚会安静了下来。因为早在傅晟雅刚刚毕业之时，董事会就已经通过了他总经理的身份。虽然傅晟雅是傅正贤的孙子，但他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为企业的发展提出过超乎众人想象的规划，他总经理的身份并不完全是用血缘关系换来的。当着公司亲信和几位重要的客户，傅正贤激动的说：“从下个星期开始，晟雅就会到公司来上班。你们都是他的前辈，希望能够在事业上给他帮助，正贤很期待你们日后的合作！”十多位年长的老总连忙说道：“傅少总的能力您又不是不知道？以后还希望塞拉帕克和我们长期合作，我们都很看重傅少总以后的表现呢！”傅晟雅看着这些前辈，浑然没有一丝畏缩：“承蒙我祖父和诸位老总这么看得起我，晟雅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的！”

傅晟雅的自信折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傅正贤也乐意的退居二线，在一边听着孙子和那些老滑头款款而谈。果然如傅正贤所料，傅晟雅并不是姚垣那样的书生，而是个不折不扣的儒商，他镇定自若的游走在那些乎明乎暗的对白中，丝毫没有一点犹豫和彷徨。当谈到扩大市场规模的时候，众人都很期待傅晟雅在两个月前提出的方案。

傅晟雅在这次晚宴上，终于将这个宏伟的规划向众人坦明：塞拉帕克经营的服装品牌，目前主要是针对上层人物的需求，虽然成为了金融街上最大的企业，但很多潜在的客户都在流失。因此傅晟雅的第一步规划，首先要找到市场上的潜在需求，尽可能的实现产品主线化和多元化，让塞拉帕克的品牌不仅能继续是这个金融街上的霸主，更要走进千家万户。考虑到中下层消费水平的局限性，傅晟雅准备增加商品类别，除了原先的商品之外，休闲装、运动装、儿童装、甚至于小件的男女内衣、毛巾等商品塞拉帕克都可以作为附属产业经营。而且由于商品类别不同，二线商品的价格并不会影响塞拉帕克的形象。

傅正贤他们听着傅晟雅的话，都觉得很有道理。穿着几万元一件的塞拉帕克西服的上层绅士，自然不会因为对面走过一个穿着几百块钱塞拉帕克运动装的学生而感到别扭，因为绅士身上穿的无疑是主线产品，是身份的象征；而那个穿着塞拉帕克运动装的学生看见了这位绅士，心里自然会有一种自得与满足的喜悦，因为他会认为自己穿的也是塞拉帕克的品牌，会满足这些人的心理需求。但如何让所有人，特别是原消费的上层群体明白这个道理，这将是傅晟雅将要实施的第一步规划。

傅晟雅所提出的第一步规划如果开始实施，第二步就是要利用分销商的价值尽可能多的开设专卖店，从而实现网点经营。W市地处极佳，九省通衢，因此开设专卖店不仅是针对市内，更是面向全国所做的广告。考虑到初期的经营情况，傅晟雅准备在最热闹的北区开设三个专卖店，一个在W市最著名的商业广场，一个在人流量最大的中央公园正街，一个在销费指数最高的步行街。傅正贤他们满意的点着头，因为以塞拉帕克目前的实力，开设三个专卖店根本不是问题，难得傅晟雅还考虑得如此周到。但塞拉帕克会在乎这小小的经营方式吗？

傅晟雅当然有他的道理。如果这种经营方式没有成功，对塞拉帕克根本没有任何的影响；但如果经营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塞拉帕克将会让大众认可多元化的品牌，从而进军国际承包商的行列。各种行业的专用制服，各种运动比赛的统一运动服，包括其他企业、工厂、学校的统一服装，都有可能找塞拉帕克制定……这样在许多年后，塞拉帕克便有可能晋升为国际化的大品牌，那时就可以重新进行单元化生产，经营远远高于现在一线品牌的最高档的服装产品，最终定位于世界顶尖服装生产商。不过傅晟雅说最后一点的时候，终于还是有点失了底气。因为这个梦想可能太遥远了，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敢去想象的。

听着傅晟雅的规划，众人都崇敬的看着他，不光是因为他的商业理念，更佩服他的伟大理想。也许这个规划现在还显得幼稚，但很多人愿意相信傅晟雅会慢慢的成长，他的规划在实施过程中也会慢慢的成熟起来。这时，傅佩红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真看不出来我这个大侄子这么有头脑！可惜最大的分销商现在还没有到场，要不真想听听秦总会怎么执行傅少总的这个伟大的规划！”傅晟雅笑了笑，说：“姑妈不是早就和秦阿姨约好了吗，怎么现在她还没有来？”傅佩红说：“秦阿姨早就给我打了电话，可惜安娜偏缠着你乔叔叔去做晚会前的准备，所以耽误了很久。”说到这里，傅佩红伏在他耳边轻声的说：“安娜在这么隆重的场合见你，一定会打扮得很漂亮的。你到时候可不要出丑啊！”

傅晟雅笑了笑，对姑妈的话不置可否。虽然他和乔安娜从小一起长大，现在也确立了恋爱关系，但傅晟雅的心里却总觉得有些空缺。这种空缺，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因为乔安娜美丽，迷人，傲慢，高贵，是所有朋友公认的最完美的女人，傅晟雅和她在一起可以享受朋友们投来的羡慕的目光，却填补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个空缺。傅晟雅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喜欢乔安娜，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爱乔安娜，只是凭着命运的安排与她走在了一起。也许他这种出身的人，命运也不尽那么完美。想到这里，傅晟雅慢慢的端着酒杯，走到了轻风怡人的江滩边上。

长江上波涛轻舞，拍打着他内心的节奏。迷茫之中，傅晟雅似乎有一种羁绊，仿佛内心的深处，在等待着一份真正的爱情。这将是一份超然于金钱，身份，甚至于是生命的爱情。他轻轻的把杯中的酒倒进了江水中，呈现出一片红晕。傅晟雅静静地看着它，任凭它消散在江水之中，漂然远去。

第09章 承诺和羁绊（下）

宴舞晚会渐渐进入高潮，傅晟雅坐在一边和姚垣聊着天。姚垣很佩服的与他交谈着，因为这位年轻的医师真想不到傅晟雅原来有这么大的能力；傅晟雅也很钦佩姚垣，因为这位少总经理也不敢相信姚垣才不到三十岁便做了市第一医院的首席医师。两位青年开心的交谈着，但丝毫不再涉及任何与事业有关的事情，而是尽情的说笑。也许真正有含金量的人，反而不会出口成章。

正在众人舞得尽兴之时，一位秘书兴奋的过来对傅正贤说：“秦总来了！”傅正贤他们连忙起身迎到了公园的大门边，却见汽车上下来了三位客人。一位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女人笑着向傅正贤打了个招呼：“傅叔，许久不见，您的身子真硬朗！”傅正贤也笑着说：“秦总还不是，真看不出来你是这么大孩子的妈妈了！”秦芳雨笑着挽过女儿的手，她穿着一套深玫瑰色的长裙，乔安娜穿着一件闪亮的短裙；母女二人的彩妆淡雅迷人，首饰饱孕光含，吸引了所有来宾的眼球。傅正贤正在享受着这幸福的时刻，不想身后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声音：“乔董事长，您该不会忘了我们的协议吧？”

这句话虽然声音很小，但却惊得傅正贤起了一身的冷汗。他愣愣地回过头，身后跟着一身华服、却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傅正贤勉强笑了笑，说：“安娜他爸啊，你说的事我不会忘，你放心吧！”男子笑了笑，阴险地笑道：“作为傅叔当年的同谋，小侄的心里可一直觉得很内疚的。为了抚平我心里的痛，您老还是要不时的破费一点才行啊。”傅正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这个自然，这个自然……”他说着不敢再看这男子的眼睛。不光是傅正贤，也许在场的任何人都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居然就是乔安娜的父亲乔平广。乔平广并没有和安娜母女在一处接受客人们的接见，只是独自躲到了一边喝着酒。傅晟雅察觉到了祖父的异常，担心的问：“爷爷，您怎么一见到乔叔就会这么紧张，有什么事吗？”傅正贤连忙说：“没有的事，我是有些累了……”

正在这时，乔安娜挽住了傅晟雅的胳膊，亲热地问：“晟雅，分开这么多天，你想我了吗？”傅晟雅笑着说：“有那么点。”乔安娜说：“你知道吗？从明天起，我就是芳雨公司的经理了。我妈妈听那些老总说了你的规划，很欣赏你的才能呢，说叫我好好帮你打理分销的事情。”傅晟雅问：“你能行吗？”乔安娜得意的将他请到了凉亭内，说：“其实我是第一个知道晟雅的计划的人，觉得作为塞拉帕克最大的分销商，芳雨公司有责任把三家专卖店开到最好。我已经想到了三个很有能力的分销主管负责三家店面的分销责任，相信我能够助晟雅一臂之力！”她说着看了秦芳雨一眼。秦芳雨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讲下去，乔安娜露出了笑容，接着说道：“除了三个分店长和部分老员工坐阵之外，芳雨公司准备招聘一批新职员，从外貌到能力进行严格的筛选，做到能够让专卖店在顾客的眼中亮起来。”

秦芳雨笑着说：“傅董事长，这是一个很有挑战性的决策，但我希望您能够同意。”傅正贤想了想，问道：“不过芳雨公司的老员工可是有着很强的专业技能，新人能够上任吗？”秦芳雨说：“这正是我要向您说的事情。在我看来，专业技能和能力都能够在工作中锻炼出来，所以只以这些标准招聘员工很可能错过了相当多的人才。所以这次招聘，芳雨公司将以全新的指标迎接新人，然后对他们的专业素质进行最全面系统的培养。我相信这个举动可以为芳雨和塞拉帕克带来更多的新鲜血液，为我们以后长远的规划做好充足的准备。”傅正贤笑着说：“不用说，这肯定是令媛想出来的主意吧？”傅晟雅看了乔安娜一眼，感叹的说：“没想到你刚刚上任就想动大手笔，比我还利害！”在所有人期许的目光下，傅正贤点了点头：“好，几天后召开董事会，让公司通过这两个新人的方案吧。毕竟以后的天下是他们的了！”众人听了，都激动的举起酒杯相碰，欢笑声洒满了临江公园。

晚宴结束后，各位老总和来宾纷纷告辞而归。赵启江带着妻女与准女婿向傅正贤祖孙道别后，开着车慢慢的离去；秦芳雨与乔平广也开车接傅正贤回家去小坐。傅正贤明白，他们这是想给两个年轻人单独聊天的机会。

傅晟雅开着跑车，副驾驶室里坐着有些醉意的乔安娜。她今天格外的兴奋，喝了不少酒，在昏暗的跑车内半梦半醒的靠在软椅之上。跑车飞驰在空旷的马路之上，凉爽的风吹抚着傅晟雅的脸，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虽然他在今晚展露了自己的才能，成为了众人注目的焦点，但无法排遣的疲劳已经覆盖了他的全身。也许振兴塞拉帕克，是傅晟雅一生的宿命。他虽然出生在这巨商的家庭，受到了无数人的羡慕与崇拜，但从小开始他就不得不用这种虚伪的面目对待所有的人。因为他的身份告诉他，傅晟雅一定要是同龄人中最优秀最完美的人，这层虚伪的面具伴随他度过了二十二年。傅晟雅是受到追捧最多的青年，但其实在他的内心里，却是最孤独的人。

“晟雅……”乔安娜睁着惺忪的醉眼，轻轻的叫了他一声。傅晟雅放慢了车速，关切的问道：“安娜，你需要休息一下吗？”乔安娜点了点头，傅晟雅便把车停到了路边。他取了一瓶饮料递到乔安娜的手上，乔安娜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你真体贴……”傅晟雅看着他慢慢的喝着饮料，突然感到一种无法表述的疲惫。做乔安娜的男朋友，关心她，体贴她，也是傅晟雅人生中应该做到的规划，傅晟雅不厌其烦的执行着自己的人生规划，不论何时何地都在。也许，换了任何人都会感到疲劳。乔安娜喝了小半瓶饮料，低着头轻轻地说：“晟雅，我们已经大学毕业了吧？……”傅晟雅依然露着和蔼的笑容：“是的，从下个星期开始，我们就要真正开始人生旅途了。”

乔安娜睁着火辣的眼睛看着他，说道：“是啊，我们，我们就要一起开始人生的旅途了。那我们，什么时候……真正的开始……”她说着，脸上已经胀得通红；也许是酒精刺激了她的心里话，又也许乔安娜根本就没有醉意，她只是期待地看着傅晟雅，等待着他的回答。

傅晟雅静静的看着她，依然带着绅士一样的笑容，但内心却已经疲乏到了极点。是的，乔安娜在向他求婚，这个美丽、高贵的公主在向他求婚！但傅晟雅并没有为此高兴，并没有为此激动，反而觉得她的求婚让自己心力交瘁。为什么，乔安娜这么美，却美得那么不真识，美得让人不敢去得到她？因为人是需要理解的，更是需要关怀的，没有人会愿意永远的伪装自己，让自己生活在痛苦的面具之下，他们需要给自己的心灵一份狭小的空间。但是乔安娜的求婚，正是在向傅晟雅这最后的空间求婚，她将占有这个孤独男人最后的一缕自由，让他变成一个最完美的行尸走肉。

“安娜，你醉了……”傅晟雅微笑着扶她坐好，慢慢的发动了汽车。乔安娜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她愣愣的看着前方，慢慢的流出了眼泪。“你爱我吗？”她轻轻的问自己的男朋友。傅晟雅轻轻的说：“应该是爱吧……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么……”乔安娜激动的说：“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得到你？”傅晟雅喘了口气，握着方向盘：“我们还太年轻了，先把开创事业的前几年过去了不好吗？”乔安娜咬着嘴唇，突然把头靠在了傅晟雅的肩上；汽车打了个弯，险些开上了人行道。“安娜，不要胡闹了，会出事的！”傅晟雅依然带着关切的口气说道，但他的精力已经渐渐的在耗尽。

“我不怕……”乔安娜喃喃地说，“为了得到你，我死都不怕！你是我的老公，谁也抢不走你！”傅晟雅轻轻的锁了锁眉头，笔直的看着前方。他想逃，他有一种逃走的冲动，为了保留自己最后的一点自由。虽然那点自由是如此的微小，如此的孤独，但它能够使傅晟雅看清自己心灵。在冥冥之中，傅晟雅希望有人能够与自己一起分享这片自由，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奢望。

大学街区的周围，深夜显得十分的沉静。

苏苏带着叶欣怡慢慢的回到了出租小楼，大部分的灯都已经熄灭了。她们慢慢的走到了兄妹二人的住处，意外的发现灯居然还亮着；叶欣怡推开门，轻轻地问道：“哥，你还没睡吗？”苏苏也跟在她的后面走进屋子，竟意外的发现自己的父母居然坐在狭小的客厅里；叶欣明铁青着脸坐在那里吸着烟，苏建军也也毫不示弱的刁着一支。满屋的烟气呛得两个女孩不住的咳嗽，苏苏问道：“怎么了？爸，妈，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叶欣明突然将手里的烟头摔在地上踩碎，起身说：“不让住就不让住，有什么大不了！”说着一把拉住叶欣怡的手：“你回来得正好，我们走！”叶欣怡着急地问：“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清楚嘛！”苏建军也站起来大声说：“苏苏，他们是你领来的吗？”苏苏一边拦住他们兄妹二人，一边说：“爸，他们家的房子没有了，是我让他们过来住的。您何必三更半夜追到这里来说事！”苏建军怒道：“你开什么玩笑，出租房可是我们家的口粮，白让他们住，我们家吃什么？”苏苏急道：“那也不在乎这一套房子嘛！”苏建军大声喝道：“你再说一遍试试看？反了你了！你要养成了这个坏习惯，我和你妈死后你怕是连饭都吃不饱了！”

叶欣明看着他的样子，冷笑道：“谁愿意挤这么差的房子住？是苏苏求我我才会过来的！我叶欣明现在是不得志，可以后也会有让你巴结不上的一天，到时候你可别后悔！”他说着拽着叶欣怡的胳膊说：“还呆着干什么，快走！”叶欣怡急道：“哥，要不再和他们说说……”叶欣明怒道：“你还想留在这里丢人吗？快给我滚出去！”苏苏着急的拦着他们，这时她的妈妈突然说道：“我们也没说一定要赶人的，对吧老苏？只是说要你们交房租而已……”叶欣明恨恨的说：“没有，一分钱也没有！”苏建军吼道：“没有就给我滚出去！”苏苏急得都要哭了，准备说自己为他们兄妹交房租，可看着爸爸的样子哪里敢开口？

叶欣怡使劲挣开了哥哥的大手，问苏苏的妈妈道：“阿姨，房租是多少，我们一定如数付清！”苏阿姨看着他们，叹了口气说：“这套房子月租是五百，既然你们是苏苏的熟人，就交四百吧。”苏建军吃惊地说：“老婆你说什么，四百？”苏阿姨打了个哈哈：“老公就算了吧，四百不少了！”她说着问叶欣怡道：“今天六月三十号，就算了。下个月月底我就来收房租，如果交不出来我可要赶你们走。丫头，你听明白了吗？”叶欣怡看着她，认真的向她保证道：“知道了，谢谢阿姨！”苏阿姨白了老公一眼，说道：“还呆着干什么，回去吧！”苏建军狠狠地瞪了叶欣明一眼，一把扯过苏苏出去了。叶欣怡担心地叫了一声：“苏苏姐？”苏苏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她爸爸肯定会教训她一顿了。

叶欣明摔上了门，冷冷地对妹妹说：“你就这么贱吗？”叶欣怡低着头，轻轻地说：“对不起哥，我真的不想看到哥在外面流浪。因为我的病才会把家里的房子卖掉的，我想让哥安安稳稳的住下来……可惜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叶欣明侧过了头，说：“既然你一定要住在这里，老板娘的话你也都听见了吧？房租怎么办？我可不想被他们又羞辱一顿！”叶欣怡见大哥同意住在这里了，抬起眼睛说：“我会想办法的，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再苦再累，我也要让我们安上家，这是我的承诺！”她说这话时，脸上露出了笑容。叶欣明冷笑了一声，轻轻的拍了拍她纤细的肩膀。

“早点睡吧，别说这些空话了！”叶欣明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关上了电灯。叶欣怡用手轻轻的抚着大哥拍过的肩膀，激动地说：“知道了！谢谢哥……”她回到房里，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空。从大哥的冷酷中，叶欣怡能够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心，也感觉到了被注入的力量。也许只要肯努力，人都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吧？不知什么时候，叶怡欣终于睡着了。留在她心里的，依然是那个一辈子也不会改变的承诺。

第10章 一辈子的承诺（上）

闷热的气温将叶欣明从熟睡中唤醒。七月的热浪已经不允许人们在普通的环境下睡一个懒觉了。叶欣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发现手机上的时间不过才七点钟。他郁闷伸了个懒腰，准备约上徐亮去附近的商场里转一下，吹一下免费的空调。刚走到窄小的客厅里，却见叶欣怡突然从外面回来，叶欣明看着她满脸的汗，不解的问道：“你……一大早跑到哪里去了？”叶欣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重干我的老本行去了，在这里送报纸和牛奶……”

原来是这样！叶欣明失望地摇过了头。这个叶欣怡，真是个没有追求的丫头，难道她就只会干这些？叶欣明慢慢地穿好了衣服，问：“你干了几天了，我怎么不知道？”叶欣怡笑了笑，没有回答。因为她从月初起就开始打工了，只是这位哥哥每天起得太晚，她回家时叶欣明多半还在睡觉。若不是他今天起得早，恐怕依然不会知道妹妹在外面打工的事情吧。叶欣怡只是说道：“干了有几天了吧。我以为这里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很多，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打到工作，看来人只要肯努力，还是可以挣到钱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欣慰，期待的看着叶欣明。

叶欣明草草地洗漱了一下，冷笑着说：“你这也叫工作？一个月挣个几百块钱，够干什么吃的？大学生勤工俭学最少是当家教，你还有脸在这里显摆自己？这栋楼里住的都是大学生，别跟别人说你在外面送报纸送牛奶，丢你哥的人！”叶欣怡被他的几句话说得满脸通红，低着头说：“对不起哥，我……再也不提这件事了。”她说着慢慢的回到房里，拿出一份揉得皱皱的报纸辅在床上仔细地看着。叶欣明摸了摸空空的口袋，真后悔刚才得罪了妹妹。他凑到叶欣怡的身边，冷冷地说：“看什么呢？”叶欣怡有些局促地说：“招聘……”你一个高中毕业生还想找什么工作？叶欣明把这句话忍在了肚子里，说：“找……找到合适的没有吗？”叶欣怡红着脸摇了摇头。

原来现在招聘新员工，学历是第一道坎，至少要大专以上的；学历放松要求的自然要有专业技能，而且男女分工很严格。叶欣怡偶尔翻到一个“高中学历”的，后面总有个“男”或者“女”，她总觉得很别扭。叶欣明耐着性子坐在她旁边，见叶欣怡突然用笔在一个专栏上画了个圈：芳雨公司招聘专卖店营业员，要求22岁以下，相貌端正，普通话标准，热情善于沟通，有团队合作精神。后面还有两句非常打眼的字：要求高中以上学历，男女不限。遗憾的是招聘启示上注明城区户口，当然身份证是免不了的。叶欣怡现在根本没有身份证明，不过打定主意还是去看一看。

叶欣明见她神色好了很多，拍了拍她的肩：“喂，这几天你除了早晨打工，还有别的进项没？”因为他知道这个妹妹是闲不住的人。叶欣怡红着脸说：“我怕说了，哥又会不高兴……”叶欣明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多话？叫你说你就说！”叶欣怡坐直了身子，低声说：“我到社区居委会去当钟点工了，帮他们整理垃圾……”叶欣明关切地问：“钱多吗？”叶欣怡说：“不是很多，一次才五块钱。”叶欣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给我五十块钱，我出去有事！”叶欣怡身上一抖，道：“哪……哪有那么多？”叶欣明有些要发火的冲动，大声道：“不管多少给我就是了！”叶欣怡下意识的捂着牛仔裤的口袋：“真没有多少哥，这几天我们还要吃饭的……呀！”

叶欣怡还没有说完，叶欣明早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他人高马大，一只手就扭住了妹妹的两只胳膊，然后从她的裤兜里掏出一把票子。五块的，十块的，虽然不是很多，但叶欣明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叶欣怡闭着眼睛没有再挣扎，叶欣明吼道：“做着个死样子干什么，不就是几十块钱吗？难道你大哥还抵不上这几十块钱？”他说着一把甩开了叶欣怡的手，气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叶欣怡爬起身来跪在床上，轻轻地揉着被大哥捏得乌红的胳膊。叶欣明从口袋里拿出五块钱扔在她的身上，说：“给你五块，大哥够意思吧？”说着从床上跳了下来，穿上鞋便出了门。叶欣怡轻轻地将那五块钱塞进口袋里，摸了摸空空肚子。过了一会儿，她吞了几口开水，然后把报纸剪下来收好。

苏苏送了她几身旧T恤和牛仔裤，叶欣怡这几天一直穿着它们；但想着要去应聘，她还是鼓起勇气穿上了出院那天买的新衣服。虽然不想打扮，不过应聘毕竟要给别人留下个好印象吧？她略微梳了一下头，慢慢地走出了门。

清晨已过，太阳发出白色的光亮，照得四周一片火辣。叶欣怡走出黑洞洞的楼道，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当走进阳光的照射之内，她感到了一阵眩晕，也许是因为没吃早饭的原因吧。叶欣怡给自己打了打气，有些紧张的开始应聘的征途。现在她太需要一份正式的工作了，为了以后的生活，更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叶欣怡已经下定决心尽最大的努力去求职。街上的行人少得可怜，但与叶欣怡相遇的人都会回头看她，这让她感觉更加紧张。因为她现在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只有一纸高中毕业证书。叶欣怡摸着那小小的硬本，似乎想从它那里借助一点勇气。

走到了宽阔的马路边，叶欣怡躲在站台的底下等着公交，不时的看着站牌。好在W市的交通发展日新月异，从这里到北区步行街的车还是不少的。只是有的是空调专线车，需要两元钱的车票，叶欣怡摸着仅有的五元钱，错过了很多辆。直到终于等来了一乘普线公交，叶欣怡才走上了车内。在售票员那里买了票，叶欣怡才发现车上早已人满为患。她找了个角落站好后，再次看着那份报纸。芳雨公司，似乎以前听说过它的名气，她是主线经营塞拉帕克服装品牌的大企业；而自己不仅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服装知识，甚至连最普通的营业员都没有做过，去应聘的时候该怎么办？

虽然叶欣怡是大着胆子出来的，但感觉到越来越接近目的地，自己的勇气也越来越少。为了应聘，叶欣怡还特地穿了苏苏姐给她买的这套新衣服，每当低头看见自己的形象，她都会一阵脸红。其实叶欣怡并不是软弱的人，她的软弱一直来自于这个身体。而且因为自己的这个身体，使叶欣怡的大哥被迫卖掉了房子给她治病，这使她一直感到自责，感到羞愧，更对自己的身体感到憎恶。但现在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她不得不使用这个身体，这使她感到矛盾，甚至觉得痛苦。经过了近两个小时的颠簸，汽车终于到了北区繁华的步行街。叶欣怡下了车后，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也许步行街是少有的繁华地点，它的繁华不会因为季节与时间而改变。在这最炎热的季节里，步行街上依然人头涌动，似乎时时刻刻都沉浸于节日之中。叶欣怡茫然的走在人群中，看着那些打扮时尚的年轻情侣，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些羡慕，也夹杂着几许嫉妒。虽然她一直极力的掩饰着内心的伤痛，但叶欣怡不得不向命运妥协。也许，她永远失去恋爱的幸福了……

“我在想什么呢！”叶欣怡强迫自己中断了这些纷杂的思绪，使劲摇了摇头。因为摆在她面前的，是更为真实的人生道路。就算她没有这次遭遇，这种幸福对她也是渴望而不渴求的。叶欣怡轻轻的叹了口气，把报纸举过头顶遮挡着那毒辣的太阳，继续寻找着这次出行的目标。“芳雨服装专卖店……”叶欣怡费力的穿梭在人群中，终于在步行街的最正中找到了这家店面。她站在店门的外面，感到了一种无言的阻隔。这家专卖店装修得太豪华了，虽然还没有开业，但透过玻璃围墙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格局。

芳雨专卖店可以说是步行街上最大的店面了，上下共分三层。一楼的营业厅面积竟然达到了五百个平方，地面是深黄色的大理石辅成的，反射着暗雅的光渍；天花板上雕刻着镂空的图案，在大吊灯的照射下显得别有风情。一排排精美的衣架纵横交错，陈列着各种时尚的服装；几位穿着短裙制服的年轻少女熟练的打理着店内的陈设，她们脸上的笑容告诉叶欣怡拥有正式工作的人是多么幸福。叶欣怡静静的站在门外，几乎没有再走近一些的勇气。因为这家店面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超过了她的勇气能够承受的极限。

“小姐，您想买东西吗？”一位穿工作服的女孩打开了门，空调的凉风从风缝中刮遍了叶欣怡的身体，使她从昏眩中清醒了过来。“我们店还在准备中，要在九月十号才正式开业，在此向您说声抱歉！”女孩很有礼貌，让叶欣怡的紧张消除了不少。她鼓了鼓勇气，小声说：“其实我……是看到了报纸上的招聘启示，想来这里看看。”她说着将手中的报纸递到了女孩的面前，似乎是想证明自己没有撒谎。女孩打量了她一眼，说：“原来是这样啊，快进来吧。分店长刚刚出去了，你可以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一下！”女孩说着，将叶欣怡带到了店面里面。叶欣怡小心的跟在她的后面，微小的勇气再次被眼前的景色所打败。

空调机开得很大，叶欣怡一进了店面，就感觉跨越了季节的约束一般，这种夏日的凉爽使她感到惬意，又感到一些无奈。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几乎可以照见人影，头顶上巨大的吊灯与雕花更使这里像宫殿一样的华贵。比真人还要高挑的模特衣架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四周，各种类型的服装整齐的分立在属于它们的领地，使店内成为了五颜六色的服装的海洋。虽然叶欣怡偶尔也会偷看一眼那些华丽的服饰，但更会被它们的标价吓得不敢再看第二眼。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叶欣怡更感到了身份上的反差，感到了一种无形的折磨。也许叶欣怡的潜意识想马上离开这里，但现实的挑战却让她不能不面对，因为她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工作的机会，哪怕是没有可能性的机会。

“组长大人，这是谁呀？”另外两个女营业员送到了女孩的身边，看着叶欣怡问道。那个女孩笑着说：“和你们一样，是来应聘的呗。”她们看了一眼叶欣怡，有些嫉妒地说：“好漂亮啊，该不会是组长的熟人吧？”叶欣怡觉得脸上一阵火热，却听组长说：“别开玩笑了，我什么时候会以权谋私了？”说着拉着叶欣怡的手慢慢的上了二楼。叶欣怡回头悄悄看了一眼那两个女营业员，有些惊讶地问：“姐姐……是组长啊？”虽然不知道“组长”是什么官，但这个女孩显然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叶欣怡觉得有几分崇敬。

“唉，组长不过是在这个分店里管理几个女营业员，又不是店长和经理，你用不着把我当上司看的。”女孩笑着拉开了办公室的门，携着叶欣怡的手进了屋内。办公室大约有四十个平方，门的正对面有一张的办公桌，左边摆着一圈黑色的沙发，右边立着一排崭新的公文柜。房间点缀着几盆室内盆景，在透明的玻璃墙下显得很明亮和清爽。女孩请叶欣怡在沙发上坐下，又给她打了一杯饮料，坐在了她的身边。虽然很渴，但叶欣怡只是小心的抿了一小口，依然紧张的坐在那里。如果是在以前，她也许还没有这么胆怯，但自从身份转变后，不适与不安就一直伴随着叶欣怡，使她难以再正常的和别人交流。

而现在，叶欣怡不得不以自己的身份继续生活，她已经没有选择逃避的权利了。

女孩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微笑着说：“我叫秦纹，来到芳雨公司已经五年了。在上个月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营业员，因为开了新店我才升了组长，还没上任呢！所以你不用这么紧张的，我和其他员工是一样的。对了，你叫什么？”少女微微地打开了嘴唇：“我叫叶欣怡。”秦纹看着她说：“真好听的名字啊，和你的人一样漂亮。”叶欣怡的脸再次红了起来，听秦纹说：“记得五年前，我刚刚到芳雨应聘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大，也像你这么害躁。不过做营业员不允许人害躁，慢慢的就练出来了。总之店长呆会儿应聘你的时候，你千万要大方一点，因为现在不比五年前了，竞争很激烈！”

叶欣怡感激地点了点头，问道：“姐姐来这里五年了啊，那你今年多大了？”秦纹说：“二十三了。”她说着看着叶欣怡，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因为以她的年纪，绝对不可能受过高等教育，这肯定是叶欣怡担心的问题吧？秦纹拍了拍她的手，说：“放心吧，芳雨公司从来都只是以人才招聘，文凭都是其次的。你这么漂亮，相信问题不大。”叶欣怡觉得她把自己说得像个草包，说：“可我刚刚高中毕业，没什么正式的工作经验，只是想来试一试。没想到这店面会这么大……”秦纹认真的说：“漂亮也是一种才能，你身为女孩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她说着站了起来，鼓励叶欣怡道：“自信一点吧！姐姐还有事，不能再陪你等在这里了。记着，过会儿分店长来了，你一定要表现出自信和大方！”她说着握着小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慢慢地出了门。

秦纹走后，叶欣怡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感到茫然不知所措。她拿起了杯子又喝了几口饮料，干渴的口腔已经送它们全部喝完。她看了一眼那架饮料机，贪婪的走到了它的旁边。周围并没有人啊，但叶欣怡总觉得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自己；正在她准备再打一点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叶欣怡吓得连忙把杯子背到了身后，紧张地问：“是……是店长吗？我是来应聘的……”

第11章 一辈子的承诺（中）

叶欣怡呆呆的站在饮料机的旁边，发现进来的原来是秦纹，她正带着另一个女孩，看来也是来应聘的。秦纹看了叶欣怡一眼，不禁有些好笑：“你太紧张了吧？不要这么拘束！”说着对身后的女孩说：“杨琴，你先坐在那里，我给你打杯水来。”叶欣怡听了这个名字，心里陡然跳了一下。这位杨琴，难道是自己在高中时的同学？

秦纹慢慢的走到饮料机的旁边打了一杯饮料，发现背在叶欣怡背后的空纸杯，问她道：“你是想打饮料的吧？不要拘束，天这么热，多喝几杯吧！”叶欣怡呆呆的打了一杯橙汁，不敢回头看坐在那边的那位女孩。杨琴，这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名字在此时却显得有几分让她害怕。如果这位叫杨琴的女孩果真是她，叶欣怡恐怕将会成为人世间最大的丑闻了！但在另一个意识中，叶欣怡却希望这位叫杨琴的女孩会是她，因为她是叶欣怡以往的生活里唯一甜蜜的记忆了。

“你喝点饮料吧！”秦纹慢慢的走到了女孩的身边，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了叶欣怡的耳朵里：“谢谢。”叶欣怡觉得身上猛然躁热起来，空调的凉风也压制不住她内心的澎湃，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真的是她，那个自己在高中三年里只敢远远偷看的她，那个美丽清纯让自己高不可攀的她，那个让自己想念过无数遍的她，那个从来没有察觉过自己真实感情的她……秦纹有些奇怪的走到了叶欣怡的身边，问她道：“你怎么了，过来一起坐吧？”叶欣怡被她唤醒了神志，有些慌乱地说：“谢谢，我就在这里等着吧……”秦纹无奈地看了看这位拘束的少女，和她们打了个招呼便出了门。

“你也是来应聘的吗？”杨琴那清脆的声音再次传进了叶欣怡的耳朵里，“怎么不过来一起坐，就算是竞争者也能成为朋友嘛！”她依然是那样洒脱开朗，她的话让叶欣怡无法回绝。她低着头慢慢地走到沙发边坐下，杨琴凑到了她的身边：“你叫什么名字？”“叶欣……怡。”叶欣怡不敢看她的脸，声音已如蚊蝇。杨琴听了她的名字，似乎有些惊讶：“你的名字听起来好耳熟，我们班以前有位同学和你的名字很像。”叶欣怡的心里重重地跳了起来，不仅是因为杨琴有可能察觉这个秘密，更是因为她居然还记得自己，记得曾经的那位叫叶欣毅的男孩。

“世界这么大，就算是同名同姓也不足为怪吧。”叶欣怡小声的回答着，却依然掩饰不住内心的害怕与喜悦。杨琴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少女，笑着说：“是啊，很高兴认识你。你刚才听见组长叫我吧，我叫杨琴。”叶欣怡微微抬起头：“认识你很高兴。”也就在这个时候，杨琴的脸宠再次印进了叶欣怡的瞳孔，那依然美丽与清纯的脸在近一个月的间隔中依然没有褪色的痕迹。杨琴也直直的看了她一眼，说：“你……你真漂亮。”叶欣怡觉得脸上发烫，再次垂下了头：“你也很漂亮。”对方的举动没有异样，叶欣怡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毕竟自己这种荒唐的病例是不会有人会去相信的，想到这里，她觉得有些放心，又觉得有些失望。

“你的年纪看起来不大啊，怎么会出来工作的？”杨琴轻松地喝着饮料，问眼前的少女。叶欣怡淡然地笑了一下，既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自语：“为了实现我的承诺，这是我一辈子的承诺。因为我得了一种罕见的病，不得已卖掉了家里的房子，害得我和哥哥失去了家。所以我一定要用自己的努力再建一个家，这是我这一生的梦想了……”叶欣怡说着，觉得眼睛变得迷糊起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说得这么详细，也许在自己的意识里，叶欣怡很想表白自己的身份。杨琴呆呆地看着她，问道：“那……你的病治好了吗？”叶欣怡猛然觉得自己的话太多了，勉强笑了笑：“谢谢你的关心，我的病已经好了。”杨琴也露出了笑容：“那恭喜你了。治好了病，才能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

叶欣怡听着她的话，焦虑与渴望爬满了心房，往昔的各种思潮几欲冲垮她的理志。为了不让自己再继续沉沦在这种思潮里，她下意识地问杨琴：“你呢，你为什么会出来工作的？”其实在叶欣怡的内心一直在关心着这个女孩，关心着她日后的人生，关心着她日后的情感……因此她想不明白，这个品学兼优的女孩为什么会放弃读大学而选择出来工作。虽然她家里的条件还算不错，但在叶欣怡的印象中，杨琴绝对不是那种没有上进心的女孩。

“你真的想知道吗？”杨琴轻轻地揉搓着手上的纸杯，“因为……曾经的校园生活带给了我一段抹不去的伤痛。”她说着自嘲地笑了起来，看着叶欣怡说：“也许感情这种东西对其他人来说并不重要，但对我来说却是我的全部。因为我上高二时，收到了一位男生的情书。那个男生就是和你名字很像的那位同学，叫叶欣毅。”叶欣怡再次感到自己的喉头一阵干涩，连忙喝了一口橙汁：“是吗……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男生？你……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带着紧张与期待，叶欣怡再次看着杨琴的眼睛，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回答。但无论她给出哪一种答案，留给叶欣怡的都只会是失望与痛苦。

杨琴喝完了饮料，轻轻地说：“叶欣毅啊，给人的感觉一直很懦弱，而且有点邋遢，成绩虽然不错，但一直是我们女生嘲笑的对象。所以我收到他情书的时候，差点被几个要好的朋友捉弄死。当时我真是恨死他了。”杨琴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气愤，叶欣怡觉得心里一阵酸涩，但更多的则是愧疚。她很想对杨琴说一声对不起，但话含在口里却说不出。现在的她，已经连道歉的资格都失去了。杨琴叹了口气，接着说：“但就是因为这封情书，使我注意到了这个我从来没有一点印象的男生。因为我讨厌他，所以打听了一些有关他的事情。也许是好奇吧，这个胆小的男生怎么会有勇气向我表白的？”

杨琴说着，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其实叶欣毅并不懦弱，那只是他的外在，他其实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叶欣毅没有父母，但他不光能在校外打工自食其力，还供他的哥哥上大学。知道了这些，我真不敢想象他是怎么生活过来的？有时放学后，我会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拣垃圾，打小工，一看就是几个小时。有时上学前，我会悄悄地等在他上学的路上，看着他赶向学校，偶尔还会帮一些老人推板车……”杨琴说到这里，眼睛有些湿润了。叶欣怡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一种无法表述的感情涌上了心头。

杨琴抬起头，静静地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渺小，更为以前的自己感到羞耻。明明是我配不上他的，竟然还会在一开始嘲笑他。也许叶欣毅在别人的眼里依然如故，但我……我却慢慢喜欢上他了……我喜欢他的那种纯真，不像其他男生那样油滑；我更喜欢他的坚强，那种发自内心的坚强，是我从来没有体会到的。但是那样的男生，却始终无法冲破世俗的压力，没有真正和我牵过手，甚至连话也没有说过多少……”杨琴说着，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她用手抹了抹眼角，接着说：“后来他病了，没有参加高考。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她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又说：“半个月后，他的哥哥找到了班主任。后来老师告诉我们说，叶欣毅得了绝症死了……”

终于，杨琴用手捂着脸哭了起来，哭得叶欣怡也发出了阵阵哽咽。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能够读懂自己，理解自己，这使叶欣怡的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动。她很想告诉杨琴：我没死，我就在这里！但无形的阻碍中断了她的思维。也许真像杨琴所说的那样，即使自己再坚强，也无法冲破世俗的压力，更无法冲破大自然的法则。叶欣怡与杨琴无声的情缘，也许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落下了纬幕。叶欣怡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静，鼓起所有的勇气扶住她的肩：“别伤心了，叶欣毅能有你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也是他的幸福。”杨琴轻轻地握住叶欣怡的手，闭着眼睛感受着它的真实。过了许久，她才渐渐恢复了平静。“谢谢你听我讲了这么多话。”杨琴用纸巾擦干了眼泪，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叶欣怡也会心的笑了笑，爱怜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甜蜜与苦涩刺激着她的心，但叶欣怡不得不告诉自己，这一切已经成为了回忆。

“所以你才会放弃读书，出来工作吗？”叶欣怡也慢慢恢复了平静，从刚才的暴风骤雨中挣扎出来。杨琴吁了一口气，说道：“是啊，失去叶欣毅之后，我觉得学校里的那些生活真的是太丑陋了。虚伪，造作，浪费青春，我没有勇气再与这些所谓的大学生待在一起。虽然家里没有让我出来工作的必要，但我也希望体验一下自食其力的生活。只有这样，我才能觉得叶欣毅依然在我的身边，没有离开我。”杨琴说着，脸上满是轻松与愉快。叶欣怡自嘲地笑了笑，说：“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够继续上大学。也许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吧，但对于……对于我这种人来说，继续上学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梦想。相信叶欣毅也是一样吧……”杨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

“什么，今天还有人来应聘？”一个粗野的男中音打破了办公室里的气氛，秦纹打开了门，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办公室。秦纹笑着说：“分店长，有人来应聘是好事呀，您发什么火？”叶欣怡与杨琴连忙站了起来，听中年男子说道：“要来一起来多好？干吗今天来两个明天来两个，我不忙吗？”这位分店长的个子虽然不高，但体型很横，却又不是肥胖的那种。他虽然戴着一副金丝眼睛，但巨大的头颅和身躯依然没有一点斯文的感觉。分店长坐在了办公桌后，松了松领带：“人呢？”叶欣怡与杨琴一起应道：“分店长……”

“愣着干什么，过来面试！”强壮的中年男人不耐烦的叫了一声，秦纹忙将两个被他吓坏的少女领到了办公桌前面。

第12章 一辈子的承诺（下）

时间已经接近正午，室外的光线强度到达了一天中的最高点。分店长背对着玻璃墙坐着，使得他的形象在叶欣怡与杨琴的眼里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剪影。宽阔的剪影轻微的晃动着身体，使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秦纹轻声向她们打了个招呼，随后出了办公室。听着门锁一响，那个剪影再次发出了粗野的声音：“两位好，我是芳雨公司步行街店的分店长，我叫方浩哲，请教你们的名字？”

“杨琴。”

“叶欣怡……”

两个微弱的声音怯生生的从她们的喉管里发出来。毕竟是第一次面试，又是在这样的大公司里，两个女孩都被这个粗鲁的分店长吓住了。“嗯……”方浩哲看着她们的简历，“都是刚刚毕业的高中生？有工作经验吗？”杨琴摇了摇头，叶欣怡低声说：“我送过报纸……”方浩哲反手拉上了百叶窗，叶欣怡才有机会看见他的大方脸不是一般的难看。

“这也叫工作经验？”方浩哲两道浓眉挤到了一块儿，“没有就是没有，芳雨公司的这次招聘是以发掘和培养人才为主，招聘启示上写得清清楚楚。你干嘛要撒谎？”叶欣怡没敢作声，虽然她觉得送报纸也算是工作的一种。方浩哲拿着杨琴的简历慢慢的看着，“杨琴，18周岁，女。身高168cm，体重……保密？哼！……W市第十二高级中学毕业，曾担任学生会干部，多次被凭为优秀三好学生……嗯……”听着方浩哲自言自语念了半天，叶欣怡才发觉杨琴的简历是打印出来的，足有四五张；她看着自己那张破了边的信纸，心里开始有些担忧。

果然，方浩哲皱着眉又拿起叶欣怡那张薄薄的信纸，问她道：“这是你的简历？”“嗯。”叶欣怡有些后悔没有好好的做份简历。虽然录用的机会不大，但她还是想尽可能做到最好；可惜的是早上走得太急，没能做好准备。

“姓名：叶欣怡。年龄，18岁。学历：W市第十二高中毕业。身高，1米69。体重，47公斤。特长，嗯？吃苦耐劳，积极乐观……普通话标准？热情善于沟通？有团队合作精神？”方浩哲看着这几句抄写招聘启示的句子，声音一句大过一句，“工作经验，送报纸……！”啪的一声巨响，那张薄薄的信纸被他拍在了桌上，吓得叶欣怡往后退了一步，“就这些？你没觉得太少了点吗？”方浩哲的小眼睛在金丝眼镜后放着精光。叶欣怡定了定神，回答道：“我觉得该写的都写了，没必要写那么多吧……”

“你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吧？”方浩哲冷笑着说，“你怎么没交代性别？嗯？”叶欣怡觉得自己的胸口被利器刺中了一般，浑身没来由的开始发抖。原来在她的内心，依然回避着这个让她感到残忍的话题。“嗯……招聘启示上说男女不限，所以就没写。”叶欣怡不敢再看方浩哲的眼睛，垂下了头。方浩哲用手拍着那封薄薄的信纸，厉声说道：“这么常识性的东西都会忘记，还在这里狡辩？你觉得你有上岗的资格吗？嗯？”

“对不起方店长，我不同意您的看法！”叶欣怡的声音突然大了许多，让方浩哲和杨琴都吓了一跳，“既然您说是常识性的东西，我觉得没有必要再浪费笔墨写出来了吧？虽然我没有工作经验，也不懂销售技巧，但如果门外走进一位客人，我自然会知道他或者她需要什么商品。难道我还要多问一句：您好，请问您是男人还是女人？这可能太多余了吧，嗯？”叶欣怡说完后，不自觉地学着方浩哲“嗯”了一声，突然有些后悔。杨琴用崇敬的眼神看着她，看着这位外表柔弱，但真正敢于在权势面前抬起头的少女。出于本能，她也附合了一声：“我同意……”但看着方浩哲的脸，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方浩哲拍了拍手，说：“真会说呀，普通话确实标准。这样吧，把你们的身份证和户口本的复印件留下，然后再留个联系方式，回家等通知。一个月后如果接到通知，请按规定时间参加笔试，知道了吗？”杨琴连忙从手袋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证件交给了方浩哲，叶欣怡却只拿了一张毕业证的复印件。方浩哲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用指关节叩着桌子说道：“你的耳朵有问题吗？身份证和户口本的复印件，你听不懂吗？”叶欣怡这次没有办法再抬起头了，小声说：“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所以证件都弄丢了。街道派出所说过几个月会给我补办，所以现在……”方浩哲动了几下嘴唇，咬牙切齿地说：“那……手机号码留一个吧……”

“对不起，我没有手机……”

“坐机也可以！”

“也没有坐机……”

方浩哲瞪着眼睛看着她，喘着气说：“那你随便留个什么东西，只要能联系得到你……”叶欣怡突然想起了苏苏姐的手机号码，连忙写在了复印件的反面。方浩哲看着那串数字，猛然喝道：“这不是手机吗？”叶欣怡解释道：“是我姐的……”方浩哲喘了口气，点了点头，然后将她们的证件收到了屉子里，说：“面试完毕。你们找秦组长照张相片，然后回去等通知吧。”两个女孩“哦”了一声，一起向他鞠了一个浅浅的躬，慢慢地走到了门外。方浩哲喝了口水，回想着刚才的面试，不由得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秦纹敲开了办公室的门，有些关心地问道：“今天来面试的两个姑娘怎么样？”

“形象很不错，已经超过了芳雨公司的标准了。”方浩哲拉开了抽屉，看着她们的简历，“而且性格很纯，有塑造的价值，比起前天的那几个大学生要强不少。起码，她们敢和我顶嘴，而不是一味的奉承我。”秦纹笑着问：“您还有脸说别人，您在上司面前敢顶嘴吗？”方浩哲沉下了脸，吼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她们工作久了也会变成我这样的，你明白吗？”秦纹说：“既然是这样，您干嘛还要录用她们？”方浩哲笑了笑，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我从那个女孩的身上看到了我以前的东西。呵呵，有意思的小丫头……”

出了专卖店的大门，一股热浪夹杂着几许糊臭之气扑向了两个少女的脸。叶欣怡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这家专卖店，失望地离它而去。也许因为刚才的举动，她已经没有机会再来到这里了。杨琴边和她慢慢地走着，边看了她几眼，有些好笑地问：“看你的性格，胆子应该很小吧，怎么突然脾气那么大？”叶欣怡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也不知道，虽然胆子很小，但看到不对的事情总想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不过，这次害你也没有机会来这里上班了，你还是上大学去吧，我觉得那里更适合你。”杨琴淡淡一笑，说：“别胡乱给我下结论，我的人生由我自己选择。”

思慕，歉疚，纠缠着叶欣怡复杂的心。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和杨琴在一起了吧？虽然如此的短暂与无奈，但叶欣怡还是感谢造物者对自己的这次恩惠。走到了步行街的尽头，她有些依恋地看了杨琴一眼，说：“真高兴能遇见你，我现在要回去了。”杨琴停住了脚步，问她道：“叶欣怡，我有点饿了，准备去吃点东西。你能陪我一起去吗？”叶欣怡摸了摸羞涩的裤袋，说：“我不饿。”杨琴咬了咬嘴唇，说：“都已经中午了，怎么会不饿？陪我一起吃点东西吧，我不想一个人去。”叶欣怡按着空空的肚子，有点歉意地点了点头。不光是饥饿，更是不愿意就这样结束与心上人的重逢，叶欣怡跟着杨琴慢慢地走进了一家快餐店。

推开了贴有“内设空调”的大门，叶欣怡再次呼吸到了那凉爽的空气。也许自己即使没有丢失这次工作的机会，她也一辈子不可能享受到这种冰凉的夏日吧。两个位少女面对面的在一张桌子两侧坐好，杨琴便点了两份牛排盖饭和两杯饮料。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准备请客？叶欣怡有些脸红的低着头，虽然自己现在变成了女孩，但还是不太能接受另一个女孩请她吃饭。杨琴并没有理会叶欣怡的尴尬，等饭上好后便自己先吃了起来。叶欣怡拿着筷子，轻轻地吃了几口，很快就被那鲜美的味道吸引住了。毕竟两餐饭没有吃，叶欣怡的小嘴突然变大了不少，没有多少的工夫已经把那碗饭吞进了胃里。杨琴依然不紧不慢地吃着，看着面前的叶欣怡她竟会不时的走神。等叶欣怡吃完后，她的碗里还有大半盘。

“你怎么不吃了？”叶欣怡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看着杨琴的盘子问道。杨琴笑着说：“我的胃口小，一般就吃这么多。妈妈总说我浪费东西，呵呵……”叶欣怡也附合着说：“是啊，太浪费了……”杨琴说：“要不你……帮忙解决一下吧？”叶欣怡正有此意，可还是有些害臊地说：“这不好吧。”杨琴一把将两个人的盘子调了个，带着几许严厉与调皮的声色说：“叶欣怡同学，你怎么能浪费食物？这个习惯可不好哦，我命令你必须把它吃完！”叶欣怡笑了笑，说道：“是。”随后便毫不客气地将那大半碗香喷的盖饭也消灭干净。随后她摸着有些微胀的小肚子，慢慢地喝着饮料。杨琴问：“吃饱了吗？”叶欣怡点了点头：“吃饱了，谢谢你。”

杨琴静静地喝着饮料，对叶欣怡说：“其实我，很希望能够在芳雨上班，希望能和你一起在芳雨上班。”叶欣怡连忙垂下了眼睛，轻轻地说：“我很抱歉，是我把应聘的事情弄砸了。不过……”她顿了顿，鼓起勇气说：“如果你能够改变心意，我希望你能够继续上大学。能够继续读书，是……是我这种人的梦想，相信那个叫叶欣毅的男生也拥有这种梦想吧。如果他知道你因为他放弃了学业，一定会很伤心的……”叶欣怡说着，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杨琴将饮料放在了桌上，悠悠地说：“随缘吧。如果这次我和你都能进芳雨公司，我就会坚持我自己的路。但如果我们之中有任何一个人没能进入芳雨，我就会去大学报道的。”叶欣怡抬起头，说：“真的吗？”

“是的。”杨琴认真地说，“但特殊情况排除在外。我不允许另一个人为了我去上学故意错过一些机遇，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叶欣怡无奈地笑了笑，说：“我明白。你应该清楚，对我而言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杨琴拿起手袋，站起身说：“那就好了。你等我一下，我要去趟洗手间。”她说完迈着碎小的步子急急地离开，叶欣怡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急，心想淑女也逃不过大自然的规矩呢。但是杨琴从第一眼看见自己时，眼神就很奇特。即便是一个喜欢和别人沟通的人，也不可能在陌生人面前流露出那样的眼神。叶欣怡看着桌上两张空空的盘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难道她……

“对不起，请问你是叶欣怡吗？”一个侍者走到了桌边，手上拿着这张桌位的台号。结帐？叶欣怡被那个台号吓得两眼发直，因为她身上只有四块钱。而这顿饭怎么说也不止四块钱吧？她的身上又开始冒汗，不过这次是吓出来的。“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呢？”原来杨琴并不是请自己吃饭的呀，自作多情！叶欣怡觉得有些失望，但更多的还是焦急。这个丫头原来并没有印象中的那么完美，居然还飞单，这回可把我害苦了……侍者奇怪地看着叶欣怡，问：“你是叫叶欣怡吧？”叶欣怡手上还捧着那杯饮料，说：“是……嗯……那个……”侍者笑着说：“你请同学来吃饭，可那个女孩说突然有急事就先走了。这是找给你的钱，你数一数！”侍者说着拿过几张票子，递到了叶欣怡的面前。

怎么回事？叶欣怡呆呆地接过钱，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一碗盖饭八块钱，一杯饮料两块钱。您一共付了一百元，找您八十块，对吗？”侍者依然有礼貌的说。叶欣怡把钱抓在手上，急急地问：“我的那位同学，她走了多久？”侍者说：“刚刚出去吧。她说有急事，叫你不要等她了……”叶欣怡没等他说完，飞快地跑到了店外，迎面而来的热浪使她的汗水猛然的淌了出来。从人行道的一头跑到另一头，正午的马路上依然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几辆公交车顶着白亮的日头有气无力的从叶欣怡的眼前驶过，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杨琴！……”

一声徒劳的呼唤被淹没在酷暑的热浪之中，叶欣怡颓然地将身体靠在了一根电线杆上，身子慢慢的蹲了下去。杨琴，其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但为了不伤害自己，她一直维护着叶欣毅最后的尊严。叶欣怡紧紧地握着手上的那几张钞票，把脸埋进自己的膝盖之中。谢谢你！谢谢你！她在心里说了无数次，却再也无法让杨琴听见自己的声音。我答应你，如果能一起进入芳雨公司，我将不再选择逃避，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你，能够认同我的存在……

第13章 孤独与渴望（上）

烈日终于在八月初的几天收敛了笑容，几阵急促的暴雨使W市的气温凉爽了不少。阴沉的天气使得办公室里的光线有些暗淡，秘书拉开了百叶窗，乔安娜重重的喘出一口气。室内的空气有些闷，虽然空调有净化空气的功能，但依然无法取代自然的味道。刚当上芳雨公司的经理没有多长时间，乔安娜已经觉得相当的疲倦。但谁让这是自己的宿命呢？想到这里，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与无奈。

“经理，三位分店长在等您。”仪态优雅的男秘书小心的给她端上咖啡。乔安娜叹了口气：“真不让我休息了？难道这三家分店没有我管理就不能运作吗？”她的语气里带着几许的高傲与自得，但男秘书还是微笑着说：“那是当然的了。秦总经理管理芳雨这么大的公司就已经够累了，现在塞拉帕克又规划新的专卖店，她已经没有精力再顾及这些事了。有时我都在想，要是芳雨公司没有乔经理，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乔安娜笑着摇了摇头，说：“是啊，也许你们永远无法理解我的苦衷。好好努力，什么时候你能坐上我这个位置，你就知道我的心情了。”男秘书恭敬地回答道：“是的。”

乔安娜整了整头发，说：“让他们进来吧，毕竟这三家专卖店也是晟雅的心血，我不能漠不关心。”男秘书浅浅地鞠了一个躬，退到了办公室的门外。过了少许，三位芳雨公司的分店长敲开了门，慢慢地走到了乔安娜的办公桌前，礼貌的向她问了声好：“乔经理！”乔安娜点了点头，示意让他们在沙发上坐下了，随后自己也慢慢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坐好。这三位下属中乔安娜最喜欢的是坐在中间的那位叫朱珠的丽人，她以前是乔安娜的学姐，是现代企业管理系的高材生。她毕业后进入了芳雨，乔安娜瞅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就让她当上了商业广场分店的店长。

坐在朱珠旁边的那位帅气儒雅的青年是她的老公何文，与朱珠是同一个专业毕业的高材生。也许是爱屋及乌，又或许是人才难得，何文也被乔安娜聘请为了中央公园分店的店长。他们二人将所招聘的员工名单呈报给乔安娜，乔安娜也满意地看着这些新人的资料与相片。这对小夫妻果然有眼光，所招聘的最少是大专毕业的人，男孩都很俊朗，女孩也很漂亮。如果他们当营业员，肯定能创造出相当好的成绩。乔安娜故作为难地说：“何店长，何太太，你们刚上任就帮我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我可没有什么好答谢你们的！”听得出来，她的语气里露着十二分的高兴。何文笑着说：“乔经理满意就行。我和老婆的眼光还算不错，加之现在正是毕业生人满为患的季节，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开业是我们的运气。”朱珠也说：“安娜呀，你要是感激我们，今天就请我们吃饭吧？”乔安娜欣喜地说：“好呀，那今天你们谁都不许回家了！”

几个年轻人在那里说着话，步行街分店的方店长却傻愣愣地站在一边。他的手上拿着一叠资料，终于等到乔安娜注意到了他：“方店长，您那里招聘的情况怎么样了？”一和方浩哲说上话，乔安娜的语气就冷淡了许多。因为方浩哲虽然是芳雨公司的老员工，但只是中专毕业的“半文盲”，加之他的形象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因此乔安娜一看着这位店长心里就一阵郁闷。方浩哲虽然对乔安娜很恭敬，但说话的声音依然像在吵架：“乔经理，这是步行街分店新员工的人事资料，请过目！”乔安娜瞪了他一眼，一把扯过了他手上的文件。这就是方店长招聘的新员工？人选得还马马虎虎，但怎么没有一个有点气质的？乔安娜翻阅着那些资料，微微皱着眉头，发现方浩哲的眼光与何文夫妇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高中，高中，中专，还是高中……乔安娜无奈了摇了摇头，问方浩哲道：“方店长，您就没招聘到一个大学生？”方浩哲回答道：“乔经理，我是严格按照公司总部的文件来招聘的，希望您能通过！”乔安娜差点想在他的嘴巴上安一个消音器，说：“这些没有文化的人，能够胜任分店里的工作吗？”方浩哲认真的说：“肯定能，他们读过书，怎么能说没有文化？再说塞拉帕克对芳雨公司的员工不是都会进行长期培训的吗？我相信这些人能够成为芳雨公司的新生力军！”

乔安娜把资料放在了桌上，用两只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高中毕业就等于是半文盲。我不是有岐视眼光，但您应该知道何店长和朱店长这几年为公司做了多少贡献，所以我和他们才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在年轻的时候肯读书，肯上进，才会有他们今天的成绩。这一点方店长应该向他们学习，你明白了吗？”方浩哲点了点头，看了年轻英俊的何店长一眼，说：“知道了。”何文拍了拍他的肩：“老方啊，乔经理也不是说把你招聘的人一概的否认掉了。只是这么多人里面，总要有几个大学生吧？要不真遇上点什么特殊情况，您和您带着的那帮半文盲能搞定？”方浩哲的大方脸胀得紫红，说道：“是，何店长到底是有文化的人，说得很是……”

乔安娜将资料退还给方浩哲，微笑着说：“方店长，我能够理解您的心情，但您也要为芳雨公司今后的发展考虑。但我不强求您的意愿，毕竟您现在是步行街店的分店长。希望您把这些资料重新整理一下，过几天再交给我。”方浩哲双手接过了那些资料，起身点了点头：“知道了。”看着他要走，朱珠连忙凑到了乔安娜的身边：“安娜，我们什么时候去吃饭？”乔安娜笑着说：“等我把剩下的几份文件处理完就去！”方浩哲看着他们，无奈的走出了办公室。

按开了观光电梯的门，方浩哲叹了口气，将资料塞进了公文包里。眼前的景物由小变大，随着一声清脆的电铃，方浩哲踏进了广阔的大厅内。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他露出了一丝苦笑，乔安娜和她妈妈秦芳雨一点都不像母女。当年要不是秦芳雨慧眼识珠，就不会有方浩哲的今天，更不会有芳雨公司的今天。但现在时代不同了，两个优秀的年轻大学生轻而易举的就当上了分店长，这使方浩哲觉得自己多年的努力变得有些讽刺。他正走到门口，突然被一个人叫住：“这不是方店长吗？”方浩哲回头一看，见来者居然是塞拉帕克的少总傅晟雅！他连忙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傅少总！”傅晟雅笑着说：“什么少总，方店长太见外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晟雅吧！”他说着过来和方浩哲握了握手。

方浩哲看着这位帅气挺拔的青年，心里有些莫名的感动。要是乔安娜能有傅少总的一半豁达该有多好？傅晟雅看着他的神色，关切地问道：“方店长好像有些郁闷啊，莫不是新店开得不顺利？”方浩哲怕影响了他与乔安娜的感情，连忙说道：“没有啊，是家里老婆孩子的事。”傅晟雅笑了笑，拍着他厚实的肩膀说：“别瞒我了，步行街分店是我这个总经理规划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这是工作！”他说着携着方浩哲的手走到了停车场：“现在回家好像早了点吧，要不我们先去喝一杯怎么样？”方浩哲有些拘束，但还是半推半就地跟着傅晟雅上了车。跑车几乎没有声息的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傅晟雅掏出手机说着话：“安娜，我现在要接见一个重要的客户，你跟何店长他们先去吃饭吧……是的。你们晚上还有活动？那好，我回来后再和你们一起聚一聚……好的，再见！”

他推掉了乔经理的约会？方浩哲觉得有些紧张，听傅晟雅说：“安娜在电话里约我吃饭时，已经把事情说过了。方店长，希望您不要怪她。”方浩哲连忙说：“不会的。”傅晟雅叹了口气，说：“这个安娜呀，太自以为是了，您可是芳雨的老领导了，难道眼光会比她差？过会儿把您带的资料给我看一看，如果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我有权利说服她改变主意。”方浩哲急忙拦住他说：“不可以啊傅少总，乔经理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傅晟雅说：“这并不是私人问题，这是有关公司未来的项目。公司是由人员组成的，如果连招聘这个环节都处理不好，还谈什么发展？”他说着叹了口气，打开了音箱。宽亮的男高音传进方浩哲的耳道。从来没有音乐细胞的他只是迁就地听着，傅晟雅却陶醉地听着这首歌。

“您似乎不是喜欢听音乐的人啊，真是遗憾。”一曲终了，傅晟雅陶醉地关掉了音箱。方浩哲笑着说：“我是农村长大的，小时候只听过一些励志的歌。不过这歌很好听，虽然激情，但又有些忧伤的感觉。我……比较喜欢这种感觉……”方浩哲有些不好意思，原来他的心还很年轻。傅晟雅会心地笑了笑：“是啊，激情伴着忧伤，这样才是真正的人生。可惜我们现在都麻木了，很难体会到这种感觉，只能在歌曲里聊以自慰了。”只能在歌曲里聊以自慰？方浩哲苦笑了一下，有些意犹未尽地说：“傅少总，能再放一遍吗？我还想听。”傅晟雅听了很欣慰，笑着说：“我就怕你不喜欢才关掉的，难得今天有人陪我一起听了。”说着又打开了音响。音乐渐渐响起，方浩哲静静地问：“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傅晟雅加快了车速：“《我像雪花天上来》。”

“我像雪花天上来……”方浩哲默默地品味着这个名字，耳边环绕着那激情而又忧伤的曲调。乔安娜不是傅少总的未婚妻吗，那他为什么还要用歌曲排遣自己的感情？方浩哲闭上眼睛，耳边一次又一次响起了那逐渐熟悉的旋律……

我像一朵雪花天上来，

总想飘进你的情怀，

可是你的心扉紧锁不开，

让我在外孤独徘徊。

我像一片秋叶在飘零，

多想汇人你的大海，

可是你的眼里写着无奈，

把我的爱浸入浓浓悲哀。

难道我像雪花一朵雪花，

不能获得阳光炽热的爱，

难道我像秋叶一片秋叶，

不能获得春天纯真的爱。

你可知道雪花坚贞的向往，

就是化做水珠也渴望着爱，

你可知道秋叶不懈的追求，

就是化做泥土也追寻着爱。

你可知道雪花坚贞的向往，

就是化做水珠也渴望着爱，

你可知道秋叶不懈的追求，

就是化做泥土也追寻着爱。

啦.......我的情怀，

啦.......我的大海，

啦.......我的向往，

我的追求永远不会改。

第14章 孤独与渴望（中）

没有日头的夏天黑得比平时要早很多，闪烁的霓虹灯印照着又一个无眠的夏夜。高档的酒吧里坐着欢乐的白领人士，不少上了年纪的老头与漂亮的吧台小姐聊着天，酒精与美色使他们的脸洋溢着火红的光彩。嘈杂的酒吧里，傅晟雅与方浩哲坐在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里喝着冰啤，边翻阅着那些应聘的资料，边笑着讨论着一些话题。

高中生是半文盲？傅晟雅回想着乔安娜对应聘者的评价，心中一阵阵的感到不快。其实方浩哲招聘的新员工相当不错，论起外貌都可以当上半职业模特了。其中那五个从农村来的小伙子很是帅气，傅晟雅看着他们的照片与资料，甚至都有了一些嫉妒。若是他们也出生在与自己相似的家庭，不定现在会是另一番风采？另外五个女孩也很漂亮清纯，比起那些自负的大学生更有培养的潜质。杨琴？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她的笑容在这平面的相片上似乎都能跃然在傅晟雅的眼前，这种形象日后说不定可以成为塞拉帕克青春服饰的形象大使！

“叶欣怡？”傅晟雅饶有兴趣地拿着那张简陋的信纸，“真有意思，你看这姑娘居然把招聘上的句子原封不动的写上去了，但工作经验居然是送报纸……”傅晟雅说着，不由得失声笑了起来。方浩哲也笑着说：“是啊，我们怎么说她就怎么写，一点心机都没有，不知该说她是笨呢，还是说她傻。可我批评她的时候，她居然还敢跟我顶嘴！那小嘴可比她的人要厉害多了。”傅晟雅看着那破了边的简历，问道：“哪个是她的相片？我倒要看看这只小野猫是什么样子！”方浩哲笑着抽出一张相片递到他的手上。傅晟雅喝了一口酒，脑子里在猜测：是泼辣型的，还是娇艳形的？要是充满活力不如就培养她做泳装代言人吧？想到这里傅晟雅又笑了起来，笑得有几分邪恶；但当他看到相片时，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这就是叶欣怡？她根本没有作任何的梳妆打扮，她就这样来面试的吗！半长的头发刚刚盖住耳朵，灵秀的五官虽然称不上是极品，但搭配在一起显得那么的协调；一件小小的黄色T恤包裹着她还不太成熟的身体，深色的牛仔裤在她修长的双腿上显得无比相称。她的两只小手紧紧的握在身前，显得有些紧张，似乎又在企盼着什么一样。傅晟雅情不自禁地又看了一遍她的脸，突然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伤感。这种孤独的眼神，将傅晟雅的思维带到了他心灵的最深处，他觉得自己无法呼吸，甚至无法再思考。

她是谁，为什么能带给自己这种感觉？

方浩哲看着失神的傅晟雅，推了推他的手臂：“少总？”傅晟雅醒过了神，有些尴尬地说：“啊，我是在想这个叫叶欣怡的丫头，怎么不打扮一下就来应聘。她难道不知道现在的竞争很激烈吗？”方浩哲摊了摊手：“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从应聘的过程中我看得出来，叶欣怡的家世可能不太好。甚至可以说……很差。”傅晟雅将简历和相片放在了桌上，悠悠地说：“是吗？难怪这么小就会辍学，还要出来找工作。这些人，我们应该给他们机会，而且我相信他们自己也会有能力做好的。”方浩哲有些担心地说：“但是乔经理那边……”他话音未落，却听见吧台那边一阵喧哗；二人放眼看去，却是一个满脸酒色的中年人正拉着一个吧台小姐的手。

“干什么，我只是陪聊的服务员，你干嘛动手动脚……”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流着眼泪，无助地在中年人强壮的臂膀下挣扎，酒吧的经理满脸无奈地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中年男人将她拉到了门外。“什么陪聊，你少装正经了小猫咪！”中年人边和他的同伴将少女塞进车里，边肆虐地发出醉酒后的笑声，“在金融街哪个姑娘不想巴结我胡总……跟着我你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哈哈……”傅晟雅觉得自己的血液被冰冻了，突然跑到了门外叫道：“干什么，住手！”中年男子打了个酒嗝，有些诧异地说：“原来是……傅少总啊？您也来这里找乐子？”傅晟雅回头看了酒吧经理一眼，指着车上的少女说：“她是你招聘来的吧台小姐吗？你怎么能让别人就这样带走？这是犯罪！”

“傅少总，误会，误会……”中年男人见傅晟雅发了火，酒醒了一大半。他不敢得罪金融街的巨头，赔着笑脸将少女放出了汽车。“有空请您喝几杯！”带着几分愤怒与无奈，中年男人和他的同伴关上车门，慢慢的离去了。傅晟雅恼怒的一拳砸在吧台上，指着还在哭泣的少女：“你们怎么解释？要我报警吗？”经理恨不得给他下跪，无奈地说：“傅少总，我们也是被逼无奈。这些丫头家里太穷没钱吃饭，我们也正好要招服务员，所以就让她们来上班。酒吧这行您也知道，来的人太杂，我们和她们也是没有办法。求您高抬贵手，千万别砸了我们的饭碗啊……”那位少女也抹着眼泪，对傅晟雅说：“这位大哥，刚才谢谢你。但你不要怪经理，要不是他我现在可能真要去……”

“真要去？要去干什么？”傅晟雅心里一惊，但这句话硬生生的没有能说出来。是啊，吃饭，穿衣，这些在傅晟雅从小都没有在意过的事情其实是如此的重要！看着少女那张清纯的脸，傅晟雅感到了一丝恐惧，更感到了一种责任。他掏出一些钱放在了少女的手上，和方浩哲慢慢地走出了酒吧。是的，虽然我没有改变世界的能力，但我还可以完成我能做到的事情！掏出了手机后，他拨通了乔安娜的电话：“安娜，是我……原来你们在那里啊，好……我也正好有事和你谈一谈……好的，不见不散！”挂上电话后，傅晟雅的脸上显得异常的坚毅。方浩哲会意拍了拍他的胳膊，慢慢地离去了。傅晟雅拿着那叠简历，突然觉得它们无比沉重。他慢慢地坐到了跑车里，以最快的速度向前飞驰而去。

再次出现的太阳狂放的照射着大地，残留的雨渍在短短的一个上午就消失殆尽。炎热重新笼罩着W市，走在空阔的街道上，甚至可以看见远处的地表在微微的蠕动。

叶欣明与徐亮慢慢的走在街上，两人的神情依然很颓废。公务员的考试结束了，成绩优秀的他们并没有能够在这次选拔中脱颖而出。与其他毕业生一样，他们只能走上打工的道路了。叶欣明不甘心的握着拳头，实在不能想像自己这次的落选竟会这么直接。想要改变生活、出人投地的他，已经陷入了不能回转的境地。金融，从政，这两条路从他刚开始尝试之时就已经宣告失败，叶欣明已经不敢再考虑接下去他该怎么办。难道要像其他人那样写简历，进公司，然后被那些没有半点含金量可言的上司呼来喝去，挣那点微薄的工资讨生活？不行，叶欣明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他办不到！

“不要灰心，我会有办法的！”叶欣明拍了拍徐亮的肩，“今天下午我们去喝点酒放松一下。我叶欣明发誓，一定会找到一条出路，而且不会忘了你！”徐亮点了点头，他似乎一直是叶欣明的附属品，在学校的时候是，毕业了依然是。架了架宽厚的大眼镜，徐亮有些为难地说：“放松一下可以，酒就不必喝了吧。因为……我们手头都没有钱了。”又是钱！叶欣明觉得这个字眼真是讽刺！他摸了摸自己的裤袋，说：“不要和自己的兄弟谈钱，太伤感情了。我既然说要请你喝酒，就一定会做到的。”

两人慢慢地走回了闭街之内，踏进了阴凉的出租楼的楼梯。长时间的烈日照射，使他们在楼梯上几乎失去了视力。好在住了许久，二人还是轻车熟路的上了楼。叶欣明对徐亮说：“你在你屋里等我，我去找妹妹拿点钱。”徐亮听了，眼睛里闪着光亮：“我和你一起去吧，免得你妹妹不高兴。”虽然是个书呆子，但徐亮对叶欣明那个漂亮的妹妹颇有兴致，但碍于叶欣明这个冷酷的大哥，他一直不敢主动去找她。叶欣明听了他的话，觉得也有些道理，便带着他一起上了三楼。他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听见妹妹叫了声：“哥回来了？”

“嗯。”叶欣明淡淡地应了一声，闻到了满屋的洗衣粉的味道。原来叶欣怡正蹲在大盆边洗衣服；由于天太热她只穿了件小T恤，下面只穿了一条内裤。两条白嫩的长腿弯在地上，跟着她的身子一起摇动。叶欣明皱了皱眉，察觉到耳边有急促的呼吸声。他回过头一看，见徐亮正睁着一对高度近视的小眼睛盯着叶欣怡的身体。叶欣怡也发觉除了大哥之外还有一个男生，吓得忙用毛巾围住身子闪到了房内。徐亮正对着那扇小门想象着什么，猛然听见叶欣明说：“你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听到了吗？”徐亮吓得头上全是汗，忙说道：“要不你先和妹妹聊聊，我先回去了！”说着连忙出门跑下了楼梯。叶欣明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地骂了句：“混蛋！”

走到卧室边推开了门，叶欣怡正准备穿牛仔裤，吓得连忙拿了床单往身上裹。叶欣明冷笑了一下，说：“现在就你哥一个人了，做这个鬼样子干嘛？”叶欣怡红着脸说：“哥以后带人来能提前打个招呼吗，这多不好？”叶欣明懒得和她说这些，伸出一只手道：“我和你徐亮哥想去喝点酒，给我五十块钱。”叶欣怡见他又来要钱，扭过头去说：“没有。”叶欣明本来就一肚子火，不由得提高了嗓音：“我再说一遍，给我五十块钱！”叶欣怡急道：“大哥，家里现在困难，我们都省一点行吗？”叶欣明瞪红了眼睛，指着她的鼻子吼道：“家？现在住的地方哪里像个家？困难？那还不是拜你所赐，你还有脸说？”叶欣怡听了他的话，只是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叶欣明一把扯过她手上的牛仔裤，找了半天只找到了几块钱。

“钱呢？”叶欣明把她的牛仔裤摔在了地上。叶欣怡再次扭过了脸：“没有。”“没有？”叶欣明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因为他知道叶欣怡在月初刚领了工钱后，就把钱偷偷藏在胸围里面了，“你是要逼哥哥动手吗？”叶欣怡的身上一颤，惊恐地看着大哥：“真……真没有……大哥，不可以！……”叶欣明一把将她按到床上，伸手就撕她的T恤。叶欣怡吓慌了，一口咬住了他的手！“啪”的一个耳光，重重地扇在她的脸上，叶欣明把拳头捏得直响，咬着牙说：“你个小婊子，居然敢咬我！”叶欣怡用手捂着胸口，哭着说：“大哥求求你不要，我们就这点钱了……”叶欣明骂道：“你个小婊子，我是一家之主，钱当然要放在我的这里！”说着抓着她的手就要扯她的胸围。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叫道：“欣怡，欣怡在家吗？有你的电话！”

“苏苏姐？”叶欣怡轻轻地答应了一声，趁着大哥分神的时候，连忙躲到了另一间房里。叶欣明没有抓住她，愤怒的朝床上打了一拳，对门口说道：“你一天到晚总往这里跑什么，别人没有事吗？”“不是的！”苏苏带着几分欣喜的口气回答，“是你妹妹应聘的公司，打电话要她去参加笔试！”

第15章 孤独与渴望（下）

苏苏站在门外，对电话里的人说：“对不起，叶欣怡小姐马上就回来了。过会儿我让她给您回电话好吗？”电话的另一头出现了一个粗野的声音，害得苏苏不得不把手机拿开老远：“不用了，你叫叶怡欣明天上午九点半到步行街分店来就行了，她知道！”苏苏回答道：“那谢谢您了。”

“不客气！再见！”对方就连挂电话的声音都比一般人要大。苏苏用手拍了拍发麻的耳朵，叶欣明终于打开了房门。苏苏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妹妹呢？”叶欣明说：“在换衣服。”苏苏看了一眼地上的大脚盆，笑着说：“你妹妹真勤快。”叶欣明叹了口气，说：“你来得真是时候，去照顾一下那个烦人的家伙吧！”说完恶恨恨的摔上门走了。苏苏有些不解，发现叶欣怡正躲在她大哥的房间里，敲了敲门：“欣怡，和你哥吵架了？”房间里没有回答。苏苏有些担心，推开门一看，见叶欣怡一脸的惊恐，正在那里流眼泪。

“怎么回事？”苏苏见她衣衫不整，连忙跑了过去。难不成叶欣明他……不可能吧！看着叶欣怡脸上的掌印，苏苏有些害怕地问：“你哥他……非礼你？”叶欣怡听见她的声音，似乎清醒了一些：“苏苏姐别乱说，我哥他怎么会做这种事。”苏苏松了口气：“那一定是你惹大哥生气了，对不对？”叶欣怡摇了摇头。苏苏有些莫名其妙，顺眼向下瞧去，突然在床单上发现了一些特殊的颜色。终于，苏苏忍不住笑了出来。叶欣怡急道：“姐，是不是我的手术有后遗症啊？你还笑，我是不是要死了？”苏苏喘了口气，说：“难怪你大哥会生气，你看你把他的床……”她说着又笑了起来，随后在叶欣怡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些什么。“什么？”叶欣怡惊叫一声，脸上胀得通红，把头埋在了膝盖里。苏苏说：“你等姐姐一下，我去拿那个给你。赵护士给你上生理卫生课的时候，你的耳朵在打苍蝇吗？……”

苏苏又拿了几件自己的旧衣服给叶欣怡换上，叶欣怡一脸的羞愧与沮丧走出了房门。苏苏说：“都过这么久了，你还没适应啊？其实你现在应该高兴才对，因为你的身体发育很正常。”叶欣怡说：“其实我是在想……以后每个月又要多用不少钱买那个……真浪费。”苏苏翻了翻白眼，但又明白她的经济情况，说：“没关系，姐姐可以赞助你。”叶欣怡红着脸说：“不，姐姐在其他事情上都可以帮我，唯独这件事……不行。”她最后两个字说得很坚决，苏苏感到了一种抗拒。也许真正能让叶欣怡改变的东西，现在还没有出现吧？她带着几许怜爱看了看这位叶欣明的妹妹，蹲下身子帮她洗着几件还没洗的衣服。

“姐，不能麻烦你了！”叶欣怡连忙过去抢，却听苏苏说：“这几天你不能碰冷水，想出事吗？”叶欣怡不甘心的缩回了手去，愧疚地看着她在那里帮忙。最后她们一起将衣服晾好，苏苏说：“姐姐再请你吃羊肉面吧？你明天要去笔试，可不要在那里晕倒了。”叶欣怡笑着说：“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哪有那么容易就病。”说着，二人锁上门下了楼梯。叶欣怡慢慢地走到了徐亮的房门前，见他和大哥正失神的坐在那里发呆。叶欣怡掏出了五十块钱，慢慢地走过去：“大哥，对不起。给你喝酒。”叶欣明看了她一眼，一把扯过了钱：“身体没事了吗？”叶欣怡脸上一红：“没事。”

“没事就好。”叶欣明拉着徐亮站了起来，“你放心，哥找你借的钱，以后会一起还给你的！”他说着扯着依然在看叶欣怡的徐亮走出了房门。苏苏看着他们的背影，问叶欣怡道：“欣怡，姐发现徐亮看你的眼神有点那个，你发现了吗？”“哪个？”叶欣怡有些不解。苏苏叹了口气，说：“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天刚蒙蒙亮，叶欣怡就穿梭在已经熟悉的街道里送着报纸和牛奶。今天要去笔试，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通过面试，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一想到这里，叶欣怡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虽然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但却找到了一份正式的工作，她觉得这是上天对自己最大的恩惠。就算这份工作再难以胜任，她也下定决心把它做好。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有机会买房子，还大哥一个家。

回到了出租楼里，她还带了一碗面和一袋牛奶。大哥每次喝酒都会醉得不成样子，现在恐怕还没醒吧？叶欣怡轻轻地打开了大门，却发现大哥正坐在椅子上抽烟，差点把她手上的面吓得掉了下来。“大哥，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叶欣怡关切地问道，“身子还好吧？你昨天醉得差点走到隔壁去了。”叶欣明愤愤地把烟头扔在了地上，说：“你还有脸说？我问你，你还嫌你大哥不够倒霉，想让我一辈子混不出个人样吗？”叶欣怡不知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把面和牛奶放在了桌上，不解地问：“怎么了大哥，我当然希望你过得好了。”叶欣明一把从身后扯出他的床单，恶狠狠地说：“你就是这样让我过得好吗？啊？”叶欣怡猛然想起昨天的事来得太突兀，居然忘记把这脏东西扔了，连忙要把床单收好：“对不起大哥，我忘了。我昨天太那个了，所以……”

“放屁！”叶欣明一把将床单摔在地上，指着她的脸吼道，“你故意的对不对？我昨天喝了酒，看都没看就睡了，就在这上面睡了一晚上！你知道这有多晦气吗？难怪我这次考公务员没考上，就是因为这个！”叶欣怡垂着脑袋，脖子上胀得通红。叶欣明一脚把那团床单踢到了墙角，抓了抓头发：“给我五十块钱，我要去买新床单。”叶欣怡这次没敢反抗，悄悄地躲到房里掏钱。叶欣明吃了几口面，不高兴地喊道：“钱一定要塞在那里吗？你怎么这么叫人恶心！你知道大哥拿着这个钱有多别扭吗？”叶欣怡红着脸拿出五十块钱递给他，说：“我用毛巾擦过了……”叶欣明喝完了牛奶，说：“放下放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叶欣怡低低地说：“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随后轻轻的带上了门。叶欣明点上了一枝烟，把那五十块钱塞进了裤袋。看着那团在墙角的床单，他突然笑了起来。

叶欣怡慢慢地走到站台边，继续等着一块钱一张票的普线车。好在这次她身上的财产比上回多了不少，两份小工的收入足有大几百块呢，这使她有一种放心的感觉。有钱就能使人硬气啊！带着这种天真的想法，叶欣怡终于等来了一辆普线车。买了票后，她下意识地想找个座位，因为自己的小腹依然有隐隐的痛感，而且头一次用护垫也让她觉得很不适应。无奈车上人满为患，站着的人比坐着的人还要多。叶欣怡只得找了个立柱靠在那里，心里开始对造物者有些抱怨。走到一个大站，车上人下去了不少，叶欣怡终于等到了一个久违的座位。高温，疲劳，使她差点就快站立不住了，或许多花一块钱坐空调车，在每个月应该允许自己奢侈几天吧？就在这时，一个老头也上了车。他失望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无奈大家要么假装在打瞌睡，要么干脆看着窗外。叶欣怡本能地站了起来，说：“您过来坐吧？”

老人道了声谢，坐在了座位上。叶欣怡只得再次靠在了那根立柱上。坚持一下，就快到站了……

汽车终于抵达了步行街，叶欣怡头上的冷汗已经可以滴到身上了。下了车后，她发现站台上的大钟才八点半，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早饭还没吃，既然是笔试这么重要的日子，叶欣怡便咬了咬牙：去吃上次吃过的那家盖饭！回味着那可口的味道，她不禁咽了口唾沫。推开了快餐店的门，叶欣怡再次体验到了夏日的凉意。这时身后一声轻柔的声音问她道：“你也来得这么早啊？”叶欣怡的心里重重地跳了起来，回头说：“是……是你吗？”杨琴依然挂着可爱的笑容，说：“这么想我？”叶欣怡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说：“上次……那个，我很抱歉。”杨琴说：“抱歉有什么用，来点实在的，请我吃饭吧？”叶欣怡点点头：“只要你能原谅我，你说什么都行。”

两个少女依然坐在上次的那张桌子边，依然点了和上次一样的盖饭和饮料。不过叶欣怡这次却没有太好的胃口，慢慢的将饭送进小嘴。杨琴则刚好相反，吃得很香。叶欣怡轻轻地嚼着饭，有些担忧地问：“杨琴，你是什么时候察觉我就是……”杨琴喝了一口饮料，说：“当然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不过不是察觉，是直觉。因为你印在我的心里，化成灰我也认得。”叶欣怡听得心里暖暖地，说：“谢谢你还能记得我。你真好……”杨琴看着她，说：“欣怡你知道吗？其实现在更适合你，应该说这才是你。”叶欣怡吞下了饭，哽咽地说：“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会冒失的给你写那封信了。你不会恨我吧？”杨琴将饮料放在桌上，说：“恨过……”

叶欣怡抬起眼睛，淡淡地笑道：“是吗？其实我也恨我自己。”杨琴的眼睛有些红了，说：“我是恨过你。我恨你为什么触动了我的心，又狠心的抛下我？我也恨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去承受一些事情，而不让我一起分担？欣怡，你以为这叫坚强吗？其实你很软弱，你很自私，因为你把原本应该很多人一起面对的事情一个人承担下来了。这样只会带给别人更大的痛苦，你明白吗？”叶欣怡的眼角有些湿润了，她用手抹了抹泪水，说：“其实我也希望有人能够帮我承受这一切，但我没有勇气面对别人，更没有勇气面对你……因为我的身体不健全，如果没有那个承诺，我可以已经结束自己了……”杨琴慢慢地走到了叶欣怡的身后，紧紧地抱着她，喃喃地说：“我不许你有这样的想法。从今天起，你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我……”

过了一会儿，叶欣怡终于松了一口气，拿开了杨琴的手：“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杨琴笑着看了她几眼，说：“你今天真漂亮。”叶欣怡的脸再次出现红晕：“这套衣服是我哥的女朋友送给我的。”杨琴用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说：“挺适合你的。”随后没等叶欣怡发表任何评论，她又说道：“你没有忘记今天该你请客吧？”叶欣怡连忙说：“当然没有忘记，等我两分钟，我去趟洗手间。”杨琴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叶欣怡慢慢地走到了洗手间的门前。看着那个标识，她有些犹豫了，因为叶欣怡还没有进入过公共领地。她心里一连声的骂自己该死，为什么把钱藏在那里？难怪大哥会发脾气，确实有点恶心。就在叶欣怡在洗手间门口徘徊的时候，杨琴过来拉着她的手说：“钱我已经付了，去公司吧！”叶欣怡保证道：“我一到公司就把钱给你……”杨琴咯咯地笑着说：“算了吧，你这个小气鬼！”说着已经将她拉到了店外。

走在人群熙攘的步行街上，叶欣怡觉得自己的心情开朗了不少。因为杨琴，这位善良而又痴情的女孩就陪在自己的身边。一定要被录取啊！叶欣怡默默地为自己打着气，不远处已经能够看到那家华丽的专卖店了。它似乎正在向自己招手，呼唤着她一生的承诺。

第16章 现实中的理想

W市步行街的两侧布满了各种大小的店面，卖服装的，卖食品的，卖玩具的，卖首饰的，都将自己的店面装修得别具特色；甚至于掺杂在其中的网吧、游戏机室和银行也不同于其他地方的风格，完全融入在了这特殊的市场之中。络绎不绝的人流证明着这段黄金要地的宝贵，张贴的海报与连绵起伏的音响也诉说着商家竞争的激烈。

步行街的一头连接着长江的江滩，另一头是北区的最大主干道，全长有五公里。曾经的老租界在市政府的规划下焕发出新的光彩，但错落在街边的欧洲建筑又显露出另一种风情。传神的铜像不时的出现在浏览者的身边，它们用无声的形态倾诉着这个城市的历史。两只巨大的脚无疑是“步行街”最显眼的标志，在它的正对面，耸立着一座三层的楼房。这座楼房虽然有着明显的时代风格，主架却依然采用着欧洲中世纪的建筑模式，这使它完整的融入在了这条新潮而又古典的特殊街道之上。

透明的玻璃墙内展示着风格各异的服装，男女营业员个个清爽靓丽，吸引着不少顾客的眼球。若不是大门上依然挂着“未开业”的牌子，顾客们真恨不得现在就进去一睹为快。塞拉帕克的新产品价格竟然会如此低廉，看着那耀眼的海报，不少人默默地记下了开业的时间：九月十日。然后他们感慨地看着那个熟悉的店名：芳雨服装专卖店。在人群中，费力地挤出两个少女，推开了玻璃大门。在众人的目送中，叶欣怡与杨琴再次走进了芳雨专卖店，时间正好是九点二十分。

“你们来了？”秦纹带着笑容迎了出来，二人连忙叫了声：“组长好。”秦纹说：“什么组长不组长，叫我秦姐就行。再过十分钟就要笔试了，你们先到二楼去准备一下吧！”两人应了声，随着她慢慢来到了二楼。在方店长办公室的对面，还有一间空房，里面坐着五个男生和三个女生。方店长正坐在他们的中间，秦纹对他说：“店长，最后的两个人也到齐了。”方浩哲看了她们一眼，依然用他粗犷的嗓音说道：“踩点？你们的架子还挺大，难道就不能来早一点吗？”叶欣怡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对不起，我们只是怕来得太早会影响你们的工作。”方浩哲哼了一声，说：“过来坐吧！”二人便慢慢地走了过来。杨琴很自然地坐到了那三位女生旁边，叶欣怡却坐到了那五个男生的旁边。方浩哲不高兴地说：“你不是说你很有常识吗，难道眼睛有问题？”叶欣怡似乎明白了什么，在众目聚集之中连忙跑到杨琴的身边坐下了。方浩哲又哼了一声，说：“秦组长，麻烦你给他们发考卷！”

秦纹笑着说了一声：“所有人，向后转！”十个人便都转过身子坐好。面对墙壁有各有一排长桌，秦纹把考卷分别发给第一个人，随后便一张张的往下传。叶欣怡有些紧张的接过了卷子，发现居然考得还挺正规。考试一共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考的是数学，虽然没有涉及很刁钻的题目，但运算量却相当大，想来作为一个营业员帐目方面肯定是很重要了。第二部分考的是英语，不过没有繁锁的语法知识，主要是英汉互译，可能芳雨公司所接待的顾客里会有外宾吧。第三部分考的是语文，题目是一篇作文，要表述自己参加工作后的理想和目标。前两篇其实挺容易，但这第三篇就不太好写了。如果理想和目标写得太肤浅，很有可能会被淘汰；但如果写得不切实际，这位方店长肯定也不会让他通过。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到了十点半。再过半个小时笔试将会结束，叶欣怡苦恼地看着还没写的作文，心里开始有些焦急。

她并不是不会写，但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叶欣怡的心理很难恢复到平整的状态。而且她不想用空洞的语言和华丽的辞藻迎合这次笔试，因为芳雨给了自己这次难得的机会，叶欣怡不想欺骗他们。这时方浩哲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二十五分钟考试就结束了，没写完的赶快写。我警告你们，不要作弊，被我发现后果是很严重的……”一个男生说：“店长大人，拜托您能不能安静一点？我的思路都被您打断了。”另一个女生也说：“就是。”方浩哲瞪了他们几眼，愤愤地说：“今年招的新人太不可爱了！”但出于对他们的尊重，说完这句话后方浩哲还是闭上了嘴。叶欣怡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突然感到一种满足。能够通过面试坐在这里，能够再次与杨琴重逢来到这里，她觉得对自己这种身体残缺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唯一的遗憾，叶欣怡也许不能再实现自己的承诺了。

“我没有崇高的理想和目标，对于我来说，能够做一个平凡的人已经足够了。但我从来不认为平凡的人不伟大，在社会上，在企业中，任何一个平凡的人都有他自身的价值。因为金字塔虽然有它耀眼的顶峰，但伟大的人也是无数个平凡者用双肩衬托而起的。如果我能加入芳雨的团队中，我将用我的行动来回报芳雨给我的这次机会，在平凡的岗位中覆尽我的职责，和大家一起将金字塔建得更高。然而任何一个团队的金字塔都应该是坚固的，它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松动，如果芳雨没有认可我，那只能说明我的能力还不足以加入这个团队。因为团队不是因为某个人而存在的，是团队需要你，你才会留在这里。”

写完了这段话，叶欣怡发现自己跑题了，真恨自己犯了作文中的最大忌讳，那就是借题发挥自我评价。好在她表述的内容还没有涉及到个人的隐私，叶欣怡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只剩十分钟了。理想和目标？就按自己的想法写吧，反正这次没希望了。叶欣怡有些失落，继续写了几排字：“我的理想是能有一套房子，我和我的家人很平安快乐的住在里面。我的目标是做一个像我爸爸那样的人，很勤劳很朴实，但他的肩膀可以支撑起这个家。”叶欣怡写完后，轻轻地咬着笔，发觉自己不可能再成为这样的人了，因为以前的那个叶欣毅不可能再回到现实中。

“时间到！”方浩大喊一声，把众人都吓了一跳！随后他迫不及待的抢着考卷，唯恐他们再多写一个字：“快交卷，不许再写了！”叶欣怡手中的卷子差点被扯破了，真不知这位方店长怎么这样激动？秦纹笑着说：“大家先休息一下吧，十位老店员将很快把你们的卷批改出来。”杨琴问叶欣怡道：“你考得怎么样？”叶欣怡摇了摇头说：“前面还可以，可惜后面的作文写坏了。”杨琴不相信地说：“作文以前可是你的强项啊，怎么会写坏的？”叶欣怡说：“你知道的，这段时间我的心里很乱，怎么可能写出一篇像样的东西。”杨琴安慰她说：“不会的，这只是个企业考试，又不是语文考试。也许他们审核的标准和学校的老师不一样！”叶欣怡叹了口气，说：“但愿如此吧。”

挂钟的时间刚到十二点，方店长终于走进了房间内。十个应聘的人紧张地看着他，见方浩哲挥了挥手：“今天考试的十个人，全不合格！”“啊？”十个人都站了起来，“都不及格？这怎么会？”方浩哲看了他们一眼，大声喝道：“耳朵有问题吗？是全‘部’合格，不是全‘不’合格！叫什么叫？”“万岁！”一阵欢呼把方浩哲的声音淹没，叶欣怡激动地抱住杨琴，不住地说：“谢谢你，你说的话真是吉言！谢谢你！”杨琴也欣喜地说：“我就知道我能和你在一起上班，我们不会再分开了！”方浩哲好不容易等他们安静下来，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大家的成绩都不错，但这次考试最重要的还是那篇作文。我知道你们从小都是刻苦读书的人，但这篇作文不同于你们在学校里写的那种赞美这赞美那的东西！”

听着他的话，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方浩哲顿了顿，认真地说道：“因为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学生了，而是真正踏入社会的成年人，所以不能够再沉迷于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里。你们的这份工作是营业员，虽然很普通，但却有无限的前途，因为不少商业巨头都是做销售员出身的。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什么唯物主义，什么唯心主义都不足以说服你周围的人！在无商不奸的销售行业里，别人只会认可你的能力；但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能力，我先送你们两个字：诚信！”他的话虽然过分了点，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话很对。理想和现实从来都不可能重合，这就是真正的世界。方浩哲点了点头，突然叫了声：“叶欣怡！”叶欣怡被吓了一跳，轻声应道：“是……”方浩哲说：“你是最诚信的一个人，居然把自己的理想写得那么短浅。还好你是遇上了我，要是遇上别的店长，你肯定别想上班！”

叶欣怡张开嘴，准备表达一下自己不同的看法，杨琴连忙拦住她说：“谢谢方店长，欣怡她以后肯定会改的！”方浩哲点了点头，说：“那就好。诚信固然重要，但人不能太老实了，老实是无用的代名词知道吗？要多向我学习，听到了吗？”叶欣怡点了点头，回答道：“知道了。”没有把不同的看法说出来，是不是表示已经开始向他学习了？叶欣怡觉得这些话堵在心里很不舒服，悄声对杨琴说：“其实我不同意他的看法。我觉得人的理想应该有两个，一个是现实中的理想，一个是理想中的理想。现实中的理想是人的奋斗目标，理想中的理想是人的精神支柱。如果一个人只有了现实没有了理想，那就和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没什么区别了……”叶欣怡说着，却见杨琴不停地向她摇头；她回过头一看，差点吓得半死：方浩哲的大脸正对着自己的脸！

“说得不错，接着说！”方浩哲瞪着一双小眼珠，声音震得叶欣怡的耳朵直发麻。叶欣怡尴尬地笑了笑，说：“方店长，您说过我是老实人的……”方浩哲冷笑了一下，说：“你要是不老实，我早就把你开除了！”随后他转过身对大家说：“中午不许吃饭，下午三点钟到协和医院接受体检，合格后九月十号就能开始正式上班！”叶欣怡听了这话，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体检？”方浩哲发现她最多事，不耐烦地问：“这是公司的规定，你有意见？”叶欣怡忙说：“不，没意见……”说着担忧地看着杨琴：“怎么办啊？”杨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笑着说：“去就去呗，你怕什么？”秦纹与其他三个女生有些奇怪地看着叶欣怡，怀疑这个漂亮女孩身上会不会有什么胎记、伤疤之类的东西，她才会这么害怕？叶欣怡被她们瞧得心里发毛，暗暗地思索着怎么把这个体检混过去。

第17章 不可能转变？

协和医院在八月迎来了相当多的病人，身体抵御不住炎热中暑的，吃坏了冰镇食品身体不适的，一直都是这座火炉城市的季节性病症。但随着现代生活水平的提高，诸如空调病等新生病例也相继出现。病房里的床位已经满员，连过道里都坐满了打点滴的病人。数十个年轻男女在几位领导的带领下，悄然无息地从这些病人的身边走过，没有干扰到任何人。

叶欣怡紧张地跟着众人的脚步，脸色一直很焦急。体检一直是她最害怕的一向程序，从十五岁开始叶欣怡就刻意的回避着学校的各种体检，因为她不敢将自己残缺的身体暴露在其他人的面前。虽然经过了这次手术，叶欣怡终于拥有了一个健全的身体，但在她的内心依然无法摆脱往日的阴影。虽然她不可能再属于以前扮演的那类人，但也不可以融入现在归属的这类人。想到自己将要和这些女生一起暴露在体检室里，叶欣怡就觉得心里一阵阵揪紧。

杨琴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脸上出现了不易察觉的红晕。叶欣怡麻木的跟着众人一起做着各项检查，感觉心跳渐渐变得又重又快。视力，正常；听力，正常；其他，也正常；血液，正在化验……眼看就要走到体检室，叶欣怡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烧成了一块火炭。那些女孩正在那里互相嬉闹，似乎很期待在旁人面前展示自己？叶欣怡发觉杨琴正偷偷地打量她，头晕得几乎快要站不住。这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她实在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负责身体检查的女医生催促着她们：“快进体检室，时间已经不多了！……”

怎么办？

就在叶欣怡要绝望的时候，突然看见姚医师正和一位年长的护士经过了走廊。看见了姚医师，叶欣怡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救星，连忙对女医生说了句：“我去去就来！”众人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叶欣怡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姚垣的面前。姚垣被突如其来的叶欣怡吓了一跳，随后露出了欣喜的神情：“原来是小叶妹妹啊，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是想做个复诊？”叶欣怡喘了几口气，有些焦急地说：“姚医师，我有事情想请您帮忙……”姚垣看了一眼走廊尽头准备体检的那群女生，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回头对那位年长的护士说：“刘主任，这位就是小叶，您一直想见的叶欣怡。”

“哦，这就是小叶？”刘主任惊讶地看了一眼叶欣怡，“没想到这么漂亮啊！”刘主任也明白了叶欣怡为什么会过来求助，向着对面的女医生做了个手势，让她开始体检。女医生不知道叶欣怡与姚医师他们是什么关系，也懒得去理会，带着那群女生进了体检室。杨琴失望地看了一眼叶欣怡的背影，也走了进去。叶欣怡见他们肯帮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刘主任牵着她的手，和姚垣慢慢的向办公室走去。姚垣看着眼前的少女，觉得她比刚出院的时候更漂亮了，身体也发育得很完美，只是暗暗的惋惜她的心理还没有太大的转变。

“你出院有一个月了吧？”刘主任微笑着问她，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嗯。”叶欣怡跟在姚垣的身后进了办公室，双手互相摸索着站在那里。“坐坐！”刘主任拉着她一起在长椅上坐下，“你的心理有排斥反映，这很正常。但这种现象不能持久下去，这对你今后的身心发展并不好。”叶欣怡没有回答，只是垂着头坐在旁边。刘主任抚着她的头，轻松地问道：“你应聘进芳雨公司了？”“是。”叶欣怡好像只要不谈论刚才的话题，人就显得比较正常。刘主任依然轻抚着她的头，笑着说：“芳雨是大公司啊，对招聘的员工要求很严格的，所以才会体检。如果你不去，可能会失去这次机会的。小姚说过，你家的条件并不好……”

“可是……”叶欣怡以为他们会帮忙给自己开个体检的证明，没想到最后还是在给自己做心理辅导，“我……我不能接受。”刘主任继续抚着她的头，问道：“不能接受什么？不能接受你现在的身份？但你敢出来应聘找工作，我觉得你似乎并没有完全排斥自己的生活啊？”是这样吗？叶欣怡自己也不能理解。但性格再柔弱的人也有自尊，如果所要承受的东西超过了这个限度，人就会变得无所适从。“我……”叶欣怡不知道用什么词汇表达自己的感受，但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刘主任轻抚自己的温暖，“我怕……”

“怕？”刘主任似乎抓到了什么关键性的东西，抚摸的手法变得更慢而更重，“只是做个体检，你为什么会怕？”叶欣怡把两只手紧紧地捏在一起，慢慢地说：“我怕看见她们，也怕她们看见我……”刘主任轻轻地点了点头，继续抚摸着叶欣怡：“还有呢？”叶欣怡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说：“我怕……怕别人知道我的事情……那样所有的人都会嘲笑我，唾弃我……”刘主任轻轻地将她的两只手分开，温言地问道：“就是这样而已吗？”

“不……”叶欣怡的声音变得细如蚊蝇，“我的爸爸，为了给家里建一套小房子，累死在了开发区的工地上……而我因为这个病，把他唯一的遗产给变卖了……所以我不能被别人否认，至少在我重新还给他一套房子之前不能被人鄙弃……这是我一辈子的承诺……”刘主任与姚垣对望了一眼，发现对方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她慢慢地将叶欣怡放在自己的腿上躺好，说：“既然如此，你刻意躲避体检，别人会怎么看你……”叶欣怡轻轻地说道：“不知道，可能会怀疑我的身体有缺陷吧……”她说着突然坐了起来，把刘主任与姚垣都吓了一跳！

催眠治疗的拒绝反应？

刘主任与姚垣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病人，但从类似的案例上也看到过有关的情况。性别矫正手术不同于变性手术，也许会出现人格分裂的障碍，也就是男性人格与女性人格的在取代过程中的障碍。刘主任有些担心地看着叶欣怡，因为催眠拒绝很容易引发更强烈的精神疾病。“小叶……”她紧紧地握着叶欣怡的手，“不要怕，勇敢一点，不要胡思乱想！”叶欣怡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阿姨，刚才太失态了，居然把家里的事情也说出来了，您不要介意啊……”刘主任吃惊地看着她，实在不敢相信她居然还记得刚才说的话！难道她刚才没有被完全催眠，只是感受着自己的温情与抚慰才会说出心里话？这种事情，刘主任从来没有遇到过！

是什么信念支撑着她的心灵？刘主任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感动。一套房子，也许对不同的人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但对眼前的叶欣怡来说，这意味着她曾经失去的家园。

“去吧，你刚才已经把自己说服了不是吗？”刘主任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变得多余，“就当是去逛步行街，不要想得太多了。”叶欣怡的脸上依然透着红晕，说：“我一个人逛……就当她们不存在。”她说着向着刘主任与姚垣鞠了个躬，依然带着不安与羞涩离开了办公室。两人慢慢地走到了门外，见叶欣怡走到了走廊尽头敲开了门。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她往里面看了一眼，吓得扭过了头。里面似乎有人在抱怨，叶欣怡跺了跺脚，低着头从门缝里挤了进去。看着她的样子，姚垣长久以来的担心都不在了。因为叶欣怡并没有人格障碍，更没有精神方面的分裂反应。也许她本来就是一个女孩，从身体与心灵上都是，只是被以前的人生所误导，她现在开始应该慢慢的融入真正的生命里了。

想到这里，姚垣自嘲地笑了起来。

太阳的颜色渐渐变深，十位少男少女从芳雨步行街的分店出来后，互相挥手道别。如果体检通过，从下个月十号起他们将是在这里工作的同事了。叶欣怡慢慢的向车站走去，杨琴挂着一脸的坏笑跟在她的身边。

“你还在生气啊？”杨琴拉了拉她的短袖，“我只是关心欣怡的健康状况，毕竟在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嘛。”叶欣怡的脸上依然红晕未减，不悦地说：“胡扯，有那么关心的吗？还害我在那些女生面前出丑……”她说这话时少有的露出了怒气，杨琴却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还笑？”叶欣怡的声音大了不少，“原来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你这么邪恶……”杨琴笑得把额头靠在了她的肩上，说道：“其实女生在一起开个玩笑很正常，但我怎么知道你会把钱藏在那里……”她说着笑得都快喘不上气了。叶欣怡抱怨地说：“都怪你，我以后怎么上班啊？”

杨琴说：“放心吧，大家最多谈几天就会忘记了。”她说着按了按叶欣怡的肚子：“饿了吗？要不我请你吃饭赔罪？”叶欣怡轻轻地隔开她的手，发现这个女孩的行为越来越放肆了：“那好，我中午的一顿没吃，要双份的！”杨琴依然亲热地和她粘在一起，说：“知道了。”叶欣怡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处子香味，顿时把体检的事情抛到了九屑云外。杨琴拿出自己的体检单，有些抱怨地说：“我怎么还是1米68啊，体重倒是长了两公斤，都快到一百斤了，气死我了！”她说着问叶欣怡：“你的体检单呢？”叶欣怡从口袋里取出来放在她的手上，杨琴惊讶地说：“你长高了呀，1米70，好标准的。体重还是47公斤，你怎么保持的？”叶欣怡也不知道怎么保持的，随口说道：“送报纸……”

“三围？……”杨琴继续往下看，叶欣怡一把将体检单抢了回来。杨琴看了她一眼，说道：“没信心了？”叶欣怡有一种想翻白眼的冲动：“是没兴趣。”杨琴失望地看着她将体检单塞进口袋，说：“对呀，这才是叶欣怡。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变了，可能就会离开我了……”叶欣怡听了心里一紧，说：“没可能的。我相信自己不会，永远都不会……”杨琴只是默默地牵着她的手，没再说话。两个少女各自怀着心事，慢慢地走进了快餐店，渐落的残阳只剩下最后一抹红霞。

第18章 真实的谎言

天虽然已经黑了，但明亮的路灯依然清楚地照耀着宽阔的马路。一辆辆拥挤的公交车上载满了为生活忙碌的人们，他们挂着疲惫与汗水向着各自的归宿而去。叶欣怡挤进了一辆普线车，心里满是激动与欢乐。因为她现在也和其他人一样，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工作，一份正式的工作。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并没有使她再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叶欣怡突然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可以迎接任何的挑战。

下了车后，叶欣怡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那条熟悉的闭街。长久以来的压抑终于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释放，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自得地唱起歌来。从小声哼哼，到最后发出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叶欣怡突然发现自己很有艺术才能；直到几个路过的在校大学生回头看她时，叶欣怡才有些害羞地停止了自己的热情。走进了出租楼，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房门口。门没有关，苏阿姨正坐在狭小的客厅里玩着手机，叶欣明和苏建军板着脸坐在一边抽着烟，神色很是不快。

“怎么回事？”叶欣怡平静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有些担心地问大哥，“苏叔叔和阿姨怎么也来了？”苏阿姨笑了笑，说：“小叶呀，今天几号了？”叶欣怡说：“八号了，有什么事吗？”她刚说完，猛然想起房租的事情！因为最近的事情太多，居然一拖就是一个星期，叶欣怡觉得自己真该死。她连忙对苏阿姨说：“对不起，我马上交房租，马上！”苏阿姨叹了口气，说：“都是熟人熟事的，我也不好意思找到这里来。但苏苏他爸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们家也是靠着这些钱吃饭……丫头，体谅一下阿姨吧！”叶欣怡笑着说：“是，以后一定注意！”她说着却停顿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说：“等我两分钟，我马上回房间取钱！”叶欣怡说完，跑到小卧房里关上了门。

苏建军问叶欣明道：“钱不是在房间里吗？怎么，你妹妹不许你拿？”叶欣明哼了一声，说：“藏起来了，我拿不到。”苏建军不知道那么小的房间能藏得多隐匿？正想着，叶欣怡已经出了房门，拿着四张一百的票子递给了他：“真的对不起啊，下个月一定按时交房租！”苏建军倒也好说话，看见钱马上露出了笑容：“没事没事，早几天晚几天都无所谓！”他接过钱，情不自禁的放在嘴上猛亲了几口，看得那兄妹两个都瞪大了眼睛。叶欣明看了妹妹一眼，冷冷地说：“真恶心。”叶欣怡烧红了脸，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听苏建军说：“钱有什么恶心不恶心？老婆我们走了，今天晚上咱们买点啤酒庆祝一下！”夫妻二人热情与兄妹二人道了别，一前一后的走出了门外。

叶欣明白了妹妹一眼，说道：“把你哥当贼防，藏来藏去藏得好吧？这回被吃了豆腐，心里舒坦了？”叶欣怡觉得很别扭，说：“我用毛巾擦过了……”叶欣明慢慢地走了过来，掏出四十块钱：“床单才十块钱，还你。”叶欣怡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不用了哥，你留着用吧。”叶欣明笑了笑，把钱放进了口袋，说：“你怎么突然变大方了？”叶欣怡笑着说：“我应聘进芳雨公司了，有了正式工作！”“芳雨？”叶欣明皱了皱眉，“是乔安娜的公司吗？”叶欣怡说：“芳雨公司这么有名啊，连哥都知道乔经理！”叶欣明叹了口气，说：“难道我们这种人就只有被人使唤的份吗？真是可笑……”叶欣怡有些失望地看着大哥，说：“我有工作了，你不高兴吗？”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每天起早贪黑的上班，每个月领那点微不足道的薪水，这种日子有意思才怪！你大哥不会过这种生活，一定要抓住机会出人头地。我可不像你，头发长见识短。”叶欣怡听着他的话，想和他分享自己喜悦的情绪全被破坏了。叶欣明看着她的样子，抚了抚她的肩说：“好好休息一个月吧，刚去上班不要出岔子……”说着慢慢地晃进了房里。叶欣怡看着他，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说道：“是，谢谢大哥！”

W市第一医院的高楼在夜色中只剩一个巨大的黑色轮廓，其间几盏灯光如同夜空里闪烁的星辰。值班的医生们依然孜孜不倦的在办公室里工作，姚垣放下手里的诊断资料，轻轻地伸展了一下疲乏的双肩。他慢慢地走到大玻璃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白天的一幕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少女羞涩而倔强的脸本来已经在自己的头脑中模糊，但这次偶然的重逢却使这个形象变得重新清晰起来。

“姚大医师，你在发什么呆呢？”赵菲菲慢慢走到了姚垣的身后，将他从迷茫中唤醒。姚垣笑了笑，说：“我在想一个出院后的病人，她今天来这里体检了。”赵菲菲看着他的眼睛，这个从来不知道撒谎为何物的青年给了她无限的信赖与依恋。她拉着姚垣的手说：“就是因为这个体检，害得陈姐忙了一下午。血液化验明天就得出结果，她叫你过去帮忙呢。”姚垣热心地说道：“怎么不早说，今天参加体检的有三十个人，确实够她忙的。”

来到了陈医生的诊室，见她正忙碌的填写着各项化验单；见了姚垣过来，陈医生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姚大医师你可来了，还是赵护士的面子大。要不然我今天晚上可就别睡觉了。”姚垣笑着说：“现在是暑期疾病的高峰期，医院里的人手确实不够，真是辛苦你了。血液化验还有多少，我来帮你。”陈医生说：“只剩下步行街分店的那十个人了，你帮忙把结果化验出来就行，谢谢你了！”她说着继续埋头填写着体检单。姚垣笑了笑，戴上了手套。取过了试架上的血液样本走进了化验室。

叶欣怡？不知道为什么，试管上的名字让姚垣觉得心跳有些加快。坐在光线并不充足的化验室里，他慢慢地从试架上一一取出血液样本。正常，正常，还是正常……当叶欣怡的血液样本试管拿在手上时，姚垣的心中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温度，少女的容颜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一个单纯的愿望，一个终生的承诺，支撑着那颗孤独不屈的心灵。姚垣的手有些发抖了，因为他希望看到一个健康的少女，一个不能被人生击垮的生命……

血色素只有四克？红血球的比例也严重低于正常水平！姚垣的心仿佛被冰封冻结。出院后一个月过去了，叶欣怡的健康状况一点都没有好转，这是怎么回事？严重的贫血和营养不良，单从血液样本的分析就能看出这位少女一直处于亚健康状态……不，应该说她一直就处于严重的疾病状态！姚垣紧紧地握着拳头，有一种想要暴发的感觉。她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会让她的身体衰弱到这个地步！她每天按时吃饭和睡觉了吗？她有按照正常人的标准休息过吗？一连串的问号挤进了姚垣的大脑，使他不能再思考下去。

不行，叶欣怡现在需要住院，需要休息，更需要有人照顾她的生活！姚垣迈开步子走到了化验室的门边……如果再放任她这样下去，也许她会……姚垣紧紧的握着拉手，却没有勇气将门打开。因为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少女倔强的脸。她虽然柔弱，却从来没有对自己的人生有任何怨言；她一直默默地承受着命运带给她的不公，却依然乐观积极地追求着自己的理想。叶欣怡，来到医院体检的时候是那样的欢乐，姚垣在她住院的一个月里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开心的笑容。如果让她失去了这份工作，她会怎么样？姚垣打开了所有的灯，不敢想象她那失落与无助的表情……

“这是假的，血液样本有问题……”姚垣轻轻地对自己说道，“她的脸色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有病。就算身体状况差了点，参加工作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姚垣的声音虽然小，但显得很激动。是的，叶欣怡的精神状态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身体也显得很健康。如果参加了工作，她便可以更好的融入社会之中，这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害处。而且雨芳公司的待遇不错，她的身体会慢慢好起来的，她的生活也会慢慢好起来的。而且，她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幸福，一定会的……姚垣抬起头，不知道一向死板的自己为什么会撒下这个弥天大谎？但是他感觉自己做的是对的，没有其他的选择。

姚垣慢慢的打开后门，走到了平台之上。他掏出一枝烟慢慢地点上，辛辣的烟雾使他不住地咳嗽。姚垣并不会抽烟，他只是在和其他同事交流的时候才会点上一枝做做样子。但这次他终于将烟吸进了肺里，尼古丁使他的大脑变得有些眩晕，肺部强烈的不适应使他不想再吸第二口。但是姚垣没有停住动作，他强迫自己将那枝烟全部吸完，随后踩碎了烟头。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姚垣如同喝醉了酒一般重新回到了化验室。

“我做的是对的，医德并不局限于治病救人！”姚垣露出了坦然的笑容，拉开了实验室的门。赵菲菲与陈医生已经填完了体检单，正坐在那里谈着话。姚垣静静地看着她们充满血色与健康的面容，心里突然开始隐隐作痛。赵菲菲看见了神色凝重的姚垣，问道：“怎么了姚大医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发现艾滋病毒了？”姚垣轻轻了喘了一口气，说：“别胡说八道，这是化验结果。”陈医师接过化验单，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还是全部合格啊？早知道是这种结果我就不会请你来了，真是的累了我一天！”姚垣笑着说：“这次真是辛苦你了，我代表医院向你致敬！”赵菲菲说：“致敬又不饱肚子，你得请我们吃消夜！”姚垣点着头说：“没有问题，现在就去！”

带着两个女士走在已经沉睡的大街上，姚垣出神地看着天上的星辰。叶欣怡，有了好的工作可别再辛苦自己了，好好吃饭和休息，你的身体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想到这里，姚垣取下了眼镜，轻轻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第19章 就这样开始

连续一个星期的大雨使得气温骤然下降了十度，W市罕有的在九月份提前进入了秋天。这个季节标志着炎热即将结束，后半年丰富的生活在等待着人们去拼搏与享受。迎着凉爽的清风，街上的行人仿佛从地底涌出来一般布满了各个角落，贪婪的行走在夏日几乎不敢停留的街道之中。

看着窗底如甲壳虫般的汽车和如蚂蚁一般的人流，傅晟雅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秋天的到来意味着什么。明天，就是塞拉帕克新投资的三家专卖店开业的日子了，他宏大的理想与规划将会真正开始实施。紧张，兴奋，期待，夹杂着少许的不安激荡着他的心；拉开玻璃窗，强劲的凉风灌进了会议室，傅晟雅重重地喘了口气，用力的重新合上了窗子。

“晟雅！”乔安娜一身整洁的职业装，踏着明快的步子走进了会议室，“你怎么到得这么早？”傅晟雅微笑着迎了过去：“你还不是一样。”乔安娜看着他的脸，关切地说：“你的脸色不好啊，这两个月的筹划很疲劳吧？”傅晟雅无所谓地说：“年轻人在事业起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我很庆幸有如此宏大的基础，辛苦一点也没什么。”乔安娜带着无比的崇敬与爱慕望着他，说：“今天会议结束后，我们一起出去走走怎么样？自从上了班，我们就没有一起好好玩过一天。”傅晟雅有些歉意地看着她，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今天由你说了算！”

过了不久，傅正贤、秦芳雨和其他老总纷纷来到了会议室。众人互相礼貌的问了好，便各自坐上了自己的位置。秘书上了咖啡后，关上了会议室的门。傅正贤带着期望的神情看了傅晟雅一眼，说道：“其实这次会议的内容这几个月已经重复很多次了，本来没有必要再多说。但考虑到明天是专卖店开业的日子，所以我还是想了解一下业务的进展情况。”他说完后，对着傅晟雅看了一眼。傅晟雅会意地向众人点了点头，说道：“这次塞拉帕克禀着大胆设想、谨慎实践的原则，开发了新产品和专卖店，其目的性已经向各位说明过，在此不必再重复。今天我只是想了解到各个分公司或部门的业务进展情况。首先我想问一问企划部经理，新产品和专卖店的发展路线是否已经完善？”

一位三十来岁的年轻经理回答道：“总经理放心，企划部针对市场需求和变化已经设定了七个以上可行性方案，根据每个专卖店在不同阶段的业务成绩会拿出相应的应对措施，相信可以化解任何一个可预见性的问题。除非发生战争、地震、洪水等不可抗拒因素，企划部不可能会遗露任何一个黑洞。”年轻的企划经理很幽默，众多老总和经理都笑了起来，听他大致念了几个方案，都满意地点着头。傅晟雅听了他对最好和最坏的经营结果都有应对措施，但失口不提专卖店会经营倒闭，心里觉得有些失望。看来大家对专卖店的经营并不是用乐观来形容，只是专卖店就算以亏损的形式经营下去，对塞拉帕克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也许傅晟雅的经营思路手笔依然不大，没有真正引起这些老领导的重视，傅晟雅只是微笑着听着企划经理的发言，并没有打算采用他这些拍马屁的方案。

等他念完后，傅晟雅礼貌性的做了个总结，接着问道：“工厂对新产品的设计和生产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一位肥厚的老头回答道：“车间接到新产品的样品后已经完成了预销存品，昨天营运部已经全部送达专卖店的仓库里验收合格。个别商品车间主任做了改动和调整，相信不会让总经理失望。”傅晟雅很喜欢这位办什么事都认真的老人，只说了三个字的总结：“谢谢您。”随后又问道：“工程部对专卖店的修建和装修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工程部经理回答道：“三家专卖店根据不同的地理位置作了合理的设计，采用翻新旧楼的方式重新修建了三家分店。这样做节省了时间和资金，而且达到了预期的构想，明天就可以正式开业。”工程部经理虽然人很呆板，但做起事来确实没有话说。傅晟雅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新员工的上岗名单出来了吗？”

人事部经理回答道：“三天前已经通过了三十名新售货员的应聘资格，他们将于明天开始正式上岗。每个专卖店将由十名老员工和十名新员工组成团队，一对一将新人进行指导。而且依照塞拉帕克的惯例，人事部也和科技学院联系了教学议程，对新人进行学分制的长期上岗能力专业培训。”傅晟雅满意地说：“做得很好，辛苦你了。”回头看了乔安娜一眼，问道：“营销部这次负责专卖店的是芳雨分公司，不知道乔经理对日后的发展有什么看法？”乔安娜笑了笑，拿出了资料慢慢地发言。和其他部门经理不太相同，在坐的几位生产商、分销商都是拥有塞拉帕克股份的子公司，因此地位不同于其他单纯的部门经理。但与那位肥胖的生产公司老总的态度不一样，乔安娜明显地露出高傲的神态，慢条丝理地念着她的文稿。傅晟雅虽然保持着微笑，但心里觉得很失望。因为这毕竟是公司的行政例会，而不是她乔安娜的办公室。

三位分店长的任命，三十位老员工的调动，三十位新人的安排，新产品的投放市场和定位标准，乔安娜的发言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桌上的咖啡热了凉，凉了又热，终于等到她念完的那一刻时，众位老总和经理们都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傅晟雅从来不知道乔安娜这么会做工作，遗憾的是她做的工作对专卖店的发展并没有太大的帮助。也许女人做起事来比较细心吧？傅晟雅依然微笑着向乔安娜表示感谢，觉得或许她的某些建议会对自己有帮助。

会议结束后，乔安娜迫不及待的挽住了傅晟雅的胳膊，说道：“你可不要食言！”傅晟雅无奈地笑了笑，边和众多老总道别，边对她说：“这么多人，不要太肉麻了。”乔安娜丝毫不理会别人的目光，把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喃喃地说：“我不怕，你是我的老公，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不是让你这个月好好休息吗？”叶欣明刚刚起床，看着才送完报纸的妹妹不耐烦地说，“你今天就要去上班了，早上还送报纸不累吗？”叶欣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辩驳哥哥的话。刚刚领了工钱就交了房租，剩下的钱不知道还能不能支撑一个月的伙食费。以前在白天叶欣怡可以出去打点小工，但现在有了正式工作不可能再那样做了，这也就是说在领到芳雨公司薪水之前将是一个枯水期。所以在早上送报纸和牛奶，叶欣怡并没有打算将这些小工放弃。

将一包卫生用品塞进柜子里，叶欣怡再次感到了失落与无奈。她根本不能适应正常的生理周期，而且这些东西的价格也让她觉得心疼。再次换上了苏苏送给她的那套衣服，叶欣怡便准备去公司上班。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从苏苏的手机里得到自己上岗的资格后，叶欣怡兴奋得几乎一夜没睡。一份正式的工作，在经历两个月后终于变成了现实，她终于可以开始为自己的承诺而努力了。

天已经变得很凉爽了，风吹在叶欣怡的胳膊上让她觉得很惬意。来到车站后，她带着几份得意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公交卡。这是杨琴教她办的，用这个卡坐普线车一次可以节省两毛钱。上了车后，叶欣怡依然在那个熟悉的铁杆边靠着，憧憬着自己的工作内容。不知道这份工作将会怎么开始？自己除了上学，只打过小工，根本不懂任何销售技巧和服装知识。自己能学会吗？其他的同事会帮助自己吗？……带着一系列的疑问，她的心情再次紧张起来，就和那次刚刚来到这里应聘的时候一样。下了汽车后，叶欣怡已经很自然地找到了芳雨公司门口。上午八点四十分，大门前的音箱里响着悠扬的音乐，地上还有散落的彩纸，看来昨天晚上一定大肆庆祝过开业了吧？看着一些迫不及待的人群，叶欣怡悄悄地溜进了店面之中。

“嗯，你这次表现不错，比上次提前了十分钟！”方浩哲背着手站在店内，十位穿着西装和短裙的老店员已经分散在各处准备开业迎宾；其他的新员工错落地站在他的周围，其中一位少女向叶欣怡挥了挥手：“嗨！”叶欣怡也挥了挥手：“杨琴……”方浩哲猛然叫道：“到我的办公室里来，我要将上岗后的事宜给你们说一下！”几个女生用手捂着耳朵，一行人跟着他慢慢地走向了店长办公室。正在这时，店门在音乐中打开了，所有的老员工都微笑着对顾客说：“欢迎光临雨芳服装专卖店！”不少顾客便在他们的致辞中走了进来。楼梯上的十位男女生都呆呆地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多么优雅的仪态，多么整齐的迎宾，他们真希望能够尽快加入这些老员工的团队。

然而叶欣怡看着他们的样子，脸色有点发白。自己以后不会也穿着裙子和他们一起迎宾吧？这也太……

“集中精神，个别人不要开小差！”十个新员工站在了店长办公室里，方浩哲依然扯着喉咙叫喊着；叶欣怡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回答了一声：“是！”她这一回答，自己都觉得差劲。听着别人的笑声，叶欣怡把发烫的脸垂了下来。杨琴站在她的旁边，小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叶欣怡回答说：“没想什么。”杨琴笑着说：“你是在想穿裙子吧？”叶欣怡心里一跳，不知道这个女孩怎么这么敏感，但她的这个提问明显是个圈套，自己根本不能回答“是”还是“不是”，只得说：“才没有……”方浩哲咳嗽了一下，说道：“我现在要开始说了，所有人都注意听！”一位女生有些期待地问道：“店长，什么时候发给我们塞拉帕克的制服啊？”诚然，塞拉帕克的西装和裙装制服吸引了这些少年男女的眼球，他们都迫不及待的想穿上这漂亮的制服。

不是吧，你们这些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啊？叶欣怡想着那连膝盖都遮不住的短裙，心里一阵阵的发毛。杨琴悄悄地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我想看你穿裙子的样子。”叶欣怡有些害怕地说：“做……做你的梦……”她抬眼看着方浩哲的那张大脸，发觉自己的正式工作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困难得多。

第20章 迷失的亲人

秋天的到来，预示着人们下半年的工作和生活将要真正开始。被高温封闭了几个月后，所有的沉寂都被打破；街道、商店、学校和单位里恢复了夏日前的繁忙，生活富足的人们也再次享受着各种娱乐生活。凉爽的清风吹抚着每一个人，将这怡人的季节带给了富贵与贫寒的每一个生命。

最大的一个长途汽车客运站坐落在W市南区并不算繁华的地段，省内的大学生们已经不习惯坐火车穿梭于各个城市之间。已然便利的交通使舒适的汽车成为了省内学子的首选工具，客运站内缓缓停下的多辆长途汽车中载满了各地返校的大学生。他们意气风发的走下车来，三五一群的谈笑风生，年轻的脸上写满了青春的活力。

在这些大学生中，有一位与众多学子年龄并不相符的妇女也夹杂在其中。看她的年龄应该有近五十岁了，怀里还抱着一个几岁大的小女孩。猛然看去，这位妇女很像送子女返校的家长，但出了客运站后并没有与任何一位大学生同行的她，只是默默地抱着孩子搭上了一辆很少有人坐的普线车。普线车顺着长途汽车来行的方向驶去，慢慢地接近了城市的边缘。到了终点站，妇女带着几许疲惫的神情抱着女孩走到了车下，用一种担忧和期盼的眼神看着眼前破败不堪的居民小区。

怀里的女孩用小手揉了揉眼睛，一声稚嫩的声音从她的嘴里送了出来：“妈……我饿了……”妇女似乎惊了一下，轻轻地用手拍着她说：“欣月乖，过一会儿妈妈就带你吃饭！”说着，妇女下了决心似的走进了小区。几乎可以把不常来这里的人误认为迷宫的旧式小区，在这妇女的眼里却似乎很是熟悉。她不出十多分钟便来到了一所窄小的平房边，有些诧异地看着这家副食店。副食店的老板正闲坐在门外抽烟，习惯性地问了她一句：“大嫂子，想买点什么？”

妇女并没有回答老板的话，只是退到了几步之外，重新地打量了这所房子一眼，轻轻地自语道：“不会错啊，怎么会这样？……”老板看了她几眼，热心地问道：“大嫂子是来找人的吗？”妇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问道：“请问，叶欣明的家在哪儿？”老板愣了一下，摇了摇手说：“别提了，都是老街坊了。那个叶欣明以前是住在这儿，可他的弟弟好像得了什么病要治，所以把房子盘给我了。您是他们什么人啊？”妇女有些惊诧地看着老板，神情变得失落起来：“啊，我是他们的……亲戚。您……”妇女镇定了一下，问道：“您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吗？”老板叹了口气，说：“听学校说他弟弟得了绝症死了，叶欣明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要不您去问一下居委会……”

“死……死了？”妇女身子一歪，差点抱着孩子摔在地下；老板连忙过去扶住她，关切地说：“这只是学校说的，街道里也没什么消息。您别担心，我带您去居委会问问！”老板说着对着店里叫了一声：“老婆我出去一下，这位大姐找不着家了！”屋里传出一个妇女的声音：“帮她找找吧，记得早点回来！”

老板带着妇女慢慢地来到了街道居委会。进了门后，老板说道：“何主任和陈户计都在呢？这是小叶家的亲戚，来找人的。我也不知道街道里的事，你们看……”副食店老板说着，突然看见这两位街道干部的脸上闪过一阵诡异的神色，不由得住了口。何主任看了周围一眼，说：“今天没什么事了，大家都早点回去吧。”众人听了，都会意地整理东西下了班。何主任向着副食店老板点了点头，说：“辛苦你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别让你媳妇担心。”副食店老板也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开了。

“坐吧。”办公室里只剩下何主任和陈户计后，老人用十分冷淡的语调对妇女说道。妇女抱着小女孩，有些胆怯地坐在了一张椅子上，不敢抬头看两位街道干部。何主任给她倒了杯水，冷冷地问道：“沈梅……你还回来做什么？”妇女正给怀里的小女孩在喂水，听何主任问她，手微微抖了一下，怀里的小女孩咳嗽了起来。何主任看了小女孩一眼，问道：“这是……”沈梅羞愧地点点头。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陈户计走了过来，对何主任说：“老何，您抱着孩子外面转转，我有些话要对沈梅说。”何主任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强行抱过沈梅手中的孩子走到了屋外。

沈梅正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猛然听见陈户计问道：“你还有脸回来？”沈梅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焦急地说：“老陈，我的两个儿子现在在哪儿？”陈户计冷笑了一声，说：“你的儿子？你还把他们当成你的儿子？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沈梅愣了一下，不甘心地说：“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但我现在想知道他们在哪儿。您一定是知道的对吗？叶欣毅他……得了什么病，居然把房子都卖了，他一定没事对吗？”陈户计见这个女人的语气越来越激动，猛然拍了一下桌子：“不要喧哗！”沈梅愣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发抖：“对不起……”

陈户计摇了摇头，咬着牙说了一句：“这真是孽债！”他说完后，忍着怒火对沈梅说：“沈梅啊，你说你干的是人干的事吗？老叶尸骨未寒，叶欣明还等着要考大学，他弟弟还刚上初中，你就忍心丢下他们不管跟人跑了！你知道这么多年街坊们是怎么指着他们兄弟的脊梁骨骂的吗？”沈梅的眼睛红了，带着几阵哭腔说道：“陈户计，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他们兄弟两个都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也是穷得没有出路才会干出这见不得人的事啊！那个时候，我口袋里要是还有一毛钱，我也不会跟那个不是人的东西走了……”

“住口！”陈户计终于发了火，“不要说这种漂亮话，我若不是街道里的干部，真想用更加恶毒的话痛骂你一顿！”他在屋里来回地走着，用手指着沈梅道：“你知道这五年两个孩子是怎么过来的吗？叶欣明坚持念完了大学，全靠他弟弟每天在街道里打小工，拣垃圾，一分一毛的攒着钱过日子……就是这样，他们也没有开口向街道里要过一分钱！因为他们怕被人指责，怕被人说三道四，你若是还有点良心，就不要再想着见他们！”陈户计的眼睛有些红了，因为他看见院子里叶欣毅曾经借用的那辆自行车，少年瘦弱的身影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沈梅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了。她控制着自己不能嚎啕出声，上前抓住陈户计的手说：“这两个孩子毕竟是我生的，我现在想找到他们。听说欣毅病了，治好了吗？您一定知道的对不对？”陈户计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沈梅同志，你果真是因为骨肉之情才想来认他们的吗？”沈梅怔住了，听陈户计继续说道：“你的为人我们太清楚不过了。如果你现在无家可归，街道里可以想办法帮你安排一个临时的工作，这是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但请你不要再想着去骚扰那两个孩子，特别是叶欣毅。若是你还不知悔改，街道居委会随时可以以重婚罪的罪名起诉你，听到了吗？”沈梅吓得不敢再说话，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妈……”不知什么时候，何主任抱着小女孩回到了办公室。“我的宝贝……”沈梅将小女孩抱回怀里，亲着她的脸，“不要离开妈妈，我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看着这对母女的样子，陈户计叹了口气，说：“沈梅同志……考虑到你以前做过的事，你可能不太容易在这个社区里住下去了，如果你不怕街坊们唾骂的话。如果你愿意，何主任可以托人帮你在别的社区里找一份临时工。虽然收入很低，应该够你和你女儿生活的了。”沈梅没有再说话，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何主任凑到了她的身边，正色地说道：“小沈，大姐不是说教你，你也是奔五十的人了。大姐只想对你说一句话：人必须要劳动，穷人富人都是这样。没有自立能力的人是不能活下去的，你以后也学着自立吧。”何主任说完，推了推沈梅的肩：“你今天晚上就住在我家吧，明天我托赵主任给你安排一下。”沈梅看了他们一眼，无奈地抱着女儿离开了办公室。

“哼，她居然还有脸回来……”陈户计冷笑了一下，缓缓地坐到了椅子上，“何大姐，您这句话说得好，人得自立！比我说的大几十句话都强不知多少倍。这个沈梅就是好吃懒做过惯了，才会闯下这么大的祸。”何主任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看她肯定得到教训了，若是她真能改了以前的错处，街道上不会不管她的。毕竟她也是快五十的人了。”陈户计喝了口水，说：“她若能好好工作养活自己就是好事，我最担心的就是她会去找那两个孩子的麻烦。尤其是叶欣毅……”何主任听了他的话，关心地问：“对了，欣明的女朋友不是托您给欣……欣怡这丫头补办身份证吗？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陈户计欣慰地笑了笑，说：“现在没事了。可怜这孩子被人骂了这么多年，现在身子总算是治好了。这不，她现在还找了份正式工作，身份证和户口的事情我会忙帮她办好的。”何主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就好了，有空我真想去看看这孩子。”

陈户计看了窗外一眼，有些担心地说：“何大姐，如果没有必要就不要去打扰叶欣怡了，毕竟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我怕沈梅知道了，肯定会去找他们。叶欣怡情哥哥您也清楚，比他妈强不了多少，要是再加上一个沈梅，我怕欣怡这孩子……”何主任皱了皱眉，说：“你说的也是……这孩子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家人了？”陈户计起身慢慢地关上了门窗，说道：“该下班了吧，天都快黑了。”何主任说：“你先走吧，我去找老赵说说沈梅的事儿。你说得对，不能再给欣怡这孩子增加负担了，要不这孩子早晚给累死！”二人说着锁上门出了居委会。刚到门口，何主任还是有些担心地说：“老陈啊，不是我想去给这孩子找麻烦，我只是一直在琢磨件事。”陈户计推出自行车，不解地问：“什么事？”何主任说：“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头一次听说这大小伙子给变成了大姑娘。你说这病是给治了，这丫头能过得习惯吗？”

陈户计笑了笑，说：“是啊，姚医师给我开证明的时候我也在想这事呢。咱们不是文化人，就别操心这事了。欣怡这孩子要强着呢，别替她担心了，现在先把沈梅给管好才是正经事！”何主任点头道：“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找赵主任！”边回过头，还是喃喃地说：“我还是不放心啊。这孩子往后过日子，可别受什么委屈才好啊……”

“穿裙子？”

芳雨服装店里，新员工的训话还在继续。叶欣怡紧张地看着周围的新员工，但凡女生的脸上都透露着向往的神色，不由得心里一阵阵发毛。尤其是杨琴不住地往她的腿上瞧，叶欣怡觉得这个老同学的眼神越来越夸张了。她承认塞拉帕克的裙装确实漂亮，不过那是给女生穿的呀；现在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愿意穿这种制服上班。但如果不穿的话，这份工作可能就会与自己失之交臂了。叶欣怡有些着急地捏着牛仔裤，脑袋里飞快地想着可以应对的法子，却一个都没有用。

方浩哲打量着这十名新员工，突然间发现了叶欣怡有些异样，不禁问道：“叶欣怡小姐，你在干什么？”叶欣怡被他吓了一跳，说道：“没干什么呀……”方浩哲冷笑了一下，慢慢地走过来说：“你觉得塞拉帕克的裙装好看吗？”叶欣怡哪里敢说不好看，连忙回答道：“好看，确实很漂亮。”并没有完全的恭维，叶欣怡也算是实话实说。旁边的几个女生也都笑了起来，看来这裙装对女生的吸引力不是叶欣怡所能领会的。方浩哲笑了笑，又问叶欣怡道：“想穿是吧？”

想穿你自己穿，老问我干嘛？心里一阵烦躁，叶欣怡少有的出现了逆反情绪，好在这句话没有说出来。“我很想成为正式员工……”叶欣怡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制服是其次的……”“哼，诡辩！”方浩哲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声，慢慢地回过身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怪你。小姑娘嘛，谁不想穿得漂漂亮亮的来上班，嗯？但这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公司暂时不能给你们提供制服！”

“啊？”在场所有女生都失落地叫出了声音；除了另外三位女生外，杨琴的声音最为失望。而叶欣怡的声音则与她们完全相反，她头一次觉得方店长的决策这么好！但方浩哲的下一句话却让在场所有的人，也包括叶欣怡在内发出失望的声音：

“不光是制服，在试用期内公司也不会支付你们工资，听明白了吗！”

第21章 工作初体验

短暂的骚动过后，方浩哲并没有回答新员工的任何问题，只是做着习惯性的陈述。

“首先，你们虽然取得了上岗资格，但还不是芳雨公司的正式员工，所以在成为正式员工之前芳雨公司不给你们提供制服和工资！”所有人听到他的话后都发出了失望的声音。制服没有倒在其次，但没有工资却太过分了，不少人小声抱怨起来；只有叶欣怡觉得还可以接受。虽然在实习期间没有工资，但她起码不用穿着那种短裙上班了。想到这里，叶欣怡有些得意地看了杨琴一眼，说：“你很失望吧？”杨琴“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

方浩哲接着说道：“不要以为通过了应聘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芳雨公司对销售员的要求相当的严格。除了要考查最基本的业绩之外，文化素质和专业素质都要进行全面的培养和定期考查。我刚才说公司不发工资，那是因为新员工的工资已经预先交到了学校作为培训的学费。前三个月你们除了上班之外，每天还要到学校进行培训。三个月后公司会再次考试，考试合格后将会成为正式员工，考试不合格的马上解聘！”

“又要考试啊？”有几个员工害怕起来，“要考些什么内容呢？”方浩哲笑了笑，说：“不要急，听我慢慢对你们说。你们虽然是最普通的销售员，但塞拉帕克和芳雨公司向来都是以发掘和培养人才为前提，因此所有新员工都会到指定的大学里接受学分制的长期培训。完成第一学期的学分后，你们就能成为正式员工，而且可以选择不再接受培训，但你们的前途也会到此为止；如果你们有兴趣继续学习，学分满后将会拿到相关专业的文凭，从而真正走上正规的营销行列。”

“在大学里接受培训？”叶欣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正规的课程吗？如果继续接受培训，需要多少学费呢？”想到自己能够走进大学校门，她的心情变得无比激动。原来芳雨公司竟然如此的人性化，叶欣怡庆幸自己来到了这里。方浩哲欣慰地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女，回答说：“前三个月的学费由你们的工资代付，后期近三年的学费公司负责交付。这也是塞拉帕克的营销理念！”叶欣怡几乎要欢呼起来，虽然“市场营销”这个专业自己不太喜欢，但总算能够完成她的大学梦。方浩哲点了点头，带着警告的口吻说道：“课程与普通大专是同步的，相当紧张。每天上完班再去念书，很辛苦的，很少有人能够坚持下来，希望你们能够努力！”

“是！”叶欣怡回答得无比干脆。众人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她，因为边上班边念书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所担心的还是前三个月的学分考试。方浩哲拿出一张工作时日表，说道：“芳雨公司按照每周40小时的工作制，每个人每周工作六天，每天为7小时，然后轮休一天。轮休假可以自由安排具体日期，但不能影响工作。”员工们算了算，突然一个男生说：“方店长，每天工作7小时乘以6天，好像多出两个小时……”方浩哲瞪了他一眼，大声说：“你上班时难道不吃饭和方便？算起来芳雨还亏了！”

众人发出一阵嘲笑，那个男生红着脸垂下了头。方浩哲没再计较，接着说：“公司的营业时间是上午八点到晚上十点，员工上班分为两岗制：早班八点到下午三点，晚班下午两点到十点。你们新员工因为要接受培训，所以没有选择的权利，周一、周三和周五上早班，晚上去学校参加专业培训，二四六上晚班，早上也要去学校。休息统一安排在星期天。”“什么？”大家吃惊地叫了起来，“那每天不是要从早忙到晚了？”方浩哲冷笑了一下，说：“芳雨并不是很容易就能进来的公司，想在这里混日子的话，你们可就想错了。听明白了吗？”他说着拿出一大撂宣传单，给每人发了一叠，说：“前三个月你们不要做任何销售，就到附近的大街小巷上发这些宣传单，这就是你们每天的工作。明天早上去科技学院参加培训，不要忘了！解散！”

“搞什么嘛，不光没有制服，连工资都没有，这不是在坑人吗？”

“不拿工资反而去参加塞拉帕克的培训，如果学分考试通不过岂不是白在这里混了三个月？”

“说的就是！每天除了上班还要参加学校的培训，谁受得了啊。”

“而且你看我们的工作，居然是发小广告！很明显的是不把我们当回事！”

“……”

方浩哲听着这些年轻人在楼梯上小声的议论，发出一阵自嘲的笑声。也许想当一名真正的销售员，这些少年男女还差得太远了吧。销售员，并不是口巧舌能就能够胜任的职业，他们要经过的第一道难关就是战胜自己。在种种不合理的因素之中依然能够继续前行，这不仅是销售员应该具备的才能，更是所有人都应该具备的才能。可惜的是，现在拥有这种才能的人太少了。

塞拉帕克和芳雨公司并不需要做刻意的广告宣传，这种工作只是为了锻炼新人与顾客接触应有的能力。

拿着一撂宣传单走出了步行街，叶欣怡突然觉得有点茫然。她一直是一个勤劳的人，但只是习惯于做一些比较实质性的事情，就算再苦再累也没有任何怨言。但这次接受的工作和她以往的努力完全没有任何联系，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叶欣怡不知道该如何去完成这种工作。从小因为身体异常性格内向的她，对于和外界交流一直存在着障碍；而手术后虽然治好了自己的病症，叶欣怡的思维却更加自我封闭起来。然而现在的她，不得不去试图面对更为陌生的人群，这使得叶欣怡感到了一阵阵的窒息。

“杨琴，这宣传单……应该怎么发？”叶欣怡紧张地询问着同行的少女，想从她的那里寻求到精神上的支柱。但是杨琴比她强不到哪里去，她红着脸将宣传单紧紧地抱在胸前，说道：“我怎么知道……”虽然和叶欣怡不一样，但头一次接受这种工作的压力已将少女的精神击垮了，能够抛却了属于青春的自尊与矜持站在马路边，杨琴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看着比自己更害怕的少女，叶欣怡知道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通过试用期，成为芳雨公司的正式员工，然后用一辈子的努力重建家园，自己必须要闯过这一关！叶欣怡默默地说服着自己，然后鼓起所有的勇气抽出一张宣传单，递到了一位行人的面前。

“这是……”

这是什么？叶欣怡的脸上涨得通红，头脑在这一瞬间竟然变成了空白。三十来岁的男人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这位漂亮的少女，很情愿地将宣传单收到了手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叶欣怡重重地喘出一口气，头部因为缺氧感到一阵昏厥。杨琴看着她通红的脸，有些崇拜地说道：“欣怡，你好厉害！”这句话将有些迷糊的叶欣怡唤醒了，她低头看着手上的宣传单，愣愣地说：“我……我做到了……”说着这句话，眼睛竟然变得有些湿润起来。杨琴激动拉着她的胳膊，也含着眼泪说：“是的，我知道叶欣怡肯定是最勇敢的，不会败在这种地方……”在这一时间，似乎长久的心结都被打开了。叶欣怡看着流动的人群，觉得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陌生和可怕。

我也能像正常人一样吧！得到了这次鼓励，叶欣怡终于变得自然起来。只见她再次拿过一张宣传单，递到了一位妇女的面前：“阿姨，芳雨步行街分店开张了，欢迎光临！”清脆的声音传进了妇女的耳道，四十来岁的妇女看了一眼这位漂亮的少女，眼睛里闪出几分嫉妒的光芒。她一把推开了叶欣怡的手，满脸怒气地说：“我才三十八岁，你居然叫我阿姨，我有那么老吗？芳雨公司怎么分招聘你这样的死丫头！”边骂着少女，边怒冲冲地挤开了叶失怡与杨琴，头也不回地走了。杨琴呆呆地看着叶欣怡，心里一阵阵担忧。也许叶欣怡好不容易找到的自信就被这个粗俗的妇女打破了。她轻轻地碰了碰叶欣怡的胳膊，安慰她道：“不要在意，刚才那个老太婆肯定不太正常。”她说着，还恨恨地瞪了远处一眼。

叶欣怡看了一眼杨琴，突然露出了笑容：“她居然说自己才三十八岁，你觉得可能吗？”杨琴吃惊地看了她一眼，也突然笑了起来：“听她瞎讲，少说有四十八岁了！”叶欣怡翻着眼睛看着额前的碎发，对自己说：“我以前从来没有真正和陌生人沟通过，看来真的很不会说话啊。不过……”她说着看着面前的杨琴，带着几分欣喜地说：“不过刚才那位阿姨……啊不，那位大姐并没有避开我，还能说出她的想法，我觉得她的人还算不错的。”杨琴听着她的话觉得心里怪怪的，附合着说：“也许是吧，呵呵……”叶欣怡似乎经过了这次失败，学到了宝贵的经验，遇到男人都叫“大哥”，遇到妇女都叫“姐姐”。在这个老龄化延迟的时代，似乎绝大多数人都很乐意接受这样的称呼，因此叶欣怡手上的宣传单发得很顺利。

杨琴也被她带动了情绪，不再像刚来到大街时那样腼腆。叶欣怡看着手上渐渐变少的宣传单，带着几分得意的口吻说：“杨琴，其实我觉得我还是很善于和人沟通的，一下子就找到了突破口。你看这些人对我的态度真的很好！”杨琴看着她带着笑容地脸，实在不忍心告诉叶欣怡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可能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她的外在形象其实在这种工作中起到了决定性的因素。如果告诉她实情，叶欣怡还会这么高兴吗？杨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突然听到几声小孩子的怪叫。二人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发现自行车道上有两个小男孩在那里追逐技术打闹，骑车的人们很小心地避让着他们，交通出现了少许的混乱。

叶欣怡皱了皱眉，慢慢地走了过去。杨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也跟着走了过去。只见叶欣怡把宣传单搁在了自己的手上，随后一左一右的将两个小男孩拉上了人行道。小男孩极不情愿地发出了尖叫，其中一个还哭了起来。叶欣怡蹲在了他们面前，严肃地说道：“不许在车道上打闹，会出危险的知道吗？”那个还没有哭的小男孩不服气地说：“刚才根本没有出危险，不用你管！”叶欣怡有些生气了，教训他道：“没有出危险是因为骑车的叔叔阿姨在躲着你们！你们知道你们的行为影响到别人了吗？这是不对的！”那个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看着她，终于忍不住也哭了起来。两个小男孩的哭声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杨琴从来没有想到叶欣怡居然会这么爱管闲事，一时间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这时，两位衣着华丽的中年女子飞快地冲到了叶欣怡面前，一把将她推开；叶欣怡蹲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被推得坐在了地上。中年女子将小男孩拦在了自己的身后，大声喝匕道：“你怎么欺负小孩，变态女人！”杨琴吓得用手捂住嘴，宣传单洒了一地。她怎么能用这么恶毒的字眼来骂人？这几个字如果用在别人身上也许没有多大的伤害，但对叶欣怡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侮辱！她不敢想象叶欣怡会怎么样，连忙冲到了中年女子的面前拦住叶欣怡道：“你怎么没把事情弄清楚就乱骂人？把刚才说的话收回去！”这时街上已经围过不少人，看着这场陡然发生的冲突。

第22章 接受你的帮助

和熙的秋阳照耀在拥挤的马路之上，使这里的一切显得忙碌而安宁。然而在一侧的人行道与非机动车道的交汇处，数十名行人围成了一个半圆，观望着几个突然发生冲突的女人。两名衣着华丽的中年女子正气势汹汹地瞪着面前的两个年轻的女孩，其中一个短发的女孩神色有些愠怒，另一个女孩则紧紧的将她揽在身后，紧张中透着十二分的怒火。

两个小男孩不服气地抽泣着，在各自母亲的怀里向短发女孩叫嚷着什么。看客们带着不同的表情观望着，有的露出紧张的神色，有的则带着期待的神情，更多的只是毫无目的地等待着什么发生。最外圈的看客们掂着脚尖努力地将视线投入到人群中，渐渐的人更加多了起来，交通出现了暂时性的阻塞。

杨琴紧紧地将叶欣怡抱紧，不住地说：“别理她们，不要在意她们说的话，听见了吗？”但她从叶欣怡的脸上依然看到了愠色，不过这种愠色表现出来的却是一种责备与不满，并没有她所担心的那种愤怒。杨琴一时间有些不解，但还是不敢放开抱紧叶欣怡的手。中年女人终于又开了口：“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别想走，为什么欺侮这么小的小孩？你的心理是不是有问题？”刺耳的漫骂又传入了杨琴的耳朵，她大声回应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中年女人也不甘示弱：“那是因为你们做的事情难看！我们的小孩玩自己的，又没招惹你们，你们凭什么欺侮他们？两个发小广告的丫头也学会了欺侮人，是不是想受点教训？”中年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杨琴的脸上也胀得更红。在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却听见叶欣怡说了一句：“大姐，您的话我不能认同。”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使得争吵的双方都安静了下来。叶欣怡轻轻掰开了杨琴的手，走到中年女人面前说：“大姐，您的小孩在车道上打闹，影响了骑车的大人们。他们年纪小不懂事，您是大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中年女人气得白了脸，骂了句：“你个小贱人！”一个耳光向叶欣怡的脸上扇去！叶欣怡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严肃地说：“我在和您讲道理，请不要随便动手！”说着将她的手扔到一边。看客们一时来了精神，人群里发出一阵阵的响动。中年女人有些气急败坏，声音也有些变了调：“我自己的小孩我自己会管，轮不到你说教！”叶欣怡也提高了音调：“您难道不知道他们的行为不光影响了别人，还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吗？车道上最容易出事，您既然会管教为什么还会放任他们在车道上打闹？”

“是啊，这条街上经常出车祸的！”一个老头说了一句，“上个月就有一个小孩被自行车撞到了，断了一条胳膊……”中年女人听了这句话，下意识地用手搂住了腿边的小男孩。在老头的带动下，看客们的情绪渐渐被带到了这个漂亮少女的身上。

“她是好心啊，要不您的孩子真可能会出事的！”

“她没有欺侮小孩呀，这两个孩子也太娇惯了！”

“这里可是公共场所啊，怎么能让小孩在这里胡闹？”

“我就不喜欢这种不懂事的小孩，说说不得打打不得，你们当家长的难道就不能管好一点吗？”

“……”

两个中年女子慢慢泄了气，身边的两个小男孩也觉察到了什么，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本该就这样离开，但中年女子显然下不了台，只是恨恨地瞪着眼前的叶欣怡。叶欣怡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大姐，我刚才也做得过分了，孩子这么小可能被吓到了。但我没有恶意，请您不要生气了。”中年女子已经无话可说了，淡淡地道：“以后教育小孩的时候和气一点！看着挺秀气个姑娘，怎么这么粗野……”她说着，和另一个女人牵着孩子挤开人群，灰溜溜地走远了。叶欣怡无奈地笑了笑，蹲在路边开始拾取散落的宣传单。杨琴心有余悸地蹲在了她的身边，也开始慢慢去拣。不少小青年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也帮着一起拣了起来，其中一个还问叶欣怡道：“能给我留一份吗？”叶欣怡笑着说：“我们本来就是来发宣传单的，你能要最好了。”那个小青年似乎很高兴，一个人拿了好几张。剩下的人也顺手捡起几张拿走，过了没有多久，围观的人和宣传单渐渐变少了。

杨琴看着她们各自还剩下的宣传单，有些好笑地说：“这回真是因祸得福，你这一闹倒加快了我们的工作效率。”叶欣怡也没想到会这样，一时间有点得意：“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这叫好人有好报！”杨琴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担忧地问道：“欣怡，当时那个女人用那么恶毒的话骂你，我真怕你会失去理智……你没事吧？”叶欣怡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有句话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又不知道我的事情，根本不是在骂我。如果我因为这件事去生气，对她来说肯定是不公平的。”杨琴轻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说道：“欣怡，你太善良了。我当时差点就……”叶欣怡打断她道：“别瞎想了，其实就算别人真的侮辱我，我也无话可说，因为我可以理解别人的心情。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能完全接受现在的我……”

“你以后不要再管闲事了行吗？”杨琴也打断了她的话，因为她从叶欣怡的眼睛里又看到了忧伤。叶欣怡也会意地说：“这怎么叫管闲事？你难道真的愿意看到那两个小孩出事吗？”杨琴翻了翻白眼，说道：“又不是你生的小孩，你操什么心？”叶欣怡的脸上突然羞得血红，杨琴连忙说：“记得以前在十二中，你帮忙去整理倒了一大片的自行车，被老师误以为是你弄倒的。结果罚你做了一个星期的大扫除，你还记得吗？”叶欣怡笑着点了点头：“记得。”杨琴又说：“有个卖菜的大妈把一个手提袋掉在了公共汽车上，别人都没有去管。就你多事交到了派出所，结果大妈硬说里面有三百块钱不见了。你还记得吗？”叶欣怡又笑了：“可能是我弄丢了吧？已经赔给她了。”

杨琴有些生气地瞪了她一眼，说道：“那……那次隔壁班的贾丽丽怀了孕……她男朋友不敢带她去做手术，你竟然挺身而出带她去了医院，还在手术单上签了字。她爸爸发现手术单后差点把你打死，你……你不会不记得了吧！”叶欣怡的脸再次变红，有些难为情地说：“我只是怕学校把事情闹大，所以想着帮个忙而已……再说后来不是没出什么事嘛……”杨琴把宣传单一把砸在叶欣怡的手上：“你就什么闲事都爱管，难道就没有个度吗？你和那贾丽丽到底是什么关系！”杨琴说着，眼圈变得有些潮湿起来。叶欣怡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她轻轻的拉着杨琴的手，说道：“你不要误会，我……我一直都不能像男孩那样去……去喜欢女生的。所以我以前也不敢去喜欢你，真的……”

杨琴突然一头扑在了她的肩上，哭着说：“对不起欣怡，我不想惹你伤心的……”叶欣怡把她扶了起来，看着她说：“我并没有伤心，真的。”杨琴抹了抹眼泪，说道：“怎么把事情扯远了……我刚才是想让你明白不要乱管闲事，有时候你明明是好心却总是会被人误解，就像刚才那两个疯女人一样！”叶欣怡帮她擦着眼泪，说道：“我做不到。”杨琴有些不理解地问：“为什么？你难道还没有受到教训吗？”叶欣怡笑着说：“因为我……我总觉得自己是个不健全的人，我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同，所以让我放弃帮助别人我做不到……”她说着，眼睛里也渗出了泪水。“就算会让人误解和指责，我也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同，哪怕机会很少。这样我的心里会很欣慰，真的……”

“欣怡，你不要再说了……”杨琴捂住她的嘴，轻轻地喘着气。两人都没再说话。

过了许久，杨琴终于重新整理好情绪：“我饿了，去吃饭吧？”叶欣怡点了点头：“好啊，我也饿了。”杨琴拉着她的手说：“那我们还是去吃那家盖饭怎么样？”在芳雨公司实习的期间虽然没有工资，但每餐八块钱的膳食津贴还是发到了她们的手上。叶欣怡有些不自然地松开了杨琴的手，因为没有工资的实习期里，她一直在打着这膳食津贴的主意。一天八块，一个月工作日二十多天，可有两百多块呢……叶欣怡有些歉意地说：“我刚才看见一家馒头店还不错，我想吃那里的馒头……”杨琴回头看了她一眼，当然明白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不乐意地说：“叶欣怡同学，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想节约是美德，但如果身体被搞坏了以后还怎么工作？”叶欣怡哪里听得进去：“我的身体是铁打的坏不了！”说着掉头便去了馒头店。杨琴没有办法，也跟着一起去了。

看着连买馒头都要仔细算帐的叶欣怡，杨琴觉得心里一阵酸楚，但她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再次请叶欣怡吃饭了。馒头店的伙计不解地看着门外的少女，问道：“买点什么？”叶欣怡习惯性地抓了抓头发，问道：“这种馒头怎么卖？”她指的那种馒头是很难吃的实心馒头，咬上一口面粉会落得到处都是。如果说这种馒头也有优点，那就只是饱肚子，一般步行街里负责搬货的农民工才会买这种馒头当饭吃。伙计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还是回答说：“一块钱三个……”叶欣怡掏出一块钱：“拿三个吧。”伙计有些失望地问：“不要点别的？”叶欣怡笑了笑：“会撑着的。”伙计讪讪地用塑料袋包好三个馒头，有些讥讽地说：“小姐，你中午就吃这个啊？”叶欣怡似乎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什么，给自己找了个非常合适的理由：“我减肥……”

“酱肉包多少钱？”看着叶欣怡的一举一动，杨琴终于走到了柜台前。小伙计笑着回答：“一块钱一个。”杨琴掏出五块钱：“拿五个！”叶欣怡吃惊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喂，你吃得完吗？”杨琴没有回答，从伙计手里接过塑料袋就拉着她慢慢地走开了。叶欣怡慢慢地啃着馒头，杨琴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包子递给她：“你吃一个这个。”叶欣怡看了她一眼，推开她的手道：“你已经帮我很多次了，我不能再这样依赖你。”杨琴赌气地把包子凑到她的嘴边：“你就吃一个行吧？”叶欣怡皱了皱眉：“我已经有正式工作了，不能再依赖你的帮助，这样不好……”杨琴突然将手里的包子狠狠地扔在了马路中央，哭着喊道：“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不知道别人多关心你吗？你为什么总是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你怎么这么自私！”

“杨琴……”叶欣怡被她吓得慌了神，“你不要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杨琴哭得更响了，“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连这么一点关心都不能接受？”叶欣怡急忙说道：“谁说我讨厌你了，我喜欢你都来不及……”她说着，不由得住了口；杨琴突然停住了哭泣，扭过头说：“既然你……既然你不讨厌我，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你能够坚持自己的想法去帮助那些陌生的人，为什么不能够接受我……”叶欣怡捧着大馒头，为自己刚才的漏嘴一阵阵的脸热：“人都需要别人的帮助，但我不能让它成为习惯。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杨琴抹了一把眼泪，又掏出一个包子塞住了她的嘴：“我就是要让你习惯！因为我要帮助你一辈子！”杨琴说着，突然又笑了起来，很快乐地拉着叶欣怡跑了起来。

叶欣怡的一只手被她拉着，另一只手上拿满了宣传单和馒头，没有办法将嘴里的包子拿下来，只是一个劲地“嗯”、“嗯”示意她停下。杨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一个劲的拉着她往前跑，不时的发出几声清脆的笑声。

第23章 她是我的！

下午三点，芳雨步行街专卖店店长办公室。

“你们的宣传单发完了？”方浩哲看着叶欣怡与杨琴，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一张都没有剩下？”两个女孩点了点头。周围的新人们也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们，因为他们的手上还剩下不少宣传单。方浩哲仔细看着她们的脸，突然对叶欣怡道：“叶欣怡小姐，还记得我说的诚信吗？”叶欣怡点了点头：“记得。”方浩哲大声道：“那为什么要撒谎？”叶欣怡皱了皱眉：“我没有撒谎。”方浩哲冷笑了一下：“那为什么别人都没有发完，偏巧你们两个能发完？难道说你的工作能力比别人都要强吗？”杨琴听了拉了拉叶欣怡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多话了。因为方浩哲明显在给她下套子。

叶欣怡不知这位店长大人为什么老和她过不去？虽然有一肚子话想辩驳，但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结果她不说话，倒轮到方浩哲着急了：“你说话呀！”杨琴怯生生地说：“方店长，欣怡工作很努力的，跑了好几条街才……”方浩哲依旧冷笑着说：“你的意思是说别人工作都不努力吗，杨琴小姐？”他话音刚落，突然一个男生说道：“方店长，您为什么要挑拨我们和杨琴的关系？她们做得好我们学习，她们做得不好我们帮她改正。您总说这样的话，会破坏团队精神的！”他说完后，不少人小声附和起来。叶欣怡有些吃惊地看了大家一眼，眼睛里充满了感激与欣喜。原来这些人竟然会认同自己。

方浩哲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众人不解地看着他，听他说道：“其实我刚才的目的，就是想考验一下你们的团队精神。因为今天这种工作，每个人的成绩绝对不可能一样，在销售中更是如此。但中国自古以来都有一种‘螃蟹文化’，会严重影响团队的发展壮大。如果不能够容忍和接受团队中的优秀分子，那这个团队只会像装在竹筐里的螃蟹们一样永远不会进步。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一点。”他说着地叶欣怡说：“叶欣怡小姐，你今天表现得非常好，希望你日后能够更加努力！”叶欣怡看着这位装神弄鬼的方店长，心里莫名的有些感动，轻轻地点了点头：“谢谢方店长……”杨琴见状，带头鼓起掌来，其余的新人们也一起鼓掌，弄得叶欣怡很是难为情。

方浩哲回到了办公桌前坐好，说道：“今天头一天上班，大家都辛苦了。下班后你们每个人去组长那里领一份资料，熟悉一下销售业务。明天早上九点到科技学院报道参加培训，不要迟到！下班！”“是！”新人们答应了一声，一齐说道，“方店长再见！”

“叶欣怡小姐！”正准备走的时候，方浩哲再次喊了一声。

“啊，是……”叶欣怡觉得头有些痛了，“还有什么事么？”

“请你注意自己的形象！”

“我的形象？怎么了？……”

“最起码把头发留起来，像个女生的样子。要是三个月后你还是这样，学分满了也要解聘！”

“……！”

新人们三三两两的下楼去找组长领资料。叶欣怡与杨琴找秦纹各领了一份，才知道资料上印满了塞拉帕克的各种服装目录。包括规格、样式、性能、售价和产品卖点等等，足足有一大本。杨琴皱着眉说：“这些东西不会要我们都记下来吧，我的头都要大了。”叶欣怡却显得有些激动，回答道：“不就是背书嘛，我们应该很在行的。”比起这些，方店长那雷人的要求更让叶欣怡郁闷。把头发留起来？那会是什么形象……

杨琴边和老店员们道着别，边对叶欣怡说：“明天上午要开始培训呢。你就方便了，住那么近！”叶欣怡也怯怯地和别人道着别，说道：“可我上班远啊。”

走到店门外，杨琴突然跳到叶欣怡的面前说：“要不……今天晚上我住你那里吧？”叶欣怡愣了一下，看着她那张有些发红的脸，连忙拒绝道：“不行，你家里人会担心的。”杨琴撅了撅嘴，扭过头说：“谁希罕。”叶欣怡拉过她的手说：“我现在是租房子住，条件很差的，怎么忍心让你受委屈。”杨琴听着这个毫无力度的理由，突然又说：“那你到我家去睡吧？”叶欣怡的脸上也开始变红，支支吾吾地说：“那更不行……我……我大哥会担心的……”天知道大哥会不会担心自己，不过这个理由还算充分。

慢慢地走向车站，杨琴无奈地叹了口气，嘟嘟嚷嚷地说：“小气鬼……”不想她们身后走过来了另外几个女生同事，听见了杨琴的话都笑着说：“欣怡确实有够小气的，把钱藏得那么紧。杨琴想要的话，我们可以帮你抢过来……”杨琴听了她们的话，脸上红得更狠了，看着叶欣怡不怀好意地说：“你不陪我玩可以，借我一百块钱！”

借？其实杨琴倒果真“借”给了叶欣怡不少钱，根本不止一百块，叶欣怡也总想找机会还她。但现在这个场合实在是有点尴尬，加上体检那次出了丑，叶欣怡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道：“等我找个地方再给你……”杨琴嘿嘿直笑，说：“到哪里？”叶欣怡依然没有把手放下来，有些害怕地说：“没人的地方……”有了上次的教训，她终于看清了这些外表清纯的女生也有另一面。一个女生从身后堵住了叶欣怡的去路：“杨琴放心，她跑不了。”又有一个女生说道：“你头一天上班就受到了店长大人的表扬，是不是该请客了？”叶欣怡摸着胸围里的两百块钱，结结巴巴地说：“嗯……那个……”杨琴见了她的样子，不由得清醒了不少。本来是想揩她点油，没想到这回闹大了，连忙说：“其实方店长表扬的是我们两个人，要不我请大家吃饭吧？”三个女生表示同意，一个女生依然不依不饶：“那岂不是太便宜叶欣怡了？”说着凑到她的身边。

“啊，不要乱摸啊……”叶欣怡虽然早有防备，却不能下重手阻挡女生的偷袭。那个女生咯咯直笑：“你今天只带了两百块啊，怎么这么少？”看着叶欣怡通红的脸，杨琴一把隔开她们：“不许乱碰，她是我的！”三个女生愣了一下，随后恢复了笑容：“她是你的什么？”杨琴有些得意地说：“是我的老婆！”叶欣怡突然觉得心里被刺了一下，头脑一阵发热；辩驳道：“胡扯，要当的话也应该是你老公……”说完这话，突然觉得自己又失了口。看着杨琴火辣的眼睛，叶欣怡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杨琴依然没再说话，拉着她的手便跑了起来，身后跟着另外三个女生。叶欣怡看着前后的这群女生，真担心这顿饭肯定会吃得很累。

晚上十点，是人们结束一天生活开始进入梦乡的时刻，尤其是在东区大学聚集之地，较少的城市居民并没有城区中央那样丰富的夜生活。因此在这片靠近科技大学的“开山小区”里，围栏的大门早早就上了锁。半旧的楼房诉说着这片居民小区的年月相对久远，不多的灯火照亮着并不十分平整的水泥路。

一位戴红袖章的老妇带着一个年近五十的妇女来到了社区的铁门边。妇女的怀里睡着一个小女孩，正呓呓地说着梦语。老人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房的小门，领着妇女进入了这间只有四个平米大的房间：“沈梅，何主任拜托我给你找个工作，但现在的工作实在是太难找；加上你的情况也很特殊，很多工作都胜任不了，所以才安排你每天晚上在门房里值班。希望你能够理解。”沈梅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但还是说了句：“谢谢您赵主任。”

赵主任听说过沈梅的一些事情，因此对她刚才的表现也没有太在意：“你的工作时间是每天晚上十点到第二天凌晨四点。工作时间虽然只有六小时，但是职夜班很辛苦，所以希望你能努力做好。”沈梅听了赵主任的话，有些吃惊地说：“每天晚上？”赵主任拍了拍她的手：“职夜班的工作相当辛苦，所以才容易找到。不过夜晚没什么事情的时候，你可以在小床上休息，但不要睡得太死。因为有时候会有电话需要接听，也有少数居民会要求开门……”沈梅无奈地抱着孩子坐在了床上，有些担心地问：“那……我的工资是多少？”

赵主任淡淡地说：“八百。”

八百？沈梅显然对这份工资很失望。赵主任叹了口气，说道：“你好好在这里职班吧，明天早上四点顾老头会来接你的岗的。”赵主任说完便慢慢地走开了，似乎并不再愿意和沈梅进行更多的交流。

沈梅抱着女儿无奈地躺在了床上，环顾着这个狭小而昏暗的门房。“欣月，为什么你的爸爸这么狠心……”亲吻着女儿的脸，沈梅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只是为了过上较好的生活，还是被感情迷了心智，以至于自己会背叛丈夫和欣月的父亲私通？而那个老男人最终却无情的抛弃了自己，让她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已经年近半百的沈梅，失去了家庭，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一切……也许这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吧？但对已近残年的沈梅来说，这种惩罚似乎来得太迟了，迟到让她没有能力悔过自新……

欣明，你还会认妈妈吗？妈对不起你……

欣毅，你的病治好了吗？……

突然门房里的电铃响了，将沈梅从梦中唤醒。她费力地回过神来，见窗外站着几个模糊的人影。

“大嫂，我们回来晚了，帮忙开一下门好吗？”门外传来了带着歉意的声音，似乎是一群夜归的青年。

“好，你们等着……”沈梅走到了门外，帮他们打开了铁门上的保险，“以后能回来早些吗？人家都睡了！”

“你们门房守夜的不就是干这些的吗？”听着沈梅不悦的声音，一个女人有些鄙夷地回答。一行人渐渐走远，沈梅突然感到了一种心酸与无奈。

“妈，刚才是什么声音啊……”小欣月用手揉着眼睛。沈梅心痛地将她抱在怀里：“别怕，妈妈在这里。你好好睡啊？……”看着被吵醒的女儿，沈梅不知道是否要继续在这里工作下去？但目前的她除此之外，已经别无选择了。

呤呤呤！……电话突然响了，将母女二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小欣月呜呜地哭了起来，沈梅顾不得去安慰她，接起了电话：“您好，找哪位？”

“我是XX装修公司的，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开山小区的黑板报不是要重修吗？我们明天临时有事，请您务必通知赵主任改在下个星期三了！要不明天的安排会很麻烦的……”

“好的，我知道了……”沈梅在电话本上记下了这项事件，回头哄着欣月开始睡觉。这时，电话又响了。

“……是开山小区吗？因为临时有些突发事件，明天早上派出所要来做个调查，请通知居委会安排人员接待！……”

“有人吗？帮忙开一下大门保险！我的车在路上坏了！……”门外有人叫道……

完全安静下来，已经是后半夜了。沈梅疲倦地倒在小床上，已经没有半点睁眼的力气。她怀里的小欣月因为被吵醒多次，在睡梦里不时的会发出阵阵的抽搐。秋风渐渐变浓，月色被云层隐在了身后，发出晕黄的光芒。

第24章 擦肩而过

秋日的太阳升起得较晚，开山小区居委会的早班工作人员打开了电灯，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准备。黑板报整修的事情还没有着落，但街道派出所今天有人将要来视察工作，赵主任六点钟不到就赶到了这里，向几个年轻人慢慢布置手头上的工作任务。

时钟刚打过六点不久，一个疲惫的妇女抱着小孩走到了办公室里。赵主任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妇女便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赵主任有些关心地问：“沈梅，工作还顺心吗？”沈梅似乎有一肚子苦水，但吞吞吐吐的没有说出来；到了最后，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倒没有什么，只是苦了这个孩子了……”赵主任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说：“以后我会加大安全教育，让社区里的人早点回来。毕竟职夜班的人太辛苦了。”沈梅无奈地叹了口气，赵主任接着说：“好在你白天没有什么事吧？街道的宿舍给你安排了一个床位，你带孩子去那里好好休息一天，晚上接岗不要迟到！”沈梅答应了一声，但似乎连走去宿舍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是抱着孩子在那里休息，熬得黑红的眼圈没有半点光芒。

这时，一个女孩飞快地跑进了居委会办公室里，急急的将两张货单放在了赵主任的桌上：“赵主任，这是今天报纸和牛奶送货单，余叔叔来了麻烦您帮我交给他行吗？”赵主任看了看女孩额头上的汗，笑着说：“今天送得好快啊！听说你找到正式工作了，这么早起床不会影响你吧？”女孩连忙说道：“不会不会，我现在还在实习期没有工资的！赵主任您千万不要误会啊……”赵主任看着她焦急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我其实是担心你有了正式工作就不想干了呢！你余叔叔昨天说他要回老家去，所以他手头上负责的半片社区……”女孩似乎深怕这份临时工飞走一般，抢着说：“我可以接替他的！”赵主任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慢慢地道：“小叶，我知道你是个勤快的孩子，但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我不止一次的说过，如果你愿意街道里可以为你审请低保，我可以保证不会影响到你的正式工作！”赵主任说着站起来拉住女孩的手，十分诚恳地问道：“你相信我吗？”

女孩看着赵主任，却摇了摇头：“我有手有脚，干嘛要审请低保？如果赵主任真的肯帮我，就让我把余叔叔的活接过来。行吗？……”女孩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贪心，胆怯了看了赵主任一眼。赵主任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其实在社区送报纸和牛奶的工作人员相当不好找：不但工资低，而且每天五点不到就得开始工作；打工的外地人社区信不过，而社区居民却不可能干这种工作……因此社区里经常为了这些事情发生争执。小叶的勤劳不仅帮助了她自己，同时也解决了赵主任的这个小麻烦。但赵主任唯一担心的是这个孩子的健康。看着小叶纤细的身体，赵主任有些担心地说：“如果你真的负责了这一整片社区，工作量可是相当大了！我担心你的身体会吃不消……”见赵主任松了口，女孩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谢谢赵主任！您放心，我的身体是铁打的坏不了！”赵主任见她如此高兴，不由得看了沈梅一眼，心里一阵阵的感慨。

这个沈梅如果有小叶一半的勤劳，那该有多好？

“那……那我一个月的工资应该有……”女孩并没有注意到坐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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