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身情侣》郁闷眼圈 书籍介绍:刚毕业的菜鸟,广告新人的工作经历,情感与工作,层出不穷的问题。一起成长的死党,一起干活的同事,一家活力无穷的公司,一个调皮霸道的女友。 不靠谱的月老,荒诞的考验,交换身体的情侣会经历怎样的波折,他们的未来会怎样? 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一卷 1我们自由了,去学友饭店 2抽烟的女神,爱情败将 3醉人的真相,麻烦来了 4租房波折,我吃醋了 5考察期,约法三章,转正在望 6温暖的晚餐,我愿意PK矜持 7打战一样的上班,对手是她 8百无聊赖的下午,第一次扣分 9真实的答案,幸福的夜晚 10广告的乐趣,调侃熊猫的乐趣11别打我女朋友主意,热闹的办公室12战斗前的准备,反派登场 13提案是折磨,你赢我输?14奇怪的小孙,暗算果然来了15坦白的伤员,不靠谱的月老 第二卷 16永远的那个甜蜜夜晚 17变了,一切都变了 18同居问题和形象问题 19逼迫熊猫表白,难以入眠的夜 20林翎的上班程序,天上掉下来的客户 21接二连三的刺激 22月老又耸人听闻,两个神探 23欲望在燃烧,重回学友饭店 24大冒险和真心话,秘密暴露 25同性爱和每月流血事件 26地产推广的困难,男人婆的刁难 27N个骚扰电话事件,周日内部提案 28男人婆贪功,辞职二人组 29重归Z公司,熊猫受气日 30迎来送往,爸妈面前差点露馅 31Z公司的改组,家乡话大考验 32谁的黑色bra?小美的妹妹?33奇怪的合作前提,香辣蟹激将法 34小孙的心事,林翎的无理要求 35小强出走,小丸子抓狂 第三卷 36感谢总监,感谢月老,有伴啦 37猫一样的女人,为情所困的人们 38新的迷,怎么林翎会打球? 39女人都是反常的,老大的情人也是吗 40真作假时,假假真真 41香水、内衣、女人的世界 42男人和女人,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 43狗咬狗,一地毛 44学无止境是个坏词语 45开赛前的showtime46林翎受伤,剑拔弩张的球赛 47林翎醒了,鏖战第三节 48漫长的12分钟,冰冷的伤口 49胜的小把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50老爸突然来访,他设想的美好未来 51粥、康乃馨、咬铅笔的总监 52长江路的梧桐,于琪的心结 53于琪有难,流氓熊猫,地痞小美 54光老板的关心,限期三个月的约定 55糟糕,大事不妙! 第四卷 56老大战术见效,长脸装糊涂 57削断的苹果皮,半夜的烟 58千里之外的亲情专线 59难题是户外拓展,我们行吗?60病房鬼火,墙上狗头,有了 61在路上 62泳衣危机,双凤戏水,冷战 63胖子教官,矿泉水养的鱼 64大战野战岛,我是奇兵 65厮斗,三岔口的黄雀 66藏了身藏不住的话,瓮中捉鳖 67战后扯皮,篝火和烧烤 68度假再见,家庭内部纠纷 69一起回乡吧,奇辣的第一餐 70喝口茶,一家人一锅饭 71熟悉的家,好奇的林翎,喊妈的熊猫 72都怪我多嘴,秘密被曝光了 73雪上加霜,秘密基地的秘密 74相见欢,她的婚礼 75时间改变一切 76开始的开始,最后的最后(愚人版结局) 第五卷 77讲故事是个危险的活 78真总监找不到,来了个新总监 79赌博开始,再见Z公司 80郊外的新家,奇妙的新开始 81问题一箩筐,清晨情景剧 82天哪,老大描绘的未来 83好事一桩,免费家具驾临 84麻烦的问题,我们的公司 85慢慢成型的公司,诱拐熊猫和小美 86乱哄哄的谈论,熊猫的特别题材 87林翎穿睡裙了?她们蠢蠢欲动了?88猜不中的结局,赔了夫人又折兵 89尔虞我诈,功亏一篑 90风云变幻,月亮很黄的晚上 91奇了,喜事一桩接一桩 92严重的后遗症,莫名奇妙的问题 93实施秘密计划,迂回的人生 94新活驾到,竹篮打水的叫板 95内鬼!内鬼! 第六卷 96入虎穴 97坏事传千里 98分手?做梦! 99上火的心事 100苦丁的苦 101强制正音 102冬天来了 103下雪的早上 104可怜之人 105酒吧的波折 106保家园的兔子们 107美好的感情 108开门迎客 109最后练习 110送礼的学问 111尾牙,送别 112向北,向北 113寒夜漫漫 114火车生活 115到家,林翎的家 116暗战餐桌 117风波又起 118很天才,很肉痛 119花钱的秘密,好多秘密 120揭秘时刻 121夜是难熬的 122烦恼暂停,休息一下 123全军通报 124天降奇兵 125晕,我晕 126快乐结局 第一卷 1我们自由了,去学友饭店 “自由啦!”我捏着汗津津的毕业证,搭着熊猫的肩膀,冲着他的耳朵大声喊“他妈的,我们终于自由啦。” 熊猫一把拍掉我的手,兴奋地说:“晚上好好搓一顿。” 自由也许只是一本证,读了那么多年书,我们得到只是一本证而已。说不清楚这对我们是悲哀还是收获的喜悦。我回过身,冲熊猫重重地点了点头。周围是鱼贯而出的人群,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楚。 夕阳的余晖正映照在教学楼身,折射着某种暧昧的线条,像是一道辉煌的终点线。 熊猫是我从小到大的哥们,这家伙身材高大,在南方绝对可以看到大多数人的头顶。好学生,他从来都算不上,当然我也不是,如果好学生的定义一定得包含学习成绩的话。我们这个烂专业,念到第一名,也就是个高级秘书的命。最后一个学期,大多数人都回老家找关系实习去了,我不打算回老家,我想闯一闯,没有什么大的特定目标,只是想闯荡一下。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年轻是我拥有的唯一资本。我随便找了个广告公司,先做打打杂的简单工作,今天还是特意请假的。熊猫在实习问题上实在是很犹豫不决,嗯相当的巨蟹。在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的苦口婆心劝说下,熊猫答应先不回家。熊猫家境相当殷实,就算不工作也完全不成问题。所以我认为主要是友情让他愿意陪我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呆着。 回到寝室,一个鬼也没有,不知道这些家伙哪里鬼混去了。不管他们了,反正平时我们这儿都是各玩各的。我简单收拾了一下,挑了件最帅的T恤套上,准备出门。哐哐几声敲门,挤进来熊猫这个大块头。他嘟嘟喃喃的骂着脏话,大意似乎是某个女孩子得罪了他。嘿嘿莫非这家伙想去黄昏恋告白被拒绝了吗?恋爱气氛在这离别的季节似乎特别浓重,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恋情产生,不过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恋情破灭。每晚女生寝楼下狼嚎遍地,喝醉的打架的扔东西的,唉,原谅他们吧,这些不懂事的孩子们。 “唠叨什么呢?”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随口问道。 “靠,还不是我们系的女神,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嘛,骂人骂得那么厉害,什么男人能受得了她,将来一定嫁不出去。”熊猫夺下我的镜子,抹着鬓角顾自欣赏起来。 “哈哈,活该你倒霉啊,女神也是你能得罪的嘛。”我一点也不同情他,女神在我们学校起码也是前五的,成绩又好,是学校老师的掌上明珠。 “滚,也就你们这帮色狼才那么低声下气,我才不跟你们同流呢。” “好了好了,我替女神向你赔不是还不成嘛。走走走,喝酒去。”我推熊猫出门,那身板差点把门撑破了。 寝室楼不断有人提着行李,目光毅然,脚步坚实地走下楼,这些家伙真是高效率。校园广播里播放着张艾嘉哀怨的“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都些什么人,刚领了毕业证,就急着赶人走。唉什么是人走茶凉,毕业那刻你就知道了。对这里,我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走就走吧。外面有那么大的天地还没见识过呢。我们俩打打闹闹出了校门,直奔我们的食堂——学友饭店。大概是毕业宴高潮了,这里几乎填满了人,好像大年夜一样热热闹闹的,左右环顾面孔挺熟,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学友饭店,这几年赚了我们不少钱,今天似乎有点回馈老客户的意思——七折菜价,啤酒免费,看来老板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难怪今天生意显得特别的好。 老板是个光头,个子不高,我们管他叫光老板。“光老板,有位吗?”熊猫拍拍老板的肩膀问道。“呦,熊猫啊,你们俩啊,有位有位。”老板热情地招呼着,引我们去最里面的位置。光听老板的亲切称呼,就知道我们是这里的VIP级别了,何况这位置绝对的好,四个人的座位两人坐,还没人打扰,只是没有包厢那么安静而已。 我们坐下,照常不点菜,因为我们的菜单早就储存在老板那了。说实在的,上5次馆子起码4次是熊猫付账的,所以嘛老板对他要比对我亲热很多。当然我不会不好意思,熊猫的家底比我厚实嘛。 “光老板,一箱啤酒。”熊猫拍着桌子,惊得周围闹哄哄的一桌食客频频回头。“熊猫啊,就算人啤酒免费,你也不用这么狠啊,我们就俩人而已。”我的酒量不行,所以说话的音量也似乎低了许多。“屁,今天你要不醉,就别想让我陪你呆在这里了。”熊猫这家伙,居然拿这个来威胁人。我只好安慰自己说既来之则安之,有啥啊,不就是被他扛回去吗,老子豁出去了。我冲熊猫就是一拳头:“好,哥们今儿就陪你醉一场。” 窗外华灯初上,行道树蒙上了一层昏黄的色彩,这个城市妖娆的夜晚开始了。玻璃窗外,盈盈婷婷走来三个妞,哇靠,在我稍微有点迷离的眼神里都已经看出来了,那种纯净的美直扑眼帘。是女神!扶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生,还有个戴着眼镜的也在一旁搀扶着。嗯依我的评分标准,都在八分以上。八分,已经相当高了,当年周慧敏也只不过九点五分而已。 “嗨,你的仇人到了。”我举杯跟熊猫碰了碰,同时递了个眼色。 “靠真是冤家路窄……不好,情况不妙啊。”熊猫仰头喝光杯中酒,一扭头看见光头老板已经走近。 “两位,真是不好意思了。今天人太多,都没地方给她们了,跟她们拼个桌吧,今儿的菜给你们对折。”老板低了头打着哈哈。“哈哈,行,行,美女拼桌,一点问题也没有……”我眯缝着眼睛拍着老板的肩头。 “见色忘友!”熊猫轻蔑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珠子尽是密布的血丝,好像是我大革命时代的变节分子。 “哈哈,别那么小气嘛,对吧光老板,让她们来吧,我们挪挪地儿就可以了。”说我见色忘友,算是彻底说对了。女神,这几年都是我们嘴上提到最多的女生了,平常连碰面机会都没有,难得今天能近距离接触,傻瓜才会错过呢。 “行,行,你们先吃着,一会再给你们送个菜。”光老板一边说着,一边作手势招呼她们过来。 这时,我们听到全场响起一阵羡慕和嫉妒并存的哗然声,全场目光的焦点都是我们桌,当然看的是她们。 这几个女生,一眼都不瞧围观的眼睛,直奔我们那座位。我跟熊猫对着坐,都靠着窗。林翎与熊猫并排,我跟眼镜妹坐一起,哭哭啼啼的女生则在中间加了个凳。 “小美,你别为那种男人伤心了。不值得。”女神温柔地劝慰那位痛哭的女生。我看了一眼熊猫,瞪他一眼,意思是我怀疑你在说谎,这么温柔的声音怎么可能会骂人呢。 “是啊,小美,现在这么点困难都不能跟你一起克服,将来还不定会怎么样呢?”眼镜妹也搭腔。 不用说,肯定是毕业破碎恋情大军败将之一。毕业就失恋,那是校园恋情的特产,感情这种东西,碰到现实,就是鸡蛋碰石头。我轻轻叹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踏上这条路。 “来,抽一根。”熊猫不知道从那变出来一盒烟——黄熊猫,靠这烟多贵啊,值我们当时三四顿饭钱呢。我略带迟疑地接过,眼睛瞟到女神已经皱起眉头了。熊猫向来都不抽烟,而且我也不会。真的,别起哄,我真不会,抽一口就会咳嗽。 熊猫掏出火机,啪一下点着,一团烟袅袅升起。透过烟雾,我看到了熊猫的阴险用意,原来是用这么损的招数赶她们。“咳咳……”熊猫没抽几口,就露出真相了,一脸的尴尬。“你丫怎么不点上,快点快点。”真是好朋友啊,有难必须同当。我勉为其难点上,一边对周围几个美女面露抱歉之意。 “咳咳咳咳……”在一片咳嗽声,几个女生都忘记了刚才的劝告和被劝告,转而哄堂大笑起来。 第一卷 2抽烟的女神,爱情败将 “笑什么笑啊,你们会吗?”熊猫显然有点气急败坏了,掏出一根烟示威式地展示着。眼镜妹眨巴着眼睛,伸出手跃跃欲试。小美吃惊地望着眼镜妹,眼角还挂着未下坠的泪珠。 “我来,给我点上。”女神一把抢在手里,指着我说。我受宠若惊,手捏着火机,啪嗒啪嗒几下都没打着,终于在颤抖的手指努力下打着了幽蓝幽蓝的火焰。哧一声,烟卷燃烧起来。女神光洁的手指优雅地夹着烟卷,轻巧地喷出一口烟,在她秀挺的鼻子下就这么忽地喷出来。那瞬间我们都惊呆了,原来一个女生抽烟这么好看,原来女神竟然是个会抽烟的女神。最惊奇的莫过于熊猫了,因为他手指夹住的烟卷啪嗒一声掉落在桌上,也许连同他对女神那点点介意一起都掉落下来。 “哇林翎,你竟然会抽烟,我们一起这么长时间居然都不知道。”小美摇着女神的肩膀,惊奇地叫道。 林翎,女神的名字,这个名字在我们学校简直是个传奇。每年的一等奖学金,多次代表学校参加竞赛、演出,唉在这个环绕光环的名字下,我简直是一无是处。 林翎冲小美微微一笑,嘴角的笑意分明是冲我们的。眼镜妹冲林翎举起大拇指,然后又斜着瞟了熊猫一眼。真是失败,古话说赔了夫人又折兵,大概就是这种场面吧。 熊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捡起了烟,不知觉地捏在手上,任凭青色的烟气肆意弥漫了他的脸。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色,不过凭我对他的熟悉程度,我知道他一定已经青白相间了。 “呵呵,真厉害。来,我敬你们巾帼英雄们一杯。”百分之百可以确认这种没骨气的声音肯定是我的。“我叫范文,他是陆盼,外号熊猫。”我一边作着介绍,一边使眼色给熊猫,示意他举杯。 “他外号叫蚊子,我们是C城的。”熊猫举起杯,这丫还真是能出卖,搁解放前绝对是个汉奸的料。我冲着他皱了下鼻子,意思是我很生气。这个外号是我顶讨厌的,每次换班级,这些好事者都能在我不露声色中发掘到我努力掩藏的外号。 “你就是蚊子啊,我看过你的文章呢。”眼镜妹举起杯,很友好地说:“我叫于琪”。文章,小意思了,我爹娘给我取名范文,自然得名副其实了。乖乖,这眼镜妹也大有来头嘛,也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看不出来蚊子就是你啊,你的那些酸词写得很不错嘛。我们寝的很多人都喜欢读的。”小美好奇地打量着我,看得我脸皮开始烧起来。林翎黑色的眼珠也在滴溜溜的转着,似乎在扫描着我的内心世界,我都已经可以看到她眼珠里的自己了,这让我实在很不安。 “熊猫,我哥们,篮球队的,也很棒啊。”我连忙拉个挡驾的。被女生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让我心虚,就像是野生动物到了动物园被人围观一样。 “我们知道,为了最后一个篮板球把脚给崴了,我们学校篮球的荣誉嘛。”小美转而把那种洞悉人心的打量眼神转到熊猫身上,我很高兴她转移注意力。 “呵呵,哪里,哪里……”熊猫很显然开始不好意思起来,青白色的脸转而变成红白色。 “来,我们干一杯。”林翎早已把烟掐灭,举着杯提议。 “好,干杯!” “干杯!” 夜色真是美好,尤其在美女相陪的餐桌前。就这样,我们慢慢熟络起来,甚至还可以互相开玩笑。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夜晚,为了那根我仅抽了几口的昂贵的烟,也为认识一个对我影响深远的女孩,还为…… 其实这只是个开始,那餐饭实在令人难忘。 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转向小美那男朋友,哦不,是前男友。在林翎和于琪的交替述说中,小美的烟圈又红了起来。听得我们几乎义愤填膺,要去暴打他一顿行侠仗义。故事很简单,就如同很多背叛的爱情一样,因为一个领导的女儿,或者是为一个唾手可得的飞黄腾达的机会,爱情马上就变成一个屁了。而小美这个傻姑娘,居然还抛弃家里为她费心安排的未来,心甘情愿要留在这个城市跟他同甘共苦。我摇着头,不住替她惋惜。熊猫的反应更大一点,听一句拍一下桌子,眼睛瞪得跟铃铛一样,真是个简单动物。 “那你以后怎么办,还留在这里吗?”我得转移下话题,不然再说下去,一个要哭一个要闹事了。 “留,当然留下来。我就不信,没了那个男的,我就活不下去了。”小美又举起杯,要跟我们干了,这举动闹得我们面面相觑。 “喝,今天我们不醉不归。”熊猫见了酒就会发光,喝醉,我还从来没见过呢,这家伙存心是想看我出丑啊,这美女们可都在呢!我使劲甩眼色,奈何这家伙就是看不见,肯定是故意装作看不见的。 不料林翎接口说:“好,我们今天大醉一场,明天就把这些全部忘光了,开始新生活。” “开始新生活,干杯。” 无奈,万般无奈,我只好为了新生活豁出去醉一场了,丢脸就丢一次吧。 “你们真好,还可以留在这里,我不行啊——我得回家考公务员,我妈说了,要是不回家就不认我这女儿……”于琪放下酒杯,鼻子一耸,眼圈红了。 “你妈也是为你好,家里离这里也很近嘛,我们会常去看你的啦。”林翎挽住于琪的胳膊轻轻劝说着。“我保证一……定拖林翎来,就算……她有男朋……友也要拖着去。”小美软绵绵的腔调里已经有七分醉意了,还嘭嘭地拍着胸脯作着保证。 在我们七嘴八舌的劝说下,于琪终于再度绽放了笑容,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盛满了感动。“谢谢大家,希望我们都有一个美好的前程,我先干。”美女先干,自然是不能怠慢的,虽然我有点小小的不情愿,我那点小酒量,今天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熊猫是海量,这家伙简直是啤酒喂大的,啤酒到他肚子里,影响的只是肚子的尺码。我已经上了四次卫生间,而且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三个女孩里,只有林翎似乎还没有影响,小美和于琪渐渐大了舌头。啤酒,已经是第二箱了,不知道是不是兑水太多了。 小饭馆里的食客慢慢稀落下来,有人在相拥而泣,有人在高声吹牛互相叫骂,离去的人们在店门口互相拥抱,久久不愿分开。这是离别的时刻。每年只有这个时刻,这里才充满了离别的愁绪和纷飞的泪花。过了今夜,不知会有很多友情和爱情散落,过不了多久又会有新的一批人重复我们的经历。 “好像你们俩对毕业没什么感觉,一点都不伤感吗?”林翎放下杯子,睁大了眼问我。 “说一点没有吧,也不是。怎么说呢,你说,蚊子你来总结发言。”熊猫又掏出烟,给我一根,犹豫着又给了林翎一根。 “呦,还不好意思给我了,哈哈。”林翎放肆地笑声充满了整个饭店,熊猫嘿嘿傻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依我说啊,毕业就像这根烟一样,它是毒烟还是美丽的雾,完全在我们怎么对待它。”装深沉是我的老毛病,我一点都控制不了它。特别是在美女们面前,根本没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对于毕业,也许现在能感受的只有压抑许久后的兴奋,还有对将要到来的职业生涯的一点点憧憬,或许还有人生道路选择的一片茫然。 “给我……给我一根,我也要点……。”半梦半醒间,小美向熊猫伸出手。那只手滑腻如玉,似乎柔若无骨,我从没有这么近距离欣赏美女的手,看得有点发呆。 “好,我们来制造美丽的雾。”林翎美丽的脸庞掩映在慢慢升腾的烟雾里,我很好奇,这个女生似乎有太多的迷。 “林翎,你工作落实了吗?”我问道。“你干嘛不回去呢,这里有亲戚吗?” “呵呵你的问题还真多,我一一回答吧。工作还没定呢,有几个方向了。不回去是因为我想试试自己的能力,亲戚嘛暂时没有。”林翎狡黠地笑了笑。 第一卷 3醉人的真相,麻烦来了 看着这么可人的姑娘调皮地笑着,我忽然没来由地伤了神,我的脑袋裂变成两个部分,他们互相敌对互相交战着。 也许她早就安排好了未来的生活,就算她不主动,周围也会不断有人献殷勤的。 会抽烟的女生虽然不少,可是那也不代表她是坏女孩啊。 她有男朋友了吧?她那么出色的校园风云人物? 你替人家操什么心啊,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一朵鲜花即将插在牛粪上吗? 你丫还真是不要脸,你还想新鲜出炉一坨牛粪不成? …… 脑子里转着这些突如其来的念头,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然伸手拍在林翎的肩膀上,还轻轻摇晃了几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据熊猫后来说我当时简直是只喝醉的色狼,还是红着眼睛的那种。 林翎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下神,转而挑衅般毫不示弱跟我对视着。跟美女对峙,我还是缺乏长期抵抗的能力,没两秒就不得不逃开了视线。 熊猫大笑着:“小蚊子你太垃圾了,没实力就别表现啦”。 我躲在弥漫开来的烟雾中,傻笑着掩饰自己的不安。小美手里的烟还没点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于琪歪着头躺在臂弯里,头发丝落进汤里了,熊猫指着那根头发夸张地咧着嘴,也不知道帮她处理一下,神经真大条。林翎还是那样微笑着,神情那么自然,偶尔瞟我一眼,扔给我一个鬼脸。 烟和酒真是对好搭档,一个为你做伪装表面的掩体,一个帮你酝酿情绪集中思绪,你可以完全掩盖自己的真实表情,或者夸张自己的反应,我显然已经沉醉在其中了。视线飘忽不定,已经越来越不能聚焦,我的脑子却异常清醒,这是快醉的前兆。 这个夏天的夜晚显得那么漫长,一桌又一桌人来人往,在我眼前恍惚成了几道线,什么也看不清楚。就像郑钧唱得那样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一切全都会失去。欢声笑语也有停止的一刻,当林翎笑着跟我告别时,我的心里却酸酸的,脸色一定特难看,无力地握着她伸过来的手,不知道她发现没有。 喝的时候一心只想着喝下去,从来都不管喝了之后怎么办,我顶着晕沉沉的脑袋扶着操场边的栏杆,指着远远一摊污秽说:“这真是我的杰作吗?乖乖我的胃口还真大,吃了这么多呢?” 熊猫干笑几声:“可不是,这只不过是你的杰作之一。你知道你昨天回来都干了些什么吗?” 熊猫一大早就来掀我被子,说要给我上堂复习课,内容是过去进行时。 我顶着沉沉的脑袋缓慢地转动着方向,问他:“莫非,我摸着黑上8楼砸了校长办公室?” “你哪有那能耐,提示一下,跟林翎还很有关系呢。嘿嘿,昨晚可真带劲儿。你要不信可以问小美她们。”熊猫自说自话好像还挺得意,差一点就要哼起歌来。这臭小子,还跟我卖关子。 正说着呢,水房里出来一女生,湿漉漉的长发散落在肩膀上,一袭白色的长裙,一手提了一个水瓶。 “哎呀,您还亲自打水啊,早。”熊猫远远就跟那女生调侃上了,我眯缝着眼仔细辨认,大概是知觉还没恢复,竟然眼前一片恍惚,看不清楚来人面孔。 “可不,我正缺个佣人呢,你们俩赶紧来应征吧。”是林翎银铃般清脆的声音! “别了,这佣人,可不是有人选了吗。”熊猫打着哈哈,这家伙玩笑怎么乱开呢。 林翎,这俩字组合在一起怎么就成了无敌的必杀招了呢。一听到她得声音,我的脑袋顿时就耷拉下来,浑身的不自在,我想我一定是得病了,大热天的感冒会很难受的。 “喂,你的脸怎么红了。话说,该红脸的也是我啊。”林翎走近,放下水瓶,双手交叉互抱着。 “哈哈哈哈。”暴笑的又是熊猫。我的脸真红了吗,我只是觉得有点烧而已,嗯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我努力想抬头,可惜灌了酒的脑袋实在很重。于是我就成了垂头聆听教诲的犯了错误的好孩子。 好像我真的犯了点错误?还跟林翎有关?昨夜跟林翎道别后,我都干了些什么?除了那一滩污秽。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只很柔软很温暖的小手,就在我眼前晃啊晃。 “说说吧,你准备怎么办?”熊猫这厮也不知道给我个暗示,还胳膊肘朝外拐。我说他是叛徒,你们还不信,亏我这么多年的朋友,他都能出卖。更不用说别人了,不知道受了林翎什么好处。 “嗯,我也听着呢,蚊子你说。”林翎抿着鲜红的嘴唇,笑意盈盈地望着我,却装出一副十分严肃的样子。 嘴唇!我的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词,我知道盯着人家的嘴唇看是多么不礼貌的一件事,可是嘴唇好像是昨夜谜团唯一的线索。 当时我们仨呈三角形站着,我跟熊猫背着阳光,林翎的红唇在阳光直射下鲜艳无比。 哦天哪,莫非我……我右手掩住嘴扭头求助,熊猫重重地点了点头,林翎脸微微一红。那瞬间,我听见自己心里一阵乒乓乱响,我居然干了这么伟大的事儿,二十多年来第一伟大了吧,得意啊。不过,古人教导说真人不露相,这种眉飞色舞的神情要是表现出来,那我不被林翎狠K一顿才怪呢。 林翎正正脸色,竖着眉毛,用手点着我的脑袋:“喂,我才是受害者呢。你还装得很委屈似的。说吧,你准备怎么弥补你的过错。”这丫头还真是不讲理,虽然在传统意义上是我的错先,不过接吻接吻,你林翎要是不接怎么吻得上嘛。都二十一世纪新时代了,还跟十九世纪的国情一样,难倒我还得娶了你不成啊。嗯娶了倒也是不错的…… 想是这么想,说是绝对不敢说的。我倒退一步躲过林翎咄咄逼人的玉指:“你让干啥我……就干啥。” “话可是你说的啊,这么着吧,马上要退宿舍了,你快去找个房子,我跟小美住,赶紧的。” “啊?” “啊什么啊,这是第一步,惩罚还没开始呢。”林翎拍拍手,蹲下身子拿水瓶,也不给我一个据理力争的机会。 “啊……”我暗暗叫苦,我这可真叫自投罗网了。 林翎哼着小曲提着水瓶施施然走了,只留给我一个俏丽的背影。 “嘿,你小子真有福啊,早知道我也亲个谁了。”熊猫歪着脑袋,考虑亲谁的问题。这家伙应该改名叫猪猫,不知道我现在正莫名其妙着吗,怎么忽然就背负了这么大的舆论压力了呢。 “你老实说,是不是合伙蒙我呢?”我搂着熊猫头,诚恳无比地说。“说实话吧,哥们绝对不搞打击报复。” “去你的,蒙你,林翎才看不上你呢。”熊猫钻出我的胳膊圈,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你还是好好赎罪吧,免得人家一怒之下扭你去警局。” “靠,我还没告她非礼呢,你丫怎么就不帮我说句公道话啊。”我又搂住熊猫头,敲了一记。 “你就免了啊,就你那样有谁愿意非礼你啊。”熊猫扯着我一路奔向食堂。“走吧,走吧,吃午饭去,吃完给你们找房子去。” 吃饭,从来都是熊猫的正式议题,只要有吃的,什么都好说。在我持续不断的暴风骤雨般的追问加之威逼利诱下,熊猫终于勉强透了点内幕。 是我,的确是我先拥抱了林翎,还有先动了嘴,不过从熊猫的角度来看,林翎是有回应的。当时月光明媚,夜风轻柔,操场上人迹罕至,我一把将林翎拥在怀里,低头亲她,小美跟于琪一直傻傻地望着我俩,想来阻止都来不及了,熊猫看得口水直淌。本来人世间最缠绵悱恻的一刻,谁料我忽然一下推开林翎,转身一口秽物就喷将出来,顾自一旁大呕特呕。闹得他们一伙人笑震了整个校园,据说林翎眼泪都笑出来了,不知道熊猫这死胖子有没有说谎。我觉得熊猫的观察肯定出问题了,这家伙文章历来都是狗屁不通的,写的文字没逻辑没重心,要他转述一下昨天的情况都漏洞百出。 如果林翎不但没拒绝我,反而有热情的回应的话。那么在攸关的那一刻冷落了林翎,我怀疑这才是导致林翎心存不满转而打击报复的真正原因。可我也没办法啊,涌上来的谁能抑制嘛?又不是大罗神仙。 “你想得美。不过我还是比较佩服你丫的,女神你也敢动嘴,晚上走夜路小心点啊,别招人家暗算了。”熊猫大口嚼着鸡腿,满嘴流油,丑态毕现,不该叫他熊猫,应该是八戒再世。 我满足地砸砸嘴,摸着自己的嘴唇,似乎昨夜一吻的余香犹存。暗算怕什么,暗算也改变不了我跟林翎热烈拥吻的事实,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 第一卷 4租房波折,我吃醋了 找房子租,还真不容易。小区的贵,还多半要半年三个月一付的,押金也多。我跟熊猫拼凑了半天,还没凑够三个月的房租。 “要不,我回去取点,反正卡里还有三千置装费。”熊猫挠挠头为难地说。 “那不行,那是给你买身工作装的,花了那钱我怎么跟叔叔阿姨交代啊。我还答应他们好好照顾你的。你这不是给我难堪嘛。”我坚决制止熊猫的冒进主义情绪。 这家房东是个中年男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一看就是怕老婆很顺贴的那种居家男人,连接个电话都得背着身小声回话。中年男子见我们一直没有响动,一摊手说:“没钱那就算了,你们到别的地方找去吧。”脸上分明写了四个大字,穷鬼免谈。然后将门关了,砰的一声,重重回荡在走廊里。 穷学生,走在大街上,我们俩像挂了穷字牌匾在身上,街上来往的行人,嚣张呼啸的汽车,周围扫视的目光都如同X光一样探到了口袋里的底细。你不得不服,他们的嗅觉十分灵敏。 “要不,我们跟她们一起租个大点的房子好了。这样也省点钱,再说还方便你赎罪呢。”熊猫出了一个有史以来最熨帖人心的主意,只不过我不好意思说罢了,我真想抱着熊猫硕大的脑瓜狠狠亲一口,一看他满脑门的油腻汗水,还是算了,嘿嘿。 拨通林翎手机的时候,还是很紧张,先前是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坏事,所以还算自然。响了两下,一个悦耳动听的天籁之音响起,是她。“嗯,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我们想跟你们一起住,租个两室的,你觉得怎么样。”我吸了口气,把意思说清楚了。 “呵呵,我正想找你们呢。小美的亲戚有个房子空着,太大了,三室一厅的,1000块一个月,里面电器家具都齐全,怎么样?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去拿钥匙。”林翎欢快地嘟噜了一大串,周围好像还有人在欢呼。 “一千啊,太贵了吧,我们只够四个月的房租……”在女生面前说自己没钱是很丢脸的事,何况还跟我有那啥关系的女生。我边跟林翎解释,边把情况告诉熊猫。 熊猫一把抢过电话,说了三五下就给挂了。 “你干什么啊!我们还没立足呢?”我有点恼怒熊猫的举动。 我那天性善良的哥们,说了一句令我今生都无法忘怀的话,也令我当时十分羞愧。如果不是他这句话,也许很多故事都不会发生了,那些荒诞又甜蜜的故事都不可能在我生命里出现。 “都是男人,有什么扛不下的。我在这里,又不是陪你玩的。”熊猫一拍我肩膀,“走吧,林翎她们在校门口等我们。” 我知道,从那天开始,他的生活就完全转变了。他比我够哥们。 校门口,美女帮,一人一把遮阳伞。 房子离学校不远,也就两站不到的路。这是一个崭新的高级小区,比先前看的几个都要好。房子很新,刚刚装修完成,还没人住过,电器也是刚搬来的。小美亲戚真是及时雨。 我站在四楼阳台上,看着远处的高楼,不由一声长叹,想要在这城市立足看来不是那么容易。身后有人走近,转身看时,却是林翎。“发什么感慨呢。还不赶快去整理下你们住的屋子,你看熊猫比你勤快多了。”林翎靠在栏杆上,探头向下望去,长发不停被风吹拂着,她不时撩到脑后。跟她单独呆在一起,心里总有点惴惴不安,我也不知道昨晚那个亲吻代表了什么,林翎既然没有挑明,那我是不是也该装糊涂混过去呢? “哟,两个人这么快就开始谈情说爱了啊,嘻嘻,真羡慕呀。”于琪从隔壁窗口伸出脑袋,冲我龇牙咧嘴了一番,我尴尬得咧咧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个死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林翎大叫一声冲回屋内,一会隔壁房就传来惊天动地的嬉笑打闹声。 像蜗牛一样,我跟熊猫来回搬了四趟,除了第一趟是自己的东西,其余全是她们几个女生的。于琪说不急着回去,所以也暂时先住下了。女生的东西真是太多了,光布娃娃就好几个,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这么幼稚的东西。我很怀疑女生是不是真的比男生成熟。 房子一南一北两间卧室,靠南的一个小房间被设置成书房,我又被安排去帮电脑连线,熊猫这家伙却在小心翼翼地贴他的偶像——乔丹大仙,吐着舌头运球的,吐着舌头扣篮的,吐着舌头投篮的。 总算折腾完毕,累得腰都快断了。刚想喘口气,熊猫急吼吼跑来,神色慌张地说:“不管看见什么,你都要镇定。”我没好气地叱了他一下,随他走到窗边——林翎跟一个男的在楼下,那男人背对着我,一只手搭在林翎肩膀上,一只手抚在她脸上,两人交谈甚欢,林翎还不时大笑。看得我真是心如刀绞,难怪她对昨晚的事一点都不在意,原来她早就……眼前又浮现起她从容抽烟的画面,唉我大概只是一个临时替代品,从头到尾都在自作多情罢了。 “哥们别难过,一会我们一醉解千仇。你说一句,你要不愿意住这里,我们立马就搬走。”熊猫用他宽厚的手掌用力按着我的肩胛骨,疼得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嗨嗨蚊子,你可别哭啊。”熊猫心跟千年古树那般粗,一点都没发现他才是罪魁祸首。 我使劲推开他的手,揉着肩膀说:“靠,丫的不给她气死,我都要给你的巨灵掌压死了。” 两人相视一笑,旋即又沉默下来,各自整理东西。熊猫他不是很能安慰人,我现在需要的也不是安慰,所以,整所房子只有于琪和小美的嘻嘻哈哈。 天边橘红色的云霞慢慢聚拢又分散,蔚蓝的天渐渐暗下来,没心没肺的熊猫居然靠在一堆脏衣服上打起了瞌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小美惊讶地看着酣睡的熊猫,说:“我还以为你们下楼了呢,这么暗都不开灯。走,跟我们吃饭去。辛苦两位搬家工了。”于琪也挤进脑袋来看:“哎呀,哎呀,真的流口水啊……”小美把她拽了出去:“走了啦,他们辛苦一下午了。” 叫醒了熊猫,我已经打定主意了,明天就去找间自己的房子住,不然住这里我会憋死的。 在小美几次电话催促下,终于迈进了一家东北菜馆。红艳艳绿油油的装饰,挺有农家的感觉。菜已经点好了,大丰收、酱骨架、小鸡炖蘑菇、地三鲜、酸菜粉条满满当当堆了一桌,一箱哈尔滨啤酒搁地上。真不错让人一看就胃口大开。只是,她们的座位安排让我一下食欲大减。那个什么理论来着,怕什么还真来什么,我正对着林翎。她怎么不跟那男人一起烛光晚餐去啊,在这凑什么热闹。 熊猫拉了我一把,低声说:“别闹情绪,吃顿安稳饭。” 切,真当我是小屁孩啊,再怎么样也要把肚子填饱。 吃,大口地吃,不用别人劝,我连吃了两碗饭,熊猫啤酒才喝了半瓶多呢。小美挺纳闷地问:“蚊子,你怎么了?”我刚想回答,被熊猫挡住了嘴。“他老家一女同学结婚了,他高兴呢。”笨蛋啊,撒谎都不会,前言不搭后语的。果然,她们仨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了。唉,苦命的我还得替他圆谎:“是啊是啊,那个女同学总算嫁了个有钱人,我们同学都替她高兴。呃……我就这毛病,一高兴就爱多吃饭,嘿嘿,吓着大家了,不好意思啊。”小美跟于琪哦了一声,也没多在意,跟熊猫瞎扯去了。剩下一对美丽的大眼睛仍然盯着我,充满了怀疑,目不转睛。我暗叫坏了坏了,急忙站起身借口去卫生间,管他能躲多久,退一步海阔天空。 在卫生间搓着手徘徊,冥思苦想找不到办法,还吓跑了一个男人,肯定以为我是变态的了。足足煎熬了五分钟,我一狠心,妈的大不了一拍两散。刚走上过道,看见林翎正靠在墙上,一见我小指一勾,示意我过去。 “怎么了,说说。”一听到林翎软绵绵的话语,差点让我全身酥软,连半点怒气都生不出。 “我吃醋了……”我低声回答。 “你……我就知道哈哈哈哈。”林翎捂着嘴笑着:“这个以后跟你解释,反正不是你想得那样。没事了吧,跟我进来,我有事问你。” 重新回到座位,林翎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虚,不知道这丫头要搞什么名堂。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也不清楚我们俩在走廊上聊了些什么。熊猫显得特别着急,在桌底下使劲踢我,还一个劲的甩眼色。我没法动弹,林翎正看着呢,她不会把刚才的糗事说给他们听吧?真丢脸。 第一卷 5考察期,约法三章,转正在望 就在小美她们纳闷,熊猫焦躁不安的时候,林翎停止了暧昧的观察,开口说了一句让全桌人都吓了一跳的话。 “我决定了,考察你三个月,试用合格,转正。”一听林翎说话,我幸福得差点晕倒。 “转正?蚊子你要去林翎公司吗?”熊猫不解地问我,“你不是刚刚在那个什么广告公司实习啊!” 你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某些人的确要反应慢一点。当然在球场上他可不是,人称闪电熊猫爪的熊猫那时候可是断球王,虽然不是后卫,可不少学校球队的后卫都相当怵他。这当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上天给了一些,就要拿走一些,实在是很公平。 小美和于琪一愣之后,鼓起掌来,哦哦乱叫,活像两个看见猎物的野人,惹得周围桌的客人都侧目相向。我倒是显得特别害羞,脸皮热热的,低了头嘿嘿偷笑。这时候熊猫才恍然大悟,从惊讶到高兴,前后用了半分钟。他远远地伸出熊猫掌,狠狠地给了我一下,我大人有大量,今天开心就不跟他计较了。 “慢着,先别忙着庆祝。我这可有约法三章。”林翎接着开口,就是一瓢冷水,“蚊子,你听好了,考核实行奖惩措施,一次没做好扣十分,三个月内扣分为负,哼!” 看来,小美跟于琪都很熟悉林翎的考核制了,一点都没表现出疑义的表情。 于琪笑着说:“看你的了,把林翎给拿下。” “蚊子,你要知道,可从来没人能过三关哟,我看好你哦。”小美的加油更加让我觉得隐隐不安,连一个过关的都没有,难倒这么不起眼的我就能幸免,不知道是什么样苛刻严酷的三章约法。 林翎竖起食指,说:“第一条,不准欺骗我,任何时候都不准欺瞒哄骗。”刚问完,一桌人都齐刷刷地盯着我看。不止一桌,我感觉到了全场客人和服务员目光的热量,灼得我背部火辣辣的。周围一片安静,烟雾袅袅升腾,摆在地面的钟摆适时敲响了,这让我忽然想起《少林寺》觉远和尚受戒的场面,随口慌忙应道:我能持。 哗地一下,整个大堂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林翎也乐得合不拢嘴,熊猫笑得最夸张,差点就想学真熊猫打滚了。这衰人,一点都不给我面子。于是我给了他一个白眼,告诉他老子以后一定要报这个仇,还不赶紧收敛点。熊猫竟然一点都不领情,举了举豆大的拳头,继续他的丑陋的笑。要不是这会不方便行凶,我早就飞起一腿捶他一顿了。 林翎咳了一声,又竖起食指和中指,一本正经地说:“第二条,不准欺负我,任何时候都不可以,暴力冷暴力都不准,汝能持否?”哎呀,林翎这不是存心要取笑我嘛。既然第一条都能持了,第二条当然就算硬着头皮也要回答:“我能……持……”结果自然又是惹得全场爆笑,靠,我又不是赵本山范伟,说句很古老电影的台词有那么好笑嘛,一帮低级趣味的人。 “最后一条,不准冷落我,任何情况下都不行,任何场合都要关心我在意我,汝还能持否?”林翎摇晃着三个手指,调皮地大声问道,还顺便抛了个媚眼给我。我迅速回答:“我能持!”我不得不承认,熊猫说得太对,我就是一见色忘友的。林翎飞这一眼,看得我七魂八魄都飞乱了,古人说媚眼如丝,你没见过媚眼是体会不到的。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根本不在意周围还有什么障碍物。就让这帮低级趣味的人尽情笑去吧,我的眼睛里只有林翎明媚的笑靥。我就像根水草,一心一意只在她的眼波里摇荡。 这三条约法全部出台,我长出一口气,这好像并没有有多难啊,竟然会没人能通过?难倒如法律一样,这只是总章还有许多附则不成,我一定要找机会找旁边人问清楚来,免得我重蹈覆辙,白白丢了亲近美人儿的机会。嗯,我一捏拳为自己鼓劲,完全屏障周围人的傻笑。 于是这顿饭就成了我的定情饭,我是这顿饭的唯一主题。熊猫是最恶劣的叛徒,像列了清单一样不停爆料博取她们的好感,这些坏丫头居然听人家糗事还那么津津有味,缺不缺德啊。听得林翎不时开怀大笑着,丝毫不加掩饰,就连睫毛都开心地跟着一颤一颤的。我喜欢她的开朗,她有一种很阳光的能量,她的光芒四射,她是任何舞台的中心。我微笑着,安静地注视着她,我想我会做到她所有的要求。 我们肩并着肩,走在深夜的马路上,昏黄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夏夜的风像一样渗进我的身体,融化在我的血液里。时间就是这么奇妙,相隔了24小时,我们五个人从陌生校友到亲密朋友,完全像场梦,嗯还是美梦。 回到房间,洗漱完毕,道了晚安之后,还是有点兴奋,我觉得我要失眠了。 “你说,她怎么就这么快答应做我女朋友了呢?”我用脚踢踢熊猫。这张床很大,四个人睡都没问题。熊猫哼了一声,懒洋洋地说:“人家还没答应你呢,你还没合格,三个月试用期先过了再说了……我困了,睡觉睡觉吧。”然后翻身,过不多久呼呼睡着了。要是每个人都能像他这样没心事,那世界一定早就和平了。 那天晚上,我几乎没睡好。几乎的意思是虽然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可惜全是梦,一个接一个,像电影蒙太奇,有长镜头到底的,有DV胡乱闪拍效果的,有怀旧黑白的,有五彩斑斓万花筒般的,还有特写镜头一动不动十几分钟的。内容就更加乱七八糟了,什么题材都能往里扔,简直就是那个东北名菜——乱炖。如果不是在做梦,我一定得去脑科挂个号。 我一睁开眼,看见阳光已经撒进窗台,梦就都散了,我再也连不成片。只记得很多场景里,朦朦胧胧似乎仿佛好像可能依稀大概出现过一老头,国产的白胡子古装老头,在拼命扯线,不知道线头的最后是不是绑了只蛋。不然怎么扯得那么起劲呢? 今天的任务是装扮这个临时的家,软装饰:窗帘啊、靠枕啊、小摆设之类选购的任务就归她们了,我跟熊猫负责添置炊具跟餐具。 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超市里高档炊具的价格标签,一张张的鲜红数目都在无情地打击我们两颗年轻脆弱的心灵。“不就是一电饭锅嘛,至于要那么多高科技吗,真是的。”熊猫一路嘟囔着,从电器区一直到油米区,足足两层楼,直线距离也起码有200米,这家伙跟怨妇没什么区别。 精挑细选两个多小时之后才发现,出了超市我们没什么运载工具,开始后悔前几天不该把破自行车扔在学校自行车棚里,好歹也是两轮的。打个车吧,等车的人来得个多。要想挪到公车站,得先往西走一百米,然后穿过马路,然后再往东走一百米。也不知道城建规划是怎么设计的,这么不人性的方案也能通得过。于是熊猫开始骂骂咧咧抱怨起规划局了。我才发现,这家伙居然这么婆妈,以前怎么掩藏那么好。 “嘀嘀……”汽车喇叭在身后急促地响起。这帮有钱人成天就知道按喇叭,好像我们这些买不起车的庶民就该给他们让路一样,真可气。 “范文,你怎么在这儿?”一个平头脑袋从车窗伸出来。 “嘿!是李总监啊,我跟朋友卖点东西,正等车呢。”我回头一看,靠,顶头上司。 “这里车不好打,我送你们一程。先上车。”李总监不由分说,推开车门。推辞几下,不好意思挡住车道,就跟熊猫一人一捧东西上了车。 “你们住哪里?”李总监问。住哪里?小区叫什么名来着,我跟熊猫大眼瞪小眼。这可真把人问住了,我只知道走的路线,可不知道怎么开车的线路。 “嘿嘿,我只晓得是1路车的方向,大概是3站路。”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我说范文,你工作的时候可没这么马虎啊,要赶紧熟悉环境。对了周一早点来公司,我们接了个大案子,有你忙的。”李总监是个很好的领导,实习的时候可照顾我了,每天领着一群20出头的大孩子,想创意出方案做稿子,岁数也不过比我大7、8岁的样子,看上去很年轻。 前面红灯,总监慢慢刹住车,“嗯,不知道你毕业有什么打算,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做广告?” “真的吗?我能胜任吗?我还没独自完成过一个案子呢。”我兴奋地搓着手,熊猫高兴地拍拍我的肩膀。这对我是个巨大的喜讯。我喜欢这个团队,都是年轻人活力十足,加上领导又没架子,要是能进那真是太棒了。 远远地我就看到了她们几个。 “谢谢总监,我们就这里下了。”我抱着东西下了车,攀着车窗玻璃说,“我会好好努力,明天见。” “好,那我们周一见。” 第一卷 6温暖的晚餐,我愿意PK矜持 林翎抱着巨大无比的泰迪熊,一路招摇,吸引回头率无数。 我真嫉妒这只傻傻憨憨的毛绒玩具,可以堂而皇之地赖在她温暖的怀里,为什么不是我呢?哪位神仙能施展法术满足我这么点小小的心愿吧! “喂,你们干嘛呢,看傻了啊。”小美放下两个黑塑胶袋,甩甩胳膊,“快来帮忙啊。蚊子,注意约法三章,约法!” “哦,来了来了。”我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扔给熊猫,跑上前去抢泰迪熊,这家伙实在太讨厌了,占据我那可爱的林翎的宠爱。 林翎乐得弯了腰,乐呵呵地把熊让给我,发丝不经意地拂在手上,麻麻酥酥的。熊猫晃着他的脑袋,嘴里不晓得又在说些什么。 厨房里,她们仨在忙活着,禁止我们踏入半步。早就说男女平等了,可我一点也没感受到平等的气息。虽然我跟熊猫属于烧饭只能骗自己类型的,好歹也让我俩参与一下嘛。我也不是没试着努力,一接近厨房,肯定就是被无情地驱离,搞得像是巴勒斯坦的难民一样,一点自主权都没。熊猫这只懒惰的动物乐得逍遥,回屋里取出他百看不厌的《灌篮高手》,投入樱木花道的小白世界里,不时发出专属熊猫的吃吃笑声。我只能远远望着林翎忙碌的身影,唉望洋兴叹大概就是这样吧。 不一会,满屋子雾气蒸腾,飘满饭菜香,我的心里充满了满满的幸福。有人说,饭菜的温度就是家的温度,一个不做饭的家,肯定是冷清的。我觉得对极了。 “开吃开吃了,男人们,铺桌布!”于琪大声嚷嚷着。熊猫这厮一点反应都没有,蜷在沙发里一动不动,谁知道他是入迷还是装傻。我气愤地铺着桌布,还要忍受于琪的指手画脚,并且还得一脸笑意。一开吃,那厮像抢篮板一样积极卡位,用力把我挤在离饭桌三尺远。 “祝我们都有一个好前程,干杯!”小美举着满满一杯饮料,“明天我要开始找工作!” “为好前程干杯!”五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脆亮的撞击声。 放下杯子,我故作神秘,深情款款地望着林翎,说:“我有一个好消息,我很快就要转正了,林翎,我一定会为你好好努力的。” “恶心死了,受不了啦。蚊子你别让我没胃口吃饭。”小美在一边打岔,做出呕吐的样子。我的表白很肉麻么,我觉得我才用了三分力而已。 “就是就是。”熊猫夹了一筷子肉片塞在嘴里,含糊地说:“这家伙存心让人吃不下,好一个人吃独食,居心叵测。”靠,我对这家伙完全无语,谁的脸皮有他厚,谁的胃口有他大,天地良心啊。 “嘿,你们别闹了。送你俩回来的那人是你领导吧,我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林翎停了筷子,含在嘴里咂咂有声。“搞不好,我们可能是对手哦。” 我忘了这茬,她曾经告诉过我的。林翎上个月一家广告公司签了约,比我早一步就是正式员工了。哎呀班门弄斧了。 我嘿嘿一笑,要是真成对手,那可真是有趣了。林翎学习的实力我是领教了,不过做广告嘛,主要是天分,胜负还很难说的。 于琪霸道地打断我们专业交流的欲望,命令着:“吃饭,不许聊天,不许情意绵绵,不许眉目传情,说你呢,林翎!做好榜样。” 吃完洗碗,这是当然的。不过令人愤怒的是,熊猫不帮我洗碗,更可悲的那个人只有我。我只好乖乖地系上围裙干活。 熊猫?熊猫除了他的篮球还能关心什么?你看,他又懒懒地窝在沙发上看漫画了。哦上天,请你保佑吃饱了饭的无聊男人吧。保佑他,肚腩丛生,在球场上再也蹦跶不起来。这么幼稚的漫画,还看得这么津津有味。靠!在这无赖的带领下,小美跟于琪竟然也翻起了漫画。林翎啃着苹果,看着电视,偶尔给我一个飞眼。如果没有林翎在,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谈恋爱需要借口,而借口是不用找的。借口是油然而生的,是信手拈来的,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我敲门,进了她们的闺房。哇,不看不知道,闺房真奇妙。我怀疑我进了一个儿童之家,粉粉的窗帘,硕大的玩具熊、玩具猫、玩具狗,随处可见卡哇伊的小人偶。她们真的成人了吗? “我是来问你借几本专业书的。你比我入行早,怎么也得帮助一下后进生吧?”我厚着脸皮问。 “嗯,书在哪儿,你随便挑。”林翎抱着她的熊,正躺在床上翻着一本杂志。那本杂志我在公司里见过,德国的创意杂志,中文名《广告档案》,很贵,一本要90块。 林翎的书真多,还没整理,都堆在一个纸盒子里。看得出来她早就预备在广告行业施展拳脚了,文案的书不少。我取出一本,冲她亮了亮:“这本怎么样?”之所以拿一本,那是有预谋的,拿一本还一本,可以多点时间接触啦。 “这本是垃圾,国产的文案书有什么好看的。就会学人炒陈饭。”林翎放下杂志,走到一堆书前,蹲下身翻了翻,挑出一本:“喏,你看这本,我觉得这本书还挺有启发的。” 这是一本美国人写的文案书,专门给文案新人练习的,应该很适合我目前的专业程度。美国是广告之巅(当然还有英国),很讲究广告作业过程的精细规划。翻了几页很快就入神了,分门别类讲了各类文案的思考模式和写作方法。 “喂,你们干嘛呢!孤男寡女的,分开分开,集体活动,跟我们K歌去。”小美的突然袭击,吓了我一跳。我看看林翎,她冲我点点头。 看来考验还是全方面的啊,虽然我没有啥特长,嘿嘿重在全面,唱K嘛小CASE。想当年军训的时候,我可是我们连公认的歌王,只不过后来太低调了,以至于没有人记得我曾经那么意气风发地被教官罚唱过。悲哀!熊猫竟然也说不可能。他忘了,那次还是因为帮他的大脚挑鞋迟到而被惩治的。忘恩负义! 还是学院区好啊,虽然只不过隔了几站路,可那种熟悉到骨髓里的学生气息还是跟别的地方有着极其明显的分别,后来这种令人舒畅的特殊感觉在地产广告里称为文脉。 唱K,一般分为两种:包厢、大厅。这两种场所区别可谓天壤之别,包厢里随你鬼哭狼嚎,只要不到点,谁都不来干涉你。大厅,那就像是公共PK的战场,表现不好可是会被人嘘的。当小美征求我意见时,我斩钉截铁地说:大厅。当然大厅也要便宜一点,不过这个不在我的考虑之中,我主要还是展现一下我的歌喉。哼!林翎你一定会迷上我的歌声的。 周日,这里顾客稀少,连我们一共也就三桌。前面一桌在吼着BEYOND的海阔天空,那个不标准啊,差点让我崩溃。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唱着蹩脚的粤语版,还夹杂几句国语。 “你唱一个,我听。”林翎把填满歌名的文件夹递给我。点歌还用歌本?切,应该是你点我唱。当然人要低调要谦虚,不能太骄傲。所以我假装翻了几下,起身跟服务生耳语。 音乐响起——《我愿意》,齐秦版的,这歌我练得很熟了。唱出第一句,我就知道我的实力让她们大吃一惊了,不谦虚地说我学齐秦也有几分像了。我不抽烟,酒也喝得少,音色比较清亮,再加上美人在旁,好好表现?那是必须的。透过大厅里偶尔扫过的镭射灯光,发现林翎看我的眼神已经有变化了,我拉起她的手,在她耳畔轻轻唱一句:“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林翎的眼睛迷离,似乎已经陶醉在歌声里。我俯下身子,准备亲近她妖娆的唇。当时离她的唇只有零点零一公分,我没有珍惜,后悔莫及。她忽然醒悟,一闪身逃走了,还格格地冲我笑,真是的。于琪小美两人指着我大笑。气氛太难堪了,我一使眼色,熊猫马上会意,啪啪啪啪鼓起掌来,嘿这才是搭档嘛,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为我的歌声鼓掌。 首秀反响不错,我面露得色,放下话筒,接受她们对我的由衷赞美。不错,这就是我要的效果。于琪跟小美合唱,嗯,还可以,人美声音也很美,就是两人没配合好。 轮到林翎了,王菲的《矜持》,王菲不太好唱,她的气息跟唱腔比较难掌握。不过一般能选王菲的,实力都不容小觑。林翎懒懒地开腔了,低缓缠绵婉转空灵,唱尽一个女子在爱情面前的似水柔情,全盘道出心底的忧虑和勇敢。“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听得我脸红心跳,全是为她。言为心声,我想歌也如此。 那音色真叫一个好,绕梁三日不说,三小时绝对有。一曲唱完,掌声全场雷动。 当晚,我的梦里盘旋着一句歌词——“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 第一卷 7打战一样的上班,对手是她 一睁开眼,已经8点了,尚早。拉开窗帘,阳光灿烂,熊猫还是睡得跟死猪一样。广告公司在考勤上的自由实在是懒人的天堂,我听说在在4A公司的核心部门创意部甚至可以达到10点、11点的,我很庆幸选择了这样一个养殖懒人的行业。 洗漱完毕,餐桌上摆着一盒牛奶一袋面包,还有一张字条。娟秀的字体:“猪,赶紧吃了,上班去。”不用猜也知道是林翎留的,心情愉快。你说人要不是贱,怎么被骂了猪还是那么开心呢?嗯明天,该我为她准备爱心早餐才行,不然我该扣分了。 夏日的太阳,真的只能在屋内欣赏,一出门热浪袭人,给人一结结实实的热情怀抱。以前实习的时候,而都骑车去公司,而且也不定时,从来不知道周一上班是个什么概念。黑压压的人群汹涌,穿梭的车流也跟行人抢时间,公车一到站,呼啦啦涌上一群人,每一辆公车人头攒动,让我真正领略到什么叫早高峰,什么叫上班族。好容易挤上一辆,身体几乎呈扁平状,闭着眼睛随着公车惯性摇晃,前面要是个年轻女孩说不定要告我非礼了。司机开得很猛,急起急刹,红灯又多,刚吃完爱心早餐的肚子里七上八下,几欲翻江倒海,被我及时敏捷地掐灭在萌芽状态。是真掐,大腿肯定一片乌青。我打定主意,晚上一定得找出破车,不然太遭罪。 逃难似的下了车,靠在行道树上喘口气,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四十七了。公车喷出一黑烟,扬长而去,车上依旧人满为患。 电梯口,衰,三部都向上,每层一停。得,我还是爬楼吧,反正也才六楼。噔噔噔,前面有人也在飞跑。我一提气,冲,在四楼的拐弯处追上了她,是我们公司的前台小孙,气喘吁吁地跑着,手里还攥着一袋蛋饼呢。“早!”我打个招呼,小孙点点头,示意不用等她。 进了公司,早到的同事们来来往往,李总监正拿着稿子跟设计师小陈指指点点,一派忙碌的景象。 “范文,你过来一下,把这东西交给小孙复印三份,9点钟会议室开会,通知一下你们文案组的。”我接过一看,是张比稿邀请,列了比稿的内容和要求,很有名的通信企业L公司。 “范文,这下你有得忙了。”小孙边啃着蛋饼,边朝我挤眉弄眼。 九点没到,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大家唧唧喳喳在议论着。我听出来了,这家企业原来已经认同了我们的方案,差不多都要签约了,不知道为什么又来一个比稿邀请? 总监拿着比稿要求,走进会议室,说:“大家也都清楚了,我们前一阶段的工作完全白费。这次比稿一共五家公司,据可靠情报,W公司也将参加比稿。我们的主要对手就是W。”话音刚落,众人乱哄哄一片,个个表现得义愤填膺似的,就我因为不明就里,反而不那么愤怒。 “太不讲理了,我们明明都要签约了,怎么又变卦了?”客户部的姜经理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吓了周围人一跳,大家安静下来。 前阵子,虽然我没请几天假,不过学校里琐事太多。总监没给我布置什么任务,公司也没对我保密,不过我还真不了解他们在忙些什么。W公司,不是林翎她那家吗?真是一语成谶,我跟她这么快就要做对手了。 “小姜,别激动。我们跟L没签约前,他们还是有选择服务公司的权力的,虽然不公平了点,不过我相信我们公司的创作实力,我相信你们的实力。”总监说完话,似乎不经意地瞟了我一眼。我连忙振作精神,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 “好了,我给大家简要分析一下这次的比稿要求。”总监拿出油性笔在白板上列了工作清单。妈呀,一周时间完成一个品牌推广计划报告,三个系列的平面稿,四张产品宣传单页,一个CF脚本创意,还有相关POP宣传品。我一下子脑子就蒙了,当我们是超人,这么多任务能完成吗?我环顾四周,客户部三个人,创作部三个文案,四个设计师,再加上总监,也就十一人。嗯,总监能力超群,可算两个人。我是生手,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可能还会添乱。 “小姜,这两天你们负责前期市场调查,三天以后开始汇总观点。品牌推广计划我跟你们一起完成。”总监开始分配任务了,眼睛转向我们文案组,“这次创作我打算放开手脚,让你们自由发挥,你们文案三人自己找搭档,做平面稿的创意。小强,你辛苦一下,四个单页跟POP,没问题吧。” 小强是设计部主管,美术功底超好。小强想都不想,直截回答:“没问题,老大。” “要是都没问题的话,那散会,大家开始行动吧。”总监收拾着桌面,准备撤了。众人蜂拥而出。 可是我……我有问题啊,我是个菜鸟,谁肯跟我搭档。万一做出的东西比不过其他组的,搭档可不得埋怨死啊。我急得汗都出来了,要知道这可是25度的空调房里。 “总监,我……”我看人走得差不多了,走上前。 “范文,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把你赶上架子,你什么时候才能跟得上呢?你要记住,这不是学校,成长可不能慢慢来。比稿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让我看到你的进步,好吗?”总监拍拍我肩膀。 这种情况,我只能点点头。是啊,不是学校了,不能逃课了。再说,是跟W公司比稿,林翎可是看着我呢。 回到文案组的座位,我还在胡思乱想着,饼子来找我了。饼子是设计师,超喜欢楼下的牛肉饼,每天早上必吃一个,所以公司里都管他叫饼子。 “范文,我们俩搭档吧。”饼子玩着我的铅笔,抬头说道。 “啊……” “啊,什么啊,我们要打败他们几个。”饼子放下铅笔,点点文案组的其他人,拍拍走了。 “靠,WHO怕WHO。我们走着瞧。谁输谁请客。”刘星不高兴了,冲着饼子的背影大声嚷嚷。饼子背后伸出三个手指,摆了个OK的手势。 小丸子也搭腔:“范文,你要是认输的话,姐姐请你吃桃酥。”小丸子是中文毕业的,比我早来半年,其实也大不了几岁,偏偏喜欢扮长辈。 这下骑虎难下了,我一歪脑袋,斩钉截铁地说:“切,你们欺负我新人啊,谁输谁请客,就这么定了。” “输了,可不许哭鼻子哦。”小丸子继续逗我。 “一边儿去,不到最后我是死不瞑目的。”我正义凛然地回答。 “反正都有得吃啦,再说小丸子你还不一定能赢呢。”刘星这家伙还添油加醋。 就这样,嘻嘻哈哈中,我们过了一次简报,刘星和小丸子也跟我分享了一下前次作业的成果。每人挑了一个系列作为自己的项目突击目标,时间是三天,出第一稿。 这时,手机嘀嘀响了两声,是短消息。 “亲爱的对手,再忙也不可以冷落我哦。当然比稿要输了的话,允许你生两天气。” 世界怎么变成这样了,处处都在挑衅我,我不服。 “当然不会了,我可不想被扣分。要是我们赢了,你可不能私报公仇,另外我还要一个奖励。” 嘀嘀又来——“哼哼,想得美,走着瞧。没奖励,哼哼。” “哼哼,小猪才哼哼呢,输不起吧。我们一定赢的!” 嘀嘀——“难吗?我很担心你呢,你不要太有压力了。” 收到消息,我差点就想跟樱木一样满面瀑布泪。“不会啦,正好挑战一下自己,放心吧。” …… 跟林翎打了会嘴仗,亢奋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这是我的第一仗,总监说得没错,机会再好也要自己能把握住,虽然他看得起我,要是他看不到一点成绩,那我也太丢脸了。 我分到的项目是移动邮箱业务,这个业务说新也不新了,只不过一直进行针对性的推广。稍微翻了一下L公司以前的宣传资料,又去找了竞争公司M的资料来对比。两家公司都是大型国企,实力不相上下,客户群L相对要弱一些,而且L的市场动作总是要比M慢一步,不知道是不是L习惯了跟风。按照常规推广思路,移动邮箱的消费群应该是最爱接触新科技的那拨,可是同样互联网市场上那么多免费的邮箱,人家干嘛还要用收费的呢?这不是一个大矛盾吗?肯定是我走入误区了,企业推出业务不可能不盈利。 我站起来,在办公室踱来踱去。一会儿,刘星也站起来,来回走动。 “喂,你们干嘛呢,走来走去的,晃得我眼晕。”小丸子抗议了。我们不听。 于是,整间办公室,我们文案三人组开始长征一样,从屋子这头走到那头,不停地走,互不干涉互不理睬。 第一卷 8百无聊赖的下午,第一次扣分 午餐时间,跟饼子交流了一下。饼子的意见是先各自摸索一下,明早交换想法,不要着急,办法肯定有的。我对饼子消极等待的态度很无语,自己又没什么突破的思路,一点胃口也没有,听着窗外传来的车辆噪音显得特别刺耳。 经过总监办公室,屋子里烟雾缭绕,总监跟老板两人正吞云吐雾着,看得出这次比稿给他们的压力也挺大的。唉,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我叹着气,走出大门,午休去。 写字楼旁有一条胡同,阴凉处,几个老头凑在一起喝着小酒,聊天吹牛,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邮箱跟他们是没关系的。两小孩户互相追逐,无忧无虑的童年。邮箱跟他们也是没关系的。一个婆婆跟在他俩后头,叫着慢点跑慢点跑,满脸皱纹的笑脸。叮铃铃,叮铃铃,一个邮差骑车在挨家送报纸。老街坊大约只有这时候才需要邮箱,而且得是实体的邮箱。 回到座位,刘星跟小丸子仍然嬉皮笑脸互相打趣,似乎一点压力也没有,难倒他们以前的稿子都是在这种状态下出炉的吗? 小孙跑过来朝我招招手:“江阿姨找你。”胖乎乎的江阿姨是财务室的,平常都不太见得到,怎么这会儿找我? 江阿姨递了张表格,笑眯眯地说:“小范,欢迎你正式加入Z公司,小李跟我说过了,把表填好交给我就可以了,加油干吧。” 这真是令人开心的事儿,我还以为没那么快呢。走出财务室,突如其来的喜悦暂时把刚才的忧虑赶跑了。这一下午,除了这事意外了点,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能震动我眼皮的事了,就算小丸子一个劲地卖弄她的俏皮话,刘星合伙跟她说相声段子,饼子请我吃牛肉饼,小孙散发零食给大伙…… 之所以记录得这么事无巨细,是因为成为正式员工的第一天脑袋跟浆糊似的纠结成一团,赶不上同事们的脚步。忽然觉得担子重了很多,不再能像实习的时候一样,只当度过一天一天端茶递水复印跑腿的实习生活。 临下班的时候,我照常收拾好桌面,准备走人。一身烟味的总监笑意盈盈地迎面走来,一坐在我的办公桌上,眼睛眉毛都凑在一块了:“范文,为了表示欢迎你加盟Z公司,我准备请大家吃顿饭,不过你买单。哈哈,等我们这个比稿完成了,没问题吧。”这家伙,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跟熊猫似的玩这种吃霸王餐。我点点头,笑着说:“全听老大安排。”总监一愣,拍了下桌子,大叫:“好,这他妈的才像是Z公司的人嘛,以后就跟着我混吧。”说完,一摇一晃很地痞地扭着回他的办公室了,扭得我愣了足足两分钟,小丸子和刘星笑趴在椅子上一拱一拱,真像抽搐的软体动物。 随着庞大的下班族一起,慢慢成为罐头肉块的一份子,到站那一刻,如同放风的囚犯一样,大口大口呼吸着车外仍旧燥热的空气。回家,真是个美好的词,那里有温暖有放松。 六点三十分,我按门铃,开门的是小美,一身煮妇的模样。“于琪去她同学那了,晚上不回来。林翎说,她要晚一点,好像是加班。”熊猫躺在沙发上翻着千年不变的《灌篮高手》,我推开他的身子,哎呀一声倒在沙发上。 “靠,真没用,上一天班而已,有那么累嘛。”熊猫挪了挪,语气轻蔑。 懒得跟他说,不上班的蛀虫。先安慰一下我的林翎,拨了号码:“亲爱的,还要忙多久呢?” “嘿嘿,我在路上了,临时决定不加班了,想我了啊?”听着林翎欢快的声音,心情特别愉快。 “嗯,想了,还有几站,我来接你。”任何时候都不能冷落她的嘛,我可是铭记在心的。 “靠,见色忘友!”熊猫插了句,我斜了一眼,给他一个中指。 “不用了,我还有一站就到了。你在家等着就好了。” 不用就是用,这是追女法则第一条,是男的都知道。挂了电话,我转身就冲出门,依稀听到熊猫不爽的叫嚣声。 等待,是一种心理考验,尤其对我这种刚插了柳枝就想它长成苍天大树的急躁分子。我看着车龙一寸一寸地蠕动,恨不能反穿内裤批上长麾冲上前一辆辆推走,找到林翎抱她出来,嗖嗖就飞到家里了。红灯,大概是最令人厌恶的城市物体了。这辆没有,那辆也没有,不是只有一站吗,难倒我来晚了? 迅速联络大本营,只听熊猫着急地回答:“没有没有,你快点回来,我饿死了,小美不让我先吃。”吃饭,吃饭,只吸收不产出,这家伙要是一天不吃,非洲难民都会无限感激的。 “喂,你怎么在这里?”有人拍我脑袋。 我看也不看,双手背着环住来人,一脸得意地转过身,嘿嘿林翎这下得让我温存一会了。啊呀,糟了大事不妙,人是抱住了,抱住的却不是林翎,是小孙。小孙诧异地瞪大了眼,我窘得满脸烧了起来,急忙撒手,讪讪地说:“怎么是你啊?我还以为是……” 嘻嘻,是小孙的招牌笑声:“你在等谁啊,嘻嘻,你麻烦了,晚上跪搓衣板咯,我闪了,拜拜!”来无影去无踪,跟孙猴子一个德性。 “咳咳!”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警告声,不用你说,我知道,林翎来了。我腆着脸,试图对刚才的情形做一个合理且巧妙的解释。 “我不听,扣十分,当着我的面跟别人搂搂抱抱。十分!”林翎快步走在前面,把我甩在身后。看样子,抓个现行肯定很生气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加不到分,反而给扣了宝贵的分。我垂着脑袋跟在后头,身旁一条脏兮兮的狗也垂着脑袋,一步一点头,是跟我比可怜吗? “你要是不帮我说话,晚饭我一定让你吃不好。” 这条消息,是我给熊猫的警告。我以最简练的文字把刚才的失误解释给他,就看这鸟人了。 到了家,林翎还是怒气冲冲,坐在沙发上不理睬我。熊猫嘿嘿直乐,我一瞪眼,指指饭桌。 熊猫咳嗽了一声,用一种很浑厚的嗓音开导了:“林翎,蚊子不顾我强烈要求先开放的愿望,一定要等你吃饭,还执意要去接你。你可不知道,他刚到家跟条死鱼一样,就差翻白眼了,真的真的,你问小美。一听说你快到了,一个纵身直跳,靠我在球场上都没见过他跳得那么高。跑得还来得快,我看完33页时,他刚起跳,刚伸出手指翻34页他已经冲出门外了……”我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频频点头,林翎转过头来看我,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好吧,看在这么尽力的份上,我原谅你了……”我窃喜,给熊猫暗中举了个大拇哥。 “少扣点,5分吧。”林翎点着我的额头,狠狠地说。 我晕,林翎太坏了,算了,能少一点就少一点吧。 餐桌上,我主动频频给林翎夹菜,林翎照接不误,丝毫没有再减五分的年头。唉,这小孙,明天一定要好好训她一顿。 “要是你能主动泄漏你们这次稿子的方向,我就给你加十分,怎么样?十分哦!不得了的十分哦!”林翎雪白的胳膊搭在我肩上,一脸坏笑。 电脑前,我正在搜索资料,这次比稿对我而言太重要了,就算不求一鸣惊人,最少不能拖大家后腿。林翎的无理要求,我忍痛断然拒绝了,刚转正的我职业道德是必须遵守的。 啵——林翎用温暖的嘴唇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诧异地看她。 “你要是真敢泄漏了,我就再给你减十分,哼哼,算你聪明。”林翎摇摇手指,摇曳着身姿走出书房。 陷阱,差点就掉进她的温柔陷阱。我摸着脸上仍旧温热的唇印处,不知道该笑还是愁。更令人头疼的是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消费群体,那么宣传推广方向就会完全走入歧途。如果在这个单项上出了问题,那自然会影响整个公司的表现。我忽然有点埋怨总监,其实我完全可以做个副手,帮刘星和小丸子查查资料啊,跑跑腿啦,为什么这么快就把我推行前线呢? “呆子,出来,陪我散散步。”林翎在门口砰砰敲了几下,招呼我过去。 我受宠若惊,这是我俩第一次单独接触,上次饭店里时间太短,不算。还是她主动邀请我的第一次呢,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故事呢? 客厅里,沙发上,电视里正放着中国男篮的球赛,熊猫身体前倾,手里的薯片扑簌簌地往下掉。小美眼睛瞪圆了,手正伸在薯片袋里,不知道是取还是放。 “赢啦!赢啦!”熊猫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小美抱在一起亲热地蹦啊跳的。 我和林翎正走出书房,这一幕,简直触目惊心。 第一卷 9真实的答案,幸福的夜晚 “你们……哦!”真是心有灵犀,我和林翎居然异口同声说出同样的话,而且都伸出食指虚点着。 熊猫一个横向移动,迅速离开小美的拥抱,涨红着一张猪肝脸:“没见过球迷庆祝啊,真是大惊小怪。”小美连忙随声附和:“就是就是,少见多怪。”虽然振振有辞,可惜他们辩驳的音量太轻,嘿嘿不用说肯定有鬼,不好意思罢了。 “哦……林翎我们走啦,别耽误人家球迷继续庆祝的节目了。”我朝熊猫眨眨眼,小小地揶揄一下。 “是啦是啦,我们正大光明谈恋爱去啦,蚊子走。”林翎会意,朝小美嘻嘻一笑,冲他们挥手再见。 “去死!”难得他们这么同声共气,骂人都能骂这么整齐,不容易啊。扔拖鞋是种欲盖弥彰恶劣行为。看这么多年朋友份上,原谅可爱的熊猫哥哥了。不过我好像的确是忽略了他的感受,只顾着自己享受恋爱,真不该。 “你摇什么头呢,他们俩在一起不是挺好嘛。熊猫个头这么大,娇小的小美一定很有安全感了。”林翎笑着说,“小美一直遇人不淑,希望熊猫能对她好一点。” 我还是摇着头:“这家伙只懂篮球,他哪里会照顾女孩子……” “哪么说,你很懂了?”林翎眨巴着眼睛,停住脚步,直视着我。 看得我心里发毛,林翎转移话题的功夫太快了,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机会转正吗?”林翎绕着我调皮地转着圈,颇有点武侠片里开打前绕死你不偿命的战术。 我哪里会知道啊,莫非我接吻技术比较好?PASS,这么回答会招致毒打的。莫非我文章写得不错?PASS,跟十项全能的林翎比起来,我差太多。莫非我长得帅?靠,我脱口而成的是这句不着四六的话。 “你?帅?嗯,照熊猫的话说,你要是跟帅有缘,大概只有在象棋里。” 林翎也太实事求是了吧,也不怕伤害我脆弱的小心灵。那到底是了为什么呢?又不帅,又没钱,又没背景,三无人员一个,林翎是喜欢我哪点呢?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难倒只是免费的男佣? “呆子,还没想到啊。呵呵,我提示你一下吧。这几年,我收到的唯一一封情书,是你写的……”林翎在我脑壳上弹了个栗子,“而且你发表的那些酸词里,每一篇都是写给我的,对吧?” “不是的,有一篇……是写给我妈的……”我勉强辩驳一下。即使情书事件过去很久了,在我心里仍然是个未结的疤,这是这几天生活太晕眩我给忘记了。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林翎在大一时拒绝任何人追求,虽然给我一丝安慰,不过对我还是形成了巨大的打击,让我无视出没在视线里的所有女生,除了林翎。那封情书,我足足写了9页,把我自己的生活经历、思想观点、情趣爱好,一切的一切完全解剖,在当时的我看来,这封情真意切的信是我十几年写得最好的文字。 “那如果不是毕业那天遇见我,你还会给我机会吗?”我双手握着林翎的胳膊,认真地说。说真的,她的手好瘦,一握就握到骨头了。 “什么叫缘分嘛,强求的就不灵了。”林翎故作神秘,又嗔怪着说,“不过你太不主动了,还要姑奶奶我亲自点拨你。该扣你十分。” 委屈,实在很委屈,我这不是怕受伤嘛。“不带这样的,历史旧账还要清算啊。” “对啊,厘清历史问题才能展望未来嘛。呆子,你知道这几年那些文字能值得多少分吗,就算我每天扣你十分,连续扣一年都没问题。”林翎佯怒,使劲掰开我的手。 一不小心碰到了她温润的掌心,我轻轻捧起她的手掌,用手指在掌心划了一个字,一共十划,然后合拢手指握住掌心:“这个字,代表了我的承诺。” 路灯拉出斜长的影子,似乎把人的情感也肆意拉长了。林翎听了好像有些感动,没说话也没立即抽出手,就让我一直这么握着,吸吸鼻子顿了一会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回到熟悉的校园,感觉有些奇怪。当你还在学校的时候,你总会抱怨这也不好,那也糟糕,看什么都不顺眼。而当你抛掉学生身份,进入更加不能自主的社会时,你就会发现原来过去是那么美好,一切是那么动人,只是可惜,你没机会了。 是的,学校里仍然那样,学弟学妹们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一群狼在球场上摸黑斗牛,自习室依旧人满为患,熟悉的生活。 “来,跟我来。”林翎领我上三楼,这间教室很破,到处都是坏掉的桌椅,没人在。 “我知道,这是你经常自习的地方。”我当然知道了,因为教室十米外的球场是我经常活动的场所,熊猫也知道,所以别的球场都不去,专门陪我在这,因为这里可以看到林翎俏丽的侧面。 “嘿嘿,我在这看你打了四年球。四年哪!有时候想想我挺傻的,四年自习时间都在陪你练球,太不值了。”林翎噘起嘴,不乐意了。 “我才傻呢,为了能看到你,你自习的时候我都在打球,你看我一身的伤,还不是打球打出来的。”我挽起裤腿,小腿上一道一道的伤疤,膝盖上硬币大的疤痕。“还有这,这……” 林翎扑哧一声,笑得很甜蜜:“谁让你那么拼命的。那一回可把我吓到了,就是你扭了脚动弹不得的那次,熊猫急得背上你就去医务室。嘻嘻我可是跟着去的,校医说只是崴到了,休息一周就能走路了。幸亏只是小伤,第二天又没事一样出现在球场,不然我可就要自动现身了。” 我记得那次。从医务室出来时,我看到了她关切的眼神。虽然伤得有些重,不过第二天我又蹦跶到球场了,没打只是看。“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该弄个骨折啥的,白白浪费了几年美好时光。”我一拍大腿,懊悔不已。 “这样挺好的,既没耽误我的学习,也让你球技大有长进,还有机会让我们眉来眼去的,嘿嘿多好玩啊。”林翎一摊手,耸耸肩膀,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有时想想,你怎么那么笨呢,一点都猜不到人家的心思,笨到家了,主动点会死啊。”一分钟的无所谓都没到,林翎无名火窜起又生上气了,柳眉倒竖。 女人心,你要怎么猜呢?即使猜中了也不能说出来,这是铁律。就像我,一言不发,与她深情相拥,她的头枕在我的肩胛处,她的发丝在我脸上摩挲,她的甜蜜气息在空气里蔓延。这个时候还要废话吗?我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吻了下去,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皮上跳动,她的嘴唇十分柔软,我们在笨拙地接吻。这是我第一个清醒的吻。 “好了啦,被人看见了。”林翎推开我,不好意思地说。“对了,还有两件很巧合的事没跟你说,也许这真是上天安排的。”我晕,上天安排的,这好像是神仙姐姐的对白。 “真的,你听我说。去年我生日的那天,在一座庙前遇见一个老婆婆,是个信徒身上背了个黄色的袋子。老婆婆看到我就拉着我的手,说跟我有缘。我听了害怕极了,生怕被她拖去庙里做尼姑。呵呵,她说你在未来几年中最重要的一天会遇到一个男子,他会是你一生的伴侣。说完,老婆婆拍拍我的手,转身走了。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我们正式的相遇是毕业那天,毕业算是这几年最重要的了吧。”林翎一口气说完,眼神游离不定。 上天安排?难倒真有这么巧的事吗?我一向对这些神怪都是将信将疑的。科学只是解释出来的神话嘛,解释不出来就冠之以迷信,是相当不负责任的。 “还有还有,今年生日的时候,我出门过马路扶了一老人家,老人家都不对我说谢谢。一个劲地说天意天意,气得我转身要走。老人家很严肃地拦住我,说你最重要的日子就要来了,那将是个醉人的晚上。听得我发晕,他怎么也知道最重要的日子,也没发现他什么时候走的,不然可以问得更清楚一点。”林翎一脸崇拜的样子。上天会赐予我们幸福吗?我忽然很害怕林翎过生日,因为不知道又过来一个谁,告诉她其实要等的人不是我,那我不是很凄凉。 “你看你那天喝醉了,还要用臭嘴巴来亲我,真想揍你一顿。不过想想醉人的晚上,我就原谅你了。哈哈,可惜啊醉的人是你,我可没你那么陶醉哦。”林翎取笑我,我只好嘿嘿傻笑。 “呀都九点多了,我们该走了。” “我带你回去吧,我有车。” 当然有的只是两轮的自行车而已,林翎双手环着我,头靠在我背上,我们在大街上一路晃悠。 第一卷 10广告的乐趣,调侃熊猫的乐趣 因为昨晚太美好,以致于我完全忘记思考怎么去突破,直到魂不守舍的我坐在办公桌前。 还有6天,我一点头绪也没有,我胡乱在纸上涂着。创意是种很奇特的东西,你越是拼命越和你捣乱,直到你掌握了某种方法,才能在有限时间内找到方向。这是书上说的,我还没到那个层级,不可能等待创意自己跳出来跟我打招呼。其间饼子来过一次,我摇摇头,他也摇头,想法都没有,讨论就不必了。 刘星跟小丸子已经不嬉闹了,他们似乎已经进入了高速工作的时间,在飞速地写写划划,那些黑漆漆的墨团代表着一个个想法被残酷地淘汰,眉头的结慢慢在松开,答案就快有了吧。时间一分分地过去,我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中饭,午休,我的脑袋里只有邮件这两个字,就像失恋第100次的樱木一样,满耳朵听到的只有篮球两个字。 不知不觉,已经三点半,我拿起手机,想给林翎发个消息问候一下。看着手机愣了一会神,忽然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脑袋像是被雷击过,热得发烫。对啊,可以从随身邮件的传播媒介入手,在本案的设定中手机是潜在客户群的最常用的登入手段。有了,最频繁使用邮件的莫过于商业用途,也就是说商业人士最迫切需要即时信息,更确切地说离开办公室环境的商业人士。我按捺住心中跳动的喜悦,冷静地重新推理了一次,逻辑上没有问题。 饼子认为我的思路不错,但他考虑的是另一拨人群,也就是我昨天所想的,追逐科技潮流的数码狂人。 “如果解决不了免费邮箱对收费随身邮件的冲击,这拨人是没有这个需求的。”我委婉地说明了我的理由,“除非有更好的增值服务,这需要客户对系统作比较大的调整。” “我再想想,要是实在没辙了,我就转到你的道上。”饼子若有所思地说。 思路有了,需要继续发想创意。很多创意大师都讲创意是旧的元素新的组合,只有元素没有组合,那创意多半是无趣的。就像现在很多国内企业的形象广告,一味追求高大威猛的形象物——像猛虎了、狮子了、龙了,只顾着拔高自己的身份,山巅高空宇宙,除了让人视觉疲劳一点新鲜感也没有。所以有个营销大师就说了,每年企业投入的巨额广告费,至少有一半是浪费的。我觉得吧,何止一半,起码三分之二。说别人容易,自己做才发现要有一个新的想法可真不简单,苦思了一小时也没挤出一个有效的点子来。 好吧,咱就换换脑子。顺手翻开ONESHOW广告年鉴,看着一幅幅精妙的平面作品,你不得不佩服人家的巧思,文案和画面组合得那么自然,幽默感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比如柠檬巴黎水的广告,把柠檬跟巴黎水拟人化,冰箱是巴黎水夫妇的公寓。柠檬是第三者,分别扮演躲在衣柜里的偷情者,在公寓外大唱情歌的追求者,在巴黎水丈夫在场时打亲密电话,送信的邮差,实在是生动有趣,又巧妙地突出了新巴黎水含有柠檬的特点。这种幽默不是国产广告能出品的。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小孙又来分发零食了,今天是牛肉干。“喏,多给你一块。” 我一见小孙就来气,幸亏昨晚事情有了转机,要不然非得好好训训她。“你昨天做的坏事,今天拿这个就想打发我吗?”我放下手中的书,故意逗她。 刘星和小丸子腮帮子鼓鼓的,牛肉干赛了满嘴正嚼得起劲,听我这么一说,齐刷刷地转向小孙。 小孙嘿嘿一笑,俏皮地说:“我又没让你抱,是你自己的问题,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啊……你们昨……天干什么了……”小丸子拼命吞下牛肉干,表情很痛苦。 “范文,你可不够地道啊,刚来几天,就抱上小孙了。嘿嘿传授下经验吧。”刘星眨巴着眼睛,拿我逗趣,“我可看走眼了,不知道咱隔壁就有情圣。” “就是,就是……这小子是装的。”小丸子也适时挤兑我,哼哈二将果然名不虚传。 小孙也不作解释,满脸得意,只是一个劲地嚼着牛肉干,咯吱咯吱。 “别闹别闹……小孙这家伙,你给说说清楚啊,我的清白啊!”这事要到他俩嘴里,绝对就成绯闻,经过这两妙笔生花舌灿莲花的家伙精心加工改造,不用说肯定是又香艳又缠绵的现代情感大片。 “你还抱怨啥,我的清白都没人替我洗刷呢,哼,我不高兴帮你解释。啦啦啦,忙了一天了我歇会去了。”小孙吃完手里的牛肉干,示威似的拍拍手转身就走。 “哦……”哦字转音八百度,俩人齐齐指着我说,“你完了,得罪小孙了。” 失败。 加了会班,稍微整理了一下,饼子也帮着出了几个主意。创意的方向大致可以确立,明天深加工就可以了。今儿一整天都没见到总监,我倒想问问我的想法是不是恰当。 骑上破旧的自习车,我在这个城市里充满尾气的街道上穿梭。街灯亮起的时候,心情忽然落寞起来,夜色辉煌里,没有一样是属于我的,除了城市那个小窝。身边经过的那些忙碌身影,能真正留在这个城市里安家的也不会多。我哼着阿牛的“踩呀踩呀”踩回了小区。 到家已经八点多了。林翎还在加班,比我还要勤劳。加班是广告公司最常见的工作状态,我估计除了新闻媒体可能没一个行业能这么拼。听过业内一个传说,据说某公司某员工在一年之内加班累计时间达到一千个小时,吓得老板当场决定强制该员工休假。按八小时工作时间,这位强人已经多工作了125天,真让人望洋兴叹。更恐怖的是,某个4A公司还曾经加班累死过员工。总监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不加班的广告公司濒临倒闭。可见广告公司之间竞争的残酷,不仅是创意能力,还要比体力。暴饮暴食,不休不眠,在长期生活不规律的高速运转下,业内人士基本上没有一个不带点毛病的,嗐你要说你身体健康,你还真对不起这个职业。这是一个牺牲健康换取利益的行业。尽管如此,每年还是有大批文艺青年前赴后继涌入广告大军,大概是罗斯福说的那句“不当总统就做广告人”惹的祸。 推开门的时候,熊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小美身边,挪到了沙发的另一头,嘴角抽动还假装镇定地说:“回来了,饭都冷了,要热一下吗?”靠,多少年的哥们了,还跟我装模作样。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掩藏多久,跟我玩猫捉老鼠,哼哼。 小美也强作笑容,热情地说:“是啊是啊,我今天做了很好吃的酸菜鱼,你要尝尝吗?” “等会我饿了再热吧,我在公司吃过了。于琪还没回来啊,你们聊,我要干活了。”我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放下包转身就进了书房。也不知道两个人什么时候对上眼的,我还真小看熊猫了,一直没发现他有吸引女生的优点,想着想着笑出了声。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整天尽琢磨着,对吧?”熊猫靠在门上,才看到他居然穿了件憨态可掬的卡通熊T恤,我以我和林翎未来发展的名义发誓,从没见过他穿过这么幼稚的T恤,绝对的第一次。 “要不,你就老实交代一下,满足我无穷的好奇心吧。”我指指他胸口,笑着说。 熊猫走到我身后,铁胳膊一下勒住我脖子:“我改变一下形象不成啊,我要进漫画公司了,怎么样,这个理由充分吗?” “啊!居然还会有单位要你……”一句话还没说完,熊猫又加重手上的力度,勒得我真翻白眼,下手也没个轻重。 我用尽全身力气摆脱他的胳膊,大笑:“我的意思是你太强大了,竟然可以在这里生存了……” “当然,你也不想想我那超一流插画能力,老板当场就拍板要我了。”粗枝大叶的家伙,也不知道我说的其实还是一个意思,喜滋滋地吹上牛了。不过熊猫在长期漫画的熏陶下,日系风格的插画其实真的挺不错,可惜没去美院或者艺术系进修一下。 “恭喜恭喜,不过我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我指指客厅,笑眯眯的样子绝对是个笑里藏刀的老狐狸。 “无,可,奉,告。”熊猫一字一顿,脸色一变退出房间,“阴险的家伙,一点不关心我的就业大事。” 唉,我关心的也是大事,终身大事可不比就业小嘛。心虚的人,像个刺猬一样总是太敏感,我又没说要追问他跟小美的关系。好吧,我承认我是想问来着,我发现我还蛮八卦的,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我忍不住,我的小宇宙漂浮着太多好奇的问号。 第一卷 11别打我女朋友主意,热闹的办公室 令我吃惊的是,小美竟然跟熊猫进了同一家公司,这架势搞得好像还没结婚,就已经是夫唱妇随了。等到十二点,林翎还没回来。这要不是同行,我早就急上攻心了,哪会有这么迷恋工作的女朋友啊。(嘿嘿,用词不够精确,就原谅一下啦,林翎很快就会是我女朋友了嘛)匆匆挂了电话,我听到背景声里一片嘈杂,都在七嘴八舌地争论着什么。郁闷,跟林翎今天都没说上几句话,W公司比我们还要重视这个项目,想把我们业务硬生生撬走吗?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不是每个人都有熊猫那样倒床就打呼的睡功。拉开窗帘,万籁俱静的夜空,一轮弯月,数点星光。可惜林翎还没回来,不然一起依偎着吹吹夜风,倒也不失浪漫。现在只剩我一个在这里吹冷风,好孤单。我翻出抽剩的黄熊猫,点上一根,倚靠在阳台上,熏得眼泪直流,靠。 我打着哈欠迎接新的一天,发现林翎还没回家,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拨出号码,传来林翎疲倦的声音,心下宽慰不少。“忙了个通宵,我不回来了,在公司沙发上躺一会,不要担心,没事儿。”林翎说得很轻松,听的人却非常不是滋味。 “不要太辛苦了,中午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中饭。” “嗯,到时候看吧,我给你电话。” 忙碌了一上午,整理出几个可发展的点子,下午再跟饼子讨论一下。事情有进展,也就不那么紧张了,安心等待林翎的午餐电话。看刘星他们也已经进入盘点的过程,估计很快就能出成果了。小丸子厚着脸皮说着黄色笑话,小孙听得津津有味,唉新女性啊,生猛又彪悍。 “你在哪,来我公司这边,我又累又饿。”林翎在电话里无力地说。 林翎的公司离我不远,不过三站路。十分钟后,我赶到小饭店,林翎已经在靠窗的座位就坐了,旁边一个稍微有些发福的男人,戴了副厚镜片的眼镜,肚子已经明显外凸。林翎起身朝我挥挥手,那男人扭过头也站起来,身高跟我差不多,体型却是我的一倍多。 “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马总监,非要跟我来见识一下我们的竞争对手,呵呵。”林翎一指我,“这是我男朋友范文,Z公司的文案。” 我不得不佩服林翎的洞察力,一看到那个马总监,那种男人本能的嫉妒心就蹭地往上冒。一听到她软绵绵的声音介绍我是她男朋友,激动得我心跳指数狂飙,我的虚荣心小小地满足了一下。 我很有礼貌地伸出右手:“马总监你好。” “你好。”马总监也伸出手,快速地握了一下,厚厚的镜片掩饰着他的视线,看不清楚那眼神是友善还是无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家伙对我不友好。都说女人第六感强,其实是大谬,过于夸大女人的直觉力。我的第六感十分强,一般只要接触几分钟,就能知道这人是不是和我对胃口,甚少出现过差错。所以,这个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在我们甜蜜午餐时间出现的男人,第一印象很糟。 “哦,对了,公司里还有点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范文,有机会来我们公司吧,W公司可是实力最强的,你们Z公司的小李以前还是W出道的呢。哈哈,你们慢吃,我告辞了。”马总监说的一番话,令我大吃一惊。原来李总监也是出身W,这点我倒不清楚。嘿嘿还想要挖我去,实在是搞笑了点,我在Z也只不过是刚起步的初级文案而已。 “你别理他,这是我们的客户总监,有些政府资源。老板拿他当宝贝,我可不稀罕他。”林翎看着那个肥胖的身躯轻蔑地说,“天天缠着我,说只要我同意,马上可以给我一辆车。” “车?”我听得有些心慌,这样的丰厚条件,是我开不出来的。确切点说,只是目前。 “你害怕了吗?呵呵,我给你五年,你一样可以做到的。”林翎握住我的手,目光真切,小手很温暖。 林翎的眼睛有些肿胀,黑眼圈很明显,额头上长了两粒红红的小豆豆,整个人不是太精神。 我拿出礼物,递给她:“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牌子,我随便买的。”其实哪里是随便买的啊,明明是我百度了半小时,分辨店员推荐花了十几分钟,最后决定买的了这个。当然这不能算是欺骗吧,我只是自谦。 这是我第一次买女性用品——面膜,估计林翎能用得上。药店的小MM看我不好意思地来来回回看柜台,以为我要买那个。那个?就是那个啦,一个劲地说超薄啊润滑啊,听得我脸红耳燥。一个年轻轻的姑娘家怎么好意思在大庭广众里说,我都不好意思听了。 林翎接过一看,嘿嘿直乐:“呆子,是第一次买吧。” 这话有点神奇,怎么跟那著名的笑话“是新警察吧?”一样,谁都能识破我呢? “你看,你看,美白的。真是笨笨,你看我现在还用美白吗,都没血色了。不过还算有心,给你加五分。”林翎笑嘻嘻地说。“你尝尝这个,我挺喜欢吃这里的饭。” 这当儿,饭来了,石锅拌饭,大酱汤,这是家朝鲜族人开的饭店。老板送的小菜很清新,饭的味道还行,大酱汤太烫了。林翎硬要喂我,我得厚着脸皮忍着朝鲜族老板和服务员的取笑,一口一口地吃得很香。窗外,一辆黑色的别克摇下车窗,我隐隐看见车里一个胖男人在盯着我们看。 走出饭店,那男人推开车门,招呼林翎:“林翎,马上回公司,有急事要开会了。”靠,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马总监。 林翎抱歉地说:“对不起了,我要先回去了。”然后快速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我眼睁睁看着林翎被别克劫持,一手抚脸,一手机械地挥着。欢乐总是那么短暂,脸上还留着林翎嘴唇的温度,视线里已经找不到林翎美丽的身影了。 “呆子,晚上见。”林翎的短信适时打散了我突如其来的忧伤。对,我信任你,那些日子都过来,何必在乎几小时的分别呢。死胖子,滚远点,别打我女朋友的主意。五年,我会给你一个未来的,谁也不能把你抢走,谁也不能。 下午的工作时间显得那么漫长,当我完成几个方向的创意时,时间才只到3点半。 “用手机的邮件操作界面作背景怎么样?” “不行,不行,那会分不清是邮件还是短信的。” “那我们用典型商务场合来做,比如会议室里,开会的都是手机……” “这个,这个,是不是太像电话会议业务了?” “你别老是否定我的,丫的你又不是总监,快点给我个想法,让我来批判一下。” 我跟饼子霸占着小会议室,斗着嘴。其实饼子资历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也就是个一年级新人菜鸟,手底下功夫不错,就是思维比较发散,很难跟他能深入讨论。据说他以前出稿子,只需要配画面就OK了,哪里还用得着想什么创意啊。这在很多本土广告公司里是很常见作业流程,设计师只管在电脑上开个窗口,划好尺寸,等着文案的文字,然后根据文字来配画面。成品以后一交,可想而知,能有多少创意呢? 总监叼着烟闯进小会议室:“呦,你们俩进入工作状态了,不错不错。谁跟我讲讲你们的进展?” “范文你来,你说的全面些。”饼子临阵逃脱,还顺便给我戴了顶帽子。 我勉为其难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把我俩的想法跟总监汇报了一下,并恳请总监给予指点。总监没立即给我答复,抽着烟思索了几十秒,然后一大巴掌拍过来,“行,就按你们的想法执行。细节上要特别注意,范文尽快完成文案,注意标题,一定要写得像商业报纸的标题一样,你可以参考21世纪或者经济观察报的。要有吸引力,要有冲击力,表达上可以幽默一点。饼子,你要调出所有与商业相关的图片,主机里应该有文件包,你去找出来,我跟你一起做稿子。” 总监的话,让我欣喜万分,我没想到我的第一个系列稿子能这么顺利通过,虽然还没成稿,不过我已经提前享受完成的喜悦了。 “哎呀,恭喜恭喜,我们的范文同志已经受到上级领导的口头嘉奖了……”一贯油腔滑调的小丸子同学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机会调侃人的。 “赶紧做吧,你别让范文抢先了,你看你都写的什么啊!”刘星一把抢过小丸子的涂鸦本,还没来得及看。小丸子劈手又夺了回来,“抢老娘的宝物,不想活了啊。我比不过范文的速度,至少也要超过你,死刘星。要不要比比看啊?” 我听着两人你来我往枪林弹雨般对战,长叹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耳根清静。 第一卷 12战斗前的准备,反派登场 那天回家已经十点多了。房间里多了些花里狐俏的插画,仔细一琢磨竟然不少是小美画的,嘿还真看不出来,小美有这才艺呢。 “你以为呐!小看人。”熊猫还不高兴了,胳膊又开始外拐。又不是你女朋友,袒护什么啊。 林翎早就睡了,留了个字条给我。“呆子,乖不许吵我。”唉,想见她的念头都被无情地扼杀了。 之后的连续两天,我跟林翎只剩下电波和短信里见面了。职场新人的毛病,我现在算是领会了,那就是实际操作能力与工作需求相差太远。要扭转一个学生(或者说毕业生)对社会身份的观感,实在太难了。商业是和平年代竞争烈度最强的,我却始终写不出那种杀伐气息浓重的文字来。这个系列广告文案写得我神魂颠倒,标题是一批批地被枪毙,我把公司里所有的经济类报纸全部捧到小会议室里,成天研究揣摩,我估计等我全部翻完,基本可以做个财经记者了。 公司的临战气氛越加紧张,连最贪玩的小丸子都安静得像个淑女,同事们走路的步伐都像在急行军,相互串门被内线电话代替,设计组的家伙完全日夜颠倒,据说小陈连续四天在沙发上安家了。小孙和财务室的阿姨们在替我们做后勤,天天饼干水果饮料不断。饼子说饼干不好,他就乐意自费去楼下买牛肉饼,连续吃了三天几十个之后,终于开始抱怨公司附近没有美味的小吃,谁再提吃牛肉饼,他马上就吐给你看。 第5天,总算有了突破,总监紧皱的眉头放松了一些,“这里再调正一下,标题跟内文的调性要统一点,你看你的标题已经有模有样了,内文有点松散,再紧凑一点。”总监本来挺帅的一老小伙,现在完全成了不修篇幅的邋遢汉,头发蓬松胡子拉渣,眼角还挂了一小坨黄色眼屎,很碍眼。我很不厚道地忍不住大笑,总监一脸疑惑,以为我脑袋已经写出问题了,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哈哈,我都已经准备打包回会议室继续研究了,也不知道总监是无奈放弃了,还是我真达到他的要求了。嗯,在周五下班前5分钟,我成功完成了第一个系列平面。我跟饼子这个组,是最慢的。都怪我,方向早就确立了,文字组织却耽误了太多时间。靠,这周我输了两顿饭,小丸子得意洋洋唱着:“我得意地笑,得意地笑哇,笑得那个月亮弯了腰……”乱七八糟胡乱改词,女人就是沉不住气,刘星就没这么嚣张嘛。 接电话,是熊猫哀嚎般的声音:“你们俩搞什么啊,每天都见不到,又不是国务院的,还没忙完啊,我都想死你了。”哈哈下周熊猫才上班,我跟林翎都不在,不知道他跟小美这周会撞出什么火花。 上帝造人,那么大的工程,也要安排两天休息。女娲好像一直在忙,从来没休息。我们也不休息,我们继续加班,所以本周我们比上帝还伟大,和女娲一样伟大。 当所有成品打印好,陈列在大会议室的时候,所有疲倦的眼睛里都射出了欣喜的眼神,那是一种收获,努力付出成果的检阅。有时候,我们这个职业太容易被人误读,只要吹吹牛动动脑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你却看不到这份光鲜后面的许多无奈和辛苦。 周日晚间,我们进行了最后一次模拟提案,总监主讲,小陈作配合,天衣无缝无懈可击。我不由得替林翎公司担心,号称全城实力最强的公司,明天也要接受落败的无情事实。也不知道林翎她怎么样,一定憔悴得不行了,心疼一下。 “大家好好休息,辛苦了一礼拜了,明天提案结束,我请大家happy去。”老板的阵前动员让不少人唾液量大量分泌,听到一阵咕噜咕噜的咽口水声,随即是全场爆出持续几分钟的大笑。 好像从来没介绍过老板,老板姓罗,精悍的个子,早前是W公司的副总,因为跟W的领导层不合,就拉了一帮人独立了。老罗正在闹离婚,这次比稿基本上都是总监在主持。 “范文,你留一下。其他人都赶紧给我回家去,闹出什么家庭问题情感纠纷,我可不负责。”邋遢人揪住了我,不知道我的稿子出了什么问题,我惴惴不安地跟着邋遢人进他的办公室。小丸子跟刘星给了个加油的手势,其他人嬉笑着陆续离开了,公司里顿时安静下来。 “是这样的,他们几个三周之内两周加班,我想他们已经有点强弩之末了。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负责全部稿子的文字校对,找出一个错误奖励一顿饭。”总监点上烟,把稿子都扔给我。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犯什么错误了,还只留我一个。 战果很辉煌,十一点半,总监一共欠我五顿饭,包括一个我自己的错字,其实也不算什么错字了。“的、得、地”不是差不多都通用了嘛,可是广告文案里绝对不行,唉结果只剩下三顿了。抽烟的邋遢人说我这字实在错得不应该,小学生都懂,所以表情严肃地说一定要严惩,扣两顿,这完全是滥用权力嘛! 下楼的时候给林翎电话,林翎说她刚到家,是公司那个马总监送的,并嘱咐我路上小心,她不等我了。妈的,这家伙趁我不在身边,还真懂得卖弄殷勤。 出了大楼,牵着我的破车,正要跨上去。 “嘀嘀”街对面的汽车喇叭在响,两道刺目的光柱射过来,晃得我眼睛一阵晕眩。接着一个胖男人走下车,啪地一声关了车门,远远朝我挥手。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马总监露出笑脸,一只白花花胖乎乎的手伸了过来,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那么白皙。真是条肥马。 “哦,是……马总监啊,你怎么在这里?”我故作醒悟。 “是这样的,这次比稿,我看只有我们两家公司才是最后的对手。听林翎说,你刚进去就被钦点参加比稿,可见实力是被小李认可的……”肥马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大楼亮灯的楼层。我随着他的目光也往上望,那是我们公司的楼层,全大楼除了一楼大厅有灯,就剩下我们公司那层了。窗帘上还印着总监的影子,这家伙也不知道回家收拾一下他的邋遢样。 “马总监有什么请教吗,有话请直说好了。”我烦这条肥马,没事抒什么情啊,耽误我回家休息。 “好,果然跟林翎说的一样,小范真是个直爽人。这么着我的来意是,如果你能透露一点你们稿子的方向的话,我马上可以安排你进W公司,和林翎朝夕相对,是你的梦想吧。薪酬随便你开,只要不太过分,我都可以帮你搞定,这方面我绝对可以保证。另外,还可以给你这个数……”说着张开那只肥手掌,面带假笑,满脸乱抖的肥肉让我恶心。 按我以往的暴烈性子,丫的不狠狠揍你一顿算是给你面子。不过林翎还在那里,我不能做得太过分。我忍住胸口不断蔓延的怒气,冷冷地说:“马总监你也太抬举我了。我在Z公司不过是个初级文案,这次比稿只不过帮忙找资料、校对,我连稿子都没见过呢,这个忙我是帮不上的了。谢谢你,再见。” 说完,跳上车离开了。这个清风徐徐的夜晚,我算是初次认识了什么叫不择手段,商业竞争真是无所不用的吗?如果之前我还觉得他是个很讨厌的情敌的话,那么现在我完全可以丢下这个包袱,他连情敌两个字都不配。钱对我当然很重要,五万对现在的我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不过,出卖别人对我的信任,我要是伸了这手,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人,不能傲气,但要有傲骨。老爹经常在耳边唠叨的,我今天算是做到了。 心里就像塞了块棉花一样,十分不爽,真想在马路大喊一声宣泄一下。脚在飞快地蹬,原来半小时的路,二十分钟就到了,看来人的潜力不可小视。 林翎已经睡了,我也不想吵醒她,让她心情郁结。比稿,比稿,咱们就在场面上好好比比,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私底下使什么坏招啊,丢人。 “你脸色不太好啊,生病了吗?”熊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 “没事儿,这两天没休息好,你怎么还不睡啊?明天不是要上班吗?”我挡住熊猫探过来的爪子。 “太激动睡不着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难倒我心理素质这么差吗?”熊猫疑惑地揉着头顶的毛。 我捶了他一拳:“差个屁啊,你记不记得,那次跟财大的海神队交手,对,我们一分险胜的那场。你最后罚的两个球,财大体育馆都疯了,全都在喊丢丢丢。你不是稳稳地全部罚进吗?你多想想那会!” “是咧,那时候咱多稳啊,你不知道财大拉拉队都使了卑鄙的招数,牺牲色相,我都没分神。”熊猫嘿嘿笑着,仿佛又回到了沸腾的赛场。 第一卷 13提案是折磨,你赢我输? 所有没有参加提案的同事,自动列成一排,送别西装革履的老板、总监还有客户部小姜和设计主管小强,他们清一色的黑色西服,酷死了,道上的大哥一样。 “真受不了,搞什么嘛,又不是去刺秦王,你们不要那么悲壮地看着我啦!”明显的睡眠不足,小姜的双眼皮已经被折磨成三眼皮了。 “哈哈,你以为你是荆轲啊,你顶多就是一条睡不饱的荆棘。”小强话一出口,自己先笑得东倒西歪了,憔悴的容颜也不比小姜好多少。 “等我们好消息吧!兄弟们出发!”总监的下巴刮得极为光溜,露出一层青色的皮,看上去一点倦意也没有,显然是精心修饰过的,只是脸色有些发青。他的目光坚定且锐利,应该对此战成竹在胸。 “大伙今儿放假,在公司呆着。小孙你去定个大包厢,等我们凯旋归来好好吃一顿大餐。”老板大手一挥,他们拿着提案板、挎着公事包,带着全公司的期待启程了。我真羡慕小强、小姜他们,能参加这么大型的比稿,一定能收获许多。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转眼已经四半点了,提案小组一点消息都没有。虽然不用上班,可每个人都没心思闲聊。最爱闹腾的小丸子都安安静静地翻着杂志,整个公司气氛很奇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宁静的时候。小孙在前台位置,右手托着下巴,一会换成左手,焦躁万分。 “哥几个,你说咱们这次能成吗?”刘星终于忍耐不住,开口说话了。 “成,一定能成,我们的创作表现一向很棒。”我接茬肯定地说。其实我心里很虚,毕竟成不成是掌握在客户手里的。农民看天吃饭,我们看客户眼色吃饭,都是听天由命的职业。 小丸子放下手里的杂志,目光转向我们俩,扫视了一遍,说:“你们俩真沉不住气,专业一点啦,我都没急呢。你们急什么啊,再等一下吧。”敢情这丫头是皇帝,我们是那啥似的。 “屁,你那一页看了半小时了,明显就是心猿意马。”刘星反驳着小丸子,手掌压住她的杂志。 奇怪的是这次小丸子并不准备反击,反而一仰头靠在椅背上,晃荡起椅子来。“说真的,这次要是拿下L公司的业务,我们人手起码要扩充一倍以上。我倒是担心以后加班会更多呢?可怜我的花容月貌啊!” “哈哈!”我跟刘星十分不厚道地笑了。 就在这时,小孙办公桌上的总机响了。所有人都停止了自己的各自动作,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电话上,恨不得跟兔子一样竖着耳朵。 “啊,什么?哦,好,我们马上出发!”小孙的话让人猜哑谜一样,散在公司各个角落的同事们哄地一下围住了小孙,七嘴八舌地问开了。 “怎么样?” “赢了吗?” “拿下没?” “没输吧……”说这话的是饼子,结果自然而然受到大家的恶毒的语言抨击和武力攻击。 “安静,安静,我宣布,我们公司提案成功!”小孙四下挥舞着手臂,笑容像水波一样蔓延。 “哦哦哦哦哦……”这一刻,公司里忽然多了十几条欢呼的狼,大家相互击掌庆祝,完全忘记了蜷缩在一角可怜兮兮的饼子。 川味观的大包厢里,两张巨型圆桌,一箱红酒搁地上。参加提案的先头部队已经就坐了,我们蜂拥而入,各自占座。 “咳,大家安静一下,欢迎我们敬爱的领导同志致辞。”小孙真是个小马屁精,会挑时机。 “好,我讲一下,上一周大家都辛苦了,今天总算没有辜负大家的努力,我们的提案很成功。客户也很满意,不过最后的结果明天才能对外,所以我们先提前庆祝吧。”罗总一脸的春风得意,还没开喝脸色已是异常红润了,又扭头问总监,“李总监,你也讲几句吧。” “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今儿谁要说不喝酒,我带头灌往死里灌他。”总监站起来举起酒杯,兴奋地嚷嚷。大伙应声全体起立,一仰头干,那场面,活像一群刚释放的酒鬼。 一张张洋溢着开心的笑脸,一杯杯响亮地碰撞着。庆祝的红酒在杯子里幸福地荡漾,我忽然想起林翎,我们赢了他们肯定就输了,嗯我得给她个电话慰问一下,不知道她哪里什么情况。 电话接通,耳朵里一片刺耳的欢呼声。 “我刚想给你电话呢,不好意思,刚得到消息,这次我们赢了。”林翎声音压得低低的。 啊?不是我们赢了吗?怎么回事?我一听就懵了,老板他们总不至于要欺骗我们啊。 “不是吧,明明是我们赢了。”我怀疑林翎听错了,或者受刺激太大胡言乱语了。 “嘿嘿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乖,别闹了,改天我给你做好吃的,补偿一下你受伤害的小心灵。不说了,我们在庆祝呢!”林翎掐了电话,耳朵里仍然是嗡嗡的一片。 这到底是怎么了?我犹豫着推开门,看见一派热闹的气象,是不是该把这事跟总监他们说说。也许客户改主意了,也许客户觉得W公司更适合服务他们。我呆呆地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范文,来来,跟姐姐喝一个。”大咧咧的小丸子根本不知道我这几分钟经历了怎样的脑风暴,一个劲地要跟我喝交杯酒,旁边人都在起哄,数小孙叫得最欢。 “我……。”我话没说完,手里就被人塞了一个杯子,那杯子倒满了红色的液体,红得那样鲜亮,那样诱人。我终于抑制住想说出的冲动,也许是W公司的人弄错了。 谁的电话在响?猛喝了一杯,头有点点晕,眼前一片恍惚。 “什么?你听谁说的?”是老板的声音。 挂了电话,老板颓然落座,椅子歪了一下,差点翻倒。 大家的欢笑声戛然而止,不知所措或站或坐,都盯着老板,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猜可能还是W公司笑到了最后,林翎她没说假话。毕竟是全市第一大公司,他们的确有这个实力。 “老罗,你怎么了?”笑吟吟的总监显然还不知道事情已经有了变化,低头问老板。 “广告网的小钟听W公司说他们赢了。”老板病恹恹地说,“我们输了!” “什么?”这句什么异口同声从十几个人嘴里问出,震耳欲聋。我低着头不忍看老板和总监,这样的结果太对不起我们辛辛苦苦一周的拼斗了。小孙忽然背过身,捂住嘴,我看见她的眼眸里泪珠在转动。大家的脸上一定都写着失落两个字,商业的竞争就是这么残酷,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 静悄悄的包厢,服务员也知趣地走出房间,不来收拾桌面了。大家都不说话,谁都不敢开口,就这么一直沉默着。几个女孩子互相拥抱,肩膀在一耸一耸起伏着,连哭泣都是无声的。 总监的手机响起,原来欢快的铃声现在突然变得那么刺耳。 “是L公司的秦总。”总监对老板说。老板无力地点点头,接过电话。 “秦总你好,啊?什么?哦,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行,我们会好好合作的。”老板的脸色转忧为喜,听得我们面面相觑,难倒又赢了? 搁下电话,老板绷着一脸笑意,重新拿起酒杯,故意停顿不说话。 “急死人了,老罗你快说话。”总监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两只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 “我们赢了……不过只赢了一半,我们跟W公司一家一半业务。来,我们继续庆祝!”失而复得的感觉总是让人开心,尽管只有一半,也大大的聊胜于无吧。 “大家别难过了,客户对我们的创意很满意。大家要知道比稿不单单比创意,我们输在场外因素,跟大家没关系。W公司集合了全公司最精华的20个人,也只不过跟我们打成平手。我为你们骄傲,你们是最棒的,我先干为敬。”老板感慨地说。 “坐坐坐,你们站着干嘛。我们跟W公司的竞争才刚开始,以后有的是机会打败他们。来来来,大家继续。”总监很快就从刚才的惆怅和失落中恢复平日的镇定。 “嘿嘿,傻丫头们,来来我跟你们几个喝交杯酒。”总监指着拥抱在一起的小孙她们,开起了玩笑。小孙她们不好意思擦擦眼泪,破涕为笑。 尽管还是好事一桩,但欢乐的气氛回不到最初的顶点了。 “嗐!你们别都挂个苦瓜脸啊,胜负很平常的嘛,再说我们还赢下了一半呢。你们文案平时最调皮了,现在给我把大家情绪调动起来。”总监远远地点着我们文案组的名。 “范文,范文,他吹牛他是歌王。”小丸子舍人为己。 “对对,范文唱得可好了。”刘星落井下石。 我硬着头皮拿起话筒:“他们乱讲的,我唱得不好,还请大家原谅,我就献丑一下了。” “不原谅,唱得不好一直唱,全体鼓掌才算通过。”总监尽给我出难题。 哦哦哦哦……又是一阵乱起哄。 很可惜,阴谋没得逞,我只唱了一首。 因为他们情不自禁鼓掌了。 第一卷 14奇怪的小孙,暗算果然来了 一曲唱完一片掌声,总监大声叫好,众人附和,连服务员也拍得很响,气氛果然热闹多了,大家纷纷在议论我的唱功。我迎着众人灼热的目光中回到座位,心下暗自得意,刚坐下,两只酒杯就递了过来。众人一哄而上去抢话筒,我乐得让贤。 “范文,你真帮我们争气。”两个祸害凑过来拍马屁。“唱得很不错啊!” “哼,两个叛徒,自己先罚一杯。”争气?我可是冒了风险的,我没好气地捂住酒杯往怀里藏。 “范文,别那么小气嘛,我们可是一伙的。”小丸子脸皮极厚,朝我一个劲地抛媚眼,这种风情无限的劝酒方式,是我绝对无法招架的。 “范文,你来你来。”小孙朝我招招手,手里扬着麦克风,眼睛还是红红的。小孙今天打扮得很清新,嫩绿色的T恤,牛仔裤白色匡威。她脸颊两抹红晕,红唇鲜艳欲滴,一副娇羞的样子,用古话说是粉面含春。完了,这家伙看我的眼神有点不一样,直勾勾的看着我走近,又忽然害羞地低了头,根本不像以前那般风风火火的自如,我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一样,总之有点不祥之兆。 “怎么?”我装作没留意她的表情变化,随意问了声。 “能跟我合唱一个吗?广岛之恋。”小孙指了指搁在桌上的另一支话筒。 “范文,你有女朋友吗?”这句话,一直盘旋在我脑海里,小孙在中段的时候忽然轻声问我。莫非她喜欢我?说实在我一点都不起眼,虽说现在流行起单眼皮了,可我也没有一张勉强可以称得上帅气的脸型啊。也许是我多心了,又不是八十年代凭诗歌就能有一帮美女围着你转,何况我唱得也就卡拉OK水准,不至于吧。小孙虽然称不上国色天香的绝色佳人,总也是个眉清目秀的漂亮姑娘。 “小孙对你有意思吧?”小丸子的眼睛真是很毒,这么点微妙变化都被她看出来了。 刘星张大嘴巴,很吃惊的样子:“啊,真出事了,你抱出问题了吧。” “瞎说啥啊,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不要乱说了,喝酒喝酒。”我努力掩饰着脸皮在不由自主的抽动,幸亏没人听到刘星的话,否则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因为一句话,这一顿庆功宴,啥滋味都没出来。林翎虽然还没正式成为我女朋友,不过这是迟早的事,我的潜意识里早已认同了。 晚餐完毕,老板请客,最好的夜店天上人间。小孙硬要跟我挤一车,于是我夹在小丸子跟小孙中间,刘星抢了前座,这家伙就喜欢看我出糗。小丸子真淘气,老是歪过头跟小孙聊天,我只能越坐越往后,几乎可以嗅到小孙头发香了。那味道很特别,淡淡的浅浅的花香,很好闻。我看到刘星在后视镜里一个劲地朝我挤眼睛。 狂烈的节奏,迷乱的灯光,震动的地板,扭动的身体,水泄不通的舞池,真搞不懂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喜欢这种肢体活动,有一个词群魔乱舞,相当传神。小孙拽着我的手,挣也挣不脱,小丸子跟刘星互相挑逗般扭动身体。我的节奏感不错,运动也有天分,就是不会跳舞,只好胡乱扭一通。幸亏灯光暗,每个人都自顾自陶醉在电子节奏里,没人留意我的尴尬。可是小孙,这小妮子真够直接的,丝毫不掩藏那眼睛里的情意绵绵,到这地步我不想承认都不行了。应该跟她说清楚,不然以后就不好相处了,万一被林翎知道,还以为我招蜂引蝶,那可不得了啦,哎呀头疼死了。 兜里一阵振动,林翎来电话了,我趁机接起来溜出舞池。 “在哪呢,我们晚上也活动,好,你结束的时候给我电话,我去接你。”我冲着电话大声喊着,马上被汹涌的音浪盖住了。 人群中忽然一阵混乱,依稀是小孙的尖叫。我赶紧下到场地里,小丸子、刘星正护在小孙身前。这时舞池音乐停了,灯光也全亮了。 “你干什么呢,别耍流氓。”刘星一把推开一大个子,一头油光光的长头发,满脸痘痘。 “怎么了,刘星?”我抓住刘星的拳头,问道。 “这家伙骚扰小孙,都把小孙逼哭了,你怎么搞的,半路跑开。”小丸子一边轻抚着小孙的背,一边义愤填膺地冲我发火。小孙倚靠在小丸子身上,目光空洞,不知所措地呆站着,显然惊吓过度了。 “操,我骚扰她,你们有证据吗?仗着人多是吧。”大个子嚣张地用指头点着我的胸口,唾沫都溅到我脸上了。我冷静地抹了把脸,移开他的手指,仰着头慢慢说:“你纯心闹事是吧,你想单挑还是群架?我都奉陪,我最瞧不起欺负女孩子的。”大个子一把揪住我的T恤,我暗暗捏紧拳头,准备开仗。 这时旁边几个人过来拉大个子,嘴里劝着算了算了,都是来玩的。大个子在众人劝说下悻悻离开。音乐重新响起,我们架着小孙离开舞池。灯光闪烁,远远的暗处,那个大个子很突兀地站着。 公司里其他人都在大包厢里闹着。刚走到包厢门口,小孙忽然无力地说不玩了,要先回去,挣脱小丸子扶着的双手。小丸子推了我一把,我不由自主伸出手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小孙。 “范文,我跟你一起送小孙回去。”刘星低声说,“我看那小子没完,你一个人送我不放心。” 门厅外,暴雨如注,雷电交加,刚才过来时出租车成群结队候着,这会儿不知道都跑哪去了。 “我去前面路口看看,你看着她点,别让她淋到了。”刘星说着就冲到暴雨里,根本来不及阻止。小孙闭着眼睛靠在我肩膀上,温热的鼻息喷在我脖子上,痒痒的,我梗着脖子躲都没地方躲。 刘星怎么还没来呢,我探着身子四处张望。忽然,脑袋重重地挨了一下,身体前倾,一下子冲到了雨里,歪了下身子努力没倒下去。小孙往后倒退几步,碰到墙才停住脚步。感觉额头热热的,大概是流血了,耳朵里只有哗哗的雨声。我只看到小孙声嘶力竭似乎在大喊,却听不清她说什么。那个大个子手里正捏了根棍子,见我转过身一慌张啪嗒掉地上了。周围还有好几个男人,好像都是刚才劝架的。 “这是我替林翎教训你的。”一个戴了副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出来,穿着粉色的鳄鱼恤,一张巨长的条形脸,眉眼还挺熟的。“给我小心点,你当你什么人啊,最好离她远点。不然下次就不止出这么点血了。” 我想起来了,鳄鱼男大我一届,曾经追过林翎,可惜林翎不理他。这时小孙冲过来,拉我进门厅,掏出纸巾帮我擦拭伤口,关切地问:“疼吗?忍着点,马上送你去医院。” “喂,你这就想走啊。”我捂着脑袋,嘿嘿一笑,笑得肯定很渗人。这家伙真不知好歹,还借林翎的名义打击报复。一辆出租车疾驰过来停住,湿嗒嗒的刘星跳下车,一看架势就全明白了,又跑到雨里拿了两块板砖,递给我一块。我接过转头,慢慢走近鳄鱼男,鳄鱼男没料到我有胆敢上前,转身看大个子他们。大个子跟那几个男人离他有两步远,正犹豫着该不该上前来。 这是最好的时机,我二话不说,眉一横牙一咬,右臂使劲一挥,板砖划了道红色的弧线,准确地磕在鳄鱼男的尖脑袋上。鳄鱼男顿时凄厉惨叫,蹲在地上起不来了。我当然知道轻重,其实我手上用力还是留了一把,视觉效果不错,伤不了多少。板砖是街头斗殴最有威慑力的武器,敦实硬气,拿在手里挥像板斧,扔出去简直就是一手榴弹。那缩在后头的几人见我真的凶相毕露了,一声不吭赶紧溜之大吉。小孙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刘星砖头一甩,给我一个大拇指。 我扔了砖头,蹲在鳄鱼男前说着:“记住了,下次要袭击,就正面来,少跟我背后暗算。还有,你没资格代表林翎说话。” “你等着瞧……”鳄鱼男捧着脑袋,金边眼镜一边挂在耳朵上,一边靠在鼻子上,别说有多狼狈了。嘴还挺臭,打架输人不输阵,我很佩服他,也懒得理他,任他赖在地上哀嚎着。 我们仨上了车,司机头也不敢转,只小心翼翼地问:“几位,上哪?出城我是不去的。我女儿等我回家呢。”我跟刘星相视一笑,把我们当外地流氓了。小孙拿出纸巾分给我们,笑着跟司机说:“师傅你说什么啊,被打的才是坏人呢。我们先去医院……”我坚决制止他们:“不用不用,血止住了,我没事的,先送你回家去。” 刘星手一挥:“师傅,市一,谢谢。”丫根本不理睬我的强烈申告,都是男人这么一点点小伤怕什么啊,还顺便给我一白眼。 第一卷 15坦白的伤员,不靠谱的月老 尽管我一百个不愿意,还是被包得像印度人一样,我觉得脑袋好重,也不知道包了几斤白布。 “都怪我,要跳舞,害你白白挨了一棍。”小孙看着我一头素白,眼睛一红。 “说什么呢,怎么能怪你。”我摸摸大了一圈的脑袋,嘿嘿直乐。这造型要是林翎看到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林翎?糟糕!门诊室的钟都快指向12点了。掏出手机一看,靠,黑屏,肯定刚才进水了。借了刘星的手机,拨过去,响了五声,才听到林翎懒洋洋的声音:“我到家了。你全忘记了吧,幸亏我没一直等下去。你说这次要扣多少分?” “我受伤了,回来跟你说,我手机坏掉了,半小时内到家。”我低低地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愿意让小孙他们听见。 “是你女朋友吗?”小孙咬着嘴唇,轻声问我。 “嗯。”我不敢看她的眼睛,蚊子一般的声音。她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让我心里有些痛,我实在不想用这种方式让她知道。我也不是想要脚踏两条船,我只是……只是很享受被人喜欢的感觉,这理由牵强得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小孙。 刘星送走了她。回家的路上,受到刘星的短信:小孙哭得很伤心。简简单单几个字,让我感觉受伤的脑袋越加沉重,像在脖子上挂了一铁链。 “你怎么样,头还疼不,要不要紧。”林翎的小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脑袋,我躺在她的腿上,闭着眼简单地描述了一遍,心底犹豫着该不该把小孙的事情告诉她。这事要是当事人不提,谁也不会知道的。可是那样我就违反了第一条,我在林翎手里划的那个字像道燃烧着的符咒一样,在我眼前飘来飘去,飘来飘去。 “其实,还有点事情没告诉你,我担心告诉你,你会生气。”我坐起身,很认真地看着她,林翎纯净的眼眸放射出某种奇妙的光芒,仿佛在召唤我快点说出来。我不再犹豫,完完全全将整件事情原委托盘而出。包括之前的马胖子的利诱。 “啵~”,一个封嘴的亲吻,甜津津的吻。这是林翎听完全部经过给我的奖励。“呆子,你要是这件事不告诉,我也不会知道。所以我喜欢你对我的坦白,这才是我想要的男朋友。”林翎用她瘦弱的胳膊环着我的脑袋,我的脸贴在她的胸口,感受她平静规律的心跳。 “哈,忘记了,今天我们该庆祝一下。打平哦,这个结果真好,我还担心万一我赢你,你要不理我了。”林翎低头亲吻我的脑袋,包着白布的脑袋一点也感觉不到她嘴唇的温度。我在她的怀里幸福地赖着,就像是她的泰迪熊。 那晚,我做了个梦,那个老头又出现了。老头一直在扯线,一直一直在扯着,这条线好长,他小心翼翼地分开好多其他颜色的线,打开所有打结的部位。我在老头一旁伸长脖子看啊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还帮着老头挑线,老头眼神不好,而且我发现他还是轻微色盲,红绿不分。我在梦里真有耐性,平常我才不会耗费时间去安排这么无聊的消遣节目呢。 “你想不想知道这线的那头?”老头忽然停了手,问我。 “那头到底是什么?你都在我梦里出现两次了,每次就是在扯线,也不干点别的事情。很无聊的,爷爷。”嘿嘿我在梦里这么乖巧,真懂礼貌。 “你知道我是谁吗?爷爷?我足够当全世界人的爷爷了。”老头捋捋胡子,得意地笑着。我绕着他转了一圈,也就一普通老头,胡子也不够长,顶多就是一穿汉服的新潮爷爷而已,当全世界的爷爷,吹牛吧? “告诉你吧,你真被林翎叫准了,十足的呆子。我是月老,知道的吧?目前我只负责咱们华人的姻缘,老外的那些都让那会飞的光小孩去忙了。嘿嘿我可不高兴学外语,帮老外找老婆,想都别想,让那小屁孩瞎忙去。”老头看上去除了慈眉善目,顶多就是鹤发童颜,我还真看不出他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为华人牵姻缘。不过在梦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所以我就勉强点了点头。难怪世上有那么多不般配的姻缘啦,这老头就是一色盲啊!这老头儿不知道该算是心胸狭窄呢,还是算坚守本色? “你还不信呐,你看这条是你的线,那头你知道是谁吗?”这老头忒坏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还憋着不肯告诉我。“嘿嘿,我不会告诉你的。所谓天机,是不能随便泄漏的,这要是让上面知道了,我会被罚款的。你知道我那老太婆多唠叨吗,多花一块钱都要说好几个月的。今年3月,我不小心帮人家的红线扯断了,结果被罚了1个月的薪水,我那老太婆从3月一直说到现在,每天都要说的,真的很烦啊。可惜没法离婚,想要帮人家牵线就不能离婚,上面的规定真是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天庭的代言人。本来我早就来找你了,都是被老太婆啰啰嗦嗦给气的,我把这正事给忘记了,所以到今天才来。不过也不晚,我看你们现在关系处得挺好的嘛。”老头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看来完全是被他的老太婆给教育改造的。 这月老不但色盲,还有间歇性记忆障碍,哎呀华人世界的情侣们,你们可真惨,摊上这么个牵线搭桥的月老,好像最近几年搭错线的案例特别严重,老头你应该仔细点啦。不过好像西方情侣也比较郁闷啊,因为他们的月老是个光的小孩,谁晓得他会不会开弓乱射箭呢,万一准心不好,嘿可不也是一段孽缘。再假如小孩贪玩,忘记干活了,那岂不是让有情人干等着吗?看来在姻缘这件人生大事上是全球大同,都是掌握在不靠谱的人手里。 老头顿了顿,清清嗓子,压低声音说:“不过我可以提前透露个秘密给你,你跟林翎只见会遭遇一场大麻烦。所谓大麻烦是超过对所有人的考验。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考验是很艰难的,不过要是能过得了这关,你们就一定可以云破雾散见红日了。切记切记,一定要熬过去,不能轻易服输,不对是绝对不能服输。不然我就输惨了,我会连续五百年做家务的,老太婆一定是天天乐开了花取笑我了。拜托你一定要争口气,一定要争口气啊,不管什么问题都要想办法克服。”老头的声音越来越飘渺,空中垂下许多条红线,挂着牌子写的都是名字,云雾开始渐渐弥漫,慢慢密布,再后来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一惊,醒了。床头闹钟才5点25分,我才睡了4个多小时。这个梦可真有趣,难不成月老也是怕老婆的,干嘛要拿我跟林翎的关系做赌呢,而且还是有赌注的。这月老做得太不专业了,拿人家的幸福耍着玩。可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莫非我对我跟林翎的未来还没有足够的信心吗?林翎她对我有信心吗?给我五年的意思是准备和我一起在这个城市里奋斗吗?我们会结婚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转的全是这些个问题,受伤的脑袋本来就有些疼,这下就更像唐僧给悟空念的紧箍咒了。索性就不想了,学着禅师那般打坐冥思。 “哇,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来了个印度和尚呢?”迷迷瞪瞪的熊猫忽然醒了。我咧咧嘴朝他苦笑,简单说了原由,“这还要怪你,说什么会招人暗算,这下你满意了吧。说吧,请几次客弥补我受的伤害。” “那鸟人要是被我看到,肯定不止一板砖能解恨的。哈哈,怪我乌鸦嘴。老规矩,呵呵,昨天第一天上班,我跟小美分到一个组了,专门替CG杂志画科幻插画,很棒吧。”熊猫很明显还沉浸在第一天上班的美好回忆里。 “我知道,你们开夫妻店的计划又进了一步,对吧?”我试探地问着。 “嘘,别乱说。我跟她……有可能吗?”一向自信的熊猫现在开始怀疑起自己了。要不怎么说人有高下之分呢,这家伙的情商绝对为负数。一试探就完全暴露底牌了,就这程度,除了小美,我目前还真没发现有谁适合他。小美也是属于迷迷糊糊类型的,一点城府也没有。 “你自己一点都没暗示过什么吗?真的?不会吧,你有这么老实?”我还没偷笑2秒钟,就被他一把掐住了,熊猫一边持续地红着脸,一边死命掐我脖子。 很怪兽吧,熊猫可爱的地方就在这里,死要面子,真是十足的狮子座。对哦,他的生日快到了,我应该尽快把这个事情问个清楚,希望如他所愿,就当是给他的生日礼物啦。不知道他那条红线的尽头是不是写着小美的名字。 第二卷 16永远的那个甜蜜夜晚 不知不觉过了很多天,一直到我拆了头上的包袱,那个梦里说的考验始终还没出现。我几乎已经忘了那晚瞎做的什么梦。本来就是嘛,做梦做到月老,难倒不是很荒唐吗?更荒唐的是月老也怕老婆。何况我又不是超人蝙蝠侠蜘蛛侠夜魔侠,没有道具连钢铁侠也不可能是,不会武功没有万贯家财,锄强扶弱都不够资本,怎么还有可能解决扰乱月老的大麻烦呢?作为一个未来的国家栋梁之材,还有那么一点点优秀的青年人,没理由为传说中的月老伤神。所以这事谁也没告诉,就算说了有谁会相信呢?多半当个笑话听了。 那几天忙得要死,自从L公司的大单子赢下来,工作多得受不了,我的文案也在一点点进步。公司里人手太缺,我们文案组赶在周五晚上八点半终于完成了所有的文案,第一稿而已,后面的改动还多着呢。刘星和小丸子一如平常,互相讽刺互相调笑整天没正经。而小孙似乎也没什么变化,照常嘻嘻哈哈的,常来我们这分零食,只是不再用那种暧昧的眼神看我了,让我有些失落,只有一点点而已。至于那天拍砖事件,没人愿意主动提起。 又是一个周六,跟熊猫他们说好,一起在家做顿好吃的,因为——我们毕业一个月了。 “靠!这两家伙这么拼命,上学的时候可没见熊猫在球场之外的地方努力过。”我挂了电话,忿忿地对林翎说。熊猫说赶一个稿子,今晚不回来了,还神秘兮兮且有些猥琐地暗示说今晚是他跟小美都不会回来,绝对不会回来,让我们放心。靠,我是那种人吗?嗯,我好像真是那种人吧,林翎窈窕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我心猿意马起来,俩人的甜蜜晚餐。林翎在厨房里忙乎着,头也没抬:“嗨,不回来正好,我还怕菜不够呢,正好可以少烧点。” 没有烛光,但是一样浪漫。浪漫这个词,很多人都误解了它的形式,却忽略了内容,恋爱中的人只要在一起粘着互相对视那就是一种浪漫了。瞧这一桌子的菜,都是林翎的爱心料理,她的手艺没得说。望着林翎专注吃饭的样子,忽然心生感慨,以后结婚的话,这就是我们平常的生活状态了,我真心希望那一天早点降临。 “干嘛呢,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饭粒吗?”林翎抬起手抹了一下,有点奇怪地看着我。 “我在想,我到底积了多少辈的德,才能和你在一起。”我放下筷子,伸出手握住她,她柔软的小手,圆润滑腻,简直像件艺术品。 “傻瓜,你呀至少积了十辈。十辈子的善人,才有一个好姻缘。”林翎格格地笑着打了我一下,把手挣脱出来。姻缘?我忽然想起了那个梦:“跟你说个事,可好笑了。就在我那天受伤的夜里,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从来没做过那样的梦。”我撂下碗筷,连比带划地讲完那个梦,其间还对月老的神态做了加油添醋的描绘,同时也揶揄了一下月老的迷糊。 “哈哈,好玩吧。”我抚掌大笑,同时也期待着林翎一起开心。 林翎非但没显露一丝笑意,反而蹙起眉头,严肃地说:“这个梦我也做过,只是不是月老,她自称是月老夫人,模样有点象是两年前我生日遇见的香客。她倒没提什么打赌之类的,也说我们要经历一场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考验,我们要一起经历克服才能有个好结果。你不说,我还以为只有我做了这样的梦,所以也没当它一回事。现在你跟我这么一说,我心里有点担心。你说会是什么样的考验呢?莫非要把我们拆开吗?”说完,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带着忧虑看着灯火辉煌的窗外。 这番话倒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本想顺势开开玩笑逗逗她,反而弄巧成拙了。我赶紧安慰道:“瞎说什么啊,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的,你看着我,看我多么有诚意的眼睛啊,是吧?” “看到了……”林翎扑哧一声转忧为喜,继而大乐,“看到了……眼睛好小啊。” 劝慰了她,我却劝不了自己了,原本已经放下的心现在又悬起来了。月老这老头,也不说得明白一点,这不是让我得一直提心吊胆着吗?有个事一直悬着,而且你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真是让人烦恼。 吃完饭,我勤快地哼着歌洗了餐具,收拾好台面。林翎正坐在沙发上握着遥控器调电视看,我挨着她坐下,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转过眼忽然脸红了,红扑扑的脸蛋,诱惑我真想咬上一口。啊,这竟然是我俩第一个单独接触的夜晚,以前熊猫小美他们从来没有给我们这样的机会。这样的夜晚会发生些什么?她的脸红是给我暗示吗?她是在期待吗? 林翎忘记了调台,电视里一对男女正忘情地拥抱在一起,男的手正抚摸在女的背上,两人亲得啧啧有声,两瓣嘴唇亲密地咬合着,两片舌头上下翻腾互相挑逗着。啊,人说饱暖思欲,我本来没想的,可是大众传媒传播的节目来得不是时候。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的耳朵里只有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看来知我者还属熊猫老兄。 林翎穿了件白色的长T恤,掩住了她的小蛮腰,可掩饰不住小山一样鼓鼓的胸脯。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见。我伸出胳膊揽住林翎的腰,一口气吸住她的嘴唇。林翎没有拒绝,嘟着嘴努力迎上。我用舌头试探着撬她的牙关,她却银牙紧咬,一脸得意的坏笑,眼睛还一眨一眨的。是在取笑我吗?嘿嘿我略施小计,呵你痒痒看你能忍多久。哈哈!得手。林翎憋了半分钟终于泄气了,牙关一松,两条舌头就顺利地纠缠在一起。我的手刚开始还很规矩,只在腰下呵痒痒。谁料林翎一松口,手就不小心碰到了那座高高的小山,软软的小山。真是不小心的,我发誓,我没想故意碰的。那个偶然的美妙触感,顿时让我气血上涌。我伸手挑起她的T恤,手掌很柔和地慢慢抚摸着她的身体。林翎没有挣扎,只是闭着眼,脸色红润。慢慢地,慢慢地,手指已经在蠢蠢欲动,像个贪婪的野兽,不再满足于山下的接触,开始轻揉着她饱满的小山。在我的手掌下,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小山在膨胀,我的欲望也开始膨胀,我忍不住,我停不下,我的脑子里什么都不愿想,只想停在这一刻,我们一起膨胀的那一刻。 林翎的身体起伏得厉害,身体蜷曲着,眼睛开始变得迷离起来,双手主动搂住了我的脖子,呼吸声异常清晰,任我的手在她身子上游动。我知道,如果这么抚摸下去,今晚肯定就被熊猫说中了。林翎也知道,她还是没有拒绝我,一直放任我的不轨行为。我低下头,试图安慰一下一直努力长大的小山。人有旦夕祸福,一点没说错,我太贪心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非常如意,如果没有意外,我也不至于一直对这桩事耿耿于怀了。(我知道诸位看官要说以后了急什么嘛,你这个急色的家伙。真想对着你们痛哭一场。当时如果知道,这一失去会永不再返了,我一定会学霸王,不是学追穷寇,是学硬上弓……) 正是那动情的微妙时刻,我那刚痊愈的脑袋嘭地一下,在茶几上磕了下,不由自主地哎呦了一声。林翎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我,关切地查看着我的伤口,嘘了口气,幸好没碰伤。 “再来嘛,咱轻伤不下火线。”我拉住林翎的衣袖,笑得肯定很色迷迷的。后来,林翎告诉我,我的眼珠子布满了血丝,一条活生生发情的狼。 “讨厌,大色狼,不来了。”林翎嗔怒地跑开了,捋捋乱乱的头发,跑出几步远,又回过头来伸出舌头给我一个鬼脸,然后呯一声关了门,再也不肯出来了。任凭我怎么深情呼唤也无济于事,我只好灰溜溜地回屋看书,郁闷。 夜色很美,可惜甜蜜的夜晚到此就戛然而止了,多好的一机会,我没有珍惜,没地儿后悔。 林翎的身体很光滑,我的手显然很喜欢在她的身体表面游走。我嗅嗅右手,似乎还带了点林翎身上淡淡的香味。唉,可惜了,没有深入地一亲芳泽。不过我不后悔,这样的机会以后多的是,甚至还有更亲密的呢,我乐滋滋地想,笑出了声。这会儿,大概邪恶的恶魔在我脑袋上一直盘旋着。 “啊!”林翎房里传来一声很凄惨的叫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被这声“啊”吵醒的,就像一个分水岭,这声“啊”喊出了个新世界,完全改变了我对世界的整个看法。我很怀念毕业后的这一个月,因为你不知道我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 第二卷 17变了,一切都变了 糟糕,要迟到! 九点差三分,哦对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于是我心安理得继续窝着。我突然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阳光灿烂,天已大亮。闹钟的时针和分针正准备做一个九十度的高难度姿势。从乱糟糟的被子里抬起头,脑袋很痛,疼得我咧着嘴抽冷气,看来昨晚那个撞击影响还不小,翻了个身滑到地板上,行动真不便,不会是伤了小脑了吧,一点平衡都保持不住了。 “啊!”一声凄厉的长啸从林翎的房间里传出,继而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看来林翎起床了,想搞什么啊,就算我昨天未得逞也不用这么夸张吧。是要来报复我昨夜的骚扰吗?我闭着眼睛,我真的还没睡醒呢。 “范文!快点给我滚出来!”林翎凄厉的叫声,让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这声音听起来奇怪极了,很熟悉但又不像是她的声音。难倒是熊猫回来了,也不像是他憨憨的叫嚣啊。更不是小美的。 我假装刚睁开眼,揉着眼睛坐在床上,探着头问道:“怎么了,美女?”当从我嘴里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我简直怀疑这是不是我在说话,因为……因为这是个女声。对,你没看错,绝对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声。那声音听起来有点象一个非常亲近的人儿——是林翎的声音,莫非我昨儿喝多了现在幻听吗? 林翎披头散发站在门口,窗外微风轻抚,吹得她的头发像湖边的柳条一样轻轻荡漾着。 “啊!”这回轮到我惨叫了,分贝值起码超过80。因为我看到了一个长发飘飘睡裙飘飘的……男人! 男人!一个身高约莫178cm的男人。一个男人穿着我美丽女朋友的漂亮睡裙,这是一个非常不吉利的信号,难倒,难倒……这个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我真后悔没听隔壁大妈的劝告,早就应该把阳台用钢铁包起来,虽然那样绝对不符合火灾逃生。 当时我离这个男人只有2米,如果我动作足够快,可以马上操起桌子上的玻璃花瓶,朝着四十五度方向扔出去,然后以每秒10米的速度迅速跑到厨房提起菜刀,这家伙基本上完蛋。 “哈哈哈哈……”那男人忽然大声笑了起来,而且笑得那么。“范文,你……哈哈哈哈。”他顺手一捋头发,甩得跟个娘们一样,露出一张眯缝着一对色迷迷小眼睛的非常风骚的脸。 等一下,等一下,我觉得我已经精神错乱了,我使劲摇晃着脑袋,我不信我不信,这是幻觉,这一切全都不是真的。因为,因为,因为……我实在说不出口,没有人会相信我现在看到的,绝对没有。林翎现在长了一张我的脸,有了我的身高,我瞬间真的理解那些伟大思想家,那个一辈子也搞不清楚的问题:我是谁?这个问题的确值得深入思考。 我是谁,谁是我?我马上又想到一个这辈子最严重的问题,我那明眸皓齿天生丽质沉鱼落雁的女朋友说没就没了。正在我准备呼天抢地捶胸顿足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胸口沉甸甸的,拉开衣领一看。惨啦!我我我我的胸口多了两个什么,肉鼓鼓的十分饱满,看上去还挺诱人,如果不是长在我胸口的话。最糟糕的是,双腿感觉不到一点障碍,伸手一探,靠就跟大伙说太监文的一模一样——下面没了,我绝望地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哧溜一下钻进被窝里,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心里一阵惶恐。 “哈哈哈哈。”一只魔爪伸进被窝,摸到胸口使劲捏了捏,弄得我全身痒痒的。“范文,你起来让我看看嘛。我看看我自己有什么关系啊。”林翎斜坐在床上,貌似很温柔地给我下着命令,一双手还极其不老实,到处在鼓捣我的身体,哦不对是林翎自己的身子,莫非她有自虐倾向? 这怎么行,虽然没那什么了,可我毕竟还是个大老爷们,再说了古人有云威武不能屈,说什么都不成。我使劲拽着被子,和林翎进行拉锯战。扭扭捏捏抵抗五分钟之后,林翎终于不耐烦了,在甜言蜜语加口头威胁之后,一看没实际效果,最后上升到直接肢体暴力。唉,人生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没人力气大,我终于屈服在林翎的威之下,被她剥了个精光……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的臂力是那么惊人,林翎实在不堪一击,哎要是昨天发现就更好了。 “嘻嘻,我的身材很不错吧,小文文,你说呢?”林翎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得意洋洋地抖着二郎腿,那也是学我的。真是面目可憎啊,我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上一口,虽然那是我的脸,准确地说那是我今天以前的脸。我蜷缩在床的一角,觉得自己真像是刚被侮辱的女人。 嬉闹一阵过后,两人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如同两只痴呆的鹅。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这么对视了,这一次却是那么别扭。现实就是你不得不去面对的所有问题,突如其来的身体变换导致的身份变换,以后该怎么办?这是二十一世纪啊,我俩都是无神论的虔诚信徒,上天怎么会给我们开这么大的玩笑呢? 手机忽然响了,是熊猫的,烦人这时候来什么电话。我接起劈头就说:“靠,大清早的……”一句话没说完,熊猫接茬了:“林翎,你怎么了,蚊子昨天没欺负你吧?”我顿时语塞,我忘记了现在我是林翎了,只好转手把电话给林翎。林翎接过:“噢熊猫啊,林翎没睡好,别怪她。”也不知道熊猫说了句什么,林翎乐得大笑:“是啊,是啊,搞定了。”笑得跟贼没什么两样,眉眼都聚集到一块了。搞定什么?我疑惑地抬头看她,我怎么需要抬头看她了呢?目测了一下,我差林翎半个脑袋,唉换了个更矮的身体,真不习惯。 林翎放下电话:“熊猫说,他们晚上才回来,一起庆祝一下,毕业一个月。咱们在家做饭。” 虽然我现在是女儿身,不过林翎还是做午饭去了,理由?嘿嘿我做的饭菜品质太差不合她的胃口,我喜欢吃辣的,越辣越好,无辣不欢,赛江西超四川比肩湖南!熊猫和小美要是看了在灶台上忙碌的“我”,一定会张个能赛进一拳头的大嘴巴。 没了林翎在耳朵边聒噪,我开始回忆昨儿的事,到底是吃错了什么,搞得现在这般田地。这年头什么食品都不能相信,越鲜艳越肥硕的越有问题,谁知道是不是什么激素催大的呢!心里忽然一凛,想起一茬,他妈的,不会这就是那不靠谱的月老说的考验吧。我恨恨地想着,牙齿咬得咯咯响。这帮挨千刀的损人们,搞什么考验不好,非搞这么离谱的玩笑。月老这老不正经的,还拿这跟他的老太婆打赌玩。我恨不得揪住他痛骂一小时外加毒打两小时,别怪我不尊老,哼! 正在胡思乱想着,头顶响起林翎的声音,哦不对,是我的声音:“美丽的小文文,嘻嘻,开饭啦。”我站起身,只到林翎的肩膀稍高点,唉曾经的我。 “林翎你说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呢?”我端起碗,无力地提着筷子在盘子里划拉着。 “打住,打住,以后别叫我林翎,得叫我范文,你得熟悉熟悉身份,不然闹出大笑话了。”林翎倒是兴致勃勃吃得很起劲。 “我啊,一直都想尝尝做男人的滋味,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以后我就是大老爷们啦。”林翎用筷子点着我快活地说,“月老,您真是活神仙啊……” 我无语,世界是相对的,我不爽的事情肯定有人很爽。 “谁让你昨天欺负我,啦啦啦报应了吧。”林翎夹了块肉片,放嘴里狠狠地嚼着。 啦啦啦是林翎的口头禅,一有巴掌点大的乐事就会啦啦啦。我看着玻璃反射的自己,这变得也太彻底了,比整形手术还巧。做了二十多年男人,这一下子做女人了,任谁都没办法适应啊。 “林……范……哎呀,我都不知道该叫你什么了。你还是赶紧求求老天,帮我们换回来吧,你让我以后可怎么活啊。”我对着一桌子美味一点胃口都没有。 “你不准饿着我的身子,给我赶紧吃。嗯,这么着吧,我先做几天男人玩玩,这么有趣的事不体验一把太浪费了。等我玩厌了,求求老天兴许就给你换回来了。”林翎敲着我的筷子逼我吃饭,还用恶狠狠的眼神瞪我,要是搁以前,她怎么会嘛。变了身体莫非性情也变了? “来尝尝我作为男人做的第一顿饭,哎呀太厚了,男人的手太笨了。”林翎夹了块肉片,指着那肉片的纹路,“你看你看,这种切法会让肉不好吃的。” 说半天,这一切不都是她自个完成的,还赖我。看来,我只能等待林翎领会到做男人的苦处才行了。不然,难倒还要做变性手术不成? 第二卷 18同居问题和形象问题 被林翎胁迫着勉强吃了一碗饭,肚子就饱了。女人胃口真是小,我揉着肚子躺在沙发上神游,问题就像漂浮在运河里的生活垃圾一样一个接一个飘过来,接踵不断,我一一想好对策。忽然冒起一个非常严重问题,要是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我们四个人估计都没法和睦相处了。 “林翎!你过来。”我冲厨房里忙活的林翎大声嚷嚷。原本该我洗的碗,不过现在林翎怕弄糙了“她”的手,所以我乐得逍遥一下。看来暂时做女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现在我只管张嘴吃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了,比以前还要清闲十倍。 “干嘛呢,碗还没洗完呢……”林翎甩着手上的水珠,捋捋刘海,倚在我身边,若不是这场变故,我早忍不住搂住她狠狠亲上一口了。 “晚上他们就回来了,我们怎么都得安排一下,以免出了岔子。我可不能跟小美睡一起,我也不能让你跟熊猫一屋。你说可怎么办?”这的确是个难题,又没有多余的房间。熊猫要是知道“范文”不肯跟他同屋,一定以为我出什么问题了。 “你是我的美人儿,当然不能让你跟小美一屋了,告诉你小美喜欢裸睡。这还不简单,我们一屋,让他们解决难题去。”林翎用水淋淋的手勾起我的下巴,亲了一口。“我不是跟熊猫吹了牛,林翎都被范文搞定了嘛,所以我要跟你一屋啦啦啦。”裸睡,哇!跟我一屋,哇哇! “啊?我们……这不是要同居了?”我吃惊地看着她,她的脸色异常平静不像是开玩笑。尽管我一点都不保守,而且乐于尝试各种新鲜玩意,不过听到这样的答案还是很震惊。同居,迟早都会那个的,就是那个啦。要是今天前我是求之不得…… “嗯哼,你敢保证你以前没有这样的想法吗?小样儿,还跟我装天真。昨天差点就被你得逞了。”林翎一脸的狡黠,真受不了这张熟悉的脸对着我。“我们现在这样,看对方的身体不是轻而易举嘛,所以也不用避讳什么啦!” 保证?保证有啦!当初一起住不就是有那么点的念头嘛,我低头嘿嘿笑着。只是,只是,现在我是女的啦,不,我只是女形男人。靠怪物啊,我对自己的想法忍无可忍…… “坐好坐好,美女可不是随便当的。腿并拢,并拢靠膝,你以为你还是男人啊?”林翎不停地训练我的行为举止。我挠着头苦恼地抱怨:“习惯哪能一下子改得过来,总需要点时间的。” 林翎脸色微微一变,坏笑又浮现在脸上:“那可不成,得快些适应。咱们得定几个规矩,不然以后一切都会乱了套的。” 经过双方马不停蹄的讨论以及讨价还价,唇枪舌剑连续纠缠了两小时,终于商定原先的三条大法自动成为我们俩的宪法。我知道我这次丧权辱国极了。基于宪法,我们制定了如下法规: 1.双方要十分了解对方的生活圈,不允许有破坏对方生活圈的恶劣行为,圈子里的任何事件变化都必须及时、准确地告知对方。违反者家法惩治一次,独立做家务一周; 2.双方要积极维护对方的形象,不允许有破坏对方形象的言语、行动。违反者家法惩治一次,独立做家务一周; 3.双方要努力学习专业知识,不允许有破坏对方职业声誉的事件发生。违反者家法惩治一次,并独立做家务一周;(这点其实是严重针对我的,虽然我极力抗争,还是胳膊扭不过大腿,我好命苦哇。) 4.双方必须经常性地为对方添置衣物和饰品,经暗示还不执行者家法一次,独立做家务一周;(这点是林翎特意强加的,说什么不能破坏她长期以来建立的美女形象) 5.双方必须经常性地给对方家长致电问候,并知会对方。如未尽义务而招致家长抱怨的,家法一次,家务一月。 6.未尽事宜,待双方和平友好商议后,补充完善。 家法是什么?家法怎么可能对外作公示呢?反正就不是什么好事儿。 还有一条,我拼了小命也坚决不松口答应,这要写进规则里,我一定要投海自尽才对得起我的清白。提起这条时,虽然林翎还有那么点羞羞答答的,可掩饰不住的是那对小眼珠里转动的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恨我自己,真是一脸的坏像。 “来来,小文文,我给你打扮打扮。”林翎兴致勃勃翻着她的服装库。哇花花绿绿的一堆,让我眼花缭乱,原来女神是怎么包装的啊。我被胁迫光着身子站在林翎面前,任她摆布,像个玩具娃娃一样。林翎的身材真是无可挑剔,除了顶着一头我的短发外,堪称完美。我偷偷欣赏着林翎的身体,有点偷窥的感觉。 “喏,你先戴上这个,笨死了,先扣上再套,从前面转过来,稍微伏点身子,对了。”林翎亲手指导我。第一次戴上这么别扭的玩意,胸口无来由地升起一股无名怒气,做女人真麻烦。 “咦,衬衫纽扣怎么在这边的?”我很好奇地指着衬衫左边一排纽扣。 “有什么奇怪的,就是这边的啊。”林翎轻蔑地瞟了我一眼,好像我是个白痴,她肯定不知道男装纽扣都在右边的。 “啊,裤腰怎么这么高啊?”我摸着林翎的肚脐,裤子都盖住它了。林翎白了我一眼。 “鞋子好小啊,呀我竟然可以穿得下。”林翎无语,挥了挥拳头。 “哇!这个小裤裤布太少了吧。”我用小指挑起前后不过几寸布的小裤裤,黑色,蕾丝,线条极细。 “嘿嘿这个还没穿过呢,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以后不会了。”林翎得意地点点头。靠,以后这都是我的衣服了,她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轮到我指导林翎着装,实在很简单,前后不过五分钟。 “哈哈,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的啊。真有趣。”林翎好奇地用手指拨弄着它。它曾经是我的弟弟,现在不是了,有点物我皆非的感觉。“啊!”林翎轻呼一声,身子一歪,我连忙跑上前扶住她。哈哈,它的反应很敏捷啊,谁让你逗它的。 “你别摸我,别碰!”林翎一脸红晕地摇着手,不准我接触她。 我只不过扶了她一下,轻轻碰了一下背部,真是大惊小怪,难不成我的身体那么敏感吗? “你转过身去,快点嘛。”林翎摇着我的胳膊,撒着娇说。我看着自己在摇林翎的手,真是别扭得不得了,原来一个男人撒娇可以那么娘。 “欢迎光临……”开门的小伙子抬起头,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可怜的家伙显然是吓蒙了,任谁见了一个男人摇曳着一头拖到腰部的美丽长发,都会做出这种表情的。更可怕的是这个长发男子身边陪伴的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天使和野兽的现实版。 “剪了,剪她那样的发型。”林翎指指邻座的我,店员小心翼翼地答应着,操作起来。我挺纳闷,我不是挺和善的嘛,怎么有头长发就像个悍匪一样了呢? 而我的待遇显然更好,一个五官精致的男人,一头不知道是什么法子卷成的黄毛,没穿工作服,颀长的手指揉着我不长的头发,俯在耳边轻声问道:“美女,你想剪什么造型?有喜欢的吗?”很温柔的声音,让我鸡皮疙瘩啪嗒啪嗒落满地。 “问他吧。”我示意男人问林翎去。那男人的眼神里一闪而过嫉妒这两个字,我很清楚地看到了,男人那么点小心思我还不了解啊。到底还是美女吃香,给林翎服务的是个愣头青店员,给我服务的是他们的造型总监,档次相差太远。 足足一小时,我那点头发,那男人竟然弄了一小时,远看近看前看后看,俯身仰视,我怀疑他根本就是来看“我”的,不过我必须承认这家伙的动作很轻柔,应该很能讨女孩子的好。隔壁的林翎连洗头、剪发、吹干总共才花了二十分钟。 镜子里一头短发的林翎,很是清新甜美,对于这个造型我还是满意的,林翎也在不住颔首微笑。 我看着林翎差不多和我一样长短的头发,心里不住埋怨月老,变个身连头发都不给变,做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掌握人的姻缘大事,什么破神仙嘛! 形象问题解决了,离熊猫他们回家已经不足两小时了。农贸市场里,林翎麻利地挑着菜,算账结账全是她,我只是跟班的。 “你看看人家,什么都不让人拿。你倒好,东西全在我手里。”旁边一个中年马大嫂在碎碎念着,她的男人充耳不闻,背着手自顾自走得更快了。 林翎听了,回头朝我笑笑,嘿嘿我还白得了一个体贴女朋友的好名声。 第二卷 19逼迫熊猫表白,难以入眠的夜 “嗨!我们回来啦!”小美从门外跳了进来,随后跟进来的是熊猫,扛了个超大的卡通人偶。 “这个给你,这是我们公司最火的动画周边产品,刚出来的,有小美的功劳哦。”熊猫将卡通人偶交给我,朝我嘿嘿一笑。我苦笑着接过,这家伙一眨眼我就知道他想干嘛,真把林翎当嫂子了啊。 小美乐颠颠地跑我身边坐下,不怀好意地笑着:“听熊猫说,你们关系有大进展了?考察期结束了?”呃,你让我可怎么回答呢,我支支吾吾地试图岔开话题。“呵呵,你的脸都红了,真的那个啦!什么感觉,跟我说说嘛。”小美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问我。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一男人脑袋怎么知道女人那个是什么感受呢。这样可不成,我决定反击一下,对,拿熊猫开涮。 熊猫正搂着林翎,有说有笑的,大概是在讨论昨夜的故事情节。林翎这个坏蛋,非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时不时地朝我挤眉弄眼。 “是啦,是啦,我跟林……范文好着呢,恨不得分分钟黏在一起。”幸亏反应快纠正及时,不然就露馅了,他们应该都没听清楚那个小小的转折音。我朝熊猫招招手,又按住想要借故离开的小美,“你们不用羡慕,熊猫,你过来,过来啊,我有话问你。” 熊猫看看林翎,又看看我,迟疑着不肯过来。林翎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嘿嘿果然心有灵犀。 “熊猫,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你的心里话吧。你觉得小美怎么样?”我得意洋洋地盯着他,希望看到他崩溃的表情。“小美,你别想溜,坐好。”小美想从我的手里逃脱,被我成功阻止。嘿嘿她可不知道,现在的我动作比以前快多了。 “你个大男人,怎么跟娘们似的,快点过来。”我不耐烦地脱口而出,这话可不是林翎的标志。 熊猫垂了个脑袋,一个劲地回头给林翎眼色,哈哈我能翻译得出,他是想说,范文你出卖我,我不会放过你的。几步路走了十几秒钟,熊猫的脸红白交间,低了个头,像个被当场逮住的小偷。小美也好不了多少,脸上挂了两片红布。 “说说吧,熊猫,大家等着呢。”林翎在一旁添油加醋。 “嗯?熊猫莫非对咱们小美没想法?”我装作很失望地说。 “林翎,你,讨厌啦!”小美试图捂住我的嘴,这不是欲盖弥彰嘛。 “……我……我……。”熊猫抬起头,忽然正视着小美,伸出熊猫爪子拉住小美,声音颤抖着说:“我喜欢你。”说完,恨恨地看了我一眼。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好笑极了。要是没把握,我也不至于拿哥们你的感情开玩笑啊,真是个笨蛋。 “喂小美,小美,你别躲在我怀里啊,我又不是熊猫啦。”我强行转过她的脸,那张红扑扑的脸,娇羞的眼睛里闪着喜悦。 “好啦,我们大功告成,庆祝啦。”林翎见好就收,招呼大家吃饭。 “我们准备同居了。”林翎借我的口了这条雷人的消息。啪嗒啪嗒,熊猫和小美的筷子在餐桌上吃惊地跳着。我冲他们点点头,一点没有他们期待的害羞表情,让他们失望了。至于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好了,反正这已经是事实了,谁晓得月老的考验要多久呢。 “那……那你们要住一个屋了吗?”小美睁大眼睛。 “那我们……怎么住啊?莫非你们准备搬出去了吗?”熊猫不解地问。脑袋打了结的人总是要慢一拍,不过他的解决方案倒是挺独辟蹊径的。我勉强笑笑,他要是知道我现在的状况肯定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为什么月老不变他们呢,他们也需要考验考验的嘛。 “才不呢。这个嘛,你们自己解决啦,反正小美那屋也挺大的。”林翎飞个吻给我。 “啊……”小美跟熊猫同时喊出了他们心里的震动,马上低下头不再说话。还没退下的红云,再次在他们脸上漂游。 “小美她裸睡的。”我悄悄在熊猫耳朵边说了这句话,嘿这哥们的猪肝脸一时半会是退不了色啦。 吃了顿最安静的饭,我心安理得地坐沙发上看着电视。熊猫借口帮洗碗,跑厨房找林翎了,哈哈这家伙看来还不死心。 “林翎,你过来一下。”小美很严肃地朝我努努嘴。 “来了!”厨房里答应着,而我压根还没反应过来,呀现在我才是林翎啊! “我叫林翎,你捣什么乱啊。”小美不满地嘟囔着。我走到小美身边,小美着急地说:“你们合伙逼迫熊猫,我也不计较了。范文虽然跟他接触时间不长,我觉得他也还算可靠,可是同居这种事,你可不能这么随意啊。你真得考虑好了吗?” 还考虑什么啊,你又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啦,我慎重考虑过,我们俩也讨论过了,按我们俩的进展来说,这是迟早的嘛。小美,你就别操心我了。熊猫这家伙,虽然有点愣头愣脑的,不过人很好,你们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进展啊?”我抱着手,反问她。 “唉……不说你们了。熊猫,我早看出来了,这个笨家伙就是不肯说出来,难倒还要我逼迫他承认啊,我是女的哎。”小美一说起熊猫,嘴角都藏不住笑意。“幸亏,你们这两个坏家伙,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你看,在感情方面女的就是比男的要占优势,熊猫还在忐忑不安担心着,小美早就芳心暗许了,恨不得他早点表白了。 “行了,我要跟范文缠绵去了。”我也该留点时间给熊猫,今儿算是他的定情日吧。“哈哈,就那个表白时间问题,你们好好谈谈吧。” “你真想通了吗?”我靠在门口,林翎还在和碗筷一道忙碌着。熊猫乖乖地站在小美面前,聆听着教诲,很乖顺的模样,嘿嘿真是个好孩子。 “当然,怎么你还有什么疑虑?”林翎擦擦手上的水珠。“来,亲我一下。” “我的意思是那个,现在我是你诶,我很不习惯的。”你让我一男人脑子顶着女人的身子,也就算了。还要被我曾经的女朋友用我的身体跟我那个,这可是旷世奇闻了。 “所以这才是个大考验,如果从前我能爱上你,你也能爱上我。那么以后你是不是也能爱上我,我还会不会对别人动心,这是最艰难的考验。我很感谢月老的一番苦心。”林翎抱着我,在我耳边说着。是,我承认我的确没林翎她想得远,我只想到“那个”问题,会很没面子的问题。好吧,我会换个身份重新看待我们的感情未来。 虽然心理这关是过了,可门一关,房间只剩我们俩的时候,心里还是禁不住砰砰乱跳。“宝贝儿,别紧张,我会对你好的,哈哈。”也不知道是出于女人的生理本能,还是我的不安,林翎的笑让我寒毛直竖,不知道她的下一步是什么,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呆子,你以为我会侵犯我自己吗?”林翎搂着我的肩膀,“虽然我很想体验一下,做个真正男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哈哈,不过你放心,肯定不是现在。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得把情况跟你讲讲。” 是啊,明天要去W公司上班,还要面对那个丑陋的猥琐的马总监,这让我很郁闷。我喜欢Z公司,我喜欢我的同事们,是个真正的团队,可惜我只呆了一个月时间。我真舍不得离开,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交换了电话,交换了工作,交换了环境,所有能证明我是范文的东西全都交换了。 “嘭嘭嘭。”门被敲得震天响,是熊猫。 “怎么了?”林翎去开了门。 “我……我是来看看有没有多余的席子……”熊猫可怜巴巴地说。今天的一切肯定让他不知所措了。大概会在沙发上,或者随便什么地方窝上一夜。我抱歉地望着熊猫,真希望什么都没变化,我的好哥们,真对不起你了。 “呆子,你又想什么呢?这同样对熊猫他们是个考验啦,看看他们的关系会不会从此突飞猛进。”林翎安慰着我,手掌轻抚我的背。 “喂,你跑那么远干嘛,睡过来点。” “呆子,你要掉地上了。” “来嘛,我不会吃了你的……” 这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第二卷 20林翎的上班程序,天上掉下来的客户 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我穿上林翎配好的衣服,看上去小巧得跟婴儿服一样的上衣,居然十分合身。最高兴的是林翎不化妆,汗,我那个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幸亏穿牛仔裤,只是腰有点低,总比热裤啥的露得少点。我想要是我真是个女孩,兴许是全世界最保守的一个了。套上球鞋,背上林翎的大包包,又得去公车站候车,我的林翎上班生涯就这么开始了。 公车像个搅拌机,把各种各样劣质的香水充分混和酸臭的人汗味,搅得我胃里不时翻江倒海。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的嗅觉敏感了很多,香水刺鼻不刺鼻,味道纯不纯正,鼻子像台精密的嗅觉分辨机,一一能辨认出来。女人们总是说臭男人,哈哈我算是明白了,男人的汗味真的重得多。 “林翎!”背后有人叫我,一个很陌生的女声。“林翎”这两字昨天我都训练了两小时,就怕人家突然袭击我没反应。跟苏联那什么科学家训练他的狗吃东西一样,我基本上已经可以应付了。转过身,一个妆扮得很妖娆的女人款款走来,一头微红的大波浪卷毛,上身超低领口,大半个胸露在外面,过膝的短裙一颤一颤着飘过来,瘦削的腿缠着诱人的黑色蕾丝,起码十公分的高跟敲得大理石地面笃笃直响。 “林翎!上礼拜跟你说的那件事,你想好了没有。”女人拉着我的手,张开血盆大口(郑渊洁就是这么形容的),语重心长地巴拉巴拉。 麻烦!林翎把所有的事都交代过了,我也记在本子上了,只是这人是谁,又是什么事,我都联系不起来。所以我只能婉言拒绝:“关于那件事,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过一阵子再说吧。” 那女人正要开口说话,电梯门开了,一波人全涌上,把我们分开。18楼,出电梯口左转,整整一层,林翎的话我还记得。进门见的第一个人是前台月儿,右手边是客户部,过了客户部是创意部的大本营,我的位置在靠窗的那个小格子里。林翎上班的第一个动作是开电脑,然后洗杯子,泡杯清茶,这一切我都完成得那样自然,我很得意没人看出来有什么异样。 我整理着桌面的文件,一件件翻着,掏出小本子对照,大约半小时以后,我对林翎手头的工作终于有了个具象的了解。原来,那个女人叫沈薇薇是客户经理,那件事情是让林翎一起去一家地产公司谈客户。林翎拒绝她的理由是手头工作太多,让她去找别的组。噢,忘记说了,林翎经过比稿一役已经被提拔创意组长了,手下有文案一名,设计师两名。本周主要工作是修改L公司的一大堆单页,这个活已经分配好了,文案已经完成。已经完成!我暗自窃喜,这礼拜那我就没什么活要干了! W公司跟Z公司最明显的区别是等级比较明显,像林翎这个组长,办公桌就比非组长级的要大,电脑配置更好。而且同事们之间的互动不是太多,各自在忙着,好像也不准吃零食。 正在我转动脑袋四处打量的时候,那个让我气结的脑袋又出现在我眼前了。 胖子马带着沈薇薇一起走过来。“听沈经理说,你不太愿意接触新客户?林翎,公司要是没有新客户,那就要运转不灵了。”听到胖马一副官腔,我就不爽,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公司那么多组,干嘛一定要我去呢?”忽然胖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伏低身子悄悄问:“怎么了林翎,是不是没休息好,黑眼圈那么大。”我扭过头,没理他,这是林翎的私事,我不告诉他。 胖马嘿嘿一笑,也不生气:“客户点名叫你去啊,我不是也没办法嘛。你收拾收拾,我们十点出发。”话到这程度了,也就没得商量了,人家客户欣赏你的能力,你还摆什么架子呢,这是从胖马跟沈薇薇的眼睛里读到的信息。是啊,就算马为草死,人为食亡,咱也得为稻粮谋一谋啊。 十点整,我带上我们组的设计师,一个女孩子——季佳。林翎本子上说她很彪悍,是个东北姑娘,酒量贼好,而且最帅的是敢冲着胖马瞪眼睛拍桌子,她们俩关系很不错。 坐在胖马的别克后排,季佳偷偷问我:“丫是不是想泡你啊,不然干嘛一定要给我们组这么大的一客户。”果然是个直肠子,什么都藏不住。 “切,我才不稀罕呢,我有男朋友。”说到“男朋友范文”,我自然是不惜唾沫夸夸其谈,把自己好好地夸了一通,逗得季佳嘎嘎乱叫,亏她一副淑女样。胖马几次想插话,都被沈薇薇的惊声尖叫给吓住了,她好像有点副驾恐惧症,车稍偏一点就吓得大喊大叫。哈哈,我可以想象得到胖马一脸无奈的衰样。 客户公司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区域。冷冰冰的摩天大厦群,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巨大的草坪细心呵护得禁止任何生物进入,这是属于草的悲哀。大堂里,胖马给客户打了个电话,然后挥手让我们跟上。地板光滑可鉴,扶着沈薇薇,我和季佳也变成一步一滑。 原来是这家。这家M地产公司目前风头正劲,在城市的四周大肆圈地,说实在的我对M了解不多。地产广告以前从来都没碰过,W广告也是第一次接触地产客户,看来林翎的小组是被当作实验小组了。 我们四个在宽大的会议室等待着,长超过20米,宽大约10米以上,左右各两排真皮座位,椭圆红木会议桌,正前方墙上挂了副城市土地图。彬彬有礼的前台小姐给我们一人一瓶依云矿泉水,这种阔气是不言而喻的,给了我们一个真实的下马威,真是有钱的地主啊。一般公司招待一瓶农夫也算可以了,差一点的就一杯饮水机泡的劣质碎茶叶汤。 我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公司会邀请林翎参与呢?难倒是林翎的亲戚?我当然了解林翎的实力,林翎知识的厚度和广度起码超过我五倍,我以林翎的专业水准为荣。只是,专业能力在庞大的利益机器面前就微不足道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它只是个屁,在那些大腹便便的金主面前,你的屁就算放得再响也没人会注意到它是香还是臭。 会议室的门开了,进来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他的袖扣闪闪发亮着。我定睛一看,靠,丫不是被我拍了一砖的长脸学长吗?娘的,居然公报私仇,还让我自动送上门。我暗暗提防着,瞪着那长脸学长渐渐走近。 “你们来了,不好意思,刚才有件事走不开。让你们久等了”长脸学长又转向我,自以为迷人地笑着说,“你好,林翎,好久不见。” 噢,我现在是林翎,我松了口气。这家伙莫非要以业务为诱饵,撬我墙角不成,幸亏现在我是林翎身份,你挖的实在不是时候啊。我微微一笑,朝他点头致意。 “嗯,是这样的,我们在城北刚拿了一块地,现在正在做规划方案。目前我能透露的是设计方案非常现代,以二居室为主的小户型。这是我刚上任接受的第一个案子,我想邀请一个年轻的创作力量来参与整个楼盘的推广。刚听说林翎你在广告公司,所以用这种方式来邀请你,千万不要介意啊呵呵。”长脸学长一脸痴迷地看着我,根本不介意周围还有别人。 “咳,这是我的名片,我是W公司的客户总监。”胖马及时打断了长脸继续痴迷。“这类楼盘的推广,我们公司有丰富的经验。我想了解一下,关于贵公司对这个楼盘推广的具体要求。”这话一出口,我吃了一惊。人说广告公司都是骗子,唉,对此我无法作出任何辩解。胖马会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生意,在商言商而已。什么创意啊策略啊都是为business服务的。 “嗯,这个稍后我会给你们一份详细的文件,上面所有相关的内容列得很清楚。我们可以先草签一份协议,等我们规划方案出来以后,再正式签约。你看怎么样?”长脸给了胖马一个很优厚的答案,胖马肥嘟嘟的下巴随着脑袋一起抖了起来,这局很明显长脸赢了。 男人是好勇斗狠的生物,两个男人在任何条件都有可能发生各式各样的争斗,唯一例外的是现在的我,只用坐山观虎斗,不用再参与他们的战斗了。 第二卷 21接二连三的刺激 “你怎么样,还习惯吗?”我趁上洗手间的时候,给林翎打电话。 “嘿嘿挺好的,小孙很漂亮啊,整个公司都很开心,比W公司气氛好多了。”林翎颇有点乐不思蜀地说。小孙?这下她彻底不会喜欢范文了,百分之百可以肯定林翎会捣鬼。 “我可麻烦了,又来一个争风吃醋的。”长脸学长就是M地产城北地块的开发公司项目经理,也幸亏是我接手了,不然银弹攻势可有些麻烦的。 林翎很遗憾没机会接触一下地产,又很庆幸没碰上长脸学长。“你是我男朋友,你不替我解决,谁来帮我摆平啊。”林翎还理直气壮地强调我是她男朋友的事实,我看着镜子里那张明艳生动的脸苦笑,林翎我还能是你的男朋友吗? “那祝我们合作顺利。”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在较劲还是真的很友好,反正他们握了很长时间。对于这个合作,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毕竟从来都没接触过地产这个类型的广告,更为担心的是以后要经常见到这长脸人,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长脸恋恋不舍地目送我们离开,没能留住我们一起午餐他很失望,尤其是没挽留下“林翎”,对他来说就像馋嘴的狗舍不得到嘴的喷香肉骨头一样。哈我知道这个比喻不恰当,不过当时他的眼神就是那样。 “看上去,这个经理很着迷你啊,林翎你可真厉害,到哪里都有护花使者。哈哈。”一回到车里,季佳就取笑我,我只得绷着脸展示什么叫无奈。“多亏你啊,林翎,全靠你的关系才有这个客户。”沈薇薇发自内心的感激,因为这个月的奖金一下多了很多。 “哼,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仗着自己老爸有钱罢了。”胖马不乐意了,透了点底。我一下子来了兴趣,问道:“马总监对他底细好像很清楚啊。”胖马得意地笑了:“这有什么难的,他那标志性的脸型,全市也只有这么一个,知名度很高啊。” 老实说,长脸其实长得不那么难看,只是他的脸太长了,额头到下巴起码超过30厘米,所以如果只看五官的话,依我的帅哥评判标准,他勉强可以算一个,不过若是把他五官放在脸上,那就属于是个比较雷人的帅哥了。他的老爸属于经济界强人,经常出现在镁光灯下,地产界的风云人物。子承父业,年轻轻的已经被推上一个项目经理的位置了,掌握着几亿甚至十几亿的项目资金,论岁数也仅仅比我大几岁,唉真是同人不同命。 我翻着M公司的地块资料,这是一个呈不规则的四边形。地块西是运河,经过多年的整治运河已经不再是龙须沟,成为一条美丽的城市观光内河;东是3万平的城市森林公园,城市北部的天然氧吧;北是新建的东西向交通大道,再往北200米不到,巨型的SHOPMALL正在建设中,一家跨国大型超市已经开幕,已然成为一个新的商业中心;只有南边一个有几十年历史的机械企业盘踞着,厂区噪音比较大,污染清晰可见。除此之外,这里真可以称得上这是一块绝佳的黄金地块。可以想象,两三年后楼盘建成后,这里的未来潜在升值潜力不可限量。城市的房地产行业刚刚进入一个繁荣的初级阶段,大量的资金涌入,对广告推广的需求极其旺盛。身为广告行业的一份子,我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大展身手。 午餐时间,同事们都用餐去了。我正看得入神,胖马又来搭讪:“晚上有空吗?赏个脸吃个饭吧。” “对不起,晚上跟男朋友有约,你就自己找点乐子去吧。”我头也不抬,一口回绝。胖马也够执著的,明知道林翎不可能会答应,还这么锲而不舍的。可惜他是找错人了,要是找个爱慕钱财的,说不定他早就到手了,何苦受这份罪呢。我有点同情这胖子,遇上我这实力强劲的,他一点辙也没有。 “林翎,怎么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呢,好歹我也比你那个什么小文案强啊,再说了你又没结婚,干嘛那么固执呢,你就这么肯定他能给你幸福吗?”胖马不依不饶地纠缠着。 我一听腾地火气冲上头恼了,娘的,敢当着我的面损我,可见以前这家伙有多嚣张。我不能给林翎幸福,你就可以吗?话到这程度了,你还想有什么好果子吃。“你说完了吗?如果你还当你自己是个领导,别跟我们小员工一般见识,我惹不起你。”免战牌一挂,我还不信,他能厚到不要脸皮的程度。 胖马一看不太对劲,连忙打哈哈:“别生气别生气,哈哈开个玩笑嘛。”边说边溜走了。 赶走了胖马,我仍然气鼓鼓的,威胁这份感情的因素都很现实,近有胖马,远点有长脸,说白了就是一个钱字。凭我这么一个穷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混出个头。 “铃铃铃!”我背着包正走出大楼,准备去车站,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声。 是林翎,露出可爱的大虎牙,冲着我直乐。“呆子,一天受了不少气吧。”林翎笑着说,“看你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都憔悴了。”忽然一阵委屈就涌上心头,我抱怨说:“还不是怪你魅力四射的,这还刚刚开始呢,两个对手,我已经有点招架不住了。”“好了好了,我请客,给你压压惊。”林翎拍拍自行车后座,示意我上车。 我抱着林翎的腰,头贴在她背上,听她叽里咕噜说话的,好像在听腹语一样,煞是有趣。正听得着迷,忽然脑袋梗了一下,探头一看,一辆绿色的甲壳虫打着灯拐着弯别住了我们的去路。 “你怎么开车的,人行道都给你塞住了。”林翎跳下车,拍着车身。 “就别你们怎么着?”车门打开,俏丽女郎下车。甲壳虫开走,找停车位了。 “于琪?怎么是你?”我和林翎都吓了一跳,几天不见,于琪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个摩登女郎。浓浓的烟熏妆,高高的鞋跟,细细的细带,白色小礼服,有点小性感,乍一眼还认不出来呢。我记得一个月前她还是个眼镜妹妹呢。 “范文,你好。”于琪握着林翎的手晃了晃,转身扑向我就是一个熊抱:“可想死我了,林翎。”于琪的脸蛋热乎乎的,软绵绵的身子带了点香气,熏得我有点晕眩。林翎连连咳嗽,我连忙像弹簧一样跳开。 “来给大伙介绍一下,这是我哥哥,不是亲的。老家的邻居哈哈,地产公司的营销经理,有点小财。”于琪大咧咧地将甲壳虫司机推到我们面前。那司机戴了副金丝眼睛,粉红衬衫黑色西裤,一头清爽的碎发,显得精神奕奕。他礼貌地向我们问好。又是地产公司的,唉,这些年轻轻的地主一个个都能肥得流油,相形之下我们就可怜巴巴多了。 “你不是准备回家考公务员的吗?怎么还在这里,也不来我们那住?”林翎好奇地问于琪。 “你还好意思问。”于琪没好气地冲我说,“林翎,听说你们俩都同居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们俩被于琪的突然袭击闹了个大红脸,闹市里人来人往的,这家伙也真有胆子说。我小声地阻止了于琪继续嚷嚷。“忘了跟你们说了,我今天刚进这家公司。”于琪从小巧的坤包里掏出两张精致的名片递给我们,接过一看,原来跟司机哥哥一家单位嘛。“晚上有个酒会,现在就不陪你们了。明天我要回来,你们准备一下给我接风,到时候跟你们详细解释哈哈。我们要走了,明儿见。” 于琪很自然地挽着司机哥哥的胳膊,跟我们道别,神态很亲昵。望着他们迤逦而去的背影,望着他们进入的那家金碧辉煌的大厦,我有些失神。我必须承认,今天我受到很大的刺激,而且是一而再地受到刺激,大家都是一个的,为什么现在开始就有区别了呢?也许这种区别会越来越大。 “呆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有些事是不能作比的,每个人的生活轨迹都不一样。还有不要给自己压力,快乐才是第一位的,钱买不到。走,上车了娘子,我们回家去吧。”林翎似乎一点都没受影响,兴致勃勃做了邀请的手势。 第二卷 22月老又耸人听闻,两个神探 忽然觉得做什么事情都没了兴致,我闷闷不乐地靠在林翎背上。 “听说熊猫要生日了,往常都怎么庆祝的,我要送什么礼物呢?”林翎停住车,回头问我。 “啊?要生日了?”我算了算,是啊都快八月了。“往年,我们都是打球喝酒度过的,礼物——好像从来都没送过。”两个穿开裆裤长大的男人还要相互送什么礼物,多矫情。 “亏你们还是好朋友。”林翎假装生气地说,“今年我要给熊猫一个惊喜,嘿嘿他一定很高兴,因为范文长大了。”什么话嘛,好像不送礼物,我就没长大似的,范文式的生气是爆发性的,林翎她还没学会。 夏日的天,小孩的脸,说翻就翻了。刚才还是朝霞满天,瞬间就雷电交加,下起了滂沱大雨,雨水如箭一般密集地砸在地面上,溅起一个又一个坑。人们慌不择路四处逃窜寻找避雨的地方,车水马龙的街道忽然就成了空旷的舞台,只剩下汽车不时狂奔而过。台风登陆得真不是时候,晚十分我们就能到家了。我们俩躲在一个废弃的大楼裙房下,湿透的背有些凉。 “冷不冷?”林翎看我身子有些发抖,我摇摇头,反问一句:“你呢?” 林翎正待回答,忽然凝神细看,片刻后指着对面马路的一个老头:“你看,像不像你梦里的那个月老。”我定睛一看,除了没穿他的汉服,眉目还真有几分相像。 雨仍然很急,路边的行道树枝叶四飞,有的树甚至被刮倒了半边身子剃了脑袋。顾不得那么多,我们一阵快跑,气喘吁吁地拦住了老头的去向。“哈哈,你们还真厉害,才出来走动一会就被发现了。”穿着老头衫的月老笑眯眯地说。我劈头就揪住他的衣领,喝问:“你打算考验我们多久啊,你知不知道换了身份,行动很不方便的。”月老也不挣扎,仍旧笑眯眯地说:“是不是对自己没信心啊,我还准备给你们添个伴呢。”林翎掰开我的手:“你这个坏老头,又想考验谁啊?” 天机不可泄露!我就知道这家伙会这么回答的,什么不可泄漏啊,不就是担心自己被罚款嘛,这个小气老头。月老捻着白白的长胡子,一个劲地摇头。添个伴?不会是想让我们有个下一代吧。哇这个风险可冒不起了,我和林翎低声交换意见,得出了这个令两人惊诧万分的结论。抬头想找月老再求证一下,一不留神,月老已经不知道溜哪里去了,只有一片哗哗的雨声。 好在雨来得快也停得快,湿淋淋地回到家,熊猫和小美已经吃晚饭窝在沙发里打饱嗝了。 “你先去洗澡,都湿透了。”林翎取了毛巾帮我擦头发。不行,好像要感冒了。林翎又赶紧给我端了杯热水,让我忽然鼻子一酸有些小感动。从来没人这么照顾过我,熊猫更加不可能有这么细心的举动。 “你们俩真够恩爱的啊,我觉得啊最近蚊子进步很多了,很懂得照顾人哦。”小美靠在熊猫的胖肚皮上,剔着牙。熊猫配合地点着大脑袋,一副满足的样子。 洗澡?我站在浴室里,上下打量着光溜溜的身子,凹凸有致。吱呀一声,门忽然开了,林翎的小眼睛扫过来,我赶紧一缩身子,捂住要害,不知道起了色心的“范文”会做出什么非分的举动。“我给你送衣服来了。哈哈,呆呆,我是怕你自己洗不好,你又不熟悉女生的身体。”林翎忽然色色地搂住我的肩膀,挣都挣不脱。 略显粗糙的手在我身上轻轻地滑动,滑腻腻的泡沫,搓得我满脸发烫。林翎的手指很细致扫遍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每一个轻微的碰触都似乎在撩拨着我,飞溅的热水把她的衣服又淋了个透。我一把抱着她,她也不挣扎,几下就让我脱了个精光,这是我们第一次赤忱相对。原来,她也有反应的,火烫的它,曾经熟悉的它给我一个直挺挺的见面礼。都这程度了,于是我们不再尴尬,相视一笑,拥抱在一起。林翎在我耳边轻轻说着:“不要,不能中了月老的计。”像是呢喃,又像是某种挑逗。 这个澡到底洗了多久,我已经不记得了。直到熊猫嘭嘭嘭敲门为止,我才发现手指都已经发白,起了一道道皱纹。飞速穿好林翎的睡衣,我赶紧逃了出来,瞟见小美不坏好意的偷笑。 “你们俩在卫生间做什么呢,洗了这么长时间?”小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绝对是故意的。“我们在研究身体结构,你们俩互相没了解过吧?哈哈。”我怎么肯认输呢,强辩小美。这种事越是害羞越是不能示弱,不然就中他们计了。 “哈哈……”林翎擦着头发走过来,一手揽着我,长长地亲了一个,真有男人的气概,一点都不像是刚做男人不久。看得熊猫他们目瞪口呆,这程度估计他们还没到。 “我还是回屋去了,真是一对奸夫妇。”小美使劲甩眼色给熊猫,熊猫愣在那里发呆没留意小美的表情。小美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回屋去了。 “你怎么不去?昨天不也同屋睡了吗?”我问熊猫,多好的一机会,这个傻蛋竟然不知道利用。 熊猫低了头,磨着拖鞋辩解:“我才没你们那么开放呢,昨天我在书房睡的,你们可不要想歪了。”林翎听了,干笑一声,转身去厨房了。熊猫,你可比以前差劲多了,追女孩的功夫太糟糕了。 “林翎,我问你件事,你觉不觉得蚊子有点变化吗?”熊猫很认真地问。何止有点变化啊,简直是变化得翻天覆地了,我暗暗叹了口气,看来熊猫也不是愚钝到什么都觉察不到。 我摇着一根手指:“哈,有什么变化啊,我觉得挺好的,比起以前我们更亲密了。” “真的,我觉得蚊子怪怪的。以前的蚊子不是这样的,你没看他现在有点女里女气的吗?你看你看,他的兰花指又来了。”熊猫指着在切菜的林翎,“他什么时候下过厨啊,现在是天天都亲自做饭,而且啊做的饭也不难吃。甚至跟你相差无几,莫非得了你的真传。也没那么快啊,切菜都切不好的家伙,一下子能独立掌勺,我真不敢相信。” 我捂着嘴笑着,可不,林翎的兰花指一直都改不了。 “还有还有,他现在碰都不敢跟我碰,以前我们可比现在亲热多了。有句话我一直想说,你别介意啊,你说蚊子他是个见色轻友的人吗?他是不是生病了?”熊猫一脸忧郁。 我拍拍熊猫的肩膀:“哥们,你就别替他操心,他好着呢。真的,兴许这两天他太兴奋了。过几天就好了。”我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有些事应该告诉他,可是这么荒唐的事情,他那个小白脑袋能理解吗? 熊猫瞪着眼睛看着我,突然站起身跑了,真是冒失的家伙,他倒是一点都没变化。 吃着面条,我跟林翎笑着说了熊猫的怀疑。林翎不自然地缩回了翘起来的小指,不一会又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哈哈,改什么嘛,我看着挺顺眼的。 “林翎,你过来一下。”小美怒气冲冲地推开门,熊猫从房间里走出来。 我走近她,小美忽然伸手袭击我的胸口,我想都没想,下意识地挡住了她手,手腕格得有点疼。 小美吃惊地瞪大眼,喃喃地说:“真的是,你真是林翎吗?熊猫跟我说,我还不信呢?这是我们最经常的袭击,你以前不挡我的,都是互相捏来着。”我偷笑着转了个圈:“你看看嘛,哪里不是啊,我是百分百的林翎,熊猫的漫画脑袋你也能信啊。” 小美绕着我仔细打量着,还时不时抬头盯我的眼睛,想从我眼睛里发掘点什么。足足看了五分钟,小美失望地朝靠在厨房门口的熊猫摊摊手。 “我还是觉得你怪怪的,你的兰花指呢?怎么传染给蚊子了,蚊子厨艺忽然这么好了,你原来不是说要长发要留到屁屁位置了吗,怎么忽然就剪成这么短了?不是说要考验他三个月吗,怎么一个月多点,你就放弃了,还跟他同居。今天竟然还一起洗澡了,你你你,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小美连珠炮噼里啪啦一发发地不间断。 唉你要我怎么回答呢,我的神探小美?还有熊猫这个嗅觉灵敏的家伙? 第二卷 23欲望在燃烧,重回学友饭店 “蚊子学我学得很像吧,呵呵,你们俩神经太过敏了,小说看多了吧?我跟你们悄悄说,蚊子跟我打赌,说看谁学对方学得像。至于厨艺问题,我也觉得挺神奇的,大概是蚊子有这方面的天赋,我指点一下,他就掌握了,而且有点醍醐灌顶的意思,越烧越好了。”我瞎掰着,就像写个故事一样。他们俩仍然半信半疑,却实在找不出什么破绽,而且都是十几年无神论培养出来的,所以这事儿大概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小孩子,都有需要的嘛,难倒你一点都不想?熊猫也不想吗?你们是在过家家吗?”我咄咄逼人地进行反击,既然站住了脚跟,就要一鼓作气彻底击溃对手。小美明显口拙,呐呐说不出话来。熊猫更是脸红耳赤,这小子心里有鬼啊。 我说了于琪的事,并着重针对她现在颠覆性的形象渲染了一番。小美嗤之以鼻:“不可能的,于琪才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想当初我们学校号称杨百万的富家公子苦苦纠缠了两个月,于琪不是都不拿正眼瞧人家吗,难不成还为一个小小的营销经理就放下身段啊,我才不信呢。熊猫你说?” “我……我又不太了解她,再说毕业了走上社会都会有点变化啦。不过于琪不是称那个叫哥哥嘛,也许只是配合一起出席活动吧。”熊猫支支吾吾,立场不定。 “依我看,于琪可能真的跟那个经理走在一起了。”林翎话一出口,就引来了小美不满的眼神。 “你一个大男人,懂女人吗?反正明天,小美就来了,当场问她就是了。”小美如果不亲见于琪的变化,是不可能同意这样的观点的。 台风赶走了酷暑,带来了暴雨,也带来了凉爽的夜风。依偎在林翎怀里,我枕着她的胳膊听着林翎讲述一天的工作,既羡慕又嫉妒,这本来是我的生活,如今都只能作听众了。我们挨得很近,彼此的鼻息都互相交缠,忽然林翎俯身亲吻我,缠绵的舌尖,激烈的喘息,左右手的深入抚摸一点点在燃烧着我的身体,再加上贴着耳朵的言语撩拨已经快让我无法拦阻那道防线了。我可以清晰看见林翎眼睛里密布的红红血丝,太阳穴鼓鼓的青筋,这一切告诉我林翎动情了。 就在我即将弃械投降的一刻,“我还准备给你们添个伴呢”这句话忽然浮上脑袋,我笑着推开她不轨的手,问:“你想让我生孩子吗?”林翎嘿嘿一笑,乖乖地缩回了手。生孩子,天哪,我们自己也只不过是个稍微长大一点的孩子啊!如果不是因为月老那句莫名其妙的警示,我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的躁动不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莫非我的意识已经认同了我是女孩的现实了?这可不成,我还期待着月老施法将我们变回去呢,哼哼那时候林翎你就麻烦大了,我会全部还给你的。 看了一天的专业书籍,你见过只用看书不用干活的岗位吗,文案就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上班学习的职业。看流行杂志,那是在紧跟时代脉搏,看文学小说,那是在学习布局笔法,至于专业书刊就更不用提了,当然前提是只要没活。这一整天,都没见到胖马,听说是出差去上海了。上班,在这里其实很轻松,因为大多的活都分配了。而身为组长的我,也只要审阅手下的稿子就成了。地产公司那边也没什么动静,所以我得感谢林翎,给我谋了个好差事,哈哈。 一刻没停,匆匆赶回家也已经六点十五了。于琪来电话说六点半到,还有十五分钟,林翎还在路上,熊猫他们刚出发,估计自己做是来不及了。我们四人一起到了学友饭店,于琪说堵车还得一会儿。七点,老地方。因为还是暑假,学生都回家散漫去了,所以客人不多。 老板正指挥着几个工人换新的店招牌,铮亮的光头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越发神采奕奕。 “光老板。”我照常跟老板打招呼。“暑假里生意也不错嘛。” “嗐!是你们哪,呦都拐上了?”光头吃惊地指指我和小美,小声地问熊猫和林翎。林翎含笑不语,熊猫却颇自豪地大声回答:“是啊!”小美恼了,当胸擂了他一拳:“谁被你拐了。”熊猫胸口一时吃痛,当下不敢乱发表意见了,痛苦的表情逗得我们呵呵直乐。 “喂,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也不来接我。”又是那辆绿色的甲壳虫。于琪虎着脸叉着腰,那个司机哥哥正在挪动甲壳虫停住。 “哇,于琪,你……”轮到小美合不上嘴了。 “怎么样,好看吗?”于琪放下手转了个圈,“你们俩还是那副学生样,一点没变化。”于琪穿了件大翻领白色衬衫,光洁的脖子上挂了串闪闪发亮的珍珠项链,系了条极细的腰带,下身黑色竖条宽脚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高跟凉鞋,看上去都有175厘米了,我很担心她能不能走路。她手腕上套了个淡青色的玉镯,手里捏着一只小巧的LV钱包,十足的职业女性装扮。 “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男朋友,徐展坤,做房产的。”于琪稳稳地走向我们,牵着司机哥哥的手。司机哥哥冲我们点点头,扭头却跟于琪说:“就是这里啊,我还以为是什么高级饭店呢。不太干净吧,要不要换个地方。” 所以,就这样,这个家伙从一开始就没能赢得我们的好感,熊猫的眉头都扬起来了,是很不爽的表现。于琪赶紧拉着他,面露歉意地说:“他就这样,你们别理他。我们进去吧。” “老位子吧?”熊猫谄媚地请示小美。小美抬起下巴,不理睬他的殷勤。 “哈哈,好了,我们老位子吧。”我赶紧拉住他们。小美勉强让熊猫牵住手,熊猫喜笑颜开,抓住就不肯放了。小样儿,还笑话我见色忘友。 司机哥哥皱起眉头,用手抹了一下桌面,正要开口。于琪拽了下他的袖子。我想这顿饭大概是吃不踏实了,这桶炸药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 客人不多,所以我们把桌子挪了挪,方便大家就坐。 司机哥哥掏出纸巾,先给于琪的椅子擦了擦,换了张又给自己的座位擦了擦,接着又掏出厚厚的一叠擦起桌子来,擦出一层黑漆漆的油垢,举起来给于琪看。于琪尴尬地拍掉纸巾,歉意地朝我们几个笑笑。 菜陆续端上来,司机哥哥用筷子挑了几挑,干脆就放下了,一口也不吃。熊猫啪地一下扔下筷子,吓了大伙一跳。只见他举起一瓶,递给司机哥哥,自己又开了一瓶:“都是男人,第一次碰面,咱走一个。我先干了。”咕嘟咕嘟,熊猫很快就干完了,倒转瓶子,一点余酒都没有。司机哥哥还愣在那里,瓶子还没放到嘴边。熊猫也不答话,继续起开一瓶,递给林翎。我朝林翎使个眼色,林翎朝我点点头,让我放心。唉我的意思是范文从来不吹瓶的,她理解错了,这下熊猫他们又有理由怀疑了。 司机哥哥半瓶没喝完,熊猫又一瓶了,准备开第三瓶。司机哥哥脸刷地白了,于琪连忙劝道:“熊猫你干嘛呢,怕人不知道你酒量好啊,大伙尽兴就好了嘛。”小美偷偷飞了个吻给熊猫,哈哈我可都看见了。交谈也不多,大家都在默默地吃着,气氛很压抑。于琪自己也感觉到了,几次示意司机哥哥敬酒,无奈他已经被熊猫的举动给吓着了,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司机哥哥手机忽然响了,接起就听到很大声的斥责,是个女人的声音。他赶紧闪到一边,掩着嘴小声地回话。一会,过来跟于琪耳语了一下,抱歉地说:“公司里有点事情,我得先告辞了,你们继续。咱们改天再聚吧。”尽管于琪眼里有些不满,还是无奈地放他走了。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他,有些事情我现在也理不清楚,不知道该不该跟你们说。”于琪脸带忧伤的样子,完全没有了一个月前那种活泼。“于琪,你们的关系确定了吗,我觉得这人有些问题,你小心点别耽误了自己。”沉默多时的林翎说话了。 于琪忽然捂住脸,低声呜咽起来:“我是个小三,你们知道吗?” 怎么回事?于琪怎么跟小三挂上钩了?我们停了各自的动作,呆呆地望着于琪,半响说不出话来。 第二卷 24大冒险和真心话,秘密暴露 小三,对我们这个年纪来说,似乎有点陌生,那不像是属于我们生活的词汇。于琪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我们无从知晓,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完全放弃了原来预定好的生活轨迹,那是一条平顺的路。 于琪一杯接着一杯灌自己,看着于琪痛苦的样子,我们都不忍心再说什么。 “别喝了,干嘛这么折腾自己啊。”小美夺下酒杯,轻声斥责。于琪抬起头,秀气的眼睛里滚落两颗眼珠,喃喃自语:“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于琪躺在沙发上已经很久了,胳膊挡住眼睛,不知道是在睡还是在哭。我们安静地坐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于琪忽然坐了起来嚷嚷:“我还要喝,谁陪我。”小美笑着按住她舞动的双手说:“丫头,光喝酒多闷啊,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输的喝。” 五个人围成一圈坐在地板上,中间放了个空酒瓶。游戏开始了,大冒险和真心话,我不知道小美有什么特别用意,能开解她吗? 酒瓶像个绿色的陀螺一样旋转着,停了,是小美。小美食指一点林翎:“回答问题,你知道林翎的三围吗?”这个问题一点都不劲爆,哈哈这还不简单,自己的身材当然最清楚了。小美当然难不倒她。林翎再转,是我。嘿嘿我要小美你好看的,我点点熊猫:“给我们表演一下,熊猫哥哥亲小美一下。只准亲嘴。”熊猫张着嘴辩不出口,窘得满脸通红。于琪看起来心情好点了,一旁起哄。小美瞪了我一眼,无奈地闭着眼睛。熊猫笨拙地轻轻啄了一下,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就像是只踮着脚啃树叶的长颈鹿。 这么一来,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熊猫仔细调整瓶的位置,恨恨地转着瓶子,巴不得转到自己。瓶子绕啊绕,大伙的眼神都聚焦在瓶口。定住,熊猫遗憾地吐出一口气,又是我。我乐滋滋地点点小美:“到你了,还熊猫哥哥一个吧。”小美柳眉倒竖,牙齿咬得格格,挤出一句:“你等着瞧。”熊猫睁着眼睛看着小美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捂着嘴唇直抽冷气。 小美瞄了瞄,轻轻一旋,真够赖皮的,转到自己了。“哼哼,林翎你想让我怎么收拾你呢?我才不成全你们亲热呢。你,跟于琪来个舌头碰舌头。”哇,这有点要命的,我瞟了瞟林翎,林翎只是冲我摆摆手,一点都不知道劝阻。于琪倒是兴致勃勃:“来嘛,我们以前又不是没玩过。”说完噘着嘴凑过来。我心跳得很厉害,这是和除了林翎的第二个异性这么亲密。于琪的舌头像条滑腻的蛇,在我的口腔里盘绕着,我开始觉得脸有点烧了。林翎还做了个OK的手势,笑得很开心。看来,应该没有后顾之忧。 再一转,又到林翎了。“我要问个问题,于琪你来接招。你为什么不回家?”于琪眼神黯淡下来:“我爸投资失败欠了好多钱,人被关在拘留所里,家都被法院封了,我妈让我不要回去……”原来是这样,于琪这个傻丫头,一心想替家里还点钱。那个司机是她同学的朋友,超级有钱,还承诺一定会帮于琪家里。结果一来二去就跟了他,谁知道这男人已经订了婚,蒙在鼓里的于琪就成了自轻自贱的小三了。于琪断断续续说完这些经历,我们也为她的遭遇难过。 “来来来,不要说那个混蛋了,我们继续。”于琪抹掉眼泪,强作笑靥。咦,又是小美,完了。小美指指林翎:“问你,你看过色情片吗?”完蛋!这个问题只有我知道,哦不对,熊猫也知道,我们曾经在一个暑假,偷偷摸摸心惊肉跳脸红耳赤地看过好几本。林翎摇了摇头,熊猫和小美疑惑地对视。“不对,蚊子,你说谎了。”熊猫咬着牙,牺牲了自己。“我们看过好几本。”林翎撇了我一眼,我赶紧低下头,“好吧,我认罚了。”认罚一瓶,一分钟内喝完,林翎喝得有些艰难,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又是熊猫,不好,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果然,熊猫又点了林翎:“说说乔丹得了几枚总冠军戒指。”林翎张口结舌,这个领域是她根本不熟悉的。现在他们三的目光全在林翎身上,的确这是值得怀疑的。罚酒,又罚酒,这么下去,林翎会醉的。 于琪得意洋洋地拍着我的肩膀:“我们寝室一共几个脸盘,几条毛巾?”见鬼,这点林翎可从来没跟我交流过女生寝室的环境,我咬了咬牙,随便说了数字。林翎轻轻摇摇头,正待改口,一瓶酒已经在我眼前摆着了。这出戏好像越唱越糟糕了,他们显然已经起了疑心。 小美一脸奸人相,冲着我嘿嘿一笑:“你最隐秘的痣在哪个部位?”算了,我还是喝酒吧,我拿过酒也不回答。想从我这套出什么,我坚决不说。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想问。这件事情之所以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实在太离奇了,说了也没人会信的。”林翎夺过酒瓶,制止我继续喝。 “其实,我是林翎。”林翎神秘地说,笑得很诡异。 “嗯,我才是范文。”我积极配合领导。 “啊……”三人惨呼一声,尤其是惊得两个美女花容失色。 “别跟我们开这种玩笑啊。”熊猫拍着胸口,似乎心脏受了很大的刺激。小美摸摸我的额头,又摸摸林翎:“你们没生病吧?”于琪举手:“我刚才就觉得了,林翎舌头不那么灵活了,以前我们能搅很长时间的,现在斗不过我了。” “真的,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林翎一五一十将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全倒了出来,没讲到的我作补充。“是吧,我说了,你们不信的。”说完心事,我觉得全身淋漓畅快,憋了几天都快憋出病了。 “难怪,你们现在住一起了。我说嘛,肯定有鬼。”小美显然更快地进入了角色,经过海量玄幻小说神怪的长期熏陶,她比熊猫更适应迷乱的现实。熊猫瞅瞅我,又看看林翎,不可思议的眼神说明他完全无法接受。于琪却拍着手:“哇,这个考验真浪漫啊,我也想变一下。月老月老,你快来帮我也变变吧。”全体晕倒,估计月老也没见过这样的要求。 “这么说,你们俩这几天都在扮演对方的角色,以后还能变回来吗?”小美好奇地问。熊猫像条小狗一样蹲在地板上看着窗外的月亮,长吁短叹着还没回过神来。 “不知道呢,月老也没明说什么时候能变,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我懊丧地低了头。 “范……林……真不习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了。”熊猫抬起手想安慰我,又放下了。“还有这么离奇的事,你们确定没在编故事吗?”熊猫还是不肯死心,他的正常世界现在已经完全被这桩意外搅得七零八落。 我握着林翎的手:“就算这辈子都不变回来,我也认了。”林翎亲了我一下,把头靠在我肩上,笑着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就是范文他有点受不了。不然早就是我的人了。” 于琪听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们……那个器官……也变了吗?”林翎点点头:“现在咱是正宗的大老爷们了,如假包换的纯种男人。”小美哧哧偷笑,熊猫忽然爆发一阵狂笑:“哈哈范文啊范文,你也有今天啊,你这几天女装穿得很漂亮,哈哈。”我更加郁闷,恨不得把脑袋钻进楼板里,就怕会把楼下的人活活吓成痴呆。 “哦,对了,月老还说,要在我俩身边安排一个,也要经历这样一次考验,你们说,谁最有机会呢?”我故意吓唬他们,哼省得取笑我。林翎也配合地点点头,哈哈夫唱妇随,天衣无缝。 “嚯嚯,我希望是我。”于琪一听乐不可支,缠着林翎详细讲讲变身的过程。熊猫和小美互相看看,刷地一下脸都白了。我得意地看他们慌张的样子,仿佛我什么变化都没发生过。 “要变了,你还喜欢我吗?”我偷听到小美问熊猫,熊猫连忙回答:“呸呸呸,不要乱说,蚊子他吓我们的,别听他乱讲了。” “你说嘛,你还喜欢我吗?我还真想尝试一下,做男人是什么感觉。”小美一脸的憧憬。 第二卷 25同性爱和每月流血事件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熟悉了我们俩的身份,还经常点评我的穿着,尤其是于琪和小美,真当我是她们姐妹了,直接在我的脸上开辟了一个化妆品试验区,酸奶蜂蜜山药杏仁黑木耳什么样的食物都往试验田里搁,什么牌子的化妆品都抹在我脸上,恼也恼不得。我觉得我像个人妖,不过她们不同意,她们认为人妖不该有这么好的皮肤。 而我随口胡诌的恐吓也没有引起任何变化,月老实在不肯成全另一段佳缘。所以熊猫在惶恐了几十小时之后,肆无忌惮的讥笑就跟电视里最让人讨厌的脑白金广告一样,随时都可能插播进来。于琪暂时也回归大部队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她继续错下去了,那个男人和工作,需要于琪花点时间去处理。希望她早点回复原来的状态。至于小美,仍然在憧憬变身男人,害得熊猫每天生活在玄幻故事里,对我的嘲讽越发有增无减。这家伙的恶毒攻击让我心里无来由地狂躁,抓狂地想跟他单挑。从前打不过,现在更加打不过了,我是女人哎,也不知道让让我,真没风度。 而有一点是谁都没告诉的,我的胸口无来由地在膨胀,不是夜晚而是每时每刻。心里的那团欲望已经不是星星点点的火苗了,简直是蔓延在原始森林的世纪大火。我拼命夹住腿,以我超人的耐力忍了一夜又一夜,林翎问过一次,我只是说肚子有点不舒服。林翎很紧张地喂我吃药,也不骚扰我了,哈哈安然度过了,林翎变得粗心多了。 出门前,林翎嘱咐我:“今天一定要吃清淡点,你看豆苗都冒出来了。”不干,无辣不欢的我怎么可能吃得跟和尚一样呢,当下虽然随口答应下来,心里却没在意。 总监回来了,休假了半个多月,我一面都没见过。 “林翎,你来我办公室一下。”总监在内线电话里说,语气有点冷淡。我小心翼翼地回想了这一周的工作,应该没出现什么差错,虽然刚刚接手林翎的职位。我推开门,一位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人,最多三十上下,皮肤保养得很好,精心修饰的发型,很干练的样子。她整个人靠在老板椅上不停晃悠晃悠,我注意到她的无名指上一个深深的印痕,戒指却不在。 “坐吧!”总监温和地说,“怎么都不给我消息?这都快二十天了。” 我讪讪一笑:“工作都是您安排好的,一切进展都很顺利,所以就不打扰您休假了。” 总监脸色一变,含怒问道:“你还称呼您?一定要刻意拉远我们的距离吗?” 我想来了,林翎曾无意中提起总监像个男人一样,现在我终于明白林翎讲的是什么意思了。 “林翎,我说过我喜欢你,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你看我跟他离婚了,戒指也丢了。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总监激动地抓着我的手,长长的指甲在我手背上划了一道血痕。“你为什么那么固执呢,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 “我想我告诉过您,我不是。我有男朋友,我们感情很好。”我挣脱出手,手背热辣辣的。我对同性之间的爱慕没有任何的歧见,只是不要发生在我身上就好了。 “你出去,马上给我出去。”总监颓然落座,无力地朝我挥手。我艰难地张嘴想劝些什么,还是马上闭上了嘴,转身出了门。算了,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完全掌控的,不要给林翎招惹麻烦。刚出门,就听见啪的一声巨响,不知道什么摔在门上。周围同事交头接耳:“男人婆又发飙了,大家小心做事啊。” 刚坐定,胖马又挨过来了。本来就烦得要死了,丫的还来凑热闹,我心里压抑的怒气腾地一下就升了起来,操起茶杯准备喝口水。 “没别的,没别的,我就是跟你说上海客户的事,一个国际家电品牌。我的关系,答应给我们一个洗衣机品牌的推广,都是一些零碎的活。我跟总监说过了,她说你们组来接这个活。”胖马离我三尺远,警惕地看着我手里的茶杯,像看着冒热气的手榴弹。 说完,胖马将手里的一堆资料交给季佳,让她递给我。季佳顺口说了句:“老……马总监,你可是越来越胆小了。”胖马嘿嘿一笑,也不回答,径直去敲总监的门。 我接过那堆资料,是个日资品牌,出了款新的波轮洗衣机。日,日本的,我不是愤愤,只是有点厌烦日本,一流产品进欧美,二流自己用,三流才是我们这里,也忒瞧不起人了。泄愤归泄愤,工作还是要做的。花了点时间整理了一下,这款产品在技术上是成熟的,难点在于技术的通俗化解说。 肚子有点胀,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午的快餐吃坏了,这几天经常出现这种情况。我翻出大包,找纸巾。哎女生多麻烦啊,上个厕所无论大小都得带纸巾,没办法,还好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新生活。包里一个内袋鼓囊囊,好奇地掏出来一看,晕,一包卫生巾和一条内裤。凉意像电流一样,瞬间冰冻了我的大脑,最恐惧的月经时刻看来就要来了,林翎都给我准备好了呢。从来就没无缘无故出过血,不知道会不会被吓到。 肚子憋得难受,暂时不理这些玩意,先去卫生间放松一下。刚褪下小裤裤,几道血丝赫然在目,莫非已经来了,看来量也不大嘛。亏我还那么重视,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就这么点还用垫上吗? 刚回座位没多久,那种坠坠的感觉又冒上来了,超过以往任何一次,我使劲夹住大腿。刚翻出纸巾,憋不住涌了出来,大腿滑滑的,湿了一片,靠搞突然袭击啊。我抓起整个包以时速超过100公里的速度往卫生间奔跑,迎面撞上玻璃大门前的胖马,避免了一次上下流血的当代惨剧。 边蹲下边给林翎拨电话:“完蛋了,真的来了,我要怎么做啊。”这时,殷红的血像条红色蚯蚓在腿间蜿蜒盘绕,白色的内裤已经完全被血染红,所幸的是今天没穿裙子,要不然走路都成问题了。 林翎压低了声音指导着,我按她说的步骤撕开包装,把它贴在新内裤上,哈鼓鼓的像条微缩了的尿不湿,看着真好笑。“做女人的痛苦,你才刚刚开始尝到呢,哈哈,晚上做点好吃的,给你补点血。”林翎开始幸灾乐祸了,“还好我不痛经,不然你就生不如死了,亲爱的,你该知足了。” 痛经,还没有实际体验,我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个女生上课的时候忽然晕了过去,还抽搐,当场就被送到医院去了。当时我还以为她发羊癫疯呢。到底有多痛,应该是因人而异吧,我还是不要有这种体验了。 这一个下午,我像纺织机上的梭子一样在办公室和卫生间中穿梭,季佳好心地问:“够不够,我这里还有一包。”我只能报之感激的苦笑,只有女生才能明白这个时刻的无力感。流量真大,我看着塑料桶里一张张废弃的卫生巾,开始计算流量,担心自己会不会失血过多突然去世,这样的死法估计是最最窝囊的了,到了阎罗殿都要受人排挤,下下油锅踩火炭…… 惶惶中几小时安然度过,终于证明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待下班的时间才稍微好点了,看来它也下班了。公车上刚坐了一站,就觉得恶心犯晕,连忙下了车。两腿之间像是有个铁链,紧紧拽着我的身子,迈不开步走不动,索性就蹲着休息一下。 “是的,我们联合起来,她的男朋友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只要拆了他们,到时候我们俩各凭本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光明正大地追求。行,好的,好的。晚上我们商量一下计划。”我蹲在花丛后,看见一个胖子笑得像个河马一样,白森森的牙齿露了两排,笑声很狰狞。 又是胖马,我强忍住站起来当面质询他的冲动。不用说八成在说的是林翎,这家伙真是冥顽不灵啊,世上女子那么多,为啥不选一个合适自己的呢,又不是没实力的人了,干嘛一定要跟我抢老婆! 电话的那头,不知道是谁? 是长脸学长? 还是忽然同性恋的总监? 或者另有第三人? 这家W公司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到处都是危险,我庆幸我能替林翎去承受一切。 第二卷 26地产推广的困难,男人婆的刁难 已经快七点了,我才走了一半的路,林翎说来接我,我同意了,按我现在的步伐,走回家估计得九点了。刚才那一幕,我决定不告诉林翎,既来之则安之,看他们能耍什么花样,大不了老子辞职不干了。就算林翎以后知道要怪我,扣我分,我也要自己独自面对。 到家,他们个个围上来嘘寒问暖,连熊猫也不闹了,紧张地忙前忙后让我哭笑不得。今天让我真正了解了做女人的不易,有了这次别致的考验,我的人生丰满了很多,至少至少是以前的两倍。 “你怎么还没到公司,工作单又下来了。”耳朵里传来总监冷冰冰的声音。当时我正在一步一挪走楼梯,18层像个无法企及的高度,遥不可及。电梯的全面罢工检查,所有急着打卡的人蜂拥奔向楼梯,场面状况如同新年的登楼比赛,真担心大楼会被几千几百号人同时的蹬踏弄塌了。 迟到!缓缓爬上18楼,推开门打卡,时间定格在9点01分,全勤奖泡汤了,虽然只有区区一百。往日甚少露面的总监黑着脸站在前台旁:“你怎么搞的,不是跟你说了,9点开会吗?大家都在等你呢。”会议室里十分安静,大家伙都缩着脑袋,貌似在做会议记录,只有总监昂着鸡冠一样的头发,口沫横飞在大声咆哮着。从上次比稿输了一半业务给Z公司开始,拐弯抹角地提到某些员工的工作态度问题,提醒大家要高度重视,不要因为个人状况影响和拖累整个团队的正常运作,尤其是中层干部要以身作则。这分明就是在说我嘛,还需要这么指桑骂槐么。我的下腹像拖了一个几吨重的铅块,沉甸甸地一直向地面拖拽着我的身体,难受得很,无暇顾及她的无理指摘。 团队?呵呵我丝毫看不出来,这里没有默契没有配合没有互动,只有上下级,纯属一家国企。我们这里就像是一个大型脑力工厂,工种只不过分了文案设计等等。我忽然好想念Z公司,那里才像个团队,有归属有成就,很久不见他们了。 工作单下来了,M地产的规划方案已经出台,我们必须在10个工作日之内提交第一次推广方案。因为项目在九月即将亮相,要留出充足的时间做方案的修改。金九银十是条商业铁律,抓住了最旺的季节,才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你们小组实力最强,也最年轻,应该拥有最有冲击力的想法。而且客户也是你们初步接洽的,比其他人更了解情况。我希望你们一周内能给我第一稿,我也会尽量协助你们的。”总监面无表情地说完,扬长而去,重重地关上门。 老大一走,我们组几个人叽叽喳喳就嚷起来了。 “神经病,一个礼拜,你看看户型图,40多个户型图,勾也要勾几天。” “是啊,这么多效果图,还得重新转格式,重新渲染,男人婆想要人命啊。” “一个亮相稿,最少3个稿,一个形象楼书。这么点时间怎么够啊。”季佳也不迭抱怨着。 我不开口,只是静静地听他们说。一通火气发泄完,大家的眼睛转向了我,虽然我只是个半大不小的组长,可担负的责任却不小。我扫视一周,他们的眼神里透露着让我去求求情,宽限几天。总监说我们实力最强,我觉得这话分明就是一通警告,完不成保不齐会有什么果子给你吃。 “既然大家觉得时间不足,那我们应该考虑一下,是不是不要依照以前的作业方式,换一种思路。我们的任务是完成M地产项目的第一次亮相,并不是一定要靠平面广告来实现的。所以我建议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突破性的方式上,不要拘泥形式。”广告之所以有趣,是因为实现目的可以有很多条路,而且每一次的挑战都不一样,每一次都应该很有意思。否则广告作业就成了流水线工作,没了趣味就失去了创作的意义,思路堵塞,作业就成了负担。 “这样,我们各自想五个点子,每个人必须想五个,明天早会我们再碰一碰想法。谁没到五个,欠一个一顿饭。总监说我们实力最强,不要让别人看扁我们。”我想起来看过一本创意方法的书,与其让大家去自由想,不限数目,反而没有成果。如果命令式限定最低目标的,实验结果往往很让人惊喜。我希望这个实验有效,否则担子就全压在我身上了。这么一通刺激,似乎已经激发大家的创作热情,个个都跃跃欲试。嘿嘿我觉得我还有那么点领导天分,不知道林翎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 “林翎,你有把握吗?”季佳偷偷问我,我自信地抬起头笑着说:“你是不是想请客啊,我可不想啊,全勤奖刚飞了,我一定要吃回来。”一下午,大家都埋头苦思,这让平常习惯了以前工作流程的家伙们为难了,而这样才像是个团队作业。 其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后的结果到底能不能达到出彩,只有思考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出路。 “林翎,这次推广,你必须保质保量按时交给我,我不会给你们任何的帮助。完不成任务,你自己看着办。”下午午休的时候,总监坐在大班椅上平静地说。“还有上海洗衣机项目,我也不会转给别的组,你们抽空完成。” 话说到这程度,看来男人婆是打算赶尽杀绝了,想逼迫我就此离职吗?那么昨天和胖马通电话的就可以把她排除,到底会是谁呢?我陷入沉思。 第二天的情况显然好过昨天,我进出公司的频率明显下降,这让我少了许多生理负担。 脑袋不停转动,点子就像某些倒霉孩子脸上的豆豆,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相当可观,下班前我清点了一下,可用的有七八个,稍微补充完善就行了。 会议室,闭门禁止旁听,我们的内部会议。 “我打算做成一场SHOW……” “干脆搞一个行为艺术展览。” “……” 想法一个接一个提出来,毕竟是设计师居多的团队,只考虑效果,不知道最后的目的,有些想法很好,只不过缺乏实现的现实环境。有些则完全偏离了商业目的,直接做成艺术活动了。季佳到底是老油子,也接触过项目,提了一个很激动人心,只需要稍微改造一下。 我是最后一个,我在白板上列下我最满意的几个点子。 “项目资料大家都看过,这是一个很典型的青年小区,目标受众很集中,我们完全可以营造全城第一个青年俱乐部,销售物料暂时不进,案名直接就是我们这个俱乐部的名字,至于这个俱乐部是什么样的形式大家可以讨论一下。”大家最满意的是我这条建议。我唯一担心的是这个俱乐部的选址,项目工地显然是不合适的,因为涉及到太多的问题。 “季佳刚才提的想法,我觉得很棒。只要稍加改造就可以了。”我提议大伙重新考虑。季佳的设想是在工地围墙上设立一个或多个区域作为公共涂鸦墙,允许任何人的涂鸦。这只是一个粗胚,连接上后续的宣传,那就是一个很好的事件行销。 “我们可以做个网站,作为事件的持续报导阵地。” “我们去最火的BBS开个专栏,每天跟踪报导。” “报纸上不是有每天最有趣的照片栏目吗,我们可以投稿。” “城管那边怎么办?” “只要客户跟城管打好招呼就没关系了,就算不打招呼也没事,这样轰动了,城市新闻都有可能上,那不正是我们希望的嘛。” “行,我们先设计几个涂鸦方案,自己先动手。不能色情,不能,这两条是硬杠杠,高压线。”大家七嘴八舌说得热火朝天,季佳也来劲了,马上就想着手干。 接下来,就是案名,这是重中之重,我跟文案小姑娘一起列了几个方向,分头开始行动。季佳则带着设计师们设计俱乐部的装饰风格,实地勘察选取合适的围墙。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我估计一周内完成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可提醒你啊,林翎,还有五天,你们连案名都还没取出来,什么工作效率啊。”总监背着我摇晃着椅子,看着窗帘外仍然刺目的阳光。 第二卷 27N个骚扰电话事件,周日内部提案 顾不得考虑那么多,我只想尽快完成这个案子,身体的不适已经好很多了,这也让我更有冲劲去面对所有的困难。胖马这几天也没有表露任何的异常举动,仍然像从前一样时不时跑过来搭讪,仍然受尽白眼后灰溜溜逃走,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在阅读了几十个G的地产推广资料以后,我觉得地产推广其实一点都不难,只要掌握几个开发节点的重点推广,掌握了节奏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尤其是房地产一派红火的现在。说难的,无非是一些咨询策划机构在故弄玄虚,试图生生将地产推广与普通产品割裂开,似乎楼盘已经不是一种商品。他们无非就是想人为地制造一个沟壑,减少竞争罢了。 剩下不到四天时间,为了透彻了解地产广告的特点,我们组潜心研究,完全成了夜间生物,据说上次和Z公司的比稿战役都没这么繁忙。季佳笑说:“做了广告这一行,我才知道夏夜的星空有多美。” 经过几天的辛苦组合,案名也渐渐清晰下来。我比较倾向“青城”,朗朗上口也容易记忆,传播性好。为了保护这个案名,在外围也设置了几个类似炮灰性质的案名,只不过片面强调了某些特质,比如“青庭”强调了整个楼盘的大卖点——围合式中央花园。 林翎他们公司最近也在忙着一个什么项目的比稿,刚刚空下来。本来就很瘦削的脸已经像刀削了一样,左右凹了一块,一点不夸张面无血色。 周日上午,昨晚已经全部完成了文件的制作和稿子的打印,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迷迷糊糊睁开眼,才11点30分,电话来了:“林翎,总监说提前了,下午一点。”靠,这个男人婆,尽折腾我们。原本说好,下午3点的,连个安生觉也不让人睡。 晕乎乎地走出房门,走得跌跌撞撞还有些站立不稳,林翎正在厨房里忙碌。林翎放下手里的菜刀,连忙走上前扶着我,柔声安慰:“怎么不多睡会儿,你看你的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了。熊猫他们怕吵你,都出去逛街了。饭菜马上就好了,吃了饭再去加班吧。我下午也要去公司,我们一起走。” 我歉意地望着她:“不成了,没时间了,再迟到的话男人婆会发飙的。我路上买点吃就可以了。” 出门,习惯性地锁上。走廊上强烈的阳光,刺得我只能眯着眼,走下楼才缓过劲来。出小区门口接到一个打错的电话,我好言相劝举出例子,证明我绝对不是他要找的网友,也没任何兴趣想跟他见面。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电话就想跟我开房上床,想当年我是男人的那会儿也没堕落到这个层次啊。 上了车,今天人不多,我站在空荡的车厢里摇摇晃晃,睡意还是很浓。裤兜里一阵哆嗦,手机响了,联通1001的客服电话,推销什么增值业务,拒绝挂了电话。手机对我只是联络工具,其他的什么业务一点意义也没有,没那么多闲置功夫,而且收费又不明确,能打电话发消息就凑合着用了。 一站又一站,来来往往的乘客,在我眼前连成恍恍惚惚的一条线,严重睡眠不足的症状开始显现了。好容易等到了个座位,环顾四周,没有发现老人小孩孕妇,一坐下,总算可以靠着打个盹了。手机又响了,靠,又是1001的,没等对方说话,我就劈里啪啦一顿数落,我真的不需要这个业务,对不住了。略带怒气地挂了电话,跟着公车一起摇晃,瞌睡虫马上粘住我的眼皮,合上眼休息吧。没两分钟,电话又响了,1001真是没完没了,业务不好做也不能这么扰民吧。接也懒得接,马上就掐了。电话还没放进兜里,又响了,我的火气腾地就冒了上来,欺负人也不能这么来啊,丫再打一次,我就换移动的。前座的老太太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看来也骚扰到别人了,我歉意地笑笑。一直到我下车,电话却再也没响了,看来换网络还是比较有威胁。可惜我的睡意被赶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真是晦气。明明很困,眼睛也涩得很,却没睡觉的地方了。 进了公司大楼,兜里又是一阵乱颤,电话终于又响了,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电话,看上去像是我家附近的号码,不是1001的。我迟疑地接了起来,刚说了一个“喂……”,耳边响起一个异常洪亮还很严肃的男人声音:“我是泰山派出所的……”不是吧,不办增值业务也要归警察管吗?难道我犯了什么罪了,还是熊猫他们犯了事了?我仔细搜索混沌的脑子,最近肯定没干过坏事,从前那些芝麻大小的“坏事”也犯不上归警察管啊,到底出什么问题了。莫非警察也需要推销什么业务? “您爱人跟我们说,您把他反锁了……”严肃的声音继续说着。我那个晕啊,脑袋里一片空白,正要按电梯向上的手缩了回来。我连忙道谢:“对不起,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原来1001的那几个电话也是林翎的主意啊,哈哈真是聪明。 我连忙奔出大楼,打了车一路催促司机,马不停蹄赶回家。20分钟后,我开门,林翎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我扑了上去抱住她,两个人笑成一团。这家伙手机没费了也不知道及时充。 阳光刺眼的周日下午,会议室,12点55分,我们正襟危坐,等候总监亲临的严格审查。 1点15分,男人婆慢吞吞踱进来,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一墙稿子,坐下,也不拿正眼看我们,自顾自修着指甲:“林翎,解说一下,你们这次的重点。” 我信心十足地站起来,同事们给我做个加油的手势,看得出他们对这个推广计划很满意,毕竟是大家齐心合力一起努力的成果。我简单扼要地阐述了一遍,我们对这个项目的理解,然后推导出我们不一样的推广方式,只字不提时间不够人手不足的困难。 男人婆刚开始只是关注美化她精致的指甲,不知不觉听得入了神,完全忘记了她手里的指甲搓子,漠不关心的脸色现出了一丝愉悦的表情,就像冰天雪地里一线隐约的温暖阳光。我知道,这个提案应该成功了,连一向挑剔的男人婆也开始频频点头。胜利的喜悦传遍了整个会议室,整个组都在为我鼓掌,为我们辛勤工作一周的成绩鼓掌。 “干得漂亮,林翎,这几个地方再调整一下,下周我们就去提案,争取拿下。”男人婆心情颇好,招呼我,一一指出几个稿子的不足之处,“行了,你们也辛苦了一礼拜了。周一再来修改,你们现在马上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你,还有你,都臭了,不难受嘛。”男人婆取笑几个男设计师,看上去也不像是个不近人情的人,而且那些被指出的几点,都是因为时间匆忙,效果没处理好,修改是应该的。 我收拾好厚厚一摞提案资料,正打算放进抽屉锁起来。男人婆走过来,态度和蔼地说:“看你们这么辛苦,我也来帮把手吧,你也回去休息。我来做最后的完善。” “好的,谢谢总监。”我将资料交给她。“那我先回去了。” 太阳已经西斜,可灼热的阳光仍然在狠狠地发泄着属于南方夏日的毒辣。憋了一个礼拜的闷气被一扫而光,这座城市甲级写字楼,回荡着我们欢快的笑声。仰头望着18楼的窗口飘荡的窗帘,忽然我觉得对这里不是那么反感了。虽然不如Z公司里那样气氛活跃,但似乎也在慢慢靠拢。我想对于个人,环境也许不是最重要的,有些东西还是需要自己的适应。 “你好,林翎,我听你们总监说,提案已经准备好了?真的,那真要好好谢谢你们了,有空吗,赏个脸我请你吃个饭。”长脸学长的声音和他独特的脸型一样奇怪,有些激动有些腼腆。我当然答应了,因为我们小组本来就想聚餐,现在有现成的,不吃白不吃。反正一伙人,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浩浩荡荡,就像打靶归来一样,我们一组人高高兴兴唱着歌,向着最好吃的川菜进发,等待我们的是有点不情愿请大家客的长脸学长,以及一桌丰盛且美味的香辣食物。 第二卷 28男人婆贪功,辞职二人组 “你小心点,你们那个马总监要找机会对付你。”听到长脸学长这句话,我有些惊讶,我知道胖马会在私底下捣鬼,却不知道长脸学长会漏风给我。这是不是表明,他跟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关系?是总监吗?似乎也不太象,那么到底是谁呢?我注视着他,藏在金边眼镜的眼睛没有一丝躲闪,迎着我的直视,目光灼灼反而看得我很不自在。 又是一个周一,经历了短暂的休整,到处是忙碌的身影。 M地产的超大豪华会议室,一片漆黑。投影仪的光柱在屏幕上闪烁着,提案的主讲是总监。20多号甲方人员,整个M地产集团的主要领导都赶过来了,看得出对于这个项目他们的重视程度。我心跳得很厉害,这是第一次出席这么大场面的提案,而且是我第一次主导的提案稿。总监所讲的内容跟我们内部提案相差无几,也没看到设计稿的多少改动。我希望能赢得甲方对我们的交口称赞,我期待着提案能够完全被采纳。难得一见的老板今天破例出席,广告公司对于老板来说只是一个很小的部分,其他生意所能赚取的利润大大超过广告公司,因此广告公司的日常运营基本上是由胖马和男人婆两人共同主持。 灯亮,拉开窗帘,像是黑夜骤变成白天,眼睛还有些不能适应。没有期待中的掌声,所有人的视线转向M地产的大佬长脸学长的总裁老爸,坐在他身边的长脸学长朝我点点头,似乎对我们的提案很满意。长脸,又是一个长脸,果然像胖马所说的那样,这是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颀长的脸型,线条硬朗,斑白的头发,紧抿的双唇,尤其是那双眼睛,大多数时间都是默然冷看,在他脸上读不到任何喜怒的表情。 “我觉得,整个推广思路很新颖,比较有想法。”长脸总裁开腔打破沉寂,“我对这个项目的成功有信心。谢谢你们给我们的方案。”那双眼睛忽然放射出闪亮的光芒,他笑了。 “感谢你们。”他带头鼓起了掌,全场一片掌声。 “谢谢,谢谢。”胖马不迭地致谢。“这都是我们总监的功劳。”老板乐得眼睛眉毛都凑一块了,真有奸商的范儿。 “我只是尽力实现推广上的突破,这是我该做的。我们会全力做好这个项目的,请总裁放心。”男人婆总监真是一点都不含糊,一句话就把我们一组人通宵达旦辛苦一周的努力成果完全纳入自己的功劳簿上。 长脸总裁眉毛一扬,微笑着说:“真是年轻人啊,有创意有冲劲,呵呵不错不错。” 提案成功的喜悦暂时冲淡了对总监贪功的不满,但在心底却潜藏着某种不安的情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心情非常躁动。 “什么?”季佳大声问道。 “太卑鄙了吧。” “何止,简直是无耻。” 我沉默着,听凭他们在大声宣泄。紧闭的会议室里,我们小组都在不满。 我知道,不该把这些告诉他们,因为这种事情在圈内算是某种潜规则。想法这种东西,一旦公开了,你就无法拥有你的所有权。有些总监就是利用这样的权力,攫取部下的创意,在一些得奖的广告作品里经常看得到署名的只有创意总监,而幕后的文案和设计连署名的机会都没有。 我可以完全做幕后英雄,但我实在无法忍受的是,我们一组人付出那么多的努力却无法得到一点点的尊重,即使是口头一句承认,又能如何?何况我们能出成绩,不正是证明总监领导有方吗?我真的想不通。 “听说,你们有情绪?”总监坐在对面,侧过身扒拉着百叶窗帘,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我没回答,紧闭着嘴,只是盯着桌上的笔筒出神。 “看上去,你的情绪也不小嘛。”总监冷笑着说。“你觉得我不该贪功?你觉得我不配吗?我入行的时候,你还在上中学呢,你有资格领功劳吗?说出来谁会相信,一个入行只有几个月时间的新手,能独立带领一个团队完成这么庞大的一个项目?哼,只要我一句话,你别想在这行能立足,你信吗?”男人婆两道眉毛像两把犀利的刀,竖立起来。 “告诉你吧,这个功劳我是占定了。你知道这个项目拿下,我可以拿多少吗?是你这种新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数目,这种机会只有傻子才不知道把握呢。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乖乖做我的助手,也许我一高兴可以考虑分点羹给你;另一个,你,马上,拿东西,走人。”男人婆的嘴唇像机关枪的枪膛,啪嗒啪嗒一直上下翻飞。“你考虑一下,明天给我答复。”男人婆手一挥,示意我可以出去了。 “不用了,我现在就给你答复,我,不干了,你这个卑鄙的男人婆。”我压抑许久的愤怒完全爆发,一巴掌拍在她的大班台上,震得苹果显示器一阵摇晃,笔筒的笔啪嗒掉出两只,在桌面上翻滚着。 “还有谁要跟她一起走的,我马上让财务跟你结算。谁?谁想?你?还是你?”男人婆用手指点着我们组的几个人,他们全都低下头,完全没有刚才那股子义愤填膺的勇气。呵呵,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真正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大家都在开始计算得失。凡事都该自己承担,靠别人是永远都靠不住的。胖马也只是探了探头,什么话也没说,又缩了回去。 “操,你个男人婆,老子不干了。你瞪个屁啊。”哎呀,当着领导的面,全公司只有一个人才能说出这种话。季佳,我的好哥们,哦不对,是姐们,也不对。 一小时后,我们俩带上自己的东西,领了被杂七杂八扣得没剩下多少的薪水,出了大楼。 “我从没想过这么快就失业了。”我抱着一摞杂志,对季佳感叹地说。 “哈哈,你这个傻姑娘,放着两个男人追你不要,姐姐我就是佩服你这傻劲。”季佳拍拍我的肩膀,“往后你打算怎么办?这么冲动就辞职了。” 我放下杂志,甩甩胳膊:“还没想法呢?你呢?”路上车来车往,都是陌生的眼睛,冷漠的表情。 “我早就不想做了,这家破公司,什么都乱七八糟的。有朋友自己开了公司,要我去他们那帮忙,我想先休息几天,再去他们那里看看。”季佳掏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支。“要不,你也跟我去?” 哇,相处这么长时间,我居然没发现这姑娘竟然随身带着烟,亏她在公司里憋得住一根没抽过。我没推辞接了过来,郁闷的心情需要些什么来驱散一下。 “算了,我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我学着她弹烟灰,没留神一片烟灰飘进眼里。 “哈哈哈,我还是不带坏你这个好孩子了,”季佳小心帮我吹掉。 电话响了,是长脸学长的。 一接起来,就听见他急躁的声音:“怎么搞的,你怎么被开除了?”我轻描淡写了几句,并预祝他们和W能合作愉快。 “你放心,我说过了,这个项目是我的第一个项目,我只希望你来操作。幸亏还没跟W签合同,我这就跟我老爸商量去。就这样,你去哪里,这个单子就跟你去哪里。找到新公司,我会联系你的。”长脸学长一番话真是有情有义,看来我需要改变对他的态度了。现在开始,允许他成为我的竞争对手,当然,他是打败不了我的,因为我就是林翎,哈哈,这个秘密他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男人婆人脉这么广吗?她真能在行业内呼风唤雨?”我扔掉还剩大半截的烟头,咳嗽着问季佳。 “听说这个圈子里,大多数都是W一家出去的。W是改革开放后成立的第一批公司,很老牌了,我觉得吧,虽然有点夸张,不过影响力确实很大。”季佳的话在我心里投下了一块巨石。我喜欢这个有冲劲的行业,虽然辛苦,不过很有趣,可以接触许多不同的行业,阅历要比同龄人高出一截呢。目前我觉得还没有哪个行业比广告更好玩的。 和季佳分手后,我给林翎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下情况,林翎也相当惊讶。在她印象中,男人婆虽然讨厌了点,也不至于沦落到要抢功劳的地步。 “要不,你还是回Z公司吧,反正你也熟悉这里。”林翎提了个建议。 第二卷 29重归Z公司,熊猫受气日 回Z公司?我可以吗?虽然那是我曾经的短暂经历,可现在,我不知道,我没有马上答应林翎,我的思绪很乱,我需要休息,需要时间来整理一下。 我看着报上的招聘启事,那几个被我重点划上红线的招聘信息,都是一些新近冒出来的创作公司。 推开门,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领我去会议室。环顾四周,挺简洁的现代装饰风格,对面墙上挂着几副广告作品,其中有一副我在W公司曾经见过。 “听说你在W做创意组长,为什么有兴趣来我们这个小公司。”小平头总监戴了副黑框眼镜,小眼睛骨碌骨碌打转着,嘴角浮现着诡谲的笑意。 “对不起,虽然你很优秀,不过我们不能要你,我们需要的是团队战斗的成员,而你似乎不符合我们对创作人员的要求……”小平头总监双手互抱着,摇着头。 接连好几家,除了一家公司填了表还没有答复之外,都当场或委婉或直接地表达了拒绝的意思。一连串的打击,心底不觉有点惶恐,我不知道W是不是真的能影响整个广告圈,男人婆的人脉能广到让我无处就业的程度吗?等了两天,那家公司还是杳无音讯,估计是泥牛入海了。 “我跟李总监提过了,李总监很有兴趣见见你。嘿嘿反正你跟他也认识,干嘛一定要这么拧嘛。乖,明天来公司吧。”林翎揪着我的耳朵温柔地说,我咧着嘴直抽气。要让别人看到了,非得抽丫的不可,这么美丽的女孩怎么可以粗暴对待呢。 又一次来到熟悉的地方,那些有趣的记忆一一浮现在脑海。 小孙端了杯水,重重一顿,放在我的面前,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杯子里水一阵晃荡,撒出一些在桌面上晶晶发亮。小孙看来还在生气,甚至都迁怒水杯了。 “你来了,坐,坐。”李总监叼着烟穿着布鞋,乱糟糟的头发,根本没有一个高级创作人员的形象,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原来两个很熟悉的人,忽然变成了需要互相介绍寒暄的陌生人,这种场面真的很有戏剧性。我强忍住想放声大笑的欲望,努力装出侧耳倾听状,听着李总监一本正经地介绍公司。 “我当年跟你一样,也是在W公司入行的。那时候年轻气盛,看不惯人浮于事,忍受不了无能之辈的夸夸其谈。平生最烦就是等级森严,本来做广告的压力就大,广告公司要是没有一个愉快的环境,还让我们怎么喜欢工作呢,你说是吧。”李总监狠狠地掐灭烟头,吐出一口青烟。我点点头,有一些事我也是在W公司经历过之后,才若有所思的。 “我觉得我们俩挺投缘的,哦对了听范文说,你是他女朋友?”李总监显出有点怀疑的眼神。 “是啊,你觉得我们不般配吗?”哎呀还用你说啊,范文什么德行,我比谁都了解。 “哦,这小子还真有手段啊,哈哈。”李总监一拍脑袋,嘿嘿直乐。我知道他这习惯,肯定是又想敲诈范文一顿了。“就算全城的广告公司都要封杀你,我这里绝对不会,我们正在改造创作人员管理机制,你在W当过组长,你的经验我正需要呢。”李总监伸出他的右手,食指指甲处都已经熏黄了,这个大烟枪。 “欢迎你!”李总监握住我的手,轻轻晃了晃。 林翎飞快跑过来:“怎么样,老大怎么说?”没几天,她也学会叫老大了,哈。 “嗯,没戏,李总监怕W公司的人,看来男人婆的影响力超过了我的想象,唉!”我装作很失望的样子逗她。“怎么可以这样呢,我去找他去。”林翎拖着我的手向前走。 “哈哈,你上当了,笨笨。李总监说,随时等我来上班。”看到林翎焦急的样子,我笑了。 “你敢骗我,哼。”林翎佯怒,想亲我。 “咳咳咳。”小孙在前台一阵警告。 “别闹了,公共场合呢。”我挣脱了林翎的手,逃出大门。 这个下午我很幸福,不是因为找到工作,是找到了一种归属感。我恨不得马上就能重新加入这个团队,和他们一起加班,一起嬉闹,更重要的是可以和林翎一起共事了。 我答应李总监,下周一正式来上班。今天是周五,还有两天假期,这下可以放心休息了。 “明天熊猫生日,别忘了。”林翎短信里嘱咐,忙了这么多天,我差点忘记了。好好计划一下,工作以后的第一个生日,争取给他一个难忘的生日。 当晚,小美随便找了个借口惩罚他,熊猫乖乖地做着家务。我们几个背着熊猫偷偷商议,排除吃饭K歌老套娱乐项目,几经周转确定了明天的作战计划。可怜的熊猫哥哥还提心吊胆地仔细清理厨房的角角落落,生怕有一丝遗漏。 磨磨蹭蹭了大半天,太阳都快落山了,小美才招呼我们出门。憋在角落里的熊猫终于开心起来,他以为大家要给他办庆生宴会了,可惜,他错啦! “今天……天气不错……”熊猫吞吞吐吐地说,对于他吞下去的后半截话,大家都心知肚明,故意装作一点反应都没有。熊猫看看我,使劲使眼色,我眨巴着眼睛,作痴呆状。“你干什么呢,吓唬范文是吧?”小美趾高气扬地在前面领着路,“蚊子你别怕,姐姐给你撑腰。”熊猫大气不敢出,只得病恹恹地耷拉着脑袋跟在大伙后面。看到他那副衰样,我们都捂着嘴偷笑。 “去,给我们买水去。”小美一挥手招呼熊猫,“我们上山去。” “去,给我们买零食去。”熊猫刚跑过来,小美又支使他忙了。熊猫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能憋多久,会不会爆发出来。话说熊猫哥哥的脾气也是属炮仗的,不要弄巧成拙了。 小美于琪和我走在最前面,每人一个大包,里面装了生日蛋糕和各种道具。后头跟着林翎帮着提了水,熊猫落在最后,他扛着两大袋零食,咬着牙一步一步上山。 “不要弄出火啊。”于琪低声说,我连忙点头同意。小美略一思忖,一拍手,往山下跑了几步,到熊猫跟前,踮着脚,亲了他一口。熊猫一愣,嘿嘿直乐,步伐明显就比刚才大多了。 “看到没有,熊猫这种简单思维的脑袋,真是没救了……”于琪摇摇头。 好漂亮的落日,红彤彤的挂在湖面上,阳光一点都不刺眼。我们站在山巅,张开双臂,聆听山风的声音。山不高,这会儿人都不多。我们找了个平地,坐下。熊猫急得抓耳挠腮的,欲言又止。 “干嘛,不想跟我们一起呆着啊。”小美眉毛一竖,恶狠狠的样子,我真佩服她的演技。 “……不,不是……”熊猫委屈地低了头,拿了根树枝在地上乱画着。 “林翎呢,哪去了?”我四下环顾,发现林翎没跟上来。于琪拍拍我的胳膊,安慰道:“没事的啦,林翎很快就来了。” “我想喝啤酒了,熊猫,下山去买几罐来。”小美推推熊猫,俏皮地笑着。 “你……”熊猫唰地一下子站起来,目光怒视着小美。 “好啦好啦,你别逗她了。”于琪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哈哈要不是顾及形象,我早就满地打滚了。 “熊猫,快点过来,来搬啤酒。”林翎肩上扛着一箱酒,招呼大家。 “好啊,你们敢合伙蒙我,你们这些坏蛋。”熊猫终于恍然大悟了,搂过小美就是一通乱啃,啃得小美面红耳赤半天喘不过气来。“生日快乐,熊猫。”小美笑得很甜蜜,拦住了想要挨个报复的熊猫。熊猫很顺从地握着小美的手,他们依偎在一起,吹着微凉的山风看着云霭变幻。咔嚓一声留下了一个动人的画面,于琪拿着相机,冲我一挤挤眼。 “来来来,点蜡烛吃蛋糕啦。”跳动的烛光映红了我们年轻的脸。夜风里,我们围成一圈,就像围着快乐一样。星空下,我们一起大声唱着歌,互相逗趣打闹,不顾小美的强烈反对,逼迫熊猫招供他们的秘密细节。欢声笑语就像种子一样,那晚撒满了整个山巅。 这样的生日之夜,对熊猫,简直是受尽地狱折磨忽然来到天堂,我想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第二卷 30迎来送往,爸妈面前差点露馅 次日,于琪背着包,拖着一个笨重的大行李箱,站在月台上,泪眼汪汪。我们几个围着安慰她,这是第一次亲历离别。于琪那家地产公司在南京拿了块地,刚成立了项目公司,马上就要启动。我们都知道,于琪申请要去南京,一是想避开那个司机哥哥,另一个是离家里也近点。熊猫偷偷往于琪的背包里塞了一包钱,是我们大家一起凑的1万,虽然钱不多,也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至少也算是我们尽了一点心意。离别的汽笛一声声不解风情地催着,人们纷纷挥手告别上车。 “我真不想走……我想跟你们一起……”于琪抱着小美哭得跟泪人似的。 “项目公司也就一两年的功夫,很快的啦,而且我们也可以过来看你的嘛。”林翎想上前拥抱,一伸手又缩了回来,只能隔了两步远站着。 伤感就像受了传染一样,清楚地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呜一声长啸,火车终于慢慢离开我们的视线,铁轨无情地向着北方伸展,把我们的友情远远抛下,只剩下一长串的卡塔卡塔声在月台上空回荡。 电话响了,林翎招手示意让我赶紧过去。是家里打来的,一向都是我们俩商量好再和家里通电话的,绝少让家里有机会单独给我们致电,这会儿怎么无缘无故来电话了?家里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哦,好的,你们什么时候到,什么,已经快到了,好我马上来接你们。”林翎应着,扭头跟我轻声说,“你爸妈要来了。” 我忽然很紧张,来这里?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该怎么面对啊?天哪,家里那么多事情,林翎又不了解,一定会出岔子的。说实话那就更加不可能了,老爸老妈说不定会以为自己儿子神经错乱了呢。 “要不,把熊猫他们也带上,咱们一起去,也该向他们介绍我——范文的漂亮女朋友了嘛。”林翎嘿嘿一笑,“自己爸妈都不能认,一定很有意思。不过你得注意点儿,不准露马脚。”我俩的关系一直没跟各自家里提起过,现在这么突然公开亮相,总觉得有点儿别扭。而且我扮演的角色是我的女朋友,我的女朋友却成了我爸妈的儿子,这……这简直是一团浆糊。 火车站,人来人往,这里真是一个伤心和开心交织的地方。刚刚送走了于琪,现在迎来了我的父母。几年前老爸送我第一次来这个城市,我还像个乡下人进城一样,对什么都很好奇的半大孩子。现在我已经有能力独立生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远远地,我就看到了老爸,黝黑的脸膛,和我一样的小眼睛,坐了几小时火车仍然很精神。只是两鬓花白了,皱纹越发密集了。老妈也一样,眼角密布的鱼尾纹,微微发胖的身形。这一切都在说明,他们再也不是我小时候无所不能的超人了,他们已经开始老了。 “咦,熊猫,哈哈你怎么来了?”老爸拍拍熊猫胳膊,“你的女朋友吗?很漂亮啊,要好好对人家。知道吗,不准欺负人家。”小美害羞地躲在熊猫身旁,熊猫倒是颇自豪地跟老爸聊着天。熊猫大概是这么多年来我老爸唯一认识的同学,熟到基本上跟一家人没什么两样。 老妈早就挽着林翎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嘘寒问暖,偶尔偏过头朝我微笑。那曾经属于我的幸福,现在全部没有了。我的父母站在我面前,我却无法去跟他们说上一句亲热的话。 老爸走到林翎面前,微微点了下头:“你瘦了。”话还是那么少,言简意赅。说着,又转到我,林翎连忙拉过我的手:“爸,妈,这是我女朋友——林翎。”我朝爸妈点点头,欲言又止,其实我真想抱着他们亲热地喊上一声爸爸妈妈,可那样肯定会被误会,以为我们已经未婚先有了小孩了。所以我只能站在林翎一旁,微笑着温柔地说着话,扮演一个优秀女朋友的角色。老爸回头冲林翎赞许道:“好小子,干得不错。”老妈牵着我的手,柔声询问一些家庭问题。那只柔弱的手有我熟悉的温暖,我背着林翎的家庭资料,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楚。 一家人,加上熊猫和小美,围坐一桌等着上菜。不住地看着我,老妈都乐开了花,点着头不断称许:“林翎可真是个漂亮姑娘。”又冲林翎一通警告:“以后可不许欺负林翎,让我知道非扒你的皮。”看来老妈这关,林翎算是顺利通过了。我悄悄撞撞林翎的手肘,林翎两颊通红。 “范文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替我好好教训他。他这小子从小脾气就急,很粗心,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老爸举起杯跟我碰,和蔼地说。我好像从来没见他对我这么和蔼可亲过,火药桶一样的脾气,还不是他的遗传。 熊猫这小子还真是机灵,定下一个不准说家乡土话的规矩,谁说漏嘴得罚酒,这样就让林翎轻易逃过了家乡土话的考验,我悄悄给他一个大拇指。 “伯父伯母,我敬你们一杯,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男朋友的教导……”说着说着眼泪禁不住涌了出来,跟自己的父母居然还得转着弯对话,这种滋味实在很苦。当我意识到失态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幸亏我马上反应过来,“……谢谢你们培养了一个好男孩……。”老爸老妈惊讶地互相对望,旋即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们一定对林翎的大胆有了深刻印象。 好险,差点露馅了。这顿饭吃得我胆战心惊,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再有什么差错。 “明天,我跟你妈妈去拜拜佛,你们就上班。晚上大家一起吃顿饭,后天我们就得回去了。”老爸和林翎说着,胳膊肘捅捅老妈。老妈会意地翻出一个布包递给我:“林翎啊,我们这趟来得匆忙,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是我们家祖宗留下来的,你收着。”我打开一看,是个玉镯。“伯母,这可怎么成呢,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要。”虽然很老土,可台词都是这么念的,送自家儿子自家的东西,还得说些生分的话,真是离奇。这个玉镯我奶奶用过,碧绿的镯身,环绕着绿色烟丝般的斑斓图纹。 “我一见你就喜欢,我们范文能有你这么好的姑娘陪着,真不知道积了多少辈的福分。你们好好相处,都是年轻人脾气大,多让让对方,吵架多了伤感情的。我可恨不得马上就让你当儿媳妇呢。”老妈将玉镯放在我手心。这可真乱,要是让老妈知道媳妇变成男人,可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好容易才安顿他们住了酒店,年纪一大就舍不得享受,这大概是老年人的通病。房价稍微高了点,老妈就喊贵,恨不得想让林翎给找一个大统间。还是林翎有办法:“妈,这家酒店我们公司有协议价,一点不贵。而且离寺庙很近,空气又好,你跟爸就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去拜佛呢。”加上我这可爱的“儿媳妇”的温柔劝导,熊猫他们的趁热打铁,爸妈终于进房休息了。 “媳妇儿,怎么样,我爸妈都还挺好说吧。”我问林翎。林翎笑答:“什么你爸妈啊,明明是我爸妈。不信咱们明天让二老鉴定一下!”嘿,还跟我抢起爸妈来了,这儿媳妇当得可真够称职的。好好好,是咱爸妈,总可以了吧。 熊猫插话:“我怕这瞒不了多久,蚊子再怎么忘本,也不可能土话都忘得一干二净啊。而且你妈心细,小心点,蚊子你可不能再触景生情了。” “可不,刚才蚊子说出那番话,我都捂着嘴巴差点要叫出来了。”小美做了个受惊吓的表情。 这一晚,我挖空心思想做梦,希望那个糊涂的月老再次出现。我只想问问,这一切要到什么时候为止?能不能让考验密集一点,提前完成考察期吧!这样的改变对于我自己,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没关系。可是在父母亲面前却无法伪装了。现在八月下旬,十一国庆如果不回去,那过年总得回家的,那时候如果还没有变回来,我跟林翎岂不是要各自去对方家里了吗?到那时,肯定一切都要穿帮了。 第二卷 31Z公司的改组,家乡话大考验 林翎指着隆起的部位:“你看你看,每天至少崛起一次。”我笑着轻拍一下久违的小兄弟:“我以前都没你这么频繁啊,自己解决去,我可不负责。”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形能坚持多久,说不想肯定是说谎,可是要被自己的身体亲热,对我似乎是个难以逾越的高峰。 “起来啦,要迟到了,今天可是我头一天,快别闹啦。”我抓起枕头就扔,闪身躲过林翎的侵袭。 站在熟悉的大门口,有些莫名激动。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迎面看到的就是前台的小孙。小孙斜着眼睛,可以读出那眼神里的许多冷漠和不悦,她已经把我当成敌人了吗?“你快进来啊,给你介绍同事。”林翎抓着我的胳膊,朝小孙点点头。 还是那两个活宝,小丸子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我,刘星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我是林翎,以后还请多关照。”我忍着笑,礼貌地自我介绍。 “哇,你的身材真好,范文你太幸福了。”小丸子停止了观察,突然爆出一声惊呼。林翎苦笑一下,我呢得需要表示一下作淑女的姿态,连连道谢。 “林翎你来了,很好。嗯10分钟以后,文案们会议室开会。”总监叼着烟,穿着一件旧T恤,踢拉着黑布鞋,还是那副邋遢王造型。 10分钟后,会议室。 “林翎大家都认识了,W公司的创意组长,很牛哦,你们可千万别轻视。上次比稿她可是带了一队出道好几年的老鸟呢。尤其是你,范文,你可要加油,别让女朋友把你比下去了。不过最近你的表现很突出,值得表扬。”李总监弹弹烟灰,吐出一连串话。刘星瞪着眼,小丸子吐了吐舌头,不知道是不是对我——林翎有了点敬佩。这家伙的情报工作还不赖嘛,我和林翎相视一笑。其实这都是她的功劳,我只是不劳而获。 总监顿了顿,扫视一下我们,故作神秘地说,“我一直都在考虑我们公司创作人员重组的问题,因为之前活太多,人手也不够,就耽搁下来了。现在,林翎的加盟是个好时机。我想正式启动我们创作小组的改造工程。我们要改变以往的作业方式,在以后的作品中更注重创意的成分。现在这群设计师依赖性太强了,所以我先提拔文案,刺激他们一下。”接着总监介绍了一下各组的人员名单:“按照目前客户分布,每个组配备一个专职AE,现在我们有4个文案,6个设计师,我想设置三个小组比较合适。小丸子,刘星你们各带一个组,林翎你也带一个组,范文你暂时就委屈一下,做林翎的副手。大家没问题吧。” “嘿,范文才不会委屈呢,24小时都能跟心上人粘在一起,他不是求之不得嘛。”小丸子开玩笑地说。 “可不是,我要是也有一个牛人女朋友,我也要跟她一个组。”刘星小声嘟囔着。哼哈二人组,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扛起损人不利己的大旗。 “哈哈,你们俩都一起共事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培养出一点感情的火苗吗?就知道欺负范文,羡慕人家啊。”总监掐灭了烟蒂,手指点着这两个闹事的家伙,“我们这里可没有禁止同事恋爱的不人道规定啊!” “嘿嘿,太熟了,不好下手啊。”小丸子笑嘻嘻地说。 “靠,小丸子这类型的,跟幼儿园小朋友有差别吗?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嘛。”刘星红着脸辩解。 “谁要你喜欢啊,你个中年大叔。”小丸子不乐意地反击了。 总监一言不发,只是笑眯眯地盯着他们,听凭他们互相攻击。 “老大,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们?”刘星被他盯得很不自在。 “你们要是心里没鬼,有什么好怕的!”总监拍拍,走出会议室,“反正我已经表明态度了,刘星我看你什么时候才会开窍。” 重新改组,这对于Z公司不啻于一场革命。当年伯恩巴克开创的文案和美术人员的组合,掀起了美国广告最辉煌的创意革命,那个年代是创作人的黄金时期。 我们组的成员目前四个人,设计部的主管小强,已经一听牛肉饼就想吐的饼子,林翎和我。主要负责维护两个客户,一个食品企业,一个家用电器。业务量其实不大,为什么把原来设计部老大给我们组呢?我有点奇怪,按理说刘星那组维护的客户量最多了。 总监递给我一张工作简报。 “M地产?莫非是长脸学长追踪到这里了……”我接过一看,M地产委托我们推广城北地块。这家伙可真神通广大,我才刚到这里来半天他就知道了,怪不得小强会跟我一组了。 “之前我在W公司提的方案,M公司很满意,可惜了点不能继续采用了。”我遗憾地说,其实那个方案真的很不错,至少在这个城市里可以算是独树一帜了,因为从来没有推广公司在常规方案之外实行过,而且也没有哪家地产客户能够采纳。 “嗯,如果W没跟M签订合同的话,这就不构成侵犯知识产权。当然我们最好能想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免得惹上麻烦。”总监听我说完整个推广思路,摸着下巴的胡渣,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项目客户指定要你负责。M地产是你亲戚的公司吗?” “不是啦……”我尴尬地笑笑,简短地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也不知道这单会不会搞砸,心里总有点惴惴不安,地产推广到底还是头一回做。 “都是你啦,谁让你魅力这么大。业务都跟着我跑。”我趁其他人不注意,低声埋怨林翎。 “哼,我魅力大你还不满意啊,要不,你换个女朋友?”林翎佯怒,揪住我的耳朵,“办法总是人想的嘛,笨笨,再说还有我帮你呢,一定没问题的啦!” 婉拒了同事们聚餐的邀请,和林翎赶到家,已经快七点了。幸亏熊猫他们下午请了假,买了一堆菜回来。小美在厨房忙碌着,林翎赶紧去帮忙。我和熊猫收拾屋子,把林翎所有的衣物都转移到小美房间,不能让他们发现一点点同居的痕迹。 门铃响,他们来了,老爸乐呵呵地抱了个大西瓜。 “范文,你捣什么乱呢,快点出来陪老爸。”老爸放下西瓜,一眼瞥见厨房里的林翎。林翎只好住了手,放下铲子,给我使了个眼色。唉,又不会做菜,硬着头皮进了厨房,我能干嘛呢。小美悄悄说:“按我说的,你照做就好了。” 林翎陪坐在老爸和老妈前,谈笑风生。熊猫一旁护驾,应该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刚才好险哪,林翎好几次没反应过来,幸亏我翻译得快。”熊猫趁端菜的时候跟我汇报。 “赶紧开饭,不然更麻烦了。”我赶紧招呼大家上餐桌。 “伯父伯母,来尝尝林翎的手艺吧。”小美指指那盘回锅肉,那才是林翎做的,其他全是小美动手的。 “林翎不是东北人吗,怎么还会做川菜?”老妈夹了一筷,连连点头赞许。“林翎厨艺真不错,老头子你来尝尝。” “嗯,我比较喜欢做菜,和做广告一样,可以尝试不同的搭配,很有趣。”我瞎掰着,看来以后还得补上下厨这门功课,总不能每回都让林翎做替身。 老爸尝了尝,冲我举起大拇指。老妈转过头,跟林翎说着什么,林翎茫然地看着我。糟糕了,现在该怎么办呢,老是让熊猫翻译,肯定穿帮。 急中生智,有了。“伯父伯母,范文曾经教过我你们那里的方言,不如我来翻译看看,说错了不要笑话我。”我连忙转移话题,果然老爸老妈的眼神朝我这边来了。 “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说,这个菜不够辣啊。”家乡话,说什么都忘不了,这种翻译太简单。 老妈一拍范文的手,说:“儿子啊,你还真是聪明啊。”林翎眉头放松,和大伙一起笑了起来。 老爸跟老妈嘀咕着,天,这句话我可怎么翻译呢?说完,他们俩齐刷刷看着我,熊猫满脸堆着不怀好意的笑也看着我。他们在说“要范文跟林翎早点结婚,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跑了。” 装傻,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不假思索地说:“伯父伯母好像在说谁家结婚,结果新娘跑了?对不对。” 哈哈哈哈,他们都在大笑。有了这样的铺垫,结果这餐饭全都在考验家乡话翻译,当然我会故意错几个。 第二卷 32谁的黑色bra?小美的妹妹? 酒足饭饱,我看得出老爸老妈很开心。也许是林翎让他们十分满意,也许是看到范文已经长大不再需要他们操劳,从不喝酒的老妈还破例跟我碰了两杯。老爸也不拦阻,反而和林翎熊猫频频干杯。老爸酒量不好,和我一样,喝多少都显在脸上。 为了扮演一个完美的女朋友,我一个人负担起了餐具的清洁工作。老妈也跟我进厨房,帮我一起洗洗刷刷,和我聊一些范文的趣事。有一些竟然是我都不知道的,比如我小时候会把大苹果给小朋友,给自己小的,很有大哥的范儿。呵呵,想不到范文从小就懂孔融让梨啊。“什么呀,范文可鬼着呢,大苹果他咬不动,他又不知道可以用刀切成小块。我这儿子鬼主意多,不过幸亏很乖。”老妈撇着嘴,嘴角挂着笑意,像是回到了那个时候。 正在我们愉快聊着幼年范文的时候,卧室里传来一阵大声的咆哮。是老爸,他的嗓门依旧那么大。我们赶紧跑过去,手上还滴着水。“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呢,范文,你解释一下。”老爸指着地上说,眉头在不住耸动,手背上的青筋毕现,他是动了真火。这样的老爸,我小时候常见到。 我和林翎住的那间卧室,衣柜前面的地板上赫然放着一个文胸,黑色蕾丝的。糟糕,这是林翎的,我昨天刚换下来,记得明明放在衣柜里了,怎么会掉在地上了?林翎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熊猫在一旁干瞪眼也不敢出声。老妈走上前,拽住老爸挥动的手臂:“老头子,你不要吓着孩子们,有话好好说。”老爸是个老顽固,这种现象绝对会让他以为我和林翎同居了,婚前性行为,是他所不能原谅的。老妈也不说话,只是拉着老爸的手,不让他有机会动手。 “叔叔阿姨,你们错怪范文了,这其实是……我的。”小美挺身而出,脸蛋涨得通红,“你们来之前,我正跟熊猫……” 老爸看看小美,又把目光对向熊猫。小美都勇敢地承担了,熊猫也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刚才我……正和小美……你们就来了……所以……”话没说完,熊猫已经成了大红脸,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唉!”老爸叹口气,“你们年轻人啊,不要这么轻率,叔叔不是要责备你们。熊猫你们还没结婚,这样做对女孩子伤害很大。我希望你以后好好对待小美,这事你看是我跟你爸爸说,还是你自己说?” “叔叔……您放心,我会跟我爸妈坦白的……还有我会对小美好的。你是看着我们长大,我是怎样的人叔叔您也清楚,这点我绝不会欺骗您和阿姨的。”熊猫声音虽然很低,可语气很坚定。小美走近他,两只手握在一起,目光在温柔碰触。 “嗐!吓着你们了,哈哈,我这老头子嗓门太大了。走走我们吃西瓜去。”老爸脸上重现笑容。 “这个老头子,就是这样的爆脾气,几十年都改不了。林翎你不要见怪。”老妈安慰我。我的眼睛有点湿润,为了我和林翎,熊猫和小美都不顾及自己的形象,相比之下我们俩就差多了。只顾着自己不被揭穿,一个劲地撒谎。我快受不了,秘密对于最亲的人也要隐瞒吗?小美轻轻捅我一下,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说出那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荒诞考验。 “你要是说出来,你让你爸妈怎么接受啊。他们身体又不好,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再说了,我和熊猫刚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嘛,真是的。”小美趁老妈切西瓜的功夫,低声埋怨我。 “我们这次来,除了来看看范文,还顺便帮他求了个签。哈哈林翎你不要怪我们老糊涂啊,我们也就是求个心里安稳。”老爸坐在前座,掏出一张签票递给我。 原本想送他们进房的,他们坚持不肯,只让我们送到楼下。老妈悄悄在我耳边说:“林翎,我知道那不是小美的尺码,放心,我不会告诉老头子的。”老妈又拉住林翎一通教训,语气很严厉,是用普通话讲的,似乎也想提醒我,可惜没听清楚。 “老太婆,走啦不要烦了,他们明天还要上班呢。”老爸在门厅口催着。老妈依依不舍地看着我们,将我们手叠在一起,嘱咐说:“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学会互相宽容,知道吗?林翎,我希望有一天,能听到你叫我一声妈。好了,我要走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 泪眼朦胧,我看着老妈挽着老爸,一起走进大厅,慢慢远离视线。林翎望着他们的背影,缓缓地说:“我很羡慕你,有个好爸妈,我们有一天也会像他们一样吗?” 持子之手,与子偕老。在这个快速发展的现代社会里,这似乎已经成了某个古板顽固的代名词,成了某种可以嘲笑的落后。我转过身,肯定地点点头:“我们一定会的。” “赤绳系定是前生,不用求媒事可成,明月深夜新阁内,静中忽闻凤凰鸣”,这是老爸递给我的签条。签文很简单,是一上上签。 凭一张薄薄的纸,就轻易地判定人的缘分福分,似乎也太草率了点,只是这张签文说得很吉祥,让人心里很舒服,让人心甘情愿相信这一切都会实现。人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心理安慰而已。 “你看,咱俩可是命中注定,前生来相会,肯定会成夫妻的啦。”林翎笑吟吟地说,“只不过佛祖应该更清楚地告诉咱们,到底谁是凤谁是凰啊?”可不,性别倒错的凤凰大概也只有我们这一对了吧。 “对了,刚才老妈跟你说了些什么?”我忽然想起刚才老妈严肃的表情。 “她说啊,第一准备工作要做好,万一有了绝对不能打掉。第二嘱咐我早点跟你去东北见见丈人、丈母娘,这样一直同居可不太好,老爸迟早会知道的。”林翎竖着两根指头在我眼前摇晃,调皮地说,“怎么样,打算让我什么时候跟你回东北老家啊?” 老妈真是疼儿子,不仅替我们隐瞒了秘密,还不忘跟我们支招。刚刚过了第一关,去林翎老家是第二关,这一关是最关键的。对她的家庭我了解得并不多,以前总觉得有还有很多时间。现在看来,什么时候再来个突发事件,那根本没机会去准备。 我挽住林翎:“嗯,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一趟,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什么你陪我,根本就是我陪你啦。你呀你呀,角色扮演这么差,怎么过我家里那关啊?”林翎叉着腰虎着脸凶巴巴地对我说,憋不了三秒钟,又自顾自笑了起来。“老实说你妈还真厉害,一眼就能看穿那个bra的尺码,简直是克格勃出身。” “哈哈,可不,小时候我说谎十次能骗过一次就了不起啦,我妈啊是天生的神探。”我得意地笑着,“说起来,还真得谢谢小美他们,牺牲了自己的形象来替我们圆谎。咱们买点什么,犒劳一下他们吧。” 一堆鸭脖子,几罐啤酒,我们四个郑重其事地坐在沙发上。 “哥们这回可算是够铁了,万一你爸要是跟我爸通个气……”熊猫拨拉着那堆鸭脖子,想挑个健硕的。“通个气怎么了,你说,你说啊。”小美急了,一巴掌拍掉熊猫挑食物的爪子,这个丫头还真是一点都沉不住气。不过看她表情好像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熊猫清清嗓子,正正脸色,忽然很温柔地说:“我就跟你家里提亲去。”小美板着的脸像春天解封的河一样,哗地一下笑开了花,语带羞涩地回了句:“谁稀罕你啊,我又没说要嫁给你。” 熊猫挤着眉毛逗她:“我没说要娶你啊,我是想跟你爸商量下把你妹妹许配给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扑上来的小美一把揪住鼻头,还气吼吼地大叫着:“你敢,敢娶我妹妹,我打得你变成真熊猫……”熊猫疼得直咧嘴哼哼唧唧不知道说着什么。林翎拍着桌子大笑:“小美啊,你不是独女吗?你哪里来的妹妹啊……”小美一听顿时脸红耳燥,急忙松了手,拖鞋都没穿上,两三下就窜回房间去了,啪一声关了门。 之后,我们喝着酒啃着鸭脖子就着笑话,喊了小美好几次,她死活也不肯再出来了,可爱的丫头。夏天的夜晚,凉风吹进我们的小窝,带来的不止是清凉,还有许多快乐。 第二卷 33奇怪的合作前提,香辣蟹激将法 到底是年轻,很容易就分散了注意力。老爸老妈的回老家也没让我伤感多久,因为工作正在繁忙地开展着。突破之前的设想,重新建立一个新的推广方案,让我有些犯难,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有件事情一直在我心里盘亘着,胖马电话那头的到底是谁呢?为什么到现在一切还这么平静,为什么让我轻易从W公司脱身也不加阻拦,按理说他现在应该知道我和林翎都在Z公司了,他的如意算盘怎么可能会实现呢?男人婆和长脸他们在这个事件里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 “电话,林翎,地产公司的人。”林翎把话筒递给我。我犹豫了一下,接起。 “他们到楼下了,我们准备一下,会议室开会去。”我边跟林翎说,边拨内线给小强他们。 粉红的鳄鱼恤,长脸还真是喜欢粉色。手上拿了个最潮的VERTU手机,有够摆阔的,我看不出除了贵这种机子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身后跟了一个小跟班,项目公司的营销经理,大热天的穿个浅色西装,不嫌热吗? 小孙端茶进来,乍一见长脸,有些吃惊,她绝对想不到那晚袭击我的人竟然成了我们的客户。毕竟那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手一抖,茶水撒落些许,小孙连连道歉。长脸微笑着,示意没关系,掏出纸巾把桌上的茶水吸收了。这个家伙还比较礼貌嘛,算是个懂事的公子哥。 “会议室请坐,稍等一下,我把案组成员给两位介绍一下。”我说着递上名片,接着介绍了小强和饼子,正准备说范文。长脸打断了我,从容地说:“这位是主创文案范文吧,我们认识的。以前的事,我多有得罪,希望不会影响我们以后的合作。”说着,伸出手要和林翎握。林翎稍稍迟疑,回应着轻轻握了一下:“没关系,就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是这样的,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跟你们说明一下,这次合作的前提是,我们希望采用原来的推广方案。我们总裁对之前的推广提案非常满意,十分渴望能看到实际的成果,因此我们只想对原方案进行局部的完善,不要求你们提交新的推广方案。而且你们放心,我们没和W公司签订合同,之前的协议也宣布作废了。这样足够表示我们的诚意了吧。”西装营销经理开门见山地说。 “嗯,我们把新合同也带过来了,你们可以先审核一下,然后再考虑签约的事。”长脸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文件袋标明的密级是绝密。 邋遢王总监正和老板边走边商量着什么。路过会议室,我连忙冲他招手。 “这是我们李总监。”我将文件袋递给邋遢王,“这份合同,您看一下。” 总监和长脸他们寒暄了一番,就近坐下,仔细阅读起合同来。 西装经理拿出厚厚的一本规划设计方案,跟我们讲解起最近的修改内容。我凑过去听,隐约感到长脸的目光一直游移在我身上,那种感觉让我特别不自在,对,芒刺在背。 “嗯,我大致看了看,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觉得我们这个团队完全有能力提供更加出色的方案,为什么不让我们尝试一下呢?”总监好奇地问了句。 “是这样的,家父比较欣赏林翎小姐提的几个点子,希望看到最后的成果。这是我们这次合作的前提。所以,也请谅解一下我这个做小辈的苦衷,有些事我也做不了主的。”长脸的话一半是炫耀,一半是威胁,态度有一点点倨傲。 总监一拍桌子,笑着说:“那好吧,我同意你们的合作条件。不过我要求合同里加注一条,推广方案是由贵方提供的,我们只负责方案的执行。你们要是觉得没问题,马上可以签约。” 长脸和西装经理对视几秒,看不出他们到底在交流什么,会议室很安静,大家都在注视着他们。长脸忽然站起来,带着笑意伸出手:“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我看得出他的笑得有点勉强。还是总监心细,防止以后万一出现纠纷,事前能避就避,惹上官司我们绝对没有好处。 “合作愉快。”总监也伸出手,笑意吟吟。 “让小宋来一下,叫他把签约要用的东西都带来。”总监吩咐我,我连忙去找小宋。小宋是个勤快的大男孩,也算是我们组的,只不过手头还有点别的事耽搁了,还没正式进入我们这个小组的作业。 小宋拿来了一堆印章和签字笔,总监刷刷签好了名,盖好了章,交给长脸。长脸犹豫了一下,脸部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还是接过签上名。 “啊呀,我们忘记带章了,回头盖了章,我派人送过来。”长脸把合同放进公文包里,“我们先回去,把剩下的事办了,以后还要辛苦大家啊。”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意思。靠,我又不会读眼语。 送走了长脸他们,总监回转到我们办公室,一坐上桌子:“林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总觉得这个案子有点奇怪,到底怪在哪也说不出来,哈哈也许是我多疑了。”我笑笑也没答话,虽然不用费力再去想别的方案,这个案子也顺利地接下来了,可是总是感到有些难以名状的不安。 “喂,刘星啊,你还没开动脑子,想想怎么迎接幸福吗?”总监拿刘星逗趣。刘星无可奈何地仰着头看他:“老大,你心情好也别拿无辜的刘星开玩笑啊。”总监哦了一声,转向小丸子问道:“那你呢?”小丸子急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老大,你是不是想摆一桌请客做月老啊!” “对哦,自打林翎来,我还没请大家吃饭呢。”总监饶有兴致地看着小丸子,“说说吧,想吃什么,晚上我请了,就算是我准备撮合你们了。”小丸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吃最贵的。”说完,哧哧笑了起来。小丸子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我跟林翎跟着起哄,硬生生把他们俩闹了个跟煮熟的螃蟹一样的大红脸。 请客吃饭,这是Z公司的传统,每逢活不忙的时候,大家总会找些理由聚餐。尤其是总监,单身王老五,特别热衷流连在各大地方菜馆里,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活的菜谱。 那会儿香辣蟹刚刚开始流行,吃的人还不多。差不多整个公司的人都来了,除了出差在外的几个和不爱吃辣的老板,小孙也来了。 红艳锃亮的蟹壳端上来的时候,那种萦绕在餐桌周围的浓烈香味,那种鲜艳发红的诱人色泽,刺激得大家完全顾不得形象,抓起蟹就啃。边吃还边咧嘴角,辣得很有劲。不能吃辣的小孙,要了一杯白水,把辣油都涮完了才敢吃,哈哈也不知道她吃出香辣味没有。 “会不会太辣了?”我悄悄问林翎,她不太能吃辣。可这会她吃得那叫一个欢快,连蟹脚都咬得咯吱咯吱脆响,红红的油淌了满手,话都没空说,只是边点头边撕咬边抽气。得,白问。 “停一下,停一下。”总监用筷子敲着杯子。“今天,首先是欢迎林翎加盟的欢迎饭,大家一会可以好好敬敬她,她可是海量的东北女孩哦;然后嘛,我有个好消息要宣布,文案组里即将要诞生第二对情侣啦。”正跟蟹脚奋力搏斗得起劲,完全没有淑女吃相的小丸子一听,急忙打岔:“什么跟什么嘛,追都没追,怎么就诞生了。”说话的时候嘴角还掉下了几块碎了的蟹壳,惹得大伙齐声哄笑。 “小丸子表态了,刘星,看你的了。”总监刺激假装没在听我们聊天闷声不响的刘星,“哈哈你要是拿不下,我把你发配到小丸子组里做助手。” 刘星不干了,站起来嚷嚷:“老大,你不能公报私仇啊……行,我就追你们看看,小……丸子,你听好了,我要追你了。”小丸子掩着嘴直乐,笑得真叫一花枝乱颤:“追就追呗,我就怕你追不上……”于是大伙又是一通起哄,刘星憋红了脸跟大家赌咒发誓,一定要在年前拿下碉堡。 那晚,林翎替我挡了不少酒。小丸子和刘星两个被大伙使劲欺负,灌成两个大红脸。总监带着大家很开心地闹。只有小孙,即使笑也笑得很忧伤,不快乐始终在她的脸上挂着。 第二卷 34小孙的心事,林翎的无理要求 聚餐结束的时候,已近十点。大伙在餐馆门口各自道别,刘星明显喝多了,走路有些踉跄,总监想送他回去。刘星的手划了一个大圈,摆脱了总监的搀扶,也拒绝任何人接近,嘴里嚷着:“小丸子……我一定要……追到你的……”。大嗓门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大伙又是一阵哄笑。小丸子实在看不过去了,猛地抬起脚就踢了他一,扛起他的胳膊站在路边招的士。挨了一脚的刘星忽然很乖顺地依在小丸子身旁,“放心,我会送他回去的,明天见。”小丸子三两下就将刘星塞进车后座,然后探出头来冲我们挥手。 嘿嘿刘星算是遇上克星了,我们笑着挥手跟他们道别。 “小孙,我载你回去。”总监拦了车,冲小孙喊着。小孙远远地站在店门口,长发被晚风吹拂地四下飞扬,楚楚动人。“不了,我家就在前面,我走回去就好了。真的,真的不用了。”小孙连连摆手。 “那行,你们都早点回家,咱们明天见。”总监钻进车,不再坚持。 “那我们也走吧。”我抬起胳膊捅捅靠在门框上的林翎,林翎眼睛有几道血丝,不过走路还算稳当,应该没什么事。 “林翎,我想跟你谈谈……”小孙忽然张开双臂拦住了我的去路。我诧异地站住,呆呆地望着她,白皙的脸庞那道破釜沉舟般坚定的眼神,让我的心有些痛。我不是个无情的人,我也懂得感恩,可是小孙,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对不起。 “去吧,和她好好谈谈。”林翎微笑着对我说,目光里流露的是信任,“我先回去了,你早点回来。” 我和小孙肩并肩走着,小孙一直沉默地低着头,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只能默默地陪着她走路。天上明月似镜,有云在游动,路灯撒下晕黄的光,两个拉长的人影,挨得很近又离得很远,像部彩色的默片。只有偶尔一驶而过的车,才稍稍表现出一丝城市的动感。 “林翎,范文喜欢你多久了。”小孙忽然打破了静寂,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我。那双秀气的眼睛里闪动着几点星芒,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四年了,大一就开始了。是不是挺傻的,毕业以后我们才在一起。”我忽然很感慨,这个问题我还从来都没想过,那些相思的夜晚,那些偷看林翎侧面的日子,还有厚厚一叠乱写的情诗。如果这段日子是部欢快的好莱坞喜剧,那么漫长的大学生活就是一部又长又闷的东欧文艺片。 “你喜欢他吗?” “嗯,我喜欢他给我写的情书,那是四年里唯一收到的情书。我喜欢在学习的时候偷看他打球,我喜欢看到校园刊物里他给我写的诗。虽然有点老套,可是很温馨。”我想如果林翎在这里,她也会这么回答的。 “……范文他……对你好不好?” 小孙的语气里透出一丝难过,我不该拿自己的甜蜜去刺激她的,所以我收敛自己的情绪,笑着说:“还凑合吧,这家伙有时候挺粗心的。” “那么我一点机会都没啦,呵呵我还为这跟你赌气呢。”小孙笑了,笑得前合后仰,很开心的样子。收了笑声,小孙又说:“我准备辞职了,既然你们这么相爱,那我祝你们幸福,一定要幸福哦,不然我会很不甘心的。” 我急忙拦住她的脚步:“为什么要辞职呢?这里多像一个大家庭啊,至少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啊。别走,走了我会难过的。”其实我知道如果小孙辞职了,会是个最好的结局,再也没有冲突没有隐患。只是,我也说不清楚,心里总是有一点疙瘩。难过,一定会的,我会觉得歉疚,虽然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也不想离开这里,我真的很喜欢和大家一起工作。可是,我看到你们在一起,我……”小孙委屈地扁着嘴,路灯下她孤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伸出双臂抱住她。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头靠着我,双手环住我,身子一颤一颤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我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劝慰着:“傻瓜,哭了就不漂亮了……”小孙非但没停止哭泣,反而哭得更大声了,惹得我也禁不住泪水涟涟。 我们一直这么拥抱着,像是两个女孩在哭诉心事。 “怎么你也哭上了,呵呵,你哭的样子还真是惹人怜爱哦。”小孙止住泣声,板着我的脸仔细打量,笑了,又打开包包掏出纸巾递给我。我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接过纸巾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也笑出了声。为什么女生哭笑转换的障碍一点都没有呢,真是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 “不走了吧,留下来,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的。” “好吧……但是你们这阵子可不许刺激我……”小孙又恢复了以前的活泼,调皮的酒窝非常迷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孙指着漆黑的三楼窗户:“我就住在那儿,以后有空来我家玩吧。今天太晚了,你也早点回去,别让范文等久了,路上小心哦,我上楼去了。明天见,拜拜!”看着小孙一蹦一跳欢快地上了楼,开了灯,关了门,我才收回一直挥动的手。 “吓,你怎么在这里。”我转出小孙住的小区,一眼就看到站在道旁的林翎。 “哼哼,不看牢你,谁知道你会干什么坏事。”林翎霸道地将手搭在我肩膀上,附在我耳畔悄悄说:“我可一直都跟着你们,这么晚了,我得陪着你嘛。”热热的气息直冲耳朵,麻酥酥的痒。 我没好气地推开她的嘴唇:“嘿嘿我差点就在小孙家过夜了,你很担心吧。” “哈哈担心什么啊,你们两个女生能搞出什么乱来吗?”林翎笑的样子很欠揍。唉都怪我不好,是我辜负了党和国家多年的教诲,也辜负了爹妈给的皮囊,怎么就能笑得那么猥琐呢 边走边跟林翎聊了小孙的事,林翎低下头强吻了我一下,然后竖着大拇指说:“你做得对,以后咱们在公司里收敛点就好了。小孙真是个好姑娘啊。嗯,要是……要是我们刚认识,然后我跟小孙同时出现,你会选哪个?” 换了身体,林翎终归还是女孩子,女孩子就喜欢提出一些不存在的不切实际的问题来求证,其实还不是为了证明你的心里只有她一个。这我当然明白,是男的都该明白。 “当然是你啦。”我回答道。 “你犹豫了……你不说实话。”林翎又使出大力指揪着我的耳朵。 “哎呦哎呦,喂你轻一点,揪得可是你自己的耳朵啊。”我随着她的动作幅度疼得慢慢弯下腰。这丫头也不知道轻重,她以为还是女生的力气啊。 “真的啦,百分之百是你,百分之一千是你……” “好吧,姑且信你一回。弄疼你了吧,来给你揉揉。”林翎俯下身子,动作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耳朵。 “给我唱个歌吧。”林翎挽着我,又提出无理的要求了。哦不对,不能这么说,会招来横祸的。“就唱那个,我愿意。” “上次不是唱过了嘛,换个换个。”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在马路上唱歌,幸亏路上没什么人。 “你唱不唱……你唱不唱,你到底唱不唱……”林翎又威胁我了,声音都高了八度。为什么无论我是男是女,我都要被她欺负呢,可怜老爸老妈还要求我禁止欺负林翎呢,唉他们实在是跟不上形式了。迫于林翎一贯以来颐气指使的威,我不得不低声下气求同存异打落了牙往肚里吞。话说古代卖唱的歌女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吧,好歹公子哥哥还有个赏钱啊。 女声唱齐秦的版本,有几个音高不上去,也低不下来,林翎的嗓音很动听,可惜我还没能自如地掌握她声线的特点。 “对了,小丸子有次问我,你喜欢谁的歌,我答了王菲和陈绮贞,你要好好学习,不能丢我的脸,知道吗?”听完一曲,林翎还不知足,继续提她的无理要求。幸亏她不喜欢日文韩文英文及其其他诸语种的歌,不然我就遭殃了,我的外语天分有限啊。 “好吧。”我只能乖乖就范。“不过有一条,林翎不准再喜欢别的歌手了。” “还跟我谈条件,我明天就告诉小丸子,林翎开始喜欢所有的女歌手了,哼!”林翎恶狠狠地说。 第二卷 35小强出走,小丸子抓狂 小孙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也许人长大了就必须要对一些事作出妥协,喜欢或者不喜欢之间还存在着一个新的空间。 早晨一进门,她就给了我一个甜甜的笑脸,就像很久以前她对范文那样甜甜的笑。M地产的合同还没有送过来,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波折,如果事情真如长脸所说的那样。手上的活都按计划在执行,一切都很顺利。刘星早上请假,小丸子也是,昨晚参与宴席的好几个都没来上班。整个办公室就剩下我和林翎。不说话的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心里都很甜蜜,一上午我都沉浸在愉快中。 午休的时候,我端着茶杯去打水,偶然瞥见小强坐在总监办公室里,邋遢王一个劲地抽烟,把自己埋在一团烟雾中。小强竖着指头在激动地比划着什么,总监掐灭烟,马上又抽出一根点上。这么偷窥太不礼貌了,我转身折回办公室。 小孙轻声叫住我,偷偷跟我们说:“你大概不知道吧,小强打算辞职了,昨天就跟老板说了。现在正跟总监在说呢,都待了三小时了。林翎,我觉得这事跟你很有关系!” 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没有逼迫他辞职,又没有取代他的职位。小孙冲我眨眨眼,我一拍额头,我明白了,一定是因为组长的事情。虽然这里我很熟悉,但是以林翎的名义重返,我才来几十个小时。从以往的作业经验看,小强美术功底的确很强,只是偏向艺术美术的感觉,商业性倒不强。所谓商业性,无非两个词:精致、简单,决计不能故作高深莫测让消费者看不懂。 林翎皱了皱眉头陷入沉思,这样的事大家都是第一次遇到,职场之所以比校园难混,主要是各自的利益纠缠,彼此之间会有所牵绊。即使单纯如Z公司,也不能幸免,真让人遗憾。 “本来老大是好意,让我们组实力最强,方便服务地产客户,没想到弄巧成拙。老大就是错在太快提拔你了,应该让你做过一两个发光发亮的大案子,再提那就没人有意见了。”林翎分析得头头是道,“我看小强不是不服你能力,主要是不服气你的资历。” 我认同林翎的说法:“嗯我觉得也是,老大心急了点,想快点改造整个团队,反而弄出内乱来。我想……” “你想跟总监说换组长……”小孙接着我的话,脱口而出。 我冲她点点头,扭头问林翎:“你觉得呢?” 林翎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这样没用,小强第一时间跟老板说,第二天才和总监交流,这已经表明了他辞职的决心,只不过通知老大一下。我觉得老大宁可放他走,也不会改变主意。你就别去添乱了!” 其实我承认林翎的话很有道理,如果老大不是想要消除设计师们的依赖,根本不用费时费力去搞什么创意小组了,只是我不想充当那个被人埋怨的角色。对Z公司或者说对总监来说,这会是一个坚定重组信念的最好机会,改造一个人的信念难于上青天,还不如寻求一些认同的成员。 小孙被总监叫去了。林翎轻声安慰我:“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角色,可是有些事情你不能逃避,该面对的时候就去面对,我永远都会支持你。”我点点头,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五分钟不到,小孙一溜烟跑过来:“总监同意了,小强正在跟财务结算……” 十分钟左右,总监送小强出公司大门,我们也站起来走近门口。总监叮嘱小强:“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别他妈的一去不返,听到了吗?”小强眼圈都红了,强忍着说:“好的,我知道了。”电梯来了,里面没人,小强闪身进去,大家冲他挥手道别。电梯门缓缓关上,小强勉强憋着的笑脸也不见了。电梯显示面板上的数字从六依次递减,我依稀听到断断续续的泣声。 “干嘛啊,都愁眉苦脸的。”总监端了个烟灰缸溜达到我们办公室,“范文,陪我抽一根。”林翎接过,瞧了我一眼,我摆摆手,没关系。 “小强走呢,其实我还是很难过的。这家伙跟我那么久,干活从来都不说苦。只要提出要求,他就尽力完成。我真的很喜欢他,本来我打算刺激他一下,然后提拔他的,没想到他先辞职了。唉,这家伙真是经不起打击。”总监缓缓吐出一口烟,那烟慢慢升腾,散开,消失在空气里。 “这样也好,重组总归要有一些阻力的。现在阻力少了一个,我们就好好干吧。”总监脸上显露的片刻失落很快就被惯常的坏笑代替了。“那两个冤家呢,怎么还没来上班,小孙,帮我催催他们。” 一脸迷蒙的刘星出现在我们眼前,眼皮还耷拉着,头发像刺猬背上的刺一样笔直地竖立着,还打了摩丝。“嗨!干嘛这么看着我。没见过帅哥打摩丝啊!”刘星放下包,一坐下。 “小丸子呢?刘星你是不是把她藏在包里了。”小孙逗他,作势要拉开包检查。 “干嘛干嘛。”刘星拦住小孙,把包藏在桌底下,用身体挡住。这家伙心虚了,包里谁知道藏了什么? 一点整。一个大咧咧的声音在耳边炸起:“你们还在玩啊!上班了知道不?”不消说,绝不浪费时间的小丸子大人到了。想起昨夜的事情,我们也不答话,只是死死盯住她,想起一片哧哧的笑声。 “刘星,他们是不是吃错药了?刘星!刘……”小丸子嚷嚷了一半,忽然没声音了,直直地愣在那里。刘星正涨红着脸,从包里拿出一个肯德基的大桶:“我知道你没吃午饭,这……给你,时间来不及只好买了这个,还热着……”小丸子一下子变得忸怩起来,原本高音炮的嗓门,现在温柔得像只纤弱的小绵羊:“哦,好的……谢谢。” “咳咳,上班时间禁止用食,小丸子分我一半,不然我跟总监告密去。”小孙分明是在滥用权力,拽着小丸子的胳膊。那桶里食物散发的味道确实很香,跟方便面一样,香味就是最好的广告。 小丸子用身体护住大桶,不让小孙有接触的机会,嘴里嚷嚷:“不给不给,我的午餐谁也不给。” “你吃得了嘛,这么多?” “我乐意……” “你不是要减肥嘛?” “我乐意……” “想做刘星女朋友了吧?” “我乐意……”小丸子不假思索顺嘴就回答,完全忽略了小孙是在恶意提问,“小孙,你给我站住……”小孙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小丸子后面紧追着。 “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啦。”小孙边跑边煽风点火,小丸子气急败坏地追赶。我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刘星也呆立着傻笑个不停。 花了一个多小时,小丸子也只是吃了三分之二,她擦着油光光的嘴,打着饱嗝开始数落起刘星:“真是个笨蛋,买这么大桶想吃死我啊。”刘星本能地想反驳,刚张开嘴,听到小丸子不住打嗝,低了头轻轻说了句:“我知道了,保证……没下次。”真是奇迹,原本哼哈二将现在变成一个声音了。 是不是每一对男女陷入爱恋真的都会变成傻傻的,完全无视周围人。你看,他们两人往日的抬杠都变成温情脉脉的耳语了,真让人羡慕啊。“你羡慕啥?”林翎悄悄在桌底下掐了我一把。 “呦呦呦,我走错地儿了吧,你们怎么这么安静呢。”总监笑眯眯地来散步了。“呀刘星你眼睛还肿着,昨天没休息好啊?”总监笑得有些诡异,来回打量他们。小丸子羞红了脸,急忙否认:“这跟我没关系,我……我送他到家,我就自己回去了。” 总监显出一切了然的表情,故意摆出职业的扑克脸:“行了行了,我没想过问你们私生活,不用解释我都知道了。”急得小丸子直抓狂,一个劲地埋怨刘星为什么不作解释,可怜的刘星只得乖乖听着训。哈哈哈哈,反正这会儿应该什么话都不说的,说了不等于不打自招欲盖弥彰嘛。 “饼子的水准,我看够呛,看来还得去找个老手来。等地产开始动了,设计师调配一下,你们两个组要支援一下林翎。”很显然,小强的出走给我们的正常工作带来了巨大的隐患。 手机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号码。 第三卷 36感谢总监,感谢月老,有伴啦 “林翎,我他妈的又失业了!”是季佳,没两天又不想干了,这直肠子的丫头不知道又捣什么乱。 “哪里啊,我那哥们真不靠谱,什么垃圾活都往公司里拉。你知道吗,他们接了个神仙酒。号称是蒙古活佛专用的,中央领导都给他们捧场呢。靠当我小屁孩啊,你要不信就是对活佛不信。我不跟他们玩了,这种骗人的东西我可不想败坏自己名声。对了你怎么样了,工作落实了吗?”季佳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口吻,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我?我忽然冒出一个主意,我对着电话说:“你稍微等一下,别挂哦。”抬头问总监:“老大我给介绍一位设计师,有空安排面试一下吗?”总监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你是想把我活活逼成W公司的仇人吧。来吧,让人赶紧来,就现在。” 如果季佳能来Z公司,那就不但解决了缺熟练设计师的问题,而且有她在,处理地产公司推广的压力也会减轻许多。毕竟她是我和林翎都信任的搭档。 满头大汗的季佳气喘吁吁跑了进来,我连忙迎上带她去见总监。 半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了,也没见季佳出来。这都快下班了,我和林翎俩焦急地等待着。那边厢小丸子和刘星轻言轻语在讨论着什么,真是难得一见的和睦时刻,以前那种火星撞地球的战斗场面估计从此一去不返了。 “那我先走了,您忙吧。”季佳告辞出门。她还会说敬语,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了,你快说,急死我了。”我催着季佳。 “这位是?”季佳指指我身后的林翎。 “他就是范文,跟你说过的。”我介绍着,“快点跟我讲讲,老大怎么说?”。 林翎偷笑着,冲季佳微微颔首,明明大家都是熟人,却相见不相识。 “哎呀,我的妈呀,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季佳一激动就是一口东北普通话,伸出手跟林翎握了握,又偷偷跟我说:“范文的眼睛真是小,真让人着迷,哈哈。” 老大同意了,跟我一样,试用期一月,完了签合同。谈了那么久,不收她才怪了呢。不管怎么样,至少算是留住她了,下周就上班。行了,内部的问题到现在全部了结,我们该好好迎接一场广告战役了。 季佳硬要请我们吃饭,说是要好好答谢我的推荐之功。昨晚吃了那顿香辣的,说实在的吃重口味还真吃不消。香辣蟹这类玩意儿,第二天会有什么反应,说出来上不了台面,谁吃谁都知道。所以坚拒了季佳的诚意邀请,不过为了平复她的情绪,只得答应周末陪她逛街。 “我们再买辆自行车吧,每天都不跟我一起,我不舒服。”林翎踏着我的宝马,噘着嘴发着牢骚。其实也就是半个多小时的路嘛,以后每天至少有16个小时是粘在一起的,还不知足啊。再说,我现在也没兴致看美女了,再看也提不起劲头来,男人才是视觉系动物,我现在都成了“人妖”了。 “好嘛,好嘛,周末我们一起去逛街,你快回去,这么晒的太阳,我们一会见。”我冲林翎挥挥手,看她慢慢消失在车水马龙里。 下班高峰期,公交车完全成了牛车,吭哧吭哧迈得很吃力,一辆辆公交车就像我们这些普通的工薪族,只能慢吞吞地前进,一点点挪动,每天如此完全没有终点。 “我回来了!”打开门,迎面见到熊猫和小美在悄悄商量着什么,一点没留意到我的忽然出现。 “回来了,马上就开饭。”林翎在厨房挥动铲子大声嚷嚷。 也许真如老一辈人说的那样,幸福就在油烟味里,看你能不能感受。每天,和我一样上下班甚至加班,一样付出脑力体力,回家还要为我们做饭。有种莫名的歉意浮上心头,我放下包,从背后拥住林翎,头靠在并不宽厚的背上。我很庆幸月老在施展法术的时候没有搞错人,全世界那么多情侣,交换身体的也许只有我们一对,虽然麻烦却也幸运。 “怎么了,傻瓜,快洗洗手,马上就好了。你看今天的菜都不辣的,嘿嘿我知道……”林翎关上煤气开关,拍了下我的。这家伙完全吸收了我好色的毛病,当然体贴也是我的优点。 饭桌上,小美一个劲地朝熊猫使眼色,熊猫几次欲言又止。 “喂,你们俩搞什么啊,吃饭还搞得这么暧昧的。有话直说,这么磨叽。”林翎放下筷子,“说吧,有什么问题哥们听着。” “我……我是想问问……你们俩上次变身……前有什么症状啊?”熊猫吞吞吐吐地说。一听是这个问题,我一下来了劲头,莫非他们? 林翎笑着讲了讲月老的故事,然后眯着小眼睛问:“你们……不会也中招了吧?” “才没有呢,我……我们好着呢。”小美低了头在饭碗里挖坑。 “是的是的,我们才没某些人那种福气呢,我们的感情不需要鉴定。”熊猫理直气壮地说,不过我觉得他底气不足,因为他的眼神很飘忽。 吃完饭,我帮林翎打下手。远远地看到他们俩还是在商议着,看上去很紧张,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莫非月老说的那个添个伴是说他们俩,哈哈,这下我们这可有趣了。”林翎洗着碗,窃笑,那样子实在有够猥琐。不过我也在幸灾乐祸:“哼,谁让熊猫一直取笑我来着,这回我要好好报复回来。” 一见我们向他们走去,他俩自动分开,焦灼的表情马上回复自然。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准备参加一个大赛,我跟小美商议了很久,觉得身边有个这么好的题材不用太浪费了。所以我想请你们谈谈,谈谈而已。”熊猫轻描淡写地说着,小美也在拼命地点着头,好像真有这么一个大赛,好像他是个说谎高手,好像小美真的能演戏一样。 我们相视一笑,不答话,只是笑,一定要笑得他们心里发毛。在我们莫名其妙的笑声里,熊猫渐渐脸色变白了,小美则是红一块白一块的,两个诚实的说谎者。 “好啦好啦,我说实话了,我昨天做梦了,梦见红绳子了。”小美呼出一口气,跟我们坦白。 我们把目光移向熊猫。熊猫看看小美,小美点点头。熊猫着急地说:“是这样的,我昨天梦到一老头,跟你们说的那月老还有点相像,有点害怕,不会这么邪吧,真被蚊子这坏人给说中了?” 我大笑着:“这不能赖我,谁让我们是哥们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我很期待你穿女装的样子哦?”一句话说得熊猫脸色煞白。这个大男子很严重的家伙,如果某一天忽然变成柔弱的小女人,实在是我在21世纪里最值得期待的画面。 “不会吧,我要长成熊猫那样的粗人哦。”小美皱起眉头,托着下巴闷闷不乐。小美不是一直期待来次变身大考验嘛,怎么这会儿不乐意了。有些事情非得亲临自己身上,才会有抵触,嗯这家伙以前的都是在赚我们的同情分。 “这两小孩还没长大谈什么恋爱嘛!”林翎拍着小美的脑袋,“以前怎么说我们的,现在我就送回给你们。不过有一点我觉得,这样的考验其实挺好的,至少可以让我们能从对方的角度来看问题。我想,你们应该尝试一下。哦,还有,这下你们可以名正言顺地亲密同居啦,也不要让熊猫老是睡书房嘛。” “可是……”小美犹豫着,我趴在耳朵边说了一句。小美马上乐不可支地应允:“嗯,好吧,如果一定要换的话,我希望快一点。”“小美,你……”熊猫差点没气出病来,他一定很难理解小美的转变,其实我只是说了一句“你有机会可以侵犯自己了”而已,呃小美也是条色狼。 熊猫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主,指望他转性子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一个人蹲在阳台角落里,抱着头,看着天,不理我们,活像瞪着月亮的大猴子。我们三在沙发上热烈讨论着小美未来的男人生活,熊猫偶尔转过头看我们一眼,眼睛里充满了哀怨。 嘿哥们,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嘛,上天安排的最大,你就老老实实从了吧! 第三卷 37猫一样的女人,为情所困的人们 度过惴惴不安的一夜,熊猫终于放宽心走出书房的时候,我们正在用早餐。白粥酱瓜,清新可口的一天开始了,林翎煮的粥我切的酱瓜,嘿嘿分工明确,虽然酱瓜切得大小不一。唉原谅一下吧,我二十几年来头一次这么认真操起菜刀呢!熊猫揉着惺忪的眼睛出现真是吓了我们一跳,因为不用化妆,他已经可以直接进熊猫馆代替憨态可掬的国宝了。 “小美呢?她还没起来啊?真是条懒虫。”熊猫刷着牙含含糊糊地说着。 “谁在说我坏话啊?”小美穿了件艳丽的黄色吊带裙,曲线玲珑,慵懒地靠在卧室门口,像只黄色的懒猫。绝少穿裙装一向中性打扮的她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女性化啦?“看什么啊,没见过娇艳欲滴的美少女吗?”小美脸上带着故作的媚笑款款向我们走来,把腰扭成水蛇状。卫生间呆着的熊猫耳朵真尖,忘记了刷牙,立马跑出来看水蛇腰美少女,眼珠子鼓出眼眶两公分,估计他也是头一次见裙装小美吧。 “别诱惑我们家蚊子,去去去,一边凉快去。”林翎捂着我的眼睛,不准我看,所以我只能看到被分割成一线线的小美。“今天是不是要出席什么高档场合啊,怎么忽然卖弄起大龄少女风情了?”我听出来了,林翎分明是在嫉妒,嫉妒小美还能穿女装。女人啊,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展示自己的美态。 “唉,什么高档场合啊。别提了,一晚上没睡好。我在想啊,要是这么一变,谁知道那个没记性的月老要考验到什么时候呢,别到时候连自己做过女人都不记得,所以啊我要乘机没变身前,赶紧体验一下。你们看,这造型还凑和吗?”小美挨着我坐下,小手抚摸着我的脸,语带诱惑地说。我被她的突然袭击搞得有点不知所措。 “喂!这是我的男朋友,你的在那边犯傻发呆呢。”林翎出手阻止小美的调戏。 小美嘿嘿一笑,站起身来,盈盈婷婷地摇晃着身子走向熊猫,熊猫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得直直地竖在那里,牙刷还插在嘴巴里,牙膏沫汩汩从嘴角冒出来。小美轻盈地转了个圈,裙摆荡起一道美丽的黄色弧线:“熊猫,好看不……”熊猫愣愣地点点头:“……好看的。” “别羡慕我哦,你也可以的,不过不晓得什么时候你才可以变得这么美呢……”小美伸出纤细的食指勾住熊猫的下巴,“小妞,给大爷唱个小曲,大爷有赏……”熊猫惊愕地说不出话来,脸色倏地变成煞白,整团牙膏沫啪嗒啪嗒掉在地板上。 有时候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风风火火的泼辣女子,怎么忽然就变成跟温顺的小猫一样了呢。不是说小美,而是眼前这位。小丸子给刘星精心准备了爱心早餐,火腿荷包蛋加中式小米粥,刘星正吃得津津有味呢,那两双眼睛不停地互相交流,这还是天天抬杠的对手吗?我们俩自愧不如,埋头干活。 “咔”的一声巨响,我和林翎不约而同闻声抬头。刘星捂着牙齿,眼睛眉毛凑一块打架,怒道:“这么大块骨头,小丸子你想杀人啊。”完了,这家伙不是自讨苦吃嘛,我为刘星未来的幸福担心着。 不料,小丸子却连忙关切地探视:“对不起嘛,起太早了,没注意。伤到没有。”刘星只痛了几秒钟,然后一脸幸福地摇摇手:“没事没事,一块小骨头,辛苦你啦你看你的眼袋都出来了,以后不要这么早起来了……嗯太多了,我吃不下啦……” “不行,都给我吃了,老娘花了那么多功夫做的第一顿早饭,你敢不吃。”小丸子扬起剑眉冲他挥了挥拳头作势要揍他。“喂,你是第一次做啊,难怪这么咸,没看到我已经咬牙切齿吃了这么多啊,再说了我又不是你的实验品……哎呦你怎么动手啊。”刘星无可奈何地被灌着,时移势移,地位沦丧往日风光不再喽。 嗐,这对抬杠的冤家又回来了。 长脸终于来了,带来了盖上印章的合同,看着鲜红的印章,我心里总算踏实下来。 “你那么忙,怎么还亲自送来啊?”我随口一问,翻着合同,那条总监要求添加的附注赫然在目。我长出一口气,这回应该没问题了。 “你今天真漂亮!”长脸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根本没留意我的问话。 我冲他微微一笑:“谢谢。要是没事的话,我要回去干活了。”说着推开椅子,作出要走的姿势。 “嗯,去忙吧,我也回去了。”长脸迷迷瞪瞪地说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那种眼神是属于男人的,那种侵略性的眼神,看得我恨不能有件隐身衣一批,谁也看不到最好。 总监适时走进会议室,长脸不便开口挽留我,只好呆在会议室跟总监继续说着关于合同的事项,我正好推脱有事走开了。 “我看出来了,这家伙很迷恋你。”路过前台的时候,小孙放下电话忽然对我说。“嘿嘿,有时候我真希望他能追上你,那我就有机会啦。”小孙托着下巴,一脸憧憬的样子。 “哼,你这个坏丫头,我才不给你机会呢。”我冲她做个鬼脸。有人喜欢,其实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至少说明自己还有点魅力嘛,谁愿意做个无人问津的人呢?能和小孙这么正常对话,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真心希望小孙能早日找到属于她的真爱,她是个可爱的女孩理应得到幸福。 总监又来巡视了,夹着合同,叼着烟卷。 “老大,抽烟对身体又不好,干嘛老是抽个没完呢?”刘星指指冒着火星的烟,扇扇弥散到他身边的烟雾。“少来,我看你抽过好几次。”小丸子撇撇嘴,一脸不屑。 总监咧咧嘴,淡淡地说:“没办法习惯了,不抽难过的。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以后有机会讲给你们听,哈哈我曾经的青春岁月啊。”大家好奇地注视着他,邋遢王大小也算是个成功人士,单身王老五,要是没在情感上受了很大的挫折,我想他早该儿女绕膝了吧,至少也不该还学我们这些小辈玩单身游戏。而且要是整理一下,英气逼人呢,老帅哥一个。 我记得很久以前,我的高中时代,一个同学玩早恋,结果被人甩得很惨,那之后成天就叼个烟卷扮酷,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我能挥霍的只有这烟了。哈总监莫非也是个这样有故事的人吗? “林翎,我觉得有些对不住你啊。这个案子不会害了你吧,那个长脸明显就是想追你嘛。范文,你可要小心点,别让女朋友被人抢走啦。”说着,总监把合同递给我,指着上面的一个条款“乙方每周必须与甲方开展一次正式的工作会议……”,“还有这里,这里,还有这……”总监蜡黄的食指在合同上指指点点。 我一一查看这些条文,无非是会和长脸多了些碰面的机会。我讪讪一笑:“工作嘛,见面很正常啦。放心我没那么好骗的,最少也得四年的相思才行啊,是吧范文?” 大家把眼光投向林翎,林翎含笑抿着嘴唇,毫不避讳我的眼光:“四年怎么够,后来者起码得八年。” “你们真牛!”小丸子竖着大拇指:“刘星,要不,我们重头再来吧,人家好歹都相思了四年呢,我们这才几天啊,我觉得太快了点。” 刘星急了,用无辜的眼神向我们求助:“这怎么可以重来呢,跟他们比什么啊,我们那是度日如年。” “呸呸,度日如年的是你吧,我才不是呢。”小丸子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孔雀。 刘星如捣蒜般点头哈腰:“是,是,算我度日如年,你是度年如日,总可以了吧。”谄媚,实在是谄媚之极。我们都看不过去了,这还是原来那个凡事必抬杠的刘星吗? “那还差不多,不对……”小丸子猛然发现着了他的道,“你丫的还跟我耍文字游戏……给我重说。”跟文案玩文字游戏,唉刘星是第一个受害者。 刘星苦笑着,给大家一个无辜的眼色:“有你这样的嘛,行,你度日如日,没问题了吧。”小丸子仔细推敲琢磨了半响,发现没什么问题,这才点头满意。 第三卷 38新的迷,怎么林翎会打球? “忘了跟你们说,M地产邀请我们下周参加他们的客户联谊活动,跟他们的业主打场篮球赛,刘星、范文你们俩准备一下,找机会摸摸球,别到时候太丢脸。”总监走的时候丢下这么一句话。 “放心吧,到时候看我们的。”刘星满不在乎地回着,顺便还跟小丸子吹了会牛,小丸子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听他讲述学生时代的风光明媚。 说得真轻巧,范文已经不是当年的球场勇士了,我暗暗叹口气。太不妙了,林翎又不懂打球。早知道我就不跟刘星他瞎掰了,说手上脚上那么多伤全是球场得的,这下可好掉自己挖的坑里了,要是林翎代替我出战一定会出糗的。我抱歉地看着林翎:“要命了,这关可怎么过啊?”林翎狡黠地笑着,安慰我:“没事儿,看我的。” 虽说临时抱佛脚有点临阵磨枪,抱一抱总比坐等大事临头来得强。 当晚,拖着熊猫来到久违的球场,小美还是黄色小猫的装扮,林翎换上我的球衣。这个球场,我跟熊猫俩不知道撒了多少有营养的汗水,如果是一片草地早就茁壮成长到一人高了。 夕阳还没有完全西下,月光已经开始想要明媚。我从球袋里取出球,抚着那熟悉的球面一时手痒,顺手拍了两下,嘿球性还在嘛。熊猫耷拉着脸,蹲在球架下,默默无言看着我运球,即使勉强来到球场,也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你再不打球,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玩了。”远处小美合着双手用力大喊。 这句话真正点到要害了。熊猫一听,恍然大悟般精神大作,站起身来,挥挥胳膊转转腰,开始做起准备运动。小美走得很慢,怕晚风起裙角飞扬,不断伸手掩裙的羞怯样子特别有趣。 “林翎,来练习下,投篮练准点就成了。”我将球传给林翎,林翎稳稳接住,却没有投,反而迈开步子运球跑,左手右手背后胯下交替着,动作十分娴熟。我晕,原来这家伙竟然比我还能运球。只见她一个急停,跃起后仰出手,很标准的男子动作。球旋转着直飞篮筐,框的一声打铁了(砸篮筐),球弹向左侧的三分线外。林翎放下投篮的手势,笑笑:“很久没打啦,没球感了。”我瞪大眼睛看着她:“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说过你会打球啊?”林翎反问:“你什么时候问过了?”熊猫更是惊奇地张大嘴巴,忘了球已经滚在他脚下了。小美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林翎她可是个神人,有什么她不会的嘛。” 是啊,我什么时候问过了,可在学校里我没见她打过,哪支球队都没见她参加过。这么说起来,我不是在班门弄斧了好几年,这个家伙就像一个谜一样,还有哪项是她不会的吗? “呆子,难道我不能小时候练的啊!”林翎接过熊猫的传球,一个后转身绕过我,跑向篮架。靠当我不存在啊,我连忙追上去,看准位置起跳准备盖她一个大帽。林翎不慌不忙一个拉杆换手,左手一拨,球擦着篮板在篮筐上蹦着。这会儿我的指尖还没够到她的肘部,晕,球进我还犯了规。熊猫跟小美情不自禁地鼓掌,这给我很大的挫折感,尤其是被自己的身体打败。我喘着气,毕竟是矮了十公分,太不公平了。 “怎么样,我的球技还凑合吧,呆呆别郁闷啦。”林翎将球扔给熊猫,走近用鼻头蹭蹭我的脸,“原先很多动作做不到位,看来是身体问题啊,你的身板不错,弹跳好平衡好,我真喜欢。” 说实话,林翎运用技术的水平在我之上,安慰人的水平也在我之上,唉,我只能无条件接受了。我勾住她的脖子:“老实说,你是不是笑话了我四年,就我这么烂的球技,还在你面前显摆……”林翎瞪大了眼睛,伸出食指狠狠地给了我眉心一记一阳指:“傻瓜,你怎么忽然就没自信了呢。你要是有我这家世,你肯定比我出色得多了。”咦,家世?林翎父亲是高级工程师,母亲是大学教授,好像没有运动家世啊?怎么回事,我有点犯晕,对于林翎我还真的不够了解,她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 “好棒!好棒!”小美忽然热烈地鼓起掌来,一个劲地朝上方抛媚眼。嗨,原来熊猫正挂在篮筐上晃悠呢,球在地面上啪嗒啪嗒弹着,这家伙又在卖弄他双手灌筐的技术了。这是他最有杀伤力的招,不仅严重杀伤对手的锐气,也杀伤心智未开的众女生。 “行了行了,你以为你是腊肠啊,是不是要挂到明天日出啊!”我没好气地冲他喊。 “嘿嘿,上面的风光不一样啊,没体验过的人是不知道的。”熊猫落下地,下巴搁在我的头顶说着话,趾高气扬的样子十分嚣张。该死的熊猫又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可不,我现在差他该有十五公分了吧。 “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哼,小美的身材真不错哦,林翎对吧,哈哈。”我不安好心地揶揄着他。斗惯了,十几年下来,有时候我们这样互相攻击也算是一种友情的表现吧。 熊猫脸色一变,失去了得意的笑容,鼻子粗重地哼了一声指着林翎:“我们单挑。”还不好意思找我挑战了,虽然熊猫有身高,有体重,以往对付他一般都是脚步取胜,硬拼是干不过他的,他那个块头你撞上跟撞墙没差别。不过现在我丝毫不担心,以前我们单挑最多也就四六开,林翎绝对在我之上。 果然不出所料,林翎凭借灵活的脚步,精准的投篮,七比三干脆利落打败了熊猫。 “真看不出来,林翎身手这么厉害。”熊猫一坐在地上直喘气。没话了,只好说些败军之将的恭维。嘿嘿好像称赞别人厉害,就可以降低对自己失败的失落感。林翎只是笑笑,大口喝着矿泉水,汗水浸湿了背心,在胸口的位置形成一个心型的汗渍,那颗心不停起伏,让我的心跳也不由加快。 “你今天有点乱啊,是不是变身的事想太多了?”林翎拍拍熊猫的背。“以前看你们比赛的时候,动作可快多了,你不是有个“闪电爪”的外号吗……” 不知道熊猫脑袋能转过弯来吗?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的考验更加折磨人,还不如像我们这么懵懵懂懂就忽然变了。小美凑过来,递上水,亲热地在他脸上啪地盖了个章。熊猫接过水,冲小美呵呵傻笑。 “当然啦,谁遇到这种事心里不乱。我倒不怕变啊,我就是受不了这种不知道啥时来的突然袭击,要变就快一点吧,蚊子不是也过得好好的嘛,我就不信我会比蚊子更经受不了考验。”熊猫紧紧握住小美的手,脸上显出坚毅的表情。哈还真不能小看他,往往口拙的人脱口而出的朴实更让人感动。 天暗下来了,他们几个坐在球场中圈侃侃而谈,谈那些美好的学生时代,谈那些难忘的日子,也谈未来的生活。年轻真好,可以对未来的日子做无限的规划,不管能不能实现,至少能给自己无穷无尽的希望。 夜空里浮云四处游动,暂时遮蔽了月光。我靠在篮球架下,望着天,那曾经离我很远的篮筐,现在离我更加遥远了。其实还不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有时候觉得上天真是不公平,世间情侣那么多,凭什么一定要挑我们来进行这种莫名其妙的考验呢?转念又一想,还有谁这么幸运,一辈子能经历两辈子的事,还能替林翎扛一些事情,不是很有意思吗? 看着天,心思也像浮云一样漫无目的飘荡着。我怀疑那天偷听的电话是不是错了,要不为什么胖马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一定是我听错了,也许根本就不是他在打电话吧。男人婆也真是个心狠的女人,刚跟你表达爱慕,没几天就开始算计你。长脸这种以业务换感情的求爱方式,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总监说怕害了我,我还怕害了他呢,说不定什么时候长脸就忽然撤了单子…… 黑暗里,有个白胡子老头穿了个白色的老头衫,很显眼地摇着大蒲扇,大摇大摆从我眼前走过。我一激灵,弹了起来,冲他们急喊:“熊猫,你快过来!” 第三卷 39女人都是反常的,老大的情人也是吗 “什么?”熊猫抬起头吃惊地说,小美和林翎马上站起来四下张望。 找了很久,球场也没看到一个穿老头衫的白胡子老头。 “真的,真的,要是我拿你们开涮,就让我一辈子都变不会去。”我发毒誓赌咒,这老头怎么不转眼就不见了,我肯定没看花眼。 “大概是月老来通知我们了,小美咱们准备换身体吧。”熊猫苦笑着。小美捂着自己的胸口:“哎呀哎呀,人家还没准备好呢,人家女人还没做够呢,怎么可以这么快啊……”林翎掩嘴偷笑,嗯果然还是突然变身比较容易接受。 “走吧,走啦啦,范文你还找什么啊!”林翎拽着我的胳膊,我还不死心,仍然像个色狼一样扫描整个球场,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第二天,熊猫和小美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让我稍微有些失望。小美仍然不放过最后穿女装的机会,低胸露肩,超短裙,裙摆只到大腿跟。不好意思,我瞟到一眼,小美穿了丁字裤,我向毛主席保证我不是有意的,否则罚林翎一周不理我。比昨天还大胆的穿着,白花花的胸脯露了一半,诱惑的沟沟就在眼前晃来晃去,都有点不好意思正眼看了,我算是见识了女人对美无畏追求的勇气,近乎追求真理的那种执着。 “不要这么露啦,你没看到昨天同事们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了,我可不想无端招惹一些情敌来。换一件,快去,不许废话了。乖嘛,一会给你买蛋筒。”熊猫一会威吓一会苦劝一会利诱,既晓之以理又动之以情,终于让小美明白,男人更喜欢朦朦胧胧的美,太暴露了反而会让人误会。大凡男人都喜欢看别的女人露,却不许自己的女人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嘿嘿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那么有趣。 “你跟小美比,简直就是出土的古董文物。”林翎老是笑话我,那有什么办法呢,我虽然是女儿身,可我始终还是男儿心。怎么可能让我的女人穿那么露嘛,用小指头都能想得到。 办公室,刘星又皱着眉头品尝着小丸子的新作品。嗯,小丸子真是孺子可教一点就通,知道要掌握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只不过刘星的胃必须先锻炼得百毒不侵才行,不然我怀疑迟早有一天,他会变成神农转世。说真的,我很同情刘星。林翎笑着悄悄说,明儿开始我也准备一些新食材给你。我眉头都不皱一下,当下就同意了,林翎那双巧手,跟小丸子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上午,我们组召开了第一次会议,季佳还没上班,所以算不上是一次满员的会议。根据总监的意思,我将项目分解成几个部分,LOGO的设计是必须重新开工的,这部分就由饼子先动。我和林翎负责楼盘的广告语,本周需要完成初次的筛选。小宋制作项目联系单,并根据时间节点倒推工作安排,这部分工作还是挺麻烦的,尤其小宋还是第一次接触地产客户,所以我也会帮忙。会议结束,跟总监电话汇报了一下,总监还迷迷糊糊的,不晓得昨晚又去哪里鬼混了。 午饭后,总监来了,咦不是邋遢王的造型了,终于换了件干净的T恤,头发刚精心修剪过,下巴刮得光溜溜的,一点胡渣都没有,平常舍不得穿的那款超级经典的黑红配23号飞人6代也套在脚上了,这双鞋子要是让熊猫看到了,非掉几斤口水不可。这幅LOOK,一个字帅,两个字很帅,怎么回事?脸上还带着一丝谁都能察觉的笑意,莫非这家伙撞上烂桃花了? 我们的包打听——小孙,一小时后跟我们爆料,一脸的神秘兮兮:“你们猜老大有什么好事?”在我们不准藏着掖着的强烈抗议,外加一周的雪糕诱惑下,小孙这才得意地说:“听说,他的校园情人快要回国了。”我们表示怀疑,从来没听说老大有什么校园恋人啊?小孙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一张电话账单,指着几个划过红线的电话号码:“看到没有,哪个国家的,看到时间没有,都是晚上的。而且,老大吩咐我,这几个月他的专线话费他自己负担,不计入公司话费报销。”小丸子倒吸一口凉气,低声说:“小孙,你丫不去国安局真是国家和人民的巨大损失。”小孙对于称赞,一向都是没有抵御力的,自然全盘笑纳。 “你们聚在一起开什么特别会议呢?我可以列席吗?”没留神,总监已经进办公室了。大家聚拢的脑袋瞬间四散,小孙借口前台忙碌逃走了。 “怎么回事?谁来汇报汇报。”总监故作不悦状,可惜掩饰不了他眉眼里深藏的喜悦,那是春风得意才有的心情,这般模样我们从来没见过。 “哦,是这样的。我们在商量我明天早上给刘星做什么吃呢,听说黄连加蜜枣熬的粥特别美味呢,我正准备试试。”小丸子反应快,瞎掰着。 总监眉头拗了个问号的造型:“是么?有这种做法,我可没听说过。刘星你别吃完,明天分点给我尝尝。小丸子没意见吧?”小丸子不假思索响亮地回答:“没问题!” 刘星转过头暗暗叫苦,我跟林翎低下头伏在桌上偷笑。如果明天刘星被小丸子弄成食物中毒,老大就是一个最大的帮凶。 终于总监没什么要询问训导了,转身离去。我们憋了许久的笑终于爆发,刘星强烈反对小丸子按照刚才的食谱制作,小丸子拿出鸡毛当令箭:“难道你要我单独做一份黄连蜜枣粥给老大吗?”刘星无语,只得祈求上天,希望明天平安无事。 “我觉得你们今天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总监果然是慧眼,竟然被他发现端倪了。 “才没有呢,我们倒觉得你今天挺怪的。大伙说是吧?”林翎大笑着说,我们连忙随声附和。“老大,你就招了吧,都那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嘛!”刘星试图揭开总监掩藏的心事。 “哈哈,你们这些小鬼,这都能被你们猜到。”总监弹出烟,“卡塔”一声,熄了打火机,烟却没点着,又被他放进烟盒里。“这么说吧,也许总监夫人就快诞生了。” “哦,这么说,未来的总监夫人是禁烟的喽。”我猜测着,不然这根老烟枪不会自动熄火的。 “嗯,当年她非常讨厌我抽烟,我也只能常常打游击偷偷摸摸抽。”他的脸上浮现着一丝回到往昔美好岁月的神采,“她是个很优秀的女人,事业心很强,不像我这么懒。毕业后独自去美国留学,这一去就是五年了,一点音讯都不给我。临走前,还让我戒了烟,可惜我现在是越抽越凶了。” “浪漫的爱情故事就要开始了,老大,加油,我们都支持你。”小丸子捏紧拳头向下一顿,做个加油的手势。“老大,不是我说你啊,你岁数也不小了,你要努力啊,你看我们都在你的巧言令色下撮合成功了,现在你要为自己下半生的幸福着想啊。”刘星这记马屁拍得相当有水平,既感谢他,又刺激他。 “老大,你好痴情哦……”不知什么时候跑进来的小孙,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总监喜欢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呢,难为他这么多年还单身一个人,都是在等她啊?喜欢一个人,可以那么不管不顾,眼里只有一个人,心里只放得下一个人,总监可以封为Z公司年度最痴情。 看得出,他有些紧张,大概太久没有跟异性相处了,甚至担心自己的形象是不是过于老气。其实他也不过30虚岁,这是男人最好的年龄,该有的阅历都有了,拥有足够的魅力,正是我们现在羡慕的对象呢,亏他还那么心虚。 这个下午,我们尽情涮他,总监一点都不生气,连往常惯用的逼人吃饭的招数都忘记使出来了,只知道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也许从今天开始,才是他真正喜欢过的开心日子吧。 “小孙,一会老罗问起,你就说我去接人了。”总监看看手上的腕表,样式有点久了,可表盘还是很新的,“我去机场接她了,你们真的觉得我这造型还OK?” “OK,OK,足够OK啦!”我们大声回应着。 幸福往往是突然来的,也许就在下一秒。这个下午的剩余时间里,我们都在期待着,这个小小的集体头一次为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祈祷。 第三卷 40真作假时,假假真真 周末,是上班一族最开心的日子。一路上全是欢快奔驰的车轮,各个行业的人们一扫忙碌一周的疲态,振作起来迎接短暂的狂欢。今天公交车撒着腿飞快地跑,保守估计穿了一个红灯,压着两个黄灯,到站一看比以往早了十分钟。 “嘿,你们早回来了啊,我还以为我回来算早了呢。”我放下包,看见闷闷不乐的熊猫坐在沙发上发呆,“嗨,熊猫哥哥你怎么又不开心了?” 哪知熊猫仰起头说了句让人掉眼睛的话:“现在开始,你得叫我小美,熊猫在厨房忙呢。”手一指厨房,脸绷着很严肃的表情,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小……美……哇你们已经变身了吗?”我抓着他的手摇晃着惊讶地问。熊猫只是委屈地努努嘴,不答话,也不理会我要他讲讲变身情形的请求。看来可爱的熊猫哥哥,哦不对是小美妹妹被终于等来的变身结果似乎不太满意,也难怪原来那么娇小玲珑的美少女,忽然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美女变野兽,当然野兽比较爽啦。 厨房里,小美的人形正在切着什么,林翎做着大厨。我溜到厨房门口,拍拍小美的肩膀,顺便跟林翎啵了一个。 “嗨熊猫,你的刀功不错嘛,切得虽然慢了点,不过还挺匀称。”我捡起案板上的小块黄瓜,丢嘴里嚼着。小美得意地笑着:“我是谁啊,我是未来的超级大厨熊猫大师。”真是吹牛不用草稿,满嘴跑火车,刚会切菜就想做食神,我嗤了她一声。 林翎忽然笑了:“你个笨笨,你什么时候见过熊猫上厨房了?这么简单的小白羊头脑,还亏你是做文案的呢!”小美举起刀威吓林翎:“不许再说了,不准告诉蚊子!” 到这程度,如果我还不明白那真的就成小白了。一点就透,我恍然大悟,靠原来是搞模拟测试啊,这两个活宝最能折腾了,角色扮演的游戏玩得不错嘛,看来动漫公司里的漫画没白看。 “什么意思嘛,我一点都不明白,林翎你说清楚点啦。”我故意装糊涂,丢了个眼色给林翎。 心有灵犀,林翎还我一个眼色,挡住小美的攻势:“好啦好啦,你看蚊子那个脑子怎么可能明白嘛。” 晚餐开始,小美趴在熊猫耳边说了什么,熊猫疑惑地望望我,旋即咧开嘴笑了。 不用我催促,小美自动自觉地讲述起杜撰的变身经过,无论情节还是细节,都讲得天花乱坠五彩缤纷,仿佛真的亲身经历过一样,熊猫还积极配合补充说明,这两家伙还想忽悠我呢!林翎也不开口揭穿,只是笑个不停,差点噎着了。我的表情随着他们的讲述不断变幻,好像已经被他们的故事完全吸引了,这两个家伙不去合伙画本漫画真是大材小用了。 “这下好了,熊猫晚上跟我一屋,我们好好聊聊,哥们可想惦记你的打呼了,这阵子没你打呼声我都睡不好,是吧林翎。”我抹抹嘴巴,放下筷子,推推身边的小美。 “不行!”小美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手拿着筷子激动地挥舞。 “有什么不行的啊,现在咱们都是女人了,怕什么嘛,顶多你别学小美裸睡好了。”我继续逗她,“要不,我也学小美裸睡,这样大家都不吃亏不就成了。” 小美脸涨得通红,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我……我还没完全变好呢!” “这坏家伙早就知道了,他涮你呢。一看他笑得那么贼,我就明白了。”还是熊猫了解我,斜了我一眼的熊猫拉小美坐下,小美睁大眼瞪着我,然后气鼓鼓地捶了我一拳。 哈哈,我捂着肚子躺在沙发上笑得打滚,这是毕业以后最好笑十件事的第一名。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变身呢?我觉得这样挺难过的,熊猫搞不好会崩溃的。”林翎趴在我耳边。 我抱着她的脑袋啃了一口:“可不,我看这样坚持不了一礼拜,熊猫就该进精神病院了。” “那咱们有什么法子没有,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折磨啊?” “又见不到月老,我们还能怎么办?”我脑子一转,对啊只要见到月老就好了,推开林翎放在我胸口摩挲的手,“快睡快睡,我们赶紧做个月老的梦,说不定能帮点忙。”至于到底能不能帮上忙,先不考虑那么多,最重要的是先做个梦。 天刚蒙蒙亮,我忽然醒转,掀开窗帘,又是一个大晴天,靠一夜无梦。忽然透进房间的光亮,逼得林翎捂住眼睛,埋怨我:“人家正做着好梦呢,你干嘛啊。” “啊,你接着睡接着睡,对了有没有梦到月老啊。”我着急地问她。林翎竖着食指不答话,看她那么困倦的样子,我不忍心再吵她,悄悄下了床出了房门。 书房里,门没关,窗子大开,凉风丝丝。熊猫光着膀子套着肥大的沙滩裤躺在几张电脑桌的中间,席子上都是汗渍,这阵子这家伙受苦不少啊。 反正也睡不着了,天还没亮透。我悄悄摸进厨房淘了米,小火熬粥。一个半小时后,顺滑好喝的粥完美出炉,配上精心调制的清脆爽口酱菜丝,加上楼下早点摊刚出炉的金黄脆松的油条,真叫人爱意腾腾。有来有往嘛,爱心早餐,以前说的终于还是兑现了。 一切料理完毕,天色渐亮,女生闺房里有响动了。不到一分钟,小美穿着皱巴巴的凯蒂猫睡裙,披头散发眯着眼睛踢着拖鞋,悉悉索索走了出来摸进卫生间,这般造型骇得我倒吸一口冷气,难得起个早却见过这样的小美,有点可怕的小美。有句话说得真对,女人是不该让男人看到实际生活里的她,要让男人的心里一直保留着温顺柔美的样子,不然神秘感消失了,一切都没了热情,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我趴在沙发上张大了嘴,下巴搁在扶手上:“原来女生也这么邋遢的啊。” “好香啊,谁家这么早吃早餐了?”小美嘟嘟喃喃说着穿过客厅,竟然没留意躺在沙发上的我和餐桌上冒着热气的食物。小美又迷迷糊糊地回屋子去了,不消说肯定又睡了。 整个屋子安静下来,窗外阳光已然灿烂,我却有点困意,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天哪!天哪!到底还是来了。”是谁兴奋地大声嚷嚷,吵死了。我睁开眼,看见了惊人的一幕,熊猫裸着上身,哦不对,是小美裸着上身光着脚丫跑出书房去敲她的房门。 门开了,马上又合上,同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又安静下来。 “什么事,怎么了?”林翎推门走出,打着哈欠。“大清早的当心别人告咱们扰民啊。嗯,什么这么香?” 我连忙招手唤她:“你刚才竖了一根指头,那是什么意思啊?月老给你什么暗示了吗?” “什么一根指头?”林翎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我压根就没梦到月老!” 这家伙刚才还说在做梦,原来不是做月老的梦啊。“我告诉你一个新闻,刚出炉的,他们变了。我亲眼看到的。”我故作神秘地说。“别瞎说,又想蒙我了吧。”林翎嘟着嘴凑近我,两个眼角挂着黄色凝固状物体。 “恶心死了,快去洗漱去,臭嘴巴别靠近我。”我奇怪,他们进去都有五分钟了,怎么还不出门,不会是在亲热吧。嘿嘿,亲热真是个好词儿,亲了全身就发热,老祖宗创造词语真有神来之笔。 正想着,门开了,小美又穿严实了,大热天还套了件红色卫衣。熊猫闪了出来,还是光着膀子。 “你们……”我点点他们俩,“换了?”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答。林翎从卫生间跑出来,惊问:“是真的吗?”还没等他们回答,林翎又故自嘿嘿直笑:“咱们这间公寓,成了人妖俱乐部啦。” “林翎,瞎磨叽什么呢,赶紧把我们制定的法规搬出来,让他们赶紧照着商议一下。”我走进他们俩,两人如同被电击了一般,竖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也许安慰是最无效的,我又退了回来,拉林翎回房,换了衣服,出门给他们一个空间,或许他们比较容易接受。自然,我辛苦熬的粥准备的早餐也就奉献给他们了。 第三卷 41香水、内衣、女人的世界 带上门的那一刻,心情很复杂。我也不知道,对他们而言这样的考验是不是太过残忍了。毕竟我和林翎虽然只是眉目传情,好歹也有四年之久,而熊猫和小美从认识到走到一起,一共也才经历了两个多月。如果他们不变身可能会好一辈子,熊猫的秉性我很了解,他会是个好男人。不过我不能保证的是,变身之后他们是不是还能那样一直友好着。男女之间的战争,千百年一直连绵不绝持续着。男人硬朗女人柔韧,各有各的生存法宝,相互依赖相互支撑。平衡很重要,性别也许就是其中一种很重要的平衡。但是现在,打破了这种平衡,考验就显得特别艰难。 林翎指着远远走来的一对老夫妻说:“熊猫和小美应该也可以走到这一步的。”我没肯定也不否定,未来的事情,我们说了不说,只有他们两自己一步步去争取,就像我们一样。 电话响了,是季佳的。哦差点忘了,跟她约好的时间。 “走吧,我们去找季佳,她已经到了。”我对林翎说,抬眼望望我们小窝的窗户,薄薄的窗纱随风微微摆动,不知道他们到底商量出了什么? 当我们气喘吁吁赶到商场,季佳正一脸不耐烦地冲一男人发脾气:“有病吧,老娘没兴趣听你啰嗦……”她那特殊标志的大嗓门十分惹人注意,加上季佳一身清凉的修身装束,吸引了不少好色和好事的眼球。 “怎么了季佳?”我迎上前问。“没什么事吧?” “你娘的,才来啊,我都打发了三批色狼了。”季佳一把架住我,拉住林翎问:“范文,你站在男人的角度上看,你觉得我真像那啥工作者吗?” 林翎笑嘻嘻地说:“才不是呢,是你太漂亮了嘛,招蜂引蝶了吧。你看我们家林翎多朴素啊!”嘿,我那不叫朴素,我舍不得露半点肉给别人看,那可是我女朋友的身体,怎么可以随便让人家欣赏呢? 季佳绕着我转了一圈,然后面有愧色说着:“林翎她是故意这么打扮的吧,人家出门都喜欢亮亮闪闪的,大夏天的她偏偏要走灰色系黑色系,我和林翎搁一块,我简直就是一丫鬟,她才是正主。的确是高人一等的装饰法啊,我自叹不如,嗯今天我又上了一课。” 这话说得我心里乐开了花,哈哈我的刻意低调反而成了季佳所羡慕的精心修饰的结果了。女人的心理咋就这么奇怪呢,我认为从心理角度上看,我这辈子都修不了女人这门课程。因为这门课程实在太过浩大:服饰搭配、发式造型、美容保养、营养膳食、修身健体、所有与职业相关的职场技能、先天的母爱施予者、后天的男人辅导员、家庭成员调节剂……一一数落过来有够辛苦。而且多半还得后天学习,我的资质太过庸常,实在浪费了林翎超人一等的美人胚子。 逛街,是件很累人的活,即使什么战果都不拿,也是很考验脚力的。和林翎一起正经逛街还是头一回,以前也只不过去超市买点什么,最多也就三层楼而已。现在这座大楼一共有九层楼面经营百货,我们在第一层——化妆品区。 我以为季佳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应该对化妆品之类的不感兴趣,没想到她居然饶有兴趣拉着我挨个柜台试用,即使招到那些销售员的职业性白眼,她也不在乎。整个一层楼,漂浮着一种混杂着各式各样味道的奇怪气味,这里就像一个海洋,漂游着城市里最靓丽的女孩子们。季佳在我手腕上不停试验香水,闻得多了我的脑袋有点晕眩的感觉。我不明白明明都是化学合成的香味,为什么这么让人趋之若鹜,人工合成的味道非要标明这是模拟大自然,嗯这是最虚伪的行业。林翎也不太喜欢那种味道,我记得她有一瓶很大牌的香水,满满的还没开封。林翎已经掩起鼻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喜欢她这么直接表达自己的情感。 尴尬的时刻来了。花花绿绿的内衣世界,尽情展览着女人最神秘的盔甲,可以看到各种形容女子的词在此集中:比如诱惑,比如放荡,比如清纯,比如甜美。这里曾经是我避之不及的地方。女人们从里到外,丝毫不肯放松对美的追求。就那么薄薄的一层,予你丰满挺拔的许诺,保健自己是假,其实多半还是满足男人的视觉需求,所以内衣设计师有男性成员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好笑的是女人把胸部包裹起来,让它更饱满更完美,男人却想法设法要将胸部解放,让它更真实让它更自然。这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了,虚与实的较量,真与假的交手,战况不明。 季佳取了好几件,进更衣室了。林翎是穿行在五彩斑斓的色彩里还是那么自然为数不多的男子,倒是我十分不自在,就像是经久以来培养出的一种男人本能,所以在营业员的眼睛里一定看到很奇特的景象,一个男子很从容徜徉,一个女子很徘徊。 “这几个去试一下吧。”林翎挑出几件很鲜艳的递给我,在灼热的众目睽睽之下,我只好顺从地接过,走向更衣间,身后是一片叽叽喳喳的赞叹声。赞叹林翎体贴的居多,赞叹林翎眼光的不少,而赞叹我的身材的绝无仅有。这我早就发现了,从一进商场,那些女人就用敌视或轻视的眼光打量任何一个同性,她们毫不吝惜用目光追随帅哥,尤其是多金的老帅哥。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刚要合上门,一只手伸了进来,林翎闯进来了。 “喂,你干嘛,快点出去,公众场合呢?”我着急地说。 “我来帮你试。”林翎的眼睛里没有轻佻,只有乌黑晶莹的一片,我不知道该不该称呼它叫爱意。脱卸衣物,林翎早已经培养成老手了,虽不至于说“啪”一声就搞定胸围的扣子,速度还是比较利索。我赤裸着上身,手掌捂住胸部,惊慌失措四下搜寻,这里不会有摄像头吧。 “放开手,让我看看嘛。”林翎没正经两分钟,又开始使坏了。她温柔地抚摸着我光滑的身体,那种触感就像是被一阵清风吹拂,我一迷糊,手不自觉地放开了。林翎的手掌轻轻放在我的胸部,慢慢地揉着,让我一阵心神荡漾,沉浸在那种似幻似真的想象里。 “男朋友的手掌才是最好的胸围。”很早在电影里接受的信息,现在这种温暖和包容,我正在最真实地体验着,亲密无间,对就是那种感觉。 “你动情了……”林翎悄悄在我耳边说着,她的手指还在撩拨着小山的山巅,这家伙实在太了解自己的身体了,知道哪里会有反应。正如我自己了解自己一样,知道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发情。我后悔了,不该试胸围,更不该让她进更衣间。 林翎低下头嘴唇微张,我闭上眼,静静等候她的湿热侵袭。 “砰砰”更衣间的门被敲得震天响,季佳适时来解围了:“你们俩在里头搞什么啊,这么久。”林翎遗憾地摇摇头,我赶紧将衣服穿好,幸亏这家伙没得逞。 “喂,这里是公共场合啊,不许欺负林翎。”季佳叉着腰训着林翎,林翎低头偷笑,为什么我要红着脸呢,明明是林翎不对啊! 自动扶梯上上下下,一群群衣着时尚的男女蜂拥来去。季佳推推我:“看,前方三十度位置……” 一位高挑的女子,容貌气质都非同一般,正脚步轻盈地穿行在女装柜台间。我问林翎:“你看到什么吗?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别的?”林翎笑着轻掐了我一把说:“谁让你看女的啦,你这个色狼就知道打望。看她后面的……” 他们俩躲在模特后面,我好奇地踮着脚张望。哇!后面跟的居然是总监,光鲜的潮爆的装束,简直是邋遢王大变身,引得众多型男型女侧目相向,真是一对壁人。难怪邋遢王一直愿意单身着,有这么完美的女人,谁能尝过鱼翅后迷恋粉丝呢,对吧。 总监低头哈腰有点躲躲闪闪的样子,双手提着都是男装的袋子,看来有人要好好修理他了。 “走啦啦,别让他们看到,快点闪。”林翎拖着我的手,快步跑向扶梯。 第三卷 42男人和女人,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 林翎是一个优秀女装鉴定员,在琳琅满目的两个女装楼层,一一浏览鉴别,给它们贴上合格、优秀、淘汰的标签。她的目光锐利得像只鹰,只挑出吻合她挑剔眼光的,并且适合我的身材的,却根本不想征求我的意愿,相当霸道。在别人看来我有一个很会帮助女朋友穿着打扮的男友,唉其实她只是给自己买衣服而已。 季佳一开始还非常不信任林翎的选衣水准,渐渐地感觉林翎的确有一套,所以每每看中一件衣服就问询林翎意见,害得我跟林翎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若不是我们都知道她的那点小性子,我早就该把她列入禁止接近林翎的黑名单了。 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锻炼了,还是体质下降了,逛了四层楼我的两只脚酸得要命,比打了一个全场球还要吃力。我颓然坐在休息区的条凳上,周围都是些男人,老男人和小男孩,唯独只有我一个“女的”。季佳兴致勃勃地跟着林翎四处游逛,林翎把手里的袋子交给我,两个人又开始更上一层楼了。女人的耐力真的要不男人强吗?别的场合不知道,但逛商场这件事,男人不如女人,那是肯定的。 一套米黄色的内衣,一件春秋上装,两条裤子,一条公主裙,还有一双鞋跟很高的凉鞋,满满当当几个大袋子,都是林翎付的款。凡经过的女人都对我侧目,她们一定妒忌我这么有收获,她们或羡慕或鄙夷的眼睛里有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我毫不畏惧迎着她们的目光,展示着自己的幸福,我那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暂时的满足。 烟味弥漫的休息区,无聊的男人们个个叼起了烟卷,我无奈地忍受着烟熏火燎的环境,不知道该躲在那里去。正在我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我瞥见一张熟悉的脸朝这边走过来。糟糕,是总监!我身边的男人刚巧起身,迎向一个妖娆的女人,那女人显然满载而归。 总监直奔那个空位置,我躲避不及,只好背着身掏出手机给林翎发求救消息。双手提满纸袋的总监一坐下,哎呀一声开始捶着腿,呵呵他也是属于那种逛不了商场的男人。对了,他的美丽女伴正施施然走过来。 “亲爱的,你先休息一下,我再逛一会。”她对他嫣然一笑,亲了下他的脸颊。 “哦好的,我在这等你,去吧。”我只看到他半个脸,半个幸福的脸,还有一个鲜艳的唇印。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一直到她整个人随着扶梯消失。总监才放下手里的战利品,掏出烟盒,正准备弹出一支点上。忽然眼睛转向我,笑了:“我说呢,谁在一直偷窥。” “老大,我……我可没偷窥,我早就坐在这里了。”我觉得脸上开始烧了,其实真的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我要为这样的巧合脸红呢?应该是他才是啊。书上说,有些人的气场很强大,所以在某一个场合里,气场弱的人会明显被强的人克制住,令你觉得无论做什么都不浑身不自在。总监大概就是这类气场很强大的人吧。 “哈哈老大你今天真帅,还有你的女朋友真漂亮!”我由衷地赞叹。无论从男人角度还是女人角度,她都显然是完美女性的代表。 “我觉得还是挺别扭的,她非得让我穿成这样。没办法。她嘛,光漂亮还不够资格做我的女朋友,我的眼光可高着呢,哈哈。”总监点上烟,满足地吸上一口,缓缓呼出的白烟在鼻腔里转个圈,然后徐徐喷出。“对了,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女人为什么这么热衷于逛商场呢?”总监满怀期待地等我的答案。 这个问题,我根本就没发言权:“呵呵,不一定啊,就像我,不就陪在一群爷们旁边歇着吗?” “你大概是很稀有的女生了,虽然我们接触时间不长,不过我真的觉得咱们挺默契的,就跟……跟范文差不离。”总监笑了笑,弹弹烟灰。 手机响了,“赶紧上9楼来,饿了吧,我们点些东西吃。”林翎的消息实在太晚了,我这都跟总监聊上了。我刚皱皱眉头,总监开口了:“要是有事情,你先忙去吧。” “那行,那我先走了,拜拜。”仿佛抓了根救命稻草,我赶紧顺梯爬上,连忙拿起纸袋,跟总监告辞。 “哎,林翎,别忘记告诉范文,明天下午两点,市体育馆。”总监站起身来冲我大声说着。 对了,球赛,林翎可以大大地表现一下了,不过功劳全归我哈哈。 赶到9楼美食世界的时候,林翎跟季佳已经点好了餐在等着我。 “我们也看到那个女的啦,就算不说容貌,那气质绝对独树一帜,她要是不能跟咱总监走一块儿,俺真想不出还有谁比她更出色啦!”季佳还没进公司门呢,就咱总监咱总监的,有潜力成为小马屁精。 “她在7楼家居馆里选窗帘呢,嗯我估计啊,他们应该很快就要结婚了。”林翎边嚼着牛肉边说,吃相可真不咋样。以前总听熊猫我吃相特难看,现在我算明白了,简直就是一饿狼。 “那最好了,总监为她都变大叔了,要是还不嫁给他,真不晓得总监会不会打一辈子光棍。”我若有所思地说。总监其实是个很帅的哥们,虽然脑袋长了不少白头发。这个邋遢大王平常又不爱打理自己,除了要见客户的无奈时刻,没见过几天他能整整齐齐像个人样的。听小孙说起过,罗老板曾经介绍了不下一个排的女孩子,总监都是爱理不理的,痴情到这程度也算可以了。 “我说季佳,要是有个男人为你等了十年一直都不结婚,你会怎么样,嫁给他吗?”林翎张着油光光的嘴问道。“靠,别说十年,就算三年,俺也非卿不嫁了。”季佳激动地把手里的托盘重重一放,双眼放光,炯炯有神。这两个女人又在胡思乱想了,我摇摇头吃着自己的香菇鸡腿饭。 其实吧,男人跟女人一样都爱想些不着边际的事儿,男人喜欢对着政经军事历史那些貌似很有厚度的事情吹水,个个表现得跟国家领导浴血将领一般,恨天恨地恨生不逢时,所以穿越到古代改天换地的网络小说大都是男人写的。 不知怎么的,话题转到了范文身上。季佳问林翎:“现在的男人多经受不起考验啊,范文你会为林翎等上十年吗?”我停住吞咽,放下筷子看着林翎。要是林翎哪天也这么犯傻不停问我,我一定会疯掉的。我宁可默默地做,我也不喜欢放在嘴边说。林翎哈哈一笑:“我估计我会等的,还有六年,那时候我觉得我们俩也该成家了吧。林翎你说呢?”说着朝我挤挤眼睛。 是啊,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即使六年后我们还没变身回来,也差不多该有个结果了。不是说现在女孩子的保质期只到25岁嘛,过了25什么都开始衰退了,青春对于女人实在太短暂,确实有点不公平。 “真羡慕你们,唉,我的白马王子怎么还不出现呢?”季佳哀鸣的样子像个怨妇。白马王子?满大街都见不到一位,要怒马鲜衣,要白衫飘逸,要纤尘不染,俊秀的风姿,儒雅的教养,那是梁羽生笔下的张丹枫,金庸的段誉,古龙的小李飞刀。这一切都太古典了,古典早就不流行了,所以白马王子已经绝种,多了些烧石油的宝马王子。都是马,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当然你要是不那么计较,反正都是带马的,差不多就凑合算了。 忽然想起来有件事情没说:“林翎,总监让我转告你,明天下午两点,市体育馆。”林翎点点头。 “什么?打球,靠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不叫上我呢!我也要去,没问题吧。”季佳激动了,抓着我的手,这小妞的身高不错,应该有练过球吧。谁知,季佳接下来的一句话就雷人了。“球场上帅哥最多了,我一定得趁早挑个好的。” 吃完午饭,稍微休息了片刻,她们准备转战其他百货店,两人脸上挂着那副坚持到底的表情,逼得我不得不求饶。今天我学到很重要的一点:女人想要男人屈服——让他陪着逛商场。 第三卷 43狗咬狗,一地毛 “算了,明天我还要打球呢,还是保留点体力比较好。咱们以后再逛吧。”林翎到底还是懂得体恤人,我十分满意地看了她一眼。何况我们离开了一上午的小窝,现在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得早点赶回去看看。季佳虽然极不情愿逛街的情绪被打断了,不过她也没办法,一个人逛街太凄凉了,反正来日方长嘛。 小窝里静悄悄的。我们推开门,那两个呆子还坐在沙发上愣着。厨房里一点油烟气都没有,搞不好他俩还饿着呢。“我说,你们俩怎么还不肯接受现实吗?”林翎捏着那张协议书晃着。两个呆子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望着我们。 “嗨,小美啊,你不是就想体验一下作男人嘛,这下有机会了,你干嘛闷闷不乐啊。”林翎问变成熊猫的小美。小美噘着嘴:“这个身高太不方便了,我走路都走不稳当。而且……那玩意儿挂着,我觉得挺难受的,老是想着它。”这丫头咋的一点都不知道害羞呢,还老是想着。 我别过头:“那你呢?”变成小美的熊猫脸红通通指指胸口:“这两个好沉,我也走不稳当。” 嘿嘿,既成现实了,你们俩除了接受还能咋样呢?“对了,熊猫你跟你家里说过没有,关于你和小美的事情?”我担心他们会碰到我的遭遇,见了自己爹娘楞要装第一次见面。 “嗯,提过一下,还没详细讲呢,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跟他们当面说清楚呢?”熊猫一脸懊丧。“完了,以后我的爸妈就得变成我的公公婆婆啦!” 小美对熊猫的担心嗤之以鼻,站起身来,双手向窗外划出一个大饼,然后拥在怀里,陶醉地说着:“呸呸,我难道一定要娶你吗?哼哼,现在我是男人啦,我要做个花心大萝卜,脚踏两条船,三妻四妾,五房六房,七十二嫔妃,三千后宫佳丽……”这小美换了个身体,莫非性子也全给变了不成? “得了吧,就你那点迷糊劲,被你那些个佳丽卖掉还帮人家数钱呢!”林翎挤兑小美。小美的迷糊林翎是最清楚了:经常拎着水壶走到水房忘了打水,空着水瓶又回来等等诸如此类的大小事情那是数不胜数。 小美托着下巴:“林翎啊,现在咱都是男人了,诚实点跟我讲讲,男人是不是都得吃在嘴里看在碗里。女人才玩纯情对不?”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你们认同不?”林翎指着我跟熊猫俩问,我们互相看看,点头同意。 “那也不能表明男人都喜欢乱来啊,好男人还是有的嘛。”熊猫反驳。“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一个好男人的典型。” “靠,你丫太不够意思了,难道我就不是好男人了吗?”我不乐意地说,“起码我经历了四年的考验呢,你说说看,这四年我可有移情别恋?” “嘿嘿,蚊子你还别叫唤,你们文学社不是有个女生很迷恋你吗?我知道的,你别急着否认,当年你动摇过没有?”这个损友还真能在关键时刻反水,其实那个女孩子除了戴的镜片厚了点,其他的倒也还凑合。那时候我不止一次想过林翎这么热门,反正我都没什么戏了,干嘛不顺水推舟接受人家算了。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女的就退出社团了,想找都找不到,唉,倒落了个把柄在熊猫手里。要不是熊猫说起,我还差点不记得还有这岔了,林翎不会因此在这时候发飙吧? 林翎果然眯着眼睛凑近我,揉揉我的头发:“哈哈,那个女生啊,我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她退出社团的事儿还有我的功劳呢!”咦,莫非是林翎使坏才让人家退出的么?我充满怀疑地盯着她。 “看什么看,你还想着她不成,哼,没经过我批准不许你想别的女人。”林翎凶巴巴地揪着我的耳朵,玩弄我的耳垂。“不敢,不敢,我怎么会想别人嘛。”我连忙摇头否认。 “看到没有,小美,男人说谎根本不用打草稿。”林翎鼻子喷着热气凑近我,和我近距离对视,差点把我看出斗鸡眼来。男人真命苦,说实话吧少则一顿臭骂,多则一顿毒打,说点不具伤害性的假话吧,又不是女人要听的。所以我只能低头认罪,一声都不敢吭了。 “小美,你想听听熊猫的光荣历史吗?”既然熊猫不够朋友,我也豁出去了。小美捣蒜一般点着头:“说,不用担心熊猫报复,现在他不是我对手了。”说着冲熊猫扬了扬拳头。 “大一开始,迷恋大二的学姐,篮球队的美女。”我故意顿了顿,熊猫脸涨成番茄色,张牙舞爪地想扑过来,被小美恶狠狠地镇压了。我继续说:“足足两年时间,结果大三的时候,人家有男朋友了,被打击得一蹶不振,只好成天与我为伍……”熊猫脸上显出奇怪的表情,不知是不是怀念那时候的暗恋。 “嗯,考验合格,我还比较满意,可怜的孩子,我会好好对你的。”小美安抚着熊猫,熊猫乖乖地趴在小美巨灵神的大腿上。 “为了报答你,蚊子,我决定了,捅出林翎的秘密。”小美得意地拍着手。哇,林翎有太多秘密了,就比如为什么没有人能过三关,我就很好奇,只是一直没胆子问她。那么多男的追的,难道一个都没能一亲芳泽?胃里忽然泛起一阵阵酸意,说不定我早已经是林翎的第N号男主角了。虽然咱也不至于那么封建,但是要真说不在乎,绝对是假的。话说,哪个男的能这么大方啊,换谁都会不舒服的。别虚伪了,都是男人装什么圣人嘛! 林翎倒是一点都不在乎,笑眯眯弯成弧线的眼睛好像还在鼓励小美继续揭发。 “林翎四年来,据我和于琪的统计,前后一共25个追求者,基本都发生在前三年。暗恋的不算,蚊子你算是暗恋大军之一。有接待的,大概有17个,一起出去游玩的12个,超过2周的9个,超过1个月的有4个。林翎你说,我的统计还正确么?”小美竖着4根手指问林翎,我心里窃喜,原来我是和林翎相处时间最长的。嗯,那么大概可以排在最亲密榜单的第一名了。 林翎掰着手指数了半天,笑了:“差不多,一共是27个,有两个你们是不知道地。外校的,哦对了还有W公司的马胖子和男人婆,29个哈哈。” 熊猫倒吸一口冷气:“蚊子,你一定要看好她,29个了都,绝对不能让她再招蜂引蝶。” “那说明林翎有魅力嘛,这种未遂的不合格产品不在我的担心范围之内。反过来说也证明我,范文是全天下最有能耐的,能从29个人选中脱颖而出哼哼,哈哈。”我得意地放声大笑。 “既然你们都相互揭发了,那么熊猫我得跟你爆爆料。”林翎召唤熊猫,熊猫凝神侧耳倾听。“小美前男友几次霸王硬上,都被小美拒绝啦,嘿嘿,小美的防线还是保护得很好地。”小美连忙赶过来试图捂住林翎的嘴巴,林翎轻巧闪开了,熊猫的身体毕竟还是笨拙了点。熊猫咧着嘴嘿嘿直乐。 “小美这四年,一共交了3个男朋友,前面两个因为犯了偷看辣妹的错误,都被小美一脚给蹬了,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人家,真狠心哪。我记得有一个痴心的连续送了一个月的鲜花,也没挽回小美的心。所以你还是小心点哦,别不小心犯错误被她逮到机会啦。不过现在嘛,我想你们想分手都是件困难的事,哈哈。小美的情感历史我都交待完毕啦。”林翎乐呵呵地躲在沙发后面闪避着小美的攻击,小美气急败坏地追打着林翎,嘴里还叫着站住站住。 熊猫面色红润,看得出他对小美的这段过往完全放下心来。所以男人对女人的情感历史,无论如何都是会有点那个的,除非真的一点都没有纠葛,不然就不是真男人了。不过最开心的莫过于我,那么多男人都没有令林翎动心过,我是第一个。 嘿男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无论自己有多丰富的情感历程,都希望自己的女伴是张白纸,哈哈。所以无论如何,女孩子都不要对男的说自己的故事,除非你真的没故事。 第三卷 44学无止境是个坏词语 睡了个懒觉,直到天热得实在无法安眠。林翎早早就起了床,弄好了午餐才来喊我:“小猪,快点起来,人都要热化了还装睡,瞧你一身的汗。” 到了客厅,咦往日书房里搁着的席子不见了,莫非他们已经……“你看,他们多大方啊,哪像你碰不都让我碰,哼!”林翎鼻子哼出声来,转身去整理餐桌。真是的,自己摸自己也这么有趣嘛,怎么可以怪我。 奇怪,这么热的天,他们的房间又没空调。小美跟熊猫难道真的同床了? 正在我满脑子都是香艳画面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熊猫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样子,坐在沙发上发呆回神。哦,是小美啦,熊猫的女人版。 “小美,一晚上没睡好啊?”林翎坏笑着。 “可不,熊猫就知道打呼噜,我又不能光着身子睡觉,这一夜简直是个噩梦。”小美揉着眼睛,两个老大的眼袋赫然在目。 “嗨!大家早。”精神奕奕的熊猫出来了,“天真热啊,哇都快12点了!” “早个屁,过来让我掐一把。”小美咬牙切齿地冲熊猫招手。熊猫一看风向不对,借口上厕所,小步跑溜进卫生间躲着。小美龇着牙凶猛地扑了过去,拽着熊猫耳朵一路扯,熊猫踮着脚咧着嘴抽风般跟着小美。 “姑奶奶让你睡房里,你还敢打呼噜,我以前可从来不打呼,败坏我的形象不说,还吵得我一宿没合眼。你自己说,怎么惩罚吧。”小美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使劲晃荡着。 “嗯……嗯……要不你的活我帮你做了,怎么样,绝对不告诉老板。”熊猫求饶,那场面真让人好笑,从来没见过小美跪在熊猫面前,还那么卑躬屈膝的奴才样。 “行,再加一顿赔礼道歉大餐。”小美拍拍手,站起身,走向卫生间,“你,十分钟以后再上,不许跟我抢卫生间。”熊猫捂着小肚子跟着小美,哎呦哎呦叫唤,看来是真急了。 “行了,行了,都别闹了,快点收拾收拾,赶紧吃饭,下午你们都跟着看我打球去。”林翎解下围裙,招呼我:“你愣在那里干嘛,拿碗筷去。”我应了一声,厨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哈居然有笋。这可是盛夏呢,春笋冬笋都不应季,笋可是我最爱的食物之一。今年春天的时候,学校食堂里顿顿都是雪菜春笋,后来食堂打菜的师傅见了我问都不需要问,就是两勺子三块钱的笋。熊猫说应该把他的外号给我,没见过这么爱吃竹子的人。野蛮人才顿顿要吃肉呢,他就是不吃笋才这么胖的,都说笋能刮油,所以身材跟我没法比。 “只有罐头笋,鲜味可能不太够。这个菜是你专吃的,嘿嘿,我对你好吧。”林翎得瑟着,点点脸颊,示意我应该奖励一下。我放下碗筷,趁他俩不在场,飞速地蜻蜓点水了一下。 “以后你要学习做饭,不然回我家你可就麻烦大了,听到没有。”小美不停教训着熊猫,熊猫睁大了眼睛瞪着林翎烧的一桌子好菜。那对于他比隔人单手扣篮还要困难,同样这也是我需要补充的能力。如果没有意外,今年过年时分大概我就得在林翎家过节了。 “熊猫给你,啤酒。”我从冰箱里取了几瓶啤酒,递给他一瓶。熊猫小心翼翼地瞟了小美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连忙用牙一咬,哧地一声起开了瓶。小美吞下一口食物擦擦嘴,调转筷头敲了他一下:“谁让你酒量这么好的,你想让我今年过年回你家天天喝醉吗?”熊猫无奈地笑笑:“幸亏你也吃辣,不然回我家可真要受罪了。” 回家?他们已经谈妥了关于未来的细节了吗?我和林翎同时停止了夹菜的动作,怀疑地看着他们俩,进度怎么可能比我们还要快呢? “嘿,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啊,难道你们还能一直这样啊,总要让家里知道的啊。所以我跟熊猫商量了,今年过年先去他们家见一下家长,然后回我家。要是家里同意的话,我们就正大光明交往啦!”小美满不在乎地说着,然后调转头对熊猫大喊:“到过年只有五个月了,这期间你得把厨艺练好,不然就休想让我带你回家,回你的家!”小美还特意强调是回熊猫的家,要是她不跟着去,熊猫连家都不能回。惨啊,可恶的月老,我咔嚓咔嚓使劲嚼着笋块。 唉,以后我也得学习林翎的技能了,好可怕,林翎那么多才多艺,我又笨手笨脚,谁知道我在这短短五个月内能学到点什么? 嗯,笋好鲜,我把满满一盘全吃进肚子了,一块也不给小美吃。小美气得借机暴打熊猫出气。林翎的巧手,要是她还是女的就好了,呜呜呜,我边嚼着鲜美的笋块,边在心里默默地流出了很多眼泪。不说别的,就是王菲和陈绮贞就够我学一阵子了,谁晓得林翎还会些别的什么歌手,搞不好还会唱唱京剧二人转啥的。苦难即将开始,是谁说学无止尽的,出来跟我单挑。 躺在沙发上打着饱嗝,熊猫被小美支使着去厨房干活了,我乐得看从不干活的熊猫忙前忙后。林翎凑过来:“小美的话很有道理,我决定倾囊相授,收你做徒弟了。起码不能让我爸妈看出破绽,你要做好准备,以后可有得你忙啦。”一个嗝正在腹内酝酿着,却被这段话无情地打回了肚子,噎得我直翻白眼。 小美教训完熊猫,跑过来搭着我的肩膀:“别担心,蚊子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再说熊猫陪着你呢,谁让你们是好哥们呢,有福同享嘛!”我推开小美的臭爪子,强辩着:“你们也没得轻松,不说别的,起码我们的家乡话就够你们学一壶的。”熊猫从厨房里伸出头答道:“就是就是,你们两个就准备学门新外语吧。”小美和林翎相视一笑,齐声道:“小样儿。” 其实我们家乡话也不是太难学,不过对于北方官话区那简直就是一外语了,因为保留了一些古音古义的常用词语,还有七八个声调,比普通话的四个调调难多了。曾经听一北方哥们说过,第一次听到我跟熊猫说话,还以为我们俩是小日本呢。 我将我的护具全部拿出来,护腕护踝护膝一一给林翎仔细戴好。总监说过服装到时候会准备好,不用我们操心。熊猫把他的小型医药箱搬出,里面都是些云南白药碘酒红花油白花油什么的,我曾经用过好多次。不知道公司来几个人,熊猫要是没变身,就是一最强的外援了,可惜了。 小美给熊猫准备的服装,熊猫拒绝穿着,原因只有一个——太露了,为此不惜挨了小美的一顿鸡毛掸炒肉。嘿嘿在这方面,我跟熊猫绝对是一致的,女朋友的美丽只能留给自己。 体育场离我们的小窝大概有八站路,我们四个一上车,就吸引目光无数。可不是,美女和野兽的超强组合,美女的魅力挡也挡不住,而野兽的凶相遮也遮掩不了。虽然引来不少眼球,但惮于两个凶悍的男子相依相伴,尤其是熊猫那个彪悍的个头,一路倒也相安无事。不过熊猫第一次接受那些色狼们的注目礼,十分不自在,好在小美乐于做面墙壁阻挡众人的视线骚扰。 “你在哪里了,快点来,马上要开始比赛了。”我扯着嗓子大喊,车上实在太吵了。季佳打电话来,询问我们有没有出发。这丫头明明告诉她两点开赛的,都快一点半了还窝在家里没出门。 远远地,我们就看到了彩旗飘扬,一个巨大的气拱门竖在场馆门口,两只巨型红色气球在场馆的上空很招摇。一块上书“M地产西山公馆客户联谊球赛”的背景板前,两个训练有素的保安很有礼貌地请我们出示证件,我们傻了眼,因为没一个人带了身份证出来。 保安并不驱赶我们,只是彬彬有礼一旁静静候着:“只要有熟人在里面,请他出来接你们一下也可以的。” “Hi!林翎你们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啊?”一辆红车身白车顶的minicooper在身边嘎一声停下,探出一个脑袋跟我们打招呼。 第三卷 45开赛前的showtime minicooper的车窗里探出的脑袋,正是让人过目不忘的长脸学长。两个保安啪地一声双腿并拢,给他敬了个礼。长脸面露笑意:“你们赶紧进去吧,球赛马上开始了。林翎你今天特别漂亮……”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招呼大家赶紧进去。这种肉麻的话实在让我很不爽,当着我的面称赞我的女朋友,任谁都不会舒服的。我悄悄问林翎:“长脸排在那个队列的?”林翎还没来得及回答,小美就抢着说:“最高级别的啦,比你稍矮半个头。”林翎笑着搂住小美的肩膀:“蚊子,你得努力哦,不要被他赶上啦。”靠,这种威胁现在对我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献殷勤都得先过我这关,怕他个鸟啊。 场馆人并不多,稀稀拉拉都坐在球场的两侧,两头一个人都没有。不过气氛倒是装饰得挺好,估计CBA的球赛也好不了多少。拉拉队在球场正中随着音乐肆意扭动身躯,仿佛就像十几条鲜艳的蟒蛇在互相斗殴。 “你们可来了。范文快点换衣服,活动活动,马上开赛了。”总监穿了件火红的背心急吼吼地奔过来,手里拿着一叠球服。嘿他自己穿了8号,给林翎一个10号的。“可惜啊,要是蚊子长帅一点,那简直就是活的流川枫。”熊猫看到球服就心痒痒,没得上场还不忘打击我。 林翎换好球服,我们一起跟公司里几个上场的同事打个招呼。刘星的球裤太长,像穿了件短裙一样。小丸子蹲下身子边给他系鞋带边嘀咕着:“你要是得不了十分,甭想让我再给你做早饭。”刘星皱起眉头撇撇嘴,那表情地球人都知道,小丸子的早饭配方实在太超前,比较适应22世纪人的胃口。 远远就看到了总监的美丽女友也在场,靛蓝牛仔裤把她的腿衬托得特别修长,一头乌黑迷人的长发,无法形容的美丽脸庞……不行,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要犯错误了。啪一声巨响,原来小美怒气冲冲地捶了熊猫一掌,扭头一看,熊猫淌着口水咧着嘴,扮演色狼完全不用再化妆。冲动是魔鬼啊,熊猫你可得收敛点。男人啊看美女是门很深奥的功课,第一戒律是千万别在自己女朋友面前长时间盯着美女,否则后果很严重。“刚才那样子,你自己说要扣多少分。”林翎捂着嘴在我耳边轻轻说。糟糕,还是没逃过林翎锐利的鹰眼,我腆着脸乖乖不出声了,心里默说最好是不扣分,反正我也不能干嘛,光看看而已。 那边厢,小美拎着熊猫耳朵一旁训话去了,惹得不少在场的男儿义愤填膺,简直是在亵渎美女。要不是小美现在顶着熊猫的大块头,说不定真有人主持正义去呢。 林翎和队友们上场热身去了。还真看不出来,我们组的小宋居然也能上场,看样子篮子还蛮准的。总监身板还不错,啤酒肚都没显出来,不知道体力还好不,不会只打十分钟就下场吧。烟酒熏陶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怎么运动过。刘星他们组的设计师吴鹏也在。他不是只踢足球的嘛,瞧他的罗圈腿,一扭一别的真难看。窝火,本来这是我能大出风头的日子,可惜了现在只能沦落成一看客,便宜了小吴这种滥竽充数的家伙。熊猫坐在小美身边,不停对场上的球员指指点点,看得眼睛都快冒火了,哈哈还是他比较憋气。 手机响,“我进来了,你们在哪里?”季佳的大嗓门适时炸起,就像扯着我的耳朵说话一样。“在南区球员席,赶紧过来吧。”我把手机拿远了大声回答,我真担心这丫头南北都分不清,站起来向入口张望。 不一会南区入口一阵骚动,一身露背的晚装美女走进来,四下探看着,原来是季佳这鬼丫头。真搞不懂她,又不是什么宴会,穿那么隆重干什么嘛。南区人声鼎沸,男人的赞叹女人的嘲讽,季佳这下可大出风头了。女人啊任何场合都不能避免展示自己的美态,就算大咧咧的季佳也不例外。小美轻轻嗤了一声,只怪熊猫穿得忒保守了,要不然还真可以争奇斗妍一番。 季佳小心翼翼踩着步点走近,高跟鞋敲得地面笃笃直响,身子走得东倒西歪。好容易才走到球场里,季佳扶着我坐稳,一个劲地扇着右手:“热死我了,这破鞋子实在太卡脚。”说着,抬起脚脱下簇新的黑色皮鞋,季佳的大脚板竟然能卡在那么瘦削的鞋子里,实在是人间奇迹。 “干嘛啊,来钓金龟啊?”我捏着鼻子不满她的臭脚丫散发的气息。“怎么不穿三点式高叉泳装来?”季佳嘿嘿一笑:“球场有帅哥没有,来看球赛的有钱人还真多,你看到没有都是奔驰宝马奥迪的,搞不好我在这里能被哪个白马王子看中啊。” 嗯,今天在这里聚集的,除了我等小职员平凡之辈,都是些有钱的金主。M地产的西山公馆业主不是千万级别的也不好意思出手买楼。西山公馆都是别墅,东区带游艇码头,西区是山地别墅,有果园赠送。所以季佳说的也不算言过其实。 “对了,我看到胖马了。”季佳随口说了一句。听她这么一说,我的心里不由一阵紧张,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场比赛不是完全友谊赛那么简单,不然胖马跑来做什么。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一直挂着,到底是谁在电话那头? M地产的球队出场了,拉拉队拼命舞动手里的彩带。两个身高不下1米9,其他的稍矮,个头最低的我目测也有1米75左右。长脸竟然也穿上球服,想当年他连系队都混不上啊。看来这将是一场恶战,对手身高比我们高出一大截。熊猫嚷嚷:“哇靠,居然还有省队的,这地产公司也太重视这场比赛了。”真无耻,不是说是本公司员工出战吗?怎么还挑外援呢。 两个高个子从中线两侧跑向篮筐互相传球,左侧那个高个一个高抛,右侧稍黑的高个高高跃起,胳膊肘子完全在篮筐上方,嘭一声砸向篮筐。双手灌筐!篮板都被这家伙弄得一晃一晃的。厉害,我跟熊猫互相递了个眼色,熊猫一脸叹服的表情,这家伙的弹跳能力肯定在熊猫之上。看他紧实的小腿肚就知道了,练家子啊。“哎呀妈呀,这么厉害啊。”季佳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我们队肯定要输了。” “省青年队的,我想起来了,这家伙弄残过队友,手下黑得很。”熊猫一拍脑袋,大声叫道。小美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们公司那帮“球员”,担心地说:“林翎他们不会被人黑吧?”我忽然觉得这场球赛像是一个危险的陷进,走近了才看清楚,可是还得往下跳。远远的长脸笑得开心,和两个高个子很亲热的样子,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林翎汗津津地跑过来,接过我递上的水:“这场球不好打啊,他们身高优势太明显了。”“你小心点,别受伤了,输赢都没关系。”我劝慰着她,她拍拍我的脑袋,笑笑,一溜烟又跑远了。 只能打小快灵,外线为主的战术,内线全是对方的天下。我们的主教练是总监,正在给他们分位置呢,林翎打得分后卫,刘星控球,总监自己是小前,小宋身高都不足1米八混充大前,吴鹏也不足1米八但是块头大,所以他暂时充当中锋,连替补的人选都不足。凭他们几个想要打满全场,一个字难,两个字很难。场上形势简直完全一边倒,我手心的汗都冒出来了,还从来没经历过这么优劣明显的比赛。 “大家注意了,保护好自己,输了别在意,他们实力比我们强多了。再说一次,不要太拼了,友谊赛而已,赢了我也不发奖金的。”总监笑着大声叮嘱每个人,但这么冷峻的眼神我还是头一次看到。 比赛完全模拟职业比赛,4节,每节12分钟,三个裁判。总监和他们低着头围成一圈,每个人伸出手叠在一起大喊一声:“加油!”上场,双方的首发阵容礼貌地互相握了握手,对方的黑大个还没上,明显看不起我们这只阵容寒碜的球队。 主裁鸣哨示意,球员中圈集合,比赛开始了。 第三卷 46林翎受伤,剑拔弩张的球赛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我的心却像台风来袭的天空一样密布了乌云。窗外仍旧是一片繁忙,人们按部就班生活工作,平平安安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我曾经以为这样看似庸常的日子也将是我和林翎以后生活的常态,可是我错了。有些事是不能臆测的,就像看似平静的湖面下面可能会涌动着凶猛的漩涡,你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漩涡会突然冒上来,吞噬属于你的那份安宁。昨天发生太多事情,让我一刻也无法喘息。从毕业以后,第一次没有林翎在身边说说笑笑,整个人空落落的,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寂寞了。我都不知道昨夜是怎么度过的,昏昏沉沉的脑袋从病床上抬起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满目的苍白,那种让人悸动的白,一如林翎此刻的脸。 这是一间朝南的单人病房,热烈的阳光已经倾照进屋子,才让那种白不那么刺目。我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宁静而安详的面容,均匀的呼吸声。第一次发现原来我是那么脆弱,哭或者不哭根本不能衡量是不是男人的标准,男人之所以区别于女人,在于男人们永远都必须面对困难,正视困难,去战胜它去遏制它。我应该让林翎躲在我身后,享受女人的那些小情趣。那些肮脏的卑劣的手段尽管冲着我来好了,可现在,她却代替我,躺在病床上,白色的绷带紧紧包裹着她的腿。我的眼眶不禁又热了,想哭,想放声大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心绪舒缓。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顶着两个大眼圈的小美走了来,后面跟着提了一些水果的熊猫。 “你怎么又黑了眼圈,熊猫又打呼了吗?”我平复一下心情,忍住想涌出的泪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也让自己的脸部表情自然一点。 “嗨别提了,老娘以为他又要打呼,等了半夜也没听到他打呼,气死我了,就睡了半宿觉。”小美压低声音抱怨着。“还说呢,早上还没睡醒无缘无故就被揍了一顿,我还以为家里来贼了。”熊猫不满地说,把手里几袋水果放在小桌上着,声音稍大了点。小美抬起手,扬在头顶又放在嘴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我们仨蹑手蹑脚走出病房,轻轻合上房门。 “林翎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小美问道。我摇摇头:“护士说,老伤的部位被踩到了,有碎骨,可能要休养一段时间。”熊猫急问:“是上次你崴到的地方吗?妈的,那帮家伙可真够狠的。”我点点头,那次伤林翎还到医务室看望我,这次轮到我照顾她了。 我掏出手机看时间,已经八点了:“你们该上班去了,快点,一会要迟到了。” “我们没事儿,倒是你该回去睡会,这里我跟熊猫看着就可以了。”小美柔声劝慰着,“我们今天的活昨晚就赶完了,真的,你问熊猫。”熊猫配合地拼命点头:“一早就发到公司邮箱了,回去休息下吧,你自己可千万不能累垮了。”正想开口说话,护士走过来了:“16号房要换瓶了吧?”我扒在房门的玻璃窗上看了一眼,回身告诉她:“还有一点儿,等要换了,我来找你,麻烦了。”护士答应一声,忙她的事去了。 “这事,他们怎么说?”熊猫问我。提起这,我的心里就冒出一团怒火,就算医药费全部报销,也不足以泄愤。因为那一幕,就像刻在我心里一样,一闭眼,就回到了剑拔弩张的球场。 哨响,跳球,自然被对方的大个挑走了。只是大个的动作缓慢,正在找后卫带球的时候,刘星啪地一声捅下了球。林翎眼疾手快抢在手里,一路跑向对方篮筐,总监他们几个还在后场准备列阵防守,对方五个人都还愣在半场球圈呢。林翎舒展着胳膊,手轻轻一扬,球进了。坐在球员区的我们几个高兴地跳了起来,互相举掌相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小孙开心地大叫一声:“范文,你好棒!”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我们一跳。季佳夸张地拍着胸脯:“吓死我了,你拿了扩音器没有啊?”小孙没回答,冲她扯了个鬼脸。 轮到对方攻击,我们队的防守质量可谓糟糕,被对方高个轻易接到传球,干净利索地完成一次灌篮。高个将拳头放在胸口示威似在捶了几下,眉毛向上扬着,拽得不得了。“要是我防他,拼了命也要盖他一个,不然太憋屈了,最讨厌这种仗着自己身高欺负人的家伙了。”熊猫愤愤不平地说。 没想到球在刘星手里玩得挺花,对方的控球后卫被刘星耍得团团转,小丸子眉开眼笑地瞅着,顺便秋波暗送。球传给林翎,林翎向禁区跑了一段,一看没机会,顺手倒给了三分线外的总监,总监拔地而起,刷地一声,三分球进。小孙又站起来大叫:“总监,好球!”总监竖了竖手指,和林翎举掌相迎。 你来我往,我方的命中率还挺高,对方除了中锋比较强悍,其他位置也不太行。长脸的机会不少,可惜老是打铁(砸篮筐),实在有点丢脸。第一节下来,比分没有拉得太开,18比14,我们只落后4分而已。“我们就这么打,多跑动,内线不要硬抗。吴鹏你弹跳不错,注意篮板,把那个瘦不拉叽的家伙顶出油漆区(三秒区)。这家伙不是打中锋的,他的技术不怎么样,只有身高优势。”我们围着总监听他讲战术,看不出这邋遢王观察还挺细致。总监接过女朋友递来的水瓶,龇牙笑笑,继续讲:“刘星你别光顾着耍人后卫,注意时间,越快带过半场越好。小宋你已经一次犯规了,不要老是伸手,尽量用身体挡,投篮的时候弧线高一点,省得被那个4号高个子盖了。范文嘛,我对你没什么要求,你的比赛阅读能力很好,进攻的时候注意效率,节省点体力,还有三节苦战呢。” “来,我们大家一起,加油!”大家一起大声吼出了加油,很久没这么热血沸腾了,我也禁不住把手叠在他们一块,和他们一道加油。 第二节开始,对方那个黑高个脱掉了外套,准备上场,另一个高个阻止了他,两个人摊着手比比划划,叽里咕噜在场边说了一通,裁判不耐烦地连连吹哨。那个黑大个终于还是没上场,穿上外套继续坐着。这让我们大大地松了口气,一个高个已经够呛了,来两个绝对吃不消的。 对方还是换了个人,显然在组织后卫这一环上,刘星比对方的强出一截。这一节换了个精干的家伙来防刘星。一看就知道8号这家伙是打街球出身的,是那种最难缠的对手,球性好身形灵活,像条泥鳅一样在人缝里钻来钻去。碰上这样的对手,刘星被他弄得全然没了脾气,连连失误,还陪上两次犯规。林翎给刘星打了个手势,刘星在后场发出球,就径直传给了林翎。看样子,林翎要和这个街球手斗上一斗了。 其实打街球出身最大的毛病是动作不规范,正式比赛的时候裁判看你不顺眼就会给你特殊照顾。这点林翎很快就意识到了,所以拿到了球也不急于进攻,只在身前身后运着,刘星大叫:“注意时间,时间!”林翎也不听,只是跟8号一味缠斗。哨声响,裁判示意8号打手犯规。林翎不动声色站在界外发球。 一会儿,球又到林翎手里,林翎还是如法炮制,继续跟8号较量球性。球像沾了胶水一样,在林翎两只手下轮番出现。换了我早晕了,8号还是有点能耐的。突然一伸手,球被他截走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哨声又响了,还是打手犯规。哈哈,看得我跟熊猫直乐呵,林翎真是有能耐,这下8号不敢轻举妄动了,才一节就背上两次犯规了。 这一节也比较顺利,比分38比31,还是没被对方甩开。长脸的鼻子都气歪了,虽然打铁的次数比第一节稍好点,不过命中率太差了,空气球都投了好几个。吴鹏执行战术效果很好,那个高个子一离开篮下,基本就没什么威力了。只是我方主力的体力已经开始下降,下半场的考验会更加严峻。 第三卷 47林翎醒了,鏖战第三节 “……你们怎么都在啊?”林翎终于睁开眼睛,略带疲倦地说,说罢就想起身坐起。我赶紧上前扶住她,摇高床榻,垫高枕头:“好些了吗,饿不饿?”小美和熊猫都靠近来站着。 林翎摇摇头:“挂了多长时间了,一点都不饿,就是有点累。”我握住吊瓶,已经快滴完了。还没等我迈出脚步,熊猫已经奔出了房门,这家伙现在怎么忽然变得细心了。 林翎坐起身,眉头一皱,似乎触到了伤口。“伤口怎么样了,昨天做手术的时候我担心坏了,我的老伤让你受苦了。”我坐在小凳子上,看着林翎高高吊起的右脚。小美的双手扶着我的肩膀,她手上的劲真大,按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傻瓜,不就是伤了脚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林翎的眸子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不过那会儿还真是疼,那个黑大个46码的脚像铁块一样,还好没什么大碍了。碎骨头应该都取出来了吧?”我点点头。 熊猫领着护士过来了。护士麻利地换了瓶,双手揣在兜里,冲着林翎咪咪笑:“你可真有福气,你这个女朋友可是陪了你一夜呢,要好好对人家哦,不然我就让你吃苦头,知道吗?”说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林翎陪着笑了声,然后歉意地看着我,低低地说:“眼袋都肿这么大了,辛苦你了。” 我这算什么辛苦,就是熬了个夜而已。倒是林翎疲惫不堪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幸亏昨夜手术比较成功,不但碎骨完全取出,而且还对原来的老伤做了处理。按照医生的嘱咐,只要保持足够的休息调养,复原应该是没问题的。 手机响了,是总监的。他简单问询一下林翎的伤情,嘱咐我:“不要太累着了,我希望早点看到你们俩健健康康回来。大家都想来探望你,我怕他们太闹了,不许他们来。你好好照顾范文,M地产的工作甲方已经同意将时间表推后了。季佳正在设计项目LOGO,不用担心,我会替你把关的。”总监一席话完全打消了我的后顾之忧,原来还担心公司医院两头跑会吃不消,现在可以安下心来照料林翎。 我简略地复述了一下总监的意思,林翎冷静地沉声说:“工作还是需要尽早开始的,反正现在我也不能干别的。不如我们对这个项目做点贡献吧。”我略一思忖,林翎说的有道理,只要工地地基一完成,项目推广就进入开盘,时间基本是确定的。 “喂,你们也太工作狂了吧,一个刚做了手术,一个一夜没睡,就这状态还工作啊?”熊猫抬高了声音嚷嚷。“就是就是,你们又不是国家领导,都给我好好歇着去。”小美冲熊猫伸出大拇指,飞了个吻。我和林翎相视苦笑一下,可惜他们不明白广告公司团队作战的乐趣。 “不过,昨晚蚊子表现十分不错,可以打满分。”熊猫抱着双手,眉飞色舞地说。 那还用说,我觉得吧,昨天一战虽然我只替补出场一节都不到,却是有史以来打得最出色的一场比赛。按总监的话是行云流水。林翎望着我微笑,一定要我好好讲讲,她说她从来没缺席过有我的比赛,遗憾的是那么精彩她却没看到。 第二节结束。小宋和刘星已经涨红了脸,喘不过气,双手撑着腿,大口呼吸,脸上的汗水像千百条蜿蜒小河一样流下。吴鹏到底是踢球的,耐力很不错,但也累得够呛,按他的话说足球的拼抢没这么激烈,现在是每分每秒都在跟肌肉胳膊大腿战斗。总监的体力倒是出乎大家意料,呼吸声还是很均匀,坐在凳子上大口喝水。 “嗯,还不错嘛,到底是校队出身,这么多年还没落下。”他的美丽女友走上前,低着头拿起毛巾给他擦汗。总监笑笑:“那是,想当年……”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她堵住了嘴,总监张开胳膊乱舞,双眼睁得老大。没两秒,双手就抱住了她,两个人忘乎所以地亲吻起来。老大的反应真不错。 “儿童不宜,儿童不宜。”一阵哄笑声中,小丸子拖开了刘星,刘星踉踉跄跄地跟着她,眼里还是不住地朝总监望去。“你是不是也羡慕啊?”林翎毛巾蒙在头上,眯缝着两只小眼睛,狡黠地说。没人看得到她的表情,这个家伙怎么将我的习惯全部继承了呢,尤其是色色的坏毛病。我赶紧坐远了,拧开水瓶咕嘟咕嘟喝水,防止她的偷袭。林翎其实体力也在下降了,跟那个街球手斗了一节,虽然占据上风,可跑跳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下半场还吃得消么,要不要找人先替你几分钟?”我问林翎。林翎断然拒绝:“第三节他们一定会用双塔战术,这节如果顶不住,第四节我就下场。要是还能顶住,我会小小地休息几分钟,跟他们斗到底。”林翎的眼神里露出咄咄逼人的自信,那种气势是我从来都不曾有的。 经历了缠绵悱恻的长吻之后,满脸通红的总监简单布置了一下第三节的战术,吴鹏在底角两端要积极跑动,多做挡拆,争取调动对方大个,林翎的任务很重,除了控球之外,还要和总监加强穿插寻找战机,刘星改作分卫,全力做个三分手。小宋已经吃不消了,客户部的小姜伸手示意:“虽然我已经老胳膊老腿了,打个一节应该没问题。”小姜比小宋稍高一点,所以他自然就被分配进内线跟肌肉群作战了。 我忽然看到了胖马的熟悉身影,他竟然出现在球员休息区,跟长脸攀谈着。看样子他们的关系还比较融洽,长脸的眼睛老是往我们这边看,不知道是不是看我。 休息了10分钟之后,先发的五虎再度披挂上阵。果然不出所料,对方两个黑大个悉数登场。一下子就让形势对比更加不利于我们。 对方两个黑大个轮番坐镇三秒区,身高臂长的优势被他们发挥到淋漓尽致。刚上场的小姜投了两个都被人家盖了,连吃两个火锅的小姜也不再硬打,频频突破分球,让两个大个像两条弹簧一样疲于起跳。刘星不控球,他的长处就发挥出来了,三分、大号的中投频频命中。总监凭着巧妙的步法,丰富的经验(熊猫说,那得叫球场老油子)在人群中神鬼般出没,得分虽不多,却博到对方三次犯规。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仍旧是林翎,那球运得真叫绝,又让街球手吃了一个阻挡犯规,这下这家伙有些缩手缩脚了。林翎逼真的假动作跟真的一样,闪电般的犀利突破,华丽又巧妙的上篮,拉杆拉得极其漂亮,在空中还有明显滑翔的滞空,简直可以被封为本场的MVP。 我跟熊猫偷偷嘀咕了一下,我们俩要单打独斗可能都不是林翎的对手,林翎的技术实在太全面了。季佳和小孙的尖叫声,让我明白什么叫女高音,要是有玻璃杯放眼前,很有可能要被震碎。小美一脸无奈地捂着耳朵,要不是她喊不出那么高的音,估计她一定要跟她们一争高下的,不是我说,是熊猫说的。 随着时间不停走动,林翎在对抗中原来明显的优势慢慢弱下来,一不小心被街球手打了个二加一,又在补防封盖对方外线的时候打手犯规。漏防的刘星正一脸不好意思,小丸子却大叫着:“这个大笨蛋,还害林翎犯规,一会下场你给我小心点。”唬得刘星吐了吐舌头,跑动更积极了。 不过对方凭借两个黑大个相互之间的娴熟配合,渐渐将比分拉大。长脸没在场上,他们的得分反而上升得更快,第三节即将结束,两人又来了一次空中接力的高难度配合。 最后2秒,我方的球,对方已经不打算防守了,散漫地聚集在中圈附近。刘星快速发球,传给林翎,林翎根本没时间考虑,在中圈弧顶的位置,跑了几步,一个急停跳起后仰出手,球忽忽悠悠地向着球篮飘去,框地一声砸在篮圈上,在篮圈上摇摇晃晃,终于落进网内!林翎太棒了,超级远投,全场观众都为她鼓掌。时间刚刚结束,绝杀! 可惜不是,还有一节,我们还差了11分,59比48,差距仍然不是太大。 第三卷 48漫长的12分钟,冰冷的伤口 对方几个人都不同高度地跳了起来,可惜没一个人能盖到林翎,只能眼睁睁看着球在转了几圈之后,出人意料地进网兜了。两个大个恨恨地瞪了林翎一眼,面无表情地离场了。林翎躺在地板上,双眼紧闭,双手还保持着投篮出手的姿势。 “怎么样,要休息一下吗?我看你动作已经有点变形了。”我扶着林翎回到座位,林翎拧开一瓶水就往嘴里倒,喝了大半瓶才抬起头来,长舒一口气摇摇头:“难不成还要你上场啊?哈哈!” 总监召集大伙,面色轻松地说:“大伙表现都很不错,第四节要是没体力了,咱们就战略放弃算了。怎么样有意见吗?”小宋和小姜不住点头,才打了一节的小姜已经气喘吁吁了,到底是常年不运动的人了。刘星跟吴鹏看上去心有不甘,低下头不做声。总监将目光转向林翎:“你觉得呢,你的体力大概也快到极限了吧?”林翎抹抹额头的汗,笑着说:“都拼了三节了,就这么不抵抗,前面干嘛还拼那么凶呢?咱们就算败了也不能自己放弃。老大,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刘星和吴鹏兴奋地伸出手,和林翎击了一记响亮的掌。小姜摸着后脑勺自嘲地笑笑:“呵呵,还是年轻人有冲劲啊,行,我就陪大伙拼最后一节。”小宋没说话,神色间有些犹豫,这家伙有点不愿意出力。 “好,Z公司的兄弟们……咳是兄弟姐妹们,咱们认真打完这场比赛,别让地产公司的人看扁了。打完我请大家吃大餐!”总监一脸得意地大声宣布着,敢情老大是使了个激将法啊!我和季佳都认为,这手法比较低劣,不过还是比较期待赛后的大餐。不知道会吃些什么呢?熊猫一个劲地央求我,一定要带上他,我估计现在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会答应,对贪吃的人来说食物才是最可爱的。 临近最后一节比赛,场内气氛已经热烈起来了,M地产临时聘请的美女拉拉队正在全场派发礼物,原来三三两两散落在座位闲聊的观众,现在已经聚拢在球场中部,无论如何这是一场打得精彩的比赛,虽然球员们大都不合职业比赛的标准。 裁判一声哨响,最后一节开始了。 “真要听么?”我望着她正在发呆的眼睛。林翎重重地点点头,双眼发出奇异的光彩。对于最后一节,对林翎或许是个残酷的,对我却是一个沸腾的时刻。“傻瓜,你得这么想,最后是林翎救了全队,而不是你范文,所以我要好好听听你是怎么描述我的光辉业绩的。”林翎抚着我的头发,调皮地安慰着我。 对方一上场,我就浑身不舒服,那是一种来势汹汹的气场。在球场上呆多了,就有这种直观的感受。对方五个人换了三个牛高马大的,长脸没上,连那个表现有气色的街球手都没上,似乎他们对输赢完全不在乎,这根本没法安排合理的战术指挥啊! 所以对方一发球,就被刘星断了。我和熊猫看得直摇头,莫非第四节他们想放水么,大概联谊赛不想让我们公司太没面子吧。 刘星自然很快就传给了林翎,林翎带着球就往前场跑,总监他们很放心地跑到对方篮下摆阵。怪事发生了,对方五个人不约而同从不同方向朝林翎围过来,好奇怪的全场紧逼战术。林翎摆脱一个,第二个却没绕过去,第三个又扑出来。不好!林翎在前追后堵的状况下一慌神摔倒了,我心一凛,捏紧了拳头,可别伤着了啊。五个人围的圈像堵墙,我站在场外什么状况也看不到,急死人了。三个裁判几乎同时急吹一声,示意违体犯规(违反体育道德),两罚一掷。哇林翎立大功了,我和熊猫乐得互相抱一起欢呼。 对方人墙散开,林翎却没站起来,还是蜷曲着身体躺在地板。我连忙跑进场内,总监示意暂停,场边医疗组抬着担架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了担架,她的脸色变得煞白,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不停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而她的右脚脚腕竟然向一侧扭曲着,角度很夸张。 卑鄙!他们竟然赌上一个违体也要把林翎放倒。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林翎怎么承受得了那么大的痛楚。愤怒,我抬起头扫视着对方球员席,胖马还是那张笑意殷殷的死猪样,长脸的青白脸色不太好看,不住地抹掉额头的汗。他们一定是故意的。我几乎忘记自己是个女儿身,要冲上去狠狠揍人。 我们的队员们都围拢过来,忽然我捏紧的拳头被只冰冷的手握住。“林翎,你上,打败……他们!”是林翎的手,还来不及握着,担架已经要送去医院了。我目送着担架离去,心里只有林翎说的那句话。 裁判们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男女的混杂球队,三个人商量了一番,最后同意了由我顶替林翎的位置。队友们对我的火线上场显然不太适应,都显露出怀疑的表情。范文的变身你们都叹为观止了,换范文的真身你们还怀疑个屁啊,我心里窝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我先执行两次罚球,刷刷两声,篮球洞穿篮网的悦耳声音让我瞬间就回到那火热的校园球场上。这两球全中,让队友们对我的技术放下心来。刘星特意跑过来瞪大眼珠打量一番:“真看不出来,你也会打球!”对方五个大个在场上,虽然高度占优,不过灵活性差多了。而且竟然不知道换回原来的球员,凭他们几个,防得了我的三分吗?不信,你就上来试试好了! 自己带球自己进攻,三分外我急停,把防我的家伙甩在离我两米远的前方,我稳稳地起跳出手,篮球在空中旋转着,我看也不看,转身就往后场跑。球一定进的,我熟悉那道弧线,球沿着那道弧线飞旋。“刷”一声干脆利落,我微微一笑,球进了。 轮到对方进攻,果然换上街球手持球,对方的进攻仍然很猛烈,几个大个子基本控制了高空作业权,篮板全在他们手里,偶有遗漏的肯定是打铁弹出来的。我们攻不进内线,也防不了内线。 我跟总监一咬耳朵,商定加快进攻节奏,跑死那些大个子,而且我获得了无限开火权,因为四节下来,他们基本上已经没体力了。好,你们只管跑,你们是我进攻的掩体。 因为我是个“女”的,所以防守我的街球手有点缩手缩脚,而且他身背四次犯规。我的进攻欲望得以全部释放,跑进内线是为造犯规,不进是为三分球。手感不错,简直热得发烫,三分球现在三投三中,我才上场7分钟,已经得了14分了,两队差距压缩到了5分,时间还剩2分多。 总监要了个暂停,表情轻松地说:“咱们再努力一把,不能让范文白受伤了。”一句话就激得大伙情绪高涨,领导真的还是需要点技术的。总监冲远处挥了挥手,又低声叮嘱我:范文已经在医院检查了,估计要手术,别担心,小墨已经跟去医院了。” 最后2分钟,对方很明显在用足进攻时间,每一次传球都很小心,生怕被我们抄截打个反击。尽管总监又命中一个三分,双方仍然保持着5分的差距。眼看时间就要耗尽,对方越加乐意消耗时间,妄图拿下这场比赛。抢,我的眼里只有一个念头,抢下他们的球。机会来了,这么明显的击地传也敢传,你以为你是纳什啊。向前一跃,手指一撩,球被打向后场。一个影子快速跟下,刘星,稳稳地上了个三步篮。我趴在地上狠狠地捶了下地板,长出一口气,差3分,抬头看计时器,48秒,两次进攻时间,我们还有机会! 黑高个又接到传球,顺手一抛,想安稳地打板进球。天空中忽然飞来一个身影,异常清脆响亮的一声,把球打在篮板上,弹了出来。我都顾不上看清楚那个影子是谁,朝球狂奔。不妙,球要出场了,小姜扑上将球拨进场内,自己却嘭一声径直撞上广告牌。我接过球,没时间了考虑别的,起跳就投出,旁边有人伸出手封盖,可惜晚了,那一刻我心都要跳出胸腔了。 跳落地面的时候我很沮丧,因为这球就算投进我们也输了,我踩在3分线内了。 第三卷 49胜的小把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球真的进了,只是我一点也不开心,结局还是输了,虽然只差一分。我双腿一软,斜坐在地上,喘气。不料这时主裁哨响,示意对方打手犯规,得分算,而我获得追加罚球一次的机会。时间还有1秒多一点。我们落后一分。 一个球?就算球罚进,也只不过平手,这种联谊赛肯定就不打加时了,没意思。不进的话,篮板没保证啊,不然还有二次进攻的机会。不如就赌一把。对,就这么办,我打定主意,跟总监轻轻说了我的计划,总监点点头,跟他们简单布置了一下子站位。 裁判哨响,我执行罚球,他们几个试图拼命朝里挤,试图用自己瘦弱的躯干跟肌肉男子相抗衡。肌肉男子们也毫不示弱,将他们挡在身后,个个翘首期盼我投出罚球。 罚球自然是不能罚中的,不然就没赢的可能了。我双手抛了下球,心里默念:手啊手这回全靠你了。要是这次中了,给你买礼物。 篮圈正中那个小小的铁块是我的目标。球出手,中了!似乎力道小了点,球回弹的方向稍微偏了些。不过,我一扔球,所有人都往里头挤,反而成全了我白捡一篮板。他们从里头挤的目的也就是制造假象,蒙骗对方跟着他们移动,漏了我,那就计划成功了。 没有人防我,反应最快的还在向三分线外跑,豪不犹豫,我立即轻轻跃起,左手托出球,右手向外拨球,用尽全力以最舒展的姿势奋力一投,视线随着球的弧线,出手的一霎那,那种自然舒畅的手感就告诉我,这一回一定成功了。 球越过他们的头顶,带着我愤怒的力量,旋转,旋转,进网,时间到,绝杀! 林翎我成功了,你要我做到的,我真的做到了,我们赢啦!全场雷动,这仅仅是一场友谊赛而已,掌声却那么震耳欲聋。我方的所有人都向我扑出来,我像个英雄一样被他们欢呼。 我软软地瘫在地上,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喧哗声,什么也听不清。总监蹲下身子拉住我,在我耳边大声说着什么。小美和小孙还有季佳跑上来扶起我围着我又跳又笑,熊猫远远地伸出他的手掌,我们击掌相庆。无数次这样对击,不过这次感受却是非常奇特。赢了球,我却一点也不兴奋,也许我明白了输赢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勇于面对自己,付出了真正的努力,结局就随其自然吧。 “谢谢,谢谢你们,带来了一场这么精彩的比赛。”长脸总裁握着总监的手,一直激动地摇晃着。不知道是因为我们超出他们想象的球技,还是因为我们努力拼搏到最后一刻的态度。其实我很想抽身就走,狂奔到医院,去看看林翎伤口怎么样了,她疼不疼,她需要些什么……我只想在她身边好好呆着,哪怕就是看着她什么也不说,心里也要踏实许多。 只是商业场合,不是你想走就走得掉的。简单的结束仪式上,长脸总裁对他儿子一直没给好脸色,长脸也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他心里有愧。没见到胖马,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溜走的。 “贵公司受伤员工的医药费和营养费,由我们全部负担,找机会我会当面跟他道歉,真对不起。”长脸总裁给我们深深鞠了一躬,头低得很深。“这次比赛,你们赢得了我的尊重,你们让我看到一个真正的团队。我相信你们,城北地块的业务你们一定可以出色完成。”长脸面颊的筋肉不由自主地一阵抽动,他的父亲到底是大企业家,涵养的确不凡。 “仪式一结束,我就跑来了,一刻都没停。”我兴致勃勃讲完整个第四节及之后的故事,然后问林翎:“怎么样,还有什么需要重点描述的?” “其实我觉得你那样还是很冒险的,万一抢不到篮板,万一投不中,万一时间到了,那就前功尽弃了。哈哈运气不错,赌值了。嗯奖励一下。”林翎回过神来,神采飞扬地笑着,飞我一吻。 “我真服了你啦,大出风头,可让我馋死了。我在场下手痒得要命啊。”熊猫一圈圈削着苹果皮,语带羡慕地说。“哼,幸亏我不会打球,不然我的身材不就变坏了。”小美斜着眼睛瞟了熊猫一眼。熊猫无语,低头猛削苹果。 “到底怎么受伤的,是谁下的黑脚?你都没看见?”我问林翎,林翎摇摇头,说根本看不到,也记不得是谁踩了,那会儿一阵奇疼就晕了过去。他们几个都围在一起,我们后面的观众也看不到。可怜的家伙,便宜那帮小子了,算你们运气好。 手机不停震动,我走到窗口接起。 “嘿林翎,是我,有时间吗,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谈谈。”长脸不依不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正好我还有事情问他呢,自动凑上门来。我嘱咐小美和熊猫好好照看林翎,我出去一会。林翎担心地看着我,我努力挤出一个笑脸,让她放心。 长脸站在住院部的水池旁,那块地方正好被医院大楼挡住,背阴凉快。水池里荷叶田田,小荷初露尖尖角,红鱼在叶间串游,很是欢快的样子。我低着头看着红色的鱼儿四下游动:“有什么事,你说。” 长脸靠近我,倚靠在栏杆上:“范文的事,我很抱歉。我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只是想让他在场上丢丑,没想到他球技这么出色。丢脸反而是我了……”没等他讲完,我一阵怒火上冲,粗暴地打断了他的抱歉:“废话就别说了,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这些主意都是马胖子出的,人也是他替我找的,我没想到他竟然会下这样的毒手。我事先真的不知道。”长脸显出一副十分痛苦的表情,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整张长脸显得特别怪异,“你要相信我,我不会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来伤害你的,真的!” 真的,还是假的,现在还有什么关系呢?事实已经摆在这里了,而且也证明一点,胖马跟他之间的联系显然已经超出了工作之外,至于他是不是那个电话后头的人,事情总会慢慢清楚的。我捏着拳头,咬着嘴唇,重重地捶了一下铁栏杆,手指一阵生疼,铁栏杆不住晃荡。 “要是这次范文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会跟你好好算账的。如果你找我就为了撇清自己的责任,那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了。”话一说完,我就折身往回走,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林……林翎……”长脸伸出手挽留,却被我甩开了,他不过叫唤了一声名字,也没继续说什么了,大概不知道怎么开口吧。 “你爸爸怎么知道了?”林翎一见我就问,“你跟家里说了吗?” 我刚进病房,就碰到了林翎没头没脑的问题。林翎解释说,刚才接了老爸的电话,说我爸忽然知道范文受伤了,一定要来看看伤势,也没说是谁告诉他的。老爸这会来这里添什么乱啊?谁通知老爸的啊?熊猫,他不可能啊?我的心里咯噔一声,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是让人猜谜! 熊猫在病房里焦躁不安地走动着。小美不满地拦着他:“干嘛啊,林翎还生病呢,走来走去的,烦不烦,你就不能安生点啊?”熊猫虽然停住了走动,脸上的烦躁却十分明显地堆积着。 “你爸一来,难道又要跟上次一样大家猜家乡话吗?可恶!何况我现在也不同了。”熊猫冲着墙壁一阵咆哮,他甚少会在小美面前表露这样的情绪。小美被他恶狠狠的样子吓坏了,离他远远的,跟林翎靠在一起。林翎安慰着小美,给我递了个眼色。 我略一思索,说道:“熊猫,快别孩子气,小美都被你吓到了。现在不是考虑大家的身体问题,当务之急是要把我爸来探病的威胁性降到最低。如果这次被他发现不对劲的话,我们四个人的问题可就大了。搞不好会变成四家人的问题的。”熊猫一听,觉得有理,冲小美歉意地笑笑,也就停止发牢骚了,问我:“那你有主意了吗?”小美学乔丹吐吐舌头,歪他一眼不理会他。 如此如此,我把心里的想法跟大家讲了一遍。成或不成,就看大家配不配合了。 第三卷 50老爸突然来访,他设想的美好未来 “真是的,又不是职业球员犯得着那么拼命吗?”老爸站在林翎窗前,握着她的手,看着林翎吊在空中打着厚厚石膏的右腿,有些激动地说。林翎勉强笑笑,什么话也说不出。因为老爸用的是家乡话,她就算想回应也没办法。我和熊猫俩陪着一起,站在老爸旁边。 “范文他嗓子不舒服,所以医生让他少说话。伯父您坐着,我们俩陪你说说话吧。”熊猫按照我们预先设计的台词说着。虽然我也觉得这不太妥当,但是和事情败露的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比较起来,我们只能运用欺骗的办法来对付。 老爸果然不加怀疑,顺从坐下,不再激动,只是目光仍然停留在林翎略显苍白的脸上。那种含蓄的潜藏着的情感,我们都从朱自清的《背影》里读过,只是那时候并没有感受到很强烈的冲击。只有你经过一些事情,有过一些挫折,你才能读懂那种眼神里饱含着的爱意,那种只属于中式古典的父爱。隔了一阵子不见,老爸似乎又老了一点,两鬓的白发越发显眼。 我和熊猫尽可能简略地讲述了林翎精彩的比赛和受伤的情况。林翎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嘴唇在微微蠕动。老爸不住地点头,皱纹在慢慢舒展:“这小子,跟我一样的臭脾气,固执得很,不就一场球嘛,弄得自己还受伤了。”听到林翎不断得分掌控比赛的时候,老爸笑着开始讲起他的故事。嘿连我都不知道的他当年的青春故事。 “那时候,我们有什么娱乐活动啊。都是一帮年轻人,也不知道累,天天下了工就去打球,你阿姨当年也是在球场上认识的,哈哈。工厂的车间对车间,工厂对工厂,只要天气好,年头打到年尾。你们看,胳膊肘还有当年留下的伤呢。范文肯定遗传了我的运动天分了,天生就好动。”老爸抻过肘关节,给我们看他的伤疤,长长的一条已经斑白的线。那条伤口我知道,小时候常常摸,因为那里很滑,跟别的地方皮肤不一样。“现在不行了,老胳膊老腿的,只有看看的份了。这小子以前瞒着我们加入高中校队去外县打球的时候,我跟他妈妈还特地去看了他的比赛,手掌都拍红了,只是这小子根本不知道。一身臭汗回家还撒谎说跟熊猫去爬山了。嘿嘿,我故意不拆穿他的。熊猫还添油加醋说什么山什么洞,我在现场看到他扣飞了一个球呢。要不是顾及他们的颜面,我跟他妈妈早就笑得乱七八糟了。” 这番话听得我的脸忽然热了起来,和熊猫换了个眼色,发现他也红得不行。那次我还记得,是我跟熊猫第一次上场比赛。当时手忙脚乱的,场下教练和队友拼命喊,我楞是一个字也听不到,打得乱糟糟的,幸亏对方罚球太差了,我们侥幸赢了一分。那天清理了所有比赛的痕迹,很晚才回家,饭桌上摆了好多我喜欢吃的菜,老爸还特意喝了几杯酒。熊猫还问我,是不是老爸生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嗐,还以为瞒过了他们,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伯父,你是怎么知道范文受伤的?我们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呢。”我好奇地问,不知道是谁在告密,害得我们手忙脚乱的。 “哈哈,你们以为不告诉我就能瞒得了我啊。跟你们说吧,这家医院的外科主治医生就是我同学。范文刚一送到这里,他就给我电话了,说有个和我很像的小鬼,问是不是我儿子……”老爸拍着大腿,大笑。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又来了个神秘人呢。 “其实,我这次来主要还是公事,顺道来看看范文。他既然没什么大碍,我也放心了,他妈妈倒是急得跟什么似的。男人受点伤怕啥啊,你问熊猫,他的伤也不少的。”老爸放下酒杯,指着小美说着。小美赶紧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来来,熊猫我们喝酒,她们女孩子就少喝点。”老爸又倒满一杯,跟小美碰着。小美急得连连甩眼色给我们,小美酒量不好,万一被灌倒了,保不齐会说漏嘴。 所以,我跟熊猫两个轮番跟老爸干杯。老爸乐呵呵地一杯接一杯喝着,我印象中这回算是喝得多了。 忽然老爸停住手,看着我正色地说道:“林翎,你是个好姑娘。我和他妈妈都很喜欢你,如果你们打算在这里安家,我们会支持你们的。虽然没多少,也算是给范文力所能及的一点帮助吧。”说着,通红的眼睛盯着我。我知道他是希望“林翎”能给他一个信息,一个能让他安心的信息。 “您……放心,今年过年我就带他回老家,见见我爸妈……”我吞吞吐吐说着本该林翎说的话。“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我可希望早点见你们结婚,他妈妈老是唠叨要抱个孙子辈的了。”老爸乐呵呵地又举起杯子,“我这趟算是没白来,等会跟老太婆打个电话,让她也乐乐……还有你们,也要抓紧了,熊猫你老爸可等着你过年带小美回去呢!”小美脸臊得跟什么似的,熊猫却一个劲地傻笑,我赶紧推推他,让他有点女孩子样。幸亏老爸没留意,他早已经乐得什么都忘记了。 老爸脸色红润,握着我的手,低声嘱咐说:“林翎啊,范文就拜托你照顾了。你自己也要注意啊,工作什么的别太累了,你的精神不是太好啊。”忽然涌上一阵酸意,我忍住泪拼命地点着头。老爸转过身,冲熊猫就是一拳:“熊猫你们要抓紧啊,叔叔我希望你们也早点成家。小美是个好姑娘哦,不要放跑她!别跟以前一样不懂事,聪明点知道吗?”小美无缘无故挨了一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点头称是。老爸经常这么招呼熊猫的,呵呵。 出租车来了,老爸跟我们挥手告别,走路有些不稳。“替我问候……伯母,您也注意身体,酒少喝点,不要熬夜了。”我扒在车窗外嘱咐他,眼泪止不住就掉了下来。老爸笑眯眯地说好,然后冲着司机说:“……我家……媳妇儿……”司机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着对他说:“老哥,您可真有福气啊……” 手里握着老爸给我的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两千块钱,是给林翎的营养费。车走没影子了,我仿佛依然听到老爸爽朗的笑声,一路绵延。 送走了老爸,心情并没有像事先想得那样轻松起来。有一种力量紧抓着我,负疚,我觉得很对不起老爸老妈,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延续多久,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熊猫今天喝了不少,看得出他很开心,尤其是看到小美在我老爸面前频频点头的样子。如果他见到父母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开心得起来。熊猫像个女生一样挽着小美,走得东倒西歪的,嘿嘿这家伙。 “蚊子,你见过林翎爸妈吗?”小美搀扶着熊猫,回头问我,脸色有些严肃。我摇摇头:“通过几次电话,好像挺和气的。林翎家教一定很严吧?” “可不,林翎的妈妈是我见过最可怕的妈妈。怎么说呢?嗯,古板?不对?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在她面前你就完全不敢放肆地说话。”小美抬头看着天空,好像回到了她见到林翎妈妈的时候。“不过人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老太太,简直跟明星一样。” 林翎跟我说起过,她的父母亲年纪有点大,她爸爸四十岁才有她,所以比较宠她。不过妈妈可严厉了,从小就不让她跟野孩子玩,让她看很多书,所以童年过得有点惨。她最喜欢就是下雨天,可以撑着小花伞,穿着高筒雨靴,一个人到处去踩水洼,那点小小的乐趣是她最开心的时刻。我可以想象,一个小女孩孤孤单单,周围没有一个玩伴,只能一个人旋转着小雨伞,嘟着嘴拼命踩着水洼,又担心水会溅到衣服上,玩得很拘谨,很可爱的小女孩。 病房里,林翎已经睡着了,给我留了张字条,“早点回去休息,要是让我醒来看见你,哼你知道会怎么样!”叹号这里来回划了好几笔,整个叹号变成了一个极其臃肿的胖子,这让我又想起那个玩水的小女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三卷 51粥、康乃馨、咬铅笔的总监 也许是实在太累了,感觉还没沾上枕头困意就漫天漫地涌上来。 月老穿着老头衫又出现在梦里,大蒲扇劈里啪啦一通拍打,蚊子绕着他不停地围攻。不晓得吸了神仙血的蚊子能不能成仙。 “嘿嘿,怎么样,很辛苦吧?你觉得你们现在这样能继续保持下去么?别太勉强了,要是撑不住了就喊一声,好好的男儿不做,这又何苦呢?”月老笑眯眯地说着。 “呸呸呸,当初是你说要考验的,现在反而劝人分手,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月老的。”我不高兴地回了他一句。更恶毒的话我没敢说出来,怕一说出来,这老头恼羞成怒了,再也不管我们那就糟糕了。 月老并不生气,仍旧笑着:“哈哈我看你能熬到什么时候,记住了,只要你们分开了,你们的生活就恢复以前了。这点我这个做月老的是可以保证的。” 隐约传来一个老太婆凶悍的叫嚣声,月老眉头一皱慌忙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我……我得回去洗碗了,老太婆真是烦人。我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月老说走就走,不留一点时间给我挽留一下,本来还想问问关于熊猫他们的问题呢! 猛然间,我睁开双眼,漆黑的夜,天上星光数点,才四点多钟,四周寂静一片。 太长时间没运动了,起床的时候两条胳膊和大腿酸得要命,迈一步子扯得整个人都要颤抖。月老说只要分开生活就恢复以前是什么意思?是恢复到毕业前,还是到我和林翎没确定关系的时候,那熊猫和小美他们呢,也会被牵连么? 这是我迄今为止熬得最好的粥,米粒全都绽开了花,粥绵细滑,又香又软,也算不枉费我两小时的心血。我拿出保温桶满满地装了一罐,加点小菜,一想到林翎大吃一惊的样子,心里就甜滋滋的,嘿嘿。 清晨的空气总是特别清新,我骑着车子哼着歌曲,一路飞驰。 医院就在马路对面,我放下脚晃荡着等待红灯快过去。 “你跑哪里去了,又去医院了吧,也不等我们一下。还有煮了粥也不留给我们一点,真不够意思。”熊猫打来电话埋怨我,语气有点不满,似乎还能听到小美在发脾气。我笑笑着说:“哈哈,我给林翎做的,自己也没吃呢。你们赶紧把工作完成再来吧,林翎就放心由我照顾好了。” 这时,医院大门驶出一辆白顶红身的MINI,嘿有钱人也这么勤劳啊。我放下电话,下意识地看了下医院大楼顶上的钟,才八点十分,也不知道林翎醒了没有。 停好车子,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直接上楼。气喘吁吁地在林翎病房门口停下张望,林翎她还闭着眼睛休息呢。稍微喘息片刻,平复心情以后,我轻轻推门进去,蹑手蹑脚地走到病床前,放下手里的保温桶,生怕吵到她。 林翎忽然开口说话了:“干嘛不好好休息一下啊,来得这么早?”吓,我还以为她还在睡呢。于是坐在床上冲她微微一笑:“我是怕你饿着了嘛,今天的粥我做得可好了,都舍不得给熊猫他们吃呢。” 小桌上摆着一束粉色的康乃馨,奇怪,我瞪着那束发呆。 “哦,刚才长脸来过了,你没碰到他么?”林翎抬起头,不经意地说了句。说着拧开保温桶的盖子,热气袅袅升起,“好香啊,我来尝尝你的手艺。” “长脸过来干嘛?跟你说什么了?”我着急地站起身,拦住她搅动调羹的手。 “没什么了,就是说了些抱歉的话?”林翎眼皮都没抬一下,“别拦住我啊,我可饿坏了。”我知道林翎没说实话,她不是一个能说谎的人。既然她不肯告诉我,我自己去找答案好了。找了个花瓶,把花插上,鲜艳欲滴的康乃馨,白色的病房一下子就多了些生气。 “你要不要吃点?”林翎吹着调羹问我,我摇摇头,给她一个灿烂的笑脸,看着她吃我就已经满足了。 “我一会去公司,拿点项目最新的资料过来。”我收拾好餐具,跟她说着。林翎胃口真好,满满一罐都被她消灭了。林翎点点头,嘴角还有粥汤粘着:“好,反正这个活,躺着也能做。” 到公司正赶上上班打卡最繁忙的时候。小孙揽住我:“你真是太厉害了,简直是一个人就打垮他们了。”说着,还热烈地亲了我一口。完了,这家伙不会学男人婆了吧,我可吃不消啊。 小丸子正逼着刘星吃她新实验产品,刘星皱着眉头一脸苦相。一见到我刘星像见了救星一样,连忙问道:“吃了吗,没吃赶紧来吃。”我笑着摇摇头,小丸子的实验成果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尝到的,刘星你就好好珍惜吧。小丸子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偷乐,跟我打个招呼。 “刘星太差了,才得了11分,以后你好好带他练练。”小丸子眼里放出光芒,“那天你真是太帅了,要是我是男孩,我一定要跟范文来抢你。”刘星刚吞下一口花花绿绿的什么,结果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噎着了什么也说不出,直翻白眼。小丸子赶紧小心地拍着他的背。这对活宝,什么时候都那么有趣。 稍微整理了一下桌上的工作单,发现有一张总监还没有签字。于是我拿着那张未经许可的工作单去找小宋,他是直接面对客户的。在这里,没有总监签发的工作单,我们是可以拒绝开工的。 小宋一桌子散落着文件,见到我一愣,慌忙收起桌面的合同、提案文件。我把工作单递给他,他紧张地看着我,我心里觉得好笑,这个迷糊的家伙,怎么连签字的程序都给忘了。我指指签名栏,朝总监办公室努努嘴。小宋这才放下心来,抹抹额头的汗珠,拿起工作单敲总监的门了,一边不断回过头来张望。 呆在人家办公桌前总归不是太好,多少有点不礼貌。正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季佳像个猩猩一样扒在我背上:“嘿嘿,怎么不去照顾你那亲爱的,工作积极性这么高啊。”我被她的突然动作闹了个大红脸:“喂,上班时间呢,注意影响!” 季佳跳下我的背,拉着我的手:“跟我来,给你看看最新的LOGO。” 新的LOGO设计得像朵绽放的鲜花一样,很有生气,也很有活力。我觉得不错,是项目的目标客户欣赏的那种标志,应该可以获得客户的认可。看得出季佳用了很多心思,在色彩和结构变化上都做了努力,比起以前在W公司比稿的初成品,这个作品显然更加成熟。 “林翎,你来了。过来一下,有点事情跟你谈谈。”总监叼了根铅笔,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总监穿得比以前正式多了,虽然还是很随意,至少已经不邋遢了。 “老大,怎么开始抽铅笔了?”我故意调侃他,他嘿嘿笑着:“小墨让我戒烟来着,说我嘴巴臭死了。哈哈,没办法啊。” “你运动能力很好啊,戒了烟应该更棒!”还是美女力量大,小墨才是克制老大的最强对手。 “哈哈,还是范文厉害啊,你也相当不错。”总监揉揉脑袋不好意思地说。 那是,我跟林翎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啦。 “是这样的,M地产的活时间比较紧,我想让小丸子刘星他们也参与进来。这样让你也有足够的时间去照顾范文。”总监略显犹豫地说着,我知道他是怕引起我误会,同时也担心案子的进展。 我毫不迟疑说道:“老大,你就放心吧,这个案子我保证可以按时完成。范文那边没问题,我现在正要把项目资料带回医院,让范文一起参与。再说他在医院很闷的,我还怕他过阵子脑子会退化了呢。” 总监听了,爽朗地放声大笑:“好,我再批一个笔记本给你,方便你们工作。”说着,顿了一顿,又神秘地低声说道:“等范文腿好了,我要好好给他庆功。老罗说他个人奖励一千,我也出一千,到时候咱们好好乐呵乐呵。” “嗯,好的。要没什么事,我先去医院了。”我站起身,又笑着说:“我觉得你比以前帅多了,真的。”总监不好意思地笑了,嘴角抽动,铅笔跟着一颤一颤。哈哈要是他能戒掉烟瘾,不知道算不算第八大奇迹。 第三卷 52长江路的梧桐,于琪的心结 领了笔记本,把项目资料全部拷进电脑,已近中午。因为担心林翎会饿着,所以赶紧出发。 小孙遗憾地说:“公司事情真多,不然就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英雄了。”还是免了吧,这个鬼精灵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我可不敢再招惹这个丫头了。 这个世界已经全然不是鸟语花香的天堂了,我们像是活在无形囚笼的小白鼠,每天都得接受科学和科学提炼物质的熏陶。一路汽车尾气肆虐,烧石油的拖着浓重的黑烟穿街而过,我掩着鼻子匆匆骑过一条条大街。医院里的味道也不可人,似乎弥漫着更严重的药味,我皱着眉头低头小跑。 病房里有笑声,林翎和女孩子的笑声!扒在窗口一瞧,她背着我坐在床上,乌黑的长发绾在脑后,一件浅黄色的T恤,两条修长的腿在病床前晃荡,紧身的牛仔裤勾勒出她的曲线玲珑。看上去倒是挺清爽,到底是谁,我的短暂情感历史里可没有这样的美女记录啊? 徘徊逡巡总不是办法,我硬着头皮心虚地推开门,也带着一点好奇。那女孩转过身,冲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靠,吓死我了,我当是谁呢,于琪!不好好在南京呆着,跑这里来吓我。 “于琪!你怎么来了,南京的活结束了吗?”我放下包,冲于琪点点头。多日不见,这小妞已经脱去了旧日的学究气,也除去了之前的一丝风尘气息。怎么说呢,清汤挂面的造型更符合她的气质。 于琪趴在林翎身上,伸出玉笋般的手指勾着林翎的下巴,调皮地说:“我回来跟你抢林翎的,怎么样欢迎我不?”林翎还配合地作小鸟依人的温柔状,这坏家伙真气死我了。 “哈哈,蚊子吃醋啦。”于琪开心地拍着手,“林翎你输了,欠我一顿饭。”林翎笑笑,轻戳一下于琪的脑门,看上去她的精神很好,跟昨天比简直判若两人。 这两个家伙合伙蒙我,哼!好男不和女斗,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你的头发好脏啊,一会回去好好洗洗,可不许败坏林翎的名声。”于琪抚着我已经盖住耳朵的头发,开玩笑地说。我抓抓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天没理它,已经有点油腻了。 于琪回来是汇报工作的,只能短暂停留几天。南京项目已经开始动工了,于琪说公司想找一个推广公司,她希望Z公司最好能参与,那时候我们就能在南京一块聚聚了。我叹口气,难呐,M地产还没搞定呢,公司哪有富余的人手啊。林翎倒是兴致十足,一个劲地缠着她讲项目。于琪拗不过,只好介绍给林翎听。 这是一个很高档的住宅项目,位于南京最神秘的长江路。长江路上最著名的莫过于总统府,相当于现在中南海的地块。有历史的项目总能让人莫名兴奋,对于做创作的人,有挑战尤其是有难度的挑战,会让人处于亢奋状态。我不知不觉就被于琪的讲解给吸引住了。 “南京梧桐都很高呢,长江路上更是不得了,几十米的高度遮天蔽日的,特神秘。南京的梧桐腰身一律是两米左右的样子,这一段甚为壮实,之上就是被拦腰一斩,分了两三四枝,向上向路心延伸。路两侧的梧桐几乎是挨着了,远远看着就象是一道梧桐筑成的拱门。”于琪卖弄着刚得来的南京体验,林翎露出羡慕的表情。 梧桐,很有诗意的树名,其实得叫悬铃木,不过那样就失去了它的特有韵味了。上海的衡山路或者杭州的南山路,几乎就是梧桐的天堂。梧桐支干粗壮枝条交叉,叶片密密叠叠,夏日的午后,落雨的夜晚,还有落寞的时候,踯躅蹒跚的时候,梧桐能让一个城市气质忽然变得很特别,怀旧的,阴郁的。适合一个人闲逛,两个人默默无语并行,无论什么时候,梧桐就像是一块关于情绪的幕布。 于琪继续说着:“你很难想象,这条就是几十年前中国最有威严的路。走在那条路上,我都觉着自己有时候像个地下党员,有时候又变成保密局的特务。总之啊,它就能让你忽然就进入历史里,让你感觉变得恍惚,时光隧道一般神奇。对了路两旁还有一些民国的老建筑,很漂亮的一条路。” 南京是个很特别的城市,不提大明朝都城的辉煌。民国几十年就足够它炫耀的了。在我的印象里,只有重庆才能和它相提并论,它们俩都是属于积郁了很多愁绪的城市。 要是真有机会去碰碰这个项目,哪怕就算业务不成,嘿嘿好歹也让我看一看于琪口中念念不忘的梧桐。扭头看林翎,她也是一脸向往的样子。看来于琪应该转行做广告啊,肯定会成为一个不错的AE。 “赶紧回去汇报一下,把这个项目介绍给我们公司嘛!”林翎还真迫不及待,长江路已经勾起她跃跃欲试创作的念头了。 “看到没有,我的行李都没有放下就赶来了。”于琪指指墙脚黑色的行李箱。“我一会还得回去报到。” “饿了吧?我们吃饭去。”我拿起饭盒,贴着林翎耳朵说:“等我一会,我去打饭。” “嗯,好好招呼她,别给她找借口说咱们不尽地主之谊。吃饱了再替我打饭。”林翎揪着我的耳朵温柔地说,捏我的耳垂是她最近新的爱好。 “哈哈,行了行了,瞧你们小两口亲密的样子,真叫人羡慕哪!”于琪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我先报到去,林翎你好好休息,晚点我再来看你。” 每个行业都有数量庞大的附属行业,比如医院,周围的花店、水果店个个牛气哄哄的,好像从来不担心销路问题。这家小饭馆也是,标价让人郁闷,服务员爱理不理的样子也让人生气,看在卫生状况还可以,勉强忍了。菜一上来,就挑些林翎爱吃的装饭盒,很快饭盒就满了,我让于琪先吃,我先给林翎送饭去。 林翎正翻看着项目资料,看我进门,惊讶地放下手里的资料,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不是让你先吃的吗?”嘿嘿,咱要照做还叫好男人嘛,这点咱还是有一定觉悟的。说归说,林翎还是很大口地吃着,吃得很香。 小跑回来,面对一桌的菜,于琪却一点没有动筷子的念头。 “嗨,怎么不吃啊,是不是不对胃口?”我满头大汗地坐下,小心地询问着,这丫头不会在南京把嘴吃刁了,瞧不上这种级别的小饭馆了? “哪里啊,我是那样的人嘛。我是好奇,小美跟熊猫……他们真的变了吗?”于琪笑嘻嘻地给我倒了一杯啤酒。敢情她是准备拿这个奇闻下饭啊。 “唔,是的,没几天时间,他们还没适应呢?”我随口答道,“尤其是熊猫,这个大男人一下子小巧玲玲了许多,想想都觉得好笑。”我的眼前忽然就浮现了熊猫死皮赖脸不肯换女装的场面。 于琪来了兴致,凑近了低声问:“你跟月老他是不是有亲戚关系啊,怎么熊猫也能沾上好运气呢。你跟月老说说求求情,让我也变变嘛?咱们好歹一场校友,林翎小美都是我的好姐妹,她们都能变,也让我尝尝做男人的滋味啊!” 我为难地抿着啤酒泡沫,苦味在口腔蔓延着,我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反驳她的无理要求。呃,于琪当我是月老变身业务的代理人哪,再说了你也得找个男朋友才能变吧,你一个人变哪个男人都不合适啊。又有哪个男人是为了变成你于琪,才跟你谈情说爱的。要是事先就知道跟林翎谈恋爱,还有这样的考验,我说不定也会打退堂鼓的,除非月老给我承诺只是短时间交换。 于琪眨巴着大眼睛说:“如果我找了男朋友是不是就能如愿了……”说着,一脸憧憬地打量着饭馆外来来往往的男人们。老天保佑,千万别让她随便就找个什么男人,满足她这种畸形变态的想法。不但糟蹋了上天赐予的身体,而且这也太,太邪恶了点。 “好好照顾林翎,别让她再受伤了。”于琪上了出租车,又探出脑袋嘱咐我。 我使劲朝她挥手,响亮地回答:“放心吧,我会的。”这次纯属意外,下次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答应了于琪,晚上跟熊猫他们一起聚聚,不晓得晚上于琪又会不会搞出什么花样来,我真替熊猫他们捏一把汗。 第三卷 53于琪有难,流氓熊猫,地痞小美 林翎到底是病人,精力是大不如前了。也许是天气实在炙热,整个下午她都昏昏欲睡,索性就不让她再看什么资料,我一个人来整理好了。 如果不对着镜子看自己,有时候都想不起林翎长什么样,很奇怪。学生时代的梦里都能清晰记得她的容颜,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惊鸿一瞥,可如今天天朝夕相对的反而会忘记。我望着林翎熟睡的面容,那曾经是我的脸,现在却那么陌生。轻叹一声,不知道我会不会真的不记得,坦然接受这样的现实,坦然接受这样的身份,这在从前是完全是不可能会有的想法,但我的心里似乎已经有点动摇了。 项目推进的大致时间节点我已经确立,不到2个月的推广虽然有些紧迫,不过层层推进的计划,看上去挺缜密。M地产第一个面对青年人群的项目,无论对甲方还是乙方都是考验,我不希望因为顶着林翎招揽来的业务,坏了Z公司的大好声名。 小宋来了个电话,大意是周五的时候需要向客户提报进展,询问我要不要一起参加。还有一点时间,我必须尽快将计划书面化,然后和案组成员以及总监作个交流,尽量不要干扰到林翎的休养。 看看时间,恍恍惚惚中已经过了一个下午,脊背有些酸痛。林翎还在熟睡,面色红润。该通知熊猫他们了,于琪难得回来一趟,理应好好招待。 太阳已经西斜,可热量丝毫未见减弱。跟熊猫简单说了一下,挂了电话却忘记了告诉他于琪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情。算了,还是到时候再介绍吧。林翎醒了下,像只贪睡的猫,睁眼看看窗外又迷迷糊糊睡了。 安顿好林翎的晚餐,正准备回家。于琪打来电话,语气还挺焦急:“快点来我公司接我,我……”一句话没说完,电话断了。回拨过去,却没人听。奇怪的家伙,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给林翎留了张便条,就匆匆下楼了。一边赶路一边通知熊猫,提醒他务必带上小美,毕竟小美现在是我们中唯一男的人形,何况那个大块头在什么地方都有一定的威慑力。虽然不知道于琪遇到什么麻烦,有点预备总不是什么坏事。 赶到于琪公司的楼下,熊猫他们还没到。徘徊了两分钟,一跺脚还是上楼了。 这里也是甲级写字楼,离M地产的大楼不远。电梯里涌出一拨拨的匆忙回家的人们,外表光鲜亮丽却掩饰不了脸上的疲累。于琪的公司在最顶的一层,36楼。感觉电梯只花了十几秒钟,就上升到了近两百米的高空。 刚出电梯口,就听见一旁的安全通道里传出很大声的吵闹声。是于琪!她在哭!一股热血直往上涌,我使劲推开门,于琪正半跪半坐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抹着眼泪,一个男人背身站在窗口,无动于衷。 于琪见了我,停止了哭泣。那个男人转过身,靠,我当什么人呢,是那个司机哥哥。莫非这家伙又来纠缠于琪?为什么于琪要哭呢?不是早就分手了吗?一连串的问号在我脑子里盘旋着,说到底我是个外人,对于他们俩感情世界的纠葛,我没有发言权。 “嗨!我见过你,你是琪琪的同学。”司机哥哥吃惊地说着,背靠在窗口,脸上显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我想起来了,这家伙叫徐展坤。 “快起来,于琪,他欺负你了吗?”我赶过去扶起于琪。于琪点点头,趴我耳边轻轻说:“这家伙拍了我的……我操,威胁我,要我……做他的情人。”这种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居然真实地发生了。 我走上前,逼视着徐展坤。他显然被我这突然这么尖锐的目光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是不是真的?我问你,是不是!”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揪住他胸口的衣服,他比我高一个头,和我以前的身高差不多。 徐展坤一脸的尴尬点点头,左右扭动试图挣脱我的袭击,一张小白脸更加煞白毫无血色。“你这个垃圾,凭什么这么嚣张,信不信我让你马上声名扫地。”我掏出手机,找到录音功能,按下。“你要是不想吃官司,就跟我保证,再也不纠缠于琪。” 徐展坤看了于琪一眼,又看看我,身子使劲一晃,挣脱了我的手,整理整理被弄皱的衬衫,流露出阴毒的目光:“你干嘛不问问于琪,花了我多少钱?” 门被嘭的一声踢开了,闯进来的是小美,跟着是熊猫。她那庞大的身躯像座山一样立在我们面前。小美皱着眉头,啪啪地按着指节:“小子,你敢再说一次吗?”徐展坤脸色更加苍白,他上次被熊猫灌酒的记忆恐怕又苏醒了。熊猫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拳头早就捏起了。 小美又走近一步,按住他的肩头:“你要来阴的,先过了我这关。”小美大概使上了全部的劲力,徐展坤歪着半边身子,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淌下,嘴里哎呦哎呦地叫唤着。 “我……保证,以后绝不骚扰于琪……”徐展坤吞吞吐吐地说。 熊猫上前踹了他一脚:“把照片交出来,不然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徐展坤慢慢从兜里拿出手机,还是LG的巧克力手机。熊猫接过,径直甩在地上,狠狠地踏上几脚。巧克力成了巧克力豆。徐展坤半蹲在地上,嘴角歪在一边,不知道是心疼手机直接变成碎片,还是真的被弄疼了,却不敢表示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熊猫用手指戳着徐展坤的脑门,一字一句地说:“如果让我们发现你还有别的存货,你他妈的走路就小心点,我可不保证你的安全,听到了没。”虽然言语很不文明,不过我听着心里很爽。 “滚,不修理你已经算很便宜你了,以后别想在于琪身边五米内出现。不然……哼!”小美挥了挥拳头。 “等一下!”我伸出手止住徐展坤的移动,“帅哥,来给你写个真。”说着,按动手机,拍下了他形容难堪的照片。熊猫也掏出手机,带着闪光,啪啪啪来了几个近距离的特写。小美还配合地摆着硕大的拳头,搁在他的脸上,脑袋上,还逼迫他做出相应表情。徐展坤反应稍有迟钝,就是一顿栗子爆头。于琪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脸上的泪痕还没消除。 “滚,滚得远远的,别在公众场合让我看到你,见一次就打你一次。”熊猫到底没白看那么多集的古惑仔,无论口吻还是对白都特流氓。徐展坤一句话也不说,头也不回连滚带爬溜走了。 “你们来得可真及时,要是凭我一个人还不一定能制服他呢。”我拍着熊猫肩膀,真想亲他一口,这家伙简直十足的地痞样。“小美也够狂的,那门踢得太帅了。” “靠,什么话啊,流氓就要用流氓的方法对付,对吧。”熊猫一脸无辜地辩驳着。小美亲热地搂住他,亲了他一口:“可不,今天表现很好,来亲爱的啵一个。”熊猫连忙挣脱她的纠缠,用手掌拼命拭擦脸蛋,看上去就像熊猫被小美非礼了一样。 “今天真要好好谢谢大家,差点就又要重蹈覆辙了,晚上我请客。”于琪欢快地笑着。看着她一脸明媚的笑脸,再想想方才她的柔弱,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好像明白了于琪为什么老是向往变成个男人。 “那家伙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吧?你们毕竟还在一个公司,我还是很担心。”我望着那块银光闪闪的公司铭牌,虽然录了他的音拍了他的照,还摔了他的手机,到底有没有实际用处,说实话,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这种人会不会回过头再报复呢?谁也不敢保证。 于琪解释说:“放心吧,他已经离职了,听说去了一个更好的公司。以后应该不会再碰面了。” 即便如此,大家还是陷入了沉默。 “刚才应该给他也拍个裸照的。”小美哈哈一笑。熊猫不屑地说:“拍他,我还怕污了眼睛呢。放心吧,男人不怕裸,倒是怕没面子,今天的照片只要往他公司门口一摆,他就算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熊猫一席话顿时扫清了暂时的阴霾,我们传阅着刚拍的照片,互相取笑各自的拍摄技术。 天边,太阳不再发射着刺眼的光芒,红通通的样子惹人喜爱。 第三卷 54光老板的关心,限期三个月的约定 原本晚餐要在家里的,但于琪坚持要请我们吃饭,结果我们又去了学友。熊猫照例喝了个尽兴,他脚边满地的啤酒瓶让光老板看傻了眼,偷偷拉过小美问着什么。小美回来冲熊猫大笑:“知道吗?老板问我们是不是闹别扭了,怎么不劝劝你。”我们听了,轰然大笑。 光老板又来扯我的胳膊,我跟他走到过道上。光老板摸着光头,有点犹豫,不知他想说些什么。 “什么事啊光老板?” “蚊子呢?你们俩也在闹别扭吗?”哈哈,看来光老板还对我很有感情嘛,我就一五一十跟他解释了一番。“哎呀,这家伙受伤可不是第一回了,你要好好管管他才是。”光老板轻声埋怨着。我郑重地冲他点点头:“嗯,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管他。” “真羡慕你们,唉,我的白马王子怎么就还不出现呢?”于琪努力睁大朦胧的眼睛,语带含糊地说着,看来她已经差不多了。毕业才几个月,于琪的感情生活实在有点不堪,这么优秀的女孩却让她遭遇了最恶劣的男人。而且家里的事情还没了结。 “上次,你们的钱,我先欠着。我跟我妈说了,只要我还能养活自己,一定会把家里的欠债全部还清。”于琪拍着自己的胸脯,很可爱的样子。 “还什么还啊,咱们四年同寝是白搭的吗?”小美不高兴了,端着杯子晃着杯里的啤酒。 “正因为是好姐妹,才说欠着的,不然我早就还了,借了钱也要还了你们。”于琪勾着小美的胳膊,两个人头碰头亲密地对视着,颇像一对恋人在亲热。 一旁光老板使劲朝熊猫招手,熊猫摇摇晃晃走过去。看来,哈哈光老板一定认为熊猫有“外遇”啦。 “光老板让我好好管教你,不准跟于琪再眉来眼去了。”熊猫趴在小美耳边,大声说着。于琪掩着嘴,冲光老板莞尔一笑,笑得很迷人。光老板不好意思地回收银台算账去了。 “妈妈,怎么还没休息啊?”我接起电话,是林翎妈妈的声音,我赶紧跑出小饭馆。这是第一次单独跟她通电话,平常都是跟林翎商量好,然后再拨过去的。以往都在九点左右给她电话的,她主动打电话来,不会出什么突发事情了吧? “嗯,你的事情没解决,我怎么可能睡得安稳啊。”林翎妈妈的语气跟以前有些不同,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情,也不好开口问她。 林翎妈妈也不等我答话,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之前帮你联系的省电台你说不想去,民政厅公务员说太枯燥也不去,那大学老师的岗位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这可是你爸爸生平第一次托人才办下来的。”咦,这些事情林翎从来没跟我提过,难道她家里准备让她回老家的么,那么我们俩以后该怎么办?我支支吾吾地回答:“……我……还没考虑好,现在的工作还不错,很有挑战。” “什么挑战,你当初不是答应我只在那里呆满三个月么?现在还剩几天了,你是不是存心不想回来啊?”林翎妈妈顿了顿,用探询的口气问:“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哇,这个问题更加具有挑战性了,我不知道该不该让她知道我的存在,更何况之前林翎不跟我说肯定有她的理由。我只能沉默以对了。 “别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我就管不了你啦。三个月很快就到了,我再给你几天考虑,就这样。”林翎妈妈很生气地挂了电话,我连晚安都来不及说。 回到座位,我颓然坐下,一脸沮丧。 于琪忙问:“怎么了,林翎妈妈说什么了?”小美跟熊猫也凑上来,竖着耳朵准备听我发言。 “你们知道林翎只能在这里呆三个月吗?她妈妈现在来催她回去了!”我丧气地说。 “什么!”三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大声说着。看样子,林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她跟家里的奇怪约定。 大家一阵沉默,这让我感到了无形的压力,朝我笼罩过来。 熊猫拍着我的肩膀:“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如果林翎真的回家了,只是假设啊,假设她被家里逼迫回家,你要不要跟着去?” 他刚说完,就被小美敲了下脑门,“说你笨,你还真得要出来现一下。现在就算要回去的也不是林翎,是蚊子。天哪,那你们岂不是要暴露了。这么离奇的事情,谁会相信嘛!” “赶紧的,我们一起去医院。”于琪抬起手腕看看表,“还来得及,我们赶紧去,这事我们得问林翎的主意。你说呢,蚊子?”我茫然地抬起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消息对我简直是个原子弹,忽然就将我的脑细胞炸得七零八落,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好,我们这就出发。光老板,结账了!”熊猫大喊着,手里就往兜里掏。这简直就是他的习惯了,在这里吃饭付款次数太多了。 于琪一个箭步就蹦了出来,抢先将钱交给光老板。光老板一手接过钱,一手递过一个饭盒:“这是跟蚊子补补的,骨头汤,我嘱咐厨房熬的。你们帮我交给他吧。这小子,真不懂爱惜自己。” “谢谢啦,光老板!”熊猫热情地扑了过去,抱住他。我接过饭盒,心里充满感激。饭盒还是热热的,真是有心,老光谢谢你啦。“哎呦哎呦!”光老板被熊猫突然一抱,手足无措,死命朝小美使眼色,希望“熊猫”来解救他。小美故意装作看不见,抱着手任由他们搂抱着。 于琪笑笑,跑出门外,半分钟不到,就冲我们大喊:“快,有车了。” 十五分钟以后,我们围在林翎床前。 “咦,你们怎么还到这里来啊。我没事啊,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会照顾自己的啦。”林翎看到我们严肃的表情,有点诧异。“你们怎么了,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他们几个齐刷刷把目光移向我,林翎看看他们,又看看我,表情有点莫名其妙。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跟家里三个月期限的约定?”我质问她,语气有些严厉。愤怒?不完全是,但总归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无论什么原因,该面对的事情理应让我知道。 林翎哦了一声,红晕慢慢爬上了脸颊,“我真不是有心要骗你的,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原本我只是想留在这里先玩几个月,谁知道会跟你恋爱呢,而且咱俩还换了身。上回你在楼上看到的那个抱着我的男人是我爸爸,他跟我说了妈妈是希望我回去。我还以为妈妈只是说说的,没想到她认真了。蚊子,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我应该跟你坦白的。”听着林翎诚挚的声音,我的气消了一半。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咱们该商量一下,怎么对付。”小美不耐烦地打断了林翎的道歉。“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天?” 林翎歪着脑袋算着:“应该到这个周日为止。”还有点时间,应该可以想出办法。 沉默已久的于琪开口说话了:“林翎,如果没变身,你会丢下蚊子,一个人回去吗?”大家看着林翎,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林翎含笑抿着嘴唇,看了我一眼,使劲摇了摇头,又皱起眉头:“妈妈很固执的,我有把握说服我爸爸,不过妈妈那边比较困难。” “不如你们俩就趁国庆节大假的时候,一起回去一趟,把你们恋爱的事实跟家里说清楚。你妈总不至于把蚊子赶走吧,蚊子你,哦不对,林翎你好好表现,反正你也了解你爸妈,对症下药,把问题给解决了,省得这么牵挂着。你们觉得怎么样?”于琪出着主意,“要不,我们大家一起都去,人多力量大,你爸妈有什么也不至于马上表现出来。” “我看行,我们一起去,帮蚊子说说好话,老人家主要还是怕儿女遇人不淑,再说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更应该讲民主嘛。”小美接茬继续说。 熊猫急了一把扳过小美:“啊?我们不是说好,国庆回我家的吗?” “你这个死脑筋,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好林翎蚊子他们,你这个自私鬼。”小美不满地敲着熊猫的脑门,熊猫讪讪一笑,再也不敢吭气了。 第三卷 55糟糕,大事不妙! 解决我俩现在面对的事情虽然紧迫,但更为紧迫的却是周五即将面对的项目推广说明会。林翎在医院说的那番话虽然很真诚,不过我的心里还有疙瘩,长脸上次去医院为了什么,林翎始终没跟我说。 于琪回酒店了,本来小美还希望她一起回家说说话的,可惜没地方安排她睡觉,唉这就是变身的弊端啊。现在我们几个只能提前“同居”了,毕竟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要是连续熬上一个月的粥,我觉得基本上就够开粥店的资历了,每天变换着花样煮粥成了我的爱好,研究如何让林翎更有胃口,研究如何让粥更有营养。熊猫跟我抱怨说:“不就是粥吗,干嘛弄那么香,害得我一大早就饿得不行,起来一看,只有一个刮得干干净净的锅,也不知道给我们留一点。”好吧,就给你们这两个懒虫留一点,所以今早上就特意多加了一勺子米。 “哇哇!”两声大叫,接着小美他们房价的门被打开了。靠,两个贪吃鬼真够馋的,这粥还没熬好呢,还跟林翎抢。我正准备瞪着眼发作。 “蚊子,蚊子,不好了。”熊猫穿着小美以前的睡衣,很好笑。“月老警告我们,要是你们俩被拆散了,我跟小美一辈子也别想变回去了。”熊猫结结巴巴地说,脸上显出惶恐的表情。一旁小美睡眼惺忪地点着头,倒没有熊猫那样慌张,大概脑子还一片混沌着。 “放心吧,我们俩不会分开的。你们赶紧睡觉去,还早着呢,今天跟你们留粥。”我劝慰着他们,说实在的,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虽然这已经是21世纪,大家都在说恋爱自由,可真正要谈婚论嫁了,那就不仅仅是两个人的简单小事了,最少也是两家人的共同大事。 已近十月,天气仍然那么闷热,一丝凉风都没有。这一天,和平常的日子一样,没有任何意外。除了去了趟公司,跟总监他们交流了一下,针对我做的方案提了一些意见,然后我就没什么事情了。其他的文字修改都交给小宋他去完成了。看着公司里同事们忙碌得像个陀螺,我倒像个闲人一样。 “你两头跑也够辛苦的啦,怎么心怀歉疚了?”总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叼着那支铅笔,啪嗒啪嗒按着打火机。这烟戒得有点辛苦啊,看那支铅笔,已经被啃出一圈圈深深的咬痕了 “可不是,我觉得有点不太好,拖累大家了。”这是真心话,在一个真正的集体里,彼此信任彼此帮助,我也不成为一个特别权力的人。 “行了,等以后我生病了,就麻烦你多劳累一下好了。”总监停止按动打火机,“我是想跟你说个事儿,你有个同学叫于琪对不对?她在南京工作是吧?” 奇怪,总监怎么会知道呢?我眨着眼睛,没回答他的问话。 “我有个同学在他们公司,他告诉我的,她推荐我们公司做他们南京的项目推广。肯定是你们怂恿她的吧?大概会在国庆节后,我们要去参加南京项目的比稿。”总监笑了笑,又开始啪嗒啪嗒。 这丫头,效率这么高,真要好好谢谢她。 “这么说,老大你又要好好犒劳我们了?”比稿之前的动员会餐,在这里是个根深蒂固的传统,老大这张美食活地图每一次都没让我们失望过。 “哈哈,你们啊,就知道吃!”总监大笑着,笑声传遍了整个公司。 “吃什么,吃什么啊,我也要吃。”小丸子的顺风耳不知什么时候听到了Z公司的关键字,一溜烟跑了过来,像是巴甫洛夫说的那些定时分泌唾液的动物。 “吃你们的婚宴啊!”总监表情严肃地说。小丸子听得一愣,脸不觉就红了。总监忽然又放声大笑,小丸子知道上当了,一撇嘴就急急往回走。 刘星赶过来,问我:“到底吃什么呢?小丸子没份吗?你们太过分了吧!” 我们听了大笑起来,小丸子气急败坏地冲过来,扯着刘星耳朵,一路骂骂咧咧:“就知道吃,你又不是八戒。”刘星不解地回问道:“八戒?背媳妇的八戒么?”结果自然是刘星哎呦哎呦一路叫唤,他一向都挺凄惨,不过这种家务事,我们向来都是袖手旁观的。这次除了暴打之外,不知道还会不会加倍吞服小丸子秘制的稀里糊涂招牌早餐。 小宋加入公司比我稍微早点,听说家境不是太好,不过看得出真的很努力。虽然他的桌面混乱了点,文件书籍乱堆,不过我交代的事情他都办得井井有条,估计他就是那类习惯混乱秩序的强人,比我强多了。才两个月他就成为正式员工了,可见他的工作态度。 小宋的眼窝深陷着,大概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真得谢谢他,要不然我怎么还有工夫跑去医院呢。 “M地产又有些文件要给我们,我去拿一下。”小宋接了个电话,说着便推开椅子,手里拿了个文件袋,站起身,快步走出公司。冲这行动效率,我摇摇头,只有两个字:佩服。等这段时间忙过了,一定要强制他休假才行。广告公司都是一群非常态的生物,拼命工作拼命玩,这几个字基本就是他们日常的真实写照。 回到病房,林翎正翻看着规划设计图。 “你知道吗?M地产又拍了另一块地,就在这个项目的南侧,那个工厂。”林翎点点规划图说,“国家9070政策一颁布,房地产商就钻各种空子。我觉得M地产的用意很明显,他们的如意算盘肯定是要将两个项目合在一起申报了。” 我吃惊地看着她,关在病房里的她哪里来的消息源啊? “哈哈,瞧你的反应。我现在有业内资源啦,是于琪告诉我的。”林翎垫高枕头,得意洋洋地说。“听说那块地,没人跟他们竞标呢,比竞拍价高了仅仅100万,他们真是捡了个大便宜。”那块作为工业用地都已经使用了50多年了,而且他们四周除了M地产的项目,啥都没有,谁会愿意拍嘛。 “嗯,如果那样的话,他们新拍的地就不会做普通住宅了,老地块的容积率已经够高了。”我跟着林翎的分析继续说,“如果从地块的最大收益回报看,他们会做什么物业呢?” 我们俩对视一眼,同时开口说道:“别墅!” 对,只有这样才充分有效利用了9070的政策,而且也最大可能实现了地块的利用率,还能获得最大的收益。别墅这种业态,听说国家已经在研究不准申报新项目了,他们势必会赶在政策颁布的前头。市里已经有风声传出,而且现在别墅作为第一物业状态出现的盘子几乎没有,如果能将这块地规划成城市第一生活住宅,我相信,他们一定可以看到丰厚盈利的可期性。 “有点不对劲,如果他们拍下南侧的工厂,那么整个地块的结构就有变化了。”我摊开规划图指着地块的四围,“你看,环境最优越的地方现在规划是小高层,工厂地块要是建设成别墅区,我想肯定是不可能的。”因为经年累月工厂地块肯定有工业废品废渣的沉积,虽然没有科学的证据表明居住在这样的地方会有损人体健康,但作为别墅物业的那些高端潜在客户,那些中产或者富裕群体,肯定是不会选择这样的楼盘的。人有了钱才会关注健康,一般人比如我们,都是拿健康去换钱的。 “对,他们一定在修改设计方案了,小高层要么会挪到工厂地块,要么工厂地块改建高层。”林翎同意了我的意见。 那他们不是玩我们吗?这样的话规划图可能又要调整了,明天的提报不等于是一场完全没有用处的作秀了?我们商量片刻,觉得应该跟老大汇报一下。于是我掏出电话,详细讲了刚得到的情报,以及我们的分析,通知总监情况有变,计划可能要修改。 总监冷静地说:“奇怪,小宋去他们那里,也没跟我们提过。别慌,事到如今,也没时间重新更改方案了,我们只要在提案稿后再加点附注就行了。” 第四卷 56老大战术见效,长脸装糊涂 花瓶里的花已经失去了鲜艳的,看上去有点恹恹的,我呆呆地望着它,心里涌动着一股无名的冲动,明天一定要找机会去跟长脸问个清楚。 “怎么了?犯什么傻呢?”林翎伸手在我眼前晃晃。 我反应过来,连忙岔开话题:“哦,没啥,我是想……要是国庆去东北的话,我是不是得赶紧学点东北话了……”林翎笑了:“笨蛋,东北话其实就是普通话的变种而已,掌握几个腔调就可以。要是我们家是哈尔滨的,你就更加容易学了,那简直就是普通话。不像你们小南蛮都怪腔怪调的,学英语都没这么难!”说着,给我一个单子。 我接过来一看,嘿林翎真够仔细的,把东北话的一些日常用语都标出来了:比如问价格,一般都说“多少钱”,在东北你得问“多钱”,看来东北人对“买的不如卖的精”是深有体会,少钱是不可能的,所以“多钱?”,哈哈很有意思。说起普通话,其实南方人大多数都不标准,除非是工作需要,不然没几个人喜欢翘着舌头说话。虽然我的发音也不标准,不过至少“n和l、f和h”这两对还是说得很清楚的。主要是一个翘舌和后鼻的问题,哎呀早就还给小学老师了,麻烦。 “别偷懒,我会考试的。”林翎看着天花板,狡黠地眨着小眼睛。压力好大,除了应付公司的事情,还无端多了点学习内容。 九点半,我们准时出现在M地产的办公室里。接待的前台小姐说了帮我们通知长脸他们,这都半个小时了人还没出现。老大疲倦的打了个哈欠,有点恼怒地说着:“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嘛,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我打个盹呢!”嘴里叼的那支铅笔被咬得更狠了,季佳朝我吐吐舌头,似乎很想跟老大开个玩笑。我急忙摆摆手,示意不要惹老大了,这当儿他就像个缺跟火线的炸药一样。 在这里开了几次会,M地产这帮人好像从来没这么大牌过,而且我们是合作伙伴啊,怎么这么怠慢呢?投影仪在屏幕上的光圈一直稳稳地定在那,总监闲着无事只好摆弄起PPT文件。 十分钟以后,M地产的大小领导陆陆续续进了会议室,面上都带着怒气,好像刚刚吵过架一样。 “不好意思,刚刚内部会议耽搁了一会,真的很抱歉,让你们久等了。”长脸能耐了,居然主持起会议来了,看来少主的位置已经坐稳了。说着眼睛扫过,我能感觉出他看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喜形于色,商场如战场,城府锻炼出来了。 “开始吧。我很期待你们这次能带来一些新的创意成果。”长脸挥手示意,旁边人连忙起身灭了灯。总监站起身,拿着激光笔,走上前。 “开始前,我先跟各位说明一下,今天的提报主要还是依据贵方提供的资料基础,在结尾部分,我们根据最新的情况进展也作了一点相应调整。”总监按亮激光笔,细小的红色光柱在屏幕上四处游动。 这叫先堵住意见的嘴,也给M地产的人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明白,我们的情报工作也不差,我们的反应速度更是一流。虽然这种情况下不太方便鼓掌,不过我们几个的掌声在心里已经很热烈了。 屏幕在不断变幻着,我们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只停留了几秒钟,转眼就过去了。M地产诸人面无表情看着屏幕,谁也没发言,就连最最重要的LOGO部分,他们也不想发表意见。长脸一边颔首,一边笑意殷殷,靠,装什么虚怀若谷啊。可见,他们更换设计方案的意图已是路人皆知了,幸亏老大出发前给大家打了预防针,要不然这会儿季佳肯定要哭出来了。瞧她现在的脸色也不好看,构思了几天的LOGO不但没获得客户的掌声,连一声不满的意见都听不到。 这部分,我们已经看得很熟了。接下来的部分,老大谁也没透露过,是他昨晚做到三点钟才赶出来的。 “以上是我们根据贵方上次提交的项目资料,结合我们对目前市场的判断,得出的一个分析结果。不过根据我们最新了解的情况,项目的规划可能需要变动了。”总监不动声色地说着。M地产的人开始在低声议论了,长脸的脸拉得更长了。 这就是战术部分了,总监每次都跟我们讲,提案不是简单的提交稿子,更重要的是在提案过程中的说服过程。我最缺的就是这部分,如果一开始就将我们最新调整的意见摆在前头讲,后面就不需要大张旗鼓介绍了。老大这一手牌打得很棒,既让他们了解了我们创作的实力,也让他们清楚了我们的情报收集能力。这是一个优秀的广告公司必须具备的能力,否则你怎么能拿到客户的报酬呢? “是这样的,根据我们了解的情况,政府对本案南侧的地块结果应该很快就要公布了。贵公司最有可能拿下那个地块,因此从地块的回报效率来说,我们认为规划设计方案必须作出一定的调整。我们的建议是……请大家看这个图。”先把最有可能的结果公布出来,我们就占据了主动权。M地产的人刚才还心不在焉一只耳进一只耳出,现在全都聚精会神听讲了。 PPT文件显示最后的“谢谢”页面,灯适时亮了。 “当然这只是我们作为推广公司的建议,在规划设计上我们在专业性还不够,请各位多多包涵。”总监一口气将建议全盘托出,然后停住话,静静地看着他们。 全场一片掌声。我们长吁一口气,拼命地鼓着掌。老大真是神采飞扬,沉稳,冷静,用季佳的话说,迷死个人啦。 “哈哈,不愧是专业推广公司,拿下南侧地块的消息,我们也刚收到不久,你们的反应可够神速的。之前我们开的内部会,就是在讨论关于南侧地块的物业类型。谢谢你们给的专业建议,我们会跟规划设计院好好研究一下。”长脸总结发言,“因为事发突然,所以也没通知你们情况发生变化,这次提案让我们看到你们的快速作战能力。再次感谢你们付出的努力。” 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长脸说话的水平可是渐长,一席话就把M地产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要是我们不是事先知情,这会肯定要被他们一通乱批了。 趁他们都在收拾的时候,我快步走到长脸跟前。长脸正吩咐一个什么小领导,见我走近,忙住了口,朝那家伙挥挥手。 “有事吗?”长脸做迷人微笑状,眼睛又散发出那种情种的眼神了。 “我是想问问,上次你去医院跟范文都说了什么?”我避开他的直视,问道。 “哦,没什么,就是去问候一下,毕竟是场联谊赛,范文伤好些了吗?”长脸没说实话,这是我的直觉判断,因为如果只是问候,不需要赶在大清早的,而且消失得那么匆忙。 “对了,你的球打得可真棒啊,以前可从来没见你打过球。”长脸见我不答话,又试图寻找话题。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既然只是问候,那怪我多想了,不打扰你了。”我打着哈哈,转身就走。 “等一下。”长脸伸出手拦住我,“你想听真话么?我猜范文也没跟你说实话吧。” 我不置可否,只是盯着他。 “其实……我去那里跟范文谈判的,我希望他离开你的身边,只要你们还在一起,这种意外的伤害是不可避免的。你也知道,马总监……”长脸平静地说,仿佛林翎的伤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么?”长脸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我努力压制心底的怒火。 “林翎,我们该走了。”季佳走过来,挽住我。她的举动及时阻止了我的进一步行动,说真的,我的冲动脾气始终改不了,或许是心里不愿意改正。 “我知道你心里有火。”季佳轻轻说着,“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我点点头,的确不是时候,林翎还在医院躺着呢。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宿怨,不过我看得出长脸他没安什么好心。”季佳在路上随口说的一句话,让我开始深深反思。 第四卷 57削断的苹果皮,半夜的烟 “林翎,你等一下,我给你介绍个人。”长脸站在门口,旁边立着一个很奶油的男人。不用介绍了,我见过他。“这位,以后就负责和你们日常联络,他叫……”还没等长脸介绍,我就接口说道:“徐展坤嘛,我们认识的。”说着,伸出手,同时展现一个很亲切的笑容。徐展坤尴尬地点点头,也伸出手。 “咦,你们早就认识啊?”长脸惊讶地说,扭头问徐展坤,“你没跟我说过,你在Z公司有熟人啊?”徐展坤苦笑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段纠葛。 “嗯,我们拍照的时候认识的,对吧!我的拍照水平还凑合吧?”我冲他们晃晃手机,他的脸色刷地变了,红一块白一块的,一张俊俏的脸像画了花一样。长脸不解地看着我们。要想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实在太困难了,尤其对徐展坤来说。 原来于琪说的跳槽是跳这里来了,哼,经常见面的话我可以尽情奚落他了。 M地产暂时没活了,一切都得等到规划设计出来,那意味着我们组的工作量大幅度降低了。 “好了,反正我们也是拿月费的,他们既然要改方案,我们就乐得轻松。现在,出发去医院,大伙一起去看看我们的英雄去!”老大笑容可掬说。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医院,老大特意嘱咐买了许多水果,看上去足足可以供五六个人生病用的量。 林翎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广告杂志,一抬头被挤满门口的水果吓着了,转瞬笑了,“搞什么啊,我还以为谁拿着果树进来了呢。” “M地产搞定了,算是反将了他们一军,哈哈。”总监拖了条椅子坐下,“这回还真是要谢谢你们俩了,要不是消息来得及时,我们现在可就被他们摆了一道啦。” 同事们纷纷兴奋地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刚才的提案过程。季佳的唾沫横飞,把总监夸得天花乱坠,老大都听得不好意思了,我实在很佩服她这种胡乱拍马屁的功夫。 “M地产的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老大总结着,“接下来几天,应该没什么活了。大家可以安心等待国庆大假。” 大家一阵欢呼,对于忙忙碌碌的同事们,有个完整的国庆假日,即使只有七天那也是漫漫长假了。 送走了他们,我回到恢复平静的病房,林翎正饶有兴致地翻看着一袋袋的水果。 “国庆可能走不了吧?”我指指林翎的脚。林翎转动着厚厚石膏包裹的小腿:“应该在愈合了,如果不剧烈运动的话,大概可以应付。” 还剧烈运动?2000多公里呢,坐火车最少也得过一夜,林翎太高估她的愈合力了,她以为自己是壁虎蜥蜴吗?算了,于琪他们提的方案根本就不现实,伤筋动骨一百天,看来最早也得过年才能出远门了。 “你妈妈那里怎么解决呢?马上就要到你的三个月大限了。”我小心翼翼地削着苹果,都说要能削皮不断感情会一直顺顺利利。一圈又一圈,我很高兴,平常笨手笨脚的我竟然就快完成了。不料林翎一抬手,碰到我的胳膊,我的手一抖削歪了,整串皮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我呆呆地看着地上,红色的苹果皮赫然躺在我和林翎中间的地面上。故事都是哄骗小孩子的啦,我安慰自己,可是心里始终还是有些疙瘩。也许我和林翎未来不会那么顺利吧,这个念头一直盘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快给我啊,干嘛发呆呢?”林翎伸手要苹果,她根本没留意我的情绪变化,也许她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故事存在。 我勉强微笑着递过,林翎接过咔嚓咔嚓地咬起来,苹果很脆,可苹果皮断了。 “我问过长脸了,现在问你,看你老实不老实。”我取了张纸巾,给她擦擦嘴角。 “哦?”林翎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头也没抬,继续咔嚓咔嚓咬着苹果。 “说吧,把长脸跟你说的,都跟我说一遍。”我看着她,认真地说。 林翎把啃完的苹果核递给我:“都跟你说了,还问我干嘛?”我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林翎被我看得发毛了,避开我的眼神说:“怕了你啦,长脸来给我最后通牒的,说这次虽然是马胖子策划的,不过他很满意结果。希望我能主动退出,离你越远越好,不然可能会有比这更严重的事情发生,让我当心点。”和长脸说得差不多,不过语气上不可能是这么平缓的。 头疼,从毕业开始,我的生活就搞成一团糟。有时候真怀念以前单纯的日子,可惜一切都似乎已经回不去了,我只有鼓起勇气向前冲,就像一只莽撞的山羊顶着它的角,跟所有的敌人作战。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那团苹果皮在我脑袋里一直转啊转,像个陀螺一样,一分钟不肯停息。推开房门,外面漆黑一片,沙发旁有火星在一闪一闪。 “你也睡不着啊?”是熊猫,三更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抽什么烟啊,吓了我一跳。 “烦啊,一到晚上我就害怕,小美这家伙,竟然起了要侵犯自己身体的念头,害得我天天都提心吊胆的,非得等她睡着了才敢睡觉。”熊猫对我诉着苦,这种苦恼我也曾经遇到过,我拍拍他瘦弱的肩膀,表示革命战友的无限同情。“你要不要,来一根?”熊猫从烟盒里弹出一根,看样子动作很熟练了。不知道他有多少个夜晚一个人抽着烟度过了,这些天我忙于奔波,没留意到他已经需要靠抽烟才能解忧了。 “有瘾了吗?”我接过,放在嘴里。熊猫摇摇头,咔地一下点着火,幽蓝的火苗窜了起来,照亮了他满面愁容的脸,眉头紧皱,嘴里叼着烟。 “你不想么?”我逗他,“生理期过了没有?那段时间你会很想的。” “以前还没变的时候还挺想的,现在怕都来不及。”熊猫放下火机,又喷出一口烟,“那个还没有来过呢,不是吧,那我岂不是要自投罗网了?” “嗯,很难过的,估计你不一定受得了。”我以过来人的口吻说着,其实我还没经历第二次呢。苦涩的烟味在口腔里蔓延着,像是被注射了镇静剂,神经似乎都被麻痹了。 “你能接受吗?那个……”熊猫吞吞吐吐地说着。我明白他想要说什么,我们都是正常的性取向,我们喜欢女孩,我们可以接受婚前性行为,可是我们现在是女孩的身体,我们的脑子还是被男性思维控制着。我们该怎么办呢?万能的月老,你该告诉我们的。 我摇摇头,吐出一口烟,轻咳了一声,“如果变不回去,怎么办,总不能这辈子都不跟小美同床。” 熊猫痛苦地抱着头:“我也不知道,以后的事不敢想。做了二十多年男人,一下子多了好多禁忌,真让我受不了。” 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答应留在这里陪我,也许熊猫今天就不是这样了,他可以过和以前一样的生活。对于我的老朋友,我忽然觉得十分歉疚,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他,因为对于未来,我也是一片茫然。 啪地一声,客厅忽然大亮,扭头一看,小美揉着眼睛向客厅走来。 “你干嘛不睡觉啊?”小美依着熊猫靠在沙发上,忽然睁大了眼睛,“你们竟然抽起烟了。” 熊猫讪讪一笑,缩着脑袋。小美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柔声说:“我才不会打你呢,我知道你心里烦,以后少抽。还有你,蚊子,不准把我们家熊猫带坏了。”说着,手指还直冲我的脑门。 冤枉啊,明明是……算了,我还是扛下来吧,我低着头默不出声,就让她人赃并获好了。 “亲爱的,去刷牙,不许留一丝烟味。”小美吩咐着,熊猫乖乖离开座位。 小美手搭在我肩膀上:“别烦了,林翎的事我们都会帮忙的,你也早点休息吧。”我烦恼的事,小美只说对了几分之一,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心如明月一样,澄明清澈。 弯月,就那么挂在空中,无忧无虑的月亮。 第四卷 58千里之外的亲情专线 两天的周末,都在医院和家两头奔忙。医院似乎是个感情丰沛的地方,探病的络绎不绝,进院的出院的前赴后继,短短一周,我见识到了很多种不同的情感,亲友们的关切写在脸上,担忧挂在脸上。医院成为一个真实人性的自由舞台,比如哭,嚎啕大哭的,黯然落泪的,喜极而泣的,悲喜交集的,不一而足。依我看医院应该成为表演专业的实习基地才好。 小孙找朋友借了辆轮椅,可惜天空不作美,从周六一早就狂风四起,雨大如瓢,只能载着林翎在住院大楼转转。没别的收获,倒是让众护士和病人们交口称赞,听得我心花怒放,禁不住就跟林翎得瑟。 “先让你得意着,反正这完美女友的称号是我的。”林翎毫不在乎,反而冲着诸多羡慕的眼神洋洋得意起来,她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你的意思是……我们迟早还是要换回来的吗?”我问得有点迟疑,那种笃定的语气让我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只是直觉。我知道一个男人说凭直觉是会被笑话的,不过事情的发展往往不是用逻辑推理得出来那么简单。 林翎不置可否,摇头晃脑地享受别人的注目,而我完全像个温顺的小媳妇一样,不得不频频跟人笑脸相迎,甚至寒暄。 走到了偏僻的楼梯口,我走到林翎面前,语带威胁地说:“快点交代,是不是月老又给你什么暗示了?要是不老实,我就不推你回去。” 林翎笑嘻嘻地说:“月老给我暗示可多了,你想听哪个?”我佯怒,伸出手拧着她的耳朵:“你再装糊涂,说,还是不说?” “喂,喂,我是病人哎,也不知道体贴一下人家。”林翎的大声叫唤,吸引了经过的护士注意。我连忙摆摆手,示意是在开玩笑。我低下身子,小声地警告:“别跟我装可怜,小心我给你买你不爱吃的病号饭。”林翎歪了下鼻子,轻哼了一声,缓缓说道:“月老说了,你是你,我是我。这话是不是很有玄机。起驾,朕要回宫了。” 你是你我是我?什么意思嘛,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说了等于没说,也没有谈话的背景。我琢磨着,推着轮椅往回走。 “喂,司机,反了反了。”林翎拍着扶手不满地叫嚣着。真是的,借着现在她是我的现状,完全是在败坏我和蔼可亲的形象啊。我瞪了她一眼,掉了头。林翎双手扯着嘴巴,吐出舌头,扮个鬼脸。不用扮已经像足了,别提多难看。 “好重。”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林翎搬上床。林翎一点都不领情:“你让大家看看,那是我再搬你啊。再说我是替你在住院,不要那么多牢骚了。” 这话说的,我嘴张了半天,也没想到应该怎么回击她,只好乖乖闭了嘴。 “你说是不是该给家里打个电话了,探探口风也好啊。”我离开林翎两步远,削着苹果,这回一定要削个完整的皮。一圈又一圈,马上就要收尾了,最后一圈,我谨慎地停住手稳住,抬眼看下林翎。谁知,啪嗒,苹果皮又掉了。我沮丧地低下头观察着苹果皮,虽然还是厚薄不均,可我已经非常小心,也许只能算是天意了。 “嗯,妈妈也许正在发动她的关系网查我的踪迹呢!”林翎伸手要苹果,根本不知道我心里早已波澜壮阔了。“关系网?”我站起身,坐在她身边,疑惑地问。 “妈妈教了那么多年书,早就桃李遍天下了,想找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更不用说是自己的女儿了。”林翎嚼着苹果翻着杂志,眼皮也不抬。 “那我们现在的状况不是完全掌握在她手里了。”我捡起再次折断的苹果皮,扔进垃圾桶里。 林翎举着苹果核晃着:“嗯,要不,打电话给爸爸,听听他的口风。” 说打就打,拨通了林翎父亲的手机。耳里传来一个慈祥温厚的长者声音:“翎翎啊,你这个孩子,多长时间没跟我联系了。你妈妈正在发动她的学生找你呢,说什么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你等一下,我有个电话进来了。”我连忙抽空把这话传给林翎,林翎取出纸笔,刷刷写下几个大字,“问问妈妈掌握了些什么?”。 “爸爸,我在这里挺好的,妈都掌握了些什么了?”管别人叫爸爸,心里挺别扭的,我暗暗祈求老爸原谅我,就当我毛脚女婿先实习一下好了,勿怪勿怪。 “听说,她的一个什么学生是你们那工商局的,查到你的档案在什么广告公司里,还是一家小公司!你原来不是在一家大公司里吗,怎么又换了……”林翎爸爸训人都不像是在训,脾气好得不得了。我捂住手机,悄悄跟林翎复述。 刷刷刷,林翎又举着纸,上面写着“她有什么动作吗?” 于是,我就像个传声筒一样,完全没有自主发言权。 “不太清楚,不过你妈妈很生气,你啊,还是早点回来吧,爸爸也很想你。你一个人跑那么远,爸妈年纪又大了,也不能经常看到你,多不方便嘛。不说了……你妈妈来了,我不会告诉她你打电话来的。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乱吃东西……”电话戛然而止,我的耳朵里萦绕着那声温暖的再见。 林翎始终还是女儿心,即使我的转述已经完全没有她父亲的那样亲切,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软软的地方,只要一碰触,伤感就像开了闸的水库,哗哗哗一直奔流不止。 我揽住她的头,靠在胸口,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平静下来。她乖乖地窝在我怀里,我感觉衣服湿了,皮肤凉凉的,一直凉到了心里。 天色暗了下来,林翎一动不动,低头一看竟然在我怀里睡着了。这个坏家伙,弄湿了我的T恤,还睡得那么香。轻掐一下了她的脸,然后轻轻地把她的脑袋放在枕头上。 窗外雨水滴滴答答落个不停,狂风像个大兜子一样,横扫街面的垃圾,如果那些糟糕的破事都让台风卷走就好了。我关上窗子,忽然音乐突起,手机兀自响个不停。 林翎睁开眼朝我这边张望,我点点头,是林翎家里的电话,不用说,肯定是她妈妈。 我走到床边,跟林翎头碰头,接起电话:“妈妈,你好,晚饭吃过了吗?” “你别扯开话题,我都被你气饱了,吃不下。”林翎妈妈显然对林翎积怨很深了,“你在哪里我已经知道了,你自己看着办,工作只能帮你留到农历年。” 林翎吐吐舌头,偷笑着。我故作惊讶地回答:“妈妈你怎么查到的,真厉害啊。工作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不过现在辞职不太好吧,总得过了年才行啊。您不是教导我,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要半途而废嘛,我可一直牢牢记在心里呢……”林翎听着,竖起大拇指,在我脸颊亲了一口。 “行了,行了,别给我戴高帽。我就再宽限你到过年,你要是还不回来,那以后也不用回来了。”林翎妈妈其实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嗯?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了?”她提高了声调疑惑地问着。 “好吧,就这么说定了。您说一次,我就记住了。您不是说过聪明人只用说一次吗?”我随口胡诌着,不过我想既然我妈这么跟我说过,林翎妈妈比我妈年纪还大,肯定也是这么教育子女的,时代决定的嘛。 “嗯,这话我是说过的,不过你,现在可是越来越不听话了。你那边怎么悉悉索索的……”林翎妈妈的耳朵可真尖,林翎正在跟我捣鬼呢,她亲上瘾了。 我连忙推开林翎滚烫的双唇,把手机放在窗户玻璃上:“这里来台风了,很大的雨呢。”林翎妈妈将信将疑地听了一会,然后说:“你爸爸年纪这么大了,你不考虑我,也该考虑考虑他吧。行了,你还没吃饭吧,赶紧吃饭去,别把胃搞坏了。什么行业不好找,做广告。就这样吧,多打电话给家里,知道吗?” 我唔了一声,然后那边收线了。 挂了电话,我跟林翎默然相对,很多时候阻力不是自己。 第四卷 59难题是户外拓展,我们行吗? 自从接了那通电话,林翎常常变得呆呆的,喊她都听不到,胃口也变差多了,一餐只能吃一丁点儿就喊饱了。这种感受我能理解,任何方式的劝说都没有用,什么时候她和家里的问题解决了,才能恢复她往常的笑脸。幸亏伤腿恢复得很好,医生都说多亏体质好,这种恢复速度比较罕见。再过一周,就可以拆石膏了。林翎抱怨说这些天在床上的时间超过一年的量,都已经躺麻了,说着还要给我看,小流氓一个。虽然这些天,来回奔波实在辛苦,不过能看到林翎一天天好转,那比什么都重要。 台风很快就过了,除了街道上一些残破的广告牌和被折断的树枝,根本看不到台风的肆虐,据说这是五十年来最严重的一种,高速公路因此封道了半天。在城市里,自然力已经被降到最低点,不过仍然无法解决夏天毒辣的太阳,每天几十分钟的路程都要被烤肉干。 刚到公司,还没到上班时间,可他们已经在欢呼庆祝着什么。我好奇地问小孙,小孙开心地拍着手,指着桌上一张纸:“公司成立周年庆典你都不知道啊,给你,节目表。”我接过一看,妈呀,长达三天的户外拓展,这么热的天不中暑才怪呢。 “注意,注意,大家把手头的活都调整一下,本周的活周四前完成,AE们负责跟客户沟通好,尽量说服客户不要在本周增加什么新活了,我们一年也就一次请假嘛。”难得罗老板今天神清气爽地在办公室里,平常基本上都看不到他的人。总监笑眯眯地靠在柱子上,看着大伙欢天喜地地闹着。 不错不错,这礼拜只要上三天班就够了。我打定主意,周四就不去了,好好陪陪林翎。 “想什么呢?心怀鬼胎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大溜到我身后了。我暗叹一口气,看来我是那种什么都挂在脸上的人:“唔……我想周四请假好了,范文在医院,没人照顾,我有点不放心。” “我就知道,你不愿丢下范文的。我还听说,范文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总监眼睛忽然一亮,摸着下巴的胡渣说:“所以,我们这次是按组划分的,你们两个不参加,那你们组就败了。,对了,哪个组赢了就有一千块的活动资金奖励,限定本周用完,够刺激啦。而且,你注意看——看节目单,每个组都要设计一个项目。你不会是怕输吧!” 输!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输这个字,不过林翎她…… “放心啦,小孙不是帮借了轮椅,我们又不是去悬崖峭壁。公司是个大团队,我可不希望周年庆典缺了谁。”老大拍拍我的肩膀,转身又不知去哪溜达了。 回到座位,好安静,小丸子和刘星两个人都皱着眉头,一声不吭,眼珠子瞪得老大,视线都在自己桌子上。不对劲啊,莫非这小两口又闹上别扭了? “喂,你们都怎么了?外面都吵成一片了,你们在练憋气功吗?”我奇怪地瞧了他们一眼,将节目单摊在桌上开始研究。 “什么啊,我准备想个必杀技,一招就让你们俩都臣服。”小丸子的口气可真不小,说着手指一点,“你,刘星,要是你的BIGIDEA镇不住我,哼你就等着瞧!”刘星吓得手一抖,手中的笔落在桌上,朝我苦笑着说:“我都不知道是找了个女朋友,还是招了个女煞星……” “不满啊,你休了我啊。废话这么多,还不动脑子去。”小丸子说完,又恢复原来的造型,纹丝不动。刘星转着笔,托着下巴,眉头拧成麻花状。 两个人滑稽的表情,让我捂着嘴乐个不停。我的笑点极低,这给我造成不少麻烦。印象最深刻的是还是上学的时候,还是高三的时候,某堂历史课历史老师正在义愤填膺地讲述日军的暴行,好像是教科书里不曾有的材料,全班都静静地聆听着,或者假装聆听着老师亢奋的声音。可我不晓得想到什么搞笑的事情,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结果可想而知,我,一个高三学生被罚站在门外,历史上也比较罕见吧。 古人都说乐极生悲,一点都没错。今天,北京时间十点十二分,我的麻烦又来了。 我手忙脚乱地翻着包,掏出卫生巾,急匆匆地离开座位,麻烦真是不挑时间。好在,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动作娴熟,我在卫生间里蹲着的时候,感受着体内的热情涌动,心想可怜的熊猫哥哥,不晓得有没有开始真正体验女孩子的特殊时间。 小丸子和刘星一定没注意到,我现在的痛苦表情根本就不是为了争取拿到最佳方案。大热天的人家都喝冰水,我偏偏要喝热水,身体跟两极一样,火热的口腔冰凉的下肢。 “林翎,很难受吗?要不咱别开会了,大家各自发想就行了。”季佳体贴地挽着我的胳膊,悄悄说着。我摇摇头,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剧痛,只是我不习惯这样的拖坠感。 “林翎,我参加你们组,好不好!”小孙毛茸茸的脑袋从门外探进来,脸上带着恳求的表情,让人无法拒绝。我看看大家,大家都不反对,就招招手示意她进来。小孙小心翼翼地斜靠着椅背坐下,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 “美女加盟,大家鼓掌欢迎。”饼子热情得有些过分,站起身来啪啪啪鼓起掌来。 小宋揶揄他:“得了,得了,就你那独特的口味,熏都要熏跑小孙了。”虽然饼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勇气再去尝试一下那家牛肉饼店了,不过他已经被深深烙上牛肉饼大王的印痕了。 “本来,我想请假的。老大不准,没办法。现在要按小组来比拼方案创意,所以召集大家来,就是为了想一想,在范文腿脚还不灵便的情况下,我们的方案要怎么样才能不落下风。”我捂着肚子,为难地说。 “还没开始,就想着落下风了。不像你啊,林翎。”季佳不满地嘟喃。小宋和饼子两个低头坐着不出声,这两家伙好像是来旁听的。小孙嘴唇微张,欲说又止。 “说嘛,干嘛吞吞吐吐的。”季佳推推她的胳膊。小孙顿了顿,轻声说道:“我没你们有想法,我觉得我们就想一个不依靠腿脚的方案吧。” 嗯,这倒是个方向,避开短处,可能还是我们的长处呢。季佳和我对视一下,赞赏地点点头,小孙红了脸,不好意思笑了。 我将搜集来的资料分给大家。户外拓展,主要就是激发个人的潜能,体验团队合作。不过一般的拓展活动都是由专业组织设计好的,参加的只要带着自己身体去就好了。现在我们这些门外汉却试图挑战专业组织的专业领域,不用说这有多困难了。不过,对于我们这些以解决客户问题为生的头脑复杂四肢简单的办公室生物来说,这也是必须挑战的。因为万一客户需要不一样的拓展活动方案呢?所以我决定打破拓展活动的神秘性,就当一个平常的课题来看待好了。 “大家看,这些节目都有些共同特征,道具少,游戏方法简单……”我看着网上摘下来的拓展游戏大全,设计一个游戏,应该不难吧。 “嘘!不要出声!”季佳忽然发现了什么,悄悄起身走近门口,猛地一拉把手。 门外小丸子讪讪地直起腰,嘿嘿笑着:“路过,路过。你们继续。” 这家伙竟然光明正大地来窃听。 季佳恨得牙齿咬得格格响,嘴里念叨着:“卑鄙卑鄙!”我们几个倒是乐不可支。 来而不往非礼也,因为小丸子开了先河,之后,凡是只要有小组开会,就会有窃听。三个小组之间的侦查,反侦查,在三天内不断发生着。这几天,每个人都提高警惕,生怕不小心就泄露了小组的最高机密。对忽然热情的同事,更要再三提防,陷进往往都是温柔的。 一个公司裂变成了三个小组,小组之间的谎言、欺骗、假情报密布,整个公司忽然变身为一个骗子公司,这是老大设计这个活动的时候没有想到的。 第四卷 60病房鬼火,墙上狗头,有了 当然,不只是我们在冥思苦想,林翎在病床上没有浪费时间。尽管她有点不太情愿动脑子,而且还很不满总监对这次公司庆典活动设计的思路。 这三天时间,除了应该完成的工作之外,几乎所有清醒的时刻都贡献给了构想拓展活动的方案。小丸子跟刘星他们每天都鬼鬼祟祟的,他们俩的关系似乎一夜回到解放前,往日的亲昵现在变成了互相敌视,这种状态很有趣,老大整天笑眯眯的就是个明证。 其实我们自己组并不是一团和谐的,即使没有那一千元的活动基金奖励,相信小宋和饼子的怨言仍是不绝于耳,尤其是小宋,因为M地产无事可做,他的奖金自然就少了,他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发牢骚。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总让我浑身不舒服,没有人愿意需要一个累赘,即使我们曾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我们组被切割成两个组,看他们心不在焉的样子,索性就让他们自己忙去了,不添乱就好了。 “这两个混蛋,一直在背后嘀嘀咕咕的,惹人烦,真想揍他们一顿。”季佳对于任何看不惯的,一向尖锐地表达她的直接。小孙接茬说:“算了算了,跟他们有什么好计较的。有那么多时间咱们几个还不如好好想想,明天可就要公开活动方案了。” 明天就是公司庆典了,听说还要去郊区的什么度假村,节目应该很多,我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本来公司庆典大家应该轻轻松松地闹一闹,现在倒好,没几个人能轻松。 “有麻烦了?”总监已经不叼铅笔,改吃糖了,看来戒烟工程很有进展。我点点头:“要不,还是别让范文参加好了。”老大断然否决我的想法:“不行,我们需要的是团队,不是什么英雄。还有时间,我相信你们肯定能拿出好的方案来,可别让我失望啊,我看好你们哦!” 这三天犹如浆糊般的工作状态,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失望,甚至我已经有点放弃了努力。也许事情并不总像我想的那样,有些事情也许就是没有答案的。小丸子和刘星一边安慰我,一边斗着嘴,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互相奚落互相嘲笑,偶尔也互相展示一点亲密,他们俩维护感情热度的方式真让我哭笑不得。 “下班来医院,我有好东西给你看。”看着林翎发来的短消息正发着呆,手里的手机忽然被人抢走了,是季佳,她草草掠过一眼,不满地说道“我也要去,我也要看好东西。方案都没出来,你们竟然还有心思调情,哼!”季佳的哼声一直到小孙的办公桌前,表达着她强烈的不爽。 下班之后的公司里,大家都兴奋地讨论着明天的行程,我一点都没兴趣听。 唉,烦人的不只这些,跟在我身后的还有两个跟屁虫。小孙听到季佳的抱怨后,死活都要跟着来。烦就一个字,我这一路说了起码上百次。 推开病房的门,漆黑一片,窗帘都被拉上了。借着走廊的微弱灯光,发现林翎竟然不在床上躺着,床铺整齐被褥也叠着,她跑哪去了呢?正想跑去找护士问问,季佳推推我,战抖着小声地说说:“那里……是鬼火吗?”一听有鬼,小孙吓得尖叫一声,赶紧躲在我后面。我定定神望着季佳指的方向,似乎是有一团火在飘荡,不过很微弱。不会吧,我只听说坟堆里有鬼火,没听说病房也会有,莫非这病房是用坟场的土建造的? “你们……也来了……”墙脚忽然有人说话了,飘飘忽忽的声音,慢悠悠地向我们走来。我离得最近,依稀看见一身蓝白相间的病人服装,酷似鬼片里的情节。小孙已经把被子蒙上头了,季佳还是愣在那里发呆,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反应太慢了。是林翎,我听出来了,这个坏蛋故意吓唬人呢,还用别的声调说话。 我在墙上一阵摸索,终于找到墙上的开关。啪地一声,房间大亮,林翎用手挡着眼睛站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石膏居然去掉了,医院的效率还真高。 “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进了鬼片片场了呢。”季佳抚着胸口,兀自喘息不停。 小孙还蒙着脑袋,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没事了,没事了。”季佳拍着小孙的背,小孙身子忽地一震,扔了被子大叫:“不要害我啊!” “哈哈,小样儿,瞧你们的胆量。”我走到林翎身边,扯着他的耳朵:“你搞什么鬼啊,看把她们吓得。”“小孙,是我啊,哈,逗你的呢。”林翎也不恼,笑嘻嘻地说。 季佳用尽全身气力,才扳回小孙的身子。小孙却依然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放,半响后见没动静,才敢从指缝中偷偷张望,终于相信唯物的世界里是没有鬼魂的存在。小孙放下手,她的脸上已经煞白了,被林翎吓得不轻。那团火正在林翎手上握着,是支巨大蜡烛,像是洞房里才点的那种又高又壮的红烛。 “给我们一个合理解释,要不然,你就等着破财消灾吧。”季佳的胃口我见识过,真要被她卯上了,怕是会被吃穷的。我期待着林翎有个恰当的理由,可以平息她们俩的怒气。 林翎不慌不忙走到墙角,又关上灯。“给你们看看我的新发现!”说着,放下手上的蜡烛,用蜡烛油固定住。两只手交替比划着,墙上出现了一个逼真的狗头影子,狗嘴还一开一合的,栩栩如生。 “嗐!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大发现了。这个三岁小孩都会啦!”季佳不屑地说。小孙笑了,不知道是不是那条狗的舌头上下翻动惹的。我心里一动,莫非林翎是想用这个来做方案吗? “林翎,你过来一下。”林翎喊我过去。我按她说的摆好手势,虽然笨手笨脚,不过我还是成功了。墙上出现了一条狗正朝一只老山羊在吠着。有点意思了,我明白了,林翎真是聪明,我们一直试图找寻可以避免下肢运转不灵的活动方案,压根就没想到纯手动的方向,有时候障碍恰恰就是突破的方向。 小孙也走过来,她把两只手掌张开,上下移动,墙上又冒出一只蝴蝶好奇地在那只狗和老山羊之间翩翩飞舞着。“噢,我知道了,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也要玩。”季佳一拍大腿,惊奇地说,这会才领悟到,嘿嘿不止慢了一拍啊。季佳冲过来,张开双臂,墙上一只老鹰扑向蝴蝶。我们四个人躲在墙角嬉闹着,这是个有趣的游戏。 “看杂志的时候,偶然地看到有个皮影戏大赛,我就有了这个念头,只不过不知道人多了配合起来会不会困难。”林翎开了灯,找出纸笔,写下了目前想到的几个手型。 一直到蜡烛熄灭,我们试验着各种可能的手势,这个发现无异于打开了我们思路的一扇大门。我们七嘴八舌纷纷添加着想法,只要有个六七分象就列入表演项目中。想法渐渐成型,如果再加一些道具的配合,那么手影戏的方案成功可能性很大。 时间不早了,护士都来催好几次了。我们商定,方案稿子我负责今天完成,明天我们大家再研究细节,补充完善,争取把那两个家伙也收进队伍里。 “明天你能出院么?”小孙忽然指着林翎的小腿问道,“这么快石膏就去掉了?”我这才注意到,林翎已经不用借助工具可以直立行走了,虽然之前也尝试过,不过走得没现在这么自如。 “嗯明天肯定出院了,医生嘱咐我,不要剧烈运动就可以了。住院的费用,长脸今天已经来付过了,还跟我说会支付营养费和误工的工资。哈哈咱明天就可以重见天日啦,这鬼地方我再也不想来了。”林翎一边抬腿夸张地走着,一边得意地说着。 当晚,我在网上下载了很多关于手影戏的表演资料,针对性地吸收了十几个新的手势。一直忙到十二点多,稿子才算成型了。想象着在明天的表演里,一定能让他们大跌眼镜,小丸子、刘星你们等着瞧! 第四卷 61在路上 一早就赶到医院,下腹的胀痛已经消减了很多,幸亏一个月只有这么几天,不然变成女人简直就是种可怕的折磨。话说,女人为了保持生育下一代能力付出的痛苦也太大了,每月每年的几天持续不爽,几十年呢!我庆幸自己不是生来就是女的。 林翎已经收拾好行李,在病房里转来转去。“干嘛呢,腿脚刚好点,也不知道好好休息。”我提起她的行李,环视一下这个闭着眼睛都不会忘记的病房。林翎笑笑,小跑几步:“你看,我现在已经可以跑了呢。你的这副身体真不错啊,伤势恢复太快了。”说着,还抬起右腿在空中晃着。这个举动可吓到我了,我连忙赶去阻止她,一不留神扑到她身上。林翎张开双臂,揽我在怀里,坏笑着说:“很久没这么亲密了,亲爱的,咱打个啵。”我的身体前倾,力气使不上推也推不开,眼睁睁地看着林翎嘟着嘴唇慢慢压过来,逃无可逃,只好被这坏蛋非礼了。“喂,哪有人睁着眼睛接吻的啊!”林翎嗔怪着,“快把眼睛闭上。” “呦,这么亲热啊。呵呵我来得不是时候啊。”护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林翎连忙松开手,我趁机逃出来。这种场面被人看到,别提多尴尬了。没顾上看林翎,脸上烧得不行。护士在门口前合后仰笑得很开心,肯定不是替林翎出院高兴。 办了手续出了院,直到上了出租车,我才松了口气:“瞧你没正形的样子,哪里像以前的你啊!”林翎大咧咧地靠在椅背,把右脚放在我腿上:“今非昔比啦,就让我先得瑟着嘛……”。司机大哥则频频回头张望,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他的脸色不太好。付了钱,司机大哥趁林翎下车的时候,偷偷跟我说:“你这男朋友可不咋地,要好好管教着才行。”我忍笑点头称好,司机大哥接着一本正经地嘱咐道:“女孩子可不能太忍让了,太过分了你就需要发脾气,你看我,就是被我老婆改造好的……” 其实我也觉得奇怪,难道换了身体,脾性什么的都会换了吗?在别人眼里,我是不是已经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一样了,我自己好像没怎么变化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太阳猛烈,林翎提了自己的行李,走在前面步子很慢。阳光下那歪歪扭扭的走姿,让我忽然有些心疼,不禁埋怨自己干嘛这么顾及呢,顺其自然该怎样就怎样好了。所以,我大大方方跑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小心地扶着她,我们俩相扶相携的影子在地面上拖得很长很长。 刚进公司大门,看见所有人都已经在了,排成两列,气氛有点严肃。总监板着脸稍带怒气,看了看手腕的表:“迟到了两分钟。”我连忙道歉,老大突然脸色一变大笑说道:“兄弟们,欢迎我们的英雄归来。”刹时众人齐齐鼓起掌,小孙和季佳更是夸张,捧出五彩纸屑往空中扔,就像婚礼中常见的那样,漫天的纸屑纷纷扬扬飘落。透过飘洒落下的纸屑,看见一张张真挚的笑脸,听到震耳欲聋的掌声,而我正不知所措地挽着林翎的胳膊,林翎显然也被这突然袭击闹了个手忙脚乱。 “太夸张了吧,老大。”我把行李放在地上,“我们可不负责打扫战场的。”众人一阵哄笑,掌声更大。“放心吧,轮都轮不到你。”罗老板笑着说,“大家再闹十分钟,我们出发。” 十分钟后,我们坐上了旅行社大巴。大巴跟随着忙碌的车流缓缓移动,车窗外,车水马龙里看着来去穿梭的漠然人们,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这个世界怎么就变得那么匆忙。他们用电波喜怒哀乐,他们磨踵擦肩却默默无言,他们就像是只知道喷吐黑烟发出怪声的汽车,保持着安全距离。车内,我们在大声喧闹着,唱着歌,好像回到了天真无邪少年时代的秋游时分。 慢慢地车流渐渐疏,我们已经到了郊区。绿色,遍布的绿色,当时阳光灿烂无比,泼在身上感觉很温暖,山坡上蒙上一层金纱的竹海在荡漾。不知道绿和金的颜色搭配是不是有种奇异的催眠效果,我的眼皮耷拉下去,耳朵里能听到他们还在闹哄哄地吵闹,却听不清任何一段完整的句子。 睁开眼的时候,车已经行驶在高速路上了,车上鼾声四起。过了一个收费站那地势陡然险峻,基本在山间行进。在车上都觉得异常陡峭,一直往下溜,岭上到山脚起码有三十度,与之并肩的老国道那个盘盘绕绕的,十八湾可能还不止,肯定可以绕死无数新司机。再强的漂移高手到这里恐怕都得傻了眼,也得小心翼翼地老实驾驶。 一个不大不小的颠簸,大伙纷纷醒转过来,扒着窗口四下张望,惊呼声此起彼伏。久在城市里呆着,人怕是会迟钝了,对什么都熟视无睹。一旦离开那种奔忙的节奏,脑细胞都在复活,我很高兴能在这最好的季节里放松一下。林翎显然对江南的山水比我更有兴趣,贪婪地瞪大眼睛注视着山峦的起伏,更对红通通的柿子垂涎三尺。这些柿子像小灯笼一样挂着,沉甸甸的压得枝头弯了腰。山林间一片一片的灯笼,果子椭圆状,象个大型的蛋,满身的果肉都在用力绽开,鼓鼓囊囊,很丰满的诱人体态。 “蚊子,糟了,我……那什么来了!”熊猫急吼吼地说着,哈这家伙终于可以体验女孩的痛了。我强忍着笑意,安慰道:“别急别急,带卫生巾了吗?你该跟小美说的,她比我更懂,毕竟是她自己的身体嘛!”好言相劝,终于让熊猫屈服了,这样的状况反正也瞒不了小美,她肯定能算到日子的啦。 “熊猫也来了吗?”林翎见我一脸藏不住的笑意,数落道,“你不是刚走吗,瞧你的坏样儿。”我嘿嘿一乐,没有反驳。我不得不承认,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变,那现在肯定做不到这么心神笃定,有个好哥们陪我一起,那种感觉真不一样。有那么点幸灾乐祸,嗯劣根性很强,我不是一个好孩子。 终于到了,长达三小时的车程。我们的目的地,度假村位于这个小县城的西北面,小城的一侧就是碧波万顷的湖,风景秀丽。整个小城是沿着山一路建造而成,所以建筑海拔挺高,普通6、7层楼看上去就像十来层。很有趣的是马路,活像一条条蜿蜒的山路,盘盘绕绕,坡度很高。我猜这里的司机技术都很牛,因为那马路简直就是拉力赛的赛道。 说是度假村,可看不到几个人,除了清扫工人和修剪园艺的工人,我们是最大的一拨。这里依山建造,一侧就是湖。从没见过这么密集的山景别墅,湖景别墅,大多都是空置的。山上松林在路面铺下一层又松又软的松针地毯,不时有熟透的松球掉下来,惊起几只松鼠桃之夭夭。湖面水光潋滟,远处青峰数点,还有几条巨大的游轮在肆意地游逛着,山脚下还有游轮码头,真是个放松心情的天堂。更为离奇的是,抬头望去竟然有数只隼在空中盘旋,若是春季到这里,我怀疑简直到了桃花岛。 我们的住处是两个别墅,其实是一体的。分配房间时,老大还诡异地朝我和林翎笑笑,不就是我跟林翎一间房嘛,我们又不是没住过。只是,脸上不自觉地烧了,脸皮实在太薄。屋窗朝向湖,一开窗,迎面就是一股潮湿的气流。 林翎一下车就张罗着买柿子去了,这一路上柿子林怕是最好的广告。蛋一般的柿子,这种柿子别的地方从没见过,长得蛮秀气,尖尖挺挺鹅蛋般大小的个子,红橙橙的艳丽表皮,轻轻一掰就露出柔软的柿子肉,一瓣瓣分得不很清楚,核小或者大半个无核,糖分很高,十分清甜,价很格便宜。一咬在嘴里,喷溅出橙黄的汁液,甜美的滋味顿时就在口腔里四处游弋。我终于懂了,为什么要在这里造一个空空的度假村,原来好东西都在山里啊。 第四卷 62泳衣危机,双凤戏水,冷战 因为还没到旅游旺季,这里游客很少,只有三两个会议团体在休养。更为有趣的是,临近湖面,且处在山间,温度也比都市里低上好几度,好一个清凉世界啊。极目望去,天空蔚蓝白云朵朵,似乎阳光也不那么刺眼了,真让人心旷神怡,颇有想在草地上打个滚的冲动。 用过午餐以后,大多数同事都选择午睡,山寂鸟静。林翎久病初愈,加上舟车劳顿,也是哈欠连连。本想要她和我一起走走山间小道的,现在看来也泡汤了。 “笃笃”房门轻轻被敲响了,我回头望着林翎,小心打开门。一只白皙的手提着鲜艳的泳衣伸了过来,季佳笑吟吟地说:“快点,趁这帮色狼睡觉,咱们游泳去。”晕,正午温度多高啊,还游泳,不如说是晒肉干呢。况且,林翎的泳衣又没带。最最可怕的是,我还从来没穿过泳装,更不用说是露那么多肉的泳装了。 “我没带啊。”我避实就虚回答,希望能够过关。“就知道你会来这招,小孙,上泳装。”季佳招招手,小孙一手一件泳装在走廊冲我抛媚眼。完蛋,早知道还不如说累了想睡觉呢。季佳一挥手,小孙跑过来,她们俩就把我架了出门,逃都来不及。 在她们俩的推推攘攘下,我硬着头皮跟她们下了楼,一路上懊悔不迭。 “快点换上啊,磨蹭什么嘛。”季佳利索地脱光了,转过头看着我。我心头一凛,连忙低下头,假装在脱鞋子。“就是啦,都是女人怕什么羞啊。”小孙正解开她胸口的束缚,随意一抛,丢在离我眼前一米左右的条凳上。哦,这曾经是我多年来向往的,那种容易犯错误的活色生香的画面,正在我面前展开,可是我压根没勇气抬起头,还在摸摸索索,脸上烧得厉害。 “哈,你看你看,林翎脸都红了呢。”小孙得意地在我身前站着,两条粉白的长腿在眼前晃来晃去。我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了进去,根本朝不敢膝盖以上偷看一眼。 “别逗人家了,哎呀小孙你看我的腰,又有赘肉了。我真羡慕你,一点赘肉都没有。”季佳拉走了小孙,两个人互相打闹了起来,小小的更衣室飘荡着她们清脆的笑声。我松了一口气,要是小孙强迫我看她们,我……我真不知道以后该跟她们怎么相处了。 室外泳池边,她们俩早早躺在遮阳伞下。小孙眼光不错,还挺合身的。穿着这么紧身的泳装,不过绷得太紧了,每一步的走动都能感觉到身体的回应,实在有点别别扭扭。 季佳活动活动手脚:“小孙,林翎,咱们来比试比试。”小孙应声而起,歪了季佳一眼大声地说:“谁怕你啊,林翎快来,篮球打那么好,游泳也不差的。” “啊,我想起来了,我不能下水。”我指指下腹,脸上装出遗憾的表情,心里暗自得意,原来麻烦也是有助益的。“你们玩吧,我赌小孙赢。”小孙冲我一抱拳,笑得很甜,还顺便飞了个吻。季佳不服气地拍拍胸脯,亮了个黄飞鸿的招牌动作。火药味很浓啊,我乐得躺在椅子上坐山观虎斗。 “预备,开始。”我帮她们做裁判。两个女孩互不服气,争先恐后跃入水池。从入水看,小孙的动作更标准一点。不过季佳的身体相较而言更壮,泳姿虽然不够优美,却很实用,还没过半池,已经领先半个身了。我已经为小孙捏把汗了,因为她们可是下了注的。 小孙游得非常漂亮,肢体舒展,阳光下粼粼水波中穿梭着,活像一条飞鱼。季佳速度依然很快,不过在这种没有泳道的泳池里没了方向感,游着游着路线歪了。小孙的转身动作无可挑剔,一翻身,全速返回,如果季佳能看到一定会气死的,因为小孙换了蝶泳,简直是挑衅嘛。稍后,季佳也往回游了。 我站起身来,紧张地看着她们的身子在水中起伏。嘿季佳追击速度越来越快,看样子好像要冲刺了。只不过她的致命弱点还是没办法克服,歪了歪了,严重歪了,小孙已经触壁冒了头,季佳还在游。 “好!”叫好声此起彼伏,山上一片掌声打破了宁静,回荡在空旷的山间显得特别喧闹。远远地可以看见同事们的脑袋都叠在窗口,也不知道他们偷窥了多久。 “奇怪了,为什么我游着游着就找不到方向了。”季佳摘下耳塞,甩甩脑袋,纳闷地说。小孙笑得前合后仰,冲季佳挑衅般地举着V字。 “靠,季佳你个没良心的,也不叫我来玩。”小丸子在窗口大声嚷嚷,引起周围哄笑一片。小丸子脑袋只露了一下,就没人了。 “糟糕,这家伙要赶来了,咱们赶紧撤。”季佳慌张地爬上水池,用大毛巾随意擦了擦。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小丸子就叉着腰走过来了。 “哼哼,还想跑,老实点待着。”小丸子套了个红色T恤,是个魔鬼的头像。 季佳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不停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一副乖顺的模样。奇怪,这家伙怎么忽然这么听话了,我刚想找小孙询问一下,一抬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的。 “偷我的泳衣,自己说,怎么罚你?”小丸子趾高气扬地站在季佳面前。季佳嗫嗫嚅嚅半响不出声。哈哈原来是做了“小偷”了,怪不得这么老实呢。 “……其实是小孙下的手,我只不过是把风的。”季佳招供,把小孙给出卖了。 “小孙!哼,看我怎么教训她,等会再来收拾你。”小丸子气得一跺脚,转身走了。季佳背着身捂嘴偷笑,这家伙也没安好心。 换好衣服,回到房间,林翎背着身子,面朝墙壁正睡着呢。我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坐下。 “你干嘛去了?”林翎忽然翻过身子,坐在床上,脸色有点不好看。 我陪着小心简单地说了刚才泳池的趣事,正手舞足蹈着,林翎冷哼了一声,扭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天空。到底怎么了?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虽然我跟她们一起去了更衣室,不过我啥都没敢看啊。 冷战忽然就爆发了,尽管我再三解释,林翎后来索性捂住耳朵,蒙着被子不理我了。真郁闷,早知道还不如待在房里睡大觉呢,我一肚子的气还没地方出,也躺下背着身,气哼哼地乱想着。林翎也太不大方了,还不肯信任我,不就是她们在我面前露了身体嘛,再说看了又怎么样,又没有作出什么非分的行为。越想越生气,不理我,我还不理你了,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又被敲得嘭嘭响,吵死了,我早听到了,就是不想起床。 “喂喂,你们两个,别亲热了,集体活动时间了。”季佳在门外大声嚷嚷,一边敲着门。 我掀开被子,看见林翎已经起身开门了。唉在别人面前,矛盾也只能放一放了。我坐在被窝里,调整着表情,准备给季佳一个林翎式的温柔笑脸。 “范文,我跟你讲,林翎可好笑了,换衣服都不让我们看,我们换衣服她还要躲着,小孙光着身子还挑逗她呢!”季佳根本没留意林翎的表情,自顾自呱啦呱啦说了一通。这个女人一向口没遮拦,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也不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我窘得真想把被子蒙在脑袋上,心里暗骂季佳无数遍。 “真的吗?”林翎从对面床上站起,着急地问。看不出来,她竟然这么在乎,我一撇嘴,脑袋冲着墙壁,季佳别回答她,最好让她急死。 “那可不!有什么好躲的嘛,都是女人又不是没见过。”季佳忽然露出阴险的表情,伸出两只爪子冲我龇牙咧嘴,“我倒很想看看,林翎是不是还没发育好啊。” “啊!”我一声尖叫,连忙窜起跳到林翎床上,躲在林翎身后,林翎笑着拦住了季佳的胡闹。我从林翎微笑的眉眼里看出,这个危机总算是结束了。 我的天,幸亏我没敢看,不然可不定会被林翎冷眼相对几天呢! 第四卷 63胖子教官,矿泉水养的鱼 黄昏的湖面,泛着黄金般透亮的光泽。湖风掠过掀起层层涟漪,休憩了一下午的水鸟开始活跃起来,不时从天空中迅捷地钻入湖里,重新窜上天的时候它们的嘴里已经叼上了还在拼命挣扎的鱼。 “你只要透漏一点你们的方案,你的行为我就不追究了,怎么样?”跑得气喘吁吁的小丸子正堵着小孙,小孙正大口喘着气,见我们走近了,急忙朝我们甩眼色。小丸子回头一望,我们早就一闪身趴在石头后面了。这块大石头竖在别墅门口,上面写着门牌号,很显身份。 “看什么呢?刚才谁来了?别耍花招,你跑不过我的。”小丸子不时回头张望,动作极其夸张,像跳探戈一样。我们仨都没敢抬头,石头有道缝隙,透过缝我们可以看得到她们的一举一动。小孙也是个坏丫头,故意逗她,一会朝这边挤挤眼睛,一会朝那边努努嘴,小丸子被她折腾坏了,怒气冲冲地揪着她的辫子。“行了,我就告诉你好了。”小孙勾住小丸子脖子一阵耳语,小丸子脸上渐渐浮现起胜利的笑容。 等小丸子一走,我们赶紧奔过去,围住小孙。小孙得意地笑着:“让她忙一阵子好了,我告诉她我们准备玩点轮椅项目。”季佳抚掌一乐:“你够损的啊,走我们瞧瞧去。”林翎一拍脑袋:“我把轮椅落在医院张护士办公室了,要是带来,那倒有几分相像了。” “明天早上7点,我们开始第一项活动。这位是周教官,他会详细讲解活动内容的。”总监站在山坡上,指着身边一个魁梧的胖子。那胖子穿着新式山地迷彩,袖子挽得老高,戴了副墨镜,脚上一双高帮山地靴。我们静静地望着他,他的嘴唇紧闭,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我们,半天都没有说话。 “看得我有点心慌慌的,这胖子不是要让我们军训吧?”林翎当然会慌张,她的脚肯定受不了长时间的军姿训练。“别瞎说,哪有那么胖的军训教员啊,看他的肚子就知道了。”刘星马上就提出了反对意见。是啊,他的肚子像塌了的面粉团,透过他的山地迷彩衬衫可以想象那是多大的一团肉。 大眼瞪小眼半天后,周教官终于开腔了:“看上去你们都挺年轻的,不过我怀疑你们明天第一项活动就完不成。”这话一说出,就像个汽油弹扔进油库一样,炸起火星无数,尤其是男同事们,哪个男人不争强好胜,再说被人说不行那可是大忌讳。 “别浪费口水了,咱们明天见分晓,早上六点半这里集合。”周教官也不反驳,只轻轻留下一句,转身就走人了。干脆利落,我挺喜欢这家伙,不知道明天要给我们什么考验。 吃,当然是重头戏。身在湖区,不吃湖鲜那就太浪费了,呼啦啦一帮人坐上大巴浩浩荡荡开进城区找吃的去。司机是个本地人,热情地介绍了一家酒楼。 等坐下,一翻点菜单,我们才知道这里的餐饮价格其实一点都不便宜,甚至比城市还贵上几分。还问为什么?老土了吧,人家的鱼是湖水滋养的野生鱼,矿泉水起码一块钱一瓶吧,你也只是喝喝,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可是24小时都在矿泉水自由自在的生活的。所以这价格你别嫌贵,还供不应求呢。 鱼箱里两条黑色的大鱼吸引了我们的注意,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淡水鱼能像只小海豚一样,竖起来有成年人一般高大,可怕的鱼。“成精了吧,能吃么?”林翎满腹怀疑地盯着那两条鱼,顺手就敲敲玻璃。也许敲玻璃是喂食的信号吧,其中一条黑色大鱼直冲过来,搅得鱼箱水波一阵翻滚,在林翎面前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顶着箱体撞着玻璃。另一条黑色大鱼紧紧跟在后面,不时张开巨大的鱼嘴,嘴里咕噜噜吐出一串串水泡,眼珠子凶恶地瞪着玻璃箱外面的人们。虽然隔了玻璃,林翎还是被吓了一大跳,脸上顿时没了血色。众人虽然取笑了一阵,不过谁也不敢再上前调戏这两条大鱼。不知道这两鱼算不算是淡水霸王。 鱼和虾是最主要的配菜原料。这里鱼肉有多鲜,已经被味精鸡精严重熏陶坏的舌头真尝不出来。不过鱼肉确实很嫩,几十厘米长的大鱼,肉质居然细嫩肥腴,清淡爽口,煮出来的鱼汤色白如牛奶,一口鱼汤鲜浓味美。满桌都是嗦喽嗦喽的喝汤声音,蔚为壮观,都是一帮饕餮之徒,也就什么礼仪讲究了。一桌子的鱼虾,不知道这厨师费了多少脑子,十几个菜都要不一样做法,吃到后来,看到上的鱼就没了胃口了。 最新鲜的要数高山野菜了,原本都是弃之如敝屣的玩意,如今已经成为万千餐桌之宠。这盘菜也说不上什么名,不是常见的马兰头荠菜之类的。要说这菜有什么特别的吧,还真说不上来,滋味怪怪的,别的说不上,清新爽口倒是真的。奇怪的是红色辣椒一点都不辣,大概只是配色之用,不过黄色如小灯笼一般的辣椒如芥末一般很刺激,据说是宇航蔬菜,上过天的。 “这野菜做得太差了,高汤味道太重。野菜要还原它的乡土味道嘛,这种做法太喧宾夺主了。现在有点像是刚进城的乡下孩子,完全忘了原来的自己。”林翎这个爱评论菜的毛病现在带给了范文,完全不受控制。幸亏没有厨师在旁边,不然人肯定要跟她急了。 小丸子好奇地问我:“你是怎么调教范文的,他从前可是只懂吃,现在领悟力很强嘛。你快教教我,我让刘星也学点。”我只好告诉她,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刘星估计是没这个天赋。小丸子不高兴地白了我一眼,心有不甘又去问林翎。林翎不满地看看我,怪我给她添麻烦。我冲林翎扮个鬼脸,高兴地伸长筷子吃个细嫩虾子,嚼在嘴里笑眯眯地看着小丸子纠缠着林翎。 “注意,注意,你吃太多了。”刚才林翎每每在我伸出筷子的时候,就要在耳边边叮咛一下。现在后悔了,原来第一天是没有节目的,早知道就放开肚皮吃了。听到罗老板的这一宣布,大家齐声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看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遗憾嘛。这帮人太能装了,个个都留了一手。众人对视,我心想:这些家伙个个都心怀鬼胎的,藏着肚子干嘛啊,我可是有人拦着不让吃的。 吃喝吃喝,光吃不喝是不像样的。打圈是最正常不过的战斗,虽然直接不过实在无趣,有点仗着身板欺负人的架势。划拳才是火暴的短兵相接,也是最容易引发战火的。无论是简单的剪刀石头布,还是划酒拳,比得那都是迅速的反应和准确的判断,有时候适当的耍赖也是应该的。比如现在季佳单挑总监,大伙都围着替季佳加油呢。不愧是豪爽的东北女侠,季佳一只脚踏在椅子上,一只手叉在腰间,另一只手举着,眼睛完全忽视周围的人,直视总监。看上去总监一阵慌乱出错了手指,结果一大碗啤酒就归老大了。季佳真是没大没小,一定要手捧着碗全部灌下去才肯放手。虽然替总监不满,不过看着还是挺爽的,尤其是看总监被季佳整得很惨。 “熊猫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喝酒法。”林翎笑着跟我说。嘿,可不是,不过现在熊猫估计在经历他的第一次痛苦的女孩生活。 夜里山间的空气特别清新,我们一致决定要步行上山回寝室。草丛里不时响起唧唧虫鸣,越近湖空气越潮湿。季佳也喝得有点高了,满口胡言乱语,说的无非是要嫁个有钱人,要天天住在这种地方。小孙嘲笑她说:“真是个笨蛋,天天住这里的,只有水鸟跟鱼啊。要环游世界才是啦。“ “你听说了吗?明天一早真人CS!”回来的路上大家口口相传就是这句话,也不晓得是谁从老大嘴里撬出来的消息。真人CS,不就是野战游戏吗?我看着走在前头正跟刘星勾肩搭背的林翎,明天她能行么?我们组能赢第一战吗? 第四卷 64大战野战岛,我是奇兵 输赢,心情的天堂和地狱。也许人自天地鸿蒙初启,从离开家的庇佑之后,就处处开始需要竞争,需要决出胜负。成王败寇犹如鸦片一样,不断刺激我们此刻已经亢奋的神经。 6点,天色初亮,天空云雾缭绕,阳光似乎也穿不透浓厚的云层,对于需要野外作战的我们,天空很给面子。草草用完自助早餐,我们三三两两来到昨天预定的集合地点。林翎的脚步很轻快,迈的步子大且坚定,这也打消了我的疑虑。就算不能取胜,起码不会拖大伙的后腿。 “小宋,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跟个娘们一样,我倒不担心范文,反而有点对这家伙不够放心。”季佳悄悄说着,根本没留意她言语中对女人的轻视。我真怀疑,这家伙根本就是一个变身人。 小孙连忙打断季佳的话:“别这么说,咱们今天得团结一致对外。”林翎正在后头跟刘星打赌:“凭我的枪法,我一定给你留个全尸。不过肯定是布满弹孔的尸体。”刘星怒目圆睁反驳说:“你跟个伤兵有区别吗?哼,虽然我已经好多年没摸过枪了,不过你……”说着刘星轻轻摇着手指,那意思明白不过了。旁边人都在起哄,互相瞪眼珠,谁也不肯在口头上服气。那场面就一句话,一会战场上见。 一声哨响,惊起数只鸟雀。胖胖的教官一脸严峻地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周围五六个迷彩装扮的工作人员拿着一摞迷彩作训服候着。石头下摆放着黑漆漆的枪支,还有两个弹药箱。 “我先讲一下。立正——”周教官脸色一正,严肃地说。那双眼冷若冰霜地扫视着我们,如果脸再黑点,扮演包拯就有现成人选了。“今天,你们也许会体验到一次真实的战场,我只忠告你们一句,战场上只有合作,只有团队。出发!”真是言简意赅,一点都不浪费时间,像个军人。 我们今天的目的地是对面的野战岛。需要划过直线距离约500米的湖面,然后分成三组登陆,攻占高地,这仅仅是第一回合。接下来是守住阵地,另外两组进攻,然后换防,看哪个组的成绩最优秀。我们组的代号是惊雷,三男三女,个个文弱书生的样子,我只祈祷结局不要太雷人。 领上装备,分组登上船只,环顾四周,头盔防护面罩,丛林迷彩,都是全副武装貌似军人装扮,相互取笑了一番。小艇突突地朝着对面岛屿行驶,三个组分散了行动,我们是正北方向。握着手里的枪,有点沉,好像是仿美军的M16的款式,200发BB弹。湖面上雾气缥缈,仿佛就像是穿行在云间,除了偶尔掠起的飞鸟,什么都看不到。忽然大家停止了说话,耳边只有哗哗的水声,还有马达的突突声。气氛有点诡异,我不禁握紧了枪,大家也都警觉地抬起头四下张望。 “还看什么啊,登陆了。”开船的工作人员嘿嘿一乐,把我们赶下船,“祝你们好运!”说着,突突突调转船头往回走了。 站在沙滩上,离我们要攻占的高地估计还有50米的距离。要是对手们有挺机枪放在某个隐蔽的角落,嗒嗒嗒一阵扫射,我们起码要报销一半。“快点,快点,我们上山去。”饼子焦急地叫道,“刘星他们已经开始登山了。”小宋也催着:“小丸子他们也登陆了,咱们得快点。”朦胧之中,我看到了刘星他们正快速跑过沙滩,林翎朝我微微一笑,示意没事。我一挥手,六人惊雷小组开始朝着黑黢黢的大山进发。 山上雾气愈发浓重,羊肠小道旁的树丛湿漉漉地刮在手上。道上有些滑,小孙已经滑倒两次了,扶起她的时候,山地迷彩变成了泥浆迷彩,她喘着气说:“不成,按这样的速度我们肯定要败了。”摔了一次的季佳停住埋怨她:“这路这么滑又快不起来,少废话了,快走。”林翎用枪支住地,阴阴一笑说:“我有个主意,我们这条路不好走,强攻怕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这样……这样……。”这番话听得我们频频点头,林翎鬼主意真多,幸亏跟我们一个组,嘿嘿小丸子刘星他们有大麻烦了。 现在,我是一个人了,这个艰巨的任务是我力争来的,这年头要办点事情不容易,付出的代价可不小,不惜动用了组长的小小特权,甚至包括了比赛之后请大家吃饭。 我的任务是抢在众人之前冲上山顶,尽量让其他两个组在高地前就开始火并。滑倒是经常的,如果不是不穿了这身耐磨的迷彩服,身上早就一道道的伤痕了。我连爬带滑越来越接近山顶,一个人行动的好处就是无需顾虑其他人,坏处就是人单力薄,比如此刻。 刘星组是东北方向登陆的,不知怎么搞得走到了跟我一个方向,也许是我搞错了方向也不一定。潮湿的地面上都是苔藓,我伏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离我大约20米的距离,一棵大树下他们组正在休息,看来是准备在冲刺前做最后的调整。刘星小声地说着:“我们路线比他们都长,不过这一路都比较顺利。现在我们分配一下工作……”刘星果然是看多了军事书籍,进攻很有策略性,谁做压制,谁做伏击,谁去攻占制高点,分配得有条不紊,他们组男的有四个,我看到两个女孩手里什么都没有,枪械估计都交给别人携带了。 还有什么比这时候突然袭击效果更好呢,我狞笑着勾了扳机连连开了两枪,枪口发出轻微的哔哔声。毛爷爷说过:敌驻我扰,敌进我退,所以开了枪马上就溜,防止被他们抓了当俘虏。要是有个什么远程呼叫什么的,刘星他们组就彻底报销了。 远远听到一声惨叫:“我中枪了!”然后响起一阵乱哄哄的叫喊声:有埋伏!接着噼里啪啦一通乱射击。真是一群乌合之众,这时候需要的是镇定,而不是如他们一般四下乱窜。我得意地越爬越快,胜利离我们已经不远了。 人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现在算是领教到了小丸子的另一面,所以永远不要低估对手的实力。正在我急速前行的时候,西北面悉悉索索传来一阵走动的声响,两人的尖兵组正在搜索。想不到小丸子还有这么缜密的时候,我们太大意了点。我连忙伏倒在地,糟糕,头盔一歪,头发被荆棘之类的纠缠住了,越扯越不能动弹。 雾气像层幕布一样,牢牢地遮蔽着视线。一个“敌人”在发着牢骚:“不让我们去攻山,反而派我们出来做炮灰。”另一个接口说道:“可不是,我们这样很容易被其他组发现的,听说我们离林翎组就100米的距离。”耳听到他们越走越近,我拼命挣扎想快点脱离荆棘刺堆。忽然,他们停止了对话,我怀疑已经被发现了。因为他们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了,逃不了干脆就不动了,我就当个邱少云。身前窜出一只兔子,在我眼前一晃而过,嘿这家伙比我耐性差,终于憋不住要逃了。 “嗨,好像是只小动物,少疑神疑鬼的。咱们还是回大部队吧,这里阴森森,啥都看不到挺渗人的。”敌人甲舒了口气,提议道。敌人乙立即同意了,左侧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 四下又是一片寂静,我担心有诈,所以不敢立即起身。约莫3分钟以后,直到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息我才小心地拨弄起头发上的刺。把头发盘进头盔的时候,我才发现头发长得真够快的,拉直了估计都要到腰了。头发太长不是好事,足足花了五分钟,看看头顶,山顶估计还有三百多米。 现在是8点15分,离我们事先约定好的时间还差15分钟,15分钟登个顶应该没问题。我默默地手脚并用爬着山,口很渴,背上却很湿,不知道是被植物渗进的,还是自己吓的。 身后左侧忽然响起了一阵枪击声,伴着枪击我依稀听见了季佳的大嗓门,正在大喊杀啊杀啊。看来计划执行得很不错,我攀上一块大石头向左侧张望。 第四卷 65厮斗,三岔口的黄雀 所谓兵者,诡道也,这是老祖宗的谆谆教示。在这样的一个小战场上,林翎的建议足够“敌人们”忙乎一阵子,小丸子的队伍已经被冲散,枪声渐渐稀落下来,季佳他们应该撤出战场了。接着就是我大显身手的好机会,我深吸一口气,向着高地冲击。 虽然已经很接近最后的胜利,我还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小心翼翼地攀登着。雾气在阳光的倾照下,慢慢开始消散,我忽然发现了一个人影在丛林间跳跃,动作连贯且娴熟,有刺客!我悄悄倚靠在一棵大树后,瞄准着这个可能会威胁我们获胜的家伙,可惜不在射程内,我遗憾地摇摇头。在最后的冲刺阶段,任何马虎都会贻误战机。静静地等待,给他致命一击才是最佳方案,抬头,山顶只有不足一百米。 山顶没有树木生长,只有一堆大石头,从正面角度看完全不可能直接攀登,只有一条小路可以登顶,而我恰恰就在这条小路的一侧,大有一夫当关的性质。 刺客没有继续前进,反而停顿下来,似乎在观察战场。左侧身后人影憧憧,我已经可以看到小丸子的头发了,季佳的阻击显然没有取得效果,麻雀战的精髓就要不断骚扰,不知道季佳他们是不是已经挂了。林翎带的右侧小分队至今仍然没有动作,我担心我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这个掩体非常不错,环形的石块,中间一块凹下,左右还有些小矮树。我早就看好了,只不过要奔向它必须跑过约十米的开阔地带,那会增加我这个狙击手被曝露的机会。眼看左侧队伍越来越近,与其呆着这里被小丸子包了饺子,还不如冒个险冲过去。 十米的距离,大概4秒钟就可以完成。4秒钟也该引起敌人们的注意了,为了保险起见,中间缓冲的屏障是必要的。我咬咬牙,朝另一大树冲了过去。右侧的刺客果然目光锐利,哔哔两声枪响,其中一枚击中了树干。我毫不停滞继续冲向下一个地点,这一段距离很顺利。刺客来不及调整,我已经进了掩体。 这两声枪响足够引起小丸子的注意,他们组四个人分散开,正朝刺客的方向慢慢搜索,只是不知道我的动作是不是已经被他们发现了。林间一下子又恢复了平静,只有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安静,作为一个狙击手,我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争取到最大的战果。手里的枪不能像机关枪一样连续发射,所以要全部消灭明处的五个敌人困难很大,而且很可能在射击动作还没完成,我就被他们给包围了。 现在的视线非常好,居高临下的优势是不必顾忌强烈的阳光。刺客的面目清晰,是刘星。我暗笑小丸子要是看到刘星在埋伏着,不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搜索人群已经接近我的掩体,我忐忑地尽力压低身子,只要他们走过,我就来个黄雀在后。忽然右侧的刘星开火了,哔哔两声,这边搜索的人群马上伏倒在地,姿势很不标准地匍匐着。嘿嘿刘星要被包围了。 “臭刘星,竟敢埋伏我,我们已经包围你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小丸子大声叫嚣着,眼神四下察看,原来只是个烟雾弹,哼都是一群心机深重的家伙。 “哈哈,我就在这里,你们有本事就来抓啊。”刘星弹了起来,马上转移了阵地。小丸子手一挥,四个人包抄上去。哔哔两声,其中一个包抄者惨叫一声,刘星枪法还真准。 小丸子气得哇哇大叫:“死刘星,敢打我的人,你想死啊。”只见小丸子气哼哼地直起身子,大声嚷嚷:“你给我出来,你打我啊,你打啊!”主动要求被打的,这在战场上也是极其罕见吧。小丸子不管周围人的劝阻,大步向刘星方向走去,很有大无畏革命烈士的风范。大概她是算准了刘星不敢造成,所以才这么无所忌惮。 “小丸子你太赖皮了,我撤!”刘星显然吃不消小丸子的无赖战术,边溜还边喊:“小心你们身后,有埋伏!”死刘星,自己逃就逃好了,还要泄露我的存在,搁革命年代肯定是个大叛徒。机不可失,我立即扣动了扳机,能灭几个灭几个。可惜枪法太臭了,那么大的目标居然都射歪了。糟糕,我的位置暴露了,怎么办,走又走不掉,留着不知道会不会当俘虏。 小丸子一边招呼她的人马向我的掩体攻击,一边还骂骂咧咧:“是不是林翎一伙的,赶紧给老娘投降。”我偷偷一乐:“小丸子,你上当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国军兄弟们赶紧放下武器,我们优待俘虏,这里有白面馒头。”包围小丸子是真的,因为林翎他们已经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小丸子他们根本不理会我,叫嚣着擒贼先擒王,继续冲击。真够赖皮的,不是中弹了吗,怎么还一起上。 一阵乱枪,加上我的地势便利,小丸子在我们前后一顿夹攻下,溃退而去。“等着瞧,我们休息一下,马上就卷土重来。”小丸子心有不甘地说。 “你怎么样?”林翎跟小孙、小宋走到我的掩体里。林翎身上都是泥巴,沾了不少折断的青草。 “我很好,你们怎么才赶来啊,不知道季佳他们顺利吗?”我笑着帮她拿掉身上的泥,“你跟泥猴完全没什么两样。” 一身泥水的小孙抢着说:“我们追着刘星他们打,刘星自己溜了,剩下的几个在盲目射击,我们早就撤出战场来追你了。”“可不是,范文的分兵之计真不错。我开始还很担心呢,我们人最多,干嘛不利用人数优势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小宋佩服地说。 “好了,马屁少拍,我们出发。”林翎笑着说,“山顶就在眼前了。” “嘿嘿!你们得意太早了!”头顶传来刘星的声音。 我们赶紧趴在地上,小孙低声嘀咕:“这家伙怎么跟泥鳅一样,钻来钻去的。”正说着,小宋闷哼一声中弹了,正中肩膀,在衣服上化开一团红色的印记。按照规则,他就得退出战斗了,小宋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揉着肩膀,虽然没有杀伤力,不过听说打在身上有点疼的。 方才的优势现在完全成了劣势,我们像等待被屠杀的小鸡仔,只有挨打的份。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商定,分散出击,把刘星这只黄雀消灭掉。 我们三人从三个方向,林翎负责正面,我左侧,小孙右侧。走平路的时候没发现,山路上林翎腿脚的不灵便就完全显示出来了。我担心地低声喊她,林翎冲我打个OK的手势,示意她没问题。 小孙立功心切,猛冲了一段,正得意地朝我挥手呢,忽然哎呦一声倒在地上,完了她也被毙了,人数的优势一下子消减了三分之一。战争法则里有一个防守优势定理,防守方依托屏障掩体一个人起码可以发挥好几个人的作用。这个时候再分兵前进等于树活靶子,刘星噼里啪啦朝我这边射击,子弹簌簌地打在草丛里。每前进一段都要付出相当多的时间,幸亏刘星孤身一人的火力不够强劲,否则想接近他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已经看得到刘星的手指了,他的火力完全被我吸引,林翎还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吃力地挪动自己的身体。要是有个谁给刘星一枪就好了,我恨恨地拔下一根草咬着草茎,苦涩的味道弥漫了口腔。实在憋气,眼看就要到手的胜利,现在却只能呆在这里龟缩着,干脆冲上去跟他拼了。 忽然刘星枪不响了,响起了他的惨叫声。探出脑袋一看,哈哈刘星被人给暗算了。好啊,顿时心花怒放,招呼大家赶紧上山顶。刺眼的阳光下,山顶赫然立着一位巾帼英雄,伟大的英雄。 是季佳!不知怎么的,误打误撞就上了山顶。跟她一起饼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在乱战中被毙了,他兴致勃勃地跟小宋聊着刚才跟刘星小队混战的英勇事迹。 刘星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季佳才是最后的黄雀,我们仅存的队员,加上三具“尸体”在山顶开心地叫喊着,唯恐远在山脚的观察员们看不见。 第四卷 66藏了身藏不住的话,瓮中捉鳖 盘点战绩,就属饼子最光荣,身上大大小小的彩弹斑点一共七个,小宋其实早前就已经中弹了,身后还有两个大大的花朵,小孙一个。虽然“敌人们”提出抗议,不过观测员们一致同意我们惊雷小组获胜。更为有趣的是,因为我们在第一回合就已经将后续的攻防战演练了一番,结果第二回合的胜利也属于我们了。这下我们更成众矢之的了,时间尚早,剩下的就任由我们自由搏杀了。 自由搏杀打乱了组别,两人一队,大家随意组合,我自然和林翎选择在一队。还没来得及分享战果的喜悦,战友们纷纷自动成为敌人,对于这个结果我有些愕然。 “谁让你们集体出游还可以谈恋爱的,我们看了相当不爽。”季佳的眼睛仰视三十度,看着天说着,颇有点愤愤不平的意思。 “嘿,由于你们俩实在亲密得过分,触犯众怒,所以我们商量决定一致剿杀你们。你们有十分钟时间选择藏身之处。现在计时开始。”小孙趾高气扬地宣布了这项非常不人道的决定,而且态度很“恶劣”。他们就是看不惯情侣的亲密,所以一定要让情侣们受点折磨才高兴。当然,刘星他们也获得了同样的待遇。 藏身之所,在这个四面环水的岛上,到处都是。不过要经受十来个人的轮番搜索与攻击,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我们藏在离岸滩很近的岩石堆里,林翎选的地方。这片岩石堆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底部是个小溶洞,足够容纳四五个人。岩石堆的洞口顶部长了些小灌木,从山顶很难发现我们,像个小型的堡垒。林翎费了好大的劲,加上我的连推带拽才爬了上来。接着就是等待敌人们的剿杀了,我相信藏在这里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山上人声鼎沸,一片喊杀声。到底是人多力量大,气势也比刚才组队厮杀要强得多。 “你的脚伤没关系么,把靴子脱了我看看。”我将头盔摘下,放在一旁。林翎摇摇头:“穿穿脱脱太费劲了,放心吧,我没事。”我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她放下枪,抱着膝盖,出神地看着一株小树。 “有时候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们互为彼此,生活也没什么大起伏,同事们也很友好,一起克服工作难题。”林翎忽然从背囊里掏出一个压扁的苹果递给我。“不过似乎少了点平常情侣的自然,你说呢?”我接过苹果,用刀切成两半。林翎说得其实很对,岂止是不自然,根本就是不正常。且不说大问题,就拿日常的亲昵,有时候我都感到很别扭,肯定做不到像其他人一般。比如昨天发生的那事,如果是林翎自己,一定处理得井井有条,换了我,差点就一团糟了。 “嗯,的确是,不过又不知道月老的考验会到什么时候,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啊。”咬了口苹果,虽然已经扁了不过还是很脆,我开玩笑地说:“如果有一天,我们换回来发现已经不适应原来的性别了,那你会怎么办?”林翎笑着说:“那两个人都变会第三性别了,要是那样,还不如不要变回去呢。” 其实我已经感觉到了林翎的话里有话,只是她不愿说出来,我也假装不明白。情人间要想维持长久关系,即使不那么绝对,起码的亲密自然是需要的。 四周仍然一片寂静,除了远远传来的枪声,只听得到湖水在轻轻拍打岸边。 “如果我……很想……要,你愿不愿意?”林翎犹豫了好一阵,终于说出了她内心深处藏的话了。虽然心里有准备,不过还是被她的大胆发言吓了一跳,半个苹果放在嘴边忘了咬。 不会吧?林翎终于忍受不了煎熬,想要侵犯自己的身体了?记得不久以前的那一晚,我们缠绵悱恻的那一晚,如果不是那该死的茶几,说不定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知道一旦欲望来了,那种念头一直在脑子里徘徊的感觉。除了心理,更重要的是生理的折磨。 “这个……我有点难回答。”在林翎面前,实话实说比迂回婉转要灵便得多。“虽然我们换了身体,只是心理上的障碍我一时半会还去不掉,你再给我点时间。”看着林翎脸上显出有些失望的表情,我赶紧补充说了句:“要是实在……忍不了,我……我帮你。”这话刚一说出口,我已经后悔了,虽说器官是熟悉的,只是……谁让我现在身为“女朋友”呢,有些事情总是可以帮上忙的。 林翎笑了,笑得有些夸张:“傻瓜,我逗你的。你以为我像你啊,满脑子都是色情的想法。”说着,还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脑袋。气死我了,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才说出的话,反而还被她一通取笑。 “别出声,好像有人来了。”林翎捂住我的嘴,硬生生把我的怒气给憋回肚子里。 我连忙戴好头盔,抓起枪,警惕地注意着外面。 “你是说他们会爬这么高吗?范文脚受伤了,林翎不至于那么冷血吧?何况这里这么显眼,那会这么笨啊?”小孙在石块下大声说着,听起来声音应该还在石块的底部。 “我上去看看再说,这两个家伙鬼精鬼精的,谁知道会不会选中这里呢?”季佳的疑神疑鬼精神倒是值得我们佩服。说话间,有石头滑落的声音。看样子,她准备爬上来了。 哗啦哗啦,碎石头纷纷滑下,甚至还掉进水里。 “像你这么大的动作,他们要是在,早就一枪结果你了,还会等你爬到啊?”小孙在石头下大声斥责着。“对哦,我来试探一下。”季佳倒也不恼。 啪地一声,一块石头砸在顶部的一棵小树上,然后啪啪啪一阵翻滚,掉进了洞里,响起很大的回声。“林翎、范文,我看见你们了,快出来。”季佳大声叫着。我心里一阵紧张,握着枪就想往上瞄。林翎拦住了我的动作,轻轻说着:“她想诈我们呢,先躲着别发出声音。” 有一阵没声音了,季佳的人影也没出现,石头倒是扔进来不少,有一块甚至滚到了离我脚边只有几米的地方。我的汗都冒出来了,刚才偷袭也没这么担心过。 “我看,他们应该不在这里。”季佳终于出声了,我们大大松了口气。 “咱们到别的地方找找去,这两个家伙不知道龟缩在什么地方了。”小孙的提议我非常非常赞同。 有什么本事就会被它给束缚,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很高兴今天看到了实际案例。如果季佳走到顶部来,张望一下,马上召集人手赶过来就能来个完美的瓮中捉鳖。可惜,她们功亏一篑,当然小孙也起了推波助澜的关键作用。 既然解除了警报,我们俩放心地背靠着背,在闭目养神。约半小时以后,半山腰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仔细一听,原来刘星他们被生擒了。嘿嘿只要再坚持十五分钟,这场战斗我们就赢了。 “我上去看看,你接着睡吧。”我拍拍林翎的肩膀,往上爬。耀目的阳光完全突破云层阻扰,石块已经被晒得滚烫,顶部的小树全都耷拉着叶子。我小心地探出脑袋,哇,这块大石头一圈都是敌人,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你们出来吧,哈哈,别藏了,我早发现你们了。”又是季佳的声音。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数季佳的笑声最为猖狂。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下山围住这里了,竟然一点声息都没发出,我们也太大意了。我看见了笑得像朵花一样的小孙正得意地朝我飞吻,真够阴险的,居然还虚晃一枪。刚才肯定是为了稳住我们,上山找援兵去了。 和林翎一起落到沙滩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么隐蔽的地方,我们又没有出声,他们怎么可能轻易发现呢?要说季佳那个马大哈能看到我们,那就太离谱了点。 林翎瞪了我一眼,指指沙滩上。一大一小的两行脚印,赫然印在沙滩上。看着周围一群胜利者,我心里懊悔不迭,刚才为了拉林翎上去,忙中出错了,林翎吩咐我要扫除脚印的,我给彻底忘记了。 第四卷 67战后扯皮,篝火和烧烤 虽然心里懊恼,不过很快就忘记了。 “讲一下。”胖教官又在摆谱了,“不愧都是做创意玩想法的,你们的表现让我比较吃惊,我在这里这么多年,见过很多各种各样不同的团队。像你们这样动脑子玩的比较少见,我相信你们是支真正的团队。”胖教官的发言让人有点诧异,不但不提我们玩得乱七八糟,还表扬起我们来了。我想他主要表扬的是我们惊雷小组,毕竟我们赢得了最后的胜利,其他两组的战斗实在不值得一提。 不过胖教官没有昨天那么嚣张了,态度收敛了许多,像个炊事班的胖厨子一般和蔼可亲,还和大伙合起影来了。也许我们的表现真的赢得了他对我们的尊重?我们的表现很好吗?我从没见过军纪这么差的队伍,大伙穿着邋里邋遢的迷彩战斗服嬉闹了很长时间,总监却一直没有开口讲话,只是躲在后头嘿嘿直乐,不晓得葫芦里准备卖什么药。 “老大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小组方案比赛?”头发还湿嗒嗒的小孙,用大勺子狠狠舀了小半碗湖鲜炒年糕,狠狠地在嘴里嚼着。“谁知道呢?咱们先吃饱再说。”季佳对酒店自制的沙拉酱情有独钟。自助午餐的好处,在于大家可以分散聊天,没有酒桌的死板规矩。我饿坏了,从早上一直跑来跑去,除了匆匆果腹的早餐,只有一个被压扁的苹果。装了两盘满满的食物,也不管是什么,先填饱肚子再说。 “林翎你也吃得太多了吧,范文你也不管管?”季佳像个尽职的管家婆,啰嗦得很。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不说一句话往嘴里再塞进一只锅贴,炫耀式地夸张嚼着。林翎笑笑,她的胃口也不大,吃了点炒饭喝了点橙子就不动弹了,斜靠在椅子上打着饱嗝。 小丸子拍着桌子,大喊着:“都怪你们,不好好包夹,事先说好的也不执行,太差劲了。”小丸子发飙,总是需要观众的,我们齐刷刷看着她。刘星笼着手,低着脑袋:“不是说好,我们进攻时你们不攻击的,你们不也没做到吗?”季佳腾地站起来,不顾嘴里的食物还没完全咽下,开口叫道:“你们太卑鄙了,居然事先就联合了。幸亏我们机智过人,挫败了你们的阴谋,哈哈……”说着嘴角流下了一串混杂着沙拉酱蔬菜汁的口水,别提有多丢分了。 小丸子一推碗筷,叮叮当当一阵响,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们组也没像别人那样输到只有光杆司令的份,哈哈哈……”这不是明显在揶揄刘星嘛,嘿这小两口一天不闹点小别扭,日子都过不舒坦。刘星气白了脸,怒视着小丸子扭扭歪歪走出大厅,才憋出一句:“她也不看看自己中了多少枪,全都阵亡的小组也好意思说我们。”我们几个相视一笑,笑得很大声,原来我们赢得太漂亮了。 原本以为下午的活动就该是比赛了,谁知道午睡到了三点,总监那边还没什么动静。 观景阳台上,我们几个慵懒地或坐着或躺着,吹着湖风,看着远处摩托艇驶过拖曳的长长水波。 “再过会又吃晚饭了,度假真是舒服啊!啥也不用想。”季佳躺在沙发上,尽力伸展着四肢。“林翎,你那方案交上去没有?”我点点头,方案,昨天晚上就交了。就知道吃,跟熊猫完全一样。说起熊猫,他正受着罪呢,重新过起了久违的尿布生活,哈哈这是他的原话。一想到熊猫可能的窘样,我就觉得特别有趣,也许从此以后他会懂得做女人的不易,大男子也能少一点。 小宋忽然跑来,急切地说:“我找你们很久了,怎么个个电话都不带在身上?” 我摸摸身上,果然没带手机。 “是这样的,M地产希望重新启动宣传方案,马上就启动。”小宋压低声音说,“因为他们的市场调查显示,小户型产品的意向客户已经积累了500组了,差不多是产品规模的一倍多,所以他们内部想先启动小户型这部分。我跟总监说过了,我马上就赶回去,跟他们先接触一下,等我明天的详细报告。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吧!” 我们跟小宋挥手道别,小孙感慨地说:“真是个好员工啊,我要是老大,一定给他最好的待遇。”可不,小宋的工作一向都很积极,穷人家的孩子都早早学会当家了。“你知道吗?小宋还要供他弟弟念书呢!上次我在银行碰到他了,汇款回单被我捡到,他才告诉我的,还不让我告诉别人。”小孙这一番话,让我们都感慨起来,小宋一个月才多少工资,除了在这个城市里必要的生活开支,竟然还早早肩负起了家庭担子。真让人由衷地佩服,我有点明白了,为什么M地产暂缓启动后,小宋为什么对人爱理不理的冷淡模样。我们没有他的生活压力大,钱对每个人的意义都不一样。 等到了天黑,总监那里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小孙被招走了,不知道筹备什么,也不给我们来个电话,虽然谁也没带电话。 “吃饭去!”我提议道,其实肚子并不太饿,只是看了一下午的湖,从烈日都看到了夕阳,视觉太疲劳了。“好!”第一个响应的肯定是季佳,说到吃,连动作都比平时敏捷许多。 “沙滩集合,沙滩集合!”小孙一路跑过来,逢见自己人就嚷嚷。 “集合干嘛啊?”林翎拉住她,她神神秘秘环顾四周,小声说:“篝火晚会!”说着,又跑了。 篝火晚会?好多年没玩过了,老大不是准备晚上来考察一下吧? “那晚饭呢?”季佳着急地问,林翎大笑着:“老大给我们准备了一堆篝火呢,你想吃一根不!” 来到沙滩上,刘星他们借着落日的余晖正在收集着树枝。沙滩上晒了一天的树枝是最好的燃料,不到半小时,堆起了小山一样高的树枝。季佳晃着着我的胳膊说:“要不,咱们偷偷去吃点吧,我好饿啊!”我摇摇头:“不成啊,你看那里!”总监正在拉一条警戒线,亲自把守着,只进不出。季佳一声哀叹,蹲在地上。不一会,叽叽咕咕的肚子叫唤声此起彼伏了,哈哈大概没几个人跟我一样中午吃了个肚子滚圆,虽然那时候撑着很难受。 “点火,点火了。弟兄们,看我买了些什么回来。”小孙兴奋地展示着她的战利品。哇,好多吃的,可惜都是生的。季佳从热切的盼望眨眼就变失望了。 火生起了,劈劈啪啪,不时溅起火星。 “想吃的,自己烤,不想饿的,多烤点。”总监像个监工一样在逡巡着,防止有人偷溜走。罗老板也在不远处巡逻,看样子烤是晚餐唯一途径了。 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开动,林翎取了些肉串,季佳拿了两个玉米棒,三条不知什么名字的鱼。反正有林翎,我就不烤了,帮着添加柴火照料火堆。 不一会,香味,四处弥漫的香味,勾出了馋虫子。再也受不了浓烈香味的刺激了,我连忙帮着,撒上胡椒粉,撒上盐沫,抹油,闻着林翎烤好的肉串,味道好极了。一旁的季佳,嘴角脸上都是黑漆漆的墨块,虽然不住被玉米棒烫到嘘声连连,一刻也没放松吃。大家都在烤制食物方面,各显神通,发掘着自己的潜力。忽然,一阵扑鼻的肉香飘荡过来,原来总监跟老板在合力烤着一只大型动物,不断刷着油翻着身。据刘星判断是只黄麂。“别瞎说,黄麂是保护动物吧?”小丸子的技术实在差劲,没烤好的肉被她撕咬在嘴里,即使没有鲜血淋漓,也足够可怕了像个大型食肉动物。“黄麂不是吧,黑麂才是。”林翎纠正说。剥了皮的大型动物被火烤出唧唧的声响,至于皮是黄是黑,谁都无处考证。 “还不过来帮手,你们不想吃吗?”总监发话了,大家一哄而上。那只大型动物穿在木条上,不断淌下吱吱作响的油水,随着持续散发的的肉香,我们的口水止不住地滴滴答答落在沙滩上。 第四卷 68度假再见,家庭内部纠纷 一晚上的梦里都是烤肉的香味,吱吱作响的声音在耳边不停萦绕,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口水湿了半个枕头,嘴唇都干裂了,被林翎一阵取笑。 假期的第三天,总不见总监的身影。听说好像昨晚上就赶回城了,跟罗老板一起走的,不知道什么事急成这样,这么匆忙也不跟我们留个信。小孙说,老大已经交代了,剩下一天休假时间,大家想怎么玩都没问题,老大会买单的。这样一来,没了领导,玩兴大增。一大早,我们就在大堂里讨论来讨论去,整个上午都没谈出个结果。 “你们看,那里!”季佳兴奋地指着远远游弋的游轮,金光闪闪地朝码头驶来。大家一阵欢呼,这才是好耍的去处。我们坐着游轮兜了湖面一圈,看不够的湖光山色,呼吸之间尽是清新的山野原始空气。季佳和小孙张开双臂相拥着,她们站在游轮的船头迎着风。这俩家伙非要模仿铁达尼克号的经典一幕,结果被船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模仿什么不好,非得模仿沉船,当然惹恼了人家。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异常快,坐在返程的车厢里,一幕幕有趣的场景在眼前呼啸而过。这三天顶着拓展训练的名头,经历了一些也许是终身难忘的事情。我们把一些不快的心情扔在了那个度假村,扔在那个野战岛上,扔在飘荡着浓烈肉香的沙滩上。而满车飘香的鸡蛋柿子,就像是某种我们希望带走的纯净味道,一路跟随。 三天过得很恍惚,仿佛才一瞬间,我们已经踏上返程的路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总监布置了任务,却不让我们在度假期间进行展示,虽然有点不解,却也没觉得有什么遗憾的。回家的路上,大家似乎都没了刚出城的那种畅快心情,没有人大声喧哗,没有人高声唱歌,大家静静地看着车窗前掠过的景物,那些生机勃勃的植物,收获了不同的心境,也许这才是这次度假的意义。 疲累,回到了乌烟瘴气的城市里,呼吸不到了纯朴的山野清新,人就感觉到了全身的不自在。下了车,顶着大太阳,走了两里多路。都快十月了,这种鬼天气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推开门,扔下行李,还是家里舒服,我就一坐在沙发上,再也不想起身动弹。 “喂!熊猫,小美,我们回来了!”林翎兴致勃勃地整理着行李,故意将一篮鸡蛋柿子显眼地摆在餐桌上,招引他们的馋虫。这味道可真勾人,我忍不住又想吃上几个,那柔软的细滑的柿子肉。 “你们可回来了!”小美疲倦地走出房间,小心地合上门。林翎奇怪地看着小美:“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干嘛愁眉苦脸的样子?”一看她那无精打采的模样,我猜十有八九就是熊猫闹的:“熊猫呢?他现在好点没有?” “别提了,这几天可把我闹得够呛。”小美抓起一个柿子在鼻前嗅嗅,顿时眉头舒展,“挺香的嘛,样子好Q啊!哇带了这么多回来,林翎我好爱你啊!”咦?我和林翎对视一眼,只三天时间,小美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早啊!”一声软绵绵的招呼,熊猫蓬头垢面地走到客厅里,好像从垃圾堆里刚刚爬出来,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盘着,小鸟要是想筑巢根本就不用再去衔什么材料。熊猫面色憔悴得老树皮一样,压根就看不出这是风华正茂的青春美少女该有的LOOK。“喂,这都怎么了这是?不就是每月一次嘛,至于嘛?”我走上前捶了他一拳,他哎呦一声,躲开了我的后续攻击。我的一拳又没使上什么力气,这家伙的反应太不正常了,是不是有了月经并发症? 熊猫趁机溜到卫生间洗漱,还顺嘴丢下一句:“我可是第一次,哪像你都习惯了。”什么啊,我也不过才两次而已,怎么就习惯了,我愤愤不平地咬着柿子,满嘴的甘甜。 “这家伙,这几天赖在家里不肯上班,天天捂着肚子说不舒服,我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小美闭着眼睛,好像还沉浸在这几天噩梦般的生活里。“不过,以后这玩意可跟我没关系了,反正熊猫会替我受着。”小美调皮地朝我们挤挤眼。“放屁!我才不要这样一直下去呢!”熊猫叼着牙刷,探出头来蹦出一句。 “你再敢说一次。”小美脸色一变,“合着就该我一个人受折磨啊!” “呃……”熊猫不吭气了,唰啦唰啦一个劲地刷着牙。林翎连忙阻止他们的继续争吵,转换话题:“国庆长假马上就到了,上次跟我妈商量过了,我们俩的东北之行以后再说了,你们俩呢,要回家不?” 小美一愣然后点点头:“如果不去东北的话,那我们就回熊猫老家去。”熊猫吐出口里的水,一个箭步跳出卫生间,大声回道:“不回,坚决不回去!”小美脸色又沉郁了,拉下脸,眉毛一扬:“要么回去,要么永远别回去了!我还求你回去啊?”小美也是的,怎么跟吃了火药一样,说话那么冲。 糟糕,话题还没转好,又让他们起内讧了。林翎连忙拉拉我的衣袖,示意我快想点办法来解决。我咳嗽一声,踱到熊猫身边,拉住他问道:“怎么了?又跟小美闹别扭啦?”熊猫嘟着嘴委屈地说:“你不知道,这两天我烦得很,也不晓得哪根神经搭错了。小美说什么都听得不爽,忍不住就想要反驳她。” “那你不准备回去吗?”林翎也凑过来。熊猫支支吾吾不肯言语,我恨不得掰开他的嘴逼他承认。半晌后熊猫终于吐出一句:“想,我可想家了,都半年多没见着老爸老妈了!” 皆大欢喜,小美总算露出笑脸,多云开始转晴了。 林翎悄悄吩咐我,把熊猫他们的情况摸摸清楚,不然迟早肯定还要继续犯事儿。对于他们之间我也很好奇,不过三天而已,怎么忽然完全变了个样,我一定要找出答案。 小美正在构思着一个新的漫画,房间里满地丢弃的画纸。我捡起一张,画风十分怪异,像是忽然中了邪,里头本来应该很卡哇伊的人物,变成了面目狰狞的黑山老妖。 “怎么改画风了?这不是你的style啊?”我指着那只黑山老妖笑着说。小美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天天都跟他吵,吃呛药一样,让我怎么画得出喜欢的卡通来。你说怎么办呢,公司规定让我们每个人都开动脑子,多出一点类型。我这一点头绪都没有,心里着急啊。” “你也该体谅一下他嘛,你说他二十多年还头一次经历这么‘血淋淋’的日子,换了谁不得郁闷几天啊,你跟他有什么好争吵的。”我一一捡起满地的画纸,放在小美的案前。小美轻蔑地笑了笑:“有啥好大惊小怪的,一个大男人,这么点苦头还吃不了。我就是看不过去,才说他几句的。” 我一拍脑门暗叫完蛋,这个家伙怎么就不会转换角色思考问题呢。“哎呀,我说你啊,二十多年都是女的,你怎么可能理解熊猫的心理变化啊。” “我变成男的,也没像他那样一个劲地抱怨啊。”小美铺开画纸,准备开始新一轮的创作。“你说,我该画个什么题材呢,必须得是熟悉的,没有别的职业背景的。你给个建议吧!” 建议啊?我的脑子忽然开转起来了,有了,我就让你设身处地体验一下好了:“这样吧,我给你个题材,画个变身类型的吧,怎么样?这样有助于你们了解对方的处境。” 小美听了一愣,随即一拍手:“好,好,这个题材好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说干就干,小美挽起袖子,刷刷刷勾起草稿来。我偷偷找到熊猫,跟他这么一说,熊猫急忙赶去要插一脚。很快,他们就停止了互相说道,开始静下心来讨论故事了。瞧着他们忽然忘记了冷嘲热讽,专心致志地研究起脚本和构图,我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画画的人用画画的方式沟通,就是最好的沟通方法。 第四卷 69一起回乡吧,奇辣的第一餐 这一周简直可以说是个小国庆,足足四天的假期,下周只要再工作三天,即将迎来走上社会的第一个国庆大假。大家都很开心,期待着毕业以后的第一次返乡。只是心里一阵阵突如其来的悸动,不时打乱我试图平复的心境。看着他们都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只好将这种不由自主的恐慌压制在心底,安慰自己或许这只是暂时的。 周日的时候,陪林翎又去了趟医院,她的脚伤基本已经无碍了。医生很惊奇,这种愈合速度远远超过他的预想。对于这好消息,林翎并没有觉得有多高兴,眼神间有种淡淡的忧郁和疑虑,转瞬即逝,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三天的工作,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小组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了M地产所需的稿子。小宋像个哨子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催促一次,恼得季佳差点就想破口大骂了,嘿这家伙实在太敬业了点。老大和老板都不在公司里,不知道他们早早回来跑哪里去玩了。 放假了,终于放假了。马路上到处都是奔腾的车轮,人们撒着欢快的脚步匆匆忙忙,我们混杂在回家的人群里,心情愉快,和谁都能和颜悦色。心头萦绕的那种不快,好像已经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消失了。 “我们去哪里呢?要和熊猫他们回家不?”虽然心里早就有了想法,不过还是装作想问问林翎的意见的样子询问她。林翎皱着眉头故作不悦地说:“明知故问,不是已经买了四张票了吗?”面目狰狞的林翎狠狠地伸出魔爪想掐了我一把,我嘿嘿一乐赶紧逃走了。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老爸老妈一定会高兴坏了,虽然是我在扮演着这个角色。 车站里人满为患水泄不通,原以为早班车不会太挤,没料到回乡的人们那么心切。我们那刚通了高速公路,原本回家要5个多小时,现在只用3个小时就可以了。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所能见到的风景太千篇一律了,除了起伏的山还是山,一点变化也没有。在车厢里嬉闹了一阵,我们四个慢慢被规律的晃动给晃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林翎正将她的脑袋靠在我的肩膀,我一动都不敢动,怕吵到她。我们就像一对连体婴儿一般,随着车一起摇晃。林翎瘦了,生病加上不好好吃饭,都把我的身子给弄瘦了,老妈一会一定会唠叨个没完没了的。我端详着这张熟悉的脸,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家了。纸巾被她的胡子戳破,拉成碎片,胡渣都这么长了,早晨走得太匆忙了。不料手一抖,把林翎给碰醒了。林翎揉着眼睛瞪了我一眼,根本不知道我的肩膀已经酸了快半小时了,想做个默默做好事的雷锋真难。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扭头一看熊猫和小美正在不懈搏斗着,无奈熊猫远远不是小美的对手。 “你醒啦!瞧见没,流口水了,都梦到什么了?馋成这个样子!”小美笑嘻嘻地给我们看熊猫垂涎三尺的艳照,熊猫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阻扰,结果被我们干净利落地镇压了。 远远望见紫阳山的山顶上一个高耸入云的亭子,金黄的琉璃瓦覆盖在仿古建筑上,似乎刚刚重新修缮了一番,虽然有点不伦不类,可那是家乡标志——望乡亭。看到亭子我和熊猫激动得不得了,刚刚还沉默无声的车厢里忽然骚动起来,同车的人纷纷操起电话呼亲唤友,灌满耳朵都是家乡土话,实在是太亲切了,整个车厢顿时沸腾了。林翎和小美居然也能听懂几句,突击培训的结果还不错嘛。小美还在学习着一张熊猫家的平面图,临时抱佛脚,天晓得有没有用处呢! 车刚进站,一帮三轮车夫轰地一声全围了上来,开演争相抢客的大战。我面带歉意地对她们说:“不好意思,乱哄哄的小县城到了。”熊猫却一言不发,提着包就往下走,她们俩奇怪地指指他。我知道,不过我也不告诉她们,跟着我们走就是了,熊猫是饿了呀。一大早我们也就只吃了点包子豆浆勉强填了肚子,一小时公车,三小时高速,四小时干坐着,就算铁人也饿扁了,别说熊猫这个饿鬼出身的家伙了。 都多少年了,这家店还是一点没变化,油烟熏得脏兮兮的招牌,摇摇晃晃的桌椅,爱理不理喜欢耍大牌的店员们。小美皱着眉头不肯进,林翎拉着我指指招牌,我拽着她一定要她坐下。林翎掏出纸巾,仔细地擦了椅子桌子,才放心坐下。 “你们要吃点什么?”我看着墙上已经皱巴巴的价目表,发黄的纸角都已经翘起来了。“笨,到这里还问啥,手工面呗。”熊猫酝酿的口水已经滴滴答答了。“我已经点好了,你们就安心等着吧。” “小美,赶紧进来,我跟你们说,这里我都差不多吃了二十年了,我们县城里的老字号。没问题的啦,对面医院的医生都到这里来吃的。”我见小美还在犹豫着迈不迈脚,就拉了她一把。 大锅的水很快就滚了,店员熟练地抓起几把面扔进锅里,嘭地一声盖上木盖子,没几秒钟又操起一长筷子在汤里撩了撩面,很快就装碗了。熊猫赶紧捧起一碗,小心翼翼地回到座位,坐下,放在自己面前。我连忙咳嗽一声,熊猫看我一眼,马上心领神会,把面碗挪到小美面前。小美睁大眼一看,哇呀一声叫了出来。原来那面汤上浮动着红红的一片红辣椒片。林翎也吓得捂了嘴,瞪大眼愣住了。 四碗面放在桌子,像是四碗辣椒汤,我熟练地加了一大勺醋,哧溜一声吃了起来。熊猫动作更加快,半碗面已经下了肚。林翎迟疑地提着筷子,悬在半空中,愣愣地看着面碗。“尝尝看嘛,你那里可是没有的面条品种,别看简单,什么料都没加,要的就是纯粹的面条味道。尝尝,快点快点。”说着说着,撒娇变成了命令的语气,惹得店员们纷纷大笑起来。林翎半信半疑地尝了一口,在嘴里细细回味着,然后重重地点点头:“嗯,不错,很有面条的韧性,好吃。”小美本来就饿了,加上被弥漫着的香味已经熏得不行,又被林翎这话一刺激,抓起筷子,哧溜哧溜吃了起来,边吃边咧嘴直叫辣。 “再来一碗,你们要么?”熊猫举着筷子招呼店员,我点点头,林翎连忙摇头,哈哈她也吃不了太辣的。我们这,吃辣那是一霸,跟湖南江西的同志们绝对可以一拼的。在外这么长时间,其实一下子吃下这碗面已经有些吃不消了,胃里已经火辣辣的,每次总要适应一两天才能服水土。 “吃这么一碗可能不够吧,要不,来碗馄饨吧?”我看着小美和林翎吃力地吃着面条提议道,“要不,你们很快就饿了。”她俩对视一下,齐声问道:“没这么辣吧?”我肯定地点点头。一个中年女店员哈哈笑道:“两个大男人还吃不了辣,还是我们本地女孩子厉害啊。”她俩脸刷地红了,跟面碗里的辣椒相应成趣。熊猫乐呵呵地拿小美的红脸颊取笑一番,结果被小美拿筷子敲了一下又在小本子上记了一账,真是恼了夫人又折兵,我同情地摇摇头。 馄饨一上来,辣椒看上去是少了点,不过小美还是瞪着眼睛抽冷气,林翎用小勺子舀了辣椒扔我碗里,才满意地开始吃了起来。“不错不错,这里的馄饨皮薄馅细,不像有些地方馄饨跟饺子一样,这才有馄饨的样子嘛!”林翎做饭做上瘾了,总喜欢对食物进行点评一番。“听说南宋的时候,馄饨才开始流行起来,你们这有冬至吃馄饨祭祖的习俗吗?”我摇摇头,将一条面吸进嘴里,哪有那么多讲究啊,现在生活好了,又不像以前那么肉都不能经常吃。 “跟你说,这里我小时候我妈就常带我来吃,你得陪我妈来吃一回。”我打断了林翎讲故事的欲望,林翎翻了个白眼给我,意思是你小时候怎么这么馋啊! 第四卷 70喝口茶,一家人一锅饭 门口贴的对联,还是春节的时候,我亲手给贴上的,唉真是物是人非啊。“准备好了吗?”我笑着看林翎一副紧张的样子,林翎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郑重地点点头,举手轻轻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谁啊?”远远就听到老妈急忙忙跑过来的声音,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估计是厨房里忙碌着。 门一打开,老妈腰里系着一条兰花布围裙,眼里透出无比惊喜的光芒。“啊呀,你们怎么回来了,也不提早说一声。”老妈含笑埋怨着,“老头子,老头子,你快点,儿子带林翎回来了。”老妈一边忙着帮我们接过行李,让我们赶紧进门,一边回头大声召唤老爸。 老爸这会儿,应该是在书房看报纸。果然,老爸戴了副老花镜一脸惊喜地奔过来,说奔是一点也不夸张,左右脚上的拖鞋都穿反了。事先就跟林翎讲解了一下家里的习惯,所以对于这些林翎应该很快就适应。 “回来了啊,来来,林翎快坐下,站着干嘛。”老爸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根本就不像是个经常做报告的小领导。我忍住笑,很淑女地斜着身子坐下,林翎也挨着我坐在一旁。 “赶紧泡茶去啊,傻站着乐什么啊?”老妈把行李放好,回头又数落老爸。老爸挠挠头,哎了一声,却走不动,低头一看拖鞋别在一块了。老妈轻轻拍了拍老爸背脊:“瞧你这么大年纪的人,鞋都穿不好。” 老妈上下仔细打量着我们,眼神间充满了怜惜,和蔼地问我:“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再加几个菜,看你们俩都瘦了一圈了。”林翎连忙摇着手说:“不了不了,我们吃了点手工面。”老妈嗔怪道:“回家还到外面去吃,你妈做饭不好吃啊?不行,一定要吃点。林翎还是第一次吃我做的饭呢!”林翎张大了嘴,啊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拒绝老妈那是相当的困难,嘿嘿,这家伙估计是被第一餐吓怕了,恐怕现在还没恢复正常的味觉呢。 “妈……我来帮你。”林翎站起身,跟着老妈向厨房走去。老妈把她向外推,嘴里说着:“行了行了,你会什么啊,别给我添乱。去陪林翎坐着去吧。”我连忙解围:“阿姨,你就让范文试下嘛,他最近进步很大呢!”老妈半信半疑地盯着林翎,终于在林翎的坚持下让步了:“行,我就看看林翎都教了你些什么?”哈哈,林翎她还用教嘛,她就是天生的厨神啊! 老爸端着一个茶托,一步一停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看得我心慌慌的,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摔了杯子。我赶紧站起身来帮他一把。老爸把茶托放在桌上,笑着说:“给你尝尝我们的特产茶叶,虽然比不了龙井的名气,不过很有特色的。”我一见他拿茶托,我就头大了,茶我是啥也喝不出来,以前老爸逼我品茶,其实我是在赏茶——欣赏茶叶在茶水里翻腾舒展的过程而已,三两次以后就不需要我出现在他喝茶的时间了。 林翎在厨房里跟老妈正忙着呢,就是老打喷嚏,不用说,肯定是被辣椒呛得呗。老爸捏了一撮茶叶,放在茶杯里,冲上热水。茶牙在茶杯里慢慢绽开,像支针一样竖在水中,叶片极力伸展着,茶水渐渐染成了嫩绿。“尝尝吧,这水是我从山上带来的泉水,每天一壶,比纯净水还好喝呢。”老爸笑着举着杯,轻轻吹去浮在表面的叶子,抿了一口,表情很享受的样子。 老爸这习惯,我太了解了,这壶水只供泡茶,绝对不能用到别处去。小时候有一回,我顺手洗了根黄瓜,结果大发雷霆,罚我在墙角站了两小时。茶味很淡,清苦悠远有回甘,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品茶。以前老爸才不稀罕要我品呢,说我只懂牛饮,根本就是暴殄天物。 很奇怪,不知道是我太晚熟还是真的体悟到什么了,清茶一杯在手,心境一下子平缓了很多。望着老爸陶醉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心酸,是我太不懂事了。如今再没办法用自己的身份和他交流,才觉得亲情的可贵,即使换了身体,他也比我高不了多少,坐在沙发上我可以清晰得看见他的白发,看得见他布满笑脸的皱纹。他老了,再也不是那个我眼里无所不能的超人了,不再总是一副金刚怒目的威严样,总是慈眉善目像个弥勒。 “你们最近还好吧,范文受伤期间辛苦你了。”老爸放下茶杯,端出一盆水果。都是苹果,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我又想起了那几次削断的苹果皮来。老爸熟练地削着皮,一圈又一圈,完整的皮。“我们范文啊,从小就很粗心,学都学不会耐心,叫他削个皮都是一段一段的。”老爸把苹果递给我,感慨地说,“现在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老毛病能改掉多少。虽然他有时候调皮,不过还算是个好孩子。”咬着苹果,心里甜滋滋的,听着从小到大就没表扬几次老爸的不吝夸奖,听得暖洋洋的。 “哇,老头子,你过来,快点。”老妈不知道怎么就一惊一乍起来,我们连忙快步走进厨房。林翎在熟练地翻炒着,朝我抛了个眼神。那意思我明白,你看我又给你范文加了分了吧。我也使个眼色,意思是别太过了。“哈哈,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儿子你总算学会做饭了。”老爸笑着拍了拍林翎的肩膀,得意丝毫不假掩饰,好像我从来就不会做饭似的。老爸调转头来跟我说:“你知道吗,范文从小到大进厨房只会三件事,第一煮面条,第二烧开水,第三就是煮鸡蛋。哈哈哈哈,提起来我都担心他以后生活的自理能力呢!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还是林翎你教导有方啊!”老爸也真是的,尽说些揭人短的话,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林翎以后又有素材取笑我了。很奇怪,我的脸不由自主热了起来。 “老爸,你来尝尝吧。”林翎揽过老爸头颈,硬要他尝尝咸淡。老妈捂住嘴偷笑,这样的场面实在太有趣了,我跟老爸二十多年也没这么亲热过,现在全部颠覆了。老爸猝不及防,只得硬着头皮依言尝了尝,眉头还皱得很紧凑,一定是怕做得很难吃啦!这一尝,老爸惊得双眉高耸,回头问老妈:“真是他自己做的吗?你没帮忙吧!”老妈笑弯了腰:“当然了,我们儿子这下可出息了,以后都可以开饭馆了。”我乐得听他们夸我教导的劳苦功高,占功是件很惬意的事情。哼哼要是让本老师亲自下厨,肯定还不如高徒做得好,不过我是客人嘛,啥事都不用干,我心里暗爽。 一桌子喷香的菜,原来那点垫肚子的面条好像都被香味带走了,胃里早就垂涎三丈了。 “这才像是一家人吃饭嘛,你妈啊,自从上次见了林翎,不知盼了多久了。”老爸举着杯子跟我碰。老妈亲热地用公筷给我夹了块鱼,老妈不住夹给我其他菜,其实我最想吃蘑菇。可惜蘑菇都被老妈夹给林翎了,郁闷,还不能有所表示。 “我发现啊,咱们这里的菜有些特点,以前……我只觉得只有辣,不过现在我算懂了,香辣才是特色。我们没回来的时候,到处找家乡菜吃都吃不出这样的味道。”林翎辣得咧着嘴又发表菜评了,嘴角还在不住抽动,只得频频用酒冲嗓子。我很高兴林翎能欣赏我的家乡菜,一个东北姑娘能吃这么辣的菜还真不简单的。很久以前看过一句话:一家人就得吃一锅饭,当时不甚理解,今天才知道是什么回事。 “你们,这次回来能呆几天?”老妈问林翎,林翎没回答转过头看着我,我嘴里一口菜正在嗓子眼堵得慌呢,使劲咽下:“大概6天吧,公司里还有点活。” “嗐!瞧你,刚回来问什么回去啊?”老爸埋怨地瞪了老妈一眼,又举着杯子要跟我碰。 老妈似乎有点什么事想要说,被老爸这么一瞪,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吃饭吃饭,来尝尝范文的手艺。” 第四卷 71熟悉的家,好奇的林翎,喊妈的熊猫 趁洗碗的时候,老妈还是憋不住偷偷问了一句:“林翎,我是想问下你们在家里住还是外面住啊?”我明白了,老妈有些顾忌我跟林翎的身份问题。毕竟还没过门,要住一间房,老爸必定会发飙的。我略一思忖,这个问题事先还真没考虑过,虽然我们家房间是足够的,不过只有两张大床。如果是以前,我跟老爸一间房,林翎跟老妈,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可现在换谁都不合适。要是住外面,老爸老妈肯定不同意的。“我觉得还是住家里好了,难得来一趟,住宾馆浪费钱。”老妈又补充说了一句。“我把书房收拾一下,反正还有张小床,让范文睡好了。” 我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老妈已经走进书房了。林翎溜过来问我:“你妈妈刚才跟你说什么了?吃饭的时候她就想说了吧?”我点点头:“嗯,老妈担心我们住一间房不合适,所以你睡书房,我睡我的大床,嘿嘿。”林翎气鼓鼓地捏着我的耳朵:“我当客人来的,居然给我主人的待遇。”老爸咳嗽了一声,林翎赶紧放下手,毕恭毕敬地立着。 环视这个呆了十八年的家,我的房间依然还保存着高考时的模样。写字台上长长的一排书籍,只不过书已经不是高中课本了,都是些小说书,这几年陆陆续续买了很多小说,都是每年暑假的时候搬回家的。墙上贴的高考倒计时表格,划在最后一天的斜线笔力雄劲。 “看不出来,你对高考还挺有意见的嘛!”林翎指着那笔深入墙体的斜线,嘻嘻笑道。我撇撇嘴,要不是我高考严重瘸腿,还不知道现在会不会跟林翎在一起呢,所以真是塞翁失马。“哼,要是我高考全面发挥,今天陪我身边的可不定是哪个美女呢!”虽然我对参加高考的结局一点意见都没有,不过对于林翎嚣张的气焰,打压一下是必须的。 “哼哼,是吗?”林翎指着写字台玻璃下压的那张纸,眼色里透出得意。“麻烦大诗人解释一下!” 一看到那张纸,我的脸就一下子热了起来,觅死觅活的语气,苍白空洞的词藻堆砌,那首藏头诗是大一的时候写的。“诗的味道是不能解释的,一解释就没意蕴了,感悟懂嘛,要自己体会。”我心虚地强辩着。林翎也不说话,笑眯眯地指指那几个字:“嘿嘿委屈你了,相思了这么长时间。”这家伙居然看出来了,我是刻意把她名字拆掉嵌进去的,字面上看其实是歌颂大自然的,为了防止老爸老妈发现,还特意加了一行注:某年某月某日某地游览有感。这下倒好,这日期完全成了罪证了。 我们俩并排躺在床上,交流着四年学校生活的点滴,好多当时以为的巧合,其实是两个人的努力营造,所谓邂逅原来都是刻意安排的。正说笑得起劲,忽然床板一阵震动,手机响了。 “你们吃好了没有,我都撑死了。”熊猫的饱嗝打得又响又悠长。呵呵他们回家也吃了一顿,果然天下父母心啊。“快点来救我们,熊猫家的亲戚太多了,我快应付不了啦。”小美在一旁压低了声音说着。 放下电话,我推推林翎,林翎意会,赶紧大声说:“老爸老妈,我们要去熊猫家玩会。晚点回来。” 老妈收拾好书房,捋捋头发,微笑着说:“去吧,去吧,把熊猫他们拉过来吃晚饭。”老爸在房间里大声说道:“对,对,对,一定要请他们来吃顿饭。” 我们答应着,出了门。老爸揽着老妈的肩膀,看着我们,那种眼神很慈祥也让人很窝心,如果这是离家时分,我怕我会忍不住掉泪。 熊猫家离我也不远,按城市里的算法也就两三站左右的路。 “我才发现,这里空气真好。”林翎忽然大口地呼吸着。我笑笑说:“这里还一般了,过两天带你去我们的秘密基地,你才会知道什么叫空气清新。”林翎好奇地说:“哪来的秘密基地啊?不至于吧,太夸张了。不过这里比城市里确实要好,你看天空,很蓝呢!” 蔚蓝的天,白云悠悠,这样的天空,不知道多少次抬头望了,也许林翎在身边的原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神笃定。 林翎好奇地张望着街道上的一切,所有的事物都能引起她的好奇心。尤其是见了一些老房子,虽然小城已经开始了拆迁,但随处能见到老房子老建筑。 “哟,奇怪,三轮车怎么前面只有一个轮子啊?” “怎么这里路牌没有街啊,都是路呢?” “水牛水牛!水牛原来是这样的啊,那个角好长好弯啊!” ……幸亏我了解她,不然一定会像路人一样,看怪物似的看她。一方水土一方人,中国这么大,自然有太多的不一样。 熊猫的家其实是个大家族,在小城的最繁华地段,一条小巷子里四座三层小楼,分驻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要是搁在郊外的地方,颇有点堡垒的架势。 “熊猫祖上肯定是地主吧?”林翎疑虑地打量着庞大的堡垒建筑。按下门铃,我笑笑说:“肯定是啦,平民家哪有这么大的架子啊。” 透过信报箱的缝隙,看到熊猫跑了出来,边跑边喊道:“来了来了。”后面跟着熊猫老妈,嘴里叫着:“小美,我来,我来开门。” 门打开。“阿姨……你好。”我抢着说了半句,十多年来无数次见到熊猫老妈都会跟她开玩笑,不过今天我只能吞下后半句玩笑话了。 “你,是林翎吧!”熊猫老妈笑着说,“听熊猫他们老说漂亮,见到真人才知道果然范文是捡到宝了。” 林翎呵呵乐着:“阿姨,身体还好吗?”熊猫老妈拉着林翎的手,长叹一声:“唉,还是老样子,这腿不灵便了。一晃都这么多年了,那时候你还只到我这里呢!”说着,手在腰部比划一下。 小美也跑了出来,脸蛋红扑扑的:“你们可来了,快点进屋来。” 熊猫拖住我:“糗死了,一不留神,我喊了两次妈。亲戚都把我当小媳妇看待了。”这家伙,以前还怪我情绪收敛不住,哼自己还不是一样,比我还差劲呢! “我们上楼去,楼下人太多了。”小美提议,熊猫老妈爽快地挥挥手。 楼上原来是熊猫爸妈住的,现在完全变成熊猫的了,听说未来还可能是熊猫的婚房呢。 “看样子,这里好像是刚腾出来?”林翎看着凌乱的房间问道。 “可不,我们一回来,他们就乱成一锅粥了。”小美乐不可支地说,“现在我们可是家庭保护动物,啥活都不让我们干,我们只管坐着歇着。” 我插嘴说道:“那不正是你的向往嘛,做个少奶奶多好。”说着,朝熊猫挤挤眼睛,意思是你可以放心了,小美这个懒人喜欢这种生活。熊猫瞪大眼睛,狠狠剜了我一眼,那意思是如果换回身份那就更好了。 门开了,熊猫老妈端来一个水果盘,还有一些饮料:“你们还要点什么,尽管跟阿姨说……” 熊猫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我们捂住嘴偷偷笑着。熊猫老妈笑呵呵地大声应着:“哎,我知道了,我这就出去就出去。”熊猫脸红红的,呐呐无语站着,看着门被关上。 “小美啊,你麻烦了,都叫了三次妈了,你不嫁给熊猫都不可能了。”我开玩笑地说,“熊猫一家子散播消息可快了,不出一小时,整个县城都会知道了。”小美咬牙切齿地扑过来,意图实施暴力,结果被林翎给挡住了。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哎呀好重的酒气。”林翎歪过脸,小美张大嘴故意朝林翎呵着气。“可不,谁让熊猫酒量好,谁让熊猫亲戚多呢。幸亏这是中午,不然可就惨了。”熊猫走上前,分开了她们:“别瞎说,晚上我肯定不让他们灌你。” 小美一本正经地看着熊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凭你?凭你喊妈吗?”熊猫脸色一变眉头一扬,似要发作的样子,转瞬又变了脸得意地说:“其实我是故意的,我怕你跑了啊!” 我们又是一阵哄笑,熊猫好面子的毛病可是一点都没改。 第四卷 72都怪我多嘴,秘密被曝光了 四个人刚下楼就被盘亘在熊猫家的众人好奇目光包围了,好几个人都在指点熊猫:“就是她,还没过门就喊妈了,他家可真有福气哪。”窘得熊猫拨开人群拔腿就跑,害得我们奋起直追了好几十米。小美说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能跑,大概是熊猫把她身体的运动细胞激发了。 “都怪你,乱喊乱叫的,丢死人了。”小美喘着气,揪着熊猫的马尾巴恶狠狠地说:“叫我以后怎么见你家里人啊!”熊猫捂住后脑勺直喊:“疼……疼!” “行了,大不了你带他回家的时候,也乱喊好了嘛,这么简单还赌什么气啊!”我双手撑着腿,气喘吁吁。林翎在身后扶着墙:“就是就是,你也好好跟他捣乱就是了。” 小美觉得我们说得很有道理,松了手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熊猫捂着头,紧张地看着她,向我们递过哀求的眼神,我们装作什么都看不到,我仰头看着天,林翎俯视大地。 “你们两个,太不够朋友了。”熊猫怨恨地瞪着我,我嘻嘻一笑,谁让他自己说话不经大脑的。 秘密基地其实是我和熊猫长年累月野外活动的乐园,那个地方估计除了我们只有林间跳跃的鸟雀们知道。我们一路神秘的诉说果然引起了她们极大的兴趣,并且威胁我们,如果没有我们所说的那样有趣,一定让我们没好果子吃。 我们这里别的不说,山多得一塌糊涂,而且都不是太高,爬得也不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建起了公园,入口的位置还用大石砌了两道大石墙,写着不知哪个高人的墨宝。不过我们从来不从这里进,嘿嘿旁门左道是我们的爱好。 绕过这道围墙,我们向山后进发。“好好的正门不进,偏偏喜欢走后门,你们两个真不是好孩子。”小美给我们的评价,我们拒不接受。真可惜生在平原的她们,难道不懂坦途没风景吗?熊猫撇撇嘴,我摇摇头,长叹一口气。现在大约是两点左右,山道上看不到一个人,太阳正猛烈地喷着火焰,熏烤着大地。 这片山岭上密布的基本是松树,密密匝匝的,裸露着黄褐色的泥土还见缝插针长满了矮小的野竹子。江南的山,大多都是这样,看得她们有点惊奇。 沿着山道,绕过这片山林,山上的植物品种就不太一样了,粗壮的香樟,高耸入云的杉树,沿着道旁投下一条阴凉的树荫。“太离奇了,居然还有梧桐?”林翎指着山坡上几棵枝杈异常发达的树。“哪呢,哪呢?”小美东张西望着,“我还没见过不长在街道旁的梧桐呢?”我对这两人的见识表示嗤之以鼻,这只是法国梧桐而已,悬铃木罢了,不会开花只会长虫子,真正的梧桐我怕她俩见都没见过。 “对了,我记得蚊子好像在某棵树上刻过一个人的名字,你们有没有兴趣找找?”熊猫这番卖弄让我头大了一圈,这该死的,爆料也不分个时间,大概是刚才的提议又得罪他了,林翎这下非去不可了。哼,我一定要把这局扳回来,不就是爆料而已嘛! 果然不出所料,林翎拽着小美在小灌木丛里横冲直撞,充当开路先锋,一点都不考虑小灌木们的感受。熊猫还在后头指指点点。这架势根本没办法,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了。 “叫什么名啊?”林翎笑咪咪地问道,透过她的眼睛看不出有任何愤懑的情绪。熊猫照直答了,那个名字曾经是我的圣地,一提起这个名心跳都会加快。对这个名已经很久没想起来了,很久的意思是起码有四年了。对于今天的局面,我悔恨不及,早知道就该把那个名字深藏在心底,谁也不告诉了。趁熊猫走在我前面的好机会,我狠狠地偷袭了一把,推了他一个踉跄。他还回头怒视,我故意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心说等会你就知道,你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重大错误。 “应该就是这棵了。”熊猫态度笃定地说。“好多名字啊!我说你们这里的人忒不讲文明了,刻得这么密密麻麻的,我们怎么找嘛?”小美摸索着树干上密布的坑坑洼洼。可不,当时刻的时候没这么多刻痕,可见我们这里的小孩们对树是多么不珍惜。 林翎一言不发,一个一个扫视起来。我一眼就瞧到了那个疤痕,拳头大像个圆般的疤痕,名字就在那个疤的上头,我暗暗祈祷林翎忽然眼神不好使。 “这里呢这里呢,还是我视力好啊。”熊猫乐呵呵地盖住了那个疤。叛徒,绝对的叛徒,我怎么就认识这么号人当朋友呢。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禁念叨起佟掌柜的名言,牙齿咬得格格响,恨不得扑上去咬熊猫一口。不对,应该咬小美,谁让她换了熊猫的身板呢。 “咦,这名怎么这么长呢?”小美好奇地拨开熊猫的手掌,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叨。就像被人揭开了面纱的新娘一样,我是又窘又急,心底的秘密是保不住了。 “呵呵,我家蚊子还真够善良的。”林翎仍旧是一张笑容可掬的脸,看不出一丝阴晴雨雪的变幻。说实在的,我就是祝福了一下人家的未来生活而已嘛,犯得着一堆人围观嘛。熊猫听了林翎的话,也看不到动怒的迹象,显然有些失望,脱口又道:“这可是六年暗恋的结晶呢!” “哇!六年哪!痴情的蚊子还真是深藏不露。”小美竖着拇指夸奖我。我心里不由一乐,男人和女人的视角不一样可算是救了我一命,熊猫自以为能给我致命一击,他错了。林翎摩挲着那几个已经快磨平的刻痕,似乎若有所思。 那年高考结束以后,我和熊猫两人又一次去基地的途中,我突发奇想,说要把记忆都留在这里,所有美好的苦涩的记忆都留在这里。真不该留下罪证,虽然这次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继续前行,大家依然有说有笑,林翎先是和小美互相咬耳朵,后来慢慢落在后面跟我并行了。 “你也要把我刻在树上,就是那棵树,字必须比她的高,字必须比她的大。”林翎收住了笑容,正色说道。我晕,原来这不爱护树木的行为,我还不得不再做一次。我望着远处依旧葱郁的大树,希望它能原谅我第一次的年幼无知,还有被人胁迫的第二次伤害。 “要是刻得不好,哼,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林翎下完命令,又蹦又跳追赶他们去了。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我只有苦笑。 这条山道修在山中,将山劈成两半。山脚下一条潺缓的山溪,弯弯曲曲盘绕。道的两侧长着高大的冷杉,足有三四十米高,阳光半点都透不进来,有点古道的感觉。小美说累了,要歇歇脚。我们就坐在道旁的大石块上,石块呈不规则的多边形,面积足有五六平米。石块的表面被雨水洗得发白,底部还有些黄褐色的泥土痕迹,多半是以前山体滑坡的时候滚下来的。 四个人并排躺在石块上,天空被冷杉林切割得很狭窄。山风一阵阵地吹过,在林间游游荡荡,似乎还有回响。鸟雀在树林间飞飞停停,偶尔发出清脆的鸣叫,真应了那句名诗: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林翎和小美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我笑说,如果有胆量晚上来,估计还能见到明月松间照呢。熊猫叫嚣着晚上再来,我暗笑这家伙要是没人陪,估计正门都没走到就要逃回家了。 忽然一阵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种寂静,手机响了,我连忙四处找。没想到不是我的在响,是林翎的,这家伙非要和我设置成一样的铃声。 “是你家里打来的,吃晚饭还不到点吧?”林翎笑着说。我想应该也没啥大事,恐怕是老妈又要唠唠叨叨嘱咐我们早点回家了吧。 “妈,什么事啊?”林翎接起电话,代替我享受老妈的唠叨,听着电话,林翎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山中阴凉,山风怡人,可我感觉背上寒毛都竖起来了,这是绝对有事情发生的征兆。 “你妈妈说,你接到喜帖了。请你的,就是你刻在树上的那个人。”虽然林翎语气很平静,不过我仍然心跳如鼓。 第四卷 73雪上加霜,秘密基地的秘密 这种情况用一个词那得叫雪上加霜,绝对是刚被划花了左脸,又要伸出右半边脸让林翎尽情划拉。熊猫偷偷扭过脑袋同情地看着我,被小美狠狠一瞪,顺手拉到一旁散步去了。 我望着越走越远的熊猫他们,心里一阵嘀咕这要从何说起呢?林翎脸色慢慢恢复正常了,只是没有什么表情,背着我坐在大石头上仰着头发着呆,似乎是在看被松枝划开的天空。 “因为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怯怯地小声说着,慢慢凑近。我知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我只是度过了一段少年的白日梦而已,每个人都会有的,除非是像熊猫那种动手比动脑子快的家伙。 林翎摇摇头,幽幽说道:“我没怪你,只不过心里有点不好受。” 应该我不好受才是啊,明明是已经结了疤,再过几年也许连疤痕都消失不见的。现在却被熊猫随口一个带了几分恶意报复的玩笑给生生揭开了,连皮带肉的,甚至渗出了点微红的血丝。我不怪熊猫,他只不过让难题来得更早了点。 有时候犯傻也是种幸福,比如像我这样长达六年几乎都在想着一个人,却一声不吭一直在做闷葫芦,疯狂地把那种纯洁到变态的思想灌注在文字里,好几大本的日记絮絮叨叨留下了一些当时的呓语。 “你还想她吗?”林翎问了个奇蠢无比的问题,却着实问倒了我。想和不想都绝对不是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这种设置在河底的救母亲还是救老婆的连环水雷,不止一次让我们这些男人绊在马索上,摔在马粪堆里。电光石火间,我的脑子已经像台超级计算机一样拼命搜索最佳应答方式,一个两全之策。 “不准骗我。”林翎提高了声音,却依然背着我,似乎她早就知道我的计划。耳朵忽然被这四个字轰得嗡嗡作响,我答应过她的,算了招了吧。 好吧,我硬着头皮说:“从我离开这里就不想她了,准确的说从我认识你以后,我只想你了。”老实交代且不受惩罚的前提是,必须是以谁为中心,不然肯定没好果子吃。这不是手段,只是技巧,嘿嘿技巧而已。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多说多错,老人们都这么说。 林翎忽然大笑起来,指着我说:“你喜新厌旧!” 我冤!这都老实交代了,怎么无端又招来这样一罪名?我委屈地睁大眼,表示我的强烈不满。 “啊蚊子有外遇了?”散步归来的熊猫忽然一个加速跳到我跟前,这家伙的耳朵可真长,属兔子的吧。我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黄历上面肯定写着“不宜游山不宜多言”八个金字箴言。 林翎捂住嘴,乐得像在筛糠,肢体动作来回移动距离以厘米计算。起初还憋着声音,后来就笑出了声音,笑声回荡在林子里,环绕立体声般甚为壮观。 “蚊子,我打过家里电话了,我妈说……我也有一份请帖,感情只是请了些同学啊!”熊猫露出胜利的笑容,炫耀着他的小小得意。话未落地,熊猫脑袋就被小美敲了一记:“这个笨蛋,一接通电话就喊妈,要被他气死了。”小美气鼓鼓地揪着熊猫的马尾巴,丝毫不理会他哎呀哎呀的叫唤。对于这么没有人道的惩罚措施,我假装没看到,背着手欣赏着祖国的大好河山。 休息了一阵,我们继续出发,这里离我们的秘密基地已经不远了。 秘密基地其实是个半废弃的院子,原本还残存的围墙现在已经被搬了个干净,现在跟荒地无非就是脚下一点水泥地面的区别。刚接近院子,扑啦扑啦一阵骚动飞起一群鸟雀,其中一只居然直扑小美怀里,吓了她一大跳。这个院子已是野草丛生,最高的都到我肩膀位置了。葡萄藤弯弯绕绕爬满了整个院子,高高低低挂了些瘦弱干瘪的葡萄干,都是鸟儿啄剩下的。 “这里这么荒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林翎四下打量这片残垣,不解地问。 我领路,熊猫殿后,四个人成一字型停在地道口。“这才是秘密呢!”熊猫炫耀着说。这个地道原来可能是军用的,不过闲置很久了,洞壁上还残留一些军事标语。我和熊猫溜进去过,走了半小时还没看到头,不敢再进了。地道口通风且很干燥,我们找了个地方,盘腿坐着。在秘密基地里讲自己的秘密,这是林翎小美答应陪我们到地道来的条件。唉,反正已经遍体鳞伤了,不在乎多来几刀。 那一年,我才初一,初一的学生和小屁孩也没啥区别,大多数同龄小孩还在到处玩耍,那个时候也不像现在游戏那么多。玩是很考验天分的,比如熊猫他已经是大半个年级的孩子王了,我甚至连玩什么都没想过,我想我太早熟了。她是我前桌的,原本我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不知怎么回事我被老师抓到了第三排,熊猫说我太皮了,所以才被抓到前排接受管教了。而她就坐在我前面,就是这么一次错位的安排,我的感情枝蔓忽然就生长开来,密密叠叠蔓延了整颗心房,几乎就把我整个禁锢了。 关于美的定义,多半是根据诗文里片言只语后自己的想象。翩若惊鸿到底是种什么样的轻盈,我想我没多久就知道了。她的容颜已经有些模糊,我只记得那个夏日下午,阳光很温和,她一身白裳黑裙,安安静静地站在操场的角落,清风正吹拂着她的裙裾飞扬,暖暖的下午飘摇招展的一头黑发,这一幕是唯一残留脑海的印记。俏皮马尾,麻花辫子,清汤挂面,那一头可以变幻出许多美妙造型的长发,是少年时代懵懂的情感纠缠。 忘记了确切的时间,反正就这么开始了。中毒之后的症状,就像很多年后听的一首歌《恋爱症候群》一样,整个人基本是活在幻想里。我会迷恋她每次洗发后飘散在我桌面的发丝,我会在人群中瞬间就能捕捉到她的小巧身影,我会小心地嗅着淡淡的清香不被老师同学发现,我会跑到操场的一角远远注视她,我会在众人面前小心翼翼若无其事地谈论到她,甚至是当着众人用恶毒的孩子式的语言嘲讽她,哦,上天请原谅我,原谅我,从那么小就我学会了虚伪。 如果说一定要选一个最美丽的词语,我选择邂逅。体验这个词比认识它还要早。 那时候,上学路上总喜欢走那条悠长的小巷。喜欢阳光照耀半边马头墙的清晨,喜欢屋角滴答垂落的晶莹雨珠,更喜欢的是转出小巷的忽然惊喜地看到,远远轻轻巧巧走来的她。那一瞬间,天清气爽幸福满溢,这就是人们传说中的邂逅了吧。第一次是邂逅,之后的每一次就是生造的巧合了,一次次的巧合,心虚地在小巷里慢慢挪步,忐忑地走出巷口,迎接上天每天的摆布。制造邂逅,成了大多数日子的必修课程,直到高考结束,再也看不到她,喧闹的马路上再也无法容忍邂逅两个不近人烟的字眼。 那天揭榜,我知道我考得相当不好,我和熊猫跑到这里,一笔一画刻那棵树上的名字就像是刻在自己的心里,然后躲在这里疯子一样大喊大叫,这些熊猫是最清楚的。说到这些,那幕疯狂似乎又在眼前展开,心中忽然觉得像被人用了刀子一样在搅啊搅。我实在讲不下去了,有些酸楚说出来就会化成眼泪,就像是水蒸气冷却就会重新液化一样。 我长叹了口气,要把一种感觉讲述清楚,我想现在还不太合适,也许要等到很多年以后,心情才会平静再不能起任何波澜。我的叙述是概括式的,没有更精细的描述,却让她们忘了任何评论。 长长的令人有些不安的宁静,林翎轻轻问道:“上大学以后为什么不联系她呢?” “因为从高考以后,我就放弃了,一心一意为她祝福。”我低下头,林翎伸出手把我揽在怀里。傻,是真的傻,正因为有时候我们还有那么点傻,所以这个世界还保有纯净的心灵。 小美也蛮横地把熊猫搂住,不准他动弹。大家都不说话,静静地听着山风穿过山洞呼啸而过,林中鸟儿从一个枝头飞快跳到另一个枝头,没有一丝留恋。 第四卷 74相见欢,她的婚礼 她的婚礼定在十月四日,据说大多数高中同学都收到了她的请柬,除了联系不上的。那天婚车们频繁在小城的主要马路上来回穿梭,结婚不再如早年那样需要合生辰八字,所以撞婚期倒也很常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行起的,车头摆着巨大的心形花饰,宝马奥迪开道,一长溜好车除了引来路人艳羡的嫉妒的目光,根本就得不到他人真心的祝福。不知道那一队才是她的?我走得跌跌撞撞,紧紧抓住林翎的胳膊。 赴婚宴的路上,我作小鸟依人状揽着林翎的胳膊。虽然依然还是和熊猫他们嘻嘻哈哈一路闹着,只是我的心里早已不能静谧如一面湖水,却像一只被丢进沸水里的无知青蛙一样上下翻腾。我想林翎一定能懂,因为她从来没有和熊猫一样刺激我。其实我并不是心存芥蒂,都那么长时间了,还有什么不能放下来呢。即使还有点疙瘩,我也不能去冲人家婚礼抢人家新娘嘛。可是那种情绪很奇怪,突如其来根本压制不住,就像沉默了很多年的火山忽然喷发了。 婚宴设在这个小城最高档的酒店里,一溜很贵的小车很嚣张地从停车场一直排到大厅外。大厅外陆续碰到三三两两走来很多相熟的面孔,我一一指给林翎认识。小地方的好处是到什么场合你都能碰上熟人。林翎微笑着朝所有跟她说话的人打招呼,我也一一笑纳别人对林翎的溢美之辞。有些熟人几年不见就跟泡在水里的猪头一样——发了,大多数人几乎完全没有年少时代的样子了,客套和寒暄,彼此频繁地递烟,关心个人生活却好象在相互较劲,众人头顶升腾起一片青蓝色的烟雾好似进了大烟馆。 “她干嘛这么早结婚啊?不是才刚毕业吗?”有人问,这个问题也是我憋在心里的。 “听说那个男的很有权势的,家里很有钱的……”有人这么回答,这个答案也许是合理的解释。 “你还好么?要不咱们交了礼金就撤吧?”林翎的贴心建议简直让我无法拒绝,我很清楚接下来的每一幕都会让人心痛。不过我还是断然摇了头,拖着她进大厅。有些事越逃避越放不下,我不想这辈子都被她牵绊着,她只是我少年青涩的一个梦,今天是这个梦的完结篇。 前后桌是学生时代最近的距离,而婚宴的相逢是今生最远的距离。 远远就望到熟悉的身影,她已经剪了她的长发,她已经染黄了那头青丝,她已经挽起了那个男人的手。纯白的婚纱,她微笑着向每一个人鞠躬,幸福一定在她的双眸中像朵花儿一样绽放。那声声甜美轻灵的道谢,勾起了我一点回忆,那时候她也很温柔很乖巧地跟人说话,我好像不在这个行列,我大概是全班最冷言冷语的一个了。 走近了,她离我可能只有一两米,也许是我这辈子能接近她的最短距离,我却连一眼都不敢看,我害怕,我怕我看一眼就会失去已经渐渐模糊的仅剩的一点记忆。我急匆匆走过她身边,逃难似的。 “谢谢你们,范文,你女朋友真漂亮。”这是经过他们时,她说的话。林翎并不会像我这般尴尬,很友好地祝福他们。 “没想到,她这么漂亮。”林翎不住回过身去看她,像当年的我一样贪婪地频频回头看。“我算明白了,你为什么要对人家那么恶劣。”我恨不得一把揪住她的耳朵,人家结婚了,还用目光骚扰,这家伙实在是败坏我的名声啊! 对于那段漫长的暗恋,我对林翎完全没有隐瞒,所有能记得的细节全部都说给她听,甚至连那几年写下几十万字的日记都搬出来给她当小说一样读了。林翎刚开始还看得津津有味,对某些字句笑得特别夸张,偶尔还给我指出有些语病直到现在也没改掉。后来慢慢听不到她的笑声了,她会趁我不注意偷拭眼睛,会找借口支我出房间。通常那之后,她的眼睛就会红肿。 文字,其实是种很具欺骗性的工具,有时候你会沉迷这种游戏,越写越觉得自己很伟大,就像是某种心理暗示,越来越往自己设想的那种情形靠近。犹如互相催眠,行动给予书写无限的资源,文字赋予行动无限浪漫色彩。我问过林翎:“难道就不会吃醋吗?毕竟我喜欢人家那么长时间,还写下了那么多文字呢。”她只是轻轻回了一句:“心疼都来不及呢!” 大厅里闹哄哄的,服务员们还在陆续上着冷盘。大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婚宴哪里是吃饭啊,简直就是在搞菜肴展览这种行为艺术。 我扯着她找到座位,一坐下,长出了一口气。熊猫他们不知哪去了,这么半天还没进来。我们这桌除了两个空位,其他人都不认识,也许是她的同事,而且全部都是男的。跟那些旧日同学隔了好几排位置,这里离主桌还挺近,不知道主人是怎么安排的。 “你们在这儿呢!找了你们半天了。”熊猫靠着我坐下。小美气哼哼地扒拉着椅子,椅子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你们不知道,这家伙到处跟人搭讪,又不给我介绍,人家还以为他有毛病呢。气死我了,毁我的形象!”迟钝,这是熊猫的主要特点,我们不约而同一起摇头,表示他的无药可救。 中式的婚礼,其实更像是一群人在哄闹。一场婚礼完全异化成某种仪式,其中有一些规矩,不是说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游戏新人,娱乐新人延续千年之后依旧是种乐此不疲的节目。灌酒与假酒,这个婚礼自己产生的互动环节,在心照不宣里在杯觥交酬中,不依不饶地持续着,一个黄盖一个周瑜,大家都尽兴,其乐融融。 我们没多少时间去看其他桌的欺负新人活动,我们需要应付整桌人的不停递过来的酒杯,尤其是林翎,可怜她被当成了当年的那个范文,对于此我心里有点小小的愧疚,谁知道人记仇的能力那么强呢。新娘子在巡游全场前,特意来到我们桌,笑着对那帮同事们说:“范文以前老是欺负我呢,你们可要替我好好招呼他哦!”那群人正义凛然地开着玩笑,一个个表现得气愤填膺的样子。还没得司仪完全结束程序,就有好汉跳出来,要跟林翎相见欢。相见欢是本地一个酒桌老套路,三碗不同的酒,得一口气全部搞定。林翎眉头都不皱,咕嘟咕嘟全进了喉咙。我连忙拉熊猫来挡驾,抵挡一些火力。 所以,林翎这个替罪羊应接不暇,一开始他们火力很猛,玩大碗干,后来慢慢变成细水长流,连三中全会深水炸弹啥的都使出来了,很可惜他们不知道这个假冒范文的底细,若不然也不至于一桌人全喝趴下,林翎还若无其事地和熊猫玩猜拳呢。当然熊猫也出了不少力,我和小美笑着看这桌人仰马翻翻天覆地,战果那是相当的辉煌。 新人们走到我们这桌的时候,着实有点惊讶。除了我们四个,其他人都有气无力了。照例给他们敬了酒,照例他们是雪碧冒充白酒,可乐冒充红酒,咱自然也不说穿。 新娘点烟是个很奇怪的环节,简直是教唆别人吸烟嘛,凡是男人都要被新娘这么招待一番。她要给林翎点烟,林翎摆摆手说不会。她略带犹疑地说:“现在哪有男人不会抽烟的啊!”林翎招呼我:“我女朋友会抽。”我低了头怯怯地站了出来,心里还是在埋怨林翎,不知道她葫芦里买什么药。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的身上,我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她递给我一支烟卷,卡塔一声打亮火机,幽蓝的火焰唰地冒了出来,我看看林翎,林翎冲我点点头。我叼着烟卷,火焰嗤嗤地燃烧着烟,嘴唇微微一动,烟雾就倏地冒了出来。借着烟雾的掩护,我偷偷瞟了她一眼,她看我的眼神里有一些复杂的奇怪的东西,很难捉摸的眼神,很快烟雾就迷蒙了我的眼睛,什么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该死的林翎,明明知道我不会抽,还要我出洋相,眼泪都要被熏下来了,我使劲憋着,嘴唇一张一翕,我就像一台会喷烟雾的机器一样。 第四卷 75时间改变一切 众人嬉笑声显得十分喧闹,尤其数她笑得最为刺耳,似乎正是为了配合了喜宴的气氛,我们这一桌显得活泼且热闹。我在那片笼罩在眼前的烟雾里不停地咳嗽,心就像一块玻璃哗啦哗啦碎了满地。我知道梦总归要醒的,就算自己努力涂抹的一层层精致的玫瑰色也会褪色,而林翎以她的方式打碎了我长期固守的那片纯洁圣地。 “我想向你求证一下,范文——你的男朋友是不是曾经暗恋过我很多年呀?”她媚眼流转,俯在我耳边轻轻说着,言语中颇有些炫耀的成分。她笑靥如花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不起,大概你不知道吧。”我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话。说完她便扭身与她的伴娘们一阵耳语,浓妆艳抹的伴娘们马上哄笑起来。我的耳朵嗡嗡一片,什么也听不清。如果她知道面对的是我,而不是我的女朋友,她会有所收敛么?目视着一切的林翎脸不改色,只是微笑着看着我,那种眼神一直看到我的心里,暖暖的。 而她身旁的那个男人,频频举杯跟周围人作豪饮状,不明所以的熊猫和小美还在努力对他说些赞美和祝福的话语。那个男人得意地笑着,笑声像极了寻到虫子的公鸭在卖弄歌喉。 难堪,从来没这么难堪过。尤其是面对着一个长期被我自己美化到极致的人,幸福的婚礼总要结束,幸福的王子和公主都将过上日常生活,开始油盐酱醋碰碰磕磕,但我是犯贱的暗恋者,除了祝福,我一点怨气都生不出来。生活从来都不是我们所设想得那样美好,年少无知的肥皂泡长大了总是要被现实的针刺破的,所谓成长就是被那些针刺得满头都是包,然后我们学会缩头缩脑面对一切,那时候就是成熟了。 “祝你幸福!”我在心里对她说,虽然她笑得花枝乱颤什么都不可能听到。 距离大概就是这样吧,时间改变一切——雷达表的广告语,我很喜欢的一句广告语。如同有一把利刃把时间切割成一段一段一片一片,在某一个切片里,我和她是我臆造的脚本的主人公,那时候天是蓝色的,树是绿色的,生活是彩色的,我和她是未曾蒙面王子和公主。而在这个时间切片里,没有美丽的邂逅,我们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没有什么能比亲手打破一个精致的花瓶还要残酷了。人说最大的喜剧是悲剧,我感受到了,我亲自出演的黑色喜剧,观众反应良好。 走出婚宴大厅,抬头就见星光闪烁的夜空,我扭扭脖子伸了个懒腰,郁结在心底的情绪随着弥漫在空中的火药味一起留在了这里。我没有再回头去看,欢乐是别人的,悲伤也是别人的。一路上熊猫他们都没有说话,大概他们也看出些端倪了。林翎也不说话,只是牵着我的手,迈着大步,一步一步走得很坚定。 接下来几天,我以范文女朋友的身份接见了好多之前的同学,小学的中学的,把聪明乖巧美丽大方的林翎展现地淋漓尽致,所有人都啧啧称赞,把我乐得如在腾云驾雾般畅快,几乎忘了林翎才是被称颂的对象,而我是捡到宝贝的幸运儿。婚宴的伤很快就愈合了,也许根本就不算伤。痛过以后,才能忘记痛,否则痛就像每天挂在空中的太阳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 “他怎么了,回来变了个人一样。还有小美……”熊猫妈妈拉着我们问,熊猫是不是因为工作太辛苦,怎么不像以前一样了。我们解释说,小美比他还闹,他就闹不起来了嘛,一物降一物。熊猫老妈想了想,咧嘴乐了:“可不,小美叫我妈的次数比他叫得还多呢。” 熊猫的表现依旧很糟糕,所有人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他口无遮拦地喊妈。小美对此抗议无效,只能拉长了苦瓜脸发呆。真不清楚,熊猫这是笨还是聪明,媳妇儿就被他轻易拿下了。熊猫妈妈还特意当着我们的面,给小美家里打电话,亲家来亲家去的,哈哈小美的脸憋得通红,只好背着大人们狠狠捶了熊猫一顿。听着熊猫哎呀哎呀幸福地叫唤,小美气得想撞墙。他们俩,真叫天生一对,绝了。 离别的时刻很快就到了。 “麻烦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公司啊?”小孙给我来了个电话,支支吾吾什么事情也不肯说清楚。她说这几天一直都在公司里,气氛很紧张。至于为什么紧张,林翎和我商量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来。 “总不至于公司要倒闭了吧?”林翎开玩笑地说,我大笑。全城的广告公司倒闭也不可能轮到Z公司啊,我想象不出来一个正在快速成长的公司,忽然有一天崩溃的情景。 中饭吃得异常感伤,满桌的好菜老妈没吃几口,老爸却和我们频频干杯,我们不能说什么,只知道拿起杯子静静等待。老妈死命往我的背包塞东西,虽然背包已经鼓鼓囊囊的。老爸虽然不说什么,他已经喝高了,可是那双猩红的眼睛流露出的惜别却是显而可见的。我们背着两个大包,走出门口的时候,他们仍然在房内没有露面,老妈只在门内轻轻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 熊猫和小美也差不多,两个人手提肩负,像是一对逃荒的难民。熊猫的眼睛还红红的,小美偷偷告诉我们,他跟他老妈抱头痛哭来着。我们都没有取笑熊猫,情感不是用来嬉闹的。 离开,车轮启动,拉上车帘,怕看到还在迫切搜寻的眼睛。虽然老爸老妈都说不来送我们,可是我还是很眼尖地老远就发现了他们已经老迈的身影。他们躲在角落里,老妈擦拭着眼睛,老爸搀扶着她,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们身上,像两尊金色的雕像。 现在的残酷是离别的伤感,只有短短数小时,看着消逝在眼前的那些树那些山,你再也无法亲眼目睹它们的每一刻成长和变化。这里留下了我二十多年沉淀下的足迹,密密麻麻交错在这片大地上,如果能捡起那些脚印早应该已经堆积如山,填埋了时间的沟渠,消解了曾经的许多不满和愤怒。 “等老了,陪我回老家来吧,我们一起。”这些话脱口而出,林翎笑着点点头。很显然她不是我,对于这片土地她没有那么深切的感受。对于老,对于未来,我们还没有更细致的计划。比如安家,比如结婚,更近一点的比如去林翎的家。 “什么好事,不带我们?”熊猫又探过脑袋好奇地问。小美施展蛮力,轻巧地把他拉回座位上,然后举着碗大的拳头冲他晃晃。熊猫低头小声地嘟囔着:“用我的拳头吓唬我,真无耻。”小美最近确实很暴力,大概是熊猫的异常表现让她失控了,小美不反驳,或者说她不屑反驳。她说,她现在已经是家里的二把手了,当然这是通过熊猫的优异表现取得的。 又回到了这个城市里,公交车晃荡晃荡从城市这头到那头,浅浅的乡愁还没在脑海里淤积就已经被晃出了脑袋。堵车,什么时候都在堵车,堵得人心烦意乱。从前觉得霓虹灯下的城市分外妖娆,可现在我只觉得这是个怪物,吞噬了许多理想和抱负的巨大怪物,大量的废气和污浊让你屈从,屈从于它设定的生活节奏,我开始不喜欢城市了。从一个温暖的家的记忆拖回冰凉的现实,只要一辆公交车和一条堵车长龙。 “其实,这里还好了,你要到北方去,可能更加不喜欢了。”林翎幽幽地说着,眉头紧皱,她的家乡我还从来没去过。工业城市到底是什么样的,我的心里存着问号,大城市到底会有多大,北方,遥远的北方是不是和这里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景? 小窝,尽管才几天没在这里,已经有久违的感觉了。在老家,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不会有长大的感觉,你永远都是小孩子,大人们还是会用关切的眼神注视着你,他们会帮你做好一切,你什么都不用说只管坦然接受就可以了。只有到了这里,才有点独立的意思,自己学着应付,学着像个成人一样处理各种事情,尽管我们已经有了成人的外表,可惜对于光怪陆离的社会来说,我们还是太嫩了。 第五卷 76开始的开始,最后的最后(愚人版结局) “喂,发什么呆呢?”熊猫打断了我的迷思,如果世界像我设定的那样该有多美妙啊!女神,我的女神如果能成为我的女朋友,就算跟她交换身份我也愿意。 华灯初上,行道树蒙上了一层昏黄的色彩,这个城市妖娆的夜晚开始了。没来由得伤神,玻璃窗外俪影双双的街头,来来往往的贱男们向我们两个光棍展示着幸福。嘿,有落单的,还一下子盈盈婷婷走来三个,哇靠,我的眼珠子一下子努力向眼眶外挣扎。 “嗨,你的仇人到了。”我举着杯跟熊猫碰了碰,递了个眼色。 “我大人大量哪里会有什么仇人啊……”熊猫回头一看,叫声不好,光头老板正向我们桌走来。美女拼桌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熊猫这家伙受得了委屈吗?不知不觉中,我的口腔马上分泌出亟待涌出的大量口水。 前一桌呼啦一下三个猥琐男起身,桌上一片狼藉,一个啤酒瓶还横在桌面上不住晃着。 “美女们,这边请……哥几个咱们走喽!”为首的长毛贼甩甩油腻腻的一头长发,打个响指。光头老板立马招呼伙计上前收拾。 “几位雷锋哥哥,谢谢了。路上小心!”她莞尔一笑,笑得长毛贼顿时晕了头,云里雾里不知身在何处,脚下一滑,当啷摔了个四脚朝天。 全场顿时哄笑一片。我更是乐不可支,差点就想扭几下,女神也是你长毛能攀的吗? “我怎么觉着,那个啤酒瓶是你扔的呢?”熊猫笑嘻嘻地冲我挤挤眼睛。我倒是想啊,不过刚才光顾着看女神来着,忘记搞破坏了。 长毛在同伴的搀扶下灰溜溜走了。这几个女生,一眼都不瞧围观的眼睛,毫不客气直奔座位。眼睛妹背着我坐,其他两个我都可以直视,很高兴她们这样的位置安排。 “小美,你别为这种臭男人伤心了,不值得,凭你的相貌身材,多少男人会被你迷倒呀!”女神用轻松的口吻劝解那位苦瓜脸的女生。我看了一眼熊猫,怀疑他说的是真的。声音自然很温柔,话也没错,可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怪呢?我的心里忽然有那么点不舒服。 “是啊,小美,要不我明儿找一个男的,耍耍他就甩了,就当帮你出出气好了。”眼镜妹也搭腔。 不用说,肯定是毕业破碎恋情大军败将之一。现在的学生情侣谈恋爱就跟快餐一样,一餐换一种口味,什么味道也只有他们能体会了。咱们算是老了,我摇摇头。 “你们以为哪!我就是恨,被他先飞了,相当不爽。我小美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啊!你,林翎尝过吗?你,于琪你也没有过吧?”小美一口雪白的牙咬得格格响,像是在磨骨头一般。 “没烟了,我去买一包。”我捏扁了烟盒,烟鬼的典型症状就是没烟的时候半分钟也坐不住。 “来,抽这个。”熊猫不知道从那变出来一盒烟——黄熊猫,靠这烟多贵啊,值我们当时三四顿饭钱呢。我略带迟疑地接过。熊猫掏出火机,啪一下点着,一团烟袅袅升起。 “好烟啊,果然好烟才有好味道。”一股柔和的热量在鼻腔中转了一圈,喷出一团青烟,我不由大赞。“你丫的,还藏私。”熊猫摆摆手:“非也非也,好烟得配好日子嘛!”算了,有此好烟,原谅他了。 “喂,哥们!”女神林翎睁大了双眼,正敲着桌子,“啥好烟啊,能给根吗?”看来,这妞也是个烟鬼,闻到烟味眼神都不一样。熊猫把烟盒交给我,我受宠若惊地上前递烟,哥们到底是哥们,知道咱心里有鬼,成全咱一亲芳泽的心愿啊。 “借个火呗。”林翎将烟卷叼在嘴角,我捏着火机,啪嗒啪嗒几下都没打着,终于在颤抖的手指努力下打着了幽蓝幽蓝的火焰。哧一声,烟卷燃烧起来。女神光洁的手指优雅地夹着烟卷,轻巧地喷出一口烟,在她秀挺的鼻子下就这么忽地喷出来。那瞬间我发现了她白皙的手指中,竟然熏黄了的中指和食指。 蓝色的眼影忽闪的睫毛,还有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林翎眼睛瞧都没瞧我一眼,只是熟练地弹弹烟灰轻声说了句:“谢了!” 林翎,女神的名字,这个名字在我们学校简直是个传奇。每年的一等奖学金,多次代表学校参加竞赛、演出,人前的窈窕淑女,我眼前的却是个妖娆的烟鬼。可见传闻不一定是假的,风传林翎仗着自己家里权势基本上夜不归宿,学习成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一度怀疑他们是吃不到葡萄才埋怨葡萄很酸的。也不知道哪个她才是真正的她,所谓女神大概就是眼界高过普通女生吧。 我快步走回自己的位置,像被灌了一大杯冰水,心里哇凉哇凉的。熊猫拍拍我的肩膀,轻声劝道:“都跟你说了,你还不信,好在梦是被自己打碎的。”熊猫真够酸的,天天跟我斗诗还不说,现在还来凑什么热闹啊!我不吭气,自斟自饮,熊猫摇摇头,长叹一声。 “那个长脸,家里挺有钱的,你干嘛一直对他爱理不理的?”眼睛妹真是八卦,问就问呗,干嘛大庭广众的声音那么响。 “对哦对哦,听说他老爹是房地产老板呢,起码也是几十亿资产。说真的,林翎你有点骄傲过头了,当心他受不了你的冰山折磨,跑掉了你就功亏一篑了。”刚才还是一张苦瓜脸的小美,现在兴致勃勃说得口沫横飞。 林翎冷笑了几声,说道:“他敢,男人不收拾不听话的,你让他轻易得手,他就不知道珍惜。不牢牢抓住他,我是不会轻易给他好脸色的。再说了,他那张脸,实在有点有碍观瞻!”哈哈哈,三个女人笑成一团。那笑声传到我耳朵里,就像几个指甲在黑板上刮出的吱吱声。 有的时候,人往往就会把自己的情绪当作是对方的反应,误解变成了心有灵犀,流水无意的泼溅,落花却当有情的挑逗。我不得不承认,我错了。那些传闻是真是假也没什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经找到我自己了,虽然现在还有点难。 这个夏天的夜晚显得那么漫长,一桌又一桌人来人往,在我眼前恍惚成了几道线,什么也看不清楚。就像郑钧唱得那样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一切全都会失去。 那天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去过那里,也许是熊猫怕我触景伤怀,也许是我刻意回避再回到学校附近。很多年以后,每次和熊猫一起吃饭,我们总会情不自禁地谈到那个夜晚,那个我们曾经的食堂。 毕业以后,我跟熊猫租住在农民房的顶楼,那不算什么正经房子,只是天台上搭起的几个木板间,现在那块地是这个城市的顶尖豪宅。屋子很小,那个著名的牢房“从门到窗是七步”,小屋比它还要小点。两张行军床对着摆,中间是条仅容一人站立的过道,真是委屈了熊猫,这是娇生惯养的他第一次吃苦。屋子外是个水塔,平常洗漱,洗衣都在那。夏天暴晒,晚上十点屋子还是烫的,天当被地当床地睡在外头。冬天暴寒,冷风从每个缝隙里透过,只能蜷缩在冰凉的被窝里等待睡去。过年回家,刚下车,老妈老远就喊你怎么瘦了那么多啊?我笑笑,熊猫也笑阿姨我瘦得还多呢,老妈眼泪刷地流了出来。 夜里,我总是抽烟,抽很多的烟,只有在烟雾的包围里我才觉得安全。老婆不止一次数落我了,我总是歉意地笑笑。老婆是旅途上捡到的,她说什么都要跟我在一起,顺理成章我们恋爱、结婚、有了小孩。有时候我问她,为啥选我啊。年轻的时候,她还很苗条,可现在老婆扭动胖胖的身躯,让我抬起脚,她拖着地板头也不抬:“你那时候看上去要寻死一样,我不救你,你早就投胎了。” 至于林翎她们,我再也没见过,她们跟我不是一个层级的人。熊猫结婚那天,我差点被车撞了,开车的是个年轻女孩,那脸蛋十分奇怪,很熟悉。那女孩怒视了我一眼,喇叭按得震天响,我忙爬起身,连连道歉,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是得罪不起她们。 故事是不是糟糕?对的,现实就是这样,为什么要美化它呢? 第五卷 77讲故事是个危险的活 我的故事是被林翎和小美掐断的,真的是掐,这两家伙可真狠啊,箍得我舌头外翻直冒金星。熊猫这个傻瓜还沉浸在故事的悲剧情绪中,一点不知道说书人已经快被两个大汉的酷刑折磨得快毙命了。 我揉着脖子半天喘不过气来,取了镜子一照,跟挂了两串粗大的红色项链一般。我没好气地冲那两个刽子手翻着白眼:“哼!不是你们让讲故事的嘛,还说绝对不打击报复的!” “我觉得这故事真不错,绝对符合当下的社会环境……”熊猫试图站在公正的角度为我翻案,结果!小美跟林翎双双施展精妙的斩首行动。哼,我也不救他,谁叫他刚才见死不救的,反正也就添两道印子而已。熊猫翻着白眼,我拿着镜子凑他跟前,给他看自己的惨状。 忘了是谁开头的,好像是看到电视里一光头球星,然后呼啦啦联想起光头老板来,很自然地就说起那个学友饭店,说起那个很有故事的夜晚来。 小美很感慨地说:“真难以想象,我们被这家饭店完全改变了命运。” 林翎沉思了半天,调皮地拽了下我的马尾巴:“蚊子,要是我们没在一桌,会怎么样啊?”熊猫哈哈一笑地接了句:“那我们俩还是爷们呗。”小美望望熊猫,然后炫耀般地摸摸喉结,得意地笑着:“切,一点想象力都没有,蚊子,给我们来点儿有想法的。” 来点有想法的啊,那还不容易,做文案的还怕讲故事?SO,我张嘴就来,现编现说,越说越兴奋越说越离谱,她们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起初她俩还颇有风度地摆手示意继续,将满脸的怒火刻意收敛着,后来实在屏不住了,就出现了前面那幕,两人联手直接对创作人员施以暴力,实在是太不尊重创作人员劳动了。真是最毒妇人心啊,我也就心底牢骚牢骚罢了,嘘可千万别让她们听到,我还想保住我的小命呢。 “让你编,你也不能瞎编啊!”林翎头也不抬手掌压着指节,啪嗒啪嗒作响,挺骇人的。“说点什么不好,非得污蔑我们,好显得你们品德高尚啊!” 小美抚摸着熊猫脖子间火红的指印,心疼地说:“掐疼你了吧?”熊猫委屈地点点头,张口想要发言。小美断然禁止了他的发言权,语带轻蔑地说:“我那是心疼我的脖子,要不然我会掐得更狠的。”熊猫只好更加委屈地低着头。我看出来了,小美刚才对我下手肯定更黑,反正又不是她的脖子。 “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我看必须加强思想教育。”林翎真够大义灭亲的,莫非这是她跟小美商量好的,要对内执行文字狱不成?“要是于琪听说了,保不齐就直飞回来,狠狠揍你一顿。”于琪?我脑海里浮现出于琪发飙的可怕模样,后背有点凉。 小美脸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我看行,这两个家伙简直想反上天了。”熊猫缩着脑袋,不敢吭气,连大气都不敢喘。 窗外刮进一阵狂风,把窗帘吓得直往房顶跑。形势有点不对头,山雨欲来风满楼,我赶紧低头认罪,男儿贵在能屈能伸:“得嘞!下礼拜的碗筷我全包了。”我的语气恳切,表情真挚,那是正面说法的;反面的形容得叫奴颜媚骨,卑躬屈膝。 林翎眉头一皱,我立马清楚她的意思了,她想说这那够啊?我赶紧补上一句:“我一定殚精竭力废寝忘食想出一个好故事。” 林翎望望小美,小美点头同意,我长出一口气。 “成,先这么着。你要是故事再讲不好,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小美说着扬扬拳头,真是的,拿别人的拳头吓唬我,还真只有小美才能干出来。 熊猫啪啪啪啪拍着手:“嗯,就是该让他长点记性。”小美哼了一声:“你也别得意,站错队伍是很严重的错误。”熊猫嘿嘿傻笑着:“我帮你画画……” “你给我设定的那个媳妇儿,脾气好不?”熊猫趁她俩不在的时候,偷偷问了我一句。 嘿,这哥们才真叫纯爷们呢,面对残酷迫害的现实还忘不了虚拟的可人儿老婆。 “好,好得不得了,逆来顺受的,从不顶嘴,家务全包,你喊东她绝不往西。”我使劲给熊猫描绘了一个上下五千年以来可能都不会出现的奇女子,集聪明美貌贤惠孝顺大方温顺典雅高贵性感于一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性怪兽,反正就是比小美强上几亿万倍的外星生物,唯一有可能的是未来的机器人老婆。他也不知道想想,连千古传诵的四大美人还个个都有缺陷呢! 熊猫听得眉开眼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活生生的机器人老婆一样,嘴角挂着一串晶晶亮的哈喇子,灵魂又开始出游了。小美连喊两声他都没听到,结果自然就是一顿爆栗子。 好故事的构思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还得去除给熊猫虚构老婆的时间。这当儿他们洗洗刷刷,把连日奔波的疲累全撇下了。我还得埋头苦思,古人说的对,话不在多,一多便有错。老子的《道德经》,讲遍人世间道理也不过区区五千余,言简意赅,浓缩才是精华,他要是写个五百万字的,肯定也会漏洞百出的。 经过这不到一小时的构思我发现,想要故意讨好的故事也不是好对付的,忽然计上心来,有了。 他们实在太准时了,分秒不差,齐齐坐在沙发上,静候我的再次杜撰。熊猫属于旁听待遇,不准发言。不过我看他现在根本不想发言,这会儿有了一个旷世罕见的美娇娘,他还计较个啥。 我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也顺便提醒一下熊猫,不要太失态,否则他的罪过可比队伍站错严重多了。 话说故事仍然那样开场,她们安慰小美,坐在前桌。我惊艳之余,鼓动熊猫,两人怀揣着觊觎美色之心,涎着脸上前搭讪,结果人家非但不理,而且还斥责我们太孟浪。然后熊猫拿烟挑衅她们,林翎愤然接招,我们承认了错误并郑重道歉。结果她们俩看我们还不是无药可救,决定对我们实施人道救援。 我和熊猫在工作之后,分别出现了见异思迁的心理波动。(这个时候,熊猫大声抗议,说自己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情感坚定分子,自然被她们联手秒杀了。)她们从各个角度分析利弊,劝说我们回归正途,不能犯前辈男人们已经犯滥的罪行,我们在迷途之后幡然醒悟重新做人。 正当各自情投意合之际,家庭因素开始影响情感世界,我们两家绝对不同意我们在外私下定情,她们像两个天使一般,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决心排除万难成功塑造了两个未来绝世好妻的绰约风姿。(这时,她们的表情出现了一抹羞色,我认为这是她们认识到自己绝对不可那么完美而展现的羞愧,虽然只是短短几秒。) 虽然危机解决了,我们又开始无心工作了,只知道卿卿我我不思进取,她们催我们上进,督促我们要面向未来开拓美好天地,我们赫然无以回报,只能加倍努力。故事的结尾,停留在我们四个人的婚礼,宾朋满座,齐齐赞颂两个人的媳妇儿实在太完美了。 我觉得这故事实在完美,从女性的心理来看,完全吻合了她们对感情的执着态度,也展现了她们对落后分子的伟大的爱,更何况还有异样缠绵悱恻的情感进程。熊猫暗暗给我递了个眼色,说实话我也很佩服自己,急中生智了这么反男性的电视肥皂剧故事。 故事讲完了,她们意犹未尽。就像许多电视剧完了以后,还得评点评点。她们俩你一言我一语,数落我们俩登徒子,活活把我们糟践得跟两条纯种的发情色狼一样,然后开心笑得前仰后合不成体统。总而言之,她们是出于挽救失足青年的大无畏牺牲精神,以伟大的母性力量努力引导我们两个走上社会的正确道路,她们忍辱负重消灭了我们即将成为社会败类的可能性。 在这片轻松笑声里,我抹抹额头上的汗,长呼一口气,这个故事教育我们即使虚构的故事也不能随便乱说,尤其是女朋友暴力倾向严重的朋友。 第五卷 78真总监找不到,来了个新总监 “你说什么?”我大吃一惊! 林翎赶紧抓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惊慌。可这件事实在太惊人了,让我不得不激烈反应。 “是真的,国庆这几天我都在公司看家。总监嘱咐我,不要打扰你们休息,所以我一直都没有跟你们详细说。”小孙一脸平静地说,很明显她比我们更早地接受了事实。 “不可能吧?”小丸子咬着铅笔,眉头紧锁。 刘星摇着头难以置信地说:“难道公司财务出现问题了吗?这阵子不是好好的吗?我们业务也没少接,活也没少做啊。” 林翎松开我的手,自言自语地说:“老板是不是和老大闹别扭了,关于利益分配的问题?他和总监不是一直都是好搭档么?”说着转过头问小孙,小孙摇头。 那么到底出现什么状况了呢?我们不再说话,一个个陷入了沉思。 长假过后的工作状态总是比较低。一早赶到公司,我跟林翎还处在梦游状态,小孙就把我们几个召集在一起,神神秘秘地告诉我们一个天大的消息,这消息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Z公司可能会分家! 十点了老大还没来,老板也没出现。公司里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氛,所有人都在悄悄交流这个貌似愚人节的消息。甚至还有人已经跟同行打招呼,准备后路了。整个公司就像一队惶惶然的羊群,忽然丢失了头羊,大家都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了。 “不是吧,我们这么好的团队,马上就要分家了?”迟到的季佳最后才知道消息,“我好倒霉啊,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公司……”说着,一坐在椅子上,像瘫痪了一样。 刘星正低头跟小丸子并着脑袋,窃窃私语。 “如果这个事情是真的,那我们该怎么办?”林翎提出疑虑。能怎么办呢?要不就离开这里,要不就跟着某个老大继续干。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这只是分家啊,又不是公司倒闭。 林翎略一迟疑,问道:“你打算……” “嗯。”我点点头,“虽然跟老大时间还不太长,我希望我还有机会跟着他!”话虽然说得斩钉截铁,可说实在的心里着实没底。从课本上了解的关于公司关于经营都太遥远,如今真实的案例摆在我们面前,如何选择,也许这是关系到我们未来的第一个转折点。 “行,这个问题上我支持你。”林翎握着我的手,眼神里流露出坚毅。虽然她比我呆的时间更少,不过她喜欢这样的工作气氛。 “你们的意思是……”季佳歪着脑袋问我们,忽然恍然大悟般地说:“你们要继续跟老大吗?” 我们点点头,季佳惊讶地看着我们。 “大家好啊!很久不见了。”门外进来一个熟悉的面孔。这张脸孔实在太难以忘却了,我们根本没法忘记。那次他离开的表情就像烙印一般被印在我的心里。也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已经对老大有种近乎崇拜的情绪了。 小强眉宇间闪烁着神采非凡,大步走了进来。 “小强,你怎么来了?”小孙迎了上去,我们也跟着围住他。 “呵呵,来看看大家嘛,都怎么了?一个个情绪很低落的样子。”小强笑着跟我们打招呼。 刘星拍拍小强肩膀:“唉,小强哥,你来得真不是时候。别提了,大家都郁闷呢!” 小强眼睛睁圆了:“郁闷什么呢?难道我来做总监大家都不支持吗?” 什么?什么?我怀疑我的耳朵有问题了,幻觉吗? “你说什么?”小丸子不知道哪来的气,突然爆发的声音又尖又刺耳。她的双手激动地在发抖,刘星赶忙上前拦住小丸子,防止事情闹大了就不好收拾了。 “呵呵,看来大家都不知道。老板,就是老罗,他让我回来接替老李的职位。你们睁大眼睛干嘛,不信吗,算了算了,一会老罗亲自宣布,你们就会相信了。”小强的表情有点尴尬,他面对着太多眼睛,那些眼睛里可都是愤怒多过恭喜。 “哦,既然是这么回事儿,那您跟我来吧。”小孙镇定地引小强走向会议室。 “靠,都什么事儿,一个屁大的公司还搞政治斗争呢!”刘星大步走回自己座位,生闷气了。政治,这个词好像离我们的生活十万八千里远,以为只有几十年前才会爆发的极端世界,现在却活生生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果然是有人就有斗争,有斗争就有政治,我算彻底明白了,高中老师为什么含含糊糊跟我们说以后你们谁的生活都离不开政治,当时还对他的一番言语颇不屑呢。 “这下Z公司是彻底没法待了,我们算是老大的旧部,可不得赶得鸡飞狗跳啊。”林翎长叹了口气。我心里有些埋怨,这个死老大,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我们说说,至少……我憋了半天也没想出至少能帮他做点什么。 “不行,我得打个电话。这事弄得这么不明不白的,我要找他问个清楚。”刘星操起电话机,啪嗒啪嗒按着号码。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没几秒就给掐断了。 “可恶,还挂我电话。”刘星狠狠地摔着桌上的杂志,好像它们就是不接电话的老大。 午饭时间,许久不见的老板将我们召集在一起,轻松地说:“呵呵因为前阵子,我一直都在忙着处理自己的私事,太少关心大家了。”老板顿了一下,环视我们,接着说:“现在我有个事情要宣布,我呢跟李总监最近决定分家了,原因有很多,有私人的也有工作的,就不一一说了。这位大家都认识,他将是你们的新任总监。”说着,把小强推到我们面前,胳膊搭在小强肩上,十分亲密的样子。小强冲我们勉强挤出笑容来,那张脸有些苍白。 “还有,去留你们自己决定。不过凡是愿意留下来的,我罗某人绝对不会亏待大家。每人工资加一级。”老板推推脸上的眼镜,不动声色地说了这个优厚的条件。我知道,接下来,就会有人要动摇了,分化的策略从古到今都没变化过。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老板和小强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有说有笑走开了。 老板推小强进总监的办公室,小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脚伸进办公室了。 郁闷,散会后,没头苍蝇一般的我们心烦意乱地坐着,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人愿意提起总监。 不知什么时候,小强咳嗽了一声,提醒大家注意他。我抬起头,小强挂着总监的胸卡,只是胸卡上的名字和照片都换了。“对了,我看大家心情不太好,今天就放假好了。明天,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啊……”说完,闪身就走了。说真的,他还没学会做总监,老大从来没个正经。 大家呆了一下,不知谁起了头,哈哈大笑了起来,沉闷的气氛被打破了。 “瞧他那样儿,真以为挂了总监的胸卡就是总监了啊。”小丸子的嘴可真够损的。 刘星学着小强说话的样子逗我们:“可不,老大的牌子估计都长毛了,那么脏他还挂得出来。” 笑了一阵,又陷入了沉默。放假吧,老大又联系不上,能放假还呆着干嘛呢!大家低头整理,准备接受放假的突然优惠。 “干嘛啊,你们一个个,睡个懒觉催啊催的,没活干你们就闲的无聊是不是啊。”老大忽然出现了,却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憔悴,虽然下巴上一圈胡渣很醒目,不过双目炯炯有神显得精神奕奕。 小丸子扯着刘星的衣服,推搡着他,让刘星替大家发言。刘星张大了嘴,啊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瞧你们,垂头丧气的样子。怎么小日本又在钓鱼岛闹事了?”老大嘿嘿笑着,跟我们打趣。这家伙可真是没心没肺的,我们都关心他,他反而还调戏起我们来了。 “老大……你就跟我们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林翎打断他。 “嗯,快点说吧,我们都要急死了。”大家都催着,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话呢。 总监摸着下巴的胡渣不出声,半响后嘿嘿笑着:“这还真不好说,以前吧,我要求你们这那的,说出的话还那么理直气壮的。可是今天,不行啊。”然后他找了个椅子坐下,一本正经地抬起头,依次打量着我们。 第五卷 79赌博开始,再见Z公司 “我要说的是,这些天真的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尤其对你们,我都觉得会有些愧疚。我知道,现在你们要我说出我需要你们,你们都跟我走。这话很容易说出口,不过却很难做得到。我不希望给大家留下一个空口说白话的印象。”老大抬起了头,目光锐利,语气十分严肃地说:“我只能答应大家的是,我会努力带着大家做点事情,让大家的选择有所收获。无论会怎么样,我都希望大家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这是一个赌博,拿自己可见的加薪和未知的前程对赌,结果会怎么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围在老大身边的我们,喜欢那种紧张刺激友好团结的工作环境。这是罗老板是不可能做得到的,更何况刚坐上总监宝座的就换了个人似的小强,很显然这已经不是我们喜欢的Z公司了。 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退缩,大家互相张望,都是坚定的眼神,还有一副破釜沉舟的好笑表情。 “行了,我不能承诺你们太多的报酬,我只能承诺会给大家很多磨难。”老大笑嘻嘻地拍拍大腿,站起身来,朝老罗的办公室走去。 离职颇费了点劲,老罗试图以公司章程来压制,拒绝付给我们本月的工资。听得到他们在老罗办公室很大声地吵,隔着窗帘隐约可以看到老罗使劲拍着办公桌上的公司章程,震得办公室砰砰直响,他的手势很大非常夸张地上下比划着,而老大却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偶尔才抬头说上一句。 我们几个“背叛者”被驱赶到会议室,却一点没有失业的失落感,反而显得很开心的样子。“背叛者”有:刘星、小丸子还有季佳,我和林翎自然不用说。尤其值得称道的是我们组人数最多,连小宋也入伙了,除了饼子这个“贪生怕死”的。 小孙笑吟吟地说:“平常也是我们几个玩在一起嘛,还真是物以类聚啊。” 小丸子连忙大声纠正:“是人以群分好不好。”说得小孙连忙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不小心用错了词。 略感失望的是,客户部和大部分设计师都选择了老罗。客户部是老罗的大本营,不选老大我们也没话说。可惜的是设计师们,同样都是老大的领导,为什么他们就看中那么点加薪呢?也许操弄文字的,更加理想化一点,我自嘲地苦笑着。 “呵呵,你也不想想,老大对设计师要求多严啊,一个稿子要是没想法是禁止上机操作的,他们肯定是怕了呗!”季佳轻蔑地说,眼睛却瞟着那群窝在自己电脑前的设计师们,眼神充满了不屑。 “人各有志嘛,我们也不必说人家。”刘星倒是看得很透,不厌其烦地一圈圈转着笔。 林翎双手互叠垫着脑袋,若有所思地说:“这会儿,估计全城的同行都知道了这场变故。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指不定我会认为是有人破坏呢!” 破坏?还是有可能的啊,什么时候分家不好。非得赶在大伙国庆休假完毕,之前也没显出半分端倪来。这事儿肯定不是老大自己提出来的,老罗为什么要在这个环节提出分家呢,莫非是有人许诺了什么?业务?还是直接的利益?我忽然觉得背上汗潺潺的,连忙把这想法说给林翎听。 “你啊典型的阴谋论者,哈哈文人可真可怕。”小丸子当即驳斥了我的胡思乱想,我讪讪一笑。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我的想法,不过心里始终还是惴惴不安。 “我也觉得是这样。不然不太可能,这么快就分家成功。”林翎暗暗捏了我的大腿一把,轻轻说着。 “咱们得尽快发掘业务,让团队运转起来,不然戴着这叛徒的帽子也太不划算了。”沉默已久的小宋忽然开口。到底是客户服务出身,他显然跟我们的天马行空的思路完全两样。先前一直趴在桌上写写画画的他,摊开那张纸张,拿水笔一一滑过那些名字:“这是我所接触过的客户,以及他们的联系方式。都是默写的,可能会有点差错。”一张十六开的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几十个客户,清楚地注明了客户的公司名称、职务、喜好。嘿这家伙心还真够细的。在这名单里,我一眼就看到了长脸的名字。这名字让我无端有些不爽,长脸有钱当然可以随意雇佣乙方,可我真的不愿意再次跟长脸合作。 “林翎,你给他打个电话吧。他上次不是说……业务跟着你走的吗?”小宋说这番话的时候有些结结巴巴,他也知道啊,拿这种事求人,我不是平白无故就欠了个人情了吗? 他们不再说话,都看着我,仿佛我已经是掌握着新公司生死大权的人物一样,林翎嘴角还流露着不怀好意的笑。这家伙不解围也就罢了,还跟着他们一起闹,不知不觉脸上烧了起来。 “我看这事,先征求一下老大的意见好了。我们还不清楚他现在到底什么状况呢,也许他已经有了准备。”刘星的话真是场及时雨,浇得我从里到外一阵凉爽。只一瞬间,小宋的眼睛里闪过些什么,我不清楚。小宋又开始闷坐着不吭气了。“刘星说得没错,即使我们希望更加投入,也该问问老大的情况,可能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呢。”小丸子果然很照顾自家人啊。 闷坐在会议室里,眼望着太阳逐渐西斜,阳光不再刺眼,变得非常和蔼可亲,红润诱人,街上愈加嘈杂,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公司里,每个人经过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朝这里探看一眼,我们就像是动物园里犯了错误的动物。从楼下来往车辆牌照的单双号,到男女数目,我们无聊地在会议室窗前拿着街上的人们打赌,后来一个个瘫软在椅子上,无精打采囚禁的感觉也无非是这样吧。 “喂!起床起床了!赶紧去结清工资。”老大的声音像是从另外一个空间传来,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谈判的最终结果应该还不错。 拿到工资单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薪水竟然是结算到今天为止,嘿嘿,我们今天可是玩了一天哪! “晚上去我家吃饭去,就算是咱们的第一顿开伙饭。”老大领着我们走出公司大门,心情愉悦地说:“我亲自下厨,你们都没吃过我做的饭吧!” 带着自己的杂物,走出公司大门的一刻,心里有点惆怅。这里是我起步的地方,也是让我喜欢上工作的地方,而现在我要关上这一扇门了,把那些艰辛加班愉悦斗嘴的过往全部扔在这里了。再见了,Z公司! 小强站在电梯口,面有愧色:“老大,对不起……” 总监打断了他说话,拍拍他的肩膀:“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好好干,别把Z公司牌子砸在你手里。”然后转身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小强那张脸表情复杂,和上次完全不同。 直到电梯门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小强,老大才感慨地说:“从我到这里,小强一直都跟着我,有时候就像是我的小兄弟一样。也许是我忽略了他,唉他不明白只有拿他当自己人,才对他要求特别严格。大概我没有处理好。”说完,眼睛闭上了,很痛苦的样子,这是出事以来第一次见他这么痛苦。 下了楼,门卫照常跟我们打着招呼,只不过有些惊讶,也许这是他能见到人数最多的辞职了吧。 门口停了辆很破的车,高大且长,大概是辆国产MPV,车身大片掉漆,已经被撞得凹凸有致了,车玻璃都裂了几道口子。车旁却站了个很熟悉的面孔,老大的美丽女友,带着帆布手套,扎着马尾巴,一身清爽的打扮。 “将就将就吧,这是唯一能装这么多人的车了。”她拍拍车身,笑着说。“现在你们可是被他甜言蜜语给忽悠了啊,到时候有你们哭的!”呵呵,跟她比起来,我们算是被小忽悠了一下,她可是一辈子的啊。她都不哭,我们也不会。 “老……大嫂……”小丸子给我们找了个恰当的称呼。 于是我们纷纷大嫂长大嫂短的叫唤,就像忽然多了好多个弟弟妹妹,她乐得合不拢嘴一个个答应着,老大站在车前直摇头。 第五卷 80郊外的新家,奇妙的新开始 小墨姐是老大的美丽女友,他们之间十几年的情感纠葛足够写一本长篇了。只不过老大不太愿意提起那些故事,宁可一个人躲在没人的角落里偷乐。瞧瞧,这会儿开车呢,还常咧着嘴。堵车是每个城市的肿瘤,从来就没治愈的希望。我们在车里互相调侃,心里很是愉快,根本没有刚刚失业的失落感。 “咦,不是说去老大你家里吗?”刘星忽然发问。正在和小墨姐磨牙的我们,连忙扭头向车窗外看。车已经上了高架,正朝着郊区的方向驶去,老大嘿嘿一笑:“没错啊,刚搬家了。”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神秘兮兮的样子,对于这个解释,我们还是不放心。 小墨看看大家,拍拍我的手,对大伙轻松地说:“放心啦,地方是我挑的,保证你们喜欢!”保证我们喜欢?为啥要我们喜欢呢?是他们俩的小窝啊,他们到底耍的什么花样。我们私下交换意见,没得出任何结论。小墨只是抿着嘴听我们乱猜测,不再开口。 车继续朝郊外行驶,从窗外望去,现在正是这个城市最好的季节,在城市里已经许久没呼吸过这么清新的空气了。不知道开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车终于不再移动,嘎地一声停住。 我们的眼前是一座奇怪的大房子,庞大得像卧在黑暗里的一只怪兽。走近了,隐约可以辨别出暗红色的墙体。大门是木头的,像是古代衙门的那种门,黑色的门上有亮闪闪的门钉,这就是老大的新家?顿时我觉得脑袋上空有些小星星在盘绕,大家面面相觑地互视,不晓得这家伙搞什么鬼。 “请吧,各位!”老大打开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房内空空如已,除了几根粗大的柱子,什么也看不到。啪地一声,小墨打开了灯,哇,我们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感叹。这是一个巨大的厂房,足有三层楼的高度, “哇塞,老大,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开公司啊?”小丸子兴奋地大声尖叫,尖叫声在空旷的房内里回荡着。“哈哈,这里可以打篮球啊,太帅了!”刘星像个小孩一样在疯跑。小孙在神经质般狂笑,剩下的人都不约而同情不自禁地放声大叫,其实我们只是大一点的孩子罢了,玩还是我们的天性。 喜欢,真的很喜欢,大的空间意味着作业的尺度也会更大。有时候别人会觉得我们这些号称是做创意的搞什么厂房之类的LOFT,完全是出于一种宣传手段或者标榜,其实不然,这是一种天性。人就是喜欢更宽广的活动区域,就像野马一样,一定要关起来那就把它们围在空间大一点的山野里,每天工作在格子间的人们最能理解这种感觉。 “停一下停一下,一会再疯啦,男的跟我搬饮料去,女的跟小墨去做饭。快快快,我要饿死了。”老大装得可怜兮兮的样子跟我们拱手求饶。提到饭,传出一阵咕咕咕的叫声,不消说大家都饿了。 做饭?刚听到这词儿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完了,又要给林翎丢脸了。扭扭捏捏走在最后,跟着她们到厨房一看,哈哈原来早就都是做好的,只有一个煤炉上还炖着什么,香死个人。 厨房,其实是刚刚隔出来的,墙壁还是刚刚刷好的,摸上去还有点潮湿。左侧墙安了个强力排风扇,好像是工业用的那种。可惜缺了点炊具,案板什么的都没置备。 小墨指挥我们搬桌子,两条长长的条桌,刷了黑漆,摆在门口的位置,然后又搬了条凳,铺上桌布,把那些冷盘全部布置好。 不一会儿,老大带他们回来了,带回来的还有几箱啤酒,几箱饮料,还有很多热菜,估计是周围小店里买的。小墨也将炖的锅端出来,猛地掀开锅盖,那阵香像个美艳的姑娘勾引的眼神,让人毫无抵抗能力。大家轰地一下围了上来,很多脑袋凑在锅子上方,用鼻子贪婪呼吸这种奇异的肉香。 “是野猪吗?” “是野鸡吧?” “什么呀,肯定是土鸡!” “不对不对,我说啊是湖鲜。” 任凭我们怎么发问,小墨和老大就是笑而不语。七嘴八舌,我们一边胡乱发表意见,一边使劲吞咽口水。本来就已饿了,再加上这种直接的强烈诱惑,开饭完全成为一种自觉的反应。 那锅食物是最早被一扫而光的,那种鲜的滋味很难描述,像是野味也像是水产,更像是某种香料。大伙吃得唏哩哗啦。意犹未尽,在小孙的撒娇兼撒泼式的攻势下,老大终于求饶解开了谜:“这是小墨花了一天时间炖的,原料你们猜的都有,只不过她用了一种奇怪的香料,我也没见过。我就知道这么多了,你们要先学啊,先把小墨灌倒吧。”说着,很狡黠地冲我们点点头。 老大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对未来的勾画,他和老罗分手,手头有了一笔巨款,足够支撑我们三个月不干活光拿报酬。这里已经签下十年的租约,价格便宜到惊人的地步,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布置这片庞大的空间——工作区域和休息区域,我们可以按自己的想法随意装饰,提出预算。 这让我们顿时兴奋了起来,自己布置自己的工作环境,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老大,我问个问题行吧。”林翎抹抹嘴上剩的汤汁。“以后咱们还是广告公司吗?” 听林翎问出这句话,老大眼睛一亮。刘星他们奇怪地看着林翎,不做广告公司还做什么呢?我们就是从广告公司里被辞退的啊! “不是广告公司?那是什么公司?”老大问大家,大家大眼瞪小眼,不知该怎么回答。显然大家都没考虑到未来,也习惯了所有问题由老大来解决。 “范文,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给大家一个任务,仔细考虑一下我们未来想做点什么,是不是只有广告才有工作乐趣。”老大笑眯眯地说,并冲林翎是使个眼色。看上去,像是两人的合谋,林翎看了老大给的那本书,我知道林翎说的是什么意思。 风像灌进嘴里的啤酒一样,呼呼冲进门内一直灌进心里。凉爽,从来没有这么畅快地享受风。酒量深浅不一,虽然谨慎估计了难度,结果众将士还是一个个倒在小墨的海量里,逐渐退出了战场。老大嘻嘻地笑着,脸上写满了幸福。现在对战只剩下小墨和林翎,还有我。当然是我是观战的,我的酒量只能以盏论,他们可都是论瓶的。 林翎的脸已经绯红,不过依我的长期观察,她应该还有四分的酒量藏掖着。再看小墨,依旧是白皙的脸,那么些酒精好像根本没在她脸上反应,甚至我们怀疑她喝的只是白开水。 “嗯,就你还可以,酒量不错。”小墨跟林翎碰了碰杯,“其他人都不行。” “谁……谁说我不行……我还能喝……”刘星挣扎着站起,摇摇晃晃去拿桌上的啤酒瓶,手刚碰到瓶,一提,咦没拿到,再一提,咦又没拿到。刘星奇怪地弯下腰,瞪着那个瓶子,半响,缓缓伸出手,嘭一声手一摊头一歪栽倒在桌上,哈哈这家伙彻底趴下了。 林翎凑我耳边偷偷说:“小墨太厉害了,不知道她是不是酿酒出身的,我从来没碰到过这么强悍的女生,估计熊猫也不是她的对手。”我咂舌,连熊猫都不是对手,那我几乎无法想象了。 “哈哈,你们知道小墨厉害了吧,她曾经走遍世界喝美酒呢,没点好酒量怎么行啊。”老大得意洋洋地搂着小墨的肩膀,看着一伙东倒西歪的手下乐不可支。“不过为了我,她还是回来了……” 小墨推开老大的爪子,瞪了他一眼:“谁为你了……吃来吃去,还是咱们的饭菜好吃,天生就是一个中国胃,改都改不掉了。我就是想吃家乡菜了,你以为是想你了啊,哼……” 老大一听二话不说,就把嘴唇凑了上去,霸道地堵住了小墨继续表达的欲望,小墨瞪大了眼使劲推,还是没推开。鼓掌鼓掌,尚且清醒的几个都啪嗒啪嗒鼓起了掌,惊醒了几个昏昏欲睡的,睁开眼使劲叫好。小墨刚才怎么喝都不红的脸,忽然飘起了红云。 这个奇妙的夜晚,预示着我们未来奇妙的故事。 第五卷 81问题一箩筐,清晨情景剧 广告公司?还是其他类型的创作公司?对于我们现在这个草台班子是个大问题,也许这将是我们展开未来璀璨职业道路前的重要问题。刚刚入行才短短几个月时间,我对广告的理解或许还只是一星半点。广告公司,有点像是黑道杀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不过人家用暴力,我们用的是文字图片影像,大众传媒的时代或者可以算得上是软暴力手段了。我喜欢抽丝拨茧分解问题,然后想法设法解决问题,有点躲在幕后行使师爷的快感。 “这么说,老大跟老罗在经营思路上一直都有矛盾喽?”回家的路上,我若有所思地问林翎。林翎不假思索地回答:“那是肯定的,一个AE出身,一个创作出身,很难在经营思路上有统一的路径,除非有人放下身段。我看,老罗是让了步的,不过地雷也就埋下了。” 对于辞职,心里的疙瘩始终还没完全解开。小强什么时候和老罗拉上线的,为什么老罗会撕破脸和老大闹翻,这绝对不是单单地雷就能触发的大爆炸。 “你怀疑长脸他们搞鬼?”林翎疑惑地看着我,皱起了眉头。长脸一直就是阴魂不散在我们生活里潜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像鬼魂一样突然冒出来。不知道这次创作部大离职,长脸会不会再次将业务交给我们。尽管老大信誓旦旦会“养”我们好几个月,不过我们不能完全靠老大的救济,如果整个团队没有很快进入工作状态,不但人的笔头会疏懒,更可怕的是人会产生惰性。所以从这个角度看,虽然小宋有些着急,不过他的出发点始终还是好的。 我点点头,想了想然后又摇摇头:“不要忘了,还有胖马呢?”很久没看见他了,上一次还是林翎受伤的篮球赛上。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胖马现在就像一支肥硕的钝箭,杀伤力不强,却可能很要命。 夜风习习,本是个秋风沉醉的晚上,可这些讨厌的问题一直在脑海里纠结着,让人如刺猬般撑开刺,谁都不知道下一个伤害会哪个方向。 闹铃一响,习惯性地弹起,像个笨拙的机器人一样,坐在床上猛想起,原来我已经失业了,不用赶着去上班了啊。哑然失笑扭头去看另半边床尚无动静的林翎,林翎居然不在,探手一摸床铺没有半点温度,这么早这家伙上哪去了呢? 推门出去,窝在沙发上的熊猫挂着两个黑眼圈冲我龇牙一乐,小美还真能虐待自己的身体,看她这样折腾肯定要提早进入黄脸婆的行列。 “怎么一夜没睡?小美可真没人性啊,这么活都要你一个人干?”我指指茶几上摆着的厚厚一叠稿纸,打着哈欠伸个懒腰,扑进沙发。熊猫伸出食指挡在唇边,然后摇摇头,抹了抹脸上的油彩,得意之极:“看我的新作!小美她睡得跟死猪一样,压根不知道我偷偷溜出来。不过灵感来了,被子是挡不住的。” 我接过那一沓稿子,稍稍翻了翻,熊猫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学起了宫崎骏,画的故事生动,色彩温暖,就是主题不够环保,相反还有几分暴力破坏环境的。熊猫的这个新作品吓了我一跳:“厉害啊,想不到你除了画工一流,竟然还有深厚的编剧功力,真让我刮目相看,兄弟佩服佩服。” 熊猫嘿嘿一乐:“哪里哪里……”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我捏着稿纸指指点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熊猫鼻子一抽,精致的五官堆砌成异常鄙夷的神情:“你这笑话没意思啊,跟你说实话吧,这是我和林翎合作一晚上的成果呢。脚本是林翎写的……” 难怪呢!我就说别字大王熊猫什么时候竟然可以自己编剧自己画稿了,原来是林翎在幕后搞鬼。“赶紧睡会去,一会小美起来,你就麻烦大了。”我笑嘻嘻地大声说着,因为已经听见小美房间窸窸窣窣的声音了。熊猫连忙手指挡住嘴嘘声,狠狠瞪我一眼,飞速收拾一下画稿,整齐摆放好,然后马上进入假寐状态,鼾声如雷,很假的鼾声,像是鼻塞患者努力疏通呼吸。 书房里,电脑桌前,林翎歪着脑袋枕着胳膊睡得正香。我好奇地打量着林翎的睡相,果然是不堪入目,原来我睡着的时候是这样的啊,嘴半开半合着,嘴角居然还挂着亮晶晶的一串口水,欲滴未滴,我找到纸巾赶紧接住了。 电脑屏幕还闪着光点,我轻敲键盘,屏幕刷地亮了,窗口显示是篇word文档,移动鼠标到标题的位置。标题赫然写着:关于未来公司模式的一点思考,题目也太大了吧。想看又怕吵着林翎,干脆把她搬到床上去吧,可这家伙可不是娇娃,对于她现在的体重,我可难办了。 走出房间,正准备找熊猫搭把手。吱呀一声,小美推门出来,朝我打招呼:“熊猫这家伙起床这么早,奇怪了。”太好了,这力气活可有着落啦!我赶紧拉住小美:“熊猫画了新作呢,这家伙可有能耐了。来来,先帮我把林翎扛回房间去。” 书房却传来一声:“哎呀,这么晚了,要迟到了!”小美耸耸肩,意思是不用干苦力了。 林翎冲出房间,一阵风般冲进卫生间,悄无声息了十几秒,然后慢慢伸出头来,脸上稍微抽了下,挤出一对细眼睛很不好意思地笑了:“哈哈,原来我们不用打卡了……嘿嘿原来失业也有好处啊。”小美又羡慕又嫉妒地白了她一眼。 “吵死啦……吵死啦!”熊猫揉着眼睛挥舞着双手,慢慢坐起身来,假装刚睡醒的惺忪样子。小美惊呼一声径直扑了上去:“该死的,不是让你不要熬夜的吗,又给我弄出黑眼圈来了,真想谋杀我的天生丽质啊!”说着,抡起硕大的拳头就要朝熊猫娇嫩的身躯砸去。眼看熊猫娇嫩的脸蛋就要开酱油铺颜料铺了,三米之外的我施救不及,只好闭上眼睛为他祈祷。 然而耳朵里没有听到任何惨绝人寰的悲鸣声或是委屈的求饶声,睁开眼却看到小美捧着那叠画稿,眼里冒出财迷般的光芒,简直就像突然发现家里埋了一古代宝藏。而熊猫正得意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准备欣然接受小美的由衷赞美。 “不错,不错,这个故事打算给公司吗?”小美爱不释手地细细品着画作,“就是太短了点,要是长篇就好了。”林翎吐出嘴里的泡沫,走出来含糊地说着:“你看人物,看人,像不像你啊?”有意思,我连忙凑过脑袋看一眼,哇靠,简直就是小美的素描嘛,不过稍微那啥,丰满了点。哦,不对,是太丰满了点。 小美的脸色慢慢变化着,像是某张色卡上的红色在渐变,手腕处青筋毕现,那是想要动怒的迹象。熊猫一看情形不对头,赶紧起身准备向卧室窜逃。小美眼疾手快,一把揪住熊猫,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语气沉郁地说:“你个大色狼,你是在故意影射我,嫌我太小了?”说着,手指重重戳点着那丰满过头的部位,右手用力捏着熊猫的瘦胳膊。 熊猫疼得直咧嘴,赶紧摇头连连叫屈:“哪有,哪有,就是现在的都重死我了。”说着还朝我们两个观众甩了眼色,示意我们帮忙说情。小美将信将疑地盯着他,林翎就近攀住小美脖子,趴在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声,然后转身就闪。小美一听脸上更臊,松开紧抓熊猫的手腕:“死林翎,自己想了还诬赖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一会儿,只听见烟尘飞腾,乒乒乓乓乱成一团。生怕两个女生动起手没轻重,小心翼翼地探身偷窥,两个人真倚在阳台栏杆旁,有说有笑言谈甚欢,偶尔蹦出几个词还蛮吓人:工作室、财富、创业等等。 听到我的一番诉说,熊猫才松了口气,瘫在沙发上:“真可怕,大一点嘛是讽刺,要是小一点,那罪名肯定就更重了……女人哪真难伺候!”我揉揉熊猫的鸡窝毛,哈哈,一大早,看了场活生生的情景剧,这样的生活真美好。 第五卷 82天哪,老大描绘的未来 白天和晚上的感觉为什么相差那么大呢?一走进大厂房,我才发现那光线实在太强悍,采光率超过写字楼太多。这里算是老工业区,从住所坐公交车却不算太远。9点半左右,大伙陆陆续续都赶来了。命啊,都是打工仔的命,明明老大没有强调时间,每个人似乎都不愿错过改造的每个段过程,兴致勃勃地自觉干起活来。 国庆几天假,老大跟小墨姐已经粗略修饰了一番,保留工业时代的特征,而那个时代正是我们成长的年代,或多或少都对工厂保留了一些记忆。听林翎说,她们那的工厂规模可比这里庞大得太多了,几乎每个工厂都有自己的社会配套设施,整得就像一个小城市,什么厂校了厂食堂一应俱全,都是上万人规模的。啧啧,那种壮观对我们来说只能靠想象了。 厂房的穹顶上还有残留的标语,斑驳的字迹,显出铿锵有力的字体,属于那个年代的力量感。设备早就移出了,只是地面上还有一个一个十分显眼的印迹。如果我们再年长一些,也许我们的青春岁月就会在机器的轰鸣声里度过了。 “大伙快点围过来,咱们今天的任务是要把平面布置成立体的。”老大拍着手掌,招呼大家。大家脑袋叠脑袋围了一圈。老大在桌子上摊开一张平面图,虽然年代久远纸张有些破损,好歹接触过房产项目,所以多少也看懂了一些。 厂房大约有二千平米,除了十来个大柱子,基本上没什么设备。要重新布置难度不大,问题是要布置成什么样的。老大狡黠地眨巴着,意味深长地说:“不是让大伙回家想想了吗?谁现在有答案了,举手发言。”正在大家互相张望的时候,小丸子第一个开腔了:“广告公司也许目标太小了,也许创意公司更恰当。”老大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小丸子红了脸:“其实我没想太深入,都怪刘星,跟我发短信吵架来着。”小丸子还真是敢说,嘿嘿这么隐私的事情。大家齐刷刷扭头看刘星,刘星张大了嘴,只得嗫嗫不出声。 老大嘿嘿笑了,把目光集中在林翎身上。林翎昨晚准备了一夜,估计应该准备得很充分了。林翎不慌不忙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whatwouldyouwant”,展示给大家看。这是耐克的一个平面稿的文案,我记得画面上飞人乔丹像道闪电划破天空的帅样子,我喜欢这个广告,尤其是文案。耐克的平面稿子通常都会表明一种生活态度,一种积极向上的,一种无所畏惧的生活态度。 “大家都知道这个广告吧,我想引用的是它的文案。”林翎收起纸,“在回答问题之前,我想问问大家,什么是我们想要的?什么才是我们想要的工作和生活!”我瞥到老大微微点了点头,在某些领域,我和林翎的差距实在太明显了,离我最近的人,我却摸不透她的想法,真是汗颜啊。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开始进入美妙的人生规划的纯粹意阶段。我才知道小丸子一心想写小说,做个小有名气的撰稿人;刘星更希望往体育记者的方向发展,做个优秀的篮球报导记者;季佳想做原创漫画,她的偶像是北条司,晕那个有点色色的大师;小孙则更是令我们大跌眼镜,她的职业发展竟然是做个优秀的文案,甚至是编辑,而不是全能的前台助理……只有小宋,还是那么朴实的愿望,多赚些钱努力帮家里。林翎的一席话打开了大家对未来的全面畅想,原来每天接触着的同事们,互相了解的只是一层皮相,至于思想交流还是一片空白,平常这些想法都被很好地隐藏起来。林翎的愿望我知道,她想做杂志。而我的最大愿望,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愿望也全盘托出,要做一个像MUJI的环保品牌。 总监颇有兴致地听大伙挨个发言,一声不吭,笑意却在他的脸上越来越明显。渐渐地,喧嚣声停了下来,大伙已经红润的脸上慢慢失去了亢奋的色彩,黯淡在每个人的脸上写着,因为现实就是我们什么都不会,我们只是一群在做广告的商业服务员。 “呵呵,大家的想法我都有所了解了。没有一个人愿意在广告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嗯林翎的职业规划或许是最靠近广告的。广告为什么被我们摒弃了呢,是我们自视过高,还是这样的工作太没意思了?我呢,也就比大家年长一点,从一入行我就被教育成我是商业链条的一环,品牌或者产品的成功与否,我们起到的作用很小。”老大站起身来,伸伸懒腰,甩甩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这家伙颈椎不好。 “虽然也就十几年时间,身上落下不少职业毛病,算起来我也是既得利益者。有时候我也在想,这么一直下去我还是能生存得很好,干嘛要换行业呢。这次小墨回来,我才意识到,生活也许可以换个角度来看,如果工作没有趣味,那工作纯粹就是一种谋生手段了。”一口气说完这番话,老大嘴角微翘,视线移向稍远处正在打电话的小墨姐,温柔且深情地注视着她。 “所以,我希望我们未来的组织,是一个能够让大家都自由发挥才能的,是一个轻松自在的地方,不但能满足我们生活所需,更可以满足大家的未来意愿。”老大顿了顿,然后手指点点林翎,“你说说想法,我知道你做了个初步的规划了。” 林翎也不推辞,接过话题侃侃而谈:“我有一个比较大概的想法,虽然大家的设想都不太一致,不过我们可以在一个共同的平台上去操作,让我们的梦想更近一些。”林翎的想法是,我们未来的公司,可能仍然以广告公司的面目出现,但是架构是非常特别的,把整合营销的每个节点分解,按照每个人的特长进行分工。更惊世骇俗的是,对利益分配林翎也大胆做了设定,简单地说这家公司将是一个外人看来十分乌托邦的创作组织,它打破了传统公司的利益分配模式,近似共产主义的那种。而这种模式是有先例的,在英国曾经出现过全员股份责任模式的广告公司。 这一席话听得大家瞠目结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梦想之所以叫梦想,就是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实现的。尽管大家都愿意放弃在Z公司的固定待遇,选择和总监一起奋斗,却从来没有想过一起做老板,一起为自己的梦想拼搏。 “范文,你没发烧吧?”刘星怀疑地看着林翎,以为她在说胡话呢,他们都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没有人会想和老大争商业利益。是的,和老板分享果实,在这个弱肉强食达尔文强制进化的社会里,这些有点大逆不道的想法着实有些惊世骇俗。老大出钱,办公室,买设备,然后指挥我们分工协作,赢得客户,赚取利益,这本是天经地义的。 林翎也不生气只笑笑,冲老大点点头:“我要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接下来听老大讲吧!” 老大故作神秘,咳嗽了一声:“是不是我说了,你们才相信啊?早让你们看书了,没人愿意听我的,只有范文认真看了我推荐的书。他说的都是真的,这些我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确,看上去我是吃亏了,凭我的能力我可以要求更多,你们也不会有不同的意见。可是那样的公司到处都是,为什么我们要多成立一家这样普通的公司呢。这也是我跟老罗最大的分歧,我不愿意拿你们这些可爱的小孩当一个广告流水线的工人。既然老罗跟我不能同志,那我就自己来做。我希望我们能真正像一家人一样努力,互相支撑度过难关,一起分享胜利果实。” 当老大清晰地说出他的规划时,我们沸腾了,整个厂房里回荡着我们年轻的欢呼声,我们互相拥抱,又笑又跳。真的我们成老板了,也许我们是最多老板的小公司了,在这个年纪里同龄还在格子间做些琐碎的事,我们已经走在前面了。 远处,小墨放下电话,跑过来冲我们上气不接下去地说:“成了……我们有……办公家具了。” 第五卷 83好事一桩,免费家具驾临 办公家具几乎是以废木料的价格谈下来的。我们一帮人兴冲冲地跟着小墨姐扒上车,脑子里还在天旋地转着,老板啊,哈哈多神气的词语。 “刘老板,幸会幸会!” “孙掌柜,久仰久仰!” 刘星和小孙彼此开着玩笑,林翎笑着瘫在我身边,顺便故意在我胸口磨蹭了一下,我急忙挡住她的攻势,幸亏没人看见,不然我的清誉就被她给毁了。这家伙不分场合,回头好好教训她。 “小丸子,你算老板还是老板娘啊?”老大指指刘星,歪着脑袋问小丸子。小丸子涨红了脸,大声嚷着:“你们都是老板,凭什么我要做老板娘啊,刘星不能做老板……爹……啊!”话一出口,大家纷纷哄笑一片,古往今来,刘星是第一个做老板……爹的。 家具厂在城北郊外,偌大的车间里没有一个工人,满目疮痍,一地的废木料,像是遭了洗劫。齐厂长穿着皱巴巴的薄西装,无精打采地坐在一堆木料上,喷着烟冲我们点头。 “就是这些了,你们全部要的话,给个木料钱就可以了。”齐厂长拧着眉头,一摊手无奈地说。 我们拥上前,仔细查看这批条桌。其实这批桌子的木料还可以,起码不是合成板材的,做工也OK,就是样式难看了点,像食堂用的。 “行,我们要了。”小墨姐微抿着嘴唇,爽快地答应了。那嘴角掩藏不住的笑意,说明我们真的占了人家一个大便宜。他们一拥而上,把这些条桌搬出,活像一群饥不择食的蚂蚁见了喷香的肉。齐厂长背过身,挪了挪地方,看也不看蚂蚁疯狂搬家。 我看到齐厂长的神情有些异样,便悄悄指点给林翎看。林翎拖着我,走近齐厂长,轻声问道:“齐厂长,为什么工厂都没人了?我看你们的家具质量都还不错啊。” 齐厂长愤愤地扔下烟头,用鞋子使劲磨着:“式样不行啊,我加工好了还只能卖木料钱,这生意没法做的,工人自然都回家了。你看,原本这里都禁烟的,我都可以放开抽了。”齐厂长自嘲着,又弹出一支烟,递给林翎,林翎摇摇头,他就自顾自点着抽了起来。 林翎若有所思地挠挠头,似是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换换样式,不就起死回生了吗?”我眼睛一亮,哈我们有现成的大牌设计师啊,这个问题一点都不大。我趴在林翎耳朵边耳语一番,林翎马上振作起来,三步并两步朝小墨姐跑去。不用说,凭小墨姐的能力或许还能换些免费办公家具呢。 “范文,你还真有经商的头脑嘛!”嘿嘿听着小墨姐夸奖林翎,我特别受用。林翎转过身,举了个剪刀手,冲我挤挤眼睛。那群蚂蚁已经将家具装上车了,一个个都在路边歇着呢。 小墨姐跟齐厂长说着话,齐厂长的精神大振,连连点着头,都要烧到烟了,他都没发现。 “成了!家具我们免费用,条件就是我们要帮齐厂长竖个牌子。”小墨开心地说着,“样式我来设计,怎么推广,就是你们的事了。” 拿到业务单子,总是让人很兴奋,特别是陌生的行业,新鲜感在无限地驱使我们的脑力运动。我喜欢这样的时刻,一切都从零开始,快速战斗,我们简直就是商场上的快速反应部队。 整理好这批桌子,已近傍晚,不过谁都没心思想回家,都迫不及待地张罗布置办公场所。按照平面图,我们划定了办公区和休息区,还有一大片空地作为活动区域。老大说要去买个篮球架和乒乓球桌,天哪,这么惬意的办公室我简直都不愿意回家了,一天24小时都可以窝在这里。 小宋拿着手机冲我呶呶嘴,我诧异地接过,耳边传来的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听说你们有了新的办公地点了,怎么样,准备好接我们的业务了吗?”长脸简直跟鬼魅一样,似乎什么都逃不出他的手心。 这个关头,业务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场酷暑之时的及时雨,求都求不得呢。可是,我明白如果接了长脸的这单子业务,几乎等于跟Z公司公开战斗了,原本那丝丝连连的关系可能就会弄僵。 “嗯,我说了不算,我会跟总监建议的,如果能定下来的话,我会马上回复你。”说话的时候虽然还保留了点不卑不亢的气势,不过心里还是挺感激长脸的,即使他是抱着可能接近林翎的想法。 总监听了我的诉说,半天没吭气,只是沉默着走来走去。对于他来说,他经历的事情比我们要多,他看事情的目光要比我们深邃许多。这个时候,我们毫无决断能力,只能依赖他。 “这么着,让小孙叫外卖,大家晚上都留下来谈论一下。”老大终于开口说话了,挥着手冲大伙大声嚷着:“众老板们,今天是我们第一个加班日。” 虽然名义上我们是老板,可实际上的工作我们都不完全明白,以往只是负责各自一块内容,所以心态上还是象个员工一样。 小孙也是个强人,趁大家都在布置的时候,早已经侦查好附近的后勤支持力量。这会儿,拿着手机就开始报菜名。三分钟以后,搞定我们的晚餐。 “是这样的,我们今天呢要解决三件大事,我先挑简单的说。今天的家具厂之行,是意外收获,要提出表扬的是林翎和范文,多亏他们的敏锐观察,才让我们可能拥有免费的家具。大家鼓掌!”老大率先鼓起掌来,闹得我挺不好意思的,其实林翎才是最大的功臣,我只不过是沾了她一点光。 大伙极其热情地起哄,说要给我们挂一块大奖章,一人一半的那种。 “关于这个案子,我觉得小墨姐的设计非常重要,可能比我们的推广更重要。”小丸子举手,“我们应该去市场里走一走,看看市场需要什么。” 刘星冲小丸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先声明不是我要跟你抬杠啊,我想说的是……要先了解家具厂他们能做什么,市场调查的结果可能会超出他们的实力。” 小墨姐抱着双手:“我觉着吧,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不过像他们这种情况,要做一般的也没必要请我们。我们需要一点有特色的。大家都说说,对于办公家具的了解。” 大家都傻了眼,办公家具对于我们,平常都不会特别注意,最多的是去甲方提案的时候会艳羡他们对于办公家具的讲究程度。我们开始七嘴八舌地八卦起甲方的那些超豪华的办公家具,尤其是长脸他们公司的那些。 等晚餐送到的时候,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结论。做大众化的办公家具不是齐厂长的出路,一来原料不如大品牌工厂便宜,二来不能大批量生产成本就高,所以大众化就被无情地PASS了。 季佳随口说着:“北欧风情的当然好,可惜就是太贵族了。而且他们的主打产品也不是办公家具。” 小孙跟着季佳八卦着:“我喜欢宜家的家具啊,都挺简约的,看上去就很清爽。什么时候来这里开一家店就好了,省得我们去上海。”季佳急忙否定:“你个傻孩子,宜家的家具贵着呢,我一个朋友结婚的家具都是拿他们现成的图纸自己做的,要便宜很多呢。” “其实我觉得像宜家那样的方式挺好的,可惜还是需要批量生产。他们有设计师品牌,用最廉价的材料做创意的产品,比较吻合。”林翎嘴里塞满了饭菜,还在不停地说,“也可以考虑像无印良品那种模式,走环保办公家具的路线。” 小墨姐赞同地点点头:“范文说的很好,只要解决了生产,那么他们完全有可能起死回生。这个问题我来想办法解决。” 我想起来了,早先在上海出差的时候,林翎特意去无印良品那家门店去参观了一圈,还要了人家的产品样本。虽然对日本产品有心里上的某种隔膜,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对于产品的精细程度,的确是超过我们很多。无印良品的东西贵死了,当初是按照廉价产品设计的,现在好像都成了艺术品。 第五卷 84麻烦的问题,我们的公司 “如果大伙对这个问题没有其他意见的话,那我们先把家具厂放一放,开始讨论第二个问题。”老大使劲吞下最后一口饭,继续说:“这个问题其实是突如其来的,关于那个地产公司的业务问题,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大家把目光集中在我身上,看得我颇有些害羞,心里一直嘀咕:又不是我卖弄风情招惹来的麻烦,是长脸自作多情而已。忸怩了半天,抬起头来,发现大伙又去注视林翎了,唉,生意归生意嘛,干嘛牵扯到个人感情问题。不过说实在的,长脸这厮要是没点私心才怪呢。 为了摆脱众目睽睽下的尴尬,我咳嗽了一声,开始郑重其事地发表我的意见:“虽然长脸这个家伙让人心烦,不过对我们这个新成立的商业组织来说,需要业务来运作,同时作为我们个人也需要工作来维持作业水准。” “林翎你不担心,长脸长期介入我们的工作会影响你和范文的感情吗?”小丸子果然是个直筒子,有什么话都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我注意到小孙的眼睛忽然一亮,哼敢情这小妮子还心存不轨。 林翎笑了笑,答道:“我一点都不担心,只要林翎自己把持得住。再说了,现在我都可以全天监视,我很放心,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林翎一番话说得大伙哈哈大笑,矛头又指向了我。那是当然的啦,她有什么好顾虑的,她现在又不是林翎的身份。 小宋是最早提出要接业务的,自然很支持我的想法:“我觉得只要尽快成立公司,合同签订规范,长……脸他们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 刘星也说:“咱们这么多人,加上老大摸爬滚打业界这么久,我就不信,他能闹出什么。放在眼前的肉不吃,我们是不是忒傻了点。” 关于傻不傻的问题,大家开始议论纷纷,老大依然那副懒洋洋的神情,似乎对我们的议论一点都没在意。他的眼睛注视着远处的小墨姐,她已经开始工作了。 议论声终于渐渐消散了,我用筷子在老大眼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 “你们都讨论完了吗?有结论么?”老大恍然大悟般扭头看着我们。“我的意见是,合同程序一个都不能少,不能让人在这上面动手脚。”我们点头称是。 “接下来我们要讨论的是,最为重大的一个议题,我们将要成立一个什么样的公司,我们怎么作老板?谁有想法?”老大拿筷子点着大伙,大伙互相张望着,谁也不想先发言。 “其实,我最想做一个商业漫画机构,我们有故事,我们也会设计画面。老是说创作创作,其实我们做的不过是些商业流程而已,如果考虑到工作寿命,做广告是吃青春饭的行业。再过10年,也许我们都加不动班了,那时候再转航向就吃亏了。”季佳念念不忘的是北条司型漫画机构。 大概业外很少有人会想到广告是门青春职业,他们可能觉得模特、体育之类的才是真正依赖青春的行业。只不过那些借助的身体,我们借助的是脑力加体力,本质上没什么差别。 随着季佳一声号召,大家开始畅所欲言。 “要是有个商业小说机构就好了,大家讨论出大纲,分解创意点,然后分配细化,跟编剧组写剧本一样。小说是商业娱乐的原点啊,可以改编成漫画,可以改编成剧本,可以做游戏脚本……”小丸子不知不觉进入神魂颠倒的臆想阶段。 刘星伸出手指边戳小丸子的额头,边笑着说:“要是随便想的话,我可能更想做一个体育网站,可以运作体育游戏的……”还没说完,就被小丸子的指头反戳了一下:“怎么可以随便想,你那更不现实,体育网站你有资本吗?你能运作得比新闻门户更好吗?”刘星被小丸子几下噎着了,一时半会也没想到驳词,只好闷闷不乐地不吭气了。他们几个说的,也让我有点动心,我知道在日本有个广告公司能出唱片,如果借鉴大家的创作能量,说不定我们能做更多更有趣的事情呢! “嘿嘿,这还不简单,合并大家的志愿就好了嘛,只要有一个平台,大家的愿望迟早都能实现的。”小孙显得兴致勃勃,因为只要不做前台,她就不怠工了。小孙怂恿小宋说出心里话,小宋耐不过小孙的缠功,只能吞吞吐吐地低声说着:“我的理想可没大家那么远,我只想多赚点钱,让家里过得好一点。” “行了,关于做一个什么样的公司,我们有结论了。不过怎么做老板,大家还没说呢?”老大嚼着口香糖,很痞地说着,像个江湖老大一样,等着对手先亮底牌。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算了,我不为难大家了。起先范文曾经提过那个方案是可行的,好像是叫全民雇佣制,均有股份平均分配。只不过按照国内的公司组织法,操作起来会异常繁琐。这里,我的经验比大家丰富,做法人代表还是我最合适。公司的外形是常态的,至于内部的运作和分配,我希望是平等的,虽然不能完全一致的平等,但是这是我们的目标,创造平等的机制。我会先提交一份公司章程,由大家来讨论。”老大咕噜咕噜吐出一连串的话,脸上很严肃的样子,说明他不是开玩笑,他是真心希望创造一个新的体制。 我们被他的表情吓坏了,即使宣布了全民老板的消息,心里还是不太接受。没有股本,根本出不了资金,即使在最开明的公司也不过是拿点干股,象老大这样大动干戈的,真有点共产主义的感觉了。说真的,他是拿十几年的业界成绩做赌注,万一我们是群不成气候的小年轻呢,他这么些年的努力不是白搭了吗?他和小墨姐的未来会很不顺利的。想到这一层,我们都不说话了。对于我们,输了大不了再打工就是了,对于老大,这是人生的重大转折。 “喂,你们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了?”小墨姐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手里拿着一叠资料。“你也真是的,这么严肃干什么,看他们被你吓的。”她亲昵地揪了老大的鼻子一下,老大顺手就揽住了她。 小墨姐依在老大怀里笑吟吟地说:“你们啊,一个个像被定身了一样。这个想法,他早就有了,我一直都很支持他。毛爷爷不是说嘛——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要是按照正常成长轨迹,估计你们起码要奋斗五年以上,才能有机会掌握一家公司的命运。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们怎么犹豫起来了。哈哈,搞得我好像做传销一样在劝你们入股。”说着,还深情款款地献吻,老大慌忙推开小墨,惹得大伙哄堂大笑,打破了方才的沉默。 小墨姐的话像是给我们打了一针兴奋剂,热血开始沸腾起来。老大都不怕,我们怕什么,他连退路都不要了,我们这样实在太胆小了点。 接着,大家开始讨论起开公司的一些手续问题,说着说着重点慢慢落在了公司名称上。 一个典型的广告公司名称,总是和智慧聪明等词语联系在一起,又或者和创办人的名字挂钩。早些年很流行四个字的组合,后来是学日本人的三个字什么堂,现在开始两个字了。争论了半天,最后大家达成一致意见,我们公司不要让人一眼看到就能判断出这是广告公司,在未来广告业务也许只是我们的一小块。 “要不,大家各自回去再发想一下,明天再来讨论。”小孙提议道。这个时间公车差不多快末班了,于是大伙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真有趣,我们公司还没成立,业务已经有两单了。” “可不是,我们公司都没批下来,老板倒有一堆。” “我们公司算是业界最特别了吧,这么大的地盘,真舍不得回去。” “干脆,就叫我们公司好了!” 不知是谁,提出了这个名字,“我们”,这真是个好名字,再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名字了,大家鼓掌通过,又是一番庆祝。从此以后,这家公司就叫我们公司了。 那天以后,一提起我们公司,就心潮澎湃,从无到有的过程,不是每个人都能尝试的,只是我们有幸。 第五卷 85慢慢成型的公司,诱拐熊猫和小美 登记注册诸事还算顺利,名字差点就批不下来,后来不知道通过什么门路,肯定是疏通过了,勉强给我们用了,嗨这世道。 这阵子都在装备办公室,每天的添砖加瓦,每个人家里的好玩意都乐意奉献给新办公室,就这样一个非常舒适的办公室在我们手里渐渐成型了。广告网的记者来看过几次,每次都被震撼得不行,希望厂房也能租给他们用。不过被我们全民投票给拒绝了,理由其实是我们不想和广告业联系得太密切,虽然有点奇怪却是我们真实的想法。就像老大期望的那样,我们正在试图展现更大的抱负。 小墨姐带着季佳和小宋满城跑,去各大家居设计中心偷师,了解了城市青年对家居生活的需求。而我们几个文案加上软磨硬泡的小孙,出入各大潮店,搜集青年生活的符号。我们对老齐的家具设计和推广心中有了谱,目标很明确,做青年家具。 青年家具,这个类别是个市场小空挡,表面上看这个时间段是从大学毕业到结婚前,似乎时间很短暂,绝少有大企业进入这个细分市场。市面上有的都是一些小厂,产品加工粗糙用料也很差,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便宜。我们判断“宅”是某种指标性的生活风向,年轻人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对个性化家具的需求会更高。晚婚情况很多,而且现在很多年轻人婚前婚后状态变化不大,一般结婚以后小家具不一定马上就换。我们经过充分的调查,以及合理的推论,对老齐的家具定位越来越有信心。 至于制定新公司的规章制度全丢给老大了,老大叫苦不迭,叫嚣着早知道就等公司成立以后再分股了,现在变成孤家寡人一个,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怪冷清的。哈哈,我们才不理他的抱怨,最多就是给他捎点好吃的,反正只要小墨姐一靠近他,他就完全不记得刚才的牢骚是什么了。 长脸那里,我们跟他们商量好,等公司所有手续都完备了,再跟他们开展业务。长脸很无奈,只好先将手头的业务继续让Z公司服务,毕竟他们也熟悉这个项目。我们从Z公司离职以后,最大的新闻是Z公司准备和W公司准备搞合并,这让我们着实大吃一惊,天晓得这个想法Z公司的老罗是什么时候就有的。 这天下午,阳光很暖和,林翎和刘星搬出几张桌子,我和小孙提着椅子,其他几个人都懒懒散散地跟在后天,这帮懒汉连椅子都不愿意拿。 这是搬到这里最舒服的午休时间,其实我们一天工作的时间完全不到八小时,但是呆在这里的时间却越来越长,甚至小丸子都打算在这里弄个床铺,这个时候刘星拼命跟她打眼色,小丸子还茫然无知继续讲述她打算怎么布置她的专属小空间。直到我们冲着刘星挤眉弄眼了,小丸子才收了声。我们断定,他们俩已经进入新阶段了,不过刘星这个家伙打死都不招,看小丸子心疼的模样,才勉强饶了他。 “我们下午休息,去你们那里参观下可以吧!”耳朵里传来熊猫的声音。嘿嘿熊猫他们到底还是禁不起我跟林翎的轮番吹嘘啊。我放下手机,心中一动,朝林翎招了招手。 我悄悄问林翎:“你觉得熊猫他们可以加盟吗?”虽然我很希望能和他们一起工作,只是我们算是两个行业的,可能工作习惯、工作方式都不同。 “应该没问题的吧。况且我们缺设计师,熊猫插画能力不错,小美的电脑活又玩得转。”林翎手指绕着我的一缕头发卷着玩,我只能忍。因为……我承认这是以前我的小动作,现在全被她学去了。 听了林翎的话,心里安定一些,不过还没征求他们俩的意见,也许他们还不愿脱离原来的公司呢。 熊猫和小美骑着单车,嘎地一声停在我们面前,大伙慵懒地冲他们打个招呼。因为球赛的时候大家都混熟了,所以没啥好客套的。 “靠,什么人哪,全公司都不上班,哪有你们这样的广告公司啊?”熊猫一脸淑女样,嘴巴里说出的可不太淑女了。 “哈哈,我看他们都准备晚上加班了!”小美自作聪明,肯定以为加班是我们的常态。错了,“我们公司”嘿嘿号称是全城不加班公司,消息一被,多少广告同行都想法设法要加入“我们公司”,都被我们无情地拒绝了。以勤奋著称的广告行业,却是养懒人最多的地方,这也算是行业一大怪。 “我们才不用加班呢,要不是我们坚持要找业务,说不定现在我们正在山上玩暴走呢!”小孙用手扶扶太阳眼镜,一脸的不屑。太阳一点都不刺眼,这举动实在很矫情,不过我们都不稀罕说她。在这里保持得最好的是天性,每个人都有充分的自由,只要不影响到同事们,一切皆可以。 “这么好的天气,应该去滑草。草坡上一滑而下,手臂抚摸着草坪,耳边是青草轻轻划过,鼻子里是泥土的气息……”小丸子用了感官刺激,让我有那么点身临其境的感觉。 “才不要呢,我们要去溪钓……”刘星最近一直想去溪里做个钓鱼翁,不知道是不是他家附近的野猫没食物来源了。 “太过分了。林翎,这帮家伙太可恶,也不考虑考虑我们的悲惨感受。”熊猫顿作义愤填膺状,口沫横飞的样子挺没淑女样。 我把脚从桌子上放下,嘿嘿一笑:“谁让你刺激我们的,说我们加班为乐,羡慕了吧。” “来来,我带你参观参观,‘我们公司’可不是一般广告公司能比的。”我带他们俩进了厂房。 “哇!”他们发出的那声赞叹声,正是我想要听到的。 “这里是办公区域,那边是休息区,还有运动区……”跟在后面的林翎也不怀好意地介绍着,“看我们还有一个很大的厨房,对了天然烧烤基地。” 说到了吃,熊猫的口腔开始充分运动。他们的眼睛已经不止是羡慕了,甚至还包涵了对自己工作场地的无奈。点到为止,我和林翎交换了一下眼神,觉得这番刺激应该差不多有效了,就等着熊猫小美他们自己上钩。果然,小美偷偷拉熊猫在一边,两个人嘀嘀咕咕商量着什么。瞧熊猫睁大的眼睛,估计是被小美的提议震撼了。 早前就听小美抱怨过了,动漫公司虽然很有趣,公司气氛也还凑合,年轻人活力足,只不过都是一些加工的活,给日韩欧美动画打底稿,累得要死还没什么成就感。不知道是不是个规律,但凡有技术的家伙都试图自己做些创作。先前熊猫跟林翎合作的那个漫画,老板居然一点兴趣也没有,亏他还说要进行内部创作比赛的。我看那,他们俩早有心不待了。 “你觉得行吗?”林翎心里还是底气不足。 我冲他们努努嘴:“看着好了。” 熊猫结束了跟小美的嘀咕,施施然走到我们面前,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你们不想局限在广告行业,都准备做点什么啊?” 林翎嘴角一歪:“嗯,想做的可多了。写书啊,画漫画啊,做唱片啊……” 没等林翎说完,小美就瞪大了眼:“真有漫画啊……”熊猫吃惊地啊了一声,满脸懊恼的样子。 “别演戏了都,你们这些家伙,明明郎情妾意的,还矜持个啥?”穿拖鞋的老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背后,交叉着手摸着下巴:“我替你们问吧,想不想加入我们?” 我和林翎相视一笑,熊猫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小美悄悄捅了捅熊猫。 这事儿其实挺简单,正在午休的家伙们个个打了鸡血似的,一个劲地强迫新来的酬宾大出血。熊猫他们迫于大伙的威,没有办法只得买了一堆零食回来。 熊猫犹豫地接着电话:“不是吧……我们都调休了,再说……”我们都听出来了,大概又是什么加班赶活之类的破事。小美一把抢过熊猫的电话,劈头就说:“我们辞职不干了。”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没两秒,熊猫的电话又响了,他深呼吸了一下,清楚地说:“对……你听得没错,我们不干了……” 第五卷 86乱哄哄的谈论,熊猫的特别题材 熊猫的这通电话像是一个宣言,向从前的生活告别了。放下电话,熊猫和小美的脸上有些奇怪的表情,不知道算对未来的憧憬,还是对未知的惶恐。 老大一本正经握住小美的手,晃了几晃,用一种很滑稽的腔调说着,像是八路欢迎投诚的伪军:“欢迎你们啊,欢迎啊。” 小美不知所措地回头张望,熊猫正被我揽着脖子傻笑。大家一拥而上,将他们俩团团围住,哦哦乱喊,场面极其混乱,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是进了原始吃人部落抓了两个猎物呢。 “咳咳,我代表‘我们公司’懒人部欢迎两位加盟。”调皮的小孙朝他俩招招手。 “去去去,哪来的懒人部,这是我们美术组的新成员。”人丁稀少的设计师代表季佳马上反应过来,立即开始招揽自己的人马。 “嗨嗨,季佳你也下手太快了吧。”小丸子取笑季佳。从Z公司脱离组织的同事中,以文案组势力最为强大,再加上小孙一心要加入做文案,所以季佳着实需要提高设计师在公司的发言权。 “行了,大家别闹了,我们公司不是不再走广告公司路线了嘛!”林翎拍了拍手,让大家平静下来。“再以广告公司的职能分配应该终止了。” 慢慢的,大家的目光集中到老大身上,对老大的依赖心理实在太重了,我们还不习惯自己做决策。 老大摸摸下巴,开口说道:“也是,这些天都没谈及这个问题,趁现在正好梳理梳理。我提议啊,以后这类事大家应该学会讨论讨论,不应该再由我来做决定了。你们可别忘了,你们现在都是老板了。对,你们俩新来的也是。” 熊猫和小美再次发懵了,哦对了我还没跟他们说这些呢,说了指不定他们要嫉妒成什么样了,光那种弹性工作模式都羡慕成痴呆患者了。 “老大既然发话了,那我先抛块砖吧。”刘星自告奋勇要发言,我们齐齐用了一阵嘘声来欢迎他,就是欢迎郭德纲那种嘘声。 刘星很镇定地双手往下摆摆:“我先透个底,老大推荐的那本书我看了两遍,说实话看得我心潮澎湃。真是有资本主义底蕴的国家,英国那家公司是在全球第一个全民企业,虽然他们做的还是广告公司,不过我觉得有些东西我们还是可以学习的。他们建立了若干个创作小组,和一个管理组。这个对我们其实没什么实际模仿的价值,因为我们人数少,业务规模也没大到要设置管理组的程度。所以我觉得实施几个创作组倒是可行的,每个组自行管理业务。” 季佳好奇地问:“自行管理业务,我们好像都么那么全能吧?至于分组,我们之前那样操作了,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管理组或者说顾问组应该还是需要的。” 林翎举手:“我现在比较反对设置专门的创作组,那只不是某种变形,达不到我们要的那种变革。我有个想法,是设置兴趣组,每一个业务我们可以全员都参与,毕竟我们的人数有限。分工太明确,反而有浪费人力资源的嫌疑。” 小孙兴奋地喊道:“我支持,我支持,你们可不能再按以前的工作方式,别想再排斥我。我也要做创作。”小孙迫不及待的表达引得大家一阵哄笑,估计小孙是最反对创作组了,毕竟她从来都没有实际操作过一个案例。不过相比较起来,我也是个新手,也就多了几个月的经验而已。 小孙的发言让大家进入了激烈的辩论期,我啥也没说,只是将大家说的那些建议全写了下来,仔细推敲。熊猫和小美不熟悉情况,只能趴在我身边,看我在纸上乱写乱画。 “嗨,这么热闹啊。讨论什么呢?”小墨姐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脸上喜色俨然。小丸子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小墨姐扑哧一声笑了:“老板们有分歧了啊!” “莫非有什么好事?小墨姐怎么这么开心啊?”小孙目光敏锐,捕捉到了她脸上洋溢的笑容。 “呵呵,是好事,大好事,我们提的方案老齐同意了,而且他很激动,恨不得马上就开始行动。应该说我们第一阶段的工作完成得很好。”小墨姐笑眯眯地宣布了让人兴奋的消息。 老大不知什么时候溜在我身后,一字一句念起了我乱写的字句。我回头一看,这家伙频频在点头,莫非他有什么结论了吗? 乱哄哄的讨论了一下午,也没整理出全员统一的结论来。 晚餐,是在公司里进行的。众厨师们各自施展手艺,把整个公司空间弄得菜香盎然。 “好像进了夏令营一样。”熊猫呆呆地望着周围忙碌的人影,只是嘴角口水涟涟,暴露了他路人皆知的小心思。 我笑着揶揄他:“这里好吧,不但可以玩,还可以夏令营。” 熊猫擦擦口水,一本正经地低声问道:“你觉得我跟小美能在这里做点什么,你知道我们俩又不懂广告的。这里氛围这么好,我很担心……” “担心啥呀,放心吧,你们也很棒的。”林翎凑过脑袋说了句,转身端上一盆炸鸡腿。 熊猫拧着眉头,居然看也不看还冒热气的炸鸡腿,忧心忡忡:“说真的,我们可不想靠你们俩的关系进来,又不是大锅饭时期了,总要让我们干点事情才行啊。” 我拍拍熊猫脑袋,宽慰他说:“甭操心了,你不知道我们公司已经转型了吗?广告只是其中一小块,说不定漫画也会成为我们的主业之一呢。你跟林翎之前不是合作过一个漫画嘛,我看哪,到这里你们可以大展手脚,做个更棒的漫画呢!” “真的吗?”熊猫瞪大了眼,吃惊地说,“我早想做一个特别的题材了。”说着偷偷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这一句话我听得背上汗毛竖立,这家伙到底想干嘛啊!这个题材实在是太特别了。 “你们叽叽咕咕说什么呢?”小美手提一只鸡腿,边啃边说着。 我刚想张口,熊猫一把按住我的肩膀,还拧了一下。“没啥没啥,男人间的谈话而已。”熊猫讪讪一笑。 “切,还男人间,你们俩仔细看看,你们还有那点像男人啊?”小美嗤之以鼻,不屑地说。 此刻,用气急败坏来形容我们俩一点都不过分,男人之所以叫男人,面子那是很重要的。不过现在,可悲的是我们连提面子这样字眼都觉得有那么点不太好意思。 长长的办公桌成了流水席的道具,好吃的一个接一个端了出来,林翎和小美被众人褒奖得不成体统。小丸子悄悄问我,到底是怎么个手段才让林翎学会了做饭。我只能摇摇头,蹦出两个字:天分。 一会儿就见刘星脑门上有一个包,问他怎么了,他支支吾吾半天说的都是自己不留神撞到了,大概只有我清楚,唉没天分的男人活该受罪啊。 关于公司架构问题,大家还是七嘴八舌,我实在按捺不住,就将自己的研究结果扔在桌上了。我的想法是十六个字:全员创作全员投入,各按兴趣各显神通。归结到一点是日常总经理工作仍旧由老大负责,毕竟商业上的事物不能太出格,要不然客户会觉得我们公司太过怪异,而不敢将工作交托我们。项目创作大家充分参与,但必须理顺流程关系,否则就显得一盘散沙太没章法了。 很快,他们对我的研究成果表示了大度的肯定,说集聚了每个人的发言,还不错。唉人人老板的公司,连场面上的夸奖都给吝啬掉了。好在林翎善解人意,非常开心地用满嘴流油的嘴啃了我好几口。熊猫和小美也在大家的介绍下,对公司有了初步的了解。老大乐得调动大家的积极性,非常开心地大吃大喝,根本不在意最后的成果。我实在很纳闷,这家伙怎么这么胸有成竹呢,就不怕大家胡作非为吗? 当月亮悬在空中的时候,最终还是商定了,我们公司的第一个组织架构——兴趣项目组,在熊猫和小美加盟的第一天正式成立了。大概分了四个组,没有组长,真正扁平式结构,连领导都没有。真不知道这以后的工作里,会不会频繁出现扯皮的公有制现象。太开心很容易就喝高了,眼前一片迷蒙,于是醉意朦胧地看着他们,熊猫叫嚣着要灌老大的酒,这成为那晚最后的一幕。 第五卷 87林翎穿睡裙了?她们蠢蠢欲动了? 我醒来的时候,衣裳尽解,只套了件长睡裙。旁边还挨着一个熟睡的人儿,黑漆漆的房内,月光下依稀能辨别出幸亏睡的还是我的房间,于是大大地松了口气。酒精在脑子里回旋的感觉真不太好,虽然没喝到烂醉如泥,不过凭我最后的记忆,我还是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到的家。昨夜最后一幕依然是熊猫叫嚣着要和老大干杯,不知道最后是谁倒了,熊猫跟老大死磕,不定谁能笑到最后呢。 林翎睡得像头死猪,嘿蜷着头发盖住了脸,一起一伏的胸脯,她穿着睡裙的样子有点可爱。睡裙?慢着?慢着!林翎什么时候开始穿睡裙了?啊呀,不妙,莫非该死的月老又将她变回去了?我晃晃脑袋,皎洁的月光被我晃出了一道道光弧,残留的酒精瞬间就挥发掉了。我一步步走近林翎,后背止不住地淌冷汗,虽是初秋时光,可天气依然那么热烘烘的。 猛地一下揪住她的头发往外扒拉,哇靠!恨不得捶他一下,该死的熊猫不知怎地爬到我的床上,耳旁传来的是这死猪平静又均匀的呼吸,这家伙可真要吓死我了。林翎呢?这么晚都还没回来? “喂,喂,你醒醒。”我用脚丫子推他,臭不臭我可不知道,反正我又没闻过。熊猫撩拨开我的骚扰,嘤咛一声,又扭过身睡去了。这一声,饶是我抵抗力强劲,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不到啊,记忆中那个强壮魁梧的熊猫居然还可以这么小女人。我学了几下,嗯不是一般人能学得会的。 “死猪,快点起来,回自己房间去。”我笑眯眯地捏着他的鼻子,脸上的笑容一定很邪恶,小样儿看你能憋多久。熊猫扭动着身躯,娇喘不息,就是眼睛不肯睁开。要命啊,上帝啊,救命啊,我松开手,向上天祈祷,我快受不了啦,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那一声声妩媚的轻喘,虽然……虽然我是女儿身,可毕竟男儿心还在蹦跶着。得想个办法才行,要不然今晚上我可怎么再度入睡啊。我的床上睡着多年老友,和多年老友的女朋友身体,真是纠结,月老你这老不正经的,折磨人也不带这样的吧。 BINGO,我用道具。他那俏丽的鼻子真可爱,一耸一耸的,衣夹子,轻轻夹住了熊猫的鼻翼。不过两秒钟,他张牙舞爪地坐在床上,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粗响。我抱着双臂,靠在窗口,笑着说:“睡得可真香啊。”熊猫一把摘下夹子,恼道:“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我房间里还恶作剧,找死啊。快点出去,别被小美看到了。” 哈哈,梦游的应该是他吧,我朝他努努嘴,示意他四周看看。熊猫诧异地四下张望,梳理着头发,奇道:“怎么回事,小美她们呢?我怎么在你房里?你……喂!”话还没说完居然双手捂住了眼睛。什么毛病啊,熊猫见鬼了啊……我猛然想起内里真空的状况,靠真丢死人了。趁他遮在被窝里,我摸索着,找到外套,批在身上,又麻利地从衣柜里找到内裤套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超过30秒。 “行了行了,我搞定了。”我开了灯,熊猫还在薄被子里瑟瑟发抖。“喂喂,好了,别赖在我床上了,快点起来。” “你以为我喜欢啊,谁让你自己春光外泄的。”熊猫呼地坐起,满脸鄙夷地说。“像个荡妇!” 呃,这一棒可真狠,我差点被他的话打压得透不过起来。“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准告诉小美跟林翎。”我严肃地说,手指在他脑门上点点。 “说啥啊,我啥也没看到。黑漆漆的房间,你以为我猫头鹰啊。”熊猫说归说,眼睛还是不肯正视我,这小子有鬼。 “别扯了,赶紧地跟我出去看看,这两小妞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瞎说!” “呸呸呸!行了吧。” 我们一前一后出了门。客厅里弥漫着一股酒气,熊猫开了灯,八只鞋子像是沙滩上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客厅。哈沙发上那两家伙东倒西歪地纠缠在一起,林翎的脚搁在小美的脑袋上,小美真可怜,就这样她们俩居然也能睡着。熊猫正想搬动他们,我忙阻止。熊猫不解地看着我,我指指茶几上还闪着红色指示灯的DV。 DV是老大的,刚才在公司里吃饭还拍了一阵呢。 “想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朝熊猫看了看,熊猫点头。 悄悄取过DV,我们关了灯退出客厅,溜进我的房间,轻轻合上门,生怕吵醒她们坏了大事。回放,一直从我们吃饭开始。前面的我还有点印象,欢闹的人群,到处都是瓶子,小丸子的招牌嗓门,刘星喝多了就唱歌,小孙搂着季佳的脖子玩亲亲,被众女生灌酒尴尬的小宋,小墨姐和老大笑呵呵地看着镜头,哈哈,真有趣。一路播着,直到熊猫开始跳起来叫嚣,放大的镜头里可以清晰看到熊猫眼睛里红色的血丝,一杯,两杯,三杯,熊猫的嘴里都装不下酒了,还拼命要喝。小美夺了他的酒杯,他就用瓶喝…… 老大的酒量也不错嘛,不过关键还是小墨姐替他喝了几杯,不然他可能比熊猫更快趴下。“看到了吧,我很猛吧。”熊猫喜滋滋地指着屏幕上很豪爽的飚酒场面。 我顺手就泼他一盆冷水:“你就美着吧,等小美醒了,肯定要收拾你的。”熊猫撇撇嘴,好像根本不信小美会那么凶残。 不一会儿,熊猫一声惨叫“哎呀!”屏幕里的熊猫趴下了,正好靠在小美身上,他嘴角淌出的啤酒沫不偏不倚全部吐在小美身上,小美一脸的无奈,朝镜头苦笑。“坏了,坏了,这下小美肯定会发飙了。咱们不能留下这证据,一会得毁尸灭迹。”说着,熊猫手刀向下迅捷一挥。 “别急别急,等我们全部看完嘛。”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小美没这么快就醒的。 一直放到回家路上,一会是小美在拍,一会林翎拍,两个人生怕我们不知道酒后的丑态似的,频频将镜头对准趴在她们肩头上的两个脑袋。镜头从完全纪实风格彻底改变,都成了杜可风,不住晃动的画面,突然放大的脑袋,看得我胃里开始翻滚。看来摄像还真是门学问,操作不当就成了催吐剂。 总算看到了熟悉的小区,然后是楼道,然后就是我们的小窝了。我们俩像个粽子一样被重重丢在沙发上,接着镜头就固定住了。耳边传来小美的声音:“你先盯着点,我去洗个澡,该死的居然吐了我一身,臭死了,一会再来折磨他。”林翎应了一声,就没声息了。 画面是长时间的停滞,光放着我们俩鼾睡的丑态。我和熊猫呆呆地望着镜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快进又怕漏了什么画面。真为难,估计这些年看的那些巨艺术的欧洲片都没这么沉闷的场景。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小美的脑袋出现在画面里,狠狠地拧了一把熊猫的耳朵,熊猫驱赶苍蝇般只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又睡着了。 “喂,林翎,你也困了啊?”小美推推林翎,林翎睡眼惺忪。“把这两头猪,扔床上去,咱们好久没卧谈了,趁今天好好聊聊。” “好!”林翎一下子来了精神。 随后画面就没了我们。约莫3分钟以后,她们俩又出现了,歪歪斜斜地躺在沙发上。 “我说林翎,咱们这种状态好几个月了,你一点都没那个‘想法’?” “哪里啊……怎么可能嘛,我又不是圣人,蚊子那话儿不好控制,幸亏我的意志力强大。“ “吼吼,林翎你个娃!” “呸呸,你才是娃……”画面上我和熊猫两个人形正在嬉闹,指责对方是娃,实在有点太GAY了点。我看了眼熊猫,觉得他忽然恶心了许多,熊猫也扭过头看我,作呕吐状。 “要不……”小美的表情变得极为邪,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条正在发情的狼。 “嗯,酒后……乱性,后……果不负。”林翎站起身,迈着摇摇晃晃的脚步。 我心中一慌,林翎这个坏蛋,竟然使出这么卑鄙的手段,难怪我全身光光着睡觉呢。熊猫嘿嘿笑着,那意思我明白:你小子贞洁不保了。 “等我一下……”小美跌跌撞撞跟了上去。 熊猫脸色大变,我嘻嘻一笑,好哥们,献身都要约好时间呢! 第五卷 88猜不中的结局,赔了夫人又折兵 接下来的几分钟,DV完全没有收录,让人干着急,甚至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等到林翎摇摇晃晃走到客厅,歪着身子躺下,小美还没有出现。 “绝不能饶恕她!”熊猫悲愤地叫嚣着。 “林翎你也真够赖皮的,不是说好一起的吗。”小美口中埋怨着,终于出来了。我和熊猫脸都绿了,不但涉嫌猥亵,而且还要一起,简直是禽兽啊。 “嘿嘿其实我就是检查了一下双胞胎,看看她们最近发育状况……”林翎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说。我不由地抓紧了上衣,气得嘴唇发抖,这个坏蛋的恶劣行径,我一定要报复。 小美放荡地笑着:“哈哈……我比你检查得仔细……” 啪地一声,DV被关掉了,熊猫的手指按在停止键上。“不看了,只会让人生气!”熊猫气歪了嘴,身为男子汉却受到这样的羞辱,真是让人懊恼。“有什么法子,可以惩治她们一下……又不被她们发觉而报复,蚊子快点想个主意。” 报复,有道是有仇不报非君子,君子报仇十年太晚了,我们要的就是现世报。眼珠子骨碌一转,有了。“不如我们将计就计……”依在熊猫耳边说了我的计划,听得熊猫频频点头,崇拜的眼神再次出现。嗯坏主意基本都是我想的,熊猫负责执行,不过嘛这次,我们通力合作。 蹑手蹑脚溜到沙发旁边,轻轻抬起一个,哇靠还真是沉,我们两个都几乎抬不动扮演熊猫的小美,幸亏路程短暂,要不然肯定被我们扔在路上了。熊猫笑着替小美解除衣裳,笑是我想象的,依他的德行百分之百命中。三分钟后熊猫在门边摆了个OK的手势,我尽量不去想这三分钟内这个家伙做了点什么手脚。相比林翎她们,我们的猥亵要清醒得多啦。 接着是林翎,熊猫帮我把林翎抬到床上,一旁睡的小美包得严严实实。 “那我出去了,你快点搞定吧。”熊猫看了看睡得很死的小美,乐滋滋地出了门。 关于林翎的睡相,这里就不说了,说多了毁坏我范文的形象。三下五除二地扒了林翎的衣服,只剩下一个裤头,嘿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是姑苏慕容家的传人。 DV里的资料有点棘手,删除了吧,太可惜了,很多画面还是挺珍贵的。不删的话,那就留下一个定时炸弹,她们俩醒过来就可能要爆发。和熊猫争论了半天,最后决定抓阄,一切听上天安排。 忙完这些,疲倦像阵秋风一样袭击了我们,又是体力劳动又是脑力劳动,尚存酒精的脑袋终于挨不住疲倦的攻击。依照计划,我们俩和衣而眠。 小美的闺房,我还是头一次进来呢。熊猫小声地威胁我:“安分守己一点,要有个睡相,不准过界。”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然后撇撇嘴,不满地回答:“你自己才要注意。”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手臂很酸痛,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有人大呼小叫的。 睁开眼睛,依稀看到熊猫抱着我的胳膊睡得正香呢。我使劲推推熊猫,熊猫啧啧嘴翻个身又继续睡。刚想起床看看林翎她们,门外响起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搞不好两人已经醒了。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嘘小声点,不要吵了他们。”是林翎的声音。 “他俩怎么睡在这里,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翎,你还记得什么?”小美困惑地问。林翎没说话,我不敢睁开眼偷看。 装睡的难度在于一边要留意对方的语言行动,一边要注意自己的呼吸频率以及一些必要的假动作,比如挠挠痒,说几句含糊不清的胡话。这些一点都难不倒我,问题是可恶的熊猫!这家伙的脚不知什么时候伸进了我的被窝,踢又踢不得,推又推不开,可恶!我只好闷不做声,扮演最简单的装睡。 忽地一声,被子被掀开一个角,我的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林翎“啊”了一声,旋即又马上盖住了。“蚊子的内衣都没穿,难道是我们俩干的吗?”林翎小声地问小美。小美蹬蹬蹬跑到另一边,猛地一掀被子,停了又两秒钟,小美的叫声更加惨烈。我估计熊猫真的依照约定,裸睡了。 “一定是我们干的。熊猫从来都不肯光着睡,连食物诱惑都不上当。”小美斩钉截铁地下判断。 林翎马上答道:“要是这样,咱们动作快点,把他们恢复到平常状态。酒真误事啊,我只记得昨天回家之前,后来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小美,你酒喝得少,你仔细想想,有什么记忆吗?” “记忆……唔我记得是你把蚊子脱光了,抱蚊子上床的……”小美犹豫地说着。 “不会吧,脱光了?那么我们有没有……”林翎急忙追问。 小美没回答,大概在使劲回忆画面。林翎连着被子一起抱着我就走,我继续装睡。唉,假装是件不容易的事,尤其是知道一部分真相的时候。 林翎轻轻地把我放在床上,掀开我的被子。有点凉意,所以我不得不在几秒钟后假装觉得冷,双手抱着臂,等待她帮我再度盖上。 “奇怪,如果我酒后乱来的话,起码也该有点感觉啊。”林翎止住话,停顿了一下。我偷瞄一眼,她在检查我那小兄弟的情况。哈哈,这家伙上当了吧。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清楚,那个是能检查出来的吗? 林翎不但不帮我盖好被子,反而变本加厉掀起了我的睡裙,研究着什么。唉,这种画面本来应该是我做的才对,现在真是颠倒乾坤。都怪死月老,这个天庭第一无聊人。 我拼命忍住林翎的挑逗,包括我看不见的林翎视觉骚扰。这个家伙也太没常识了点,那个也不应该事后再去研究啊。真是因小失大,我开始后悔昨晚的决定了,不晓得熊猫会不会被小美也这么虐待着。 终于林翎停止了动作,喃喃自语地说道:“搞不好我得去买点避孕药,万一要是……嗯就这么办!”说着,帮我整理好衣裙盖好被子出门去了。 依稀听到林翎和小美吵着什么,我把耳朵贴近门。 “那不成,我才不去呢,多丢人啊!”小美不从。 “万一呢,你醉成那样,要是有个万一,那我们四个人的生活就全完了。”林翎苦口婆心地劝说。 小美还在狡辩:“你确定自己做了吗?我觉得我没做过啊!” 小美太不负责任了,不过我完全同意小美的看法,我不认为几分钟她就完成骚扰的动作,熊猫可是赳赳武夫啊,不能吧?不过凡事都有个万一嘛,万一她……想着想着邪恶的魔鬼还是完全占据了上风。哈哈熊猫会是那种快速反应部队的一员吗?我承认我的想法有些恶劣。 “小美啊,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想。虽然那是你的身体,你也不能随意处置啊。再说了,熊猫这么大男子的家伙,要是万一发现有什么不妥的,你看他会闹出什么事情来。”林翎语重心长地说着。 沉默,好一阵子没人说话了,过一会大门被打开,又关上。小美估计扛不住林翎攻势凌厉的语言机关枪,只好乖乖收声束手就擒随她出门了。 我飞快打开房门,冲进小美房间,晕,这个死猪既然还酣畅淋漓地睡着呢。俗话说得好,真相永远发生在清醒的时候,睡着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得,这家伙问也问不出个屁来。我用唇膏在熊猫脸上表演差劲的画技,看不出来我画的是什么,其实我只是画了些线条而已。 “太卑鄙了,这么阴险的招数,让我多尴尬啊!”小美在门口咆哮着。可想而知见,林翎又一次耍了花招,大概购买的行为是小美被逼无奈的。 “算了算了,反正都买回来了。赶紧把这药给他们灌了才是正事。嘿嘿就当我欠一个人情吧,别生气了别生气了。”林翎安慰着小美。 我快速溜进房间,没想到动作还是慢了,她们已经推门进来了。 “啊,蚊子!起得这么早啊……呵呵……我们买早餐去了。”林翎忽然红了脸,用肘子撞撞小美,小美连忙附和说什么摊子的油条好之类的废话。 我暗暗得意,倒要好好瞧瞧,看你们两个丫头能把戏演成什么样。 第五卷 89尔虞我诈,功亏一篑 “你们聊,我去看看熊猫去,这懒虫这么晚了还不起床。”小美一见形势不妙借故溜走了,这家伙倒挺能审时度势。 “喂……”林翎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美躲进房间。 我伸个懒腰:“早餐呢?不是说买早餐了吗?” 林翎结结巴巴地回答:“这个……我跟小美去逛了逛,觉得……早餐摊不够卫生,所以就没买了……昨天报上不是也报导了炸油条的油都是回收油嘛……”林翎滔滔不绝地卖弄她对市井新闻的熟悉程度,偶尔还穿插一些科学术语。唉这小妞说谎话的功夫是见长啊,起先还磕磕巴巴的,越说越流利了,要不是全程都是设计好的,说不定就被她给忽悠了。 “噢,也是,算了反正冰箱还有面包片,啃几片就行了。”我假装很理解的样子,“对了,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是药吗,怎么身体不舒服了?” 林翎慌张地把手往身后一藏,连连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是小美的胃药,我替她拿着……” “哎呀,我胃也不舒服,大概昨天喝酒闹的,给我一片吧!”我捂着肚子装胃疼。 林翎闪躲着大喊:“不行不行……小美,小美,你快出来,蚊子要抢你的药了……”就像一对一斗牛,一不留神,林翎没有防守好,被我断了球,药盒掉落在沙发缝隙里。 若是旁边熊猫在的话,一定会笑破肚皮的,两个天才演着这么一出蹩脚的闹剧。 啪一声推门而出,小美一个前扑,把我压倒在沙发上,夺下我刚捡起在手的药盒,动作迅猛如同下山的母老虎。我被她压得无力挣扎,只有喘息的份,奈何力气不如女版熊猫。 “你们吵什么呐,大清早的。”熊猫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出来了。沙发旁三个人顿时僵立,瞬间石化。 三秒以后,熊猫忽然啊地尖叫一声,又冲回了房间,这位兄台显然忘记昨晚上他是以什么状态入眠的。 早餐时间,林翎、小美无比谄媚,不断嘘寒问暖,烤了面包片,热了牛奶,明显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这么一场好戏,怎能错过精彩点评,我现炒现卖,取笑熊猫的皇帝新装,佩服他的大胆作风。 熊猫低着脑袋坐在餐桌边,小美走近,熊猫双手抬起挡住头,生怕小美来个斩首战术。谁知小美极其温柔地抚摸着熊猫头发,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着缠绵了,我发现熊猫温顺的眼神中已经折射出迷离的光芒了,幸福的泪花在眼眶中不断盘旋。这家伙的记性,真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被自己给吃掉了。 “乖,把牛奶喝了。面包片太干了,容易噎着。”小美柔声劝慰,一边递上牛奶杯。 不好!我说呢,两个恶魔为什么态度大变,原来是下了药了,可恶。幸亏我只顾看熊猫他们的柔情演绎忘记喝手中的牛奶了,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我忽地站起身来,揪着熊猫耳朵:“给我出来,昨天的架还没打完呢。” 熊猫疼得直叫唤,跌跌撞撞跟着我跑。不给丫的吃点苦头,他就不长记性。 “喂,你们到底怎么了……”她们齐声问道。 关了门,顺手反锁,把熊猫推到床沿,要狠狠给他几耳光。 “干嘛呢,破坏气氛,小美好不容易……”话没说完,熊猫恍然大悟,嘿嘿笑了笑:“差点忘了,昨天的作战计划。” “等你反应过来,什么都晚了。知道吗,她们已经买了避孕药,正想方设法让我们服用呢。要不是我及时出手揪你一把,估计现在药片已经起效了。”我点点他的额头,瞥见他左耳还是通红的。 熊猫如同一台过时的计算机操作系统,回应速度有些慢。在我的点拨之下,熊猫的脸色渐渐变成了猪肝色,估计昨晚DV里的一幕幕开始投射到他的脑海中了。 “你说,那我们怎么对付。”熊猫银牙紧咬,额头暴起了青筋,战斗指数飙升。 我附在他耳朵边,如此如此说了一通。 “能行吗?” “拼一下吧!”现在论力气不及她们俩的一半,硬来是不成的,只能智取了。 门打开,扑进两个人影。偷听者,哼,幸亏我道高一丈,音量早就处理过了,跟我斗,你们两个丫头还嫩了点。我可是当年赫赫有名的阴谋大师,当然只是局限在我们家周围的弄堂里。 “没事吧,你们怎么回事啊?”小美跌坐在地上问。 “快吃早餐去,时间不早了!”林翎倒是十分敬业,念念不忘就是想让我们喝了掺进药末的牛奶。 我们乖乖地坐在餐桌前,现场气氛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分钟前,倒带一般。 不过这回,该我们掌握主动权了。 “我喝不下这么多,林翎分给你一点。”我不由分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就把整杯的牛奶倒了一大半给林翎。哼哼,看你怎么办。 隔壁,熊猫在撒娇:“你喂我,你喂我。”还噘着嘴作示范,不理会小美的调羹喂法。到底没有练习纯熟,根本不像个妙龄女子在调情,倒有几分泰国人妖的腔调。鸡皮疙瘩如果可以清点的话,四个人抖落在餐桌底下的鸡皮疙瘩应该有好几斤了。 林翎和小美很快交换了下眼神,艰难地互相点点头。 林翎举起杯,微笑着说:“昨天酒还没醒吧,我们一起喝,蚊子乖嘛。”我也佯装举杯,偷看林翎,嘻嘻她上当了,她咕嘟咕嘟把大半杯一口饮尽,然后很深情地盼着我快喝。 小美硬着头皮咬咬牙,仰头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凑过嘴就要喂熊猫。熊猫呵她痒痒,小美眼一瞪,嘴一张,小半口喷了出来,大半吞下喉咙。小美那个懊恼啊,吃了个哑巴亏。 计划成功,我放下杯子,捂着肚子叫疼,闪身就进了卫生间,撇下傻了眼呆立的林翎。熊猫和小美在玩躲猫猫的游戏,身躯庞大的小美果然不如熊猫灵活,一杯牛奶撒了大半了还没抓到他。 林翎愣了片刻,招呼小美去阳台,小美愤愤地瞪了眼活蹦乱跳的熊猫。透过卫生间门的小缝隙,我看到两个人嘀嘀咕咕商量着什么。形式不利,熊猫躲在了卧室,我们俩没法联系,这要被她们分头攻击就惨了。《营销战》里说一般环境下攻击方的人数一定要超过防守方,不要说两人联手,就是一对一,现在的我也不是林翎的对手啊。 “怎么办?”我问自己,按照书中的理论,防守方要善于利用有理地形,所以我用拖把撑住门把手。哼哼,我想林翎也不至于凶残到要破门而入吧。至于熊猫,唉,大难临头自身难保,熊猫老弟你就自求多福吧,希望他不至于门户洞开,让人生擒了去。 十分钟过去了,没人来敲门,倒是听到门外电话在响,大意了点,应该把电话带在身上的。似乎是林翎在接电话,似乎是公司打来的,只听清了一句,马上到公司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我在卫生间里惶惶然不知所措,在出门和坚守这两个选项中徘徊不定。 门被砰砰敲了两下,小美高声说道:“不闹了,赶紧滚出来,公司有事找我们了。”说罢,就没声息了,我把耳朵紧贴着门,除了她们悉悉索索收拾东西的声音,什么都没发生。林翎设计的陷阱吧?哪有这么巧的事。我犹豫着,不开门,搞不好会被强迫服用药片的。很高兴,熊猫也没上当。 过不多久,大门被打开,然后又关上了,小窝安静极了,静得连猫走过都能听得见。我长吁一口气,看来今天的被镇压活动推迟到晚上了,白天可以逍遥度过了。 保险起见,稍停留了几分钟,然后蹑手蹑脚地开门走出。熊猫正站在卧室门口,朝我打个噤声的手势。 客厅里没人,厨房里也没人,卧室里书房里都安全了。我仰躺在沙发上,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我去看看她们走到哪里了,要是真在楼下,咱们也马上出发。”熊猫边说边朝阳台走去。我看到阳光射进屋子的影子有些奇怪,影影绰绰间似乎有人影,连忙叫道:“快跑!” 熊猫到底还是身手矫捷,惊恐地连滚带爬成功进了房,再度锁上。 我就没那么好命了,就差一步啊,头发长真是要命,被林翎拽得生疼,这家伙太坏了,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我望着卫生间的门把手,有种绝望在心里蔓延。 第五卷 90风云变幻,月亮很黄的晚上 太不甘心了,我使劲挣扎着,还是被林翎和小美联手按照手脚,捏了鼻子强行灌注了一瓶牛奶,不用说肯定是被下过药的。 林翎笑吟吟地说:“跟我们斗,哼把你卖了你还得数钱呢。”那话说得叫一个自负,简直没边了。若不是熊猫这厮打草惊蛇了,搞不好我还能先脱身呢,当时我比熊猫安全多了。 小美挺直了腰杆,颇为不屑地抱着双手,百分百的打手气质。 虽然极为不满,却已造成了事实。长期的工作培养出我很好的思维方式,突发事件产生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想后果,而是先处理可能发生的后果。 “接下来,我们镇压熊猫去。”小美一摇一摆地向卧室走去,林翎使劲儿戳了我脑门一下也跟上了。 “给我开门!死熊猫,当心我扁你哦!”小美捶着门叫嚣着。 “不开!打死也不开!。”有了天然屏障的庇佑,熊猫自然底气十足。 趁她们不备,我悄悄溜进厨房,抠起嗓子来,一阵干呕,噎得我直翻白眼。 小美挽起袖子发狠:“林翎来,跟我一起,撞开门,今天不好好治他,我就跟他姓了。”林翎扑哧一声笑了:“小美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快就想嫁给他啦?”不止如此,林翎还朝门内大喊:“熊猫你听见了吗,小美打算跟你姓了……” 小美正暴跳如雷,恼羞成怒之际,门忽然轻轻打开了。 熊猫很乖地低着头:“牛奶呢,我喝就是了嘛,别生气了。” 小美一腔怒火忽然没了发泄之处,哭笑不得,只是轻轻捶了他几下。熊猫愉快地笑纳了。 我知道熊猫这家伙,一听那种话骨头都要酥掉了,喝点带避孕药的牛奶算啥,就算是带毒药的牛奶,他也不会含糊。 一场风波就这么结束了。 她们一直都没说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喝牛奶,为什么非得马上喝不能留到晚上。我们也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些事情大家都不挑明比较好,省得大家尴尬。只是,心里始终有点惴惴不安,不知道喝下牛奶中的药对身体有没有副作用。不去想了,反正四个人都喝了,算起来我应该吸收最少了,尽管林翎后来阻止了我的继续催吐。 “你确信这样就没事了吗?”小美低声问着。 林翎迟疑地回答:“应该是吧,我是按说明书上放的药。” “万一,没效果呢,我看有效期限是七十二小时啊。” “你是说……” 耳朵尖的好处是不必凑近就能偷听,我假意咳嗽了一声。她们俩连忙住嘴,有模有样地聊起天气话题。嗨真是两个爱撒谎的女人,善变的动物。 公司第一次正式的工作会议。老大宣布已经完成了公司章程的制定,特意叫我们来逐条审阅。当老板也真麻烦,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要管。 从早晨到傍晚,一条条大家都讨论得很有趣。但凡这种会议,一般都是以离题万里结束的。期间每个人都从冷静最后演化成癫狂,简直就像是传销组织的洗脑大会,诱惑必须是容易达成才能让人脑暴走疯狂投入无限联想。 煽动人需要一种特别的气氛,我觉得现在正是好时机,于是滔滔不绝地说了半个多小时,我洋洋得意地坐下,林翎说我已经完全可以去做传教士了,因为我成功地说服了所有人,我们公司的第一个文化拳头产品将是熊猫的特别创意。 熊猫红着脸,小美冷眼盯着他。 “你是不是还想平反啊?”小美冷笑着说,那种语气酷似突然来袭的冷空气。 “哪敢啊,不要担心,我保证把你画得美艳动人。”熊猫讨好地说,小美转过头轻哼了一声。 我跳了出来:“别吵吵了,你们俩负责美工,我跟林翎做剧本。” 林翎站起来扶住小美的肩头轻笑:“傻丫头,你就等着看吧,有我监工剧本,绝对不可能出现有丑化我们俩的剧情的。”那意思好像在说该丑化的都是我跟熊猫吗? 小美笑了,诡异的笑。 老大扬着几张纸远远地招呼我:“林翎过来一下。” 我走近一看,原来是长脸他们发来的合同传真。 “合同,我又不懂的,老大你做主就是了。”我这甩手掌柜转身就要走。 老大一把拉住我:“你看仔细了,这个合同金额很大呢。说实话,我有点担心我们作业的效率。” 林翎凑过来说:“效率?咱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的,加班不算啥。” “就是,就是!”旁边一帮闲人们帮腔说。 “好吧,这事就这么定了。今儿中秋,提前下班吧!”老大笑着提议,找借口偷懒那是我们的好作风。 大家纷纷收拾好东西,兴高采烈准备一窝蜂散了。 老大苦笑着说:“我还想请大家一起过中秋的呢!”小墨姐拥着他,恨恨地说:“请我就得了,别理那些不识好歹的小兔崽子们。” 轰地一声,大伙一齐回头朝老大他们笑。 “算了吧,老大,你也得抽空陪陪我们小墨姐。”小丸子挎着刘星率先走出门。刘星坏笑着:“就是就是,你们重逢的第一个中秋可不能浪费了。明天我们等战报哦!”这两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公开亲密了,平常小丸子不是凶巴巴的嘛,绝对有问题。 看得出来,今儿大家都有约了。 又到十五了,一轮圆月挂在天空。 “月亮可真黄。”熊猫出神地望着天空。 “不做文案,你真可惜了。”林翎笑着说,“哪有人这么形容月亮的?” 熊猫一点没说错,也许是天空太过明净,那轮圆月真像是块黄黄的月饼。 “就他那水平,不写白字就不错了,还做文案?”小美讥笑,不过眼神却温柔了许多。恋爱中的情侣表达方式还真千奇百怪,小美和熊猫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你死我活的互殴才是他们倾吐爱意的标准。 这一天,应该是,想念的都团圆,牵挂的都在身边。幸运的是,我们不用想念,也不用互相牵挂。听着路上行人的手机音乐,我和林翎的手握得更紧了。扭头看,熊猫不知什么时候和小美又腻歪上了。嘿,世界真奇妙。 霓虹灯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不时传来或者婉约或者激昂的月亮之歌,他们握着手机像是80年代扛着的燕舞收录机一样,密密匝匝都是人,月亮在谁的眼中都是圆乎乎的。有那么多乡愁相思一下子全部挂在人家身上,也不问问月亮答应不,今天的月亮该累坏了。 挑了个好位置,这里隔条马路就是湖面。大概第一拨客人刚走,二楼很空,我们欣然落座。 “妈妈,您吃过了么……哦,祝您和爸爸中秋快乐,我正要吃饭呢……”坐在餐厅等上菜的时候,接到了林翎妈妈的电话,我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起来。林翎曾经说过,跟她母亲说话一定要用敬语,不能乱开玩笑。林翎耳朵贴着我,表情也很紧张。 接完了电话,长出一口气。只是一些日常问候,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林翎家的日常电话会那么严肃呢?林翎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要是我老爹老妈这么对我,我估计早就离家出走几万次了。 “以后告诉你吧,反正我从小就习惯了,妈妈总是那么严厉。之所以来这里上学,就是想远远离开那座城市,要不然我一定会跟妈妈吵架的,她总是把我当小孩看。”林翎平静地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了:“要是你妈妈不同意我们……” 林翎掩住了我的嘴巴,不让我继续说下去,盯着我的眼睛,然后猛地抱住了我。我被她的突然拥抱弄了个措手不及:“公共场合呢……” 还公共场合呢,那边厢,熊猫和小美正互相交换口水呢,哈哈甜蜜的口水。 即使林翎什么都不说,我还是能感受到这么多年她的压抑生活,我们的感情之后隐然有座大山,就看怎么处理了。我用力地抱住她,坚信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喂,喂,你们快看。”林翎突然放开手,指着窗外。 又是那月老,该死的老头居然还拉着老太婆逛街赏月,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朝我们这边挥手。 “你打算要玩到什么时候啊!”熊猫伸出头,朝窗外尖声惊叫着。 老头举了两根手指,咧着嘴,摆了个V字造型,太欠扁的剪刀手了。忽然不知哪里涌来的人潮,一下子,他们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觑,还有两天?还有两个月?还有两年? “总不至于是说,他会胜利,我们会失败吧?”小美没好气地说。 第五卷 91奇了,喜事一桩接一桩 他会胜利,我们失败?小美的这一席话一直在我耳边盘旋着。他的胜利莫非就是把我变成林翎,熊猫变成小美?我们失败莫非就是回不到以前,还是保持这样的状态一直下去?这种假设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实在太歹毒了点。 虽然没有很认真地考虑我们的未来,但心里还是存着一份变回去的希望。如果要让这种状态一直继续下去,不说我单说熊猫,估计他想死的心都有。小美和熊猫的恋情,估计他们两家人都不会反对。我和林翎只是单面热,我家里不会有什么意见,至于林翎家,什么状况都可能发生,尤其是不好的意外,这点我相信林翎也清楚。因为她还没有正式和我讨论过关于未来,大概就是心存顾忌了。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熊猫忽然发问。 我抬头一看,好家伙,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在发呆。小美和林翎像是梦中惊醒般,手中的筷子掉落在桌面上,叮叮当当响了好一阵。 “哦吃饭吃饭!”小美脸上硬堆出来一个笑容,很假的笑容。 林翎拿起杯:“今儿中秋,干一杯,祝我们天天都团圆。” 熊猫举杯笑了:“都什么祝酒词,咱们都在一家公司了,又都住一起……”小美忽然夹了口菜塞住了熊猫的嘴,扬眉狠狠瞪了一眼,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那个中秋是有史以来过得最消沉的一个,连给家里的问候都充满了悲情,月老的突然出现,那个手势像是某个终结符号,终结了一直伏在冰面上的快乐。 好几天过去了,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免谈及那个话题。 “行了,合同拿来了,大家来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补充补充。”小宋兴高采烈地冲门外冲进来,他这么多天努力终于有了回报。我看他的手抖得很厉害,瞧他激动的,又不是没签过合同。 大家围拢一起,分着看合同。合同金额比较吓人,从来没在账面上看到这么多数字,那些零就像一个个硬币在眼前滚啊滚。说起来,我们像一帮从没见过市面的乡下人,看着纸面上的金额都会觉得很富有,十足的一个个财迷哈哈。 嬉笑了一阵,大家把目光转向老大。老大看得很仔细,偶尔还停下来思考一会儿。良久以后,他才微微点头:“我看,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就是这标的有点大了。这不是我们一年能服务下来报酬吧?” 小宋疑惑地盯着合同,扫了一眼:“这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拿到的时候也问过,他们都没什么疑问。我从总裁秘书手里拿来的时候,他再三保证说是经过律师审核过的。” 老大舒了口气说:“既然如此,我没什么意见了。他们一定要给我们高价,我们也不好意思拒绝啊,对吧,林翎!”大家一致把目光集中在我身上,我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可恶,又不是我诱惑他们开这种合同的,长脸自己献殷勤,我有什么办法啊。 “哈哈做地产的钱多人傻,我们林翎又何错之有呢?”季佳搂着我的肩头笑嘻嘻地说。钱这玩意儿,害人不浅,我看她的眼睛里冒绿光了。 小丸子拨开她的手,斥一声:“少来,我看那长脸没安好心,咱们还是得防着点。” 林翎倒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和小美东拉西扯的,没良心的家伙,我可是替你担风险呢。长脸,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哼我倒要看个仔细,这厮到底按了什么坏心眼。 “那么,我们先签了,一会我给他们送过去吧。”小宋小心地问。 老大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小墨姐一听,轻捶了他一下,老大恍然大悟:“哦,对,下午我还有点私事,私事……” 私事?八卦的种子在围观群众的心里很快发芽。 “老实交代,什么私事?”林翎第一个跳出来。 小孙接着问:“是不是好事啊?” “哼哼,上班时间不准假公济私知道不,不过你要是肯招的话,我们或许可以考虑宽大处理。”小美阴笑着,大家齐声附和着,看上去活像是一群土匪在逼迫书生上交买路费。 老大摸着脑袋一脸的尴尬,小墨姐却大方地挽住老大的臂弯:“你们这些小鬼头,真是没大没小,咳这么说吧,我们准备结婚了。”脸上一点羞涩的表情都没有,真真是历练过大场面的人物啊,话说得这么简练,连给我们一点准备迎接惊喜的时间都没有。 哇,这么大的事情,老大居然还藏着掖着,太不够意思了。我们纷纷围拢上去,质问逼问拷问,件件酷刑杀招全部使出。 “不准欺负我们家男人,你们这些小坏蛋,有种就冲我来。”小墨姐横眉瞪眼,护在老大跟前,那造型太生猛,如果这会有台电扇猛吹,保不齐就是一活生生的黑道老婆。老大像个小鸡仔一样可怜兮兮地看着大家,拱手似乎在恳求大家放他一马。 “嘻嘻,真不害羞。还没过门呢!”小丸子起头。 “就是,这么快就护上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刘星马上接茬。 老大虽然被我们搞得很窘迫,不过看得出还是很甜蜜的。 “去去,小孩子家的,我可是盼嫁很多年了都,我容易嘛!”小墨姐挽住老大的胳膊晃悠,“你们俩还不是一样,才几天工夫啊都妇唱夫随了,刘星你当心变成妻管严啊!” 矛头马上开始转移,小丸子和刘星又成为众矢之的,几分钟后,刘星成功荣膺我们公司头号妻管严冠军。小丸子则成为公司二号调教大师,正喜滋滋地和季佳传授经验。 嬉笑了一阵,小宋忽然扬着合同高声喊道:“诸位安静下嘛,这个怎么处理呢?”说他是个财迷一点都不过分,这当儿还总惦记着,难得有个全民娱乐时间啊,小宋太没生活情趣了。 老大略一沉吟:“这样吧,先盖上公章你送去给他们签,小宋仔细点,这是最终稿,别让他们加内容,两份合同要保持一致。” 小宋答应一声,收拾一番,匆匆出门去了。 老大挥挥手,把我们召集起来,严肃地说:“你们别对小宋有意见,他和你们不一样,他家庭负担重。农村孩子懂得吃苦,大家把活做好了,咱们卖个好价钱,对小宋才是个支持嘛。” 一番话说得我们面有愧色,是啊,不是每个人都有好的家境,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我们一般生活的。小宋前些日子的确脸色不太好,丢了大客户奖金可是少了很多。再怎么说,能这么坚定地跟着老大也算是很有义气了。 “好了,好了,都是聪明人,大家都听懂了。”小墨姐打圆场,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老大一听,马上闭嘴转身,收拾东西去了。 “小墨姐,你到底说什么了?”小丸子好奇地问。 小墨姐格格笑着:“没什么啊,我就说了三个字……” 三个字?我爱你?大家互相张望,忽然醒悟过来。 我脱口而出:“哇塞,小墨姐太酷了,你是我的偶像!” 老大快步赶过来,拉住小墨姐的手:“快,我们赶紧走吧。” 小墨姐呵呵一乐,回头冲我们说:“我说的是‘上班了’!我就知道你们想错了。” 所谓浪漫,就是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说出意想之中的话。唉,我们虚构了一个浪漫的对话,可惜故事里的主人公现实得多。小墨姐和老大去民政局领证去了,时间是他们相识的多少年纪念。天,他们居然连当年相逢的时间都掐准了,嗯还是比较浪漫的。 听说结婚是爱情的坟墓,听说而已,我们又没有亲历,说的话够不上分量。小墨姐和老大的那么多年的故事,足以说明他们的婚姻绝对不可能是坟墓的,你见过这么快乐的坟墓吗?我和熊猫絮絮叨叨了很久,熊猫说他和小美也会这样的。这个嘛,我不敢保证,谁知道熊猫会不会突然鬼迷心窍呢。 熊猫拉下脸来,怒视了我几分钟,突然很泄气地说:“要是我能变回去的话,应该可以保证。” 我取笑他说:“你记不记得上次那个故事,那个故事里的女子可比小美温柔贤惠许多呢。若是她们俩同时出现,你会选哪个……” 熊猫皱起眉头,踱步走开了,一下午都是这个POSE,很显然又入魔了。 这个下午,小墨姐和老大的突发事件忽然搅乱了我们的平静生活。 第五卷 92严重的后遗症,莫名奇妙的问题 我们开始忙碌起来,不只是工作,还有我们敬爱的老大。敬爱?毫无疑问,老大担负得起这个词。但是这种忙碌并没有停留多久,我们被禁止了。 “我知道大家的心情,不过我和小墨商量过了,我们的婚礼仅限在双方家庭之间,不会邀请别人。”老大轻描淡写地打发了我们的热情。说真的,颇有点大冬天被浇了一瓢的感觉,凉透了。老大冷酷地继续说着:“况且日期还早着呢,大家做正事要紧。”这家伙好像一点不懂得安慰人,还火上浇油。 其实他说的一点没错,婚姻最好只有两家人参与,可惜咱大多数国人都喜欢热闹,谁家新婚要是冷冷清清的,保准被街坊邻居说上好几年。 然而,尽管老大不让我们参与他的婚事筹备,不过他们俩的决定慢慢开始影响到我们生活,很多都是从前从来没有接触的课题。 “老大真酷,我要是结婚,也不请别人。”小丸子气哼哼地说。“什么同学朋友,一概不请。”小丸子看来是被老大的举动给弄疯了。 小孙笑着说:“那可由不得你啊,刘星同意了吗?” 刘星远远听到小孙叫自己名字,微笑着朝这边挥手,露出八颗洁白的牙。 我故意刺激小丸子:“是不是刘星已经决定了啊,我就知道这个小气刘星。”林翎伸出手,悄悄在腰间捏了我一把,心领神会就是这样。 小丸子是那种直接反应的人物,喜怒哀乐都会清晰地写在脸上,被小孙和我轮流刺激,那肯定吃不消的,所以她如我们所料立马发飙了:“你们啊,都什么思想啊,说起来新时代的女性,怎么都活在18世纪一样。”她攒着拳头激动地说着还狠狠一顿脚,那副横眉冷眼的样子有些可怕,像是19世纪进行天足运动的新女性。我们只好悄悄溜走,生怕小丸子给我们进行女权思想洗脑。 小丸子一个人喋喋不休了半天,才发现我们早就闪人了。 “说真的,我要在我们老家算是晚婚了。”刘星和小宋唠嗑。 “得嘞,你还晚婚,我才是正宗晚婚呢,我的初中同学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小宋边收拾桌面的资料,边和刘星打趣。“回家一趟,我家大门都要被亲戚挤破了。” 刘星不解地问:“为啥啊?” “笨,做媒呗!”小孙忽然斜着冲过来,一双眼珠滴溜溜地转:“刘星,你是不是想催婚啊?我去跟小丸子说说,你要求婚的事情。” 刘星急忙拦住小孙:“老是这种烂招数,又想要什么好处啊?” 小孙笑眯眯地说:“求你赶紧让小丸子住嘴吧,不管你用什么招数,她一念经,谁都受不了。” “为什么说男人有钱就会变坏呢?”小美揉着熊猫的头发问道。 熊猫头发在小美手缝中拉扯着,他不得不歪着脑袋回答:“话不能这么说吧,有些人没钱也很坏啊,比如范文这种。有些人有钱了也不会坏,比如我,比如咱们的老大,都是世上不多的好男人。”说着眼睛还装作不在意似的瞟了我一眼,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虚伪,这种标榜自己是好男人的家伙,肯定受不了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靠在椅子上,我对他的表忠心表示嗤之以鼻。 “不要诽谤我们家范文,哼要是蚊子变坏了,你还能好到哪里去!”到底是自家人,林翎的胳膊肘还是往我这里拐的。“不过嘛,我倒很想听听你的高见,这问题很有讨论研究的必要。” 坏了,林翎怎么忽然对这种鸡先生还是蛋先生的问题产生兴趣了呢。 我支支吾吾了一分钟,这种要命的问题还是推脱不了。“其实吧,纯学术讨论的话,我觉得这是原罪,是人类早期为了生存繁衍后代的一种优生优育的方法。不能单方面指责谁吧,你看现在征婚启事里不也存在女方要求男方有优厚的经济基础嘛。这已经成为人的一种本能,为了不断延续血脉,让后代有个优越的生活环境罢了。” 林翎嗤嗤笑着:“你倒推得干干净净嘛,还真会偷换概念。” 小美和熊猫齐齐注视着我,好像我正在代表整个男性群体在发言。 “呦呦,开什么专题研讨会呢?”刘星和小宋勾肩搭背走过来。 “好吧,咱说点现实的,不拿猿人祖先开玩笑。男人有钱会变坏,这里说指的男人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之前就坏,有钱变更坏,这只是程度深浅的问题,不在我们考察范围。剩下的那类才是我们需要严加鞭挞的,之前他们并不坏,甚至很多时候可能还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自己白手起家,经过辛勤努力,终于有了一定的经济条件了,为什么就会变了呢?”我停顿了一下,喝口水。“我认为是补偿心理,补偿奋斗时期的遗憾。” “有些人富裕了行为就特别怪异,比如特别糟践钱,大手大脚摆阔气,其实不过是一种发泄,补偿以前的愿望。也有变得特别吝啬的,一个钱恨不得掰两半花,像是杰克伦敦小说里的经历过没食物饿过肚子才会藏食物的举动一样。所以,有部分男人有了钱,自然就会对过去的种种表示不满,抛妻弃家行为极端的就出轨了。”我总结说:“不足为奇,这年头啥样的人都有。” 他们几个不断点着头同意我的观点。说着说着,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怎么绕到了有钱变坏的问题上了,这跟我压根没有半点关系啊。自从老大宣布婚讯,全公司都开始莫名其妙了。 “那你有了很多钱以后,准备干点什么啊?”熊猫好奇地问。这个问题问得我张口结舌,要准确回答它得像过独木桥一样必须稳稳当当的,不能有半点偏颇,林翎他们还看着呢。 “是这样的,先前说的那个计划我推迟了。准备先画这个,题目就叫‘男人变坏了’,四格漫画。”熊猫解释说,展开他的画本,给我看他的大纲。 原来是这样,我松口气小心地回答:“买个书店当书房。”很朴素的愿望,也是很高尚的愿望,嘿嘿。林翎阴恻恻地笑着:“有这么好,难道就没有一丝一点阴暗的愿望吗?”都什么人哪,这还是我可爱的女朋友吗,见不得人高尚还是怎么地? 我毅然决然地立即否定:“没有,我的愿望都光明得很。”林翎点头表示满意,其实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假设的前提下问一个假设的问题,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才是你想要的呢? “不知道人是因为钱一步步变坏的,还是有了钱以后才一步步变坏的?”刘星若有所思地问。 “肯定是为了钱才变坏的。”熊猫说。 小宋摇头叹息说,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嘛,都可能的啦。 这个问题越扯越复杂了,再说下去要变成心理分析了,这对于习惯浅尝辄止的我们来说,无疑是门很深的课程。钱是好东西,可以换很多物质精神产品,坏是不是好东西我不清楚,反正目前是换不来任何东西。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想我一定是吃错了药,被林翎撞昏了头,和熊猫一样变傻了。 “这种问题还这么烦啊!”老大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笨啊,你们脑袋都是直线运转的。都没给出‘坏’的定义,凭什么就一定说‘坏’就是坏的呢?” 是啊,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呢,我们都没有个基础共识。 “就是嘛,坏也许就是一个新标准呢,你们下判断太不谨慎了。”老大开始强词夺理了。 小宋反问道:“一个整体大部分坏了,一个局部还是好的,你说这整个是坏还是好。”小宋一本正经的样子难住了老大,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这个嘛,这个嘛。”老大绞尽脑汁试图为他的理论搭建一个框架,良久发现还没完成,于是愤愤地说,“你们也太无聊了,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好坏啊,只是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罢了。” …… “有么?” “没有么?” “有么?” “讨论讨论,干嘛那么认真啊!” 散了,散了,我和熊猫一言一语对着台词。 第五卷 93实施秘密计划,迂回的人生 “你那‘男人变坏了’画到什么程度了?”小美趴在沙发上啃着玉米棒问熊猫。熊猫正专心致志地坐在书桌旁描摹着什么,一言不发。 “喂!还跟我装聋啊!”小美愤愤地冲进书房,杀气腾腾。我和林翎相视一笑,熊猫这不是自找不快嘛。熊猫仍旧双耳不闻门外事,一笔一笔在纸上划拉着。 自从关于坏与不坏的讨论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陷入了某种哲人的状态,原本叽叽喳喳的办公室生活演变成了安静的羊群,这种状态也从办公室延续到了家里。 眼见小美满脸戾气地站稳,握住拳头试图进行N+1次摧残我们可爱的熊猫妹妹。我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这强权的世界,连动物世界都不安稳了。”林翎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你就煽风点火吧,快点编台词吧,别让熊猫催稿了。” 半响,没听到熊猫习惯性的惨叫,我睁开眼一看,吼吼,小美居然没发飙,一本正经地看起了画稿,脸上还浮现出某种欢欣的笑意。 熊猫和我正在进行他的秘密计划,而坏男人的想法没两天早就被他给抛弃了,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虑之后,他认为自己不是坏男人的行列,画不出那种阴险邪恶的心态,所以我们重拾秘密计划。小美的反应太正常不过了,因为…… “这不就是我们的生活嘛!哈哈,还挺有趣的啊。”小美激动地甩着稿子,吓了熊猫一跳。 “不好意思,我没看见你来……”熊猫小心翼翼地说,生怕遭致小美的铁拳问候。 小美将手盖在熊猫脑袋上,声音很轻柔地说:“没事儿,没事儿,你继续画吧。我不吵你,我给你做好吃的去。”难得,还主动犒劳。 “赶紧的,熊猫快搞定了第一卷了。”林翎大声吆喝着,催促我加快步伐。也不知道像小美看齐,也去做点什么好吃的去啊,我心里埋怨着。仿佛听到我心底的召唤似的,不一会林翎也出了书房。又一会儿,厨房就飘出了令人心旌摇荡的美妙香味,这让我本来就不集中的精神彻底消散在香味里。 “乌拉!”熊猫跳起欢呼,看样子是完工了。他走过来,翻看我已经完成的文案,不时发出哧哧的笑声。有那么可乐吗,我只不过如实反应了我们的日常生活而已。 “蚊子,这几句你还是改改吧!”熊猫指指画面,我扭过头一看,原来是关于熊猫自己的心理描写。“有什么不妥吗?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啊!”我不屑地说。 “喂,你是故意跟我作对还是脑袋被门夹了。这么反对的言论怎么可以让她看到呢,你想让我受难是不是……”熊猫顿了顿,忽然露出阴险的笑容,“别以为只有你能天花乱坠,我也可以改天换地的。不信,咱走着瞧。”说吧,头也不回,直奔座位。这葫芦买什么药呢,我好奇地凑上前。熊猫刷刷几笔,画了张潦草的图,递给我。哇,反了反了,熊猫想让我晚上跪搓衣板呢。这家伙居然让画中的我对画中的林翎发出战斗檄文,这不是自己找死啊。强权斗不过地头蛇,钢笔斗不过画笔啊。 “小子,跟我斗,你还嫩着呢。”熊猫趾高气扬的样子实在很欠扁,我泄气地回到书桌旁,把那几句反应熊猫真实心理活动的台词删除了,违心地填上若干伟大光荣正确的高尚字句。看着完稿上经过修正之处,我忽然悲哀地想,我要搁战争时期保准就是一叛徒,一谄媚奴颜的文人。 “这还差不多。搞定,我去扫描,完成最后制作工序。你老老实实构思一下,下一回怎么说。”熊猫得意洋洋地说,屁颠屁颠朝扫描仪奔去。 此仇不报非君子,我恨恨地咬牙切齿,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万全之策。 夜宵,这两个字像是两只朝你胃里馋虫勾着的小指。桌上的食物,我和熊猫一人一半,狼吞虎咽。小美和林翎手艺的区别是,辣和非常辣的区别。爱吃辣的人,即使呲牙咧嘴抽冷气,也绝对不会放过餐盘中任何一点遗漏。我不得不承认林翎烧辣菜的水准是日益见长,简直有点我老妈的风范了。 “好吃吗?”小美问道。熊猫很配合地点着头,嘴里却丝毫不停继续啃着。 “那么,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吗?”小美忽然变得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们俩同时住了嘴,警惕地看着她。熊猫嗓子眼的食物还没咽下,发出骨碌骨碌的奇怪声响,噎得他瞪大了眼。 “我是想说,能不能把画中的主角画得完美一些。”小美的脸上显出一抹羞涩。 “完美?”熊猫使劲吞下食物,含糊地问。我知道他想问的是,具体是那些方面。 林翎给我倒了杯酒,笑咪咪地说:“蚊子,台词上面,你可得小心点哦……不要有错别字了。”这么明显的停顿表明,林翎的本意根本就不是提醒我注意避免错误。咱是聪明人,这点暗示还是懂得。我使劲点着头:“放心吧,领导大人,绝对不会出现污蔑领导的反动言论。”林翎满意地颔首,并抛过来一个很可怕的媚眼。 “哦……这个肯定的啦,四个主角全部都是完美极致型的。”有了我这个现成的前车之鉴,熊猫自然也不是个完全不可救药的笨蛋。“嗯,两位主编,我们俩对服饰搭配,造型之类的都不熟悉,您看是不是可以在这些方面给我们一些指导呢?”我料不到的是,熊猫的进步超乎想象,居然还能主动提请她们担任领导任务,这种卑躬屈膝的做派实在值得我努力追赶。看他一脸的真诚,实在想象不出来,从前的那个懵懂无知的家伙也叫熊猫。 小美和林翎果然来了兴致,纷纷以主编身份自居,取来画稿,一一指点江山。从此以后,这部作品的主创成功地演变成四个人。然后自由创作也变成了她们俩的专制指导,我和熊猫的悲惨生活也从现实完全进入虚拟状态,唉迂回的人生啊。 “你们觉得怎么样?”林翎小声询问满桌的同事们。我们耗费了一些墨盒和纸张,以不足百元的价格完成了第一卷成品。我们四个人坐在会议桌的一边,而他们则坐在另一边,以一个创作团队的面目出现,面临自家人的考察这是第一次。 “挺有趣的,我喜欢。”小丸子果然快人快语,这评价很公正,听着让人心里舒服。 “好像……”老大拧着眉头。 小孙打断了老大的话:“很棒啊,男变女,女变男,超现实的题材,应该很有戏吧。”小孙的夸奖也比较中听。我像坐着电梯已经上了2楼,心情畅快。 “只是……”老大的眉头一直没有放松。 “只是不够成人色彩啊!”刘星眉飞色舞地接茬说,“要是能带点色,我觉着肯定能火。” “你想死啊!” “脑子秀逗了吧!” ……大家一连串的言语兼人身攻击,刘星缩着脑袋被小丸子一通耳提面命,脸都吓成酱猪色,不消说,肯定是被追问是不是看了什么儿童不宜的电影了。 “我看……”老大的眉头像是两条僵化的黑色蚕虫,趴在那一直没挪动过。 “我看着挺好的,不管人物造型还是故事,你们有故事大纲了吗?”季佳兴致勃勃地翻着画稿,颇有点追看的粉丝架势。 “喂,你们是不是不想我发言啊。”老大无奈地耷拉着脑袋,“这年头,还实行言论封锁啊。”小墨姐扒着老大的肩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看啊,你现在完全没有话语权了。谁让你拱手让出公司领导地位的。” “我不过就是想提点建议嘛,瞧你们一个个抢话抢得欢。”老大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我只是想问下,这个作品的发行平台在哪呢?常规的漫画出版机构肯定没有这种胆识的。” 林翎干笑了几声,一脸奸像:“这还不容易啊,咱们上网呗,就算没有出版机会,咱们至少可以打出一个名头,那就是我们公司不止是个广告公司,我们还能创作一些别的什么。” “这个想法不错,行,咱们说干就干。为了伟大的我们公司。”老大一听,来了兴致。 “不成,来活了。”刚从长脸公司回来的小宋语气平静地说。 第五卷 94新活驾到,竹篮打水的叫板 小宋扛着一大包项目资料,满面笑容地站在我们面前,长脸项目的继续进展让他的心情好了很多,平日都不太见他怎么嘴角上扬。自从上次老大“教训”了我们一顿,我们对他执着于生意也有了新的理解,毕竟大家的生活环境不同。 “这些是他们楼盘新的规划,咱们这次可有得忙了。”小宋放下资料,朝我们几个歉意地笑笑。 忙算什么,创作力像喷涌的泉水,挖了一个小口子,自然可以让口子更大一点。林翎悄悄说:“咱们私下完成自己的东西吧。”我点点头,完全同意,有想法就不能憋着,要不然会憋出内伤,时间脱久了就没那个创作激情了。 消化资料化了很长的时间,不过他们规划方案的变动居然跟我们原先设想的八九不离十,果然是商人,利字当先。早前计划的地块现在成了排屋区,后来拍下的成了高层公寓,也就是说这次首先要解决的开发计划的问题。 “他们应该有想法了吧,是不是又是一次试探啊?”老大歪着脑袋看着规划设计图。 林翎接茬说:“我觉得没必要吧,估计他们是在徘徊阶段,希望我们提个更合理的销售推进计划。” 老大没回话,扫视了没发言的我们。 “我想应该先开发排屋吧,这样一来,整个楼盘的档次就提升了不少,而且公用配套资源,相信高层住宅区的销售价格能有支撑。”刘星一拍大腿。 “为啥不能做高层先呢,排屋他们还没开发过,排屋跟别墅项目有很大不同,消费人群的心理也不相似,对长脸公司也算是个挑战。”小丸子皱着眉头。 小宋指着规划图上临近的某个区块:“这里被家大地产商买下了,但是一直都没动。也就是说如果项目一旦启动,那么我们做的这个将是整个城北第一个示范楼盘,对区域影响还是蛮大的。” 小孙眉毛一跳一跳地抢着发言:“既然是示范盘,我觉得咱们可以大胆一点,做成两个盘的感觉。对排屋消费群来说,这是一个纯粹的排屋社区,心理的障碍容易突破,富人都这德性,看不起穷人,生怕沾染了穷气。” 小孙的话引来一阵哄笑,尤其是老大已经东倒西歪的了,笑得小孙非常不自然,脸色瞬间绯红。 “我知道自己是个门外汉,你们……不带这样取笑的。”小孙急着试图终止身边的季佳掩饰不住的笑声。 “啥门外汉啊,你就是个门外妞……哈哈。”季佳逃过小孙的魔掌,“我觉得小孙的想法挺到位的,虽然她仇富了点。”老大竖起大拇指,小孙又不好意思脸红了。 两个盘,这个想法蛮巧妙地解决了不同消费人群的不同心理。小孙在广告上的第一个建议,成功地点燃了她的工作热情。关于哪个先哪个后,小孙引导大家又开始了一轮新的热议。 白天乐不可支的工作也让熊猫和小美第一次见识了到广告作业。 晚饭餐桌上两人还在热切地讨论着白天的议题。 “喂,你们有完没完啊。”林翎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晚上时间,是我们的漫画时间,都几点了,你们俩吃得这么慢,善后工作你们包了。” “啊……”熊猫和小美一愣后傻眼了,才发现我和林翎早就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互相调情了。 熊猫一拍桌子,义愤填膺地嚷嚷:“你们太坏了吧,米是我淘的,菜是小美洗的,虽然林翎也做菜了,不过蚊子什么活都没干!” 我倚靠在林翎身旁,剔着牙,对他的抗议置若罔闻,不,应该说是不屑一顾。 林翎揽过我的脑袋,亲热地亲了一口,轻蔑地瞟了他们一眼:“你瞧瞧你们洗的米和菜,数数桌上的小石子,想增加医院牙科工作量还是想为国家增加GDP啊?” 可不是,平常讨论漫画都没见他们这么热衷过,这种忽然飘来的工作热情简直想要谋害性命。 小美歉意地拍拍熊猫脑袋:“这次的确是我们的错,乖,别闹情绪了,”然后背着手踱步到沙发区,“去洗吧……”,说着拿起遥控器啪嗒啪嗒看起电视来了,根本就无视熊猫已经准备怒发冲冠了。 熊猫张大了嘴:“说半天,又是我一个人干活啊!好,你们够狠,咱们走着瞧。”说着怒气冲冲端着盘子进厨房了。 小美斜过身子问道:“你们觉不觉得熊猫刚才很有点男子气概啊?” 我们点头严重同意,听着熊猫在厨房里乒乒乓乓闹着动静。 小美接着说:“为了不消灭他仅存的男子气概,我必须让他闹点情绪才行啊。”林翎不住点头,然后扭头看我,眼睛里闪着一些诡异的色彩。糟糕,我暗叫不妙,谁知道小美的怪论,又给了她什么启发。 第二卷的工作正式开始。剧本我们早先就已经讨论过了,剩下就是如何完善,台词上她们俩又如领导视察般增加了若干规矩,总而言之就是领导们的说话是从来不会触及脏字的,脏字都是男主角们说的,行为和思想上的龌龊也都是男主角们分内之事。 活都是我和熊猫干的,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成绩是共享的,干活是分配的,领导都是用眼神和嘴巴帮忙的。 今天熊猫的状态反常得很,动作快得要命,无论是构图还是上色,我的台词根本就赶不上他画画的速度,又不是我一个人欺负他,唉苦命啊。人说愤怒成文,对于画画大概也是同理。我看熊猫拿来的画稿,笔下可说是力透纸背,不知埋藏了多少对我们几个的怨愤。 “我说,怎么增加了些情节啊?这几张我们没讨论过啊?”我不满地扬着几张画稿冲熊猫抱怨。 小美和林翎一听马上冲过来,夺过画稿匆匆扫视。 片刻后,林翎轻描淡写地说:“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挺好的,丰富了人物,小美你觉得呢?” 小美放下稿子,搂着林翎一晃一晃地回去了:“他们的内部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咱们接着看电视。” “你们……”我吃了个巨大哑巴亏,原本指望领导们能一碗水端平公平处理的,没想到她们居然关键时刻撂桃子,所以说女人的话千万不能当着。这时候熊猫不失时机地冲我扮个可恶之极的鬼脸,有史以来最为龌龊。该死的熊猫增加的全都是篮球场上羞辱我的画面,哼这家伙居然公报私仇,我就不能不信了,跟我玩阴的玩不死你。 有个广告文案前辈曾经说文案写作有三个境界,文案和画面是同一个意思,那就是个口水稿。我们看到的大部分广告作品都是这一类型。文案说一个意思,画面说另一个意思,那就是个佳作。第三个境界是文案画面意思不同,合起来有第三个意思,那简直就是完美了。日常作业最多只能达到第二个境界,不过现在我正在尝试第三层。 看起来我完成得不错,笔下快如疾风疾如闪电,文思如泉涌,刷刷刷在画稿上马不停蹄地写着,快感像夏日里迎面扑来的一波波水浪。埋头胡写的同时,看到熊猫的表情已经从先前的得意慢慢转为惊讶了,他一定不知道他的泄愤之作已经让我在文案写作中悟到了秘诀。好几次都跃跃欲试想来看看我到底在写什么,结果都被他自己按捺住了。嘿嘿,我暗中得瑟,小样儿,看我们到底谁整谁! “成了,领导们,快来欣赏成品吧!”我高声吆喝着。领导们闻言,一路小跑,一副期待的样子。哼,一定是想抱着想看我出糗的想法来的。 她们互相咬着耳朵,不停窃窃私语。熊猫好奇地踮着脚张望,眼见他的脸色由白转红,然后由红转青。我还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观察过熊猫变脸的速度呢,嗯看起来效果很不错。 “你……你……你……”熊猫气得话都说不全了。 “内部矛盾,内部矛盾。”林翎和小美异口同声,拍拍走人了。 丢下我们俩在书房里剑拔弩张,一分钟后,大眼瞪大眼。 “我觉得我们像是傀儡。” “不是像,根本就是。” 窗外一阵秋风,晃得玻璃一阵发抖,萧瑟的夜空中飘荡两句经久不散的话语,在耳边久久回响。 “我看我们还是改改吧。” “我觉得也是。” 第五卷 95内鬼!内鬼! 那天,忙碌了一晚上,我和熊猫耗费了N多脑细胞,除了用书面的方式嘲讽了一下对方,啥也没得到,结果还不是大费周章给改了回去,这大概就是兄弟不同心,只让外人捞好处了。 窗外一阵风,把桌上的稿子吹得七零八落的。 “咱以后得团结点,不能让她们俩这么随意戏弄了。”我边收拾稿子边冲熊猫说,熊猫郁闷地点点头。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渐渐凉了下来,秋风一阵秋雨一阵,凉意如同忽然增加衣物一样显而易见,稍不留神,我感冒了。不出一天,林翎也被传染了。我想肯定是那晚跟熊猫斗气着凉了,损失惨重。 工作已经被详细分解到每个人了,前期讨论的方案概要顺利通过,接下来的步骤就是按照时间表一项一项按期完成即可。见长脸的频次渐渐降低下来,大概是其他事情太多了,每次开会碰面都是匆匆一瞥的,嗯这种合作感觉真不错。 “长脸怎么感觉怪怪的?”林翎塞着鼻子嗡嗡地说,声音像头驴子,“你看,他脸色不对啊……” 我撑着额头眯着眼睛细看,长脸严肃地在指点规划图,没什么特别啊。怪吗?我没任何察觉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女人的直觉?老天待人也太不公道了,让我变身也不把这种女人的传奇武器传授给我。我摇摇头,额头还有些烫,吃了药也没见好一点。 地下车库里,我们几个坐在车里半天了,小宋说去拿户型资料,都快十分钟了还没下来。 “这里闷死了,开上去等他吧。”老大点火起步,绕上了地面。 阳光灿烂得不像话,晒在身上还有些烫。 “刚才开会,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悄悄话呢?”老大回过身问我。当时我正在酝酿一个奇大无比的喷嚏,老大的问话像个引爆器,登时炸了,一口唾沫星子全砸在他的脸上,逗得大家哈哈直乐。 “靠,你当我是面巾纸啊。”老大作势要敲我,忽然停了手势,手指向窗外。 对面是个巨大的草坪,草坪的尽头是家银行营业厅,视线一览无余。远远的,银行门口,可以清晰看到小宋还有长脸两人,长脸扔给小宋一个银行的纸袋,那种袋子一般都是装钱的。小宋接过顺手操在兜里,那只口袋马上就被胀得鼓鼓的。看上去纸袋还挺厚实的。 车上,几双迷惑的眼睛交换了意见,没得出任何结论。 “我们先回车库去,不要声张,谁也不要提刚才的事。”还是老大沉稳,不过他的额角血管暴起,应该也是强忍的。“林翎,给小宋打电话,催他一下。”我应声拨了小宋的号,没人接。 小宋接了甲方的好处,想干什么?大家都沉默不出声,难道小宋是一直潜伏下来的叛徒吗?想到这,我背脊有点凉,合同基本上都是经小宋手的,虽然老大也复核过,不过我担心老大多少会有遗漏的。万一,他来个反水,我们刚刚建立的美妙公司就完全泡汤了,搞不好还会吃官司。关系最大的就是老大了,现在他的脸色已经完全铁青,很明显他比我早想到这一层。 “嘣嘣嘣……”几声玻璃敲击声打断了思绪,小宋正在窗外冲我们微笑,手里还拿着一叠户型图。开了门,让了位置给他,我注意到他的上衣口袋瘪瘪的了,完全不是刚才那副样子。 “今天很顺利啊……”小宋说了半句,像是发现气氛不对似的,话音轻了下来。“有点困,我先睡会……”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小宋合上了他的眼睛,随着车摇摇晃晃。 后视镜里,老大常常在偷看小宋,但小宋的眼睛从来没睁开过,一直到下车。我听说女孩子要是背后有眼睛注视,一定能够感觉得到,男人即使差点,这种近距离的注目礼,总该有所发现吧!只有一种可能,除非,他是装的。 小宋的确是装的,我们跳下车的时候,他来赖在车里,黑色车窗里的脸色愈发苍白。 “小宋,你怎么了?”呆在大本营的战友们纷纷围拢了过来。 “是不是生病了,被林翎这个大传染源传上了吧,哈哈!”小丸子成天就在找乐子,不过今天她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因为她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同伴一个个眼神很特别,现在不像是个开玩笑的好时机。 老大敲敲玻璃,朝小宋勾了勾手指头。小宋咬咬牙,推开窗子,原来脸上已经渗满了汗珠,一向精神奕奕的眼眸失去了神采。 “你们……都知道了……”小宋吞吞吐吐地说,老大不置可否,抱着双手只是望着他。全公司的人都围拢过来,好奇地窃窃私语。 “既然知道了,我就不隐瞒了。是的,我收了人家钱了,我替长脸办事。”小宋脸上毫无表情,“合同被我做了手脚了。” “什么!” “靠内鬼!” 小宋的话像是深水炸弹,把整间公司扎了个底朝天。潜伏还真是门技术活,这么多天大家朝夕相处居然都没看出来。大伙议论纷纷,咋咋呼呼地乱成一团。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老大还是一脸平静,如同根本没听到小宋的话。 小宋点头。 “长脸是不是一直拿钱诱惑你?”老大追问。 小宋忽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完全没了刚才的镇定,双手揣在裤兜里发抖。 谁也没料到小宋会哭,而且哭得那么伤心,仿佛收了长脸钱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什么人。在他抽泣声里,我们渐渐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早在Z公司的时候,长脸就收买了他,当时只是想要他注意我的情况及时汇报。后来Z公司分裂,我们自立门户,长脸找准时机要小宋在关键时刻下手,小宋受不了赤裸裸的利益诱惑,终于还是叛变革命了。 老大轻轻拍拍小宋的脑袋:“别哭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想想办法补救吧。” 还真是好涵养,要是我,早就……唉都是林翎惹的祸啊。我刚刚瞟到林翎,却被她一鼓眼珠的瞪眼方式吓到了,红颜祸水反而朝我泼脏水。 “依我看,咱得把这叛徒就地正法。”季佳狠狠捶了下桌子。 小宋哭花了脸,似乎根本没听见季佳在说什么,目光直愣愣地看着窗外,脸上是羞愧或者懊悔还是掺杂了些别的情绪,大概只有他自己才能清楚了。 “正法了又能怎么样呢?”林翎激动地说,“现在的问题是合同,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这叫吃里扒外,怎么能这么干呢……”季佳不理会林翎,继续大声说着。 “行了,行了,我都不出声了,你个大喇叭干嘛呢!”小丸子捂住季佳的嘴,拉她坐下。 如果我们当初能早些发现小宋的实际困难,也许他不会走到今天这步。这世界上造个句子实在简单,真正要达到预判事件的发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把小宋找来,我们一起商量个对策吧。”老大捏了支烟卷,啪嗒啪嗒反复按着打火机。小墨姐欲拦又罢手了,看得出这事严重影响了他。 小宋呢,一不留神,他突然消失了。我们傻眼了,刚才还趴在窗前发呆的小宋,不会想不开去寻短见了吧,这家伙心事太重了。 “都怪你,说些什么呢,刺激到他了吧。”小孙捶了季佳一下,季佳张张嘴想反驳又乖乖闭上了。 小墨姐按了几下电话按键,没人接听,焦急地说:“赶紧的,大家动起来,四周看看去。” 我和熊猫在运河边,四下搜寻。夜色不黑,景观灯够亮堂。 “你会原谅他?”我问熊猫。 说实在的,如果你知道了小宋的家庭状况,就不会那么轻易怀疑他的人品问题,毕竟靠他一个去养活一家子人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么多天的接触,我觉得小宋不像是季佳所说的吃里扒外那种人。 熊猫趴在条椅上仔细观察水面答道:“不会,不过我觉得小宋他一定有什么急需用钱的地方。要我原谅,那有点难,我可不敢担保他会不会再来这么一次。” 我坐下,长长地叹口气:“你说,这算不算考验,就是月老的那个狗屁考验?” 第六卷 96入虎穴 有些事情的麻烦在于你根本不知道它会怎么发展怎么变化,变幻莫测如同头顶的浮云,什么时候下雨只能听天由命。不过我们不甘袖手就擒,小宋已经差不多十来个小时没消息了,焦躁的空气在公司上空盘旋着,仿佛一丢火柴就能燃起冲天大火。我们呆在公司里整整一夜,开口说话的次数还没有叹息的次数多。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憔悴,没有人能在熬过一个夜晚之后还能保持精神奕奕,更加令人担忧的是我们公司会面临什么样的合同纠纷。 “是不是该报案了。”去过小宋住处的刘星憋不住说了一句。小宋住处没有留下一丝有线索的东西,哀求小宋房东半天,房东才答应让我们看一眼。 “还不到时候吧,再想想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没找过。”小孙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像个侦探一般,在本子上划着各种线条。 林翎忽然醒悟般说道:“我知道了,有一个地方我们没找过。” 这个地方就是长脸公司。 很快我们分配好任务,小墨和季佳去小宋家里守着,小美在公司留守。 半小时后,蓬头垢面的我们来到长脸公司楼下。楼下的门卫并未对我们的到来横加阻止,那是因为从前的拜访经历让他们有了广告公司都是这种不修篇幅的印象。 一路长驱直入,直到长脸的漂亮秘书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她程式般的笑容下是一贯的傲慢:“老总不在,你们来之前怎么没有打个电话预约啊。我看老总的日程安排也没有和你们开会的内容啊!” 看来硬闯是不行了,小丸子眼珠一转,附在老大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老大的脸瞬间苍白,然后轻轻点点头,小丸子赶紧示意我们先撤。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我们朝老大挥手,老大摆摆手示意我们快走。 我们几个坐电梯假装下楼,不过只下了一层楼,转到了另一头的安全通道,重新上了楼。 推开安全门,透过缝隙看见老大在和长脸秘书正在前台谈笑风生,逗得她花枝乱颤。嘿老大虽然算个大叔级别的,不过要对付这些年轻秘书应该一点问题都没有,凭他多年周游花市却不惹半点花瓣就知道他的能耐了,更不用提美丽的小墨姐也被他骗到手了。 “小丸子可真有你的。”刘星发自内心的佩服。“怎么说服老大的啊。” 小丸子嘻嘻一笑:“那是,不过大家要保密,不能让小墨姐知道,不然会有麻烦的。” 我小声地嘘了一下,提醒他们在敌占区应该要安静。“可疑的地方有三处,我们分头查找,找到了发消息互相通报。”然后大伙脑袋碰脑袋商量了下一步的行动。 小丸子被大家一致表决留在通道里,理由是小丸子太冲动,要潜伏进敌占区,不是那块料。小丸子噘着嘴不满地背着身子。 刘星好意地劝解:“革命分工不同嘛,你的优点是善于应变,你的责任很重大的,如果后路不镇守好,我们在前方就不能全心投入了嘛,对不!”小丸子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吧,我就当个伟大的守门员吧。”小孙掩口偷笑不语。我们暗暗朝刘星竖竖大拇指,革命工作由家属作沟通果然事半功倍。刘星朝我们拱拱手,小声说了句:“赶紧走,别等她反应过来。” 小心地推开安全通道虚掩的门,我和林翎快步朝会议室赶去。 会议室里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地块规划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数字。林翎手上往会议桌上一抹,手上沾了一点灰尘,看样子有两天没打扫了。咕噜噜,墙角的饮水机冒出一串水泡,奇怪没人开会,怎么饮水机的电源还开着。 “你去那边的杂物间看看,我在门口帮你把风。”林翎努努嘴,示意我。我会意,说是杂物间,其实也是个不小的空间,里面除了一些清洁工具,基本是空空如一。 不过今天不太一样,墙脚放置了一个简易床,床边摆着一个很大的背包,一个垃圾袋里还装了一些饼干、泡面的包装,似乎有人在住。 正想出门,林翎忽然蹑手蹑脚地跑了进来,刚想问,林翎急忙说:“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会议室门被推开了,进来两个脚步声。 “小宋啊,钱也结清了,你的问题也解决了。你还来干嘛呢?钱不够花吗?”是长脸的声音。 一个粗哑的声音急切地说:“背叛了他们,我心里始终过意不去,我希望你给我写个借条,钱我会慢慢还给你的,合同的事能不能重新和李总签一遍。不然,要是被他们告发了,我的罪名就大了。”虽然声音低哑了点,不过可以肯定是小宋的声音,因为他带口音的普通话。 长脸干笑几声:“钱的事你就不用再说了,我说过钱到你手,我就会动手。你还是赶紧回家去看看你的母亲吧,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不过我听秘书说刚才已经有人来过了,所以这里不能久留,赶紧收拾一下。” 小宋没有再说话,沉默不语。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长脸和小宋匆忙跑出会议室,门重新被关上。 刘星和熊猫哇呀哇呀的叫声,与其说是被惊吓的,还不如说是给我们报信。 “都录下了吗?”我问林翎。 林翎不很肯定地说:“录是录下了,不过我怕声音不够清晰。” 虽然这种录音未必会有什么帮助,死马当活马医吧,有证据总比没有好。 调虎离山之计,虽然老旧了些,却很实用。我和林翎安全到了楼底,小丸子和熊猫在沙发上不安分地坐着,过了一分钟小孙也从电梯里趁乱下楼了,唯独刘星不见了。 “没问题吧,不会被他们抓住吗?”小丸子担心地问,“这家伙干嘛不走楼梯,反而朝上跑了。” “笨蛋,还不是为了掩护我们。”连熊猫都明白的道理,小丸子居然还蒙在鼓里。 林翎问熊猫:“你们怎么被发现的?” 熊猫一脸疑惑的表情:“我也觉得奇怪,长脸办公室的门是锁着的,我们连门都没进去,只不过趴在窗口看了看,就被发现了。” “我相信刘星应该不会有麻烦的,他善于随机应变。”小孙安慰小丸子。“我还惨呢,刚刚走到城北项目办公室长脸低着头就走过来了,我赶紧躲起来。没想到刘星一闹,我就飞快下楼了,唉……咱还真不够资格做地下工作。” “我们有发现。”林翎掏出手机:“大家听听这个。” 大厅的保安忽然一阵骚动,纷纷涌向电梯口守着。 “听说抓了个小偷呢!” “伤人了吗?” “没有,不过听说被狠揍了一顿。” 大伙集中注意听保安们的对话,为刘星脆弱的小体格担起了心。 电梯门开了,出来一群人,没有刘星。 又一部电梯停住,老大从里头钻出来,后面跟着额头乌青的刘星,还有大厦保安队的人。 万幸,大家都没事。小丸子急忙上前检视刘星的伤势,我们也围了上去。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刘星不停呲牙咧嘴抽冷气。 “走吧,幸好我及时出现,要不然刘星同学可就惨了。”老大轻抚胸口,作后怕状。 “走!”我们同声问道。 “是啊,在这里守着也不是办法。”老大微笑着说,“既然已经知道了小宋的下落,那就不必担心他的安全问题了。” 林翎把刚才会议室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下,然后把手机递给老大:“听听,小宋和长脸的对话。” 大伙听得愤愤然,情绪激动。老大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拍拍招呼我们走人,显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怎么搞的,难道老大觉得这个证据没用吗?也不夸我们一声机灵,要不是我们反应敏捷,连这证据都找不到呢!”我心里埋怨着。 老大双手背着身一直走,直到走出大楼的绿地范围,才召集我们围拢。 “刚才在人家的地盘,监视器可以一直盯着我们,我们有什么反应人家一清二楚,想抓小宋谈何容易嘛。现在我们需要研究一个作战计划,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和小宋对质,问清楚他的合同到底改了些什么。” “姜是老的辣啊!” “果然是老谋深算。” “老奸巨猾!” “老狐狸!” 老大哭笑不得。 第六卷 97坏事传千里 大家聚拢着脑袋看小屏幕。 “小宋还有那么点良心!” “有心有什么用,钱不是已经拿了吗?” 老大电话忽然响了,只听见他唔唔了几声,就匆匆挂了。 “小墨说,齐厂长小发了一笔,想跟我们签个长期合同。”老大漫不经心地说。 “好事啊!”大家又来精神了。小宋的突然叛变对我们是个沉重的打击,不过如果一个人处心积虑地混入革命阵营,那还不如早些暴露比较好。 “赶紧让小墨姐去处理吧,这边的事情我们几个应该可以对付了。”林翎肯定明白,失去M地产这个大客户,对我们不啻于陷入一个巨大的黑洞,财务上的黑洞,M地产接下来会对我们提出诉讼吗?会我们担负起巨额赔款吗?一切都是未知数。 “刚才我在会议室看到了他们新的规划图,上面新标出的数据,应该是他们新的动作。”林翎展示着手机拍的照片,这家伙做广告真是大材小用了,应该让她进国家安全局做经济间谍。 “不可能吧,这样一来,他们的规划不是全部要变更了吗?”老大皱着眉头。新的规划图上那些数据显示这里可能变成新的运河CBD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不是原先设想的纯住宅。 回到大本营,我们的所有关系网络全都扑向了我们。 先是广告网的记者,软磨硬泡,一定要对我们做次专访,义愤填膺地为我们打抱不平。说白了,还不是想趁机炒一炒。最近广告博客的兴起,拉走了不少广告网的流量,业界缺少热点啊。 “老……李,听说你们有麻烦了,事情严重吗?”小强这时候打电话来,说关心似乎有点不靠边,更多的好像是在撇清关系,小宋的事情跟他们无关。老大只是简单说了一下情况,语气里并未透露半点有价值的信息。 “黄鼠狼给鸡拜年,假惺惺,搞不好也是他们一边的”,小孙愤愤说,她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完全的阴谋论患者。“我觉得吧,这事可能就是很简单,不要想太复杂了。”熊猫刚插嘴说了一句,就被小美敲了一记。“小孩子别学大人考虑问题。”小美鼓着眼珠瞪熊猫。 胖马这厮估计是本年度脸皮最厚的人了,打到公司总机找我。 “怎么样,要是问题太严重,赶紧撤吧,一个小公司而已犯不着为它葬送了前程。你要回来一句话的事情,要是你觉得和男人婆不好相处,我新开了个媒介公司,你可以去那里先稳住脚……”之类劝导前程希望我悬崖勒马的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操!”忍无可忍,我只说了一句话,这乱七八糟的说客被我暴躁地挂断了。全公司都惊讶地看着我,仿佛看见了外星人,我吐吐舌头。不好意思,林翎是不说脏话的。 最神奇的是远在南京的于琪竟然也给我们来电话了,这真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你怎么知道的?”林翎惊奇地问。 “嗨!都什么年代了,这圈子就这么大,丁点事情半天全球都传遍了,何况我们才几百公里的路程。”于琪埋怨我们一直没告诉她,不拿她当朋友。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于琪还说过两天要回总部一趟,只有一有情报马上就跟我们汇报。 关心的打听八卦的纯粹无聊的,人性百态在这一天里得到了充分的验证,每个人的电话都频繁地响,有一种忽然进了电信公司的客服中心的感觉。一阵忙乱之后,归于平静,大家陷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焦灼状态,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弥补一下或者改善一下,防止事情向恶性发展。 而我们一直担心并有所期待的M地产却迟迟不跟我们有联系,任何联系都没有,连平常的邮件沟通似乎也已经取消了。 老大居然抽起了烟,小墨姐也不阻扰他,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大家都起来做点什么吧,这样下去不等于束手就擒嘛!”季佳发飙了,站在凳子上大叫。被她这么一煽动,小丸子立马就跳了出来:“赶紧的,每个人都开动脑子,平常帮别人危机公关,现在轮到我们自己了,要是连自己的关都公不了,那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接人家业务呢!” 小丸子说得对,突然事件的爆发,任何时候都可能是双刃剑,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与其发呆等着结果降临,还不如起来做点什么。 林翎忽然兴奋地大叫:“你们快来!”她指着电脑屏幕,手舞足蹈,像是中了邪。 是一封邮件,是小宋写的一封邮件。 邮件大致讲述了事情发生的缘由,长脸在一次偶然的业务接触时,知悉了小宋母亲患病的消息,便希望他在合同中做点小小的文章。未曾想第一次被老大看穿了,然后老大又离职,可巧的是我们公司居然可以人人负责制。长脸充分利用了这个制度,小宋被迫无奈修改了合同,收了钱替老妈治病。 所有人都深深感慨,钱这种工具性的东西,忽然主宰了你的生活,你就被毁了。 小宋的邮件写得很有悔意,他说无脸再回公司,也不敢跟我们通电话。他打算自己写欠条,以后慢慢还给长脸,长脸一开始不同意,后来似乎有转机了。希望我们不用太担心,他以性命担保我们一定不会有事,还透露了一点他有证据,如果他觉得受到威胁了,他会把证据转交给我们。最后他声明,长脸要对付的并不是我们公司,或者老大,而是范文。 这个结论对我来说一点不稀奇,这世上因爱生恨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我头痛的是为什么把一些不相干的人都牵扯进来了。小宋那笔钱是巨款,好几十万的巨款,这不是他一年两年能赚到的,这事一发生估计他今后很难在这个城市这个圈子里立足,还债谈何容易。我痛恨长脸,这个没种的家伙,有本事就和我单挑,私人恩怨私下解决就好了。 “怎么办,这事说起来是因我而起的。”林翎小声说着。“我去找长脸谈谈。” “傻瓜,你是范文诶,我估计他暗地里扎你几千次小人都不止了。还是我去吧,我现在身份比较和合适。你别告诉他们。”我决定了和长脸见一面摸摸底。 “你当我哥们吗?”熊猫忽然问道。 我点点头。 “那让小美陪你去吧。”熊猫坚定地说,不容推辞。 __________________ 长脸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约在一家僻静的酒吧见面,地点是精心挑选的,它的左侧是个小区的大门,那里有保安。对面不远就是个派出所,不怕丫放肆。 长脸穿着薄西装套了件衬衫,还是欠扁的粉红色,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么执着地热爱一个颜色呢?小美说,那叫变态,就像他迷恋林翎一样,一种扭曲的占有欲。 小美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她在背包里放了根棍子,说是预防万一。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到这玩意,那不是说明长脸疯了,就是说明小美紧张过度了。后来我才知道,林翎和熊猫也躲在酒吧外面的角落里紧张兮兮地张望着,生怕有什么不测风云。 “林翎,你还是这么美……”长脸貌似深情地望着我,那双眼珠子我真想把它们抠出来当玻璃球玩。 丫的一上来就是催人吐的酸词,幸亏不是来吃饭。 小美马上打断了他:“废话就少说吧,今天不是跟你约会的。” “哦……不是约会啊!”长脸抱着双手头向后靠着,“那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我简单地阐明了我的来意,并希望长脸能够提供一个和解的方案。 长脸忽然来了兴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仿佛我的脸上刻了一朵如杨二小姐那般鲜艳的大红花。我又产生了抠他眼珠的幻觉。 长脸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能答应,所有的事情都不再发生,小宋的欠款一笔勾销,你们公司的合同重新签。怎么样?” 小美忍不住问道:“你说的答应是指什么类型的?” 长脸小口酌酒,摇摇头:“你们都误解我了,我喜欢林翎怎么可能拿我真挚的感情交换呢?我只要林翎答应,离开范文,只有这么个条件!” 我倒吸一口冷气,丫的想置我于死地啊,这不是要我命吗? 第六卷 98分手?做梦! 可能吗?我愤怒地看着长脸,长脸却毫不在乎地大口喝着进口猫尿。 “冷静点!”小美悄悄捏了我一把。是啊,该冷静一点,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完全只是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了,稍有疏忽可能就会影响周围的很多人。长脸采取的战术还是很模糊,要我和林翎分开,这在技术层面上完全不可能限制,除非他掌握了更多的足够威胁我们的东西,但那会是什么呢? “既然不是约会,那你们考虑考虑,我以我的人格保证,暂时不采取行动,给你们一周时间够不够?”长脸表现得彬彬有礼,还挺理直气壮的,根本不像刚刚要挟过人,“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再见林翎,再见两位。”说着,长脸去吧台结账了走人。 小美叹气:“还真看不出来,这家伙够阴险的。”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之前我严重低估了长脸的战斗力,有点一厢情愿不把他放在眼里,事实证明我错了。 忽然窗玻璃嘭嘭响了两下,吓了我们一跳。抬头一看,却是林翎和熊猫。 林翎落座后,急切地说:“我们看见长脸走了才进来的,一直在外面当心你们俩呢!”熊猫忙不迭地点头:“谈得怎么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简单复述了一遍。林翎一听,眉头就拧起来了:“太奇怪了,他能拿什么逼迫我们分开呢?”这个答案也是我想知道的,四个人默默地坐着,谁也想不出来。 此刻就像在对付一个市场的同类竞争品牌,要做的就是设想出他的下一个市场动作,什么变量都有可能,这样的战役实在太难打了。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贸然答应和我见面,除非…… 我眼睛一亮:“如果小宋没有说谎的话,我觉得长脸应该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我想他可能在利用我们对公司和同事的感情做赌注。” 林翎迟疑了片刻,犹豫地说:“有可能……但是需要得到求证。这么长时间长脸一直在谋划,我觉得会不会太简单了。况且我们还不能确定胖马有没有参与,哦对了,大家可别忘了那个姓徐的。” 徐展坤?曾经被我们一顿海扁的家伙,就他那怂样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我和熊猫对视一眼,互相摇头。 难道于琪……糟糕,差点忘了于琪,这下彻底头大了,关系忒复杂了。我掏出手机,拨号,关机,于琪电话关机。见鬼,不说还好,一说让人心悬半空,什么时候不好关机,偏偏这会儿。林翎和小美脸色刹那苍白,莫非于琪被他们控制住了。若是真的,那会怎样,我实在不敢想,脑子里已经乱成一片了。 电话响了,刚想松了口气,来电却不是于琪。老大打来的。 告诉我们,小宋全跟他招了,现在人在公司,问我们在哪。我赶紧回说我们马上回公司,见面说。 公司里,大家都在,会议气氛感觉挺严肃的,只是小宋不在。 “小宋他先回去了,情况我跟大家讲讲。”老大看穿了我的怀疑。 小宋把提供给长脸的资料清单全部列了个表,还有合同的复印件,合同上标的金额严重不符,服务范围也完全不对。要是长脸真拿这合同起诉我们,那我们绝对要败诉,很可能公司都要被取缔,这是经济诈骗啊。小宋给的资料里有公司章程,章程明确规定公司属全体员工所有,也跟提交给工商注册的公司章程完全不痛,幸亏这事败露得早,否则长脸不知道会做什么手脚呢,想想都后怕。 “我希望大家不要对小宋有太多的看法,人都会做错事,关键是他得改。这话很简单,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宽容宽的往往是自己的容。”老大沉声说道,目光在大家身上扫了一圈,“既然叫我们公司,有什么事情大家就一起扛,我会尽最大努力保护大家的。小墨已经找律师朋友咨询了,大家不要着急。” 老大一席话,听得大家都沉默下来,大概有意见都不好意思说了。 怪小宋?我已经一点不怪他了,没有小宋,长脸肯定会找其他机会的。我倒是觉得有点连累大家的意思,怎么办,这么坐以待毙绝对不是出路。 快十点了,我们闷在家里,连晚饭都没胃口吃。 嘭嘭嘭,门敲得很响。 是谁啊,半夜三更还敲,要是推销的我非狠狠骂他一顿不可。 门打开,一个卷毛美女,于琪回来了,这小妮子真是奢侈,这么几百公里路还坐飞机。 “手机都不开,担心死我们了,事先也不发个消息。”林翎怪她。 “还不是担心你们,我都得嗓子快冒烟了。”于琪拖着行李箱,一坐在沙发上叫着:“拿水来,渴死我了。” “我听M公司的熟人说,长脸董事长大发雷霆,高血压又犯病了,气得住院。应该就是为长脸纠缠你们公司这件事。”于琪喝了口水继续说,“整个地产圈都传遍了,长脸因为广告公司的一个女孩子,要告人家。”于琪手指着林翎,又指指我。 我们苦笑一下,没想到忽然成为地产广告圈的名人了。之前不是没想过,做一个惊世骇俗的案子忽然成名,却怎么也没料到会是因为这样的破事。 “还有什么好消息没有?”熊猫着急地问。 “有,我辞职了,回来跟你们并肩作战。”于琪笑着说。林翎和小美尖叫着扑了上去。 “干嘛干嘛,吃我豆腐啊,别忘了你们是男子身……”于琪费力推开她们的纠缠,“一听说出了这事,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必须离开,不然会被人当把柄要挟的,那不是害了你们嘛!是不是够聪明机智啊。” 悬着的心可以放下了,至少于琪不是掌握在敌人手里的把柄。 当晚,我做了个梦,梦到林翎有一天忽然不见了,我到处找,找遍全国也找不到她,头发花白,她还是杳无音信。等我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老泪纵横,这辈子就坚持做了一件事,还没做成,真让我死不瞑目。我死命捶着病床,结果把自己从梦里捶醒了,一抹脸上,全是眼泪。而林翎睡得正香,毫不知情。 和林翎分开,这两天这个念头一直在心头盘绕。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主动去和林翎分开,林翎就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希望能和她一直一直在一起,哪怕永远都恢复不了我的男儿身。她的想法我不敢保证,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我还是有的。而且现在我是她,她是我,我们简直就像一对连体婴,怎么可能分得开呢? 可是设想的完美不能取代现实的残酷,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会怎么发展,即使小宋已经完全坦白,即使老大再三让我们不用担心,律师会搞定。可我隐隐的担忧,已经完全外露了,同事们都说我脸色很差,整天都是铁青着脸,像尊生锈的佛像。于是分开这个词就像一把刀一样,残忍地在我心头割下一刀又一刀。 三天过去了,我已经开始失眠了,我回想着从认识林翎的那一天开始,反复温习着那些温馨又甜蜜的画面,那些无奈又好笑的尴尬。即使有胖马、男人婆、长脸这些坏家伙的存在,也没有影响我们的感情,可为什么这次我总是会想要放弃,为什么,上天你告诉我为什么? 上天大概在睡觉,月老打着哈欠跟我说,都说了这是考验,你还问什么啊?我愤怒地揪着老头的衣领,凭什么考验我们啊!老头支支吾吾说,抽签抽的。我气急追打着老头,老头一边跑一边嚷嚷救命。 “怎么了,做噩梦了?”林翎把我抱在怀里。 我睁开眼,靠又流泪了,真是不争气,做男人二十多年也没这两天哭得多啊。 “你说,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假设啊,我们分手会不会难受?”我问林翎。 “真苦!”林翎吻掉我眼角的泪水,一本正经地说,“肯定不难受,我会笑着对你说,走好啊……” “你……”无来由的有是一阵眼泪涌出眼眶,我忽然变得那么脆弱,连林翎的笑话都听不得了。 林翎吻着我的额头:“傻瓜,我是说除了死亡会让我们分手,我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第六卷 99上火的心事 林翎的宽慰并没有让我好过一点,脑袋像开了马达昼夜不停胡思乱想,近的是小宋反水,远了还有年前的一桩大事。不用提醒我也不会忘记,林翎母亲给她设置的驻留大限就是旧历年底。 而现在已经十一月了,厨艺的确是大有进步,那是跟我一穷二白的零烹饪史相比的,和林翎差得太远。我们之间的差距几乎让我绝望,连熊猫似乎都比我做得好,我觉得关键是这家伙热爱食物。熊猫硬说他天分比我好,这不是瞎扯嘛,谁不知道几个月前这家伙切黄瓜都跟拍的一样。 “看你做的菜就知道你的心情。”林翎点着我的额头,嗔怒道。回锅肉,这是一道简单的川菜,被我折腾出了新的花样,黑糊糊的一锅,连原材料都看不出来了,最爱食肉的动物——熊猫也不敢轻易下筷。于琪笑称,这是人类以来有史以来最抽象的回锅肉。 我的郁闷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聊,僵硬的脸,在镜子里毫无表情。说不清楚我到底在忧虑什么,就算公司被查封,我们也只是回到原点,但是似乎有些事情在改变了。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出纸笔,在上面写下关键词,使劲推导,列出各种可能的后果,分手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分手加公司关门。 忽然一个念头从心里冒了出来,大胆得让我自己都吓一跳,如果我同意长脸的要求,一切是不是能回到过去,世界是不是就能恢复和平。这个念头根本无法遏制,我拼命摇着头,可它像长了根似地在脑子里住下来了。 长脸这厮还真够守信用的,这几天一直没有骚扰我们,相反还亲自找了广告网的记者,让他们澄清事情,有点成竹在胸的感觉。丫的就吃定我肯定放手吗?我心底有些惴惴不安。广告网的小邱上门来做调查,透风给我们,说长脸不打算继续追究了,说的时候一本正经,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于琪电话里说,长脸总裁身体状况不稳定,长脸每天都在病房里伺候,整个M地产上上下下都觉得长脸有孝心。我怀疑长脸是借照顾老爸的机会故意让我心乱的,七天时间,难道一段恋情只要七天就能整理好吗? 第七天的时候,我已经很憔悴了,皮肤惨白,眼眶内陷,眼睛黑得跟真熊猫没什么差别,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是个瘾君子呢。林翎抱着我上下欣赏,笑称这是她最成功的瘦身了。靠,就她那身型还用瘦什么身,现在要是给我穿古装,梨花带雨的我能出演林黛玉,抚心皱眉我就是一现代版的西子姑娘。最可恨的是他们都不理解,小美居然还因此笑话我:“林翎最难以捕捉的一种美态你居然能表现,太了不起了。”熊猫追问是什么美态,结果遭到一顿爆栗子。笨蛋,病态美嘛。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才发现嘴唇上方长了一个大包,上唇肿成一坨肥香肠的模样。林翎特意给我熬了粥,我根本没胃口。我必须做点什么,也许事情可以挽回呢,对,事不宜迟,马上行动。也许是自己天生的乐观感染了自己,让我觉得总会有转机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既然这么孝顺,总不至于不会通情达理。 “明天早晨十点见个面,我们谈谈。”溜到厨房我给长脸发了个消息,然后若无其事喝粥,听熊猫和小美继续斗嘴。 “今天真是好日子,我爸病情稳定了,而你竟然主动约我,这是第一次啊呵呵。”长脸的回复让我一阵反胃,我仿佛看到了他那种胜利者的表情,那种得意洋洋欠揍的表情。 林翎关切地握着我的手,轻声询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我摇摇头,这事我谁也不告诉,我必须自己去处理。对不起了,林翎,我歉意地笑笑。 林翎果然是深得她妈妈克格勃训练的真髓,她怀疑地看了我一会,然后说:“别怕长脸,他没那么大能耐,想拆开我们的人还没有出生的。” 我笑笑,心说那人早就出生了,你忘了你妈妈。 说实话,林翎他们并不是一直袖手旁观,他们一直在讨论,长脸到底有什么底气敢这么要挟我,最后的结论是长脸是讹诈。狡猾的老大,也没闲着,小宋为了弥补过失,主动提出制造假离职手续,这样一来,合同就有个时间差了。嘿嘿尔虞我诈的世界,不被人欺就必须学会骗人。 我没有他们那么乐观,我总有隐忧,合同只不过是个开头,长脸这种人应该留有后手,什么都被人掌握,不像是长脸的风格。 失眠是种很糟糕的毛病,用尽了所有催眠的方法,除了安眠药,因为林翎禁止我服用。公司上下也很同情我,给我最弹性的上班时间。今晚,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因为下雨了。入秋以来很少会有这么大的雨,听着窗外的雨声我心情很平静,既然躲不开那就面对吧。 我躺在沙发上,点着烟,嘟起香肠嘴,费力地小口抽着,烟味并没有如想象中那么呛,大概是上火的口腔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刺激了。 这些林翎当然不知道,她睡得很沉,这几天她也累坏了,陪着我一起提心吊胆。 “心里有事啊?”熊猫忽然出现在我眼前,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鬼鬼祟祟的。 “嗯,心里烦。”我喷出一口烟,烟雾被风一吹全都散了。 “搞什么啊,开着窗,不知道降温了啊。已经够病怏怏了,别感冒了。”熊猫说着去关严了窗。 熊猫挨着我坐下:“有啥事,和哥们说说,替你分担分担。” 我递过烟盒。熊猫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一支:“就一支啊,抽多了小美会察觉的。”点着然后盯着我看,试图在我脸上发现点什么。 “本来我谁也不想说的,既然你这么诚恳地看着我,那就告诉你吧。不过你保证打死也不能告诉第三个人,尤其是遭到小美的无情虐待。”我转念一想,万一发生点什么,也该有个后盾。 熊猫坚定地点点头。 “明天早上,我约了长脸单独谈谈。”我轻描淡写地说。 一场大雨浇得整个城市衰败了不少,满地落叶粘在湿乎乎的路面上。长脸还是开着他的MINI,真他妈的不协调,跟他的脸长宽比例一样。 地方是长脸挑的,幽雅是真的幽雅,不知道是哪个组织的私人会所。服务员也特别养眼,看着挺舒服,没有那种高档场合常见的白眼党。长脸熟门熟路地引着我进屋,我不得不说,这地方的确很牛,清一色的青砖铺地,仿明式的方桌,格栅窗棂,古朴简约。中式和西式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同,也许是因为职业的原因,写多了那种张扬喧哗的伪高尚文字,我更喜欢这种低调的沉静的感觉。 桌上有只花瓶,是个很小的花瓶,细长的脖颈,柔和的线条,翠青色的瓶身上有着不规则的斑驳裂纹,像是传说中的哥窑弟窑里的,莫非这是真的吗? “这都是真古董。”长脸像是看破了我的心事,“这是我们家的产业,我爸很喜欢这里。” 我恨自己的同情心,既然长脸提到了他爸,那好歹也得表示一下是不,再说长脸总裁给我的印象不错,比很多老板的形象都正。“你爸爸好点了吗?”我只好问了一句。 “好多了,好多了,老爸知道我在追求一个什么样的人之后,才不再生我气,他的身体恢复很快。”长脸兴奋地说。我暗笑:“你要是知道你在追求你想追的女孩的男朋友,不知道你会不会犯高血压!” 见我不吭气,长脸伸出手抓住我的手掌,我赶紧挣脱。 “林翎,我知道我做了不少错事,因为我喜欢你,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你能和我在一起。”长脸见我一脸冷漠,讪讪地说,“你自己也知道,在这里呆不了很久,你妈妈……” 我一听脑袋像被炸了似的,耳朵嗡嗡直响:“你怎么知道……我妈妈……” “这说来话长了,反正绕来绕去的关系。只要你同意,我愿意和你一起回去,去你老家发展。”长脸一脸真诚地说。“我想你家里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的。” 回林翎老家,对于地产公司根本算不了什么,拿块地就成了。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林翎妈妈不会反对,难道他们还是世交不成? 呵呵看了一天的电视,现在还是兴奋,顺祝大家长假快乐。 第六卷 100苦丁的苦 几碟盈盈可爱的小点心,一杯冒着热气的苦丁茶放在我面前,服务生很乖巧地适时出现。 苦丁的苦,是微涩的苦,从嘴角一直绵延到心里。我捧着水杯,不动声色望着在茶水里飘摇的苦丁叶。这不得不让人佩服,依照长脸的细腻观察力和体贴心,要是把这些功夫花在其他女孩身上,早就佳人在怀了,这是何苦呢?感情这种事情,苦涩是常态,甜蜜反而是瞬态。 “看你憔悴的,怪我,没想到你的压力这么大。”长脸责怪自己,“你这样子,让我真心疼。真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对你。” 对于长脸的自责,我咧咧嘴没反驳什么,嘴角撕裂般地疼,昨晚的烟现在才有反应。腊肠嘴已经好很多了,但还是肿着。出门的时候有些犹豫,不过还是顶着一根大香肠在小区门口和长脸见面了,就是想看看长脸惊讶的表情,可惜似乎他没表现出来,不知道是隐藏得好还是自己没发现。在楼下的时候,我看见小美房间的窗户探出熊猫的脑袋,满头乱糟糟的卷发,这孩子估计晚上也没睡好。 执着,到底是种该大力褒奖的优秀品质,还是该怜悯同情的性格缺憾,这在长脸身上我已经分不清了。从小到大我缺少的就是坚持,真有点不好意思,我的兴趣爱好特别的多,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杂草爬虫,我都喜欢去浅浅的探究一番,蜻蜓点水般略略点一下,然后就转换焦点了。小时候爹娘老说我三分钟热度,做事没长性,那时候还颇不服气,现在看来这完全是他们深入观察的结论。如果换了我,我是不是会像长脸一般,不管不顾地执迷不悟般追求一个女生?也许,大概,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即使是林翎,假使没有那天巧合得天衣无缝的邂逅,我大概早就心如死灰去钻故纸堆怀念自己写的一堆乱文了。 “透个底吧,怎么说呢,其实城北的项目我差不多已经交接了,前阵子和你们公司的纠纷完全是我一时心血来潮,是我幼稚造成的,害我老爸高血压复发都进了医院。现在当着你的面我可以保证,以后绝不再提起诉的事,这事就到此为止了。至于小宋的钱也不用还了,就当我做了一件助人为乐的好事,让我心里稍微安慰点。我现在全力在运作你老家的CBD地块,刚刚和政府谈妥,不出意外的话是十拿九稳的。这个项目如果进入开发,保守估计要三年时间。你们老家是东北城市的指标,我想我们集团会长期经营下去的。”长脸见我长时间沉默,便开口继续自顾自说话,“迟早你都要回家的,我这就当是先给你探探路好了,你回来完全可以继续按你的兴趣工作。只要我有能力,我才不会和范文一样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受苦呢!” 一直静静地听长脸的牢骚,很好,如果这事不再继续影响下去,这对大家都好。只是长脸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憋了很久的气终于爆发了,我霍地站起来。长脸吓了一跳,也不由自主地随着我站起,面色惊慌。 “我想,你大概不懂什么叫做事业心,我……林翎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我发誓一定会让林翎过上好日子的。”我转身拿起包就走,回头又说了一句:“还有,奉劝你一句,不要把女人当宠物一样看待。”说这些的时候,义正词严的确实很爽,但是说完我就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我和林翎不是在过家家,假如有一天因为自己能力不够发展不太顺利,我会不会后悔让林翎陪着我耗尽她的青春年华,林翎会不会后悔,这到底是不是爱她? “林翎……林翎,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长脸一时手足无措起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使劲推开他:“你好好想想吧,没人可以阻止你的小动作,真要和范文做情敌,请你有点气度。” 闻声小步跑来的服务生,尴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林翎……”长脸没有再拦我,颓然坐在椅子上,目光无神。 走出门,发现白莽莽的雾气弥漫在湖上,失去了往日的舟楫熙攘,连游人都见不到几个。又一片金黄的叶子忽悠悠飘落在湖面,只轻微振动一丝波纹,没有几片叶子的树显得有些空乏,落在枝头一动不动的鸟儿仿若镶嵌在天空的一个黑点,这分明是一副名叫萧瑟的风景画。 沿着湖边慢慢走着,小径旁湿黑的泥土泛着潮气。今天的会晤,心里稍微舒服了些,长脸说的其实一点都没错,错的是他针对的是我,我能让林翎吃苦吗?为了扮演好林翎这个角色,我满肚子的委屈又有谁知道。从毕业以后,真正欢愉的日子没过上几天,这几个月经历的事情已经让我觉得有些疲累。工作、感情没有一样是顺顺利利的,磕磕绊绊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林翎电话来了,突兀的铃声甚至惊动了树上的栖鸟,扑啦啦飞了一群枝头上的黑点,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的鸟。 “喂……”我的声音还是有些激动。 “你在哪儿?怎么大清早就不没人影了?也不知道留个话,真是的。”林翎不高兴地说。 我吞吞吐吐地说:“……我在湖边散步呢,心里烦出来走走。” “要不要我来陪你,今天大雾,小心别掉湖里。”林翎开着玩笑。 “别,我马上就回来了……”我苦笑着,如果掉进湖里能让生活重现秩序,我倒真的希望能接受湖水的洗礼。低下头,掬水在手,湖水倒影出一张蜡黄的倦容,天哪,要是被林翎看到我这么灰头土脸的样子,她非狠狠批斗我好几天,破坏市容之类的罪名肯定会被按在身上。我也暗暗佩服长脸,面对这样的面容,还能从容不迫说出那些肉麻话,着实证明他对林翎的真情。 ___________ 老大高声宣布和M地产解除合作关系,并出示了证明文件。大家一片欢腾,为这场莫须有的官司大家紧张兮兮地过了好多天,现在终于解放了。 “家具厂的成绩相当理想,老齐说简直是个神话。哈哈,帮助客户创造神话是我们的一贯作风,我们是新时代的雷锋嘛。”老大开着玩笑,“所以老齐准备好好感谢我们一番,大家准备好庆祝吧!” 哦哦哦,大家一阵乱吼,活像一群刚从侏罗纪回来的动物。 “还有一个好消息,有家出版机构看中了小美的漫画,希望我们能够长篇连载,嗯大家可要提供素材给小美哦。”几天不见老大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这真是件好事儿,熊猫一直希望能画原创作品,只不过作者名换成了小美。小美一脸得意地接受大家的赞扬,林翎笑着说:“又不是你的功劳。”小美鼻子轻轻一抽:“哼,没听到作者署名嘛?熊猫的就是我的,哼哼。你就羡慕我吧。” 熊猫站在一堆恭维的人中,显得特别激动,小脸通红得更搓了胭脂一般。这家伙居然忘了谁是脚本作者,气死我了,一点没有荣辱与共的心态。讨厌,为什么提也没提是谁提供的剧本呢,难道文案歧视症延续到漫画界了吗?我气哼哼地抱着双臂。 “神气啥……我也要画漫画……”备感冷落兼受打击的季佳小声嘀咕着,作为我们公司头号设计大师,季佳虽然在家具项目上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却仍然受不了漫画项目的缺席。 “你有题材了吗?”小孙试探着问。 季佳语塞,我倾过身子。 “我倒有个想法……”小孙卖关子。 季佳顿时来了兴致:“快说说,咱俩可以合作一把。” 小孙转过身拉着季佳耳语一番,听得季佳眉开眼笑起来。 小样,还不让我听,还保密。我接着气哼哼。 “呦呦,还生气了……快接电话啦。”林翎在我鼻子上刮了一道。 电话?我怎么一点都没听到声响。 电话一接通,就听见林翎母亲在轻声涕泣。 每一次接到林翎妈妈电话,都没什么好事,可这次好像有些特别,我还头一次听见她在哭。 “妈妈……您别哭,到底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我急忙小声地问,林翎在一旁耳朵贴着我的脑袋紧张地听着。 第六卷 101强制正音 林翎母亲第一次没有用强势的语气和我对话,她的声音柔弱颤抖,像是刚得了一场大病。“家里没事,小翎,你真……决定不回来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连使眼色给林翎。林翎操起笔刷刷写了两个字,我忙答道:“妈妈别提人瞎说,不是答应你过年回家的嘛……”林翎写的是稳住。 “别敷衍我,还跟我玩文字游戏啊……”林翎妈妈立刻打断我的话,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果然姜是老的辣,这招没辙,我不敢随便接话了。 “你也长大了,本来有些事应该由你做主,不过爸妈年纪都大了,你就忍心让我们两个老人离你这么远吗?”哇又是一狠招,亲情是任何人都无法抵挡的,我只来得及说了声妈妈,她那不容反驳的声音又继续了,“这样吧,我给那个小伙子一个机会,过年带他回来,我见识见识,看看到底何方神圣能拐走我女儿。如果能通过我这关,我就准你呆在南方。”林翎妈妈冷冷地说出了她的想法,“你好好准备吧,机会只有一次。” 傻傻地挂了电话,耳朵里还回荡着吱吱的电流声,好可怕的杀气,通过电波我都感觉到全身发冷了。 “看来,妈妈决心已定了,没有办法,只能加快培训你的节奏了。”林翎叹息着,握住我的手说,“教你的那些你必须好好掌握,要反复修炼才行。至于你的角色嘛,我相信一定可以让妈妈满意的。”说着,得意地仰起头,把下巴的胡渣冲着我的额头一阵磨蹭。 “可千万别再偷懒了,这件事关系到我们的未来,你得尽百分之两百的努力。要是被我妈妈察觉了,搞不好就按个带坏我女儿的名声,那咱俩就玩完了。”林翎即使不说,我也明白,按我的破落条件,实在离林翎妈妈的完美女婿有差距,好在林翎对她妈妈的喜好了如指掌,知己知彼,这关应该容易很多。 熊猫不知什么时候躲在了我们身后:“嘿嘿要见丈母娘了啊,哈哈!”说着,按着我的肩膀,满脸奸笑地说,“好好努力啊,不要给咱老家人民丢脸。”那模样要多猥琐有多猥琐,还有几分得意和张狂。 古人云乐极生悲,意思是熊猫这厮应该学会用平和的心态平静的表情还面对一切波澜。可惜他不是那种吃一堑长一智的主。小美捏着他的耳朵,拎在我们面前。“这家伙,一天不教育就会上屋掀瓦,为了支持蚊子继续努力,你就当个陪练吧。”熊猫一听,哭丧着脸,丫肯定后悔了。对于小美的深明大义加大义灭亲,我们表示非常欢迎和衷心支持,我瞟着熊猫这小样儿冷笑:“笑,让你笑。” 惨无人道的紧急培训开始了。 首当其冲是正音,人都知道南北口音那是差别相当大。单单一个翘舌就能把人活活憋疯,这捏着嗓子的发音,当然也是学过的,只是南方哪有这种正音的场合啊,久而久之一概都不翘了。好家伙,我拿出高考的劲头,把整本新华字典又背了一遍,一周以后,拿出任何一个字我都可以辨别翘不翘舌了,当然离会写的级别还差了许多。熊猫比我惨,他认的字也就那么几箩筐,现在坑坑吧吧的一天也认不了几个字,让他背字典不如罚他做饭呢,虽然他也做得不咋样。接着就是前鼻音后鼻音的艰难工程, 光知道还不够,最多就是打字的速度快了点,这只是基础工作。要念准,而且还得在口语中熟练掌握特殊的转音和调调,这实在比高考难多了。 “这比新闻联播的播音员还难啊!”熊猫大声抱怨着。可不,对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新一代文盲来说,不写火星文已经算是相当理想了。 “这是翘舌的,新闻两个字都不带g,你不要胡乱添加音好不好,你说你的小学是怎么念的啊。”小美火大了,一句话里面三个读错的。熊猫委屈地低着头,我真想举报上课他在课本上画画,下课他揪姑娘小辫子之类的,但生怕一句举报,有几个错音,那就比较得不偿失了。 这事儿原本是全天候的,后来不得不转到地下时间。 “咦?林翎你的普通话怎么还用练啊?”小孙奇怪地问我。 “我……我是示范给范文听的。”我示意林翎仔细听我发音,林翎无奈学着我。 小孙饶有兴趣地跟着我发音,完蛋,这样下去会变成东北话培训班的。 所以战场转入家里,只是体罚变得更加严重,福兮祸兮。 小美真是一个很坏的坏蛋,要搁在战争时期,保准是个大特务。没训练的时间,她会做些好吃点给熊猫,这样熊猫会被她生生教导成听见铃铛就开饭的那种生物。奇了,熊猫在食物的引诱下,居然越说越好了,而且有时候还会叛变成教员数落起我来。 熊猫是食物训练法,听说卡内基是含着沙子练口才的,说不准这次我也能发明个什么矫音器具,到时候大发一笔呢。我乐观地想着,只是嘴巴好酸,发那些翘舌音前后鼻音牙齿咬疼舌头都不会拐弯了。 已经整整三周时间没好好说人话了,我成功地学会了乱七八糟的口音,还有好多个方言词组。小美夸我,现在把我一个人空投进东北普通话最标准的哈尔滨,也没几个人能听出来我的南方口音了。 “你还别夸他,勉强也就算凑合吧,万一我妈问起,就当是被同化了,速度快点应该没什么大破绽了。”林翎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恶劣态度,完全不顾我的嗓子已经快冒火,口腔快溃疡的状态了。 “就是,就是,他那水准还不稳定,还没我说得好呢。”熊猫啃着玉米棒子,含糊不清地说。 我兴奋地举手:“小美管教,报告报告,熊猫又说错字了。” 熊猫从嘴里取出棒子,作势要扔我,幸亏小美及时赶到。一场镇压反革命的运动即时展开,还有熊猫精彩纷呈的绕口令表演。这精彩主要是熊猫被绕晕后我们乐得很精彩。 厨艺,真是种高深莫测的艺术,大凡冠以艺术的名义,就不再是普通如我所能掌握的。我很乐意欣赏艺术,创作嘛那应该是艺术家们的事情。不过林翎坚决反对这种消极的言论,以灵巧的手法展示那根本就是我想偷懒,不然曾经是我的笨拙双手如今怎么能如此灵活呢?望着漫天飘落的萝卜片,厚薄很均匀,我无言以对,只好乖乖练习。我庆幸的是林翎不会颠锅,若不然每天颠十来斤的沙子,把我逼急了还不如去练裘千仞的铁砂掌呢,一掌震碎了自己得了。 “你还别说,现在有几分我的风范了。”熊猫啃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鸡翅膀,散发着糊焦味的鸡翅膀还冒着热气。我抬头刚想狠狠讽刺一下他,瞥见小美凶相毕露地冲过来。得嘞,又有好戏上演了,我笑眯眯地放下刀,揉揉酸痛的手腕。 “你给我过来。”小美拎着熊猫的衣领。 “站上去。”小美指着地面上一个小巧的磅秤,目无表情。 熊猫战战兢兢地望着小美,踌躇着不敢上前。小美眼一瞪,熊猫只得挪动脚步,忽然踮着一只脚,轻轻巧巧地站在磅秤边缘,另一只脚翘着,磅秤上的指针却毫不客气地指向某个不太方便透露的区间。真是天才啊,这种新世纪的掩耳盗铃手法,除了熊猫这种天才还有谁能想得出来啊。 “自己说吧,怎么处罚。”小美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轻松地说。 “其实也就差了一点儿嘛……”熊猫藏起鸡翅膀。 “一点儿,你要知道,为了这么一点儿的差距,我花了多少心血,吃了多少没油水的青菜。我辛辛苦苦才有这么苗条的身材,你倒好,一个劲地给我破坏。”一提起当年的瘦身噩梦,小美简直有割熊猫身上多余肉吃了的打算。随后,小美给熊猫下达了缩食的指令,他可有罪受咧。 人呐,都有比惨的心理,你要比我惨,那我就平衡多了。 “哈哈,我看你以后怎么活。”我挥舞着菜刀,兴致勃勃地切萝卜,大萝卜小萝卜胡萝卜,群英荟萃萝卜在厨房里拥挤地开会。 “怎么切了这么多?”林翎扒在厨房外问道,“晚餐准备做什么?” 好险,我翻翻冰箱,还有几块排骨,窃喜:“萝卜炖排骨啊。” “你家炖排骨用萝卜片啊!” “改良一下嘛。” “你怎么不切成萝卜丝呢?” “……” 第六卷 102冬天来了 天气冷得很快,秋天就像某种温情脉脉的广告,短暂而美好,掩盖了它是冷酷冬天前奏的赤裸裸现实。转眼就零下了,零下是个可怕的词,江南的零下一度如果换算成北方,应该是零下十一度,或者更低。这是林翎几年生活经验的总结,不是我瞎掰。 这个冬天对我们四个都是极不寻常的,换了身体的弊病开始显现。原本皮厚扛冷的熊猫脆弱不堪,衣服加到走不动的地步还叫嚷着冷。我感觉还行,除了四肢冰凉其他还好。林翎和小美是心理恐惧多一点,按说现在她俩的体质要好过以往。 “要是在老家,早就暖洋洋了,还用受这罪。”林翎穿得跟头熊一般,严严实实,戴着我的毛线手套,打着哆嗦。暖气是种什么奇怪的物品,我一无所知,没亲眼见过的玩意再怎么描述,都没具体印象。二十多年的南方冬天熏陶,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室内室外温差不超过两度。反正穿多少风都能透进来,待在室内不开空调,人简直没办法活,更不用说干活了。 偌大的办公室,空调开足了马力,也没觉得多暖和。 老大怪笑着提议:“我看,今天大家还是别干活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他身上。其实也没有什么活好干的,家具厂的下一阶段工作还有待和客户确认,解除了M地产的业务,基本上公司就处在放假状态。小丸子和刘星又不知道为什么争吵了,唉难以理解的感情沟通方式。季佳和小孙霸占着最大的办公桌,桌上散乱地铺着稿纸,估计进入漫画攻坚阶段了。小美和林翎在沙发上交头接耳,秘密会议吗?熊猫很安静地在网上搜索着什么,真难得。我眼巴巴地望着玻璃隔断上的水雾,看来想用运动的方式取暖是不成了,球场温度起码低了三五度。 嘎嘎一声,大门钻进一股飞旋的冷风,小墨姐推着小推车艰难地闪进门内:“真冷啊,瞧瞧,我给大伙带什么来了。”嘿!这小车上装满了食物,一看就是刚从超市里采购回来,莫非……大家眼睛一亮,大冷天的烤火取暖,还能解决午餐。 只有小孙转着笔,一口回绝:“不行,我得抓紧时间,你们玩吧。”这丫头最近很拼命啊,看来熊猫的漫画着实刺激了她。季佳拉着小孙:“构思不一定要坐在办公桌前的,就当体验生活嘛。”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可惜大家分明听到季佳哧溜一声倒吸口水的声音。 咦,季佳都流口水了,熊猫居然稳如泰山岿然不动,两眼瞪着屏幕,翻着页面。 我碰碰他的手:“烧烤去啦,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口水倒流了吧。”我趴下身子,掰他的嘴。熊猫一惊,忙出招阻止我,凳子不合时宜地翻倒了,响声惊动全场。 熊猫扶起凳子,怒道:“搞什么啊?” 我怀疑地瞪着他,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有外遇了?食物都不感兴趣了,你还是熊猫吗?” “去你的。你才有外遇了呢!”熊猫低声说,“小美生日快到了,我得准备准备啊。” “有点子了吗?” “这不找着嘛……” 林翎和小美两人走近,小美脸色不好。 “说说,怎么回事?谁有外遇了?”林翎笑得很不寻常。 “呃……我们在商量是不是给漫画人物设置点障碍,比如外遇什么的……”我急中生智,要变成家庭纠纷可就麻烦了。 小美连连摇头:“不好不好,别那么媚俗,好容易有个童话,干嘛破坏气氛啊。” 熊猫这厮,竟然抢先反击:“我就说了,蚊子这主意太馊了,肯定通不过的。”说着,一脸媚笑,让人义愤填膺。我哑口无言,只好听任三个人轮番的思想教育。 两个炉子,分成两拨,男的一组女的一组,像我和熊猫这种不男不女的只好到女人组了。我和熊猫不停翻着羊肉串,羊肉串嗤嗤冒着油,散发着诱人犯罪的香味。额头很快就出汗了,身上暖洋洋的,烧烤这主意实在不错。我抬起头,擦擦额头冒出的汗珠,瞥见小美和林翎只顾聊天,根本没干活。靠,这几个男人公然使用木炭烤火取暖,说是烧烤,还不如说是烤火呢。唉,大老爷们多好,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懒,好像制作食物就是女人的天职。 “别管他们了,他们除了吃还能干嘛,男人干不了这种精细活。”小墨姐帮老大推脱。哼,什么叫男人干不了这活,我俩不是干得相当不错吗,我和熊猫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彼此从眼中找到了答案。 “小墨姐,你别太宠坏老大了。”小丸子揶揄她。 小墨姐伸出手指,在小丸子脸上画下两道黑杠:“说到宠啊,谁有你厉害啊,刘星都快被你宠成猪了。”大家哄笑,小丸子拧着两道黑杠的脸作威严恐吓状。不说还真看不出来,刘星似乎胖了一圈,快成双下巴了。撒上孜然,第一批作品轻松搞定,香气扑鼻。小丸子刚想给刘星带点,被大家一起哄,又不好意思地退了回来。我犹豫了一下,到底该不该上交呢。却见熊猫毫不犹豫地送进嘴里,嘴角溢出晶亮的油水,美滋滋地嚼着。好,我也豁出去了,递给眼色给林翎,告诉她这是女权行动。林翎似乎理解错了,以为我在像她示威。唉,她理解能力可真差。 “让他们继续烤火,咱们吃咱们的。”小墨姐狠狠地说。看不出来,论心狠手辣的果然男人不是女人的对手。那拨懒人受不了了,眼巴巴地望着一堆产品被席卷一空,只得望洋兴叹。 老大长叹一声:“还是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啊。兄弟们抢鸡翅膀羊肉串啊” 从十一点到三点,一个漫长的烤串时间,我们胀着肚子斜坐在椅子上,半个多小时动弹不得。嗯,只要坚持一个冬天,我觉得我们公司的新业务就有方向了——烤串,一定是相当专业的烤串高手,而且还不至一个烤串工作者,24小时轮轴转都没问题。 南方的雪如同南方的人情一般薄,落到地面多半已经被黑黑的泥水沾污,很快就没有了纯白的原貌。 “呵下雪了,竟然下雪了。呆了四个冬天,都没看到一片雪,毕业反而下了。”小美惊奇地叫道。 “赶紧的,开打啦。”熊猫攒起一个雪团,瞄了瞄小美,小美横了他一眼,他犹豫了一下,又把目标对准林翎,林翎冷哼一声,他又缩回手了。最后熊猫还是把冰凉的雪团扔到我的面前,在我眼前溅起一团白色的雾气。还真是好哥们啊,我咬着牙,低着脑袋,使劲捏着松散的雪:“不好好打击你丫的,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反了天了。” “好,我支持你。”林翎帮我扔出一颗复仇的雪弹,角度刁钻力道狠毒,不偏不倚正中熊猫的鼻梁,打得他呼吸不畅通。“好球!”我和林翎相互击掌,以资庆贺。 小美不爽了,恶狠狠地发毒誓:“敢欺负我小美罩的人,今天一定要把你们俩打趴下。” 熊猫捂着鼻子,叫嚣着帮腔:“来对战!” 于是一场恶战发生夜晚六点半离家门不到一百米的草坪上。 让你叫,让你狗仗人势,我奋力扔出一个炸弹,竟然力道不足距离熊猫还有几米远的地方疲软地落下。林翎摇摇头,小美和熊猫乐得差点想在草地上打滚了。这两贱人,我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意外地替林翎挡了小美精心瞄准射向她的一弹,满脸的雪水直流,鼻翼一侧隐隐生疼,真是得不偿失。 熊猫太阴险了,居然只制造炸弹,由小美一个人抵抗我方的强大攻击,而战役的结果更是大跌我的眼睛,仔细盘点了一下,我身上的斑点痕迹最多,熊猫这厮最少。也难怪嘛,他压根就没投过几个弹,有进步啊,知道自己力气小都学会扬长避短了。 大约是我们的热情感染了路人,不时有路人还笑呵呵地偷袭我们,一场内战演变成偷袭反偷袭的乱战。 “不是我们太无能,共军实在太狡猾了。”林翎拍着我的肩膀无奈地认输了,我长叹一声点点头。那两个胜利者还得意地唱起打靶归来,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第六卷 103下雪的早上 已经第三回了,林翎又伸腿使劲踹我,万般无奈,我只好咬牙忍痛从温暖如春的被窝里钻出。一股冷风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冻得我直打寒战。林翎这家伙,一到冬天就不勤快了,像条蛇一样,整个盘在被子里蜷着,催她起床非跟扒蚕茧一样。这懒虫做的,好像我就不怕冷似的,我捏着她的鼻子,用力晃了晃,林翎不高兴地冷哼了一声,扭过身拽过被子开始结茧。 才六点,今天真冷啊,要不是昨儿输了,我才不要这么早起床做早饭呢。人哪总在弥补自己的过错,我打着哈欠,摸出门,却见一个身影晃过,蹑手蹑脚地走过我身边,然后悄无声息开了大门,蹬蹬蹬跑下楼。穿着到膝盖的艳黄羽绒服,一定是熊猫,我还以为是个贼呢。 这哥们不知要干嘛,这么早就出门,我好奇地走到窗前候着。经过一夜的飘洒,窗外已经白皑皑的一片,总算有点规模了。不知林翎老家下雪的规模有多大,真能齐膝吗? 不一会儿,艳黄的羽绒服出现在白色的背景中分外显眼,戴了双厚手套,手里还提了个小铲子,熊猫左右观察了片刻,选定了一处,挥动小铲子扒起雪来。不是吧,学雷锋也不用起个大早啊,再说了就算是除雪你那工具也忒寒碜了点吧。小心点,可别让熊猫看见了,我可不想冰天雪地里 我摇摇头,不知道熊猫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唉我还是去做我的早饭吧,生火还暖和点。淘米下锅点火一阵忙乎,然后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嘭地一声低沉的声响惊醒了我,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慌张地往厨房里看,锅里的水还咕噜咕噜轻微响着,还好还好,粥没炸掉。只见熊猫有些惊愕地望着我,小脸涨得通红,拍着身上的雪粒,搓着双手呵暖气。 “干嘛去了,神神秘秘的。”我拍着他脑袋问。 “嘻嘻,当然是好事了。”熊猫脸上闪过一抹羞色,真难得,这么厚的脸皮还知道羞。 “不妨碍你做早饭了,我去补个觉先。”说着,熊猫就悄悄闪进自己房里去了。 还保密,小样儿,我小心地搅着粥,米粒已经完全胀开,像朵花一样在水里开放。二十分钟后,香喷喷的早饭完工。 “快起来,懒猪。”隐约传来小美的斥声,可怜的熊猫又睡不成了。“你比林翎还要懒,快做早饭去。” “蚊子……做好了,你让我再睡会嘛……”熊猫无奈地说。 小美嘟囔嘟囔地说着出了门,手里拿着熊猫的羽绒服,“咦,真奇怪,一晚上羽绒服怎么还没干?” 我随口说:“用电吹风吹干好了,可能熊猫刚才……”糟糕,说漏嘴了,我连忙捂嘴做哈欠状。 小美果然注意到了,疾步走近,疑惑地问道:“熊猫刚才干嘛去了?” “哈哈……刚才啊……熊猫梦游去了。”我赶紧插科打诨,“真的,还帮我淘米呢。” 小美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眼,送我三个字:“神经病。”转身又返回房内,唰地一下,估计是拉开窗帘了,然后是猛地一声大叫,吓得我小心肝乱颤,赶紧追了进去。 只见小美扒着窗户大叫,熊猫惊得坐在床上毛发竖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林翎这家伙居然也八卦地冲出房间,脚上连拖鞋都没穿。 窗户外,一个非常高大的雪人姑娘静静站着,那模样居然像足了小美,手里还拿着一朵红花,在银白的草坪上显得分外显眼。哈原来是这么回事,熊猫还真玩出了点花样嘛,看来我小看他了。毕竟有美术功底啊,做个雪人也有自己的想法。 “呼呼,熊猫还真有雅兴啊,居然做了个小美。”林翎笑着说,吹出一串白气。双手抱着我,准确地说是想抢我的羽绒服穿,这个懒鬼连个外套都不批。 “行了,八卦你也看过了。快穿衣服去,别冻着了。”我催促她。她忽然拉开我衣服的拉链,钻进半个身子,我只好紧紧抱住她,尽量让她能暖和点。 小美鼻子一抽,不好,这是要哭的征兆。果然小美红着眼睛,嘴唇轻轻发抖。 熊猫不知所措地站起:“本来是想让你下楼才见到的,只不过雪人越做越大了。今天不是你生日嘛,我想来想去,不知道该送你什么礼物,所以……” 小美忽然跳上床,抱着熊猫脑袋就啃,把熊猫窘成大红脸。 “抠门,原来这也算是生日礼物啊!”林翎不屑地甩甩手,推门快步跑出。 “哼,林翎你别羡慕我,你家蚊子可做不到。”小美搂着熊猫大声回道,熊猫在小美怀里特小鸟依人地甜蜜笑着。 又不是隔了十万八千里,至于要这么大声吗,我就站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可恶,小美真可恶,熊猫也可恶,简单送个小礼物就成了,干嘛做个雪人,这么煽情的玩意儿,到林翎生日,不是变相提升我送礼物的难度嘛! 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都不同,熊猫和小美有时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时候是让我觉得满肚子食物都要溢出的酸气。这会儿,他俩表现就是这样,连体婴一般,情圣看了都会自愧不如。 “这两人太腻歪了,我看不下去了。”林翎骨碌碌一口气喝完粥,使劲拍着桌子,提着包就出门了。 要不是为了逼迫他们洗碗,我才不想等他们一起下楼呢。 楼下,那个高大的雪人前站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那影子正前前后后忙乎着。 小美忽然奔跑上前,大吼一声:“林翎你给我住手!”那骇人的声音在小区上空久久徘徊。 林翎正用小树枝给雪人小美贴胡子插鼻子,一见我们下楼了,惊呼一声赶紧以超音速的速度逃窜。 两人再度进入白雪炮弹的战争世界,我和熊猫只得奉命保卫各自领导。 女人之间的和平总是短暂的,战争才是王道,这个早晨我得出了一个真理。 公司的空调暖气开得十足,窗玻璃上都蒙上了一层薄雾。吃饱喝足,下午一点,正是最困的时候,拽着眼皮也能睡着。众人连打哈欠,我们公司成了独一无二的午睡公司。大伙儿都找地儿躺会,我找了个沙发舒舒服服躺下。 熊猫忽然窜到我跟前:“我要回去一趟,准备给小美做晚餐。” 我一下子坐起:“你行不行啊,就你那两下子,不是浪费原料嘛!” 熊猫一本正经地摇着手指说:“走着瞧,我在心里都练习了好几十遍了。对了,你帮我看着点,要是小美问起了,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回家休息了。” 我合着眼答应了,这家伙真能折腾,不就是个生日嘛,带小美去烛光晚餐就欧凯了,何必麻烦呢。 “喂,熊猫呢?又在外面堆雪人吗?”小美拽着我的胳膊,我睁开眼,靠都已经两点半了。 “大概身体不舒服了吧。”我依言答道。 小美气嘟嘟地扭身就走,边走还边嘀咕:“敢情想省一顿大餐啊。”我偷笑,要是搞不出一顿像样的晚餐,一定没好果子吃。 一下午,小美通过网络、电信各种方式都没能和熊猫取得联系,阴沉的脸像足了攒着火药的炸弹。 冬日的天,黑得特别快,回到小区的时候,看到星星点点橙黄灯光,挺让人暖洋洋的。只是我们住的地儿仍是漆黑一片。小美恼怒地将手机放进口袋,脸上的不满显而易见。 “熊猫是不是搞什么花样啊?”倒是林翎聪明,我悄悄地亲了她一口:“嘘,做戏做全套,咱们只看戏。”心里倒是有点替熊猫哥哥捏把汗,没有特别节目,非闹出家庭惨案不可。 小美一言不发,蹬蹬蹬蹬,上楼都特别用力。我和林翎跟在后头,大气都不敢出。 门开了,漆黑一片。小美大吼一声:“人呢,快死出来!” 电视忽然亮了,屏幕上一张他们俩的合照,一张接着一张,像是他们一天走过的日子,伴奏的是小美最喜欢的轻音乐。这死人居然还瞒着我,搞出这么别致的视频。小美愣住了,微弱的光亮中,她竟然微微在发抖。 灯亮了,熊猫捧着蛋糕缓缓走来。一桌子的菜正散发着热气,看样子烧得还不错。 “刚做好的,我照菜谱烧的。”熊猫嘿嘿笑着,小美忽地一下扑了过去。 屏幕里,熊猫的生日快乐歌,简直是在折磨我们的神经,一条条都给他生生拽出来了。 “下回,别再唱了。”小美甜甜地笑着。 我只好找点茬子:“这鸡块还生着呢!”笑容未落的小美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第六卷 104可怜之人 小美这两天都沉迷在生日幸福的余韵里,对熊猫那是特别温柔体贴,脸上也总是显得特别神采飞扬。林翎不无嫉妒地暗示我:“好快啊,下个月就要过年了。”那意思我十分明白,她的生日快到了呗。该死的熊猫,这不是给我压力嘛,我必须超越熊猫这才成啊。 圣诞,是个闲得蛋疼的无聊节日,只有年轻人才会这么兴致勃勃地凑热闹。满街的大小店铺都装饰得异国风情极了,对商家来说,圣诞只不过是个聚财进宝的由头。头疼的是,我们必须赶在圣诞前,制作一批宣传物料,老齐一天催了好几次了,老大总是轻描淡写劝慰他,别着急,我们会给你最好的。这一句最好的,可坑苦我们了,我们几个文案外加非要插一脚的小孙都已经走火入魔了。其实,要做一个老齐能通过的稿子,那太简单不过了,他的审美意识就如先前他的那些不入流的家具一般。不过他的要求也比较苛刻,必须上全部的产品,这是底线,其他的完全没有限制。 没有限制,就是无数的限制。今天离圣诞还有一周。 “我算是明白了,老大这招还真不是一般的损。”刘星发牢骚。 小孙插嘴说:“那你还不让他一起出点子。” 林翎冲老大的位置努努嘴:“笨,我们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不让他参加,让他难受得要死。哼,让他随便答应给最好的。” 老大坐立不安,几次想朝我们这边走来,都在半路上折回去了。嘿嘿真如林翎说的,有想法也不让他出,急死他。 “你们看!”小丸子忽然大呼小叫起来。 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小丸子捧着一本书,翻开的页面显示这是宜家家具的一个促销广告,新加坡的。 大伙的眼睛一亮,是条路子啊。 “聪明的文案,赞!”我由衷地佩服新加坡同行的思路。 怎么做的难题一突破,接下来就是做什么了。大家集思广益了一番,老齐的经费有限,若是砸传统媒体那是浪费,是奢靡。做网络互动,可能时间来不及了,也没有比较合适的载体。 “不如……做娱乐场所。”小孙出了个主意。 “好想法,我们就从圣诞大餐开始,吃完大餐总要继续浪漫的吧。”小丸子掰着手指。 “无非是几个场所,酒吧,咖啡馆,电影院,K房……”林翎补充道,大家点头赞同,唯独刘星心不在焉,他的嘴角泛起难以遏制的笑意,不知道走神到哪里去了。小丸子狠狠捶了他一记,他才恍然大悟。 “呵呵跑偏了跑偏了,我是想补充……”刘星顿了顿,故作神秘地说,“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地方你们漏掉了。”电光石火间,我马上就想到刘星想说什么了,哈哈不是说男人每隔几分钟就会想到性嘛,天赋之能而已,我们都是用下半身考虑的…… “说呀,干脆点。”小孙一脸雾水。 小丸子挠头思忖:“还有哪里呢?” 林翎看了看我,小声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了。”我笑而不答。 刘星摇摇头,叹息道:“唉,都是一帮纯洁的人。我就不卖葫芦药了,最后一个就是宾馆!” 哦声一片,诸人脸上都或浅或深现出红晕若干。 林翎:“这不好操作,我们无法判断具体是哪家宾馆,难度太大了。” “就是就是,没有普遍性。”小孙继续反对。 小丸子沉默着,脸上的红晕已经慢慢消退。 我咳嗽一声,替刘星解围:“刘星想得更全面一些也不是坏事嘛。要是在国外,这也倒是一个选项。”小丸子忽然扭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吓得我一哆嗦,语速加快了许多,“我觉得可以重点突破,依照流程主攻一个场所,只选一家来执行。” “好,一会大家分头行动,每人挑一个行业重点选一家单位。”林翎赞同我的建议,并强调说,“大家一定要慎重选择,咱们的家具现在可以算是本埠潮人品牌了。” 我分到的是酒吧。酒吧大都是黑漆漆的,灯光最暗,蜡烛最亮,算是最环保的行业了吧。做成什么才能让人注意到呢?我一一否定了在门口在酒水单这类的载体。讨厌的熊猫开着视频在看演唱会,焰火绚丽,荧光棒挥舞,真够闹腾的。我用眼光杀了熊猫一遍,像是有感应似的,熊猫回头冲我甜甜一笑。 这么一分心,靠,还真有了点子。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我手舞足蹈全公司乱跑。 我兴奋地把我想到的主意跟大伙分享了一遍,做成荧光酒水垫子。只要跟酒吧谈妥费用,相信一定可以吸引眼球的。一时间大家表扬声不断,我被冠以聪明有才之类的大高帽,我喜欢被人称赞的感觉。 一分钟以后。 “林翎妹妹,来帮我想想……” “美人儿替我出个主意呗!” “你上哪去,快点给我过来!”这是林翎的一贯语气,唉实难抗命啊。 ……我疲于奔命,有句老话说,凡事要做得多说得少,看我就是一反面例子,总而言之低调做人啊。 老大拉着我,小声地打探:“你们到底想怎么做啊。”看他一脸抓狂的样子,我实在于心不忍。于是我指指他们几个,那几个家伙均在同一时间变了脸使劲摇着头。老大终于无可奈何地惆怅离去,背影萧萧,真让人可怜。 但他,不是全公司最可怜的人儿,这一次刘星赢得了冠军。 墙角,小丸子揪住刘星衣领。 “你给我老实交代,干过几次骗人上宾馆的坏事儿。”小丸子板着脸严肃地拷问着刘星。刘星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谁让他漏口风的,现行反革命分子最可怜了。 “什么事,什么事?”熊猫急速奔过来,后头跟着同样心急火燎的小美。熊猫和小美是属于有热闹不看会痛心疾首类型的,所以他们一听有戏可看,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加入我们的阵营。 于是我们几个袖手旁观隔岸观火,这年头,做老实人未必是件好事啊,刘星下回学着点。 “冤枉啊,谁不知道我是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哪……”刘星试图辩解。 失败,这家伙理应大义凛然义正词严地断然否定,说出这样的话,还不是小丸子继续紧揪着词眼不放么,亏你还是操弄文字的人呢,还是改行做设计吧。观众集体摇头,叹息,笨蛋啊,情商为零。 “好啊,你还有贼心!”小丸子呲牙咧嘴,凶相毕露。 “……”刘星终于无言以对,俯首称臣。 有了我的突破,在大伙群策群力下,方案很快完成了。老齐很满意,拍着老大的肩膀不住大笑,当即拍板决定全盘按照计划实施。 联系了几个下家的预算报价,吓了一大跳,按照我们提交的方案,老齐最少要出两倍以上的推广费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作为深知老齐家底的乙方,我们不能让他冒这样的风险。广告的作用是奇兵,这是我们公司的理念。老大有句话:就算是个王八牌,肯在CCTV砸一个亿,也能成为贵族王八。那种不顾广告主生死的方案,是完全没有职业道德的。 删除,是唯一可选的路径,时间不允许我们重新构思。 “我看,删除我的部分吧,咖啡馆格调忒小资了点,未必适合。”小丸子心疼地说。 小孙有些言不由衷:“我看我的部分有点生涩,你们都比我的强。” “不,不,还是删除我的,圣诞大餐毕竟消费人数少。”刘星连忙表忠心,小丸子白了他一眼,显然余怒未消。 “大伙冷静点,想想整个圣诞最热闹的部分是什么?”林翎的问题着实震醒了我们。 “新年快乐!”我脱口而出。 “对!”异口同声的恍然大悟。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我的部分得到了完全的保留。 在我们百般分析劝说下,老齐勉强收回了他的初衷不再上任何产品。 老大拍着胸脯保证:“你看着好了,收集好后台数据,我保证点击量肯定两倍以上。”老大还是那么谨慎,才两倍,我觉得起码可以超十倍。老齐的网站前阵子美工让一小屁孩做,说是费用便宜,结果整得像是一乡镇企业的阿里巴巴页面,难看得像坨那啥。季佳费了九百头牛二百只虎的气力(她的原话),才有现在光彩耀眼的新页面。 荧光杯垫,历经好几次的试验返工,在日夜不间断的加班中,终于诞生了,在原来的设想上稍微做了些修改,效果着实不错。 第六卷 105酒吧的波折 全公司一齐出动,全城酒吧大派发,在平安夜的下午五点全部完成。当然和酒吧交涉也是件辛苦的事,好在基本上只要我们拿出样品,就能吸引人。意外的事,还接了两单制作委托我们设计新年的荧光杯垫。每家店都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一天送光,最好让服务生交代不能外带。其实,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让拿的肯定拿得最快。 我们在广告同行最为集中的旅行者酒吧,特别放置了一百只,基本上每个座位都放了一只。在同行面前得瑟,那是我们的常态,都是些谁互相瞧不起的主子,不得瑟下还真对不起我们的辛勤劳动。 平安夜,嘻嘻哈哈吃完火锅大宴,八点半,我们集体杀到旅行者,除了服务员我们还是头一批顾客呢。 “刘星,你看那小妞,条顺盘靓。”老大真是不解风情,嬉笑着勾引刘星。 刘星目不斜视,可怜巴巴地望着小丸子。小丸子不理他,和小孙谈笑风生,因言获罪的惩罚还没结束。 “老大,等会小墨姐回来,我会告密的。”熊猫果然是个告密高手,谁的密他都想告一手。 老大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怕呢,说好了,随……谁能比得上我的小墨啊。”听着音就觉得有些不对头,果然小墨笑眯眯地站在熊猫身后。嗨!没骨气,我们一致鄙视他。 酒吧老板是个熟人,以前经常帮我们拍产品照片的,今天算是大开恩了,灯光大概又暗了几分,替他省了电费。在昏暗的背景下,荧光杯垫十分醒目。 这个酒吧最有趣的是,楼顶悬着两盏吊灯,灯台点着一圈蜡烛,离二楼最靠前的座位大约只有一米左右。我们的传统节目就是看谁吹灭蜡烛的数量多,今天也不例外。 熊猫的肺活量明显不足,憋红了脸也够不着烛火,没吹几下我也早早偃旗息鼓了。小美和林翎俩站起身,一起鼓着嘴,呼呼直吹,火焰摇摇晃晃,垂死挣扎着,就是不是熄灭。 “我不行了,休息一下。”林翎趴在搁板上喘气。猛然间,她脸色微微一变。“有熟人。” 楼下两个脑袋正仰头向上看,真是冤家路窄。长久不见的小强和胖马,桌上摆着一支约翰走路(老大喜欢这么叫,我们也被传染了),几碟子小食。 还是胖马反应快,朝我们挥挥手,露出一个自以为大方的笑脸。小强笑得颇为勉强,谁也没料到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 “很久不见了,最近好吗?”胖马提着酒,笑容可掬地站在面前,眼睛却只看我一个。真他娘的操蛋,我恨不得夺下他的酒瓶,给他来个胖头秃开红花。小强跟在后头,尴尬地冲我们点头。 老大微微一笑,伸出手:“听说你们已经完成合并了,恭喜啊。”W公司开了先河,合并之后小强已经成为新任的执行创作总监,可谓一人之下,数百人之上,挺威风了。 胖马握着手摇摇头:“还是你们厉害啊,M地产都敢不接,这乙方做的,圈子里没人不佩服。” 客人越来越多了,全场灯光似乎又暗淡了,桌上的荧光杯垫闪着幽幽的蓝光,像是晶莹的外星生物,颇有几分神秘气息。 寒暄总是很恶心,我们焦急地望着老大,希望早点送他们走。老大却不急不缓地和他们东拉西扯,说些业内的八卦。小强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了,满口的官腔和废话,让人从骨子里生厌。我们听得不耐烦了,纷纷回到座位自顾自聊起了天。 “那我们告辞了,玩得开心!”胖马终于说出了我们最希望的话,小强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哪知胖马又回头:“对了,林翎忘了跟你说了,他去你老家发展了。”他?不就是长脸吗,还他,搞得这么暧昧。我立马不爽地回答:“关我屁事,你要是想去拍马屁也去好了。”胖马呵呵干笑了两声:“脾气还是这么冲……我走了,走了。” 小墨姐问:“干嘛聊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大家很不舒服吗,是不是有什么消息要打探?”大家齐刷刷地瞪着他,希望他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也只有小墨姐才有资格这么质询他。 老大眯着眼睛盯着荧光垫,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他们想收购我们。” 这句话真如晴天霹雳,炸得我头皮发麻。 “这怎么可能呢?”小孙大叫。是啊,怎么可能呢?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公司,完全不投脾气的两类人,任谁都没办法相信。 老大摆摆手,沉声说:“刚才小强说漏嘴了,我才听出来,他们竟然联合了区政府,已经和我们的房东在商量建设一个创意园区的事了。如果收购不成,那我们可能会被驱逐出去。” 小丸子一下子炸了,手中的酒杯重重一顿:“我们和房东不是有十年合同的吗!”刘星赶紧抱住她,细声安慰:“现在的世道,合同哪有政策有用。”小丸子气急,大颗泪珠在眼眶里转着,眼看就要哭出声了。 “要是这样,那我们得再找地方了。”小墨姐懊丧地说。 小孙握着季佳的手,使劲掐,季佳嗷嗷只叫。熊猫和小美像是一对呆瓜,喊了半天都没有反应。我的眼前已经出现了我们被强制驱逐,机械怪兽无情地挥舞着长手臂,摧残我们的美好家园。我们悲伤地站在烟尘迷雾中,胖马和小强得意地哈哈狂笑。 林翎叹口气:“可恶,我们花了那么多心思建设的家,却要让给这帮垃圾!” “别着急,大家应该静下心来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办法避过这个难关。”老大冷静地说,“柳暗花明又一村,咱们是解决别人问题都不在话下,现在该解决自己的问题了。”老大说的对,抱怨不会产生任何作用,只有思考才是解决之道。 在幽幽暗暗的酒吧光线下,我们开了最为特别的一个会,后来我们把它叫作遵义会议,因为它对我们的发展起了关键性的转折。 第六卷 106保家园的兔子们 为了保住一个大家喜欢的乐园,必须和别人分享,说实话心里着实有些舍不得,按林翎的说法是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自私。季佳不满地回道:“兔子急了也咬人啊,我们也只是自保而已,有什么不对的。”嗯这么一说,我和林翎就彻底抛弃了关于人心善恶的挣扎,一心一意扎到规划资料的海洋中。 我和林翎在对比着国内外的创意园区规划,得出一个结论,他们的方案也不能说不好,就是有一点缺憾,没人气。要么是远郊,要么是成熟社区,处于两个极端。远郊自然配套就少了,成熟社区的主要服务对象是社区的主要居民,所以这里相对于其他地方可以说占据了天然的优势。因为工厂荒废已久,这里的配套几乎可以说是绝少,比方说吃饭问题,我们周边虽说小饭馆不少,可惜又特色的太少,川菜的厨子不是四川的,湘菜的菜肴是不辣的。如果朝这方面努力,我觉得现在规划的这个创意园区可以算是别出心裁,运用双重围合的手法,外围是一系列的服务配套,内围是专业的创意组织机构。内部得以专心致志做创作,外部形成观光商业街的氛围,对于地方政府也有相当大的吸引力。 熊猫他们的联系很快有了结果,价格便宜量又足的大地盘,谁都想插一脚,这么一来,我们又有了可以选择的余地。各路人马相继传来好消息,小丸子他们最先汇报,离厂区最近的小区接到了拆迁通知,有消息称此块地将修旧如旧,形成当地特色的运河建筑群。小墨姐带回的规划方案显示厂区由于面积过于庞大,工业时代建筑痕迹浓重,规划局有意保留大部分建筑,这给我们的后续操作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老大的消息最为震撼,他巧舌如簧花言巧语凭借三寸不烂之舌顺利说服了厂区领导,答应与我们进行合作,只有一个条件,十年内不提高租金保留我们的驻留厂区的资格。 “要我是领导,我也会同意的,免费的规划,免费的招商,免费的宣传,多划算啊。”小孙撅嘴说。 “行了,别埋怨了,等咱有了大资金,就买下一块地,造咱们的乐园。现在哪,大伙加班加点,把各项工作赶出来。”老大安慰小孙,顺便刺激一下我们。“牛奶会有的,有钱了特仑苏也会有的。” 营造创意园区的氛围,对我们来说是小菜一碟,我们有在这里生活工作的经验,再加上广告行业上下游也熟络。老齐也开了窍似的,搏下了面积少我们一半的厂区,作为产品展示区。不到三天时间,数十家设计摄影传媒网络等机构申请加入,根据他们申请需要的面积,大致做了一个列表,工作区域差不多满了。 当时,继上海之后,北京798厂区忽然博得了诸多媒体关注的焦点,也因此成了各级地方政府争相效仿的工厂地块改造典型,我们的这一行动成了这个城市的风向标,各个尚未进行拆迁的城市工业遗迹怀揣着各自的目的,纷纷营建创业园区。值得庆幸的是听说W公司改主意了,因为城南有一处更大规模的厂区邀请他们合作,也许是吃了我们这个瘪,也许是那边的商业利益更加丰厚,至于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没人清楚。 外围的招商也进入了白热化状态,像是一股具传染性的风潮,厂区招商办的电话响个不停,对于这些我们只有建议权,没有审定权。 每天厂区里络绎不绝的装修工人,虽然乒乒乓乓是吵了点,总算安身之所算保住了。“只要不是需要大量车位的店,咱就知足吧。”小美剔着牙,看着来来往往的参观人群,在各个空旷的厂区离穿梭。 “要知道这么火爆啊,我当时就应该在门口设个关卡,一人十块买票参观,说不定现在就发了。”刘星感慨地说。“没出息!”小丸子站起身,冲他就是一个白眼,“一点远见都没有,再怎么着也不能每人收十块啊……起码二十!” “财迷!”我们同声谴责他们俩,他俩羞涩地对视一眼笑了,人以群分哪! 老齐眉开眼笑地跑来:“知道不,圣诞两天,我的网站点击率足足提高了二十多倍,还有几十个询问那里可以买到产品的留言呢,真是想不到啊!” 我笑笑:“老齐啊,你得请我们吃顿大餐才行。” 老齐摆摆手,笑得合不拢嘴:“大餐算什么,请你们一个月都没问题。我今天来呢,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大家哄笑:“哈哈,发大财了啊,老齐。” 老齐的下一个工作其实就是布置他的新展厅,我们曾经很谦虚地请他聘用专业的装修队伍来布置,但他坚决不肯,说他彻底看到了脑袋的作用,装修公司的东西他已经完全看不入眼了。用熊猫的话说,吃惯了肉,再让他吃骨头就没味道了。说得在理,不过我担心万一我们不再服务老齐了,在这个城市里估计没人能让他满意了,在这一点,我们可以自夸一下,没人比我们更出色。 “老齐,你能不能保证,只要在你的预算之内,不干涉我们的创作?”老大敲着展厅平面布置图问。 老齐重重地点头,然后疑惑地问:“方案对我也要保密吗?” 老大嘿嘿一笑:“当然。” 每个人的脑袋都跟一台小马达似的,一点都不费力,展厅方案很快确定,如何给展厅揭幕成为这个方案的重中之重,按林翎的话说这就像一场游戏,更像一场胡闹,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干过。没人干过就是新闻,怎么干那就是一个好新闻。这年头,好新闻难求,传统的媒体已经不放在眼里了,我们的野心早已膨胀到更广的地盘了。 老齐的展厅揭幕,将是创意园区的第一场活动,势必会吸引许多关注的目光,我们只想告诉业界,广告只是我们的一种手段而已,我们还有更多的办法。 一年的最后一餐,我们选择了全公司庆祝,忽然消失了两天的老大终于回来了。 “再过几小时就是新年了,我祝大家……哎呦……我和小墨祝大家……”老大的改口使原本嘻嘻哈哈的我们忽然来了精神,小墨姐还在白眼相向呢,绝对有问题。 “是不是,你们已经成家了?”林翎指点着老大他们。 “这还用问吗?看老大那小脸通红的。”我帮腔。 “莫非小墨姐有喜了?”小孙太八卦了,引起我们八卦心大盛。 “几个月了啊?”性急的小丸子连忙追问,刘星捂都捂不住她的嘴。 “哪跟哪啊,小孙你别瞎说,你们这些孩子……”小墨姐脸上挂不住了,胳膊撞了下老大,那意思是埋怨他赶紧来解围。老大连忙起身招呼大家:“来来,孩子们,我给你们发糖吃。”糖衣炮弹就想我们转移视线,老大是痴心妄想。结果非但没捞到祝贺的红包,反而被我们敲诈了三五顿大餐。 结婚,偷偷摸摸地结婚,嗯,的确是老大的范儿。看过太多拖泥带水的婚礼,仿佛幸福的不是结婚的新人而是一旁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看客,我很羡慕老大和小墨姐的洒脱。不知道到时候我们能不能做到,我偷偷看着林翎,她没发现我的目光。 这一晚,我们闹得很晚,也分不清是祝福还是报复老大的秘密婚礼了。倒计时,等待十二点敲钟的时候,我们在街头汹涌的人群里互相拥抱,手揽着手招摇过市互道新年快乐,毕业后的第一个元旦就这样来了。这半年,过得很快乐,虽然有点小遗憾。 “要是我结婚,我也一个不请。”熊猫迈着螃蟹步歪歪斜斜地走着。 “包括我吗?”我瞪着眼睛问他,喝得有点多,人都看不清了。 “不请!”熊猫毅然把我排斥在宾客名单内。 “包括我吗?”小美拉住熊猫的胳膊学我话。 “不请!”熊猫继续否决,还一把甩开了小美的手。 “猪啊你,哪有不做新人做客人的啊!”林翎用力拽着试图发飙的小美。熊猫的螃蟹步终于遇上了对手,他一不留神一头撞上路旁的垃圾桶,那垃圾桶上立着一只巨大的瓷青蛙。我们仨抱住路旁的树干狂笑。 新的一年就这么开始了。 第六卷 107美好的感情 元旦呼呼睡到下午,睡到周身酸痛头脑麻木天昏地暗,真不知道是休息还是作践。尤其是林翎,我怀疑她有另外一个分身,为什么冬天一到,她简直就像是长在床上一样。 我和熊猫合作的漫画,现在处于收尾阶段,和出版社洽谈的事情全部交给了我们的外交部长小孙处理。只是对于漫画的结局,熊猫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拒绝我的意见。他的理由很简单,不能让男猪脚永远定格在心怀男儿心身是女儿身的恒定状态,前途一定要光明,甚至要在漫画里明示。我觉得吧,那么虚构的故事,其实无所谓最后的真相了,读者享受的是过程,陪伴人物走过这么一段离奇的感情纠葛,有感受有触动就够了。两位审查领导倒是没发表急于什么意见,相反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 “要变回来了,他们的感情还会保持吗?”林翎率先发问,“世间真有那么美好的感情吗?” 小美也醒悟了:“我觉得罕见吧,现在天涯的怨妇贴还少啊!” 我和熊猫交换了眼神,这事发展得不妙,怎么波及到我们自己身上了。感情有不变的吗?我想只有熊猫对于食物的热爱才是不变的。爱这种微妙的情愫,很多时候是种冲动,能不能恒久并不是童话故事里一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就够了。它必须要双方一起努力经营,向着好的方向去变化,也许难度会超过改弦易张。 果然不出我所料,没两分钟,她俩的焦点转移到自身了。 林翎感叹地说:“我都不敢想象,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那时候的我们,面对彼此衰老的面容会不会生厌呢?”末了忽然又添上一句,“蚊子,你有毅力吗?” 熊猫这厮真是不动脑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纯粹添乱地追了一句:“蚊子是出了名的三分钟热度王。”话出口了,熊猫才懊悔地掩住嘴,悄悄冲我抱拳致歉。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自由恋爱的世界居然敌不过婚姻包办的年代,人们的幸福感越来越退后,房价已经成功地降服了我们。什么乱七八糟的二奶,小三从天而降,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相反很多年轻人开始羡慕老人们,他们举案齐眉,他们相扶相携,他们脉脉相望的脸庞沟壑丛生,他们苍老的背影融在黄昏的阳光里是那么令人陶醉。 我想了想:“光凭毅力,只是把情感给责任化了。我相信,林翎你以后的每一天都会给我不一样的变化,而我,也肯定天天能鼓捣一些新鲜玩意,我愿意和你一起感受这些时光的痕迹。” 熊猫摇头又点头:“这表白忒酸了,不过倒是挺感人,我都快被蚊子感动了。” 小美嗤了一声嘴角上扬:“表羡慕人家,有能耐你整一个感动一下我啊。” 熊猫挠挠头,很不情愿地承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文字表达太差了嘛。” 林翎没有说话,只是很自然地拥着我,抚弄原本属于她的头发。我抱着她,抱着曾经是我的腰。我们现在的状况就是这样,就像那首诗说的,捏一个你,捏一个我。打碎了,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感情这玩意也是个贱人,你待它好它不见得待见你,你待它不好它偏偏喜欢挑逗你。我很庆幸,这一路走来,我和林翎之间没有任何波澜起伏,虽然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可是很温馨。 当然就算是温馨的日子,也难免出现意外。 嘭地一声巨响,厨房里锅盖被颠出了锅。我们这才想起来,迟到的午饭还没吃上呢。 “这顿轮到谁做啊!”小美声色俱厉地控诉,凶狠的目光对准熊猫。 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是你!”熊猫的声音稍稍慢了一拍,很显然他想确认一下。小美顿时声音矮了下去,灰溜溜地赶到厨房里,捡起锅盖,收拾残局。 我们一起溜达到事故现场,惨不忍睹啊,一锅好好的炖菜居然水都能煮干,还能让锅给炸了,这需要多大的能量啊。 “都怪你,也不知道提醒我,怪你,怪你。”小美不停地埋怨。 主动帮忙收拾地板的熊猫没捞到任何表扬的机会,反而成了小美的出气筒,只好委屈地承担了这起事故的肇事者。 “我说小美,你不能太霸道了。瞧你欺负人的样子,熊猫都快变成猫了。”林翎笑着蹲下身,帮着收拾。 小美嘿嘿笑了两声,拍拍熊猫脑袋,又亲热地亲了一口:“对不起嘛,别生气啦,看嘴噘得都可以挂油瓶了。”熊猫撇撇嘴,嘴噘得更高了,不知道是生小美的气,还是为滚落满地香喷喷的肉块难过。 “既然吃不成热乎乎的炖菜,咱们不如吃火锅吧。”我提议。 “好!”大伙一致赞同。 人说枪打出头鸟,一点都没错,报应来了,既然是我想到的,那么我出力也似乎顺理成章了。 所幸的是,冰箱里的菜都是净菜,稍微整理一下就成了。搬出电饭煲里的热饭,加水加火锅底料,按下开关,等着汤热大功告成。哼,这难不倒我。难倒我的是林翎这个坏家伙。林翎总喜欢在我做饭的时候环着我,把头放在我脑袋上,然后双手极其不老实地上下摸索。摸得我脸红耳热,气喘吁吁。唉,我以前怎么就没这种惨绝人寰的嗜好呢,我很后悔,如果我们俩一定要这样变化,我希望是一百年以后。 洗手台旁,熊猫悄悄地洗着什么,小美粗暴地阻拦他。 “快扔了,掉地上了多脏啊!” “浪费啊……” “扔不扔,吃坏肚子,我捶你哦!” “唔唔唔……” “给我吐出来,你吐不吐……乖啦!” “呃……” 小美掐着熊猫的脖子伸手挖,熊猫翻着白眼干呕,正义的使者在PK邪恶的化身,他们俩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完美情侣。 我们俩看着他们追逐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后,两个年迈的老人还在一直喋喋不休地进行吵架式的感情生活,那也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一周之内,老齐的展厅已经布置完成,幸亏有了超级能人小墨姐的帮忙,否则光凭我们几个完全看不懂结构图的文案设计,是不可能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的。 老齐三番两次试图闯过封锁线,都被我们警觉地发现并驱离了。保持一种神秘感,我们最喜欢看到客户惊叹的声音,那是最好的褒奖,这一次也不例外。 八号,就是揭幕的日子,商场上有些规矩是不能随便打破了,人都有某种趋利避凶的愿望。 七号夜晚,我们聚在展厅,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哇!好神奇啊!”小丸子开心地拍着手。 小孙感慨地说:“可不,几天前还是一个破败不堪的空展厅,现在成了连我都不愿意离开的地方。” 小墨姐满意地看着一切,老大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好像我们能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当然的。刘星和季佳相互击掌,小美绕着展厅跑了一圈,熊猫坐在沙发上蹦着,我和林翎挑了个座位看他们折腾。 这是别人不可能做出来的展厅布置,不是说做不到,而是想不到。 我们根本就没有包装任何产品,那些传统的展板、布景你都看不到。这是一个迷宫,一个年轻人生活空间的迷宫,是小墨姐精心构筑的迷宫,有一个入口,一个出口,我们按产品类别布下了线索,只有精心组合才能找到最后的出口。迷宫简直就像是个游乐园,我们将产品融入到猜谜,脑筋急转弯里,线索到处都是,就看来访的能不能做到了。那些椅子凳子基本就是一个休息的道具,一个深藏秘密的休息道具。 “后勤工作准备得怎么样?”老大笑眯眯地问。 “准备了烤肠机,还有两大箱面包片,足够500人的热狗简餐。水明天送到,一切都在掌握,老大你就放心吧。”小孙到底还是大管家,这些事我们几个都没有注意到,小孙悄悄地完成了。 窗户上忽然一阵响动,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谁!”警惕性很强的刘星立马杀了出去,我们蜂拥而出,难道有小偷? “哎呦。”那个黑影扑通摔倒在地。 刘星打着手电照在那黑影身上。 “老齐!”众人哗然。 老齐在耀眼的亮光下尴尬地笑了。 第六卷 108开门迎客 “看不到实景,我……心里着急啊”老齐结结巴巴地说,一张满面愁容的脸有些惊惶,像是一个做错事了的小学生,生怕遭到惩罚。 我们交换了下眼神,都点点头同意了,反正明天就开展了,保密也不必太拘泥形式了。老大便笑着推老齐进屋子了,“来来来,老齐,来视察下我们的实际工作成果。” 老齐的表情从进门的第一步就一直没变过,张大了嘴瞪大了眼,完全是一副被强烈震撼的神情。嘿嘿看来我们的目的是达到了,我们希望所有的参观者第一眼都是老齐的模样。 “我真是老了,根本没想到还能这么做……”老齐坐在沙发上感慨,“我还以为顶多就是布置一些展板,再了不起就是像房地产商一样装修一个样板房……” “哈哈哈……”我们一起放声大笑,不过老齐说的样板房我们倒是一开始就考虑过,到底是受我们熏陶久了,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只懂加工板材的小老板了。 老齐按照我们事先的规划,发放了一百张体验券给网站留言的客户。万事俱备,只待明天天亮,那一晚,基本没睡好,心情有些忐忑,更多的是期待。 第二天八点不到,展厅门口,我一看黑着眼圈远不止我一个嘛。 老齐正儿八经地穿了套西装,头发梳成大包头油光可鉴,咋一看还以为是个高龄新郎呢,看得人慌兮兮的。我们好说歹说他都不肯,一直到我们威胁不给他服务了,他才勉强去换了身运动装。 九点不到,陆续来了不少本城的传媒代表,甚至还有两家已经驻扎在创意园区的杂志社。免费的版面,我们自然求之不得,不过对于行业的潜规则,我们却不打算遵守。没有红包,一个也没有,不是老齐小气,而是如今的传媒的公信力已经大大降低了。按老大的说法,爱发稿就发,不发稿就当来了个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对于老齐的品牌规划,我们更多期待新媒体的突破这个案例是我们第一次准备用病毒营销的方式开展工作。 不巧的是有个傻兮兮的报社女记者,一副稚气未脱的学生样,简单采访了老齐几句,在迷宫口站了半分钟不到,就招随行的摄影记者准备打道回府了。 门口的小孙笑眯眯地一人送上一个玩偶挂件,这个挂件是小美和熊猫亲自设定的,作为正式的品牌代言形象。那记者惊诧地伸手接过,不解地望着了小孙一眼。小孙解释:“这是送给你的小礼物,谢谢你和你的同事。”那记者哦了一声,脸色已然不好看了,把玩偶揣在兜里,一言不发地走了。 “看来我们马上要应付公关了!”小丸子靠在门口。“连这种实习生都学会要红包了,真是一帮烂透了的苹果。” “我倒真希望看看我们的反面新闻呢,最好她马上回去发稿。”季佳满不在乎的回了一句。 “嘿,你知道吗,老齐的家具居然在豆瓣上有自己的组了。”刘星捧着笔记本跑过来,跟我们炫耀。凑了一眼,靠,人数还不少,比我们发出的体验券多好几倍。 小丸子揪住刘星耳朵:“快招,是不是你干的。” 刘星连连赌咒发誓,要是他开的组马上得甲流被隔离。小丸子呸呸了好几声,又使劲拧了一把。刘星疼得直叫唤,这家伙还真是不会发誓,要隔离也得两人一起隔离才浪漫嘛,爱在瘟疫蔓延时嘛。 来参观的络绎不绝,基本上都有券,极少数几个没的还是路过的。一上午大约接待了三十多个,第一天上午就完成了,照这个规模没两天就完了。 老大有些担心:“咱们这么做会不会适得其反啊?” “不会,看着好了,这一百个只是病毒,只要一散播出去,那效应肯定大的没边。”林翎自信满满地回答他,自信自然是有原因的,这一百个种子选手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绝大多数人的工作都属于和艺术、传播、设计相关的职业。 中午午休的时间,我们却成了最忙的一拨人,已经在园区准备安家的那些公司陆续有成员好奇地窥探究竟,都想好好研究一下园区第一家公开亮相的单位到底有什么秘密。在迷宫里热闹地嬉戏一番以后,他们大多都满面春风地满意而归。 “快来看!豆瓣出现黑人文了。”小丸子大呼小叫。 果然是黑人文,不太像是竞争同行的枪手,也不像是我们接待过的客户,倒有几分像是那个傻兮兮的记者的文风。一般来说,机关报的文风很好辨识,他们报导的技巧不错,措辞小心谨慎,很少会给人落下口实,可惜标题都很八股,用词都很套路。正如这篇文章一样,义正词严地像是某电视台的某个黄金时段的某个新闻播音员。说起来,这家伙倒是挺与时俱进的,时效性很强呢。 “我们是不是该反驳一下?”小孙忍不住想发个贴。 林翎摇摇头:“不用,如果这些组员都不是马甲的话,我想会有人出来说话的。这个事件上,我们不能操纵事件走向,不然还跟媒体摆什么谱啊!” “可是……”小孙犹豫了。 “我同意范文的意见,让他们黑好了,一个真正的品牌不是靠控制新闻积累的美誉度,互动时代了都。”刘星一副先知的口吻,我们都给他白眼球看,连小丸子都斜了他一眼。 此事按下不表,下午接待工作继续忙碌,很有意思的是有客户希望买下设在展厅的那些道具产品,价格高点也没关系,被我们无情拒绝了,他还挺不高兴的。老大看不过去了,悄悄塞给他一张打折券,虽然只是9折券,而且是一个月以后才能使用的。这还只是印刷厂送来的分色稿样,就被他送出去了。 “靠,让我们做恶人,你倒做起大善人来了。”我们“愤怒”地声讨老大。 老大头一梗:“哼,想跟我斗,你们还嫩!” 辛苦了一天,没觉得很累,大家聚精会神地端坐在电脑前,翻着帖子。 “我就说嘛,肯定会有义愤填膺的家伙站出来的。”林翎指着屏幕笑了。黑人文的跟帖十有七八都是替我们抱不平的,有人写了亲身感受来反驳那个黑人的楼主。 “嘿嘿,看看,多少赞叹我们设计的挂件。早知道我们应该把漫画也摆在里头,多宣传宣传。”熊猫多少有些得意忘形了,幸亏这是小美跟他一起搞的,不然耳朵非被小美揪下来不可。某个城市报刊的论坛贴出了好多张迷宫的图片,跟帖者云集,好奇这是什么活动,为什么都没做宣传? 晚上休展期,我们又调整了迷宫的布局,明儿来逛的一定会大开眼界。真亏小墨这个天才的结构师,要让我们这帮人打死都想不出该怎么重新拼接。 鉴于熊猫的强烈要求,我和熊猫又重新构思了漫画关于展览的番外篇,上传在城市论坛里。要宣传就得好好做,这种无缝贴合的手段,结果肯定能让老齐乐得合不拢嘴。小美和林翎帮着做手绘海报,准备明儿做赠品。网络传播的速度基本是不可控的,我们又没有河蟹牌尚方宝剑,庆幸的是目前为止,都是正向传播,暂时没有不良后果。 老大一直喜滋滋地稳坐着,笑意从未在他脸上消失。这次活动,他基本没出脑力,只是做了些苦力活,用他的话说我们要学会自己拿主意,不然老板不是白做了。 老齐忽然兴冲冲地从展厅外跑来,步伐迈得跟竞走似的,一进门气喘吁吁地大声宣布:“有经销商找我订货了,我准备把今年的全年广告合同金额提升百分之五十,小李呢……” 老大站起身,摇摇手:“老齐,你的建议还真得好好考虑。如果真成了大众品牌,那就用不着我们了。” 老齐愕然:“……” 的确,这牌子我们是朝小众品牌去的,如果变大众了,日常的工作就成了通路宣传,跟做快速消费品没什么差别,也就没意思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么玩得惬意。 “可……”老齐显然还没扭过思路,“放着大把的钱不赚不是亏大了,你们付出了劳动的,我也希望能让大家的劳动有更大收获啊!” 我们七嘴八舌劝说,老齐终于明白了,有些产品是可以工厂化的,而有些产品必须人性化对待。老齐决定把产品结构整理一下,依照我们说的下放大部分产品给其他加工厂,只保留少部分产品继续打造品牌。 “都听你们的,你们是专业的嘛!”老齐哈哈笑着,“不过,“我还是决定合同金额提高百分之五十!就当是我犒劳大家的,人情你们总不该拒绝吧。”老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这种甲方和乙方的关系还真是世上罕见。 第六卷 109最后练习 尽管老齐的保证金丰厚,但改变不了我们公司的建立初衷,那就是不能成为甲方的附庸。老齐也一再保证绝不改变今后双方的合作方式,我们也就不再坚持了。 几天的展览活动赢得了大量的关注,尤其是通过各个媒体出的稿件,更让老齐的成为创意经济的先锋人物,一时间采访不断,忙得大伙上气不接下气。而那个黑贴不知不觉变成了某种类型的五毛贴,大量的帖子替我们抱不平,还有人用实景来证明楼主是瞎子,一点欣赏能力没有的官方坐调员(坐着调研人员)诸如此类的讽刺,乐得我们整天笑嘻嘻地看他们掐架。 年前的最后一桩大事搞定,接下来便是长长的休息。林翎老爸偷偷来电话通报,长脸竟然上林翎家拜访了,她妈妈最近经常和长脸接触,两人相处还挺融洽,她妈妈颇有欣赏之意,提醒我们小心戒备。这通电话让我们几个一阵紧张,前方无战事,后方却失火了。 “开始吧!”林翎掐着秒表,一副严肃的表情。 我和熊猫围着围裙,握着菜刀,紧张兮兮地洗菜切菜炒菜。左手手指已经多了三个创可贴,全是切得慌不择路造成的,当然熊猫也好不到哪去。小美提着小药箱厚在旁边,那双锐利的眼神尖得跟猫头鹰似的,经常因为切丝粗细不均匀被她拎着耳朵巡游。嗯,至少耳朵上的冻疮是不会长了。不过这大冷天的,冰凉刺骨的水里洗菜,双手都冻得通红,感觉那点肉血全化在水里,双手就是十支骨头。 “厨师考级也没这么严吧!”熊猫又发牢骚,笨手笨脚的刀工实在太差,切个土豆粗细不均不说,往往呈KFC里的薯条原料一般。奇怪的是他做的菜味道比我要好,我不得不承认,上天对每个人很公平,给你一扇门也会给他一扇窗。这多少归功于他那百战不殆的馋嘴。 疏于训练的我们又开始了备战工程,我不得不变成法子让大家品尝我的习作,比如今天天气不错啦、比如难得一场冬雨啦、比如老大终于戒烟成功……诸如此类强词夺理的理由,终于吃得大伙一见到我就退避三舍,连小丸子都大放厥词说是三个月内再也不想吃我做的菜了,宁可在家里泡方便面。真是的,一帮不识好歹的家伙,林翎都说我的厨艺很有进步了,虽然我知道我还是不如她那么得心应手。 林翎私下传授不少关于服饰搭配的技巧,然后告诫我必须像对待化学考试一样,熟悉她那一堆可爱的小瓶子,直到我闭着眼睛都能闻出这个瓶是什么牌子的什么产品,什么时候用多少量……哇靠,幸亏不用背那些产品原料名称,再这么下去,我去化妆品柜台做营业员都绰绰有余了……每当我绝望得想一头撞死在小瓶子里的时候,我就想象我已经穿越了,我正在抗战大后方军工厂里做一个新型炸弹原料配方分析员,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祖国需要的新型炸弹配方,不能让前线战士白白流血牺牲…… 年关越来越近,公司里弥漫着浓浓的回家气氛,老爸老妈也来电话询问什么时候回家,都被我们以工作忙放假时间还没确定的含糊回答应付过去了。其实我们公司哪有什么事啊,天天都在嘻嘻哈哈玩闹。 “怎么办?”我问林翎。 林翎皱着眉头:“要不,跟家里说先去我家,然后回你家?” 我思前想后,我家自然要容易得多,只是担心到时候到林翎家,她家反对春节长途旅行的,那就糟了。那我老爹老妈不得怨死我啊,毕业后的第一年就不回家,指不定说出有了媳妇忘了娘的酸句呢。 “你们呢?怎么打算的?”我问熊猫,熊猫傻笑着嘿嘿直乐。一看他那贱兮兮的恶心笑容,我就知道他们俩绝对没问题了,好命啊!天哪,你真是瞎了眼了,为什么不让熊猫他多点苦难呢! 小美瞥了熊猫一眼,不屑地说:“我娘让我带他回去,初六我爸跟着去他们家,两家人见见面。”靠,这么简单,婚姻大事诶,我恨不得摇晃着小美他老爹的脑袋,让他看看清楚熊猫是号什么人物。 “那不是好事嘛,你干嘛吹胡子瞪眼睛的?”林翎不解地问。 小美哼了一声:“这家伙以为就没问题了,我能让他这么轻易得手吗。惹得我不高兴,我就专门找我老爹的茬,让他觉得熊猫没家教,到时候……” 我捧腹大笑:“到时候,你是丢了老爹又没了老公!” 小美恍然大悟,继而怒火冲天:“靠,难不成这辈子我就只能抓着这只臭熊猫了,死鬼,你给我过来!过来听见没有!”熊猫见势不妙连忙跑走,两人又开始追逐,把客厅弄得鸡飞狗跳的。 “真羡慕他们啊!”我感慨地说。 林翎斜了我一眼:“……羡慕?难道你皮痒痒了?” “……”我乖乖地被押进厨房里,开始艰苦地练习屠龙刀法。 离售票日期还有一天,我们哈着冷气,四个人一块挤进人潮涌动的售票大厅。大厅外的角落里,有人裹着单薄的破被褥蒙头大睡,这么冷的天,连羽绒服都快被刺骨的冰冷浸润的冬夜,竟然露天在睡。我肯定他不是个身强力壮的耐寒小伙子,因为他的头发是银白色的。我转过视线,眼里有泪在转,林翎连忙把我搂在怀里。 掀开门帘,一股热流扑面而来,闹哄哄的大厅里漂浮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气味,执勤的士兵在大声吆喝着努力维持秩序,十几个窗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人流中多数还是那些拖儿带女的民工,身上背的脚边放着的大大小小鼓鼓囊囊的包裹一定埋藏了对家乡亲人的诸多祝福。他们憔悴的面容只有回家的期盼,并不在乎别人的白眼和冷漠的表情。 因为离家很近,我从来没有坐过火车,所以也并不清楚火车到底拥挤到什么程度,这是第一次真实地感受了什么叫春运,然而后来我这才知道,这只是个,一个很轻松的。 我们找了个看似比较短的队伍排着。人群在缓缓移动着,十分钟二十分钟才向前挪一步,慢得像是时间已经停滞了,耳边轰轰作响的众人南腔北调的喧哗声。 不断有人面露喜色地捏着粉红色的票经过身边,仿佛像是中了五百万的幸运儿,队伍里的人们都羡慕地望着他。更多的却是垂头丧气地提着行李沮丧离开。都说票很难,会有这么难吗,我踮着脚张望着,前面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身后有个年轻的声音,听着像是北方的口音:“俺都三年没回家了,这回站也要站回去!”一片哄笑声。 忽然心生担忧,我问林翎:“以前票也这么难买吗?” 林翎摇摇头:“以前都是学校里组织买的,我也是第一次上这买呢!” 小美悄悄说:“要是以前,我肯定不敢一个人来排队,这厅里我看足有上千个人。” 熊猫感慨地说:“他们可真辛苦,一年到头就为一张票。” 一开始我们还有说有笑的,慢慢地大家都不爱动嘴了,木然地望着前方,随着队伍机械地挪动身体。队伍已经排出了大厅,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带着期盼而来,又有多少人会带着失望而去了。 总算近了,胜利在望,我抬头看着墙面显示屏上的时间,靠三小时都过了。 售票窗口,扑克脸般的售票员冰冷地连续在说,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排在我们前面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那孩子睡着了,红扑扑的脸蛋,长长的睫毛很是惹人喜爱。年轻爸爸刚报出个地名,那售票员就无情地说了两个字:没有。年轻妈妈急得红了眼,手一用力,怀里的孩子哇呀一声哭了出来。我们同情地望着他们无奈离去的背影,孩子凄苦的哭声久久回荡在大厅里。 我们的票也没了,林翎老家和小美老家的,都没了,不是头一天发售吗? 那扑克脸眼一斜:“没有!” 票没了!排了三小时的队,站得脚发麻,一句票没了就轻松打发了。 卧铺没了,坐票没了,只有站票。我的天,站上30个小时,我不知道原来的我能不能坚持,我知道对于现在的我那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到站有担架等着我。 第六卷 110送礼的学问 就在此刻,售票大厅里适时响起一阵悦耳的音乐,接着就是一本正经的CCTV腔:“旅客朋友们,时下正值春运高峰,由于运力有限,请大家务必加紧选购,谢谢大家合作……”好嘛,这种城下之盟的合作方式简直就是脖子上架刀逼迫你买。 所以,我们满腹抱怨暂时按捺下,我和林翎对视一眼,咬咬牙抽出一沓钱,要了两张站票,售票员非但没有给我们一个积极配合的笑脸,仍然冷冰冰地一言不发,扔出两张票和找钱。收了票,耳边又响起熟悉的:“没有,没有。”天知道,这车站什么票才是有的。 熊猫打趣道:“我看你们俩要好好练习马步了,这几千公里站下来,健康的都要得病了,更别说你们俩这病怏怏的样儿。” 我无奈地笑笑,回道:“你丫不也一样,难不成你想躺在地板上装死啊!” 小美一脸不高兴地跟在后头,要不是家里不靠近机场,估计按她那小姐脾气,早就一掷千金要两张机票得了,还省得跟这儿受这种气。 林翎笑笑:“也就30个小时而已,以前坐回去的时候,两腿都麻了,下车直接扑通跪倒在地上,这回不用受这罪了。”看她笑得倒是轻松,我隐约觉得要是站上30个小时,就算国旗护卫队的家伙也不一定能直得起腰来。 售票厅里依然人头攒动,门外寒风里不少人冻得瑟瑟发抖,呼出的白气壮观得像一匹白练。回家的渴望,大约早就冲昏了头脑,不管要吃多少苦,他们都不会有任何的退意。唉,国人的家族观念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回家过年好像成了头等大事。 通宵的公车里,挤满了人,一半是火车站出来的,一半是附近娱乐场所刚混了夜场的,一半是憔悴的面容,一半是花枝招展的浓妆。我真羡慕这些小孩,头发染得跟枯草似的,蓝幽幽的眼影下看不出任何思乡的情绪,还是年轻好啊,少不更事真好。 那夜的梦里,我满脑子都是黄色的枯草和蓝色的眼影,还有一直一直晃的车厢,直到看到路牌旁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老人,我才惊醒,那路牌显示得是林翎老家的地名,背上一身冷汗。旁边林翎睡得格外香甜,这家伙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头一次上门,怎么都得表示表示,一大早我就拽着林翎出门,林翎睡眼惺忪地下楼。熊猫和小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在楼道里搓着手跺着脚,一开口就咬牙切齿地埋怨:“快捏她几把,出了门还想睡,又不是睡神下凡了。” 迎面就是一股强劲的寒风,直透心肺,冻得我连打哆嗦。天又降温了,也不知道老天到底怎么了,寒潮一波接一波地来,这都已经零下五度了。零下五度,按林翎的感觉差不多就是东北零下二十五度的感觉,甚至还要冷,我很怀疑,零下五度我都已经这样了,要是再冷二十度我不成了一坨冰块了? 熊猫笑话我:“没事没事,等回到老家,我保证替你烤回原型。”切,他去的地儿也不比我好多少,多半比我还要冷,风大懒得说他,连白眼也不想给。 熊猫来劲了:“呦呦……反驳都不反驳了,看来这丈母娘的威慑力可真强……哎呦哎呦!”一听这悦耳的哎呦声,就知道小美下手了:“就你废话多,这么冷的天还冻不了你的舌头,老天真是不长眼啊!” 路上行人稀少,幸亏最近超市不过一站多路,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超市里尽是大妈大爷来挑新鲜的,倒显得我们几个在楼层格外引人瞩目。 “买点什么呢?”我犯愁了,长这么大还没给长辈送过礼呢,当然老爹老妈不算,咱买啥他们都会一边笑眯眯地收下,一边还会抱怨乱花钱之类的。 “脑白金!”熊猫脱口而出。 我们仨异口同声地骂:“滚!”好歹也在广告圈子里呆过一阵子了,这最恶俗的产品,要是专业人士还贴热脸,真要被人看扁了。 林翎领我到茶叶专柜,嘱咐道:“我爸爱喝茶,常喝的是碧螺春,不过我觉得这回不能买,万一挑得味道不好,反而让他觉得你办事不牢靠。”晕,明明是你林翎办事不牢靠,怎么又赖上我了。我估摸着林翎平时也不注意她爸喝的口味,要不然早就把要买的塞进小推车了。对茶叶咱还真没什么研究,虽说处在一个茶乡的江南城市,可茶的香形压根都没有注意过。 琳琅满目的茶叶,其实也就五六种,首先明确的是绿茶,那么无非是龙井啥的,我又晕了,怎么龙井还分西湖龙井,杭州龙井,浙江龙井?它们有区别吗?区别在哪,我拿着几盒茶仔细分辨着。 “笨了吧!”熊猫充行家了,“这西湖龙井说的是龙井村的几棵乾隆御封的茶树,一年产量没几斤,你看这标价才五百多,所以这多半是假的。”这我倒是听说过,据说明前的新茶一斤没有上千块是不可能的,没熟人根本买不到。 “那杭州龙井呢?”小美来兴趣了。 熊猫摇头晃脑地继续说:“杭州龙井嘛,说的是杭州周边郊区的几个茶山的,多少也浸润了点西湖山水的韵味,所以也不能算太欺骗消费者。” “浙江龙井又怎么说?”林翎好奇地追问。 熊猫哈哈大笑起来:“这浙江龙井倒是很值得研究。你看,这个牌子生产厂家在绍兴,他就故意标一个在杭州的销售公司地址,还有这个明明是嵊州的,他压根就不标地址,看这批号你才能看出来问题。你们看看,这都是你们广告人干的好事呢!” “去你的,你丫难道现在不在广告公司啊!”我急了,“再说了这又不是我们干的,关我们什么事。”其实说话时,我还是很心虚,这种欺民盗市的行为很多都是同行的所为,美其名曰借力。 林翎皱皱眉:“得了得了,咱又不是工商局的,管这些破事干嘛。这么说来,还是杭州龙井靠谱喽?” 熊猫点点头:“没错!” 做了广告这行,就得了一个职业病,选商品很挑包装。被一干国际名牌精美包装熏陶出来的,对这些假模假式的包装很看不上眼,他们都懂得装饰中国风,却忘了有留白这一说,把色彩用得满满的,清一色的绿色主调,绿的还那么黯淡无光。咱不得不佩服某品牌的茶叶包装,就算是些碎茶叶末做的袋泡茶,都能整得让人眼前一亮,好像装的都是上等好茶一般。 “我看,就这个吧?你觉得怎样?”林翎打开一盒样品,取出一小袋。那小袋子是蓝色印花布制成的,很有点江南的味道,应该算有点特色,看看价格也在接受范围内,我点头同意了。 接下来便是林翎妈妈的礼物了,林翎思索了一番,愁眉苦脸地摇摇头。我不得不佩服她,居然连自己妈妈喜欢什么都不清楚。当然我也不清楚我老妈到底喜欢什么,嘘别让林翎听到,汗一个。 我脑袋飞速地转着,仔细搜索关于林翎跟我提过的一些线索。哈哈有了,这个保准她妈妈会喜欢。 “走了,走了!”我拉着林翎去付款,林翎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熊猫和小美怔住了:“喂,这么偏心丈母娘会生气的。” 二话不说,出了超市,拦出租车。熊猫和小美气喘吁吁地跟上,这家伙居然和我买的一样,哼我们挑包装的能力可不是盖的。 “师傅,快,去……”我故意压低了声音,凑在司机耳边说了地名。 “到底去哪儿啊?”小美焦急地问道,我就不说,急死你们。 林翎一副安之若素的表情:“跟着他就是了,我倒要看看这家伙想玩什么花样。” 红彤彤的太阳慢慢跳出云层,给城市添了一抹暖色。这会儿车辆稀少,十几分钟后,我们到了目的地。 “靠,你不会是选不好礼物,想不开要出家了吧?”熊猫这破嘴真吐不出象牙。 “你笨死了,出家也不是这里啊,尼姑庵在前头呢!”小美拿着茶叶盒敲着他。 “我明白了……”林翎心领神会,冲我甜甜地笑着。 嘿嘿,寺院自印的佛经外加开了光的佛珠,我想象着她妈妈收到礼物时的样子,一定特慈祥特和蔼吧。 第六卷 111尾牙,送别 林翎为了帮我打消怕冷的顾虑,特意帮我选了两双很厚的袜子,一双高帮的登山靴,还有一件特厚的黑色羽绒服。我统统穿上,冲着镜子转身。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吧?”林翎顺手帮我戴上白色毛线帽,笑着问道。我套上手套,围上围巾,感觉还是挺热乎的,一想到那个露天小解的笑话,又犹豫着说:“咱们这里才零下两三度呢,零下二十多度,不知道会冷成什么样子。”林翎气得鼻子一歪,举手敲了我一下:“大不了你翻翻我的衣服,看看还有什么可以穿上的,全部带上好了。”我赶紧翻腾起林翎的衣库。 “这家伙走火入魔了吧?”小美在一旁风言风语。 林翎嗤了一声:“由他折腾去,到时候他就明白了。” 熊猫凑上来问我:“真这么冷啊,我看我也去收拾收拾……”我吓唬他:“可不,到时候耳朵不留神都会冻掉下来的。”熊猫一听,马上转身冲出房间。 小美苦笑着:“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公司尾牙,最后的晚餐,丰盛之极,大多数菜都没见过。第一次尾牙,老大居然不同意我们AA,说什么我们的工资孝敬长辈才是王道,年纪轻轻的不准浪费,这话说得我们哑口无言,好像他和小墨就不用孝敬似的。 老大敲着玻璃杯:“咱们今年算是刚刚起步,虽然赢利不多,但相比以前的同事,这分红可就厚实多啦。”大家哗哗鼓掌,一半是为超过同僚水准的年终分红,一半是为可爱的我们公司。老大又挥挥手示意大伙安静:“今天呢,是我们辛苦小半年的成果,离不开大家的努力。接下来的春节有些同志的工作将更辛苦,我提议,咱们为三对恋人干一杯,顺便祝福他们拜见长辈一切顺利。” 小丸子脸色红润忸怩地站起来辩解:“我本来没想让他跟我回去的,都是刘星一直闹着,非得跟范文他们看齐,万一我家看不上他,看他明年还有脸上班么!”刘星急了:“啥,你也太……颠倒……污蔑……”一句话也没让他说完整,因为小丸子情急之下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说。事实上,他俩应该早就被家人同意了,再熬下去这两大龄青年非成大圣级别不可。 我们六人在大伙疯狂的叫嚣声中,不得已喝了交杯酒。挽着林翎的胳膊,我看到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他们预祝我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我虽然笑得很甜,可心里蔓延起了异样的味道。 小孙这小妮子,今天打扮得特别赏心悦目,才几个月从前台她已成功转成一个称职的文案,眉宇间的气质已然有了变化。她开心地举着盛了小半杯的红酒走进我们,跟林翎碰碰,然后借着碰杯的时机跟我小声说:“好好看着他哦,我可一直虎视眈眈的。”说着还眉目含情地朝林翎送了个秋波,林翎还得意地眯着小眼睛回送秋波。这傻丫头,居然一直还余情未了。 哎就算我还有那心思,我也没那能力了。林翎推了推我,笑眯眯地说:“不是还可以拉拉吗?”靠,拉拉,也只有她才能想得出来这种乱七八糟的解决方式。这家伙这几天不知怎么就迷上了看耽美小说,推崇那种纯净迷乱的感情关系。人家说只有腐女才爱看这种耽美小说,可她……我简直彻底混乱了,她该算男人吗,她该算女人吗? 老大特意走来,拍着我的肩膀:“我看好你们,希望早日听到好消息。记着啊,有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和小墨。”小墨姐不满地斜了他一眼,然后抱着我的胳膊,轻轻嘱咐:“凡事别和家里对着干,你是文案,做事要有策略。”对啊,我眼睛一亮,我们是文案,替客户消灾的人,现在得为自己的大事谋划一下了。 尾牙的最后,像是毕业聚餐,欢快的依依不舍的,除了没有眼泪。大伙相约来年再聚首,公司就暂时托付给老大和小墨了。 回家路上,林翎一直沉默,大概她也在考虑应该怎么发挥专业特长,有针对策略地应付她家的压力。我靠在她身上,听着她一直砰砰乱跳的心声。 我家的两个老顽童,一听要去见家长了,纷纷提出宝贵的可爱的建议,甚至特别前卫地提到了先做饭之类的隐晦词语,搞得我和林翎哭笑不得。要是以前,我二话不说…… 老爸嘱咐林翎:“你小子要机灵点,别犯浑,见了人家长要有礼貌,别跟在家一样。” 老妈接着嘱咐:“南北方生活差异挺大的,别跟小时候一样,见人要亲热点……”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老妈可真是想得周到,连称呼到生活习惯都仔细调查过,然后传授给林翎。 放下电话,林翎又复述了一遍,笑说:“看来还是你爹妈了解你,你原来就这德性啊,看来我有必要慎重考虑一下。”哼,我不满地歪过头,小样儿,那是以前,现在我可大不同了,至少不是小时候了,我爸妈当我是小孩,你也还当我是啊。 小美和熊猫比我们早一天出发,本来可以同车的,不过那样他们就得转车了,所以我们没同意熊猫的提议,尽管小美也愿意和我们一起先见见林翎家人,逗留几天的。毕竟是年关了,家里人都盼着团聚呢。 一切准备妥当,就是分别时刻了。 火车站,人潮涌动,到处都是携着大小包裹行李的人们。据说明天就不能进月台了,我们庆幸能送他们,他们上了火车,扒着车门跟我们嘻嘻哈哈说着笑话。车上过道里塞满了人,首发站就成这样了,这一路上他们有苦吃了。 时间快到了,熊猫忽然跑下火车,拉着我,一脸严肃的样子:“蚊子,万一实在不行,我看你们私奔算了……”第一次这么语重心长地说话,竟然是怂恿我们学习古代优秀传统文化。我捶了他一下:“去你的,怎么就不盼点好的。你自己当心,别喝多了乱说话,小美他们那的喝酒风俗可是很暴力的。” 火车站是个残忍的地方,尤其是汽笛鸣起的时候,那种呜呜声就像是火车在呜咽,催人泪下。熊猫和小美倚靠在窗口,一个劲地挥舞着手臂,熊猫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小美捂住嘴巴,似乎在控制情绪。林翎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用力地挥着,真不知道他们站上几十个小时会变成什么样子。 火车开动了,他们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我们视野里,渐渐远去的铿锵声,让我一阵恍惚,方才还在耳畔的声音,两个活宝的身影,一下子没了。 重新回到家里,空荡荡的房间,往日喧闹的小窝安静了许多。我和林翎相对无言,不知道说些什么,电话响了。我接起,是林翎妈妈:“后天到,对的,后天早晨7点左右,早饭不用安排了,我们随便在外吃点就行了。嗯,好的,我会的,有的,有的,是卧铺……”撒谎是种很不好的习惯,可现在林翎也不会怪我,卧铺?有个坐票就了不得啦。 嘭嘭嘭,门被敲得震天响。我和林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开门。 我道是谁呢,哼,我转身就走开,林翎关好门也不说话。 来人是于琪,她正笑吟吟地脱去外套:“怎么,长久不见,你们不打算理我了?” 我和林翎同时哼出了声,这家伙无端消失了很长时间,仔细算算得有几个月了,打电话不接,QQ留言没回。“别生气了,我知道我不对。”于琪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林翎,真诚地说,“我被关在山区别墅封闭学习了,切断所有的联系方式,我也没办法啊,这不,一回来我就上门负荆请罪来了……” 于琪见我们不说话,又说开了:“我知道你们生气,所以啊特地登门来道歉了。” 林翎电话响了,是小美打来的,林翎听着听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上翘。我好奇地询问,林翎冲于琪开心地说:“行了,这次算原谅你了,我正担心他们俩呢,就算将功补过吧。” 原来,关系是如此重要,我们要是早知道于琪有铁路内线,就不必费心去买站票了。 “唉,咱们也算是一蛀虫吧?”我问于琪,虽然熊猫和小美马上就能补卧铺票了,不过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于琪撇撇嘴:“又不是倒票的,不为你们这些朋友,我也犯不着去求人。” 第六卷 112向北,向北 难怪老外们说中国其实有两个,一个是你能见到的,另一个是你见不到的。可不,一个是秩序混乱的,什么事都得绕几个圈才能找到正主儿,说不准正主儿还办不好正事;另一个却是泾渭分明井水不准犯河水的,秩序井然潜规则盛行,但是更为果决更有效率,真说不清楚哪个更好。 我们也不清楚于琪的那个内线到底是何方神圣,反正一出马,两张卧铺搞定了。哦,不对,应该是四张,车次不同方向不同,还真有点神通广大。 “你没贴钱吧?”林翎明显还有顾虑。 于琪摇摇头,啃着冰箱里的冷面包片,让她去热热,她却野兽般撕扯起来,薄薄的面包片碎裂开像纸屑般飞舞。这孩子饿坏了,我观察到她的眼圈很黑,头发野草般的干涩,这不是爱好皮肤的于琪作风啊,便担心地冲林翎努努嘴示意她留意。 林翎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顿时紧张起来,悄悄伏在于琪耳朵旁说着什么。 于琪一声尖叫,扔下手里的食物,揉着耳朵:“你们想哪去了,真是的,那个……代价也太大了吧!”林翎很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瞪了我一眼,我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们。 于琪并不恼,捂嘴笑着说:“林翎你以后别这么在我耳朵边说话,你个大男人的热气往我耳朵边喷,我哪抗得住啊,拜托,拜托啦!” 哦,我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作为一个曾经的男人,唉有些事情,真的一点就通,好像男人对这类龌龊猥琐的隐秘之事特别敏感,不是有人说看到手指就能想到哪啥么,几秒钟就能想一次的动物也情有可原,对吧。 于琪过年得留守项目,所以她没办法回去过年了。于琪想和我们商量,过年这几天能不能房间让出给她,毕竟单位宿舍太冷清了。这社会是不是把人给混傻了,这么简单的事还用得着商量吗?我和林翎都强烈要求让她把老妈接过来,虽然他爸的事还没完全了结,但娘儿俩总可以过个团圆年。 于琪感激地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我正发愁呢,这些天都不在,东西可千万别有个闪失,这下于琪来做保安,不是正求之不得嘛!这一放假就是三周,虽然比以前的学生时代少了一半,不过和一般单位比较起来,我们的假期可谓相当之漫长。这是我们老大的先见之明,提前放假推迟上班,说什么都是老板,干嘛跟打工的一样待遇啊。 忽然手机响了,熊猫的电话,长途漫游呢,这家伙怎么舍得聊天呢,发短信就好了吗。想是这么想,手却不由自主地接了起来。 “黄河!黄河!好黄的水啊!”熊猫在耳朵边大声叫着,背景声是轰然一片的笑声,我想象得出他手舞足蹈大呼小叫的样子,以及身后围观群众的哄笑,还有小美一定会追加的一记栗子。 我把对话模式改成免提,林翎和于琪乐得差点抽过去,太可爱了,不愧是国宝熊猫。小美夺过电话简单说了下他们的情况,卧铺是开了四小时后才拿到的,估计是脱离了当地主管的铁路局管辖范围,总之一切尚好,就是熊猫太吵,什么都没见过,大惊小怪的。 欢闹过后就是冷清,关了电话,三人都沉默下来,有时候离得太近了,反而没有那种珍惜的感觉,一旦空间不同了,我们才会明白,有些人是必须留在身边的。 第二天,在那种忐忑不安混杂着热切期盼的离别前情绪下,很快就混到天黑了。我像个没见过冷的人一样,把能穿在身上的衣服全穿来了,鼓鼓囊囊的,半条曲线也看不到。晚上十点的车,于琪说什么也要来送我们,拗不过她,只好随她。 算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坐火车,而且又是那么远的地方,心情别提多兴奋了。一进大厅,乱哄哄的声音一下子潮涌过来,充斥在空气中的那种酸涩味,像一滩死水里的腐烂食物在发酵,让人直恶心。 我们排在队伍的末端,反正手中有粮心中就不慌了,让他们挤去吧。 “真想不到,人会这么多,离一般单位放假还有一礼拜呢。”林翎的肩膀压了两个提包,一个背包,大小礼物分量那是相当足的。 “幸亏咱们放假早,要是再晚点,我估计能挤进站就不错了。”偌大的厅里,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幸亏大马力的风机在呼呼向内送风,不然光是呼吸权大家都得打起来。 检票口一开,原本不甚整齐的队伍更加混乱,人群被撞得东倒西歪的,整体朝前扑。 “于琪,这太乱了,反正月台进不去了,就送到这里吧!”林翎劝道。于琪四下看看,也就不再坚持,和我们挥手道别了。 “记住,回去多少人,回来多少人,别把人给丢了!”于琪很认真地把我们的双手叠在一起。 林翎看看我,笑道:“没问题,就看蚊子怎么表现了!” 我晕,明明是看你怎么表现好不好,莫非她妈妈早就知道我们交换身份的事情了?不可能,这么些天的电话里,我根本就没听出有丝毫察觉的迹象,除非是我太愚钝。呃,我好像是有点愚钝…… 我们随着人群涌入站内,于琪仍然站在那里,冲我们挥手。送别送别,其实最难受的不是离开的人,而是还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他们依然要面对一样的建筑一样的街道,物是人非触景生情。 幸亏这次只是暂别,我们微笑着摆摆手,让她早点回去,随后一扭头就踏上了向北的征程。 很小的时候,我爸妈替我算过命,那算命先生说我长大不安分,不会在家里守着,得在外面,最好的方位是北。这北得从哪才能算呢,我现在住的城市已经在老家的北面了,林翎家的是更远更远的北,哪一个才是我要找的真正的北呢? 火车,那是一种很神奇的器物,虽然我从来没坐过。可是那种钢铁和成的特殊气质很早很早就打动了我,背上背包沿着铁轨一路走,九十年代的很多MV都这么表现,那是一个诗意正在流浪年代,再过几年,诗意已经向钱币全面投降了。所以,我一接近火车,我那根埋藏了许久的种子开始发芽了。 和很多无座的旅客一样,我们靠在车厢连接处,车厢早已拥挤不堪,只有推来推去的小车还能在那身威严的制服配合下来去自如。我和林翎面对面站着,等待着那两张神秘的卧铺。小美他们等了四个小时,不知道我们要花多长时间等待。 火车轰然一动,月台上的人们和昏黄的灯晃成一道恍惚的线,像是一个很抽象的标示,指示我们一路向北。 我和林翎已经紧紧拥抱在一起了,就算我们再亲密也没试过这么贴近,没有任何肉欲上的欢悦感,事实上我都觉得林翎快要挤暴我的身体了,如果两个人如果能成为一个肉饼,大概也可以再捏一对新的情侣。林翎很保护我,使劲顶着背不让别人靠得太近,给我大约十厘米可以喘息的空间,本来这该是我做的事,我抬头响亮地亲了她一口,响得让整个空间的人们都为之一振。 可惜很快,林翎的硬撑终于绵力不支,我们像对刚出生的双胞胎一样,抱着,随着火车铿锵有力的节奏晃着。窗外,已是黑漆漆的一片,我们已经远离了城市。 很快就有了睡意,人们都说马才是站着睡的,其实他们不知道,人也可以的,只要条件充分具备的话。比如在这列车上。空调开得很足,脑袋很热,但脚下是上客的接口,有一道小小的缝隙,一小股冷风呼呼地往上灌着,幸亏穿得多,只是我的腿已经有点麻了。不是不想挪,只要脚稍稍往里缩,那风就直接吹到林翎脚上了,她是个比我还怕冷的家伙,所以我只能硬抗着,希望在卧铺来临前我还没冻僵。 一站又一站,幸亏是红皮车,要是摊上绿皮车,那就更要命了。不知过了多久,我趴在林翎怀里睡着,朦胧听见他在打电话。 “什么!一个啊不是两个吗……哦,要的要的,我马上过来办手续,真的太麻烦您了……”林翎的话一下子让我完全惊醒了。 有卧铺了,但是,只有一张床位。 这和我们原来设想的完全不同,最糟糕的还以为是不同车厢的两个铺位。 两个人,一张床。 第六卷 113寒夜漫漫 一张床,谁去? 我知道目前我的身份明着是肯定抗不过林翎的,她一定会举出很多负面例子,再加上她那滴水不漏的辩证思维模式,我就是长上一百张嘴也说她不服。不过她有致命的弱点,现在是一点三十五分,温度会越来越低,利用她的恐惧心理,所以我必须试一试。 “林翎,还是你去吧,我是夜猫子,也不像你那么怕冷,而且我穿得也挺多。”我顿了下,看看林翎似乎就要张嘴开火的样子,“最冷的时间就要到了,你肯定是抗不住的,要不你睡四个小时,再来换我好不?”我拽着她的手臂,轻轻晃着。 林翎疑惑地看着我:“一天中最冷的时间不是早晨日出前吗……” 坏了,这家伙地理基础倒是不错,我的胡诌居然被她怀疑上了。我连忙打断她的话,硬着头皮瞎说:“初中地理没学好吧,每天最热的时间是下午两点,最冷的自然就是凌晨两点了。到站了就快点,去卧铺车厢去,发消息告诉我铺位,睡上几小时然后换我!” 我的如意算盘是,林翎这家伙一进被窝哪怕是闹钟在耳朵边响着,她都不一定愿意起床,我宁可白天补睡,也不要她陪着我硬撑。 最热的时间是对的,最冷却是林翎说的对。谎言呢,最好一半真一半假,嘿嘿。林翎还是很迷惑的样子,眨巴着眼睛,似乎还在搜寻脑袋中的知识条。 很快,列车进站了,蜂拥的人群上上下下,林翎还想说什么,我把她推下车,挥手让她赶紧找卧铺去。林翎在站台上犹豫了几秒钟,冲我喊了几句,还是向后跑了。乱哄哄的,我什么都没听见,只是追随着她的身影, 列车再度前行,我紧紧靠在车窗前,看着空荡荡的月台,身边没有了林翎的温度,感觉一下子冷了不少。林翎把所有的行李都带走了,哈哈要是林翎是个坏人卷款逃跑的话,我现在真是身无分文举目无亲了。 很快短消息来了:铺位在9车26,是个中铺。钱付过了,贵了50,还算公道。” 我回她:那就好,赶紧睡下,晚安,亲亲。 林翎回:“我很担心你,第一次出远门还站着,三点钟我来换你。” 这傻瓜,只要你睡着,我才不信你能起得来呢,于是我便回道:“行,赶紧睡吧,你还得换班呢!” 林翎没回了,手机沉默,耳边只有周围人呼哧呼哧的呼吸声还有铁轨发出的咔咔声,窗外漆黑一片,偶尔一两点灯亮,一切都安静下来。 周围的人们大多或蹲或站着闭目养神,列车广播早就没声音了,我忽然没了睡意,这漫长的夜要如何打发呢。我的第一次长途漫游,居然这么不浪漫,一点没有那种让人产生苍凉的感觉,只有冷。冷风不断从缝隙中灌入,我恨不得能够倒立,让热气腾腾的脑袋清凉一下。可这拥挤的车厢,别说倒立了,能有个容身的空间也就谢天谢地了。 迷迷糊糊又一个站了,看看时间不过两点五十,林翎应该睡得很香了吧。 滴滴两声,这会儿还有谁给我发消息?一看,还是林翎,这家伙怎么这么不珍惜呢,多少人盼望有个卧铺啊。“上铺一男一女,现在活动开了,这么狭窄的空间,真佩服他们热爱创造生命的精神。你还好吗?冷不冷?” 我笑笑,卧铺也就80公分吧,在困难面前,咱们国人可真有创造力呢。我打定主意不回她消息,否则这家伙会没完没了的。 果然一会儿,她又发来:“那女的在浪叫,我要受不了啦!你睡着了吗?”我捂着嘴偷笑,林翎还有受不了的时候,可真罕见呢,还是决意不回。 林翎没动静了,被她这么一搅和,我睡不着了。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那晚绮丽糜烂的画面,真可惜要是当时把林翎拿下就好了,要不是脑袋忽然被桌子撞了,搞不好我也能感受一下林翎上铺那男人所体验的快感,不知道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我们俩的感情虽然很好,这事倒是一直很遗憾,不过作为一个曾经阳刚十足的男人,我肯定不能让林翎给推倒了,那太不成体统了。如今推倒林翎这样的理想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也许一辈子都没机会了。这次去林翎家,要是她控制不住,不知道会不会发生让我恐惧的事。她父母肯定不会让她住在家里,那得找个房子,住宾馆太花钱了,哎呀,来之前这些细节没有好好地想过,有太多问题需要解决了,我们交换身体这么久了,但对有些问题还是站在本位的角度考虑,不能说是大失误,但没有预案总是不行的。 车厢忽然一个前冲,车速减了下来,慢慢的停住了,铁轨吱吱作响。靠这叫什么事儿,什么车这么牛逼,三更半夜还得替它让道。车窗望出去,看上去一片田野的样子,车就停在荒郊野外。三五分钟以后,远处传来嘈杂的声响,没几秒钟,来车已经从眼前掠过,真快。火车虽然提速不少,动车组什么的也屡见不鲜,但这车速感觉比动车还要快。 “肯定是什么领导的车。”旁边一位大叔愤愤不平地说。 “呵呵,说不定这车就只有几个人坐呢!”有人阴阳怪气地接腔。 身边的一个年轻人高声在说:“我看搞不好,还有高级列车员作陪,车厢里翻跟头都没问题,哪像我们。”大家哄然大笑,这年头,只要官员和女人两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权色交易这种火爆话题势必会让大家的想象力飞奔,也让平静的车厢一下子热闹了许多。 于是话匣子打开了,车厢接缝处女孩不多,大家也变得热络起来,纷纷说着各式各样的官场逸闻轶事,大多数都是上不得台面,影响很恶劣的。众人不时发出会意的笑声,这是一个的车厢,如果有什么管理员之类的,估计十有八九都会被大螃蟹钳子给夹住。我静静地听着这些牢骚和怨言,这一切都存在,我们身处的是一个神奇的时代,什么样的离奇事情都变得习以为常。 “大伙注意点,这儿还有女孩子呢!”刚才那个年轻男孩好像才发现我的存在似的,我分明看到他已经注意我很长时间了,他的目光十分不规矩,幸亏我穿得严实,不至于发生什么咸猪手事件。 似乎没人理会他的提议,那些荒诞不经的故事一个接一个,仿佛都是亲身经历身处第一现场的报道。 那男孩年纪大约二十不到,背着一个大行囊,像是学生的样子。这时歉意地朝我笑笑:“你……怎么一个人,你去哪儿?”我也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 男孩似乎有点不泄气,继续追问:“你是哪里人?” 我摇摇头,不想回答。 男孩恍然大悟,自言自语地说:“哦,还是个洋妞?JAPANESE?KOREAN?”他的眼神也变得奇怪了,跟我恕不相识,却仿佛有着深仇大恨,没坚持多久的文雅,这时换成了轻轻的一声F打头的词,语调十分轻蔑。我没有做声,很理解这些半大的孩子,空有一片热忱,像我们当年一样。 又一个站了,又一批旅客带着行李匆匆而去,同样的挤上不少人。这是个大站,我跳下车活动活动手脚,嘴里呼出的白气比抽烟的还浓,气温肯定低了,但我没觉得特别冷。 “蚊子,蚊子,快点跟我去补票去。”林翎边跑边喊。 “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会儿还能有卧铺票空出来。 远远地传来一声:“还是洋鬼子命好啊!”那个男孩袖着双手很鄙视地冲我吐了口水。 “走啦走啦。”林翎拽着我,我很想和那男孩说上几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算了,就让他一直愤怒着吧,反正这也是社会现实。对于和我同车厢的那些人们现在正羡慕地看着我,我算是个钻了空子的家伙,忽然让我觉得很惭愧。 “我跟你说,我一分钟都没睡着,想着你会不会被你欺负,你冷不冷啊,饿不,我看你脸色有点不对……怎么了?”林翎不安地问着。 我能说什么呢,我咧嘴笑笑,这狗日的世道,就是用让人精神分裂的。 我的铺位安排在和林翎同一个车厢,列车长热心地说:“是于琪的同学吧,铺位不好安排,呵呵让你受了点苦,对不起啊,于琪这孩子硬是逼我,说什么要是不帮忙,就不认我这个舅舅了……” 第六卷 114火车生活 原来是舅舅辈的,难怪这么照顾我们,可惜补票价的时候多花的一百(每人五十)是不能退的,因为那又是某种潜规则。 林翎连声道谢,我假装矜持不说话。列车长嘱咐了几句,就走人了。 “你怎么了,从刚才起就不太对劲,是不是听到什么难听的话了?”林翎要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就好了,我什么都不说她就明白。我摇摇头,说累了,想睡觉了。 从旅行袋里取出简易洗具,去盥洗处刷了牙抹了把脸脚都没洗就回车厢。车厢灯早就灭了,只留下过道里一排微弱的光。还以为卧铺车厢高级得很呢,不过就是学校高低铺的组合,而且还是三层的。嗯,脚都没包住,看上去就像是一排排行军露营的。除了我们俩,车厢里四个人都在呼呼大睡,其中两个的呼噜声估计不比熊猫兄的小。 “嘿,发什么呆啊?”林翎好奇地问,“没坐过卧铺新鲜吧,你想睡哪个铺?” 还没等我回答,林翎就自作主张推我上中铺,沿着小梯子,我弯腰爬进铺,幸亏现在体积比以前小,不然这么点空间,翻个身都麻烦。中铺是林翎刚才睡的窝,就一条被子,被窝里还有点余温,不过车厢里一点都不冷,相反热气很足,我那身棉花包早就拆卸了,穿了毛衣和毛裤进被窝,安心地躺下。唉,挨冻受冷再也跟我没关系了,我想起那帮同车挨站的人们,这个夜他们一定不好过。 林翎在上铺悄悄说:“早点睡觉,有事明天说。”我嗯了一声,车厢陷入沉沉的安静中。耳边一直响着单调的咔嗒咔嗒声,还有偶尔掠过的过路车灯,连呼噜声都渐渐低了下去,这是我第一个卧铺之夜。 再度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是热醒的,看来是小看了车厢空调的威力,于是又减负。我也不记得到底醒来多少次,天亮的时候,我的背上汗涔涔湿了一片。 陆续有人起床,过不多时广播响了,播音员清脆的声音吵得我再也睡不着,便晕乎乎地坐起身子,靠在车厢壁板上,敲敲床板:“懒猪起来了没,我要吃东西!”阳光很好,北方的阳光似乎比南方更清透一些,没那么多雾霭,热量似乎也更足。 床下林翎笑嘻嘻地说:“不知谁是懒猪呢,快洗脸刷牙去,早餐我都准备好了。”靠走廊的座位上,林翎举着冒热气的牛奶和面包在引诱我。奇怪了,懒猪偏离了惯常的生活轨道。我抬头望了眼车厢顶部呼呼直吹的热风口,估计跟我一样,热醒的。 漫长的旅途还要赶一天一夜的路,幸亏有个伴说说话,不然得憋死人了。而北方正在我面前一一展现,长江,没看到了,半夜就跨过了天堑。不过我看到了熊猫所惊呼的黄河,这条从未见过的母亲河,黄澄澄的河水,短短的两岸,从桥上看应该有十来米宽被冲刷下的黄泥堆砌在岸边,很难想象历史上这条温温顺顺模样的河居然一直在改道,哪有这么不乖的母亲啊。桥上有武警站岗,只是我越发疑惑,不是说有凌汛的么,黄河不结冰吗?林翎摇摇头,这些事情俺们不感兴趣。 可不,这些景色她早就看厌倦了吧。平原,灰蒙蒙的平原大地,似乎一眼看不到头的大地,耕地划界并不像南方一样狭仄,面积都像是足球场。平平的屋顶晒着黄黄的苞米,一道围墙围住了几间房,几十户这样的房围成小村庄。光秃秃的树梢,光秃秃的山梁,这在南方根本不可能看到,除非是石头山,没种上树的山差不多都绝迹了。 “我从来没想现在这样,对咱们国家地大物博有一个具象的感受。”我感慨地说,窗外一群人蹲在墙角,一位老农手捧着一个大碗,呼噜噜喝几口,然后又和人争辩几句,然后再喝上几口。多有生活气息的画面,在南方应该很少能看到了吧。 “怎么地,文潮汹涌了?”林翎笑着说,“跟我当年来南方读书一样,我的天哪,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绿色植物,从来没经历过这么热的夏天。”林翎侃侃而谈,从她的叙述里,同样可以找到类似于我的敏锐,不是什么新发现,只是从来没有关注过,所谓熟视无睹就是这样。 说着说着,林翎忽然住了嘴:“幸亏你提醒,不然我会犯错误的。刚从南方来,对北方的景物一点都不觉得稀奇,那不是太明显作假了吗?” “可不,得向我学习,别露马脚了。” “得了吧,你要当心的地方比我多多了,小心我妈妈那双神探的眼睛,什么蛛丝马迹都逃不过。” “对了,你妈妈有没有让你背佛经啊?”我忽然想起作为礼物的佛经来。 林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忘记了,就算是有也差不多忘记了。没事儿,到时候考完的机会比你多,你不用担什么心。”于是我释然了,对啊,现在我是主考官家庭成员。 午餐时,没什么胃口,随便要了个盒饭填了肚子。林翎倒是很隆重,下铺的一老头和她聊得特别起劲,这会儿正拉着她的手,非要和她分享什么好酒。我立马从包里取出下酒的花生米和一些卤味,表示由衷地支持。嘿嘿,第一次被东北人民朴素的热情给感染了,还真是好客呢!看得出,这老头并不是什么有钱人,皱巴巴的羽绒服,酒也不是什么茅台五粮液,只是他的语气坚定地让人无法拒绝。 一下午,我静静地陪着他们,偶尔去看笔直的树干,不知道是白桦树还是白杨树。他们聊的只是一些过去的事情,我原本以为他俩住的小区挺近的,听了半天才知道他俩压根不可能认识,还从来没发现林翎这么有人缘,这可是我的脸啊,换作以前,咱根本不会主动跟人搭腔的。 晚餐时分,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我们邀请老头一起去餐车吃饭。老头很实在地说:“别,那里贵,咱们要点熟食就这儿吧随便吃好了。”我买了些熟食陪着他们一起吃,从来没见过林翎喝醉,那会居然听见她说话舌头打转了,老头原来准备带回家的四瓶酒,就这样在离他家几百里外的路途上被喝光了。老头酒量相当可怕,林翎的量在我眼里已经算是很高端的位置了。当我扶着林翎搬她上床铺,直到她趴下呼呼大睡时,老头一直摇头晃脑地哼着什么小曲,一边自得其乐自斟自饮。 半夜的时候,老头要下车了,他摇醒我,塞给我一张纸片,说是他家地址,有空来玩,嘱咐我的语气就像是熟识多年的长辈一般。老头下车后的很长时间,我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早知道北方人淳朴,但没想到淳朴到这种程度,真是让人汗颜啊,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美德在南方已经渐渐快被抛弃了。 这一夜都没睡好,早早醒了,忐忑不安像是被考古队终于快发掘出的文物一样,终于扰乱了我的心情。窗外一片洁白,雪已经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在铁道沿线的屋顶上白帽似的一层,足有三十多公分,很担心会压垮房子。林翎睡了足够十个小时,起来的时候脸还是红红的。 二十多小时的漫长跋涉总归到了尽头,列车播音员欢快地用东北口音浓重的语调和我们告别,仿佛一下子耳朵通了,这才发现周围人都在说着咕噜咕噜一串串的东北方言。幸亏林翎教我练习了那么久,就算说不是很溜,但听总不成问题了。 穿得严严实实的我,拿上两个包,费力地走下车。林翎负责剩下的包裹,队伍开始混乱了,这是终点站。清晨的空气并非我所想象得那样能够呵气成冰,虽然嘴里呼出的白气显然比以前更加粗壮了点。原本预备着被这里不友好的天气冻上半天的,没想到根本不是想象中那么冷,不,应该是一点都不冷,倒像是南方秋末的早晨似的。 “到M下面等我!麦当劳的M!”林翎扒在窗口大喊。 我不解地回答:“什么?” “到M下面等我!” “M在哪?”我回问,没人应答。 我们被汹涌的人群挤散了,我拎着两个包不知所措地站在月台,只好随着人群朝出口走去。出站口像是一张贪婪的嘴,不断吞噬着行色匆匆的人们,我离出站口不过一米的距离。门外白茫茫的一片,是阳光还是积雪? 第六卷 115到家,林翎的家 走出站,迎面就是一股清凉的风,没错就是清凉,仿佛秋末清晨般的那股清新劲儿。这会儿,广场上人已不少了,卖力吆喝的,行色匆匆路过的,显出这个东北城市不一样的生活节奏,这一切让我看得很是新鲜。 M,我要找的M,就在出站口不远,足有三四层楼高的M从天而降,黄艳艳的色彩十分醒目。我提着行李,东张西望地站着等林翎。不远处,一个奇怪的建筑吸引了我的目光,靠,明晃晃的一个大钱币,什么人这么有才啊,把个大楼建得跟古钱币似的。毕竟是大城市啊,十车道,那马路宽得应该可以踢足球了。车水马龙的,不是想象中那般萧条。 几分钟后,林翎气喘吁吁地赶来了:“好多人,挤死了。嘿嘿你还挺聪明,我还担心你跑西广场的麦当劳去呢。”我得意地递个媚眼。 “现在去哪?回你家吗?”我帮她提了个小包问道。 “先去吃点早餐吧!你肯定饿了。”林翎笑道。 我点点头,肚子早就空空了:“我想喝粥。” “粥?”林翎皱了皱眉,“坐出租车去吧。” 我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一踏上这块土地,就迫不及待地和原来生活的城市做比较。出租车的车型似乎稍微差了点,起步价也便宜不少,不过出租车师傅却相当健谈,一口一句我X之类的脏话,嘿嘿东北民风很彪悍啊。 林翎坐在前座,一边应付着司机,眼睛一个劲地扫视街道,眼神中流露出欢悦,这里是她的家乡,有她熟悉的生活场景。车开得很快,司机的动作也很娴熟,我感觉车速明显要高出很多,果然路边的指示牌显示限速七十公里,印象中的北方生活节奏更慢,或许只是上世纪的故事。 车停了下来,是个对外营业的大学食堂,几个超大的不锈钢盆子搁在案板上,营业员正在收拾,看样子已经到了打烊时间。 “吃点什么?”林翎放下行李问道。我惊奇地发现有一个大盆子里居然盛着绿豆粥,天哪,大冬天居然还有绿豆粥,这真是突破我的生活常识了。林翎笑笑,不再问我。 我喝着有点凉的绿豆粥,吃着小菜。小菜不是常见的咸菜萝卜干腐乳,却是类似以前酒桌上的冷菜。林翎白了我一眼,纠正说:“你又忘了,这得叫凉菜。”顺手拧了我一把,以便让我印象更深刻。 正吃着,电话来了,我慌忙接起。 “妈妈……”我含糊不清地说,耳朵里听到的却不是林翎妈妈,那是个避之不及的声音,好像有人在玻璃上擦拭塑料泡沫,很刺人心肺。 长脸笑着说道:“怎么样,路上顺利吗?”这厮能耐忒大了吧,我们才刚刚下车,他就已经知道了,我敢肯定林翎妈妈给他通风报信了。 草草应付了几句,我放下电话,郑重地对林翎说:“这一趟咱们要小心,必须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林翎毫不在乎地点头,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很疑惑。 继续打车,一路上惴惴不安,路旁的行道树色泽黯淡,随处可见冒着白烟的烟囱高耸入云。好远,足足开了有三十分钟,离开热闹的城市车流,便见一片荒烟蔓草,很明显这是郊区。 林翎指着前面的建筑群:“喏,就是那里。” 下了车,林翎提着大包小包,我紧张地整理着衣着,手指不停地哆嗦,小镜子差点玉碎了。林翎笑话我:“是我见丈母娘,又不是你。”话是这么说,可我的行动却暴露了心里的真实想法,恍惚着上了楼,不留神一个台阶踏空,眼看就要和东北台阶亲吻了,幸亏林翎眼疾手快腾出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 “虽然我是很怕我妈妈,可是你要这样,我妈就得怀疑你是不是假冒的了。”林翎摇着头。我深吸一口气,慢慢镇定下来,有什么啊,不就是见个长辈吗。 林翎家在最顶楼,这楼梯走得简直就跟上刀山一样,每一步都是折磨,我恨不得大喊一声给我个痛快的吧。站在漆黑的大门口,我抬起手,林翎望着我坚定地点点头,拼了。 门内清晰地传来林翎妈妈的问话:“是谁呀?” 我忽然觉得喉咙里有口痰黏住了,话堵在嗓子眼出不来。林翎连忙撞撞我,瞪了我一眼。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费尽地喊出两字:“妈……妈!” 果然林妈妈就像林翎描述的那样,眼神锐利无比,却又显得十分和蔼慈祥。她一头闪亮的银发,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是个很有精神的老太太。怎么形容呢,嗯,像是《穿普拉达的女魔头》里那位老太太的和气版。林翎忽然有些不自在了,刚才的信心满满好像全部被丢在楼下。 “你们来了啊,快进来,愣在门口干嘛?快进来。”林妈妈侧身让我们进房,语气不是非常亲热,也没有特别冷淡。 “我爸呢?”我放下行李四下打量。客厅阳光倾照,室内温暖如春,房子挺大的,布置得很简单,沙发茶几围在一角,倒显得有几分空闲了。 “你爸去菜场了,说要给你好好补补。”林妈妈视线转到林翎身上,“林翎,怎么不给妈妈介绍啊?” 林翎身子微微颤抖,我明白这种心理,就像当时我见到自己爸妈的时候,相逢不能相认,着实痛苦。我拉着林妈妈的胳膊,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是林翎传授的必杀技之一):“妈妈,这是范文。”我本想添说我的男朋友之类的注解,不过这纯属废话。 “伯母,您好。”林翎鞠了个躬,礼貌地说。真看不出来,这家伙控制情绪的本事比我强多了,之前的不自然完全消失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嗯,你好。”林妈妈点点头,平静如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林翎,去给客人倒茶。”林妈妈支开了我,客人这一称呼足够表面她对“范文”语气有多冷淡了。虽然没有对我“林翎”有什么意见,但我相信很快一切都会大爆发的。 我噢了一声,暗地给林翎做个加油的手势,转身去了厨房。得亏林翎不断给我温习她家的平面图,我很清楚知道她家的布置。她们俩对话的声音很小,我压根半个字都听不到,远远能看到林翎的眉头渐渐松开了。这两母女在斗智,都是一家人,何必呢,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林妈妈根本没有让我参与谈论的想法,送了茶就让我回房整理房间去。我一趟趟提着行李穿梭,每一次走到她们附近,她们要不就不说话,要不就讲些离题十万八千里的。 算了,我还是好好整理房间吧。闺房,这是林翎的闺房,我忽然心潮澎湃起来,偷窥的欲望值大幅飙升。这房间的格局方正,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张椅子十分简洁,没有常见的脂粉气息,根本不像是个女孩子的闺房。只是视野里到处可见的玩具熊显示了房子主人的本性,大熊小熊足够组建十几个玩具熊家庭。 书桌上一长溜的书籍名字让我很惊讶,我虽然知道林翎很博学,但不了解她到底涉猎了哪些方面。要是林妈妈随意抽取一本书来考查我,我可能连书名都没听过,更不要说了解内容了,顿时我对林翎肃然起敬。书桌玻璃板下压着照片,从襁褓时期到青春期的林翎,一一展现在我面前,我伸出手指抚摸着这些可爱俏丽的头像,这个我深爱的女人终于展开了她隐藏的一面。不再是冷静沉稳的她,有三岁时大哭满地打滚的憨态,有6岁时穿着那双黄色小雨靴神气活现的可爱模样,有皱着眉头忘我读书的书呆子形象,还有青涩娇羞的少女时代……要是我能陪着她一起成长,那该多好,我丢失了那么多美好的成长细节。 正遐思万千的时候,客厅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我的乖女儿回来了,在哪呢?” 林妈妈和林翎正笑语盈盈的,颇有主宾欢悦的模样,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枪来箭往的。我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头发比林妈妈还要花白,正弯着腰张着双臂,笑吟吟地望着我,眼神中充满喜悦。个子好高啊,保守估计高过我两头,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林翎会打球的源头。 林爸爸买菜归来了,对不起了,林爸爸,我来就是要抢走你的宝贝女儿的。 好吧,下面是两个男人的对决了。 第六卷 116暗战餐桌 我站在林爸爸面前,不知道该不该扑上去。林爸爸也愣住了,张开的双手一直没有放下。 “乖女儿,怎么了?有了情郎忘了老爸了?”林爸爸蹲下身慈祥地笑着说,我只得上前拥抱了一下。这都什么事儿,要是就此认爸那也算了,问题是他们俩都不明真相。 “老伴,通知那谁了吗?”林妈妈起身问道。 那谁?自然就是长脸了,不清楚这个把月长脸到底深入林家有多深了,我心里颇有些忐忑。 林爸爸点头:“昨天就通知了,估计一会他就该来了。” 林妈妈满意地检查今天的菜篮子。林爸爸小声地凑过来说:“小翎啊,你妈对那谁很满意呢,你们俩要小心应付。”说着冲林翎点头致意,然后溜厨房帮忙去了。 “你妈不是和你有说有笑的吗,怎么还来这么一手?”我不解地问。 林翎揉着我的脑袋:“起码我妈对你的第一印象不那么差,别怕,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正想继续深入聊聊,厨房那边召唤了。 “林翎啊,我们要出门一趟,让他做几个菜,你不要帮忙!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和你说的那样,没那手艺别想接近我女儿。”林妈妈用不可置否的语气吩咐我,眼睛里透出了点家长的威严,林爸爸则憨厚地笑笑。这是哪门子的考查啊?我晕,就算我有八只手帮忙,怕也没有林翎的手艺啊。 他俩出门以后,林翎主厨,我打下手,乒乒乓乓一通乱忙,对于这个厨房,林翎自然是熟门熟路,半小时内完成两道菜。为了预防万一,调料归我放置。 “尝尝味道如何?”林翎挑了条肉丝喂我,正张口的当儿,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长脸人模狗样地站在门口,一手捧着一坨鲜红的玫瑰,另一只手提了个超市的袋子,看上去沉甸甸的样子。 我无奈只得开了门,勉强挤出个笑脸,接过花随手摆在桌上,问道:“你怎么来了?” 长脸把超市袋子放下,脱下黑色的风衣,熟练地挂在衣帽钩上,这厮看来常来串门了,业务动作很纯熟。长脸冲厨房里的林翎打个招呼,便来拉我的手,一脸真诚地说:“你妈妈让我来参加女婿评选的,我说过我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最近还好吗?”我生气地甩掉他的爪子:“少来跟我套近乎,我妈可不能主宰我的生活。”长脸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望着我:“是吗?” 看他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顿时火冒三丈,我心里一动,冒出个主意,不怀好意地说:“不是来评选的吗,去,厨房做菜去。”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长脸一点都没惊讶,拎起超市袋子挽起袖子就进厨房了,和林翎聊了几句,就把她赶了出来。这厮居然有备而来。 “这家伙倒像个熟手嘛。”林翎看着他嗒嗒嗒地挥刀切菜,有些奇怪。“你不会怕了吧?”我揶揄她,长脸似乎想做个西式的什么菜。她猛然清醒过来,“不好,这么一来我反倒先失一分了。”林翎的意思是选菜这程序没考虑好,顺手就做了,有点太讨好爸妈的口味了。 不一会儿,林翎爸妈回来了,还提了个很大的包裹,看不清楚装了什么。 餐桌上,几盘热气腾腾的菜看得我胃口大开。长脸做了个蘑菇烩牛肋排、鹅肝酱煎鲜贝还有法式洋葱汤,这么一来,林翎的几个家常菜反倒成了配角。 林妈妈不住地点着头,满意地夸赞:“不错不错。”谁都看得出来,她的满意更多的是对长脸说的。林爸爸倒是对林翎做的有些吃惊:“范文,看不出你还挺了解我们的口味嘛!”林妈妈夹着筷子挑了条肉丝,颇挑剔地说:“范文啊,刀工还差了点啊。”那两条肉丝,一大一小显而易见,我脸一红,这是我干的。林翎有些尴尬地客套了几句。这一仗,我们输了,明明是我们更了解,反而载了。 长脸殷勤地替我夹着他的成品,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不过我故意皱着眉头说:“不好吃,没有范文做得好。”林妈妈脸色微变,示意林翎也尝尝。林翎细细品尝了,然后摆下筷子赞道:“味道不错,嗯非常不错,可惜……”长脸先是得意继而焦急地看着她。我窃喜,果然是心有灵犀,先扬后抑的手法,高明。 “可惜的是,按常规来说这道菜耗时比较长,现在估计用的是半成品,鲜味少了一些,如果是新鲜原料我相信会更美味的。”林翎并没有如我所想象的那样,对他的那几个菜进行大加鞭挞,落井下石多好,况且他明明就有缺点,太让我失望了,还帮他说话。 长脸连忙惶恐地说:“见笑了,我就是怕时间不够,所以在家先准备了一下。”不过意外的是,林妈妈对林翎的回答展露了一丝笑容。 你来我往的,气氛有些冷清,林爸爸赶紧出来圆场:“红酒还是白酒?”这倒真是个问题,照理西餐不该喝白酒的。酒一上桌,那才是真正的考验。话说东北这地方,不是有凭酒量鉴人的风气吗? 长脸很绅士地问林翎:“还是范文你选吧,我知道你酒量不好,南方人是喝不来那么烈的,就挑你喜欢的。”哈哈这下他可看走眼了,还装绅士,嗯这厮对范文调查还挺仔细的,只是此范文非彼范文,有戏看咯。林翎毫不犹豫地选了白酒,因为她老爸喜欢。长脸睁圆了眼,脸皮微微抽搐,怕是没料到林翎敢挑白的,他咬咬牙:“那就白的吧。” 林爸爸一脸喜色:“我跟你们说啊,这酒我都放了好几年了,今儿咱们喝个痛快。”林妈妈急了:“这不行,你不能多喝。”林爸爸无奈地摊摊手:“我就少少地喝一点,你就放心吧,难得今儿这么高兴。” 林妈妈像个监工一般,时时警惕地注意林爸爸的酒杯,所以主战场就成了林翎和长脸之间。林爸爸也只能趁人不注意,偷偷牛饮一杯。他和林翎一样,喝多少都不上头,我猜测林翎的酒量多半都是林爸爸的长年教诲。 长脸一开始还一杯接一杯地和林翎碰,表面上两人还谈笑风生的,实际上我看他巴不得林翎下一杯就翻倒在桌下,林翎仍然镇定自若陪着,说实话,我真是佩服林翎,要是我真身,不说喝趴下,至少不会这么和颜悦色跟长脸做戏。 “林翎,你不是说范文酒量不好的吗?”林妈妈拖我到一旁,略带责备地说。 “是啊,我那是跟……爸爸比的。”嘴上虽然答得很委屈,心底却暗自窃喜。 林妈妈生气地轻拍了我一掌:“今天不准你偏心,我的女婿总要让我满意才行。”这……这也太离谱了,身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居然还有左右女儿婚姻大事的心。 半小时以后,长脸舌头开始打结了,话也变得说不利索了。 “不是让你们……别打扰我吗?回头再说,这么点小……事还麻烦我……滚!”长脸一拍桌子,红着脸怒气冲冲地对着电话发飙。餐桌上几个盘子咔咔乱响,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长脸。长脸连忙致歉:“对……对不起,公司里一些小事。” 林翎笑着说:“没事没事,我们继续,学长咱们再干一杯,你现在可是本地地产界的青年才俊,犯不着和员工生气嘛。消消气,咱们干!”这家伙也焉坏,劝酒的功夫也一流的,不过我喜欢,对付某些人就该用使劲追穷寇痛打落水狗。 林妈妈皱皱眉头:“行了,你们别喝了。小X既然公司有事,你先回去处理吧!”长脸脸色一变,连忙起身说:“没事……没事儿,一点小事明天处理还赶趟儿……”明明一口南方普通话硬要学着翘舌,让人听着真是别扭。 可惜这番忠心表的实在不是时候,他兀一起身,亮晶晶的袖扣带上了盘子,砰砰两声,他的代表作打翻在桌上,汤汁趟了一桌。长脸赶紧拽出纸巾擦拭,一拽纸巾包又飞进了汤里,他一个踉跄,椅子没坐稳,一和地板亲密接触了,他呆呆地看着一桌子的狼藉,目无表情。 唉我都有点不忍心看了,酒这玩意不是谁都能玩得转的。 此刻高下已经立现,林妈妈不客气地赶长脸出门了,长脸灰溜溜地说:“今天真对不起,阿姨,我改天再来看您。”林妈妈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嘭一声关上了门。 “来来,林翎去把这几个菜热热,我和范文继续喝。”林爸爸搂着林翎,像是看见了久违的酒友。 “伯父,您少喝点,多吃菜。”林翎夺过林爸爸的酒杯,一饮而尽,林爸爸也不恼,只是微笑。 我兴致勃勃地在厨房里热着林翎做的菜,看林妈妈一脸不高兴地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看那爷俩好得跟哥们似的。 第六卷 117风波又起 “林翎,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范文头一次来,你就带范文出去转转吧,我跟你爸商量点事。”看老爷子面色红润正乐呵呵地频频举杯,林妈妈不乐意了,找了个借口把我们赶出家。老爷子无奈地放下杯子投降。 “怎么样,我没丢分吧?”出了门,林翎笑嘻嘻地问道。 这样还能丢分,那简直太黑哨了,我拍拍她肩膀,满意地说:“要是我亲自上阵,局面也没你收拾得漂亮。”此话一点都不恭维,如果只是两位长辈,估计我还能自然表现,偶尔出点小岔子,长脸在那就不好说了,指不定会怒色上脸,没那么大度了。 “走,带你逛逛去。”林翎得意地拉过我的手,让我扮演依人的小鸟。我不乐意还不行,林翎说这是东北的规矩。没辙,唉就当是入乡随俗吧。 空气里没有江南地区的那种特有的湿润,刚才还风平浪静的气候,忽然起了大风,卷起漫天的塑料袋,大风像在放着五颜六色的风筝,让我有些惊奇。 这里是城郊,抬头一眼望去便是平整的大地,间或有些笔直向天的大树。只是并非想象中的那种黑得发亮的黑土地,却是如常所见的黄褐色泥土,这让我有点失望,林翎告诉我,再北一些应该可以看到黑土。 东北最吸引人的自然就是新中国的工业时代遗迹,早就听说东北是中国的鲁尔,几万人的大厂,小社会,红砖房大烟囱,新中国第一批电灯电话的工人宿舍,代表着中国当时的现代化程度,这次怎么也得见识一下。 “你呀,怎么记忆还停留在那个时代呢。全国都是个大工地,估计现在早就被拆迁光了。”林翎点着我的额头笑笑。这些景象对她自然是见怪不怪的,可对我这个南方小子,想见都没那条件啊。越是没见过的,越是有兴趣,我合掌祈祷希望能多看一些那个年代的建筑。 大城市,果然是个大城市,马路那么宽,还没堵车,公车速度又那么快,我们还是在两小时之后才到达要去的地儿。我扒在窗口一路看去,虽说现存的建筑立面比起南方要落后点,但规划的体量绝对地大,商业配套根本不落伍,相信不要多长时间,东北仍旧能回到他们的辉煌时代。沿途都是一片片挡板尾好的工地,不少还是长脸他们公司的项目,看了他们的投入还真不小,长脸莫非真要在这安家了不成,这个突发的念头让我觉得很不安。 目的地在西城,我站在一处高台上极目眺望,眼前啤酒厂林立的烟囱正冒着浑浊的褐色气体,四周十分安静,没有人潮涌动,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真失望。 “走,带你去住宅区,这里的工厂搬了不少。”找人打听路径的林翎回来了。 住宅区,仅剩不多的那个年代的建筑。三层四层的红砖房子,稀稀拉拉还有十余幢,房子间隙的萧索绿化,还是木质的窗框,破损的砖墙上极少数空调外机的画面显示这里并不富裕,在周围新式住宅的包围中显得特别萧条。这幢楼屋顶上刻着巨大的1972的四个数字,数字下还有一个红五星,墙体上依稀还辨别得写有某某语录,粗粝的笔法透出那个年代崇尚的壮阔美感。斑驳的红砖上一处很古旧的文革宣传语旁,喷着中国特色的办证电话,历史和现实在交战,一瞬间很有点时代的荒诞感。 楼下一个高大的老头表情严肃地往墙上挂着横幅,看他脚步踉跄走路不稳的样子,生怕他一不留神就摔倒,我和林翎连忙上前帮忙。横幅很长,却是平日不常见的白色,字是黑色的。挂妥之后,老头谢过我们,便转身上楼去了。 我刚感慨进了东北就感染了活雷锋的气息,转身一看横幅却让人大吃一惊。原来横幅上写着“强烈抗议黑社会强制拆迁,呼唤新闻媒体介入报道,XX地产,社会正义在哪里”,这片土地不仅盛产雷锋,也流传着暴力的风气。林翎咧嘴笑笑,脸上显出不自然的表情。这关林翎什么事嘛,唉强制拆迁这种社会毒瘤如今已是遍及大江南北了,有句话这么说的,没人会跟钱过不去,被房地产行业挟裹下的新闻媒体哪敢同自己的金主做无谓的抗衡呢。我们曾经听报社的记者说过,凡是在报纸上被报道的房企那都是不听话不肯交新闻保护费的。当前这种房价飙升的年代,不客气地说新闻媒体就是一打手。 正感慨的当儿,几辆面包车嘎然停在楼边的马路上,冲出十数个穿着军大衣的大汉,手里拿着棍棒快步奔向我们。我吓了一跳,赶紧拉着林翎闪开。他们动作十分敏捷,十几秒钟就把横幅扯下,揉成一团。大汉们排成一排,为首的一个光头佬拿着喇叭大声喊:“XX楼的居民听好了,都是街坊邻居的,我也不想事情闹得太大,搬迁越早越好,免得到时候吃大亏……” 光头佬喊着话,大汉们还齐声吆喝,那声势搞得好像他们还是挺文明似的。忽然三楼一个窗户打开,冲楼下扔了个花盆,咣当一声,泥地四溅。刚才挂横幅老头伸出头来呸了一声,那倔强的神情让人看了心酸,恨不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周围人越拢越多,议论纷纷,脸上尽是畏惧的表情。远远的,还有人用手机在拍。 光头佬恼了,扔下喇叭,指着老头就骂:“操,瞿老头,别给脸不要脸,再过24小时,你不搬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搬。”老头不搭腔,呯地一声关了窗。大汉们嚣张地咆哮着,敲着手里的棍棒制造噪音,驱赶着围观的人们。 “我们走吧。”林翎脸色铁青地说。 我们能做点什么呢?老头那坚毅的表情仿若刀子一般刻在脑海里,我忽然眼睛一亮,XX地产不正是长脸的公司吗? “你的意思是说,找长脸说说?”林翎怀疑地看着我,“你不是最讨厌和长脸接触吗?” “除非咱们有更好的办法……”我掏出手机,搜寻长脸的号码。林翎想了想,点点头。 长脸的声音依然十分刺耳,可没法子,我硬着头皮在说:“XX地块是不是你们的项目,为什么要强制拆迁呢?” 长脸疑惑地问:“是啊,是我们拍下来的地,算起来应该是第一个高端项目,对了你怎么知道的……哦,莫非你打算回家乡发展了,这么块就了解情况了?”叽叽呱呱说了一大通,关于这地块的未来规划,语气似乎越说越愉悦。 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介绍:“就算你规划得再好,也不能用恐吓居民的方法啊。再说了这里地价本来就便宜,你的利润空间足够了,要在这长期发展,干嘛砸自己的牌子呢?” 长脸叹了口气,颇为难地说:“你不了解情况,搬迁这事是有人强行接活的,我总不能断了人家财路。我们也不想做这样毁名声的事……那你有什么法子吗?”长脸说的也是事实,很多地方的拆迁工作地产商并不直接参与,而是由拆迁办承办的。我一时无语。 林翎蹙着眉头,半天不语,忽然抢过手机:“我有办法,你在哪里,我们去找你。” 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了长脸办公室的楼下。我晕,原来就是大钱币大厦呢,果然是群钻钱眼里的人。嘲讽归嘲讽,求人还得有个求人的样子。 长脸倒是很兴奋,脸上的红润不知是酒精的刺激,还是因为“林翎”的到来。“这事要是开了头,我们公司在这里的名声就跟别的公司没两样了。总公司是希望我们能低调处理,尽量不要引起社会纠纷,好说歹说,那里的居民死活不同意搬迁,强制拆迁算是最后一条路了,我们也亏不起。” 详细了解了他们的项目规划后,林翎自信地说:“给我们一天时间,我保证这事比你现在解决得更漂亮。你得让他们至少48小时以后再行动。”长脸怀疑地看着林翎,又看看我,然后打了个电话,语气又谦卑又谄媚。这世道,还是带两张口的最威风。 “行了,只有24小时,你们得尽快。”长脸抹着脸上的汗珠,小心翼翼地说。 “有把握吗?”我握着林翎的手,她手心全是汗。 “拼一下吧,怎么说这都是我的家乡,就当是份小小的贡献吧。”林翎重重地点着头,那眼神就像那座建筑里的老头一样,倔强又坚定。 第六卷 118很天才,很肉痛 我们很快回到家,林爸爸正低着头被林妈妈数落,抬头一见我们,马上喜笑颜开溜到书房去了。林妈妈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我们:“怎么了,看你们表情奇奇怪怪的。”我把林翎推进房,林翎熟门熟路地打开电脑,连上网开始忙碌起来。 林妈妈拉住我的胳膊,严肃地说:“找好宾馆安排他住下了吗?我可不习惯家里忽然多个生人。”生人?这话要是林翎听到了一定特伤心,好端端的女儿就成了陌路。林妈妈虽然音量不高,但声音里却有股凌然不容反驳的气势,算了,硬顶肯定不是好办法,我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跟她简略汇报了下。林妈妈沉吟了片刻,眉头微皱,摆摆手:“嗯这孩子还挺有爱心嘛。算了,既然你们是做好事,那你们先忙去吧。”我窃喜,果然是个开明的妈妈。谁料,林妈妈接着说:“我去帮你们安排好了。”晕倒,白夸她了。 林翎招呼我,我赶紧凑过去。长脸资料传过来了,按照他们的规划蓝图,那片老房子位置大概是规划入口和会所之间。规划图上已经标明必须马上拆迁的最西边的两幢,因为早被列为危险建筑了,其他几幢建筑质量尚佳,如果有需求可以继续利用。林翎正转动着眼珠,透着一股狡黠劲,有猫腻,这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你的意思是?等等……我想想……”我恍然大悟,林翎是想再度利用这些老建筑,比如上海的新天地、南京的1912之类。凡是具有年代感的建筑,被重新改造成现代商业场地,就会有很大的视觉差,嗯应该有戏,本身楼盘定位就是高端品牌,有这样的商业项目存在势必会抬升楼盘的档次。 “准备做成会所?”我问林翎,林翎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按照原来规划,会所将是座很稳当的法式建筑,这类牵强附会的建筑在很多城市就像蝗虫一样袭卷而来,没有地气很有点外星生物的感觉。 “你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吗?”林翎伸个懒腰,把纸头递给我。 “哇,你太厉害了!”我冲上前抱着林翎,眼神迷离红唇微启,正准备甜蜜地啵一个。忽然门口很及时地响起一声咳嗽,紧接着就是林妈妈冷峻的脸。 我们俩连忙松开手,林翎在我耳边嘱咐说:“小心啊,我妈妈要开始审讯了。” 林妈妈的一双眼睛就像一对X光机,克格勃的美誉果然不是盖的,我背上冒出两颗冷汗,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林妈妈一直盯着我,我从房内走出一直走到她身边,她连眼珠都没转动过。被她这么盯着,一阵阵心虚,我怀疑她早就知道我和林翎交换身体的事实。 林妈妈拉我坐在身边,语调一转忽然柔声说:“小翎啊,看得出来你们俩感情不错嘛,有没有想过将来。毕业了都是社会人了,不能再玩什么校园恋爱的游戏了。这方面的失败例子太多了,妈妈可不想你步人家后尘啊。”我茫然地点点头,关于将来,我该怎么陈述呢,跟她讲我和林翎都是老板,我们是一家奇怪的公司?见我没反应,林妈妈低声质问:“这个一会我问他好了……嗯那个你们有没有……那个?”那个,哪个啊?哦天哪,林妈妈你也太有想象力啦,打死我也不要被我的女朋友那个了,这这也太没天理了。我胀红了脸飞快地摇摇头,林妈妈瞪着我,试图从我的细微变化从窥出什么秘闻,可惜我始终神色不改,几分钟后她揉着胀痛的眼珠,终于选择相信了。 我顺利地通过了审讯,接下来就是林翎的事了。谁知,等了十来分钟,林翎都要将台词记熟了,林妈妈还是没来召见。 “算了,咱们再研究研究,晚一点形成文本,给他们发过去。”林翎的改动思路已经很完整了,这么一改对长脸公司绝对是大利好。首先减少了拆迁费用,改善了社区关系;其次减少了建设费用,提升了项目的品相;再次避免了强制冲突,弥补了公司形象,只要公关人员稍稍操作一下,甚至有可能让公司大出风头。越想越兴奋,项目这么多利好条件我恨不得亲手操作了,起码前期的免费宣传不用担心,只要产品质量能保证,一派牛市的今天,这楼盘不大卖才有鬼呢。 “喂,是我啊,晚上来家里吃饭……不用你下厨,嗯,早点来,晚了路上堵。好。”林妈妈忽然声音提高了,似乎在警告我们晚餐还是一顿鸿门宴。这一通电话,把我从狂喜的山巅拉到冰凉的山泉里。 “你猜会是谁?”我问林翎,“你们家亲戚应该很多的吧!” 林翎刮了下我的鼻子:“笨,肯定是长脸。” “不能吧,中午不是刚吃过吗,我觉得应该是你们家亲戚,要不就是你妈妈的闺蜜……”我瞥见林妈妈挂好电话嘴角泛起的笑意,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一定是找帮手来考验林翎了。 “打赌,输了你帮我找一样东西。”林翎诡异地笑了。 我隐约觉得林翎可能会赢,没别的,因为林妈妈的笑意都不加掩饰了。厨房里,林爸爸系着围裙忙前忙后,果然是家传的手艺,看他的架势就知道绝对是个高手。 半小时之后,我们的调整方案出炉了,洋洋洒洒六页纸,基本上可以看做调整后公司的行动指南,当然在财务和政府这一块,我们暂时没办法细说,毕竟这中间牵涉的关系太多了。 林爸爸一手操办的美味大餐也出炉了:“小翎,快来,晚餐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范文,来来,咱们爷俩好好喝几盅。”肚子一直咕噜噜叫唤着,早就饿了。 “慢着!”林妈妈禁止我们接近餐桌,“还有客人!”林爸爸无奈地看了看老伴,朝我们抱歉地笑笑,也只有他才能明白老伴的心意。 门铃适时响了,一个脑袋伸了进来。 林翎笑了,唉她又赢了。 林妈妈安排我坐在他们俩中间,还嘱咐我不许捣乱,她要在不动声色中观察他俩。由此可见,林翎乖巧的表象下有很多让人不放心的举动呢,嗯藏得太深。 长脸,无所不在的长脸,紧张地问林翎:“怎么样,明天下午就要拿到报告,来得及吗?” 林翎微微点头:“我们已经完工了。” 长脸吃惊地“啊”了一声,把自己的鞋拔子脸又拉长了几公分:“完成了,这事可不能儿戏啊。”我得意地把文件递给他,长脸愣着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低头看起文件来。 短短几分钟时间,长脸像是一个会变色的气球,脸色越来越红润,相信他肯定判断得出这份文件能给他们公司带来多少利益。读完,长脸马上跑到阳台上,迎着呼啸的冷风打了一通电话。 “嗯,不错,相当不错,非常好。”长脸不停地夸着,顿了顿,换了种施与般的语气说道:“我刚才跟我爸汇报过了,总部非常满意调整的方案,这样我会付你应有的酬劳的,你开个价吧。” 我正气恼长脸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想直接骂一声:“谁稀罕你的钱啊!” 可惜林翎拉住我,笑了笑:“这价真不好开。我冒昧地问一句,这份方案可以给你们节省多少费用?” 长脸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我说过,只要你开价,我绝对不还你价。”几分钟后他给出了个粗略数据:“建工成本、宣传成本这两项大概能达到七位数。”然后竖着四根手指,报出数据时他的声音都颤抖了。 哇七位数!四百万!哇哇六张A4纸换了四百万,印钞票都没这么快。林爸爸和林妈妈都惊呆了,工作才半年多点时间,一下子就进入百万富翁行列,眼前这个外表稚嫩的“范文”倒一点没有表现出兴奋激动的样子,如同根本不知道钱能干嘛一般地冷静。四百万那,就相当于中了个五百万大奖缴完税款的数目。车啊房啊,什么都搞定了,林翎我真服了你了,轻而易举就完成了我梦寐以求的愿望。 长脸实在太勉强了,为了在“林翎”面前显示他的能耐,已经属于故作大方的境界了,他额头上的汗潺潺而下。四百万换了个非专业的规划方案,不管值还是不值,毫无疑问会被他老爹骂的狗血淋头。 “那我就要这个数吧。”林翎缓缓地说。我们又是一阵惊呼,要不是林妈妈的锐利眼神,我恨不得抱住她狠狠啃了几口。 “可以,这份方案值这价格。”长脸一脸肉痛的表情。 “我想现在就花了它!”林翎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们又是一阵咋呼! 一下子花四百万,这下轮到我肉痛了。 第六卷 119花钱的秘密,好多秘密 林爸爸林妈妈吃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四百万对于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不是个小数目,还得一下子全花掉,这得买什么呢? 长脸掩住了口,眼珠骨碌碌转了转,忽然轻巧地笑了:“呵呵,我明白了,西山别墅对吧!”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不再是刚才那种懊恼的感觉。估计长脸是以为林翎打算要用房子来获得林家的支持,对于这点他完全是没顾忌,房子他倒有的是。 西山别墅?不是长脸他们公司最高端的项目吗,难道林翎打算买下一套。这里房价还不高,一般百来平的普通公寓也就四十多万上下。西山目前看算是城郊,不过市政规划上很清楚地标明城市未来发展方向是往东西两端延展,保守估计十年之内,西山就将列为主城区范围,而且西山环境更好。要是有房子了,那么我跟林翎的未来就相对明朗多了,可她真要回来发展吗。不过林翎还真够有眼光,我又开始窃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林翎,期待着她的答案。 还没待林翎开口,长脸又眉飞色舞地补充了一句:“虽然项目还没开始销售,不过我可以保证,一定帮你预留一套最好的。” 林翎摇摇头,郑重地说:“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希望能用这笔钱做一个慈善基金,帮助生活困难的拆迁户,进行一些生活补助之类的工作。况且这个对你们公司也是一个利好,相信学长你应该明白。” 长脸情不自禁地点点头,脸上显出些许愧色。 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唉眨眨眼就没了一套大别墅,再过几年市价可能就翻番了,心疼归心疼,不过我还是佩服她,我所想的跟她还真是两个境界。我注意到,林爸爸林妈妈互相对视了一眼,露出赞赏的笑意。 “这事简单,我一会就跟我爸汇报一下,对公司形象大有帮助的事情应该很快就能批复。既然这样,那就索性拜托你们,替我们公司做一份慈善基金的规划,成吗?”长脸诚恳地请求。 林翎看看我,似乎等我发言。我连连点头,微笑着说:“既然是我们提出的,那就由我们完善它,还有,要是还有报酬一并加入基金里去。”既然林翎表态了,咱也不能太落伍对吧,林爸爸林妈妈还冲我鼓掌了。 长脸哈哈一笑:“完全没问题。” 于是晚餐完全成了慈善基金的讨论会,忘记了午餐时间的酒量比拼。林爸爸和林妈妈也饶有兴趣地加入了我们的讨论,对于暴力拆迁引起的社会问题,他们俩的关切程度并不比我们低,好容易有了个能做点好事的机会,大家都积极贡献自己的点子,简直就成了一场头脑风暴会。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九点,因为还有个会,长脸准备告辞了。我一下子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麻烦了,林翎得住到自己家外去,该怎么跟她解释呢,我很担心她会一下子接受不了。 长脸起身告别,林翎也茫然地跟着站起,不知道该不该说再见。 “小翎,去送送他们。”林妈妈推了我一把,我只得打开门。林翎眼神忽然有些黯淡,回头朝林爸爸林妈妈说了声:“……那伯父伯母……早点休息,我告辞了。”听得出这声伯父伯母喊得极为勉强,语调几近哽咽。林妈妈拍拍林翎的肩膀:“你今天表现不错。”一看林翎恋恋不舍的还想继续磨叽,我赶紧把她拉出门外,生怕她再过一分钟就会失态。 下了楼,长脸笑笑:“我送送你们吧。”不远处停着一辆高大威猛的路虎揽胜,在一群普通的乖巧的家用车面前,隐然有点声威显赫的老大模样。长脸不再开可爱的MINI了,莫非这家伙到了北方以后人变粗犷了不成。发动机遽然轰鸣,四轮有力地抓地,卷得轮胎附近积雪飞溅,源源不断的推背感,揽胜的马力强大果然不是盖的。 林翎伸出脑袋看了看楼上亮灯的家,终于忍不住鼻子一酸,扭头捂住了脸。我抚摸着她的脑袋,这一切都是我曾经经历过的,尽管她当时还取笑过我,可真正一切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还是不能如愿地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 “喂,没事吧,是不是喝多了?”长脸扭过头来,纳闷地问道,“这路不是太颠簸啊?” 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还不是你技术太差的缘故。” 长脸讪讪地说:“嗯,这大车我还没开不习惯,抱歉实在是抱歉。” 开了很长一段路,林翎都没开腔,三个人默默无语,长脸打开电台,音乐响起多少遮掩了尴尬的气氛。夜色里,远远地一片密密的树林,林翎忽然大喊一声:“停车!” 长脸猛地一脚刹车,车嘎地停在路边。 “怎么了?” “没事。”林翎摆摆手,顺手偷偷捏了我一把大腿。我马上心领神会,捂住脑袋,哼哼着:“……哎有点晕,我想下车了。” 长脸急忙问:“没事吧,是晕车吗?要不要上医院?”急切的表情溢于言表,这人其实还不算很糟糕,只是唉不该跟我抢女朋友的。不晓得林翎搞什么鬼,一个破树林有什么好看的。 下了车,长脸还一个劲地再三道歉,怪自己车技不高,晃晕了我。我也只好顺水推舟早点打发他离开,让他小心驾驶别跟本地司机飙车玩,这里林翎会照顾我的。长脸嘱咐林翎好好照顾我,记得送我回去之类的。林翎一直静静在旁边听着,并不住点头,直到长脸扬尘而去才哧哧笑了起来。 “笑够了没有,说吧,有什么企图啊,离酒店还有段路呢!”我没好气地说,林妈妈定的酒店就在前方不远,算是离家最近且最好的酒店了。这片树林挨着马路,路灯的光亮只能映射出昏黄的轮廓,看不清楚树林里头。说是林子,其实就像一片树干,一片树叶都找不到,活像一支支标枪竖在地里,对于这样的没毛树林我还很不习惯。 林翎捂住肚子还是笑:“我就是觉得挺逗的,老妈把女儿赶出门,把你倒给留家里了。”我警惕地望着她,生怕下一秒她的眼泪就飚了出来。 忽然这家伙往树林里走了几步,然后扶着一棵树蹲了下来,小心地摸索着树干,又掏出手机按亮屏幕,似乎在找着什么,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路灯下,这棵树不像其他树那般直立,在五六米高的位置有个很奇怪的大疙瘩。 “找什么呢?大晚上的,先送你去酒店吧。”我不安地转动着脑袋环顾四周,路上只有重型卡车呼啸而过,连出租车都很少。夜风一起还是有些凉的,尤其是在这空旷的马路旁。 “嘘!别吵,就是这,帮我找个工具来,我要挖掘个宝贝。”林翎故作神秘地说。 宝贝?难不成林翎还想学人盗墓?我四下瞅瞅,这树下平平整整的没半点古墓的样子。 找了几条粗枝,按照林翎比划的位置,挖掘起来。树枝很糙磨得手指脱皮,挖了十来分钟也没看到半个宝贝的影子,只是看她也在认真挖掘的表情实在不好意思打退堂鼓。 突然噗一声,林翎手里的树枝断了。 “哈哈!我就知道,肯定是这个位置。”林翎兴奋地喊着。我凑上前一看,一个掘地十几公分的小坑里静静躺着一块薄玻璃,在路灯下闪着光芒。 “不是吧,就为挖块玻璃啊?”我郁闷地呼了口气,被林翎的举动搞得摸不着头脑,这丫头还是不是个正常人啊。抬头一看,被玻璃一反光,林翎的眼睛里透着幽蓝的光芒,她转过身子,额头上沾满了泥土和叶屑,脸上被汗水一冲划出一条条黑糊糊的道道,活像刚从古墓里爬出来的生物,怪骇人的。 林翎笑着说:“你呀别着急嘛,很快就有答案了。” 果然,很快就有答案了。不到半分钟,林翎从玻璃下掏出一个密封好的小瓶子。我举着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端倪,这小瓶子瓶塞处还用蜡封住,瓶子里赫然是朵颜色鲜艳的花瓣,光线太暗看不出来是什么花。正在猜测时,林翎又掏出一个小瓶子,这个瓶子倒是一目了然了,瓶子里放了张折好的纸条。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小瓶子被挖掘出来了,整整齐齐地摆在我面前,我一一浏览过去,我的天哪,林翎原来还有这么可爱的爱好啊! 第六卷 120揭秘时刻 这一只只小瓶子整整齐齐地摆在地面上,里面装的东西可谓五花八门,有小纸条有信纸有报刊上剪下的图片还有一些已经看不清楚原型的物品。 “很漂亮吧?”林翎举着其中一个小瓶子炫耀地说。 “这是什么啊?花吗?”这是那只最早出土的小瓶子,我翻检着随身带的包包,找出一只塑料袋,把这些奇奇怪怪的小瓶子全都装进去。 “嗯,很小的时候,刚看了红楼梦,就学林黛玉葬花来着,说起来这还是第一个瓶子呢!”林翎得意地看了我一眼,似乎还沉醉在当年那个小萝莉的心情中。 “可……”我想说的是,为什么第一个瓶子埋在最表面呢? “我怕它们坏掉了,所以经常会翻出来看。”林翎继续说,仿佛看穿了我的疑惑。 好沉啊,小心翼翼地拎在手上,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这些小家伙碰碎了。要拿回林翎住的酒店还有点麻烦,起码还有四五站路。林翎抱歉地笑笑,接过我手里的袋子。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突突突的声音,林翎回头呵呵一乐:“有救了,有蹦蹦可以坐了。” 蹦蹦是什么?好可爱的名字,我好奇地转过身子,晕,原来只是辆三轮的小车子,有点貌似农用车或残疾人专用车的样子。 蹦蹦停在我们前方,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大哥,妹子,坐车吗?”说话是个比我们年纪大点的小伙子,这一声大哥幸亏不是喊我,要不然我都不敢搭腔了。话说东北地界的称呼可真让人窝心(没贬义的哦),人情味比南方要足得多。上了蹦蹦,虽然空间比起出租车要小点,不过司机大哥够风趣,逗得我们呵呵大笑,一路倒也不觉得无聊。 进了酒店取了房卡,直奔房间。房间不大,十分整洁,该有的设备一应俱全。 林翎迫不及待倒出瓶子,仔细除掉封条,我在旁边检查她的宝贝们。 一张稚气的男孩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说实话这家伙算得上是个英俊少年,正太年纪都帅得这么惊天地泣鬼神,长大了一定是个万人迷了。 “嘿嘿,你有暗恋,我也有……别吃醋嘛,小孩子的时候谁不会犯个错啊!”林翎提高了音量试图狡辩。有道是有理不在声高,照片上还标上了日期,一看还是上世纪的,就不跟她计较了,再说咱也有把柄在人手里,唉算了装大方得了。 一张发黄的信纸,字迹很潦草,写得也不生动,比我写的差多了,还有几个错别字,满篇都是爱啊爱的,恶心死了。我递给她看,林翎眼皮都不抬,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哦这是人家写给我的情书,我当小说看的。”哼,我才不信呢,当小说还能存在瓶子里。小小年纪还谈情说爱的,真不像话,学生应该全身心投入学习,立志做个社会的栋梁才对嘛。人说,嫉妒也是爱,妈的,我想说我现在爱死了。 幸亏没发现林翎和别人有什么合影,要不然我的小心脏肯定装不下这些嫉妒的火苗,难保不会熊熊燃烧起来,把这些全都毁灭了。 林翎不断地拆,不断泄露她的小秘密,一个两个三四个……慢着!慢着! “那这个呢?”我愤怒地举着一张男人宽厚的背影照片,哦不对,这背影不能算是宽厚,略显削瘦,个子看上去也不太高大。林翎眨巴眨巴眼睛,说了声:“笨!” 笨?这是谁的亲昵称呼啊?难道人名是笨?老外?哪有这么变态的爹娘会取这种名啊。我仔细瞅着背影,这件上衣我曾经也有一件呢,莫非、难道、竟然会是我吗?我欣喜地摇着林翎,摇得林翎耳朵都红了。 “是啦是啦,你可真烦人。”林翎装不耐烦地回了句,偏过头去。 嘿嘿,我傻笑着亲了亲她的红耳朵,心里一阵甜丝丝的。再看日期,哇,分明就是我写那堆酸情诗的岁月,照片背后还有一句短评:“这家伙很傻,傻到我居然会喜欢。”怒,这叫什么评语嘛,难道我真的很傻吗?我捏着照片回想:“是啊,真傻,浪费了几年呢!” “你又犯傻了!还笑还笑!”林翎嗔怒地抢过照片,拍在我的脑袋上。她的耳朵似乎更加红润了,像个熟透的虾子,摸上去烫手得很。听着我的笑声,刚才还装矜持的林翎终于按捺不住她的人面兽心了,林翎霸道地把我扳倒在床上,一低头毫不客气地啃着我的嘴唇,贪婪地吮吸着,彻底堵住了我刻意的嘲笑声。当然对于敌人的悍然侵略,我们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一定要犯得变本加厉…… 正嬉闹着,忽然手机像个地雷似的响了,惊醒了气喘吁吁的我们。 “嘘,肯定是你妈妈来催我了。”我推开想要行凶的林翎,利索地从包里摸出手机,一看,哈原来是熊猫哥哥。林翎凑过脑袋,一起听。 “喂,你们俩还顺利吗?没受刁难吧。”熊猫吐字还算清晰,可连在一块就听得十分别扭,倒像是蒙在被子里偷偷打的电话,我敢肯定这厮又喝多了。 我便简单说了下,我们刚回来就做了一件惊熊猫动小美的大事。 “什么!四百万!”小美尖声惊叫着。我和林翎相视一笑,财迷不改性子。 林翎把原委跟他们一讲,那边沉默了片刻,小美说:“要换我了啊,我一定会纠结得不得了,一边是巨款一边是良心。不过你们做得对,我很佩服。”接着传来闷闷的声音,熊猫的声音:“我也很佩服!”说着还啪啪啪啪鼓起掌来。 “熊猫又喝高了吧!没惹出什么事来吗?”林翎调侃地问。嗯,熊猫一向喝高都会有前科,相信这次一定会闹个大笑话来,我向毛主席保证。 “别提了,这家伙简直要气死我了。一开始还挺正常的,晚上人一多时间一长就扛不住了,我还以为他有多能喝呢。酒席上一个劲地拍着胸脯说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爸我妈,当自己亲爹妈照顾……亲戚们都听傻了,我也只能打圆场,说他抢我的话说……”小美气恼地说,还能听到熊猫的哎呦哎呦叫唤声。估计小美又对他施以毒手了,哈哈。 小美继续说着:“可气的是,我还得圆他的话,当着那么多的亲戚不得不对着自己爹妈叫岳父岳母……搞得我差点哭出来,你们都知道那种感觉,憋屈的很……对了,我爹妈居然让我跟他住同一个房间,你们呢?……哦,我们家又不是只有一间房子,真是的这个破熊猫还能让我爹这么看重他……”怨言归怨言,但听得出来小美他们家对熊猫小美的交往大开绿灯了,啧啧羡慕得我啊,恨不得能跟他们交换。 小美絮絮叨叨了一会,终于收了线。 “唉,同人不同命呐,咱们可真惨。”我叹息道。 林翎笑道:“你就知足吧,我妈没当场把你赶出门你就够烧高香的了。”这话不对,我听着心里有了疑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妈赶过人?” 林翎大笑着:“可不,还不止一个呢!”说着,她掰着手指,数落起被她妈妈赶走的那些可怜的牺牲品,一只手掌还放不下……听得我又气又乐,幸亏这些年丈母娘替我严把质量关,才能轮到我啊。 “美的你……”林翎又企图不轨,手机又适时响起,真是救命的电话。 一看,不妙,林家打来的,肯定是林妈妈啦。 “林翎,送人也该送到了,赶紧回家来,我还有事问你。路上小心点。”林妈妈的声音就像腊月的寒风,吹散了刚才仅有的一点感激。 我抱歉地看着林翎:“我得回你家去了。” 林翎摆摆手:“放心吧我没事,你自己当心点应付,我妈肯定要给你出难题了。” 下了楼,站了半天好容易才拦了辆车,原本不想让林翎陪我回的,可她担心我不识路而且一个人不安全。连肉身都是她的,我怎么说得过她。 望着坐在车子里挥手的林翎,我半响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挥手,我不知道这个夜,林翎将会怎么度过。这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独处的夜晚了。挥手的林翎早就看不见了,车也已经见不到尾灯的红亮光,我抬头看着楼上亮灯的窗口,仿佛看着闪着寒光的冰窖入口。 一阵风起,打了个哆嗦,我赶紧裹紧衣服,缩着脑袋踏进楼道,嘴里嘀咕着佛祖保佑,所有在天上的神仙们一定要保佑我们。 第六卷 121夜是难熬的 “怎么回来这么迟?一个女孩子这么晚还在外面逗留,太不像话了!”林妈妈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数落,脸色相当不好看。我低着头默不出声,装乖乖状倚在沙发的角落,嗯看来是要给我下马威了。 见我不搭腔,林妈妈唠叨了几句也觉得无趣了。 “我问你,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林妈妈又冷冷地抛来一句。 尖锐的话题来了!我心猛地一跳。 林爸爸正捧着水杯往饮水机方向走,见我们这边气氛似乎不太对劲,转身赶紧回屋,试图逃离战场。 “回来!敢情林翎不是你女儿啊,坐着。”林妈妈冲他招手,林爸爸无奈笑笑,只得靠着我坐下。 “好了,现在一家人都齐了,林翎你说说你的想法吧?”林妈妈缓缓地下着命令。 唉,一家人没齐啊,要是林翎在就算齐了。哦不对,还得加上我爹娘,那才算是个完整的一家子嘛!谁晓得她是不是早就对我们的未来做了安排,她是要棒打鸳鸯吗?还是做个异常通情达理的丈母娘呢?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天使和一个魔鬼,那个激烈交战啊,到底她会选哪边呢,我迷糊了,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呃……这个……我……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有什么说什么!”林妈妈怒了。 林爸爸慈祥地笑了:“小翎啊,爸爸希望你说心里话,只有是合理的爸爸就支持你!” 林妈妈跺跺脚,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合理的就支持啊,不准你给她任何暗示。” 林爸爸告饶:“总得先听听她的意见吧!她也是大人的不是吗?”林妈妈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嘻嘻这两位老人家都跟小孩似的,要不是逼问的是我不得不慎重考虑的话题,我早就扑哧一声笑出来了。啥?我都说了我笑点低啦。 认真思考了几分钟,我想好了对策。 “爸爸妈妈,我知道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会很难,可能还会伤害到我最爱的人。但是这是必须走的一步,妈妈你常教导我要慎重对待每一件事,分析好利弊彻底想通了,选择了就要无怨无悔,虽然我这几年我都在南方,可我从来没忘记你送我去南方的时候跟我说的那些话。”这呢是给陈词定个调,避免一开口就太冲了,容易起冲突,嘿当然这是林翎教导有方。林妈妈陷入沉思,显然沉浸在当年送林翎南下的回忆中。 “妈妈和爸爸这么多年,感情还这么好,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相濡以沫。”我顿了一下,看他们俩的脸色和悦了很多,尤其是林妈妈。“范文虽然没老爸当年那么帅,嗯可以列入丑的行列了。不过他人品不错,又很上进,今天的表现足够好吧,放着那么大笔钱都不动心的人有多难得。”说到这我脸有点热,自夸实在有些难为情,何况这还是林翎替我表现的。 林爸爸频频点头,他基本上可以算是我的同盟军了。 林妈妈勉强道:“嗯,我们也认同他这点,人品过关,可是……” “可是呢,他是南方人,如果我和他结婚了,那么和爸妈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妈妈现在最担心就是这点对吗?”我接茬道,“其实这不是问题,首先我永远都是爸妈的好女儿,什么时候都会惦念着的。其次现在交通方便,通讯方便,见面很容易。第三我们俩现在的工作业绩相当不错,无论是职业发展还是收入,立足不是问题,安家只是时间问题。” 林妈妈想了想:“如果是今天之前,我还很顾虑他能不能给小翎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不过现在我相信他的能力,能轻易放弃巨款的人一定自信满满。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和你爸爸的身体,我们年纪都不小了,虽然交通便捷,可路途实在遥远,总有身体应付不了的一天的,那时候……” 林爸爸握住她的手:“小翎长大了,总该让她自己去飞,我们不能老是拴住她的翅膀吧。” 忽然,气氛变得有些伤感,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一直一直以来,我都预防着感情炸弹,可一旦真的来了情感攻势,还是让我有些吃不消。假如我是女孩,我爹娘是不是会同意放我去那么远的他乡,即使他们不说,那我的心里会不会觉得歉疚呢?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这话对咱中国人来说,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 “我听说那边房价老高了,你们的工资能买得起吗?”林爸爸岔开了话题,担心地问。 我稍微盘算了下,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按照今年的收成,估计奋斗五六年应该就有小成了。于是我便把我们公司的情况介绍一番,足足讲了半个多小时,听得他们入了神,连连称奇。 “小翎啊,你没编故事吧,还会有这么好的老板?”林妈妈问道,她一向都对老板阶层有偏见。 “还是南方人有创新思维啊,这公司有趣。”林爸爸不住颔首。 我开心地点头:“那么,同意我和范文……” 林爸爸刚想回答,被林妈妈拦住了:“这个问题,还需要再考虑考虑,你……先休息吧,我们再考虑考虑,从长计议。” 晕,白费了半天口舌,得到依旧是不置可否的答案。话说回来,终身大事的确马虎不得。 进了林翎的小屋,掏出手机才看到有五条消息没回,都是林翎的,言辞一条比一条担忧。 我连忙回拨,耳边传来林翎略显疲倦的声音。 “睡了吗?对不起对不起,一直在跟你爸妈沟通呢。情况比我预计得好,只是我现在觉得咱们是不是有点自私了,没,没动摇。明天再和你详细汇报,你别担心了,早点休息,这个假期这么长,我相信肯定能找到解决的方法。嗯,晚安。”我挂了电话,安慰林翎倒不如说是安慰我自己,只是这样的安慰让我更加放不下心来。 夜已经很深了,我爬上林翎的小床时,主卧室的灯一直亮着,还有时不时的吵闹和叹气,那重重的叹息声像是砸在胸口的大锤,让我别提多难受了。 今晚,对谁都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头顶一片黑暗,窗外万籁俱寂,房间温暖舒适,可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慢慢进入了回忆,从见林翎的第一眼开始,我们接触的每一次,每一件一起经历的事,像是眼前投射了一块荧屏,画面一帧一帧地在走,这样美丽动人的故事在如今普遍浮躁和市侩的世界实在是不多了。 正胡思乱想着,小屋的门轻轻开了,门口站着一个瘦弱的身影,透过客厅的一束灯光,身影被拉得更长更无助。 虽然刻意压低了脚步声,生怕吵到我,可还是听出了来的是林妈妈,我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没有开灯,黑暗中,我依然感受到了林妈妈灼热的目光,那种母亲的温柔目光。她伸出手掌轻轻地覆在我头上,揉搓着我的头发,手指拂过眉毛、眼睛、鼻翼和嘴唇,一遍又一遍。我不敢睁眼也没有动弹,只是竭力平静呼吸,生怕打扰了她。 她的手开始颤抖了,有一滴冰凉的泪水落在我的鼻尖,炸开了整个脸庞,随即轻轻吻在我的额头上,那种温热的力量瞬间就割裂了我的头颅,剖开了我的心房,切断了我的动脉。 又一个脚步声,是林爸爸来了。 “老伴,休息吧,别吵了小翎。”林爸爸低低地说着搀扶起她,声音颤抖苍凉且疲惫。 脚步渐渐远离,我猛地睁开眼,两个相依相伴的影子,走近门口,慢慢回身,轻声合上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隔绝了视线,世界又重新黯然无光。 回想着刚才的一切,终于眼泪决堤,像是冲垮了堤坝的奔涌潮水放肆地流淌在面颊,止也止不住。一路上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如今消失得干干净净,是不是我做错了,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我像一个刽子手,千里迢迢来的目的就要夺走他们心爱的女儿,林妈妈的悲伤林爸爸的动容不是无端来的。我蜷着身体,埋进被子里无声地哭泣。 爸妈,儿子好累啊,快坚持不住了,我该怎么办呢?林翎,你呢,睡着了吗,能感受到我的心情吗?我们的未来在哪呢?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门外一阵响动,窗帘外的晨光已经初露。 第六卷 122烦恼暂停,休息一下 顶着晕沉沉的脑袋起床,脸色不太好,淡淡的黑眼圈郁闷地映照在镜子里。 香喷喷的小米粥,黄橙橙的煎饼,几碟小菜,饭桌旁坐着两位笑眯眯的老人,两人一副出门的样子。他们俩显出疲累的迹象,昨晚一定也没睡好。 “小翎,快点洗漱去,我们去外面一趟,你慢慢吃。”林爸爸站起身,和蔼地说。林妈妈刚想说点什么,被他一把拉走了,于是她便勉强地朝我笑笑,打开门:“我们出门办点事,你带范文转转,中午你们随便吃点。晚上再叫范文一起来吃饭……”我注意到他们带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不知道是林妈妈学校的文件,还是林爸爸的工作资料。 昨晚那幕让人黯然神伤的画面,似乎还绵延在脑海里,一大早又是似曾相识的感觉,这让我心中激起一种冲动,我似乎不该存在这样的生活力,也许消失是最好的选择。 “你觉得逃避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吗?”林翎背对着我闭着眼睛,站在窗口,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异常强烈,双手剧烈地颤抖着。 我打包带到她房间的小米粥都已经凉了,她始终没安稳地坐下喝上一口。愤怒,是的,如果愤怒可以解决问题,我宁可一天到晚都愤怒。一边是与生俱来的温暖亲情,一边是我们百般珍惜呵护的感情,单选那一边都像是在犯罪,我很清楚这个困境。 “除非……”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除非是一方做让步,把两家变成一家。”林翎显然也想到了,她把目光对准我。 “那我们的前途呢?这么好的公司难道撒手就走了?”林翎又问,一向果决的她此刻也开始游移不定了。简直可以说是全国都找不到一家的好公司,要放手一下子还真有点痛心,更何况还有那么好的同事们。恐怕连熊猫小美都会反对我们这样的主意。 怎么办?好棘手的问题,我忽然觉得这半年处理的那些客户难题似乎都是小儿科,目前面对的才是有史以来最为复杂的。 “我觉得吧,现在网络这么方便,大不了我们就在这边办公好了,老大他们肯定会通融的,哈还多开了家分公司呢!”我嬉笑着安慰林翎,虽然这个理由扯得实在有点遥远。我们公司之所以有趣,完全在于每个人都分外亲密,把有限的个人力量拧成一股绳,成为一个既有实力又有乐趣的组织,跟公司在哪压根没半点关系。 林翎默然,现在大概也只能这么开解自己,先解决燃眉之急吧。 两家变一家,依照目前的状况,林翎家不太可能让步,我和林翎要在这里安家也不是完全不可行,但如果这样,我家的两位大人就会轻易放我走吗?不放的话那唯一的途径就只剩下举家迁移。可能吗?我爸妈还没我走的远呢,要完全脱离原来的生活习惯和环境,实在有点天方夜谭。 “要不,你试试?”我把问题推给林翎,林翎皱着眉,在屋子里踱步。 “你爸什么时候退休?”林翎问道。 我心算了一下,肯定地回答:“明年7月吧。” “嗯,我先打个电话试探一下。”说着,林翎拨出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接起来,是老妈的声音,连珠炮似的抛来一串问题:“小文是你吗,怎么样,林翎家里同意了吗?我跟你爸都急死了。” 林翎大致讲了下这两天的情况,安抚了下急躁的老妈,然后特别小心翼翼地问:“妈,你说咱家换个地方住,你会不会住得不习惯?” 可惜老妈理解错了,惊喜地问道:“你们决定要在省城买房子了?我和你爸正商量着把存款都集中起来,打算过年的时候正式交给你呢。”惊喜没持续两秒,转瞬间又吞吐起来,“这样不好吧,你们年轻人和我们两老人住一块不太合适啊,现在很多婆媳关系都处理不好的,我不是说林翎啊,林翎这丫头又懂事又聪明,我是担心我自己……” 林翎扁扁嘴,暗示不行,看来得明示了。 我接过电话:“……阿姨您好,是这样的,因为我爸妈岁数比较大……” 话没说完,我妈就明白了:“……哦,这样啊,你们也别着急,这问题,我和你叔叔谈论讨论,晚一点给你们答复。”话音未落,传来老爸浑厚的嗓音:“这还有什么好讨论的……”哈哈我爸和我一个暴脾气,那能心平气和谈事啊。 老妈连忙说:“没事,没事,晚一点给你们电话。”说着,急匆匆就挂了电话,我猜我爸又要挨老妈一顿训了,这是常有的事儿。 林翎摊开双手倒在床上:“唉,这都什么事儿,咱们俩的事大人一扯进来就变得异常复杂了。” “可不,结婚的事可不是两人能做主的,那都是两家人的事,咱们还算运气好的了。”我依在她身边躺下,幽幽地说。要是这次真移居到这里,那我爸妈为我牺牲就大了,从小到大一直替我操劳,工作了也没让他们好好享清福,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他们,必须的。 林翎忽然笑了,半坐起身:“都说到结婚了,那你……”嘴角流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我无语了,用胳膊挡住胸口。都说男人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林翎这才做了几天男人啊,怎么就……简直是人神共愤! “我没怎么啊……瞧你,委屈成什么样了,那是我的身体,哼我有权随意处置!”林翎歪着脑袋俯下身子,把嘴巴覆盖在我嘴唇上。 压得我说不出话来,只得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她,喘着气:“你这女色狼,离我远点。”这大事还没了,这厮居然还能色心勃发,I真的服了YOU。 林翎眯缝着眼睛哈哈一乐,强行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架出房门:“走啦,带你去逛逛我的家乡去。” 如果说昨天是满足我的意愿,那今天就完全是林翎的私房旅游路线了。 吱吱冒着油星的长条锅子,几个串串在锅子里舒展着上下翻腾,林翎目不转睛地瞪着它们。哦,天哪,林翎也有这么馋的时候啊。 “没吃过吧,炸蔬菜卷。”林翎满嘴流油地嚼着,再也看不到她半点曾有过的淑女样子。 我好心提醒她公众场合要注意形象,她反倒满不在乎地说:“从前那是为了照顾身材,现在不吃个够本怎么行。”哧溜一声,卷走了竹棒上的菜卷,又大声招呼老板,再来两串。再来两串她都说第三回了…… “大果,两个!”林翎揉着肚子跟路旁的冷饮摊阿姨大声说着。 大果?嘛玩意儿?我接过一看,彻底晕菜。大冷天的,吃雪糕,真有想法。 “喂,你看你看,黑色的梨。”我大惊小怪地咋呼着。 “没文化的,那是冻梨。”林翎用她的不屑表示对我无知的愤慨。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少都提着年货,商厦里到处挂着喜庆的灯笼装饰,走在街上就像掉进红红火火的汪洋,满街的年味果然还是北方足。 “你怎么不逛商场了?”我好奇地问,我还记得林翎指点季佳采购的光辉历史。 林翎哈哈一笑:“莫非媳妇儿想要新衣裳了?”这家伙一点没正行,勾着背双手揉着我的脑袋,护着我不让路人撞到。 穿过热闹的步行街,耳根一下清静下来,这条路有啥特别吗?我四下张望着,抬头突然见到一幕骇人的景象,光秃秃的树杈上黑压压地蹲着一排什么鸟,像是希区柯克著名的《鸟》里。 “乌鸦啦,少见多怪,小心点啊,别让它们掉鸟粪在你衣服上。这件衣服我很喜欢的,不准弄脏了!”林翎指着天空说。正巧,一坨白白的啥就直溜溜地摔在她脚边,啪叽一声巨响,随即散落开来。我扑哧一声笑得东倒西歪,要是再偏离几公分,可不得在她脑袋上开花。 “笑,再笑,一会回宾馆收拾你。”林翎恐吓我,我估量了一下后果,算了,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林翎指着前面一幢老旧的楼:“你看,这是我们家的另一处房子。以前住在市中心,现在都住郊区去了。搬家的时候我妈可舍不得了。”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座房子在林立的大厦间显得那么弱小和残破……慢着,慢着,哪两个是谁?林翎的脸色倏地一变,拽着我连忙躲开。 123全军通报  远远的人影,像是林爸林妈,他们戴着袖套正在楼道里清理着什么。可惜没看清楚,就被她拉走了。   “差点被逮到,咱们得换个地方。”林翎嘟囔着,低着头猛跑。   市中心正处在新旧交替的时候,新的大厦拔地而起,旧的大楼还傲然孑立。苏式建筑甚至更早的日式建筑诉说着这城市曾有的沧桑,听说这里的市政设施还是张大帅时期打下的基础。林翎指着前方说,前方不远的那大楼还是日本人投降时的签字场所呢,而它对面是一座高大的伟人挥手致敬雕像,真是相映成趣。这里的人们戏称此乃伟人在打车,实乃大不敬。看林翎一副满不在乎地介绍着,哎呀罪过罪过。   光怪陆离的霓虹掩埋了一个城市该有的风貌,把它们变得像是同一个工厂流水线的成品,一个个城市都在长高,却少了些自己独特的韵味,这其中地产商正是罪魁祸首之一,而我们这些广告工人也算是帮凶了吧,头一次对自己所处的行业有了异样的感觉。周围车流如梭,此起彼伏的车喇叭声听得人头发昏,我坐在雕像下望着那个额头饱满的伟人发呆,若是他老人家在世,世界会不会更平和一些呢?   “想什么呢?”林翎不知又从哪里搞来两杯热豆浆。   “嗯,我在想,如果不是你,也许我对这个城市的了解就停留在表面了。”的确,城市之所以生动,正因为很多具体的细节,看到了你才有所顿悟。   “有时候吧,我觉得这里挺好的,生活的一切都是熟悉的,连食物的味道都觉得非常亲切。”林翎歪着脑袋放在我肩膀上,“可有时候呢,我又觉得这里实在太压抑了,也能看到很多不公平的事,恨不得马上就逃得远远的。”   城市会让生活更美好么?虽然官方在努力宣扬城市,但那不过是为了祝贺自己赶上历史欠债沾沾自喜地吹鼓,生不易活不易的城市冰冷,他们并非看不到,只不过装作看不到罢了,正如路旁楼顶竖立的一块巨型广告牌说的一样“只为这个城市的巅峰人群”,大众只是一个统计报表上可忽略的数字。   “那南方的那个城市呢?”我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林翎抬起头,想了想认真地说:“看过了也不过如此,风景再美只是给游客的,真正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大概也无暇顾及了。那里嘛,虽然房价很高物价很高,可有一群有趣的人,一个有意思的公司,还有你这个活宝,哈哈。所以我忍了。”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在哪里生活身边都得有群相处和睦的人们,不然简直就是受罪。   经过这么短暂的交流,我开始明白了,我念念不忘的其实并非那个城市的繁华,只是我们公司的那帮狐朋狗友性质的同事们。如果真离开了,我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会不会变得黯淡无光呢?   忽然有那么点冲动,我想他们了。我掏出手机,一一问候,当然首当其冲的是熊猫兄。   “你们干嘛呢?”   “我……我……等我一下。”熊猫略带哭腔的说话方式实在有些滑稽,随即压低了声音说,“我快受不了啦!午饭时间还没到就开喝了,这些家伙还是不是人啊……”背景声一片喧哗,小美还跟人大声地在划拳呢,看来非常之热闹。   “我真没看出来,小美回到家,性子反而更加狂暴了。真没看出来啊,这家伙居然这么彪悍。”正说着,有人喊他入席,他顿了顿扯着嗓子喊了声:“来了来了……”要多无奈又多无奈,挂了电话,我和林翎狂笑,“真没看出来”成了我们的口头禅库存之一。幸亏他不是男儿身,估摸酒桌上还不太容易被灌,若不然非得变成一只醉熊猫不可。   “接下来是谁?”林翎晃着手里的电话。   “老大!”我们俩异口同声脱口而出,然后相视一笑,果然是心有灵犀呐。   嘟嘟了很长时间,老大的电话终于通了。   “臭小子,回去了也不知道报个平安,是不是见了丈母娘吓得话都不敢说了吧,哈哈。”老大依旧那副玩世不恭的口吻。   “才没有呢,凡事总要确定了才汇报嘛!”林翎笑着,“我们应该说很顺利,是不是你家丈母娘很厉害啊,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吧!”大家互相取笑了一通,我推推林翎,让她赶紧说正事。她这才从不着边际的笑声中回过神来,犹犹豫豫地说:“老大,你说咱们公司有没有可能开个分公司……”   老大声音沉默下来,问道:“是不是你们遇上麻烦了,林翎家里不同意你们离得远了?”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林翎轻轻嗯了一声。   电话那边陷入了沉寂,显然这个问题我们事先谁也没有料到。   “这样吧,我考虑考虑,过几天再说。要过年了,你们也别揣着心事,先开开心心过个好年,知道吗?”老大又恢复了先前的慵懒声音,特意叮嘱我们别忘了带特产回来,仿佛刚才的事他压根就没记住。   既然老大都不当回事,那我们也不必自寻烦恼了,凡事就会有解决的方法,这是我们工作半年来懂得的最玄妙学问。   我接通了小丸子的电话,林翎和于琪正聊得火热。   “你们俩啥时候谈婚论嫁啊?”跟小丸子这个直肠子根本就不用拐弯抹角的,寒暄都不用。   “你们呢?”小丸子口风还挺紧,反问道。   我就简单说了说,只是略去了分公司的想法。说完,我就静候着听小丸子倒豆子。谁知道小丸子扭扭捏捏地哼唧了半天,居然跟我打起来太极,把我给气得,太不象话了还学人套话了都,绝对是被刘星这个坏人给带坏了。   “小丸子!小丸子?小丸子!”电话里传来三声喊话,声音越来越大,靠,这不是刘星的声音吗?正准备竖起耳朵听个仔细,咦,话筒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哈哈有鬼了。   “嗯……那个,刚才刘星打到我家座机了……”小丸子支支吾吾。   编,继续编,我笑着跟林翎比划着。林翎赶快和于琪停止对话,拨通了刘星的号码,然后示意我走远一点。果然,刘星的电话铃声在我的耳朵里出现了,不过马上就被掐掉了。   “嗯……我妈喊我吃饭了,晚一点给你回吧。”听到我和林翎的笑声,小丸子自知暴露目标了,赶紧收声。哈哈估计,刘星胸口会中一记天马流星拳,杀伤力1000+。刘星啊,你就自求多福吧,不提前告知我们行踪的后果就是这样。   于琪告诉我们,父亲好像因为证据不足要被释放了,估计会在年后。这消息忍不住让人大喝一声那个字。关了半年之久,该审的都审了,该判的都判了,若不是于琪曾经说过找人疏通,我们差点就要谢谢当代包青天了。哼这狗日的世道。虽说如此,但勉强还算是个好消息。   季佳还没起床,在被窝里软绵绵地说。我便故意“不小心”提起这两天的吃食,林翎极配合地说起了热腾腾香喷喷的某些名词。季佳终于忍不住地骂了声粗口,并严令我们必须提供一个礼拜用度的寒假伙食。得,给自己找了点事情。   对于小孙,我还有那么点心有余悸,“要不,还是你打吧?”   林翎毫不客气地拧着我的耳朵,仿佛忘记了这是她的血肉之躯:“怎么地,还余情未了啊?”   拧归拧,电话还是林翎拨了,通话时还常飞来冷眼,唉,什么人哪,我好心不犯错,反而招来横祸。   “小孙说,来年要跟林翎决一高下……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林翎收线时,表情严肃地问。   这,这,这,我哪知啊,我冤枉啊,我哑巴吃黄连啊。正在我挖心掏肺组织词语呢,林翎忽然放声大笑:“骗你的啦,小孙正在家里做腊肉呢,准备扛一箱犒劳大家,哈哈,瞧你的委屈样。”   我,我,我,唉为什么我命这么苦呢?   忽然家里电话打来了,林翎开心地说着,偶尔让我插几嘴。老爸老妈还是那个急切样,恨不得亲自北上帮我摆平亲家公婆,并且提供各式讨好丈人丈母娘的方法供我们参考,甚至还有“煮饭”的万能招数。   “幸福吧?”林翎点着我的额头。   幸福,当然,两个手机的电板都差点全军覆没,但是心头还是暖洋洋,有那么群人可以谈心可以调笑的感觉真好,更重要的是还有两个尚未成年的老爹老妈的特别关照,自然是幸福的,如同此刻映照在身上的温暖阳光。 124天降奇兵  买了份当天的晚报,上面数量最多的还是地产广告,一眼就瞥见了长脸公司的项目,那平面做得相当粗糙,远不如总公司时期的精致。旁边还登了一则启事,讲的就是工业区项目拆迁方案调整,态度还挺诚恳。嗨,别看他那衰样,办事效率还挺快的。   “你说,要是我们在这开分公司,能接些什么业务啊?”要是还做地产,那我脑袋可真的大了。稍稍留意了一下报纸上的平面,这边的广告学北京的更多,讲求虚无飘渺的文化概念,到处都是红鹤沟通class的范儿,这种调调当时还是让业界瞠目了好一阵。   “这边的市场观念远没有南方那么开放,很多事情都是要靠关系的。我怕真到那时候了,会拖累大家……”林翎悠悠地说,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   一时找不到话语来安慰她,假如真是这样,那我们俩不是得离开……想到这儿,我不禁背上一阵凉意,我仿佛看见了两个人被一扇扇大门拒之门外面面相觑的场景。有句话说得一点没错,人是群体性生物,要是离开了一定的群体离群索居那一定会憋出病来的。   我咬咬牙:“大不了,咱们在这里找家广告公司做着好了。”   林翎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这是下下策了。”   接着的城市探险像是林翎在回忆成长史。我们去了她的小学们、中学们,之所以是们,是因为这家伙上过学的地方太多了,倒不是她比较皮,都是搬家闹的。   “那个家,是我最喜欢的地方,第一次不用搬家了,以前搬来搬去,连同学都没混熟就转学了。幸亏老妈门生多,不然转学哪那么容易啊?”林翎感慨地抠着中学的木门牌。我点着头应和着,私下觉得这理由稍微牵强了点,搬家就要转学?莫非我那“未来丈母娘”是孟母再生吗?   “嗯……那个……”我吞吞吐吐地问。   林翎果然是聪慧过人,简直比她妈妈的克格勃度数还高,马上揪住我的耳朵,恶狠狠地说:“是不是想说什么坏话!”   哪是坏话啊,我不过小宇宙生出许多个问号,纯粹就是好奇想问问,是不是被那些吃不到天鹅肉的癞蛤蟆逼走的嘛!林翎听了倒没恼怒,只是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小样儿,满脑子都想些什么呢!”   想的还不是你啊,我小声地回了一句。   远远地好像有个女孩朝我们挥手,我回头环顾四周,只有我们俩。   “坏了,怎么被她逮到了。”林翎捂住额头惨叫一声。   那女孩个子高挑,似乎比林翎还高点,穿着相当摩登,黑色的小礼帽,雪白的裘皮围脖,紧绷的短裙,锃亮的长靴,颇有明星范儿,正兴冲冲地朝我们挥手,等着红灯转绿就要杀奔而来。   “这谁啊?你闺蜜吗?”我小声问。   “算是吧,这家伙高中毕业去韩国留学了,听说已经移民了,没想到在这儿能碰上。她叫苏可,嘴损着呢!”林翎懊恼地说着,然后威胁我:“记着,嘴严点,别给我丢人!”   丢人?我丢啥人啊,不就是挺漂亮的一妞是你闺蜜吗?这么一想,赶紧趁她没过马路前狠狠看了几眼,嘿嘿,林翎没发现,她正紧张地瞪着苏可呢。   “翎儿,这么巧,在这碰上。”那小妞尖叫一声就扑在我怀里,一只雪白的爪子搭在我肩上,毫不客气地在我脸上啵了一个,然后歪着脑袋盯着正版的林翎看,犹疑地问:“这是你对象?”   毛茸茸的裘皮弄得鼻子挺痒的,我擦着脸上的口水,肯定地点点头笑着说:“嗯,我从遥远的南方拐来的,怎么你想鉴定一下?”话音未落,哎呦,林翎的手就在我屁股上拧了一个一百八十度。   苏可皱着眉头,转着圈打量了一番,笑了:“嗯,虽然身板跟咱东北男人没得比,不过我相信他肯定有出众的地方,能俘虏咱小才女的男人会差吗?”   这话真中听,我得意地搂着林翎,她居然脸红了,夸得是我啊。   “不过,长得稍微磕碜了点。”苏可果然是条毒舌啊,好话就不能多说几遍啊,当着我的面说这么直接的话都不怕我当场发飙。   “嘻嘻,南方呆过果然气质大变,要搁以前你早跳起来了。”苏可亲热地挽着我的胳膊,回头冲林翎热情地打招呼,压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林翎暗中冲我吐舌头,那意思是你就多包涵吧她就这么个人,或者根本就是在奚落我真的长得很磕碜……   找了个小咖啡馆坐下,苏可絮絮叨叨的攻势很快让我们明白了,她这次短暂的探亲之旅只有三天。听到这个好消息我和林翎同时松了口气。   “好看不,我特意买的,就是为了让我那些同学羡慕羡慕。”苏可炫耀般转着身,展示她那身华贵的服装。   林翎忽然开口问道:“韩国是不是挺好的,都让你舍不得离开了?”这语气里多少有点不满埋怨的意思,也不清楚她俩那时候到底好到什么程度,搞不好两人都有腐女的嗜好呢!   苏可一怔,马上哈哈大笑:“这小子有趣,说话跟咱东北人很像呢!”笑完后脸色却黯淡下来,“以前不懂事,迷韩剧迷韩星差点就把自己卖给韩国了,待几天就让老娘恼了,要不是我妈坚持让我上完学,我早就回来了。”   我接茬说:“不是听说你移民了吗?这么久也不联系。”   苏可立住脚,双手挥舞着,表情激动地说:“你听谁说的,造谣造谣,谁xx的瞎掰啊。韩国那破地方就算贴钱我都不会想移民,巴掌点大的国家,人造人的国家,英语说不标准不说,离开汉字韩国自己的古籍都没人看得懂,天天意淫咱们的一切,正常人谁会喜欢呀!连天涯都叫他们泡菜国了,我这次回去就是处理一下还没带回来的东西,呆两天就回来,再也不去啦!当初你劝我别去韩国,我还跟你生气,这几年我都不好意思和你联系了,想想老娘亏大了。”挺漂亮的一姑娘,当街骂粗口不说,连天涯都知道,一定是泡菜国呆得太郁闷了,这倒霉孩子,我窃笑。   早知道苏可这么能掰,林翎就不该提起这个话题。苏可简直就像播韩剧一般,把她在韩国留学的经历倒豆子一般说了个遍,热衷韩剧的这么漂亮一姑娘都能这么厌韩,可想而知,这个国家有多变态。   “不说了,说起来就烦。”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俩都快听睡着了,苏可终于停止了絮叨。她一拍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借用林翎一下,你没意见吧?”苏可把我拉到一边,也不等林翎反应过来。   “我本来想晚上联系你的,你知道我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吗?”苏可神秘地问,我晃晃脑袋,莫非是要组织反韩团队?   苏可拍了拍我脑袋,说了声:“笨!”   “虽然我没和你联系,不过你的消息我一直都牢牢掌握着呢!”苏可神气地说,“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一个倒霉孩子,喜欢你很久的那个……”说着双手比划着。   喜欢林翎很久的?我激动了,林翎的秘密暗恋者,现在就要揭秘了?但是看着苏可一双手一开一合的,有点纳闷,难道是……   “长脸?你说的是长脸?”我好失望啊,也不能换个新鲜点的,苏可居然成了长脸的卧底。   “对对对,哈哈哈他那张脸比那央视最长的还长呢!”苏可仰天大笑,良久才喘着气说,“就是他让我劝劝你,顺便告诉你,他从初中开始就迷恋你了。”   我吃惊地张大了嘴,长脸还真会动脑子,林翎身边的人他都想了个遍。幸亏这消息被我接收了,不然,我可不知道会不会让林翎意乱情迷,都说女人是感性动物,万一这种感动转化了呢,对,就到我为止。我想我开始分泌邪恶细胞了,一定的,脑袋上长了两角。   我坚决地摇头:“告诉长脸,他这辈子都没戏。”   苏可倒没觉得奇怪,冲我竖着大拇指然后咯咯笑着:“佩服佩服,都说恋爱的女人变傻了,你大概是最傻的一个吧。”   苏可没事人一般,又和我们嘻嘻哈哈起来。   “她跟你说什么了?对我的态度好像变了呢!”林翎私下问我。   林翎你真不是属狗的吗,怎么嗅觉这么灵敏呢?我嘴角抽动了一下,要不要说呢?   “说吧,别想瞒我。”林翎一副笃定的表情。   我咬咬牙,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不至于动摇我们吧,于是一五一十就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林翎眼皮都不抬:“就这么点事啊,我早知道了!”   靠,啥时候都这么淡定,还让我纠结了几分钟。   慢着,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125晕,我晕  晃晃她的胳膊,拽拽她的衣角,林翎她插科打诨的就是闭口不提,还笑嘻嘻地暗地讥讽我。唉,啥时候条约变得这么不平等了,我的事她啥都得知道,她的事嘛公开与否的权限只在她手里。   操心不了长脸的暗恋史,还是操心苏可吧。虽然我对林翎的闺蜜没什么看法,但万一说多了历史情节对不上号穿帮露馅怎么办?好在苏可像是读取了我脑子里盘旋的想法一般,终于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绕着她贵重的裘皮围脖说道:“这么着,我先回趟家,跟我爹娘打声招呼,晚点我去你家蹭饭吃。”说完,也不等我回话,伸出爪子就揉我的脑门,然后冲林翎嫣然一笑,扭身款款而去。   “喂!”林翎扭着我的耳朵,不满地嘟囔着,“看够了没,你又不是x光,还想穿透墙壁啊。”我……我不就目送了一下你的闺蜜离开吗,再说了就算我有贼心有贼胆,也没那能耐啊……林翎冷哼了一声,那意思是有贼心也是死罪。其实她们俩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就像是两个季节的花,怎么会凑在一起玩,还曾是一对互不理睬了很久的旧时闺蜜,我表示实在是理解不能啊。   那天下午,林翎感慨万千,我听得毛骨悚然。这两妞的成长就是一部青春残酷革命史,“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剧情离奇情节曲折,充分体现了分分合合两个互相找别扭小女孩的高超智慧。一堆好笑的鸡毛蒜皮,可惜她总是虎目圆瞪,并频频施展根本就来路不正的葵花点穴手,憋得我一口真气运了好几个小周天,差点就把任督二脉打通了。幸亏我借口尿遁,独自躲在洗手间里放声狂笑了足足五分钟,仿佛我从来没笑过一样,据说这时候咖啡馆的十几个窗玻璃全都迸裂出了美丽的花纹,据说而已不能当真啊。   瞎晃了一整天,我忽然有些害怕进林翎的家门,林爸爸林妈妈的愁容,温暖如春的房间我都能呆得像冰窖一般。林爸爸和林妈妈半个人影都没有,但是菜倒是买了一堆,难道要我们自己动手吗?   照例是林翎主厨我打下手,厨房里我一个人洗菜择菜,林翎说大厨一般都得养精蓄锐,所以她窝在沙发里不知忙碌个啥。   “坏了,我电话打不通了。”林翎慌慌张张跑来。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家的电话?我不就在林翎家吗?   “你家的!”林翎怒了,我连忙掏出手机,依次拨打座机和爸妈的手机,座机没人接,手机全部关机。靠,这两个老小孩,贪玩也不得有个度啊,不知道你儿子呃还有儿媳妇很着急啊。   “一会再打吧,估计他们串门去了。”我宽慰林翎,只是心里有点怪怪的,握着手机发呆,难道是老爸老妈忽然浪漫起来了?掐指一算今儿不是他们的生日,也不该是结婚纪念日。   后脑勺被“啪”地弹了一下,林翎阻止我继续瞎想下去。我吐吐舌头,林翎是为我好,满脑子怪想法的人,一旦开动了脑子,啥事都能想得出来。   过了一会儿,苏可来电话了,说马上就到,问要不要带点什么熟食。我没好气地说,把自己带来就好了,我们家不待见棒子食物。苏可气得骂了句我听得懂的棒子话,一点都没杀伤力,我表示完全没有鸭梨,一点不如国骂得劲。   又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长脸带着一盒看上去就很贵的水井坊进门了,跟林翎说说笑笑,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融洽了,我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白眼。   再过了一会儿,林爸爸和林妈妈终于出现了,幸亏林翎动作快,马上把铲子递到我手里,我假装熟练地翻炒起来,他们很满意地点头进了屋。电话始终接不通,我真的开始担心了。他们到底去哪里了?   苏可来的时候,我们已经饿坏了。这小女人只顾着装扮,全然忘记了咱国内的晚餐不是棒子国只吃泡菜那么简陋。我在她耳边说:鞠躬道歉,必须的。她置若罔闻,用忽然甜腻的声线和林爸爸林妈妈打招呼,表现得实在淑女得不得了,相形之下倒是我挺没礼貌的。手机显示没有任何回电。   当然我也注意到苏可分别和林翎、长脸的对视,似乎眼里的内容全然不同,一向很谨慎的林翎怎么变得那么大咧咧呢?我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块湿布,雾气蒙蒙什么都看不清,耳里一定是被泥巴堵住了,只有一片片嗡嗡嗡的声音。我觉得林妈妈也有些反常,怎么可以对范文(林翎)友善起来了呢,应该很严肃很严厉不苟言笑的。也就林爸爸稍微正常些,只是你的脸红得也太快了,你酒量怎么可以下降这么多呢,你还喝不过长脸吗?还有,还有长脸你的言语攻势、眼神攻势、酒桌攻势呢?你不是范文的长期情敌吗?怎么一个个都和颜悦色的,是你们在表演还是我花了眼?   乱了,全乱了,你们是不是狸猫变的!你们是变种人吗?你们是平行空间穿越来的吗?我忽然有点晕眩,一起身,歪倒在桌下。倒下的一刹那,我还在担心兜里的手机会不会摔坏,不然老爸老妈回电我就听不见了。   我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一小时还是一年,我很害怕忽然变成了植物人,一株横着生活的植物那也太没生活情趣了,更何况我还有好多乐趣还来得及体验呢……我只知道身边一直有人在轻声说话,一直都有人照顾我。我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得我只想往下坠,坠到火热的地心里去。   我的眼前只有一个极其可恶的老头,你们都知道的那个。老头穿着不合身的长袍,眯着眼蹲在我身旁。我环顾四周,这是一片草地,绿意盎然,流水淙淙芳草萋萋,一群白鸟飞舞,云遮雾绕,无疑是个祥瑞之地。只是周围没有第三个人,是天堂?还是地狱的广告?我疑惑地抬头望着他。   老头邪恶地笑笑:“醒了?”笑得我只想掐住他的脖子,狠狠晃他脑袋。   我点点头,问道:“这是哪?我就这么翘辫子了?你到底是帮我,还是毁我啊!”话语越说越激动,几乎变成了大喊。   老头连忙摇头,像个拨浪鼓:“呸呸,你命大着呢,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要跟林翎一起过呢!”老头很小孩子气地吐着唾沫,好像厄运就被他轻易驱赶走了。   我舒了口气,又问:“那我爸妈呢,他们没事吧,怎么电话打不通?”   老头诡秘地笑着:“他们啊,好着呢。你别瞎担心。”   靠,还卖关子,德性,我用最恶毒的话语在心里骂了遍,全中国最热心姻缘的老头耳朵一定很热。   老头红着老脸,然后小心翼翼地说:“行了,行了,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就算神仙也受不了你的咒骂啊,我还想多替孩子们操操心的。”   我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你们儿戏,难道还怨我说错了。”   老头拱着手:“我的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   姑奶奶,靠!你丫的,还不把我变回去啊。我脸色一变,伸手一探,心里凉了半截。   老头摇摇手指,紧抿着嘴唇,半个字也不愿意多吐露了。   “我只是来恭喜你的,你们的考验期已经结束了……”老头的声音变得飘飘忽忽,身子已经踏上了一块云。不好,这厮想要跑。   “那熊猫他们呢?”我追问,本来熊猫已经够倒霉了,理应跟我一起平反才是。万一和我一样是杯具怎么办,以前多少还有个盼头,现在不是被彻底判处无期徒刑了吗!   老头哈哈笑着,仿佛在笑一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事。   “没天良的,做事要有始有终啊!你这没道德的神仙!”我哭喊着,跳起身试图伸手去抓他的衣服,老头猥琐地一缩脚,我扑了个空,从浮云中落了下来……手边是凉凉的云丝,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还有伴飞的白鸟,我刚想表示一下友好抚抚摩摩它,忽然发现它长了个那老头的脑袋,正冲我诡异地笑。它伸出喙不客气地用力啄了我一口,我疼得一声惨叫,从云端直坠下去。   四周是雪白的一片,橙红的阳光,还有刺鼻的味道。   “林翎,你看,谁来了?”仿佛天籁一般,清透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126欢欢喜喜过个年  林翎还是顶着我的脑袋,那对微翘的眯缝细长眼没有丝毫变圆的迹象,这世界一点都没变,我的心在哗啦哗啦流血。   我努力睁开眼,哎呀,我的妈啊,怎么是你们?   我的爹娘怎么出现在这里?真是我的亲生爹娘,还有我未来的丈人丈母娘。   “林翎,好点了吗,吓死我们了,昏迷了这么久,还一直大呼小叫的。”老妈的手掌抚在我的额头,温暖至极,像是在替我灌注真气。老爹和林爸爸露出白花花的牙齿,笑得像两朵喇叭花。林妈妈的表情异常温和,眼神中透露出某种神性的光彩,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母性吧。   我脸一红,靠,那些骂脏话的段乱莫非全被他们听见了,丢死人了,不过还好丢的是林翎的脸。我敏锐地感觉到林翎的手指在戳我的柔软肚皮边缘,这坏蛋真是睚眦必报啊。   “你们让病人好好休息吧,她才刚醒呢。”白色制服的护士姐姐毫不温柔地驱赶着围观的亲人们,板正的脸严肃得很,一点没有传说中诱惑感,真让人无比失望。   退散之时,林翎眼疾手快塞给我一张纸条,这家伙一直都这么聪明。   围观群众依依不舍地散了之后,我小心展开纸条。   原来是这样,丈人丈母娘也太坏了,我的那对活宝爹娘也实在太淘气了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玩捉迷藏。   四个大人早就通了气,准备在这里一起过一个团圆年。这点倒真出乎意料,莫非林家觉得留下范文有些愧疚,所以才有这么一出?于是我那贪玩的爹妈竟然瞒着我跟林翎悄悄北上了,这么说来,大人们之间都应该没问题了,有林翎这个双面卧底在,进展肯定很顺利,起码也算是正式认可了吧。而倒霉的我忽然急火攻心,已经晕了三天了。真可惜,我没亲眼见到那场面,绝对跌破眼镜。   事情就是这样。   三天?我掐指一算,那么今天已经二十九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惨啊,我活了这么多年,居然会在医院过个年,跟电视剧似的。   糟糕,大年三十便是林翎的生日了,我记得熊猫那别出心裁的雪人,还有林翎酸酸的口吻,唉我要怎么准备她的生日呢,变身后的第一个生日,难道要学人家把自己包起来当礼物?不成不成,就算老头说了变不回来,我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这个可怕的现实。可恶啊,为什么要让我做个女人呢,悲哀相当悲哀的余生。我很想马上联系一下熊猫,对他还有些心存侥幸,这哥们要是知道已成定局,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虽然他平时没几件事是理智的。可又害怕万一,无论是他还是我,变身无能都是一个大杀器。   这一整天,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没病的人呆在病床上实在折磨。医生来了几次,我就求了几次。他说他必须本着科学的态度对病人负责,每次来都检查得很仔细非说要百分百确认病情,每次来他都认为我还需要静养两天。哼,我才不要在医院做小白鼠呢。   胡说,我现在精神抖擞,哪来的病情,我以百折不挠的毅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我巧舌如簧死缠烂打的攻势下,差点就想扑上去撕咬他。从早晨磨到黄昏,医生终于同意放行了,但是叮嘱我那帮亲友团注意事项足足又花了一个小时,我甚至怀疑他也是林妈妈的学生。   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回到了林家,满桌的好菜早以准备妥当,名义是庆祝我提前出院,但是一滴汤都没有我的份,我只能喝稀稀拉拉的米粥……听他们胡天海地乱扯一通,我忽然发现老爸的口才还不错,怎么以前在单位里老是受人欺呢?两个老爸在回忆当年战天斗地修地球的光荣史,当然林爸爸年长点,所以老爸经常无奈俯首侧耳做聆听的小辈状。两个老妈在絮絮叨叨交流做老师的经验,汗,一个是小学教员一个是大学教授,两人哪来的共同语言啊?林翎微笑着望着我,不,你以为她那么柔情呢,她在监督我吃完那一缸米粥,一缸啊,满满的一缸,喂牛也不用这么多啊。林翎一点都不恼,她会用拳头……   年三十,少年时代最盼望的一天,却成了现在我最难熬的一天了,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能送什么给林翎,再说就算我想出来了,家里也不同意我出门啊。林翎和我爹娘不知上哪去了,一整天也不见人,急得我在房间里一直踱步想象自己被关进了囚笼。   同事们一个接一个的电话问候都让我提不起神,有些暗示居然都没听出来,一整天都病恹恹的。直到老大的电话:“这事应该能成,等过完年让大家来一趟,顺便考查考查市场,到哪都是我们公司嘛。”虽然他说了很多,甚至具体到办公室的选址之类的琐碎小事,可我压根没记住,我的脑子只有万岁万岁。就连长脸的问候我都没像以前一样嘲讽他,还提醒他苏可不错,说不定你们能成呢。听得长脸简直忘乎所以,恨不得放下电话就去追……我发现我基本能从本山大叔的忽悠学院毕业了。   逛了一整天老爸老妈可算回来了,林翎提了他们买的一堆菜,说是一定要让林家尝尝南方的手艺。好嘛,我们俩彻底放羊,谁也顾不上我们。我和林翎简单陈述了一番,林翎兴奋地啃了我几口,丝毫不在意我嘴唇上的饼干沫沫。于是大人们忙着菜肴,我们俩忙着规划明年的大业。   东北的年夜饭比我们老家隆重多了,热气腾腾的感觉真好,世事真是变化快,半年前我和林翎还只是俩俩相望甚至毕业之后就相忘了,可现在我陪着爹妈来到了她的家里,还一起吃年夜饭,神奇啊时间真能改变一切。   “还有件事情,我想宣布下,我俩决定了,过了年去南方转转,看看你们说的那个公司是不是真的很有趣……”林爸爸举杯说祝酒词的时候忽然加了一段话。这话其实就等于说是他们想随我们去南方了,让我忽然心生愧疚,林翎也低着头似乎眼都红了。得,老大的苦心算是白搭了,明天还得回个电话去,少不了会被这帮狼崽子敲诈勒索。   “嗯,我们把另一套房子卖了,给你们俩准备个首期……”林妈妈笑意盈盈地补充。   “妈!”林翎脱口而出,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靠,这家伙不是一直掩饰得很好嘛,怎么露馅了?   “哎!乖孩子。”林妈妈没有半点犹豫爽快地答应着,压根没想到这字眼的奥秘所在,我大大松了口气。   老爹老妈笑得合不拢嘴,真是个突然惊喜。接下来的气氛就热烈了,两家人正式宣布成为一家人,谁都没顾上我和林翎互相飞眼调情,他们太忙了,连春晚这种传统守夜的节目都成了背景音。   当当当当,十二点了,我和林翎正躲在阳台上欣赏此起彼伏的烟花以及震耳欲聋的鞭炮大战。熊猫和小美分别打来电话,鞭炮隆隆里,熊猫兴奋的声音我只听到两个字:蚊子!后面的话全被鞭炮声给吞噬了,像是战场上被切了电话线,双方拼命大喊谁也听不见。林翎那也是如此,放下电话,我们俩放声大笑,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了。   十二点,新的一年,新的征程,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崭新的……   林翎牵着我的手,指着远空中拖曳的银白色烟花尾巴,忽然微笑着说:“这是我有生以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我当然明白,她说的礼物是指什么,冲破阻力,迎接光明。你们难道没看见,桌旁四个老人喜笑颜开地在玩麻将,这再也不是三缺一的家了。   我笑笑:“是吗……”   林翎眉头一拧,不满地问:“难道你还有更好的礼物?”   我点点头,偷笑着说:“我想这份礼物就快送出了……你不是一直心存不轨想推倒我吗?”   林翎大窘:“瞎……说,我才不想呢!”   她才是真瞎说呢,我看她的脸都红到了脚后跟了。   至于谁推倒谁,其实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呢。反正……那是一个值得一生铭记的夜晚,就像你们曾经或即将经历过的缱绻旖旎一样,那是一个淋漓尽致完全奉献的美好时刻。   嘿嘿,难道你们真没看出来吗?反正我和林翎对于现在完全没有意见,当然有时候也会假设一番,如果那样那样,会是什么状况,也许会更亲密吧,当然那也是可能的。   这会儿,洁白的墙面挂着硕大的结婚照,两个笑得傻傻的幸福人儿。蜷缩在沙发上的林翎蓬头垢面翘着兰花指,边啃着牛肉干边不停埋怨:“破小说写了这么长时间,才写了这么点儿,你真是太懒了!还换不来半分钱稿费!笨蛋,有那么多时间还不快给我写广告文案去!好歹你十个字还能值一块钱……”   苦啊,我怎么就成了文案码字工了呢,唉这种甜蜜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呢,我还挺沉醉的,冤孽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