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成蛇 “我这是在哪?我不是已经……头好痛……” 第一次睁开眼睛,眼前传来的陌生场景以及特殊的成像视角让张梓白只觉得头晕目眩,脑袋昏沉而全身酸痛。 以至于让他在刚刚苏醒过来的时候就再一次晕死过去。 当意识再一次回到张梓白身上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梓白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皮重如千斤,如同鬼压床一般让他无法睁开双眼。 他下意识的想要动一下自己的双手,却惊恐的发现自己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别样的感觉。 就好似他整个人被绑起了双手双脚躺在地上翻滚一般。 一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张梓白不得不感叹倒霉的人连喝凉水都会塞牙缝,更别提抓小偷这件事了。 唉……抓小偷呀。 张梓白发誓,假如他能早一点儿明白说这话的人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那么他绝对不会去当员警。 可惜的是等他彻底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在六十三层楼上往下做着自由落体运动。当然上天没有给张梓白后悔的机会,因为下坠的时间实在太短了,短得让他甚至来不及回忆自己倒霉而短暂的一生,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张梓白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一幅蕃茄被拍得稀巴烂的画面。 你妹的!这不摆明了英年早逝吗! 张梓白只来得及骂了一句就失去了意识。 作为一个刚从警校毕业的菜鸟员警,张梓白比别人幸运,刚进入警局就遇上了本地古董店镇店之宝,一个唐代的玉佩被偷的大案子让他一展所长。 而他优秀的犯罪心理学成绩也的确不负众望,让张梓白这个新人风光了一次——只用了两天就找到了被偷的玉佩,刷新了警局的纪录。 可惜张梓白从出生起,运气就一直都比较背。当员警一拥而上时,小偷崩溃了,拎着一个可怜的人质小妹妹,义无反顾地从六十三层的楼顶跳了下去。 成绩向来名列前茅的张梓白在当初入学时着实受了一番人民公仆思想的洗脑,加上他天生的火爆脾气,其直接后果是——身体先于理智作出了反应,扑上去企图拽住小妹妹的身体将他拖回顶楼。 结果可想而知,张梓白上班的第五天就直接升了——不是局长允诺他的升职,而是升天了。 张梓白知道自己的运气从来都没有好过,所以当他发觉自己摔下了六十三层楼后,还能拥有清晰的意识时,极度的震惊让他一时之间忘记了高兴。 可是当他震惊完之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理由高兴。 上帝为你开了一扇门,必定会关掉你一扇窗子。 同理可证,上天让张梓白在坠下六十三层楼后依然活着,却残忍的剥夺了张梓白作为人的身分。 是的,张梓白现在不是人,他变成了一条蛇——一条银白色的小蛇。 上帝,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张梓白欲哭无泪。 张梓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一条蛇,他一醒来就是一条蛇了,而且他很快无奈的发现,自己并非身处熟悉的世界,而是在古代。 从出生就开始的楣运将张梓白的神经锻练得无比粗壮,在最初的愤怒和恐惧过后,张梓白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下来了。既来之则安之,这是张梓白现在唯一能做的选择。 而且张梓白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诅咒上天对他开的这个恶意的玩笑,因为他非常的饥饿,他醒过来的这三天都没有进过食。 从他的处境来看,张梓白知道自己是给某人养着的宠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从来没有人给他喂过食,这三天里张梓白一直靠着旁边的一碗清水维持着脆弱的生命。 第三天的时候,张梓白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他感觉到有人进来,来者捞起他软绵绵的身体,并将他丢进一个瓮里,可惜因为长期没有进食而奄奄一息的张梓白已没有力气去瞻仰这个虐待他的无良饲主长了副什么尊容。 张梓白不知道在瓮里关了多久,他晕乎乎的被人从瓮里捞出来后又塞到一堆什么东西里面。 饿啊,实在是饿极了。 正当他饿得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忽然一股香味飘了过来。这香味刺激着他此刻被饥饿训练得分外敏锐的嗅觉。他没有心思去判断那是什么食物发出的味道,已经涣散了的意识在本能的强迫下慢慢的变得清晰起来。 香味越来越浓烈,他知道食物已经被放在了眼前,只是面前许多的障碍物遮挡了张梓白的视线。 张梓白现在脑子里是吃字当头。当他察觉食物已经被放置在他旁边时,求生的本能让他凝聚起最后一丝力气,冲出遮盖着他身体的重重障碍物向香味的源头扑过去。 谢云留兴高采烈的走到炎殇的昭月宫,最近他得了件不得了的好东西,着实要找炎殇好好炫耀下。 相比谢云流的兴高采烈,昭月宫的主人炎殇这几天神经一直都绷得很紧。 紫薇上仙最喜爱的儿子皓轩死于非命,在老年丧子的打击之下,紫薇上仙的身体快速衰败,如今已是日落西山之势了。这种情况下,各个有野心的人都蠢蠢欲动起来。 昭月宫虽然不参与那场纷争之中,但是昭月宫的实力仍是各个势力争取的对象,其中有些势力还让炎殇颇为忌惮。 尽管脸上依然沉静如水,可眼眶下两圈蔚然可观的黑眼圈不但让炎殇俊美的容颜打了几分折扣。 “炎殇……我来看你了。”谢云流的声音让炎殇头疼,但炎殇又不好发作,无奈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 “炎殇呀,我跟你说,这次我去蓬莱,可带回了不少好东西,你来看看。” 谢云流显摆的拿出自己在蓬莱搜刮来的宝贝,一件件的放到炎殇身旁,就在炎殇百般无聊的看着谢云流显摆自己的宝贝时,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炎殇和谢云流的注意。 炎殇和谢云流仙力都不弱,立刻就反应过来,皱眉注意起四周能藏人的地方。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银光从旁边书桌上的一块瓷瓶里飞射而出,直奔谢云流。 两人万万想不到攻击竟来自谢云流的那群宝贝里,一时都来不及反应。炎殇见谢云流无法躲避,只得伸出手臂去挡,手腕立刻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定睛一看,缠在炎殇手上的居然是一条银色的小蛇。那小蛇尖锐的牙深深地嵌入了炎殇的手腕中,它纤细的身体就靠着牙齿这么吊在半空里晃悠晃悠着。 炎殇冷笑一声,“你的宝贝有点危险呀,昆仑雪蛇,毒中之王。” 他说着边用另一只手捏住小蛇的七寸,逼它张口放开自己。 张梓白凭着本能扑向香味来源,本以为能大饱口腹之欲,祭祭自己唱了三天空城计的五脏庙。谁知才刚下口,正要抱怨怎么这食物不但没有味道,还带点铁锈的腥味时,就觉得七寸给人用力捏住,痛得它嘶嘶惨叫,浑身的力气好像给人抽走了,只能徒劳地在那人手里挣扎着。 谢云流脸上闪过一丝阴狠,“炎殇,你没事吧?” 炎殇加大手上的力道,看那小蛇弱弱的挣扎了几下无法再动弹了,才淡淡地道:“还好,死不了。” 炎殇是堂堂的昭月上仙,一身修为在仙界堪称翘楚,怎么可能会被一只区区的蛇毒毒倒。 张梓白给炎殇捏得七荤八素的,不再作徒劳的挣扎,只得乖乖听天由命。安静下来后听到了谢云流和炎殇的对话,这才吃惊的发现自己居然咬了人。而且一听不得了,自己居然还是条毒蛇。 瞄了瞄捏住自己的男人的手腕,赫然看到两个小小的血洞,顿时心虚起来,用乌溜溜的眼珠怯怯的看着捏住自己七寸的男人。 幸好那人说自己没事,不然张梓白连死的心都有了。 谢云流抬起自己的袖子闻了闻,道:“居然有人在我衣服上下了蛇香,难怪昆仑雪蛇会扑过来。” 炎殇眯起眼睛道:“真是老虎不发威,当你是病猫。这件事明摆着是冲你的,你也该反击了吧。” “还早。”谢云流笑了笑,“一条一条的捉鱼实在很麻烦,不如等他们聚在一起再一网打尽。”他沉默了一下,又道:“倒是人家难得送我们一条稀罕的小蛇,怎么处置?” 炎殇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小蛇上,半晌不说话。 新世纪大好青年张梓白作梦都想不到自己一个菜鸟员警,犯人没捉着一个,倒差点犯下“故意杀人罪”,如今被推上法庭等着审判,不由得惊呆了,傻乎乎的看着握有自己生死大权的两个男人。 谢云流看了看那条银色的小蛇,只见它好像懂得人话似地知道自己和炎殇正在讨论它的生死大事,乖乖的不挣扎,那双乌溜溜水汪汪的眼珠子可怜兮兮的看着炎殇,里面的哀求和服软真是藏都藏不住。他不由得玩心大起,故意道:“这小畜牲不如宰了炖锅蛇羹吧。” 张梓白闻言大怒,立刻张嘴大声地嘶叫抗议起来。炎殇巧劲在它七寸那儿一捏,张梓白软下身子痛得直抽气,再不敢造次。 谢云流一句话引得本来怯怯乖巧的小银蛇龇牙咧嘴,不由得大乐:“炎殇,你看这小东西懂人话,还真有灵性。”而张梓白吃惊的那副带着不甘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无疑取悦了谢云流,他兴致勃勃的提议:“不如把把它养起来吧?” 炎殇面无表情,额头上的青筋却跳了跳,他略一沉吟,“也好,雪蛇是认主的动物,将它带在身上说不定能找到他的饲主。” 除了谢云流,没有人知道炎殇百毒不侵,敢将天下奇毒雪蛇随身携带着。 张梓白闻言报复性地恶意摇摇尾巴。 真是辜负你的期望了,不是不想帮你,实在是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后一直饿得头晕眼花,根本不知道自己所谓的饲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二章。炎殇 炎殇被手上的小东西轻微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力。他低头第一次打量被自己巧劲捏住的小东西。 只见这条小蛇通体晶莹雪白,好像上好的白玉没有一丝瑕疵,身子柔韧滑腻,冰冰凉凉的,那娇小的头颅上镶着一双水润乌溜的眼珠子,丝毫不见普通蛇类的奸诈狡猾,更多的是一种娇俏灵动的得意和骄傲,正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那可爱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张梓白还没得意完,炎殇从怀里摸了一颗小药丸,一手捏开张梓白的嘴丢了进去。 张梓白如今的蛇身是名副其实的一根肠子通到底,那颗小药丸骨碌碌的就滑了进去。 “嘶嘶!”(你这混蛋喂我吃了什么!)可还没叫完,张梓白就觉得浑身火烧火燎地痛起来。 炎殇将小蛇丢在桌子上,张梓白已顾不得撞痛身子了,肚子里的剧痛让他嘶嘶乱叫,翻来覆去的打滚。 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张梓白体内的那把火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可惜饥饿加上疼痛已经让张梓白软软的瘫着身子,只能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儿,胆怯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炎殇。 说实话,张梓白的脾气并不温柔,甚至有点火爆,但是被折腾了这么一回,也怕了眼前这个温文的男人了。 谢云流好奇的问道:“它怎么了?” 炎殇说:“没什么,给它吃了点抑制毒素的药而已。” “那么小蛇儿现在没毒了?”谢云流问。 炎殇点点头。 张梓白愣了一下,明白了炎殇刚才喂他药丸的用意,眨了眨眼睛,喑地里也松了一口气。 既然将自己的毒素抑制下去,那就是不会宰了自己了吧! 谢云流立刻放心的伸出手指推推张梓白瘫着不动的软绵绵的身子,一边推一边揉捏,还恶意的说:“怎么不动呢,死了似地。” 谢云流那一手指将张梓白当成面条似地揉捏,推得张梓白那是一个晕头转向,娇小的头颅在桌子上撞得鼻青脸肿,奈何浑身虚软,力气又小,挣扎着滚了两下发现无法躲避谢云流便认命的让他捏弄。然后还听他这么说,心里更是委屈又气愤。 “嘶嘶嘶嘶……”(混蛋、禽兽啊!)张梓白有气无力的低低嘶叫了两声,以表自己的愤怒。 怎么知道谢云流看到小蛇给他揉弄得哀哀直叫,反而觉得好玩,更是使劲儿的折腾张梓白。 张梓白饿着肚子,又被人揉来捏去的折腾着,顿时觉得腹腔内翻山倒海,一阵阵的恶心,好不难受。 “嘶嘶……”(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不会帮一帮我吗!)他见无法用嘶叫达到警告谢云流的效果,只能拉下面子用带着哀求的眼珠子瞅着炎殇,打起曲线救国的主意。 炎殇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神经绷紧了许多天以致出现幻觉,居然觉得这小蛇在向自己哀求。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看到那双湿润的眼珠子瞅着自己,流露出强烈的责备和不甘的请求时,炎殇发现自己对这条可爱的小蛇产生了一丝怜惜之心。 于是炎殇拍开了谢云流的手,“够了吧你。换了你给人搓圆按扁的揉捏,能生龙活虎得起来?” 在自己身上肆虐的手终于给人拍走了,张梓白一口气这才缓了过来,感激地看着炎殇。张梓白费力的挪动身子,慢慢地游到炎殇撑在桌子上的手腕那里,用自己滑腻冰凉的身体轻轻的蹭着炎殇手上那被自己的尖牙扎出来的两个伤口,算是向他道歉并且答谢他刚才帮了自己。 被小银蛇冰凉的身子蹭着手腕,一股舒适的凉意传了上来,稍微缓解了夏天的闷热,清凉入心。炎殇万想不到这条小蛇会做出此番好像赎罪的举动来,惊讶得一时居然忘记了要做何表示。 张梓白慢慢的蹭着,直帮炎殇蹭到止血为止才抬起头来,讨好地瞅着炎殇,他嘶嘶叫了两声,表示自己的讨好和感激。 “嘶嘶嘶嘶……”(你是老大,老子跟你混!)张梓白不知道作为一条蛇要怎样活下去,他可不想攒泥土吃老鼠昆虫,看到一个比较能依靠的当然赶紧靠上去。 男人的自尊心算个什么,反正现在自己是条蛇,谁管你要骨气。张梓白这样想着,立刻狗腿而自豪的将自己划入宠物范围。 小蛇一双黑琉璃似地乌溜溜的大眼睛嵌在脸上,乖巧讨好地看着炎殇的模样简直能称得上娇憨可爱,那模样让炎殇心里一滞,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抚摸小蛇。 炎殇的手伸到半途,眼角瞟到谢云流玩味的眼神,立刻尴尬起来,脸上微微的僵住,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可惜停的不是地方,下手不是,收手也不是。 张梓白看着炎殇的手停在自己头上数寸之地,不禁疑惑了一下,但为了表达自己愿意当小弟跟他混的意思,便努力的挺起身子用头去碰炎殇的手。 实在不能怪张梓白墙头草两边倒,这么快就背弃原主,去讨好新饲主。毕竟良禽也懂择木而栖,何况张梓白这个识时务的现代人,跟着原主人挨饿还得被指使去害人,自己现在连一点自保自活的能力都没有,还不如跟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种倒戈,张梓白美其名为“明智的选择”。 可惜实在是饿极了,张梓白蹭了几下就没力气再挺身,啪嗒一声摔倒在桌子上,他微弱地哀哀嘶叫了两声,不气馁地滚了两滚,企图再次挺起来,可惜力竭,直了半个身子,又啪嗒一声倒下了,这次摔得张梓白那是一个眼冒金星,半天没法子动弹,只在那里嘶嘶地呻吟,惹来那个没良心的谢云流恶意的哈哈大笑。 连炎殇这样严肃的人也给张梓白逗得不自觉地微微笑了起来,他开始有点喜欢这条可爱的小蛇了。他伸手摸了摸张梓白的头,对谢云流说:“这蛇我带着吧,毕竟放在你的辰光殿让人看到了招人怀疑。” “嘶嘶!”(老大您英明!)张梓白使劲儿磨蹭炎殇宽厚温暖的手背,极力表示自己的愿意。 谢云流不服气:“这明明是我带来的,我看你是假公济私,想独占它。” 炎殇翻了个白眼,跟现在的谢云流争辩实在是侮辱自己的智慧。 “嘶嘶!”张梓白闻言大大的鄙视了一下谢云流。 谢云流看懂小蛇眼里的不屑,一口气没抽上来干瞪眼。炎殇还没正式收养你这小畜牲呢,这一人一蛇已经开始主人唱宠物随了。 谢云流想来想去不甘心,便去欺负张梓白。他屈起手指,弹了弹张梓白的头。张梓白躲避不及,被弹个正着,脑袋挨了两记,立马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像醉酒了似地左右歪歪晃了两圈,啪嗒一声倒地不起。缓过气来后又听到谢云流充满恶意的声音:“不如还是放我这儿吧,平时我也挺闷的。” 想到一给谢云流养了,自己那还不是任他欺凌折腾,生活简直可以预见是日月无光、前途无望,吓得张梓白三两下游走到炎殇的手后,将头颅埋在他手心里,拱来拱去寻求庇护。 小蛇在自己手心里乱动,瑟瑟发抖的冰凉身体直接告诉炎殇它此刻的惶恐,再看看成功吓到小蛇而得意洋洋的太子殿下,对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无奈又好笑。他将张梓白从手心里捉出来,宠溺地摸摸张梓白滑溜溜的身体,安慰道:“怕什么,这人跟你开玩笑呢。” 听到炎殇的保证,张梓白立刻有恃无恐了,他爬上炎殇的手腕,昂起头对着谢云流得意洋洋地示威似地嘶叫:“嘶嘶……”(想我跟你?做梦去吧!) 谢云流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被条小蛇鄙视了,他咬牙切齿气急败坏的恐吓张梓白说:“你这小混蛋欠管教!炎殇,把它给我,看本上仙怎么调教它!” 张梓白得了炎殇承诺,有备无患,没了后顾之忧,本性里的张狂表露无遗,他嘲笑似地又嘶叫了两声:“嘶嘶……”(叫吧你,你也就只能大声叫了!) 可惜他太兴奋,一下子忘记自己已经饿得有气无力,刚得意的叫完就头晕目眩,一下没缠紧,啪嗒一声从炎殇手腕上摔下来跌了个狗啃泥,满头都是金星在转悠着,肚子向上翻来翻去都翻不回来,只能在桌子上奋力却徒劳地打着滚儿。 谢云流和炎殇头一次看到这么笨拙的小蛇,一个放肆的大笑,一个无奈地摇头。 张梓白昂起头龇牙咧嘴暴怒地嘶吼:“嘶嘶嘶!”(给我滚!看我不咬死你!) 炎殇看小蛇一脸凶狠相,皱眉捏起张梓白的小身子,扣起手指敲张梓白的头,“不许咬人。” “嘶嘶……”张梓白对着炎殇叫了几声,看出炎殇是在认真的教训自己,丝毫没有转圆余地,只能不甘地用头撞了炎殇的手数下,略表自己的抗议,倒是再没有摆出一副咬人的样子了。 管教完了,炎殇细心地瞅了瞅张梓白,看它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便捏了捏张梓白扁扁的肚子,道:“大概是饿过头了吧。” 谢云流看了看满桌子的糕点,为难道:“这都是糕点……蛇不吃这些的吧,要不我让人捉几条虫子来?” 张梓白没听清他说什么,单就听清了“糕点”两个字,这才发现满桌子都是糕点,立刻在炎殇手里扭动着身子:“嘶嘶嘶嘶……”(我要吃糕点!) 炎殇给它扭得没办法,轻轻将张梓白放了下来。这会儿的张梓白在糕点面前好像回光返照的人,生龙活虎的游过去,一口咬住一块红豆糕。 谢云流和炎殇算是博览群书见多识广的人了,却第一次见到吃甜点的蛇,不由得呆若木鸡。 第三章。被饲养 第一次用蛇的嘴巴来吃东西,饶是张梓白这警校高材生一时半刻都一筹莫展。他试着咬了咬红豆糕,发现自己嘴巴里唯二的两颗牙齿根本不能做出咀嚼的动作。想起以前看的动物世界,蛇吃东西都是囫囵吞枣式的,不禁尝试将嘴巴张到最大想一口吞下红豆糕。 可是很快地他发现自己的嘴太小,根本不能一口吃成胖子。 张梓白焦虑地围着红豆糕绕了两圈,灵机一动,慢慢地蜷起身子,将红豆糕盘在身子里,慢慢用力将红豆糕绞成两份,然后故技重施将之分成四份,这才能一口吞掉一块。 张梓白好不容易吞下一整块红豆糕,累得够呛,估计蛇能喘气的话,他现在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张梓白生平第一次发现吃饭原来是这么累人的一件事儿。 可是累归累,无论张梓白如今的身子多么小,一块红豆糕对饿了整整三天的他来说都是远远不够的。瘫了半晌他再次挪动着因为塞了红豆糕而显得有点笨重的身体,继续奋斗下一块甜点。 然而这个时候,他却发现剩下的红豆糕已经被人细心的捏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了。张梓白疑惑的抬起头,立刻看到炎殇微微笑着的脸。 张梓白仰起头呆呆地看着他温柔的笑脸,从这个笑容里,张梓白感受到了一种无声的温柔。 尽管已经二十岁了,但张梓白仍还只是个孩子。他和炎殇、谢云流不同,生长在一个小康家庭里,有爱宠自己的父母,有能让自己撒娇的爷爷奶奶,忽然遭逢巨变,他的性格再大大咧咧, 心底也是会不安,会恐惧,只是之前一直没有人在身边无法排解,又因性子倔强不服输而强自压抑而已。 现在忽然被人这么温柔细心的对待,心里的不安立刻就像洪水一样爆发出来。 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可能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是会温柔对待自己的了。想到此他悲从中来,忍不住抽泣了几下,慢慢地游动到炎殇那边,轻轻地蹭了他一下就蜷缩在他的手旁,安静地汲取着炎殇手心的温度,以此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炎殇看到本来活泼的小蛇忽然安静的蹭着自己不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便轻轻捏起张梓白柔软的身躯,居然看到小蛇乌溜溜的眼珠子里流出了泪水。 炎殇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就塌了下去,变得好像棉花般柔软。 他温柔地将张梓白放回桌子上,摸了摸张梓白的头,默默地为小蛇撕着糕点。这种无声的温柔让张梓白满心都是酸酸软软的。 “……嘶嘶……”张梓白不知道怎样表达他对炎殇的欢喜和信任,只能游过去,尝试着伸出细小的鲜红的信子去舔舔炎殇的手,然后带点胆怯地看着他,希望他别害怕自己。 张梓白性子高傲火爆,这种奴颜屈膝的姿态本是非常不屑做的,可是现在真的没法子表达他满腔的酸楚和谢意,也就只能如此了。 炎殇给了它一个温和的笑容。现在的张梓白很招人疼爱,生气勃勃的灵动模样,偶而有些傻乎乎的举动,让人看着它就欢喜到心坎儿里去了。假如以前有人怕这小雪蛇,那也只是因为它自身带的毒素。 况且雪蛇其实是很温和的一种蛇,如果不是将它逼急了,它是断不会攻击人的,这也是为什么原来张梓白的主人将他狠狠的饿了三天的原因。 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张梓白瞅准旁边的一碗水,拖着吃得圆滚滚的雪白身子挪过去,奋力抬头张开嘴,将头伸进去漱口,看得谢云流和炎殇张大嘴巴一句话说不出来。 张梓白漱口完毕,将头颅抬起,哪里知道那两只牙齿太尖太长,一下子卡在碗的边缘,他嘴巴合不上,身子搭在碗上使不了力,只能愤怒惊恐的叫起来,一副滑稽的样子。 炎殇赶紧轻轻将小蛇从碗里捏起,放回桌子上。 张梓白惊魂未定好一会,然后因为吃饱了而懒洋洋地躺在桌子上,满足的瘫直身子,他吞了许多糕点,将自己雪白的身子撑得滚圆滚圆的胖了一圈,还能从有点凹凸的肚皮里隐约看出没被消化的一块块糕点。 谢云流看小蛇懒懒瘫着,又想去捉弄,伸手去按它圆滚滚的肚子。 张梓白眼尖见到从天而降的爪子,愤怒地挺起笨拙的身子对谢云流怒吼:“嘶嘶嘶嘶!”(你敢!我不咬得你手腕上全是洞我就不叫张梓白!) 可是谢云流根本听不懂张梓白的威吓,禄山之爪空降下来,张梓白眼见自己又要遭凌辱,吓得屁滚尿流的,可身体被食物撑得很笨重,身手根本不利落,只能嘶嘶的叫着向自己的主人求救。 炎殇一手截住谢云流的爪子,皱眉道:“你非要去欺负一条蛇吗?” 张梓白见危难已过,立马从炎殇手里钻出来,仗着炎殇宽厚温暖的手在旁边,得意洋洋地嘶嘶对着谢云流吼叫,为自己主人摇旗呐喊助威。 谢云流在炎殇明显偏颇自己宠物的严肃目光下讪讪收手,瞪了那因为有了炎殇这强有力的靠山而狐假虎威的小蛇一眼,警告它不要小人得意,小心终有一天落在自己手上。 炎殇看看天色,对谢云流道:“不早了,你先回去。这雪蛇我就留下了。” 谢云流恋恋不舍的看着拖着饱餐后有点笨重的身子悠哉悠哉地爬上炎殇手臂的小蛇,道:“明天还把它带来让我玩玩吧。” “嘶嘶嘶嘶……”(屁!我来咬死你!) 张梓白闻言龇牙咧嘴的怒吼,可惜他现在只有牙齿,假若有爪子,就该是名副其实的张牙舞爪了。 就这样,昭月上仙炎殇,带着袖子里的小蛇张梓白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开始了张梓白被豢养的生活。 炎殇将张梓白带回寝宫。 他找了个瓮装了些池水,丢了几颗石子,想让张梓白住进去。 有点洁癖的张梓白一看那带点青色的池水立马大怒,嘶叫着死命缠住炎殇的手,任炎殇又哄又命令的,好话说尽舌头说断,死活就是不下去。 “嘶嘶嘶嘶!”(我还以为你是好人,居然给这么个狗窝让我住!?没人性啊!)张梓白义愤填膺。 炎殇本想捏着张梓白七寸将它丢进去的,可是一看张梓白那乌溜溜的眼珠子,里头三分愤怒、三分抗议、三分倔强,还有一分撒娇,根本就下不了手对张梓白动武。 结果瞎忙了半日,弄得焦头烂额的都没能让张梓白爬进那个窝,无奈叫下人拿来一个篮子,关了房门亲自垫上点绒布,弄得柔柔软软舒舒服服的,果不其然,张梓白哧溜一声就爬下他的手腕,大刺刺的游进篮子里,舒服地蜷起身子专心消化肚子里塞得满满的食物,对炎殇不理不睬了。 炎殇顿时哭笑不得。 张梓白在昭月宫就这样定居了下来,成为了昭月仙人的一条宠物蛇。 虽然昭月宫的侍女们不明白为什么宫主会养一条凡间之蛇作为宠物,但是她们还是尽职尽责的为白蛇准备每日的糕点水果。 一开始张梓白只是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但是随着炎殇在昭月宫转悠了两圈后,张梓白才意识到自己貌似有了一个不得了的主人。 昭月宫是建立在悬浮在天空中的一处山上的,就像张梓白以前看的一部电影《阿凡达》里的一样,而当炎殇腾云驾雾在天空中飞翔时,张梓白差点吓出心脏病来。感情他的主人,居然是个神仙。 哇塞,那当他的宠物岂不美哉,仙人嘛,身边肯定有的是宝贝我,说不清自己可以和那些网络小说里的主角一样,踏上修仙之路,成就人生巅峰。 接下来的几天,炎殇将张梓白藏在袖子中带去谢云流,原因是炎殇想看看到底张梓白是谁放进谢云流的宝贝中的。可惜走了几遭,袖子里的张梓白都没什么大的反应,遂只能无奈放弃。 既然被炎殇去了谢云流那,自然少不了见那老对张梓白动手动脚的无赖仙人谢云流。谢云流这天捏着张梓白,将它整个儿拽到半空中晃来晃去,晃得张梓白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玩得不亦乐乎的太子对炎殇道:“炎殇,这会不会根本不是什么昆仑雪蛇啊,怎么连自己原主人都认不出来呢,真够笨的!” 张梓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炎殇口中说的正宗昆仑雪蛇,他只知道自己一点都不笨,被谢云流这么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气得张梓白嘶嘶直叫,而且谢云流将他晃得快要连昨天吃的东西都呕出来了,盛怒之下张梓白张嘴就咬住谢云流的手。 自从炎殇用药抑制了张梓白的毒素后,张梓白就对谢云流从不客气,三番两次亮出自己尖尖的牙齿以兹警告,毕竟现在做为一条蛇,张梓白没有手脚,全身上下也就一张嘴能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所以这次谢云流彻底将他惹毛了,张梓白想都没想立刻张嘴就给他来了那么一口。 张梓白除了第一次饿得晕乎乎的误咬了炎殇后就没咬过别人了,这还是第一次故意咬人。 谢云流哎哟一声,捏住张梓白七寸将它从自己手上拽起来,他虽然不怕,可是那两颗尖牙还是咬得他挺痛的。炎殇沉下脸来,捉过小蛇,道:“不是跟你说过不许咬人的吗。” 炎殇是个颇温柔的人,就算管教也从不对张梓白大小声,张梓白第一次见他沉下脸,就知道他发怒了。炎殇的怒气尽管不外露,却意外地让人感觉压抑。 平时张梓白就有点害怕炎殇认真起来的脸,如今他整张俊脸都沉了下来,更是叫张梓白心惊胆颤,却又爱面子的不愿表露害怕,只是不安的扭动着身体。 他天性倔强,不认为自己做错是绝不道歉的。 第四章。仙果 炎殇见手里的小蛇视线游移,啪啪地甩动着自己的尾巴,滑溜溜的身子动来动去,明显不想认错,不由得声音又沉了几分:“你以为有了我的药就真的没毒了吗,如果毒没清干净呢!下次再这样,我就拔了你的牙。” 张梓白闻言大是委屈,他是相信炎殇的药才这样肆无忌惮的和谢云流打闹,而且谢云流对他又揉又捏,还拿话耻笑他,自己没手没脚,又不能说话,受的这些委屈又找谁申诉呢? 他从小都给人宠着,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做错事往爷爷奶奶身后一躲就没人能奈他何了,性子给惯得很是骄纵火爆。在校里也没人敢惹,就算有人找碴,张梓白撸起袖子一亮拳头,谁敢小看警校的散打冠军? 可现在呢,不但成了软柿子任人搓圆捏扁,不过利用自己唯一的武器稍微自保一下,就被炎殇怒骂,威胁要拔了他的牙齿,真真是万分不甘与难受。 张梓白愤怒的对炎殇嘶叫起来。炎殇第一次见到小蛇这么剧烈的挣扎,不禁愣了一下,一个不注意就让张梓白溜出他的手。 张梓白哧溜一声钻到书堆里,留下两个仙人傻在那儿面面相觑。 谢云流等了半天不见书堆里有动静,不太确定的看着炎殇道:“小东西……该不会生气了吧?” 炎殇呆了呆,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不答话。 谢云流说:“一条小蛇居然也会闹脾气……不会是真成精了吧。” 不过一条只吃糕点水果的蛇会生气,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谢云流搬开零乱的书,果然看到盘着蜷缩起来的张梓白。谢云流拿来一碟糕点,推推小蛇,哄它:“吃不吃甜点?” “嘶!”(滚!)张梓白嘶叫了一声,气上心头,又自怜着,任由谢云流怎么推搡都不动,只将自己的身体缩成更小的一团,头埋起来呕气。 谢云流放下糕点,眼睛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朋友,叫他这主人去哄的意思非常明显。 炎殇心里其实也颇不安,觉得自己对小蛇的话实在放得重了点,谢云流这么欺负它本来就很过分,小蛇反击也是情理之中,自己却威胁它说要拔光它的牙…… 于是炎殇走过去,摸了摸张梓白白白滑滑的身子,有点不自然的道:“别生气了。” 可炎殇身边都是精于算计的人,谁会有这么天真的举动,闹牌气让他来哄?所以他并不懂怎么哄一个生气的人,更别提去哄一条蛇了。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怎么可能让张梓白消气。 炎殇看那倔强的小蛇半天没反应,只得无奈的拽起它:“回家了。” 张梓白一听那个“家”字就思念起自己那个温暖的家,一会儿想起自己的老爸老妈,一会儿想起慈祥的爷爷奶奶,一会儿想起在这边没人疼尽受欺负,一会儿又想起自己那班子陪他到处胡闹的损友,最后想着炎殇刚才那难看的脸色,还有要拔光他牙齿的威胁。 炎殇那个府邸根本不是他的家!他的家里有爱他宠他的人,炎殇才不是他的家人! 张梓白越想越难受,简直万念俱灰。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缠上炎殇的手腕,软绵绵的任炎殇拽着。谢云流看小蛇对炎殇不瞅不睬的,便觉得是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见缝插针道:“它今天生你的气,不如放在我这儿吧。” “你觉得我会同意吗?”炎殇皱眉,瞪了他一眼,看着手里那垂头丧气的别扭小蛇,心想留你这说不准你会怎么折腾它呢,它不更恨我了。 炎殇无视谢云流渴求的神色,将小蛇盘成一团,塞进自己的衣襟里,拜别了谢云流就出宫打道回府了。 一路上张梓白都闷闷的趴在炎殇怀里,明显还在生气。 习惯了这些天来张梓白的活泼骄纵的炎殇还真有些难受。 回了寝宫关上,炎殇将张梓白放到篮子里,看到小蛇,碰到篮子,立刻游进层层绒布里藏起来不见人,摆明了气还没消。 炎殇看到篮子里拱起的布团半天没有动静,不由得苦笑起来,小心翼翼的掀开布团,露出里面蜷成一团的雪白小蛇。 他用手指拨弄着小蛇滑腻冰凉的身体。 张梓白愤怒的一甩尾巴,啪的拍开炎殇的手。 炎殇锲而不舍地抚摸着小蛇,企图让那颗埋在布团里的小头颅伸出来。弄了半天,被张梓白的尾巴抽了无数次,到最后张梓白索性诈死作瘫尸状,任由他摆弄。 炎殇无奈,放下身段来哄张梓白道:“出来吧,我承认我错了,不该这么凶你。你想要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 张梓白刚才暴力反抗,用尾巴拍打了炎殇的次数难以计算,看他也不恼怒,心里的气早就消了大半,只是还拉不下面子罢了。如今听炎殇这么低声下气的温柔嗓音,在原谅他和继续生气上犹豫了一下,后来想人家毕竟是自己的饲主,也不好太放肆,如今炎殇都给自己台阶了,还是见好就收吧。 于是炎殇就看到篮子里的绒布耸动了几下,小小的雪白的蛇慢慢地钻了出来,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要自己兑现“要什么都给它”这句诺言的意思非常的明显。 现在炎殇非常确定,自己饲养的这条小蛇很不普通,不但能听懂人话,还会闹别扭、会撒娇、会耍赖…… 难不成,真是一只开了灵智的小家伙。 虽然万物草木皆有生命,但是普通动物生来就没有三识,想要拥有灵性可以说是极其困难的,有灵性的生灵,就可以吸收天地之灵气,进而修炼成仙。 炎殇不由自主地笑了,看来自己真是捡了个宝贝,难怪谢云流老想拿去自己养。 “你想要什么?”炎殇问张梓白。 张梓白转转身子,往窗子的方向探了探头,然后又转回身子面对炎殇,游到炎殇手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滑腻的身子蹭着炎殇。 “嘶嘶嘶嘶——”(你说要什么都给的呀!)张梓白得意道。 炎殇顺着小蛇的视线看窗台的那盆植物。 那是几年前炎殇在第九重天里结交的一个朋友送的。那人叫慕容英,是个云游四方居无定所的年轻修士,长得很俊美,人也爽朗大方见多识广,炎殇和他一拍即合,每次慕容英来到这一带都会到炎殇的昭月宫去拜访他。 今年年初慕容英也来了,还带来一盆植物,说这叫姻缘树,是从月老的院子里偷回来的,每年只结一个果子,是注定会给和炎殇有情缘的人吃下去的,吃了会有奇迹发生。 炎殇当时听了只微微一笑就收下了这份礼物,心里却一直不相信。 别的不说,单是慕容英所说的“从月老的院子里偷出来”的来历就够匪夷所思的了,炎殇根本不信。 那个糟老头子坏的很,他弄出的姻缘就几个是好的。 再说当时慕容英送给他的时候就那么光秃秃一枝小枝干,活不活得成都是问题,炎殇也就意思意思的将它随便插在泥土里,放到窗台上就不管它死活,任由日晒雨淋了。 前几个月倒是生了些叶子,后来还多了个很大的红色果子,炎殇觉得这至多只能说明这小树生命力顽强而已。 前几天嘴馋的小蛇看上那颗果子,试了几次都没能爬上窗台,还跟自己撒娇来着。自己怕那么大颗果子让小东西吃了会撑死他,便一直没答应。 现在自己夸下海口,也不好意思收回去,他想了想,反正也压根儿不相信什么姻缘树的说法,何况这小东西不过是条蛇,难道还能跟自己来段旷世之恋不成? 想到这里,炎殇摘下果子,拿出匕首,细心的将它削成一小块一小块,怕噎到小东西。 肖想了多日的果子终于能吃进肚子,张梓白高兴得嘶嘶轻叫,直围着炎殇欢快的打着转儿:“嘶嘶!”(勉强原谅你!) 炎殇心里好笑,觉得这小东西真可爱,一个果子就哄得兴高采烈的。 他削了皮,每剜下—个手指头大小的果肉球儿放下来,张梓白张嘴就吞进肚子里,不一会儿就给张梓白吃光了。 张梓白将身体撑得圆滚滚的,心满意足地瘫回自己的小窝消化肚子里的食物。 炎殇宠溺的摸摸它,换来张梓白撒娇的磨蹭,“你怎么这么记吃不记打呢?” “嘶嘶……”张梓白挺起身子昂起头不断晃动着抗议:我这叫宰相肚里能撑船! 看懂了小蛇的不满,炎殇无奈的笑着:“是是!” 第二天张梓白死活不肯随炎殇去谢云流的宫殿,炎殇想起小东西和谢云流的矛盾闹得挺大,而且最近谢云流打算计画收网了,两人要商量的东西多着,没空去管小蛇,也就随它留下了。 炎殇从不让下人进房间,张梓白第一次自己留在这儿,觉得新鲜得很,便爬下篮子四处逛逛。 正感叹自己饲主的房间比自己的家还大时,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张梓白痛得浑身无力,全身控制不住地抽搐着。 痛到极致时,张梓白一度失去了意识。 小白蛇歪歪扭扭地爬到旁边较空旷的地方盘成一圈,然后它的身体开始产生变化。 白蛇细长的身体开始慢慢地缩短,身上的鳞片也渐渐消失,最後只剩下粉嫩的皮肤。 它的尾巴从中分开,形成两条细白修长的腿部;躯干上半部两侧延伸出毫无馀赘的双臂,并长出白玉嫩葱般的十指;肩部变宽,颈部变细,优美的线条一直蔓延到锁骨及点缀着两颗粉嫩茱萸的雪白玉兔;腰部和原本的蛇身一样纤细柔软,白蛇的头部流泻出乌黑及地的长发,脸上也发出如画的黛眉;原本吐着蛇信的嘴慢慢缩小,变成有如涂了胭脂一般的红色嘴唇;嘴唇和眉睫之间,小巧可爱的鼻子挺出,头部两侧亦幻化出轮廓精致的耳朵。 不过一下子,一条小白蛇便在幻化成一个白透素净、清艳无双的绝色美……少女。 是的,确实是少女,因为昏迷少女的下面……可是没有男子该有的配件的。 第五章。人身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疼痛退得一干二净,张梓白眨眨眼睛,爬起来,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人了。 他颤抖着摸摸自己的脸,看到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她蹬蹬腿,跳了两下,欣喜地发现当了一个一多月的爬行动物,变回人的感觉真是无限的美好。 她傻傻的咯咯笑了两下,迫不及待的拿起铜镜照照自己现在的模样。 古代的铜镜照得不太清楚,可是还是看到里面映着一个甚是绝美的少女,眉眼里全是古灵精怪。 哇!!!究级美女啊!!! 长达膝盖的乌黑秀发映射出宝石般的光泽,迷人的双眸胜似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娇小的樱唇如同晨曦的第一缕红霞,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沁芳的气息。张梓白以前看过的那些所谓美女,连给她提鞋的资格也没有。 等等,先不管她美不美,好像有那里不对劲……让我仔细想想看。 解:不对劲的问题所在。 条件一:这是一面镜子。 条件二:我站在镜子前面。 条件三:我看到一个美女。 综合以上三个条件,结论:美女=我??? “X的!怎么会是女生!老子转世了变成蛇我就认了,为什么变成人还不让我变成男人!”张梓白噘了噘嘴。张梓白不太满意自己的模样,虽然镜子前的这个少女很忙很美,但是绝美的脸让他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错觉。 张梓白是个打架大王,以为他好欺负的人都给他揍得满地找牙,嗯,对!张梓白是名符其实的糖衣炮弹。 说起来,张梓白现在满嘴巴的脏话还是因为他以前那清秀的脸庞,曾经有一段时间,张梓白竭力想让自己更Man一点,于是留着稀稀拉拉的胡渣子。又因为声音清脆,所以又学来满嘴脏话,只是后来因为洁癖不能忍受胡渣子而还了一张干净的娃娃脸,可惜脏话一直没改回来。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长到了二十岁还是张和女人差不多的脸,何况张梓白还是上警校的。张梓白第一天去警局报到时,局长呆了呆,回神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手忙脚乱地翻开柜子,拿出张梓白的简历,确认眼前这孩子的确是已经从警校毕业了的高材生,而不是哪里来的冒牌货。看着局长那质疑的目光,张梓白差点儿当场翻脸掀了局长那张红木办公桌。 往事不堪回首,张梓白放下铜镜将前世的悲惨遭遇抛于脑后,将念头转到变身上面。 她试了试,发现只要自己想就能实现两种形态的转变,不由得乐了。可又苦于不知怎么跟炎殇说,自己也搞不清楚这穿越时空是怎么一回事儿,到底算借尸还魂呢,还是在时光黑洞里自己本身的基因被改造了而变成了一条半人半蛇? 又喜又忧了半天,讨厌麻烦的张梓白还是决定暂时瞒着炎殇。 所以炎殇从谢云流那里回来的时候,见到的还是那个小小的白蛇。 自从能变成人后,张梓白就再不肯跟炎殇去谢云流那了。她总是等炎殇离开后,悄悄地溜出他的寝宫,然后找个偏僻的角落变成人,炎殇宫虽然是建立在悬浮山上,但是山上有很多炎殇宫饲养的仙鹤,张梓白试了试,感觉驾驶仙鹤并不困难,于是就乐滋滋的驾驶着仙鹤来到人间的城市逛集市,等炎殇快要回府的时候再潜回他的房间装出一副等门的乖宝宝模样。 如此这般将近一个月,张梓白几乎将昭月宫山下的那个城市都逛遍了,还是没打算告诉炎殇自己能变成人。 独自玩得乐不思蜀的她其实早已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儿。偶尔想起来也得过且过的,根本没动过和炎殇摊牌的念头,毕竟张梓白觉得又是穿越又是妖精的,不知怎么开口索性就搁置着算了。 有一天,炎殇一身是伤的回到了昭月宫,让张梓白看了吓了一大跳,那天炎殇在返回昭月宫的途中,收到了一群身份不明人的暗算,虽然炎殇的修为远超他们,但是终究还是猛虎架不住群狼,炎殇被暗算,一身伤回到了昭月宫。 起初炎殇对自己的伤表示淡定,闭关一天后伤势就完全好了,但是炎殇没想到,那些暗算他的人居然使用了妖术,这下子,炎殇可扛不住了。 这妖术确实邪门,法力高深的炎殇居然毫无察觉,炎殇第一天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第二天开始咳嗽,可还是坚持五更爬起来去修炼,结果第三天就发烧瘫在床上起不来了。 张梓白有点着急,怎么着她还是颇喜欢这人的,见他躺在床上不断咳嗽发热,那些丫鬟不过隔段时间端盆水来帮他擦擦额头的汗就出去了,然后就是定时早午晚端来食物和汤药,除此之外居然没有一个人出声问候一下。 看得张梓白心都酸了,心想炎殇这人其实很温柔,待下人也厚道,怎么这般不招人待见呢? “嘶嘶嘶嘶!” 靠!什么人心不古,分明是古代人才没良心!暴怒的张梓白大骂。 其实张梓白不知道,炎殇真正的心腹并不住在昭月宫内。 因为仙人的身份,炎殇一般是采取对下人疏离的态度,并且严令除特定仆人外,其余人等非必要不允许进入自己的院子,加上他御下甚严,所以即使是这种时候也没有下人敢逾矩久留。 张梓白觉得自己看到了所谓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很替炎殇难受。可她又不敢贸然在炎殇面前现身,便只能焦虑又心痛的盘在炎殇的枕边,用冰凉的身子摩擦着他滚烫的脸颊。 炎殇看懂了小蛇眼里的焦急,心里暖了暖,拍拍它让它不要担心。 “别担心。”炎殇沙哑着声音安慰小蛇。 “嘶嘶嘶嘶……”(谁担心你啦!老子不过是怕你死了我得流落街头罢了!)张梓白一如既往的别扭,可惜她忘记了炎殇听不懂她的蛇语,根本用不着嘴硬反驳。 张梓白看到他额头上的毛巾已经被他的高温烘得热了,便爬上炎殇的额头,一点点地拱掉那毛巾,蜷起纤细的身子盘在他额头上帮他降温。 炎殇讶异的看着小蛇的动作,心里软成了棉花。自从他十岁跟着师傅修炼后,再没有人在他病了的时候为他冰额头了,虽然和谢云流的关系不错,既是战友又是朋友,可两个都是强者,从不在同类面前展现脆弱的一面。 炎殇闭了闭眼睛,放任自己在这条小蛇面前软弱。 张梓白身体冰冰凉凉的,正好充当炎殇的发烧降温贴,可对他自己就苦不堪言了。 她现在是冷血动物,体温恒低,怎么受得了这种高热,整个人好像在火炉里烤着一样,将张梓白烤得整个儿晕乎乎的,可即便是这样,张梓白也不愿意爬下来。 谁欺负了张梓白,张梓白绝对不轻饶。可谁对张梓白好,张梓白绝对十倍百倍的对他好。况且不过受点儿热,但能让大病中的炎殇舒服些,这对张梓白来说很划算。 等到丫鬟送来晚餐的时候,张梓白为了不让人家看到他,才溜了下来藏在炎殇的被窝里。 炎殇草草喝了粥和药,又睡回床上去。 天已经黑了,一直守在炎殇旁边的张梓白因为自身体温的关系,敏感的觉得炎殇的温度又飙高了些。张梓白心想不会到四十度了吧…… 炎殇此时已经烧得有点神智不清了,他觉得很渴,嘴唇快要裂开了,喉咙干得要冒火,可是眼睛都沉重得无法睁开,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喃喃的呓语着。 张梓白再没办法了,只得溜下床,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变回人,冲到桌子边倒了杯水,扶起烧得浑身好像个火炉似的炎殇,慢慢地喂他喝下去。 张梓白第一次照顾人,难免笨手笨脚的,炎殇比她高,也比她重许多,差点扶不稳而洒了水。 喂过水后,张梓白看他捂了一身的汗,暗忖都没人给他擦汗,难怪捂了两天都好不了,便认命的扭了毛巾帮他擦身上的汗。 解了炎殇被汗湿的亵衣,张梓白才有点吃惊的发现看上温文尔雅的炎殇身材居然挺不错,胸膛宽阔,发达的肌肉让张梓白看得羡慕嫉妒恨,全身上下结实紧致,身材好得去拍上半身裸露的牛仔裤广告绝对能性感到让人喷鼻血。 张梓白看了半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自己前一世也是练过武的,怎么就没练出这种身材来呢,更别提这一世了,简直就是让人自卑。 “干!居然对个男的看得入迷,傻了你!”瞪了会儿,张梓白才发觉自己居然对着一副同性的身体大肆欣赏,不禁脸红耳赤地轻声骂了自己一句,拍了拍快烧起来的脸颊,慌乱的帮炎殇擦身子。 折腾了许久,总算是身子也擦好了、衣服也另外换干爽的了,张梓白累得直喘气,却发现自己居然心甘情愿。 她忽然舍不得变回蛇了,于是趴在床边,在黑夜里仔细观察炎殇的眉眼。 这人真好看啊。张梓白心想,本来觉得他很英俊,很帅气,温文尔雅的,仔细地看了才发现原来炎殇的眉很英挺,鼻子高高的,唇薄薄的,其实很有男人味,只是他性格比较温柔,所以遮掩了这种来自英俊面貌的压迫感而已。 张梓白觉得自己一定是着魔了,她不禁用有点冰凉的手指慢慢地描绘着炎殇的眉目,脑子里全部都是他对自己的温柔,还有宠溺爱护的微笑,偶尔自己淘气一回,他还会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来。 炎殇觉得有种清凉的东西划过自己的脸颊,好像羽毛一样轻柔,让他滚烫的身体好像被注入了一丝清泉,本来焦躁不安的心情也渐渐地平复了。他困难地睁开眼睛,只看到黑暗里一个模糊的身影,印象最深刻的是对方那双明亮清澈的杏儿眼。 “你……是谁?”炎殇迷迷糊糊的问。 张梓白没想到本来烧得昏昏沉沉的人会忽然出声说话,吓得张了张嘴,不自觉就道:“我……我叫小白……” 炎殇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张梓白的答案,便又合眼睡去了。 张梓白这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自己怦怦跳的小心肝,喃喃道,“吓死我了!大哥你睡就睡了,忽然睁眼吓谁呢?” 他帮炎殇掖了掖被子,心想也是时候离开了,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被炎殇握得紧紧的,张梓白怕抽出来吵醒好不容易睡得有些安稳的炎殇,便只好坐在地上趴在床边陪着他,一直到天快亮了才变回去,溜回自己的窝里睡觉。 第六章。吻 炎殇的病总是反反复覆的,白天好些,晚上就重点。有一就有二,张梓白一到夜晚就变成人照顾炎殇,擦了汗换了衣服,然后就趴在床边看他一个晚上。 张梓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傻傻的看着炎殇整晚,只知道一旦在他身边就舍不得阖上眼睛,即便自己只是无聊的数着炎殇的睫毛,或者听着他因为自己在身边而变得平稳的呼吸。 靠,这人再不好起来,自己都快傻成琼瑶阿姨书里头的男主角了。张梓白自暴自弃的想。 张梓白有理由吐槽,炎殇不是仙人吗?不是说仙人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吗?为毛仙人也会生病,还有没有天理了。 虽然心里有埋怨,但是张梓白还是无怨无悔的照顾炎殇,炎殇一直知道数日来晚上总有个人在照顾自己,可是却不知道是谁。他知道这样很危险,不能让那些对他有敌意甚至是对手的眼线进来自己的房间。可是照顾自己的那人却体贴细心得让他忍不住陷落去享受。 他很久没有被人关心了,即便在长年的尔虞我诈里锻练得坚强狠心,心底某个角落也一直是寂寞的。在那人帮他擦身子、换衣服的轻柔动作中,心一点点地陷落,居然有点眷恋那人微凉的体温。他也隐约知道那人整夜在床边陪着自己,因为他一直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炎殇很想说服自己是因为不想让那人有机会翻自己房间里的东西才握住他的,可是他还是无法自欺欺人,自己只是眷恋那人有点冰凉的手心,舍不得放开。 天天这么折腾,即使是夜行性动物的小蛇张梓白也是受不了的。 这天她在守夜的时候还是抵挡不住疲倦睡着了,等她眨眨眼睛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天亮了。她动了动,发觉自己居然动弹不了,这才赫然发觉自己竟是躺在炎殇的怀里。 炎殇均匀的呼吸轻轻喷在张梓白的耳爆挠得张梓白痒痒的,弄得他面红耳赤,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张梓白的心脏好像打着鼓,低头不敢看身后的炎殇。她一点点蜷缩起身子,尽量在不惊动炎殇的情况下远离他一点儿。可是无论怎么挪动,炎殇环在她腰上的手臂还是让她清楚地感受到身后的人呼吸时上下起伏的胸膛。 张梓白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爆炸了,满脑子晕乎乎的就只能在“到底是自己睡迷糊了爬上炎殇的床呢”还是“炎殇将自己抱上来的呢”这两个问题上打转。 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恐怖,张梓白便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揭开炎殇环着自己的手臂,跳下床去。刚挣开禁锢,手上一热,张梓白赫然发现炎殇已经睁开了眼睛,一手拽着她的手腕,笑吟吟的看着她,眉眼里尽是温柔,还带点罕见的戏弄。 张梓白脑子里轰隆一声,惊叫着:“你、你、你醒了!?” 炎殇眨眨眼,用有点沙哑低沉的声音对眼前的绝美少女傻傻的问题报以微笑道:“你说呢。” 张梓白给他的声音迷得差点儿没了魂,愣了半晌,心脏承受不住这种刺激,惨叫一声:“干!上帝啊!我明明不是同性恋啊!” “你是谁……”炎殇的话还有半句含在嘴里,张梓白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炎殇被她莫名其妙的一句吼得怔了片刻,居然给张梓白这个没有灵力的少女挣脱了。只见张梓白兔子似地哧溜一下就冲到门爆甩门就走。 炎殇摸摸自己的脸,长得很恐怖吗? 其实他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意识,托张梓白这些天的照顾,病好得很快。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晨光中趴在床边睡着的绝美少女。 原来数日晚上一直照顾着自己、陪着自己的人就是这个小女孩阿。 绝美带着一丝妖娆的脸庞,皱着秀气的眉,睫毛偶尔颤一下,好像随时会被惊飞的蝴蝶那样。眼眶下有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想来这几天为了照顾自己都没有睡好。微微噘起来的淡色的唇让炎殇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停留了许久,心底渐渐热起来。 炎殇手里握着张梓白的手,觉得那修长干净的手心有点凉,仿佛捂不热似的,他伸手摸摸张梓白的脸,大概是坐在地上一晚,受凉了,张梓白脸上同样也是这种清清凉凉的感觉。 炎殇小心的将她抱上床暖在自己怀里。 少女就在自己怀里,低下头就能看到她稚嫩美丽的脸和头顶那个小小的发旋。炎殇看着她良久,心里分不清是什么滋味。想起病中的几日他那轻柔的动作,心里就越来越软,软得让炎殇有点不知所措了,居然鬼使神差的在她头发上吻了一下。 就是那个轻轻的吻,惊醒了张梓白。 张梓白慢慢张开眼睛,刚睡醒的时候总是呆呆的。炎殇看她迷糊得可爱,差点儿笑出来。等她清醒得差不多了,炎殇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她好笑的感觉着张梓白轻轻的想挪出自己的怀抱,知道她急得满脸通红满头大汗,却坏心眼儿的暗中加大抱她的力量,捉弄她让她更尴尬。 逗了她半晌,那少女大概受不了了,终于大力推开她要赚炎殇赶紧睁开眼睛拽住她。 印象中自己的仙府里没有这么漂亮的侍女,炎殇正想问他姓名,张梓白却颇悲壮的吼了句他听不懂的话就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走了个无影无踪。 炎殇心里有点失落,却信心十足,府里自己也是有一批眼线监视着的,没事能瞒得住他,既然少女在府上,很快就能将她找出来了 可惜等炎殇病好后,积压数日的事情多得让他无暇他顾,也就只能无奈地将寻找张梓白的事情暂且搁置了,只是念头却一直没有淡过。 等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了,炎殇立刻找来总管询问,却被告知府内没有一头白发的绝美少女。炎殇皱皱眉,找了个时间暗中嘱咐自己安置在府内的眼线寻人,可是一段时间后依然没有任何关于张梓白的消息。 话说张梓白究竟去哪里了,此时她正没心没肺的去城市中闲逛。 来到这个世界,张梓白对什么都充满着好奇,不仅仅是因为那古香古色的建筑和人,还有那时不时从头顶飞过的仙人和一些她不认得的仙兽。总之,这里的一切都让张梓白感到好奇。 就在张梓白兴高采烈的逛街的时候,一阵恶狠狠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快滚!滚远点。” 张梓白顺着声音看去,发现在一家客栈门口,一名獐头鼠目的店小二正在恶狠狠的驱赶着一名面色蜡黄身体虚弱的病人。 那病人虚弱的握着自己的胸口,一遍咳嗽一遍哀求着:“我付了房钱的……咳咳……你们不能这样……” 谁知那店小二啐了一口,恶狠狠的说道:“就你那几两破银子,我们还不稀罕要,还不快拿你的钱滚,别妨碍我们做生意。”说完从怀里掏出几枚碎银子狠狠的扔在那病恹恹的青年脚下。 张梓白见状火起,要知道她原本就是一名警察,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事情了,直接上前斥责道:“喂,你这也太欺人太甚了吧,哪有你这样对待客人的!” 那店小二这才瞅见张梓白,没想到多管闲事的居然是个长得倾国倾城的小丫头,一时愣了愣,上下打量了下张梓白,恶狠狠的道:“呦呵,这年头多管闲事的人还真不少,喂,给我教训教训这丫头片子。”说完朝客栈里面招了招手。 只见从客栈里面直接走出来几名五大三粗的伙计,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店小二冲着张梓白值了值,他们直接就向张梓白冲了过来。 张梓白不屑的撇了撇嘴,就这几个虚有其表光有肌肉的样子货,她一个人可以打十个,要知道,她曾经可是警队里的格斗冠军呢。 只见三下两下,那几名壮汉就被张梓白给直接撂倒在了地上,那店小二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居然有如此彪悍的战斗力,看着她异于常人的白发,意识带对方有可能是修炼者,见状不妙的他眼珠子咕噜一转,直接扯着嗓子叫嚷了起来。 “来人阿!救命啊!江湖高手欺负人了。” 张梓白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倒打一耙,不怒反笑,说道:“我欺负人?刚刚是谁把生病的人打门出来的?” 店小二见张梓白眼神不善,顿时怂了,苦着脸对张梓白解释道:“你也知道那是病人,这阵子怪病闹得凶,若是把他留下来的,我们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旁人可都不敢过来了。行走江湖的大侠钱来得容易,哪懂得我们小本生意的艰难。 “你……” 听这店小二话里话外的意思,暗指行走江湖之人都是鸡鸣狗盗之辈,不由得心生火起,但是一看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此时,一旁的那个病弱青年轻轻扯了扯张梓白的衣袖,小心翼翼的说道:“算了姑娘,犯不着因为我的事情与他计较,我另寻一处地方便是。” “你……”张梓白看了眼他面色蜡黄,身体虚弱的病容,担忧道:“你这样能行吗?” 青年苦笑道:“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就是留在这,也未必会好。”说完伏身去见地上那被店小二丢掉的碎银子,一边艰难的捡着,额头上渗出斗大的汗珠。 “你别动,我来帮你。” 张梓白看到对方这样子,一时间心里也不是滋味。主动帮对方捡起地上散落的银子。 讲所有的银子捡完后,青年冲着张梓白恭敬的鞠了个躬,“谢谢,姑娘是好心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保重……” 张梓白看着病弱青年一边咳嗽一边消失在了人群中,心里想起了什么,冲着那店小二走了过来。 那店小二一直冷眼看着刚刚张梓白与病弱青年的交流,见张梓白向他走过来,一脸惊恐和戒备。 “你,你别过来。” “我要住店。”张梓白冷哼一声,面色不善的看着店小二。 “这……”店小二犹豫了半刻,最后终于壮起了胆子。“五十两银子一晚。” 张梓白被这个价钱惊的跳了一脚,“五十两,你们这开黑店呢?” 店小二一脸苦相,带着哭腔道:“哎呦瞧你说的,这阵子瘟疫闹得凶,很多店都关门歇业了,我们开着店迎客可是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小姐你可要体谅体谅我们呐。” “……” 张梓白这才想起来,这城中就他一家客栈,倒也奈他不得,一咬牙。 “五十就五十!” 店小二指了指不远处的水面,皱眉道:“你刚刚碰了那病秧子,可得好好洗洗了,要不然我们可不敢放你进去。” 对付这种死皮赖脸的老百姓,张梓白反而没了法子,只能压住内心的火气,一咬牙去了不远处的小河边洗了洗手,随即返回客栈。 真准备进门,那店小二一把拦住了张梓白。 “房钱得先给。” 张梓白鄙夷的看了店小二一眼,随即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给了他,冷声道:“带路。” 那店小二笑嘻嘻的接住银子,抛着那银子玩,一脸心不在焉的说道:“带什么路阿,早没房了,你随便找一地将就着睡一晚吧,今天就收你这最后一位客人了,今个天也不早了,兄弟们喊我喝酒去呢。” “……” 张梓白无语的看着这个店小二,心知他如此无赖,想必是吃准了你不敢对寻常百姓出手,于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走进客栈。 第七章。冤家路窄 进了客栈后,果然没有一间空房,难不成真的要随便找个地方随便凑合一晚。 那不行,自己现在好歹怎么说也是人呀,怎么可以像之前白蛇一样随便找个窝就凑合。 天色慢慢暗了,张梓白坐在大厅的桌子上根本睡不着,看着今天晚上月色不错,打算出去走走。 正当张梓白准备走出客栈后,只见那店小二晕晕乎乎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还没等站稳就昏倒在了张梓白面前。 “唉?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昏倒了,难不成是白天太缺德,遭报应了?”张梓白看着不省人事的店小二,无奈的摇摇头,“罢了,小爷我就大发慈悲勉为其难给你治治,等明天给你找郎中来。” 其实张梓白根本不懂怎么救人,只是叫了两个伙计把店小二抬回去,等到了第二日早上才去城西找赵郎中。 赵郎中胡子花白,正忙得焦头烂额,看到一名白发少女向他走来,叹了口气道:“怎么了?又有人病倒了?” 张梓白点了点头,道:“就是那淮阳客栈的店小二,白天还好好的,半夜喝酒回来就突然病倒了。” 赵郎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我实在是抽不开身,这样吧,我给你开一副药方,你去药坊取药,不过喝了这药也不能治本,只能控制一时是一时了。” 说完愁苦的摇了摇头,道:“不才呀,这种怪病还真是第一次见。” 张梓白会意的点了点头,虽然她不知道这并病到底是什么,但是她知道不该问的就别问,毕竟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一切都是陌生的。 “大夫你尽管放心,虽然那店小二人不怎么样,但是我不会见死不救的,倒是大夫你要多注意身体,小心被感染上,这满城的百姓还指望着你呢。” 赵郎中摆摆手,道:“无妨,这病似乎并不会过给其他人,我这几天看了不少病人,倒也没事。” 听了这话,张梓白道疑惑了,奇怪道:“这病若是不会传染给他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染病呢?” 赵郎中缕了缕胡须,道:“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患病的人都是夜里突然发病,一点预兆都没有。” 张梓白摇头,不去想那些,在这种医疗不发达的年代,爆发个瘟疫是很正常的事情,张梓白能做的也只是尽自己所能罢了。 几日后,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这段时间里,炎殇在他的仙府内风风火火的找张梓白无果,等他快要放弃了的时候,却在府外看到了一直想找的人。 这天东皇帝君和西宿星君找谢云流谈话,炎殇倒也乐得清净,恰巧南边的锁妖塔那边又没什么事儿,炎殇便打道回府。 他坐在轿子上经过街市,忽然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说话:“呦,大叔,你教我捏小糖人儿吧!” “去去去!一边儿的!教了你还不抢俺生意!” 只听那声音又道:“我大叔的好手艺呀,怎么抢得了你的生意呢!” 炎殇本来闭着眼睛小寐,听了这对话不禁笑起来。那人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带着点儿淘气和撒娇,话也说得巧,一句里又是拍马屁又是请求的,好不可爱,听得人心先酥了一半,人狠得下心拒绝。 果不其然,炎殇就听那个卖糖人儿的大叔说:“啊呀,你小丫头嘴真是沾了蜜的,俺拿你没法子,教你了可不许来抢俺生意,不然俺拍死你!” 少女又说:“那是那是!” 炎殇听着听着忽然心头一颤,这声音不就是那天自己床边的少女的声音吗?他立刻掀开帘子探头往后看,果然看到那个自己久寻不见的白发绝美少女神采奕奕地蹲在地上眉飞色舞,吱吱喳喳的说着话。 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炎殇心里顿时亮了,也顾不得想自己见到他怎么这么开心,便大叫轿夫停下来。轿夫还没停稳,炎殇就掀开帘子离轿大步往张梓白那边走。 张梓白还在和摊主讨论捏糖人儿,忽然就感觉自己给罩在一片阴影里头,不由得愕然抬起头,正看到逆光站在自己身边、笑意盈盈的炎殇。 炎殇一向是生活规律的人,每天都要去蜀山去讲课,然后随谢云流他们一起讨论修炼心得,傍晚时分才回府,所以张梓白毫无后顾之忧,非常放心的每天跑出去逛市集,偶尔夜不归宿,但只要准时回来就好了,一个多月来从没被炎殇捉包过,今天却在中午就看到炎殇,吓得张梓白整个僵了,手里的糖人儿啪嗒一声摔到地上,头和身子立马分家。 张梓白不想身分,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就跑。炎殇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臂,笑道:“找到你了。” “那个、那个啥……我好像不认识你吧!”张梓白冷汗都冒出来了,暗咒这人明明长得斯斯文文的,力气怎么这么大,挣不脱之下只好硬起头皮和他装傻。 “噢,是吗?”炎殇眉眼里都是柔和的笑意,慢慢的道:“那天早上在我醒来的人是谁呢?” 炎殇生得芝兰玉树,气质清逸,往哪里一站都是人群的焦点,况且市集上人多,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让注意着他的许多人听到了。 话一出口,张梓白立刻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那暧昧的眼神让张梓白身上顿时窜出无数鸡皮疙瘩,本来厚得堪比城墙的脸也唰地红了。 炎殇笑看眼前的少女因为自己暧昧的话而涨红了脸,那两只的耳朵也跟着红得好像要滴血,让人想咬上两口。 少女清秀的眉竖了起来,一双圆溜溜的杏儿眼水汪汪的怒瞪着自己,真是无比受用。 他心里想难怪谢云流那么喜欢欺负人,原来是真别有一番乐趣。 张梓白肺都给气炸了,偏偏炎殇的话说得并不带一点儿挤兑或者调戏的成分,真的就是实事求是地说而已,那英俊的脸还笑意盈盈。 伸手不打笑脸人,张梓白满腔的怒火根本不能发在他身上。 张梓白奈他没何又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只好气急败坏的将炎殇拉到角落,指着他跳脚:“不准你提那事儿!” “为什么?”炎殇笑问,他就喜欢看张梓白火烧屁股似地跳脚,好像夏天的阳光,充满了生机。 “靠!还问为什么?”张梓白尖叫:“你没看那一个两个人都将老子看成gay了吗?”可怜的张梓白,她到这时候都还没以上到自己是女儿身了,那些人看他们的眼神,明明是是在看一副小情侣打情骂俏的场面,只可惜张梓白根本不明白。 “什么叫……gay?”炎殇问。 “gay……不就是……”张梓白结巴了一下:“对了,断袖!” “噢,断袖又是什么呢?”炎殇温柔的笑脸一成不变。 “咦,断袖……”张梓白想起这时代也没有董贤那些典故,天知道怎么形容。 她疑惑的思考了一下,抬头看到炎殇的笑看得愣了,立刻明白自己被岔了话题,便指着他怒道:“谁跟你讨论这个来着!” “那你要跟我讨论什么?”炎殇慢慢逗她。 “就是不许再说那天的事!”张梓白大声说。 “为什么不许?我从来不许下人进我房间的,你是怎么进去的我难道不能弄清楚吗?”炎殇笑道。 “这……”张梓白一下傻眼了,她差点儿忘记了自己这个饲主不轻易让下人进他房间的。 “我、我那天看你病得厉害,怕你有事儿找不到人,就、就进去了……”张梓白费力的掰着话来圆谎。 炎殇可不是那么好唬弄的人,他故意揪着张梓白的话继续审:“那么说你是我府里的下人?” 其实他知道张梓白根本不是自己府里的人,炎殇这么问不过是坏心眼的想看张梓白拚命圆谎窘迫的可爱模样罢了。 张梓白料不到炎殇会穷追不舍,“不……”她本能的想否定,可是却忽然想自己一否定了那还不成贼了,只好转口硬着头皮肯定道:“是……” “可是你面生得很啊。”炎殇故意笑着认真打量了她许久,直将张梓白看得汗流浃背才笑着说:“新来的吗?我可不记得我的府中有你这么俏的仆人,而且你身上还有灵力,想必也是修仙之人吧。我可不记得我的府上有会修仙的仆人。” 张梓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本来听她说面生就吓得脑子里飞快的转过无数个借口,好不容易她开口替自己说了个答案,张梓白这才缓过气来,觉得自己好像死过一回似的。 哪里知道吊起来的心才刚放下一点点,立刻听到炎殇说:“你叫什么名字?我让周总管派你来当我的小厮吧。” 张梓白的心立刻又被这话提到了嗓子眼,干,老子给你当下人,真是想得美!可是自己给他揪了把柄在审问,根本发作不起来。 “不、我不是……”张梓白结结巴巴道。 “不是什么?”炎殇柔和的笑问。 “我、我叫李七……是李六的妹妹,那天我哥病了,所以我来替他上工一天……恰巧碰上你病了,所以……我不知道你的房间是不能进的,你不要怪我哥哥。”被逼到这份上,张梓白决定破罐子破摔乱掰一通。炎殇府上的确有个叫李六的小厮,新进的。当初张梓白溜出府时见过一面,觉得名字挺好记的就记下了。现在情急之下就拿出来用。 “噢,原来如此……”炎殇笑道。张梓白怯怯的打量他的表情,看他好像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这才大大的呼了口气。 炎殇暗笑,李六是确有其人,可张梓白明显不会是李六的妹妹。 张梓白的一只手还握着自己的手呢,这么细腻的手怎么可能是一个下等人家的孩子呢。而且她也不照下镜子,生的这么美,以为是鸡窝里出的凤凰吗? 炎殇在仙界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立刻就看出张梓白这么天真的孩子连讲句谎话都眼神闪烁,怎么可能是别人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只是他想不透张梓白一没高强的灵力、二不是府里的人,她那几天是怎么进出自己的房间而不让人察觉的呢? 她又是为什么对病中的自己照顾得这么细致入微,一连好几个晚上都趴在自己的床边陪着不曾合眼──从来不曾有人待他如此真心又细致过。 张梓白见炎殇迳自沉思着,嘴角淡淡的漾着一抹笑,温和的丹凤眼低垂着,阳光从侧面洒在他脸上,说不出的英俊雅致,看得张梓白差点儿就忘记了自己姓什名谁了。半天才如梦初醒,炎殇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张梓白于是蹑手蹑脚的慢慢往后退,才刚出巷口,正要拔腿狂奔,忽然身后一阵微风,心里一惊抬头就看到炎殇站在面前,将自己堵了个正着。 本该在身后的人转眼间就到了自己面前,张梓白顿时傻眼了,半天才想起这个世界有轻功这回事来,便忿忿不平地翻个白眼,自己这个校际百米短跑冠军在炎殇面前跟个残疾的差不多! 她怒瞪着微笑着的炎殇,道:“你!不是都跟你解释清楚了么,还想怎样?” 张梓白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杏儿眼睁得圆溜溜,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第八章。心暖 炎殇并不介意他的怒气,笑着道:“你去哪里?” “干!你管得真宽!”张梓白低咒一声,自己必须要比炎殇早些回去才行,否则他不见了小涩到时自己又是一顿排头吃──炎殇人是温和,可管教自己的宠物还是挺严厉的。 炎殇笑了笑:“我很喜欢你,要不要来当我的侍女?” 张梓白白了他一眼,“不干。” 对于张梓白直截了当的拒绝,炎殇并不以为忤,甚至脸上温和的笑容都没变一分一毫,他眨眨眼睛笑问:“我能知道原因吗?” 自己是他的宠物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张梓白刚想说自己习惯了当无业游民喜欢赋闲在家,可是想想这不合情理啊,“哥哥”李六在他府里当牛做马的,自己这妹妹怎么可能两手空空的整日溜达? 张梓白眼珠子一转,“我已经是人家的侍女了。” “噢。”炎殇含笑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张梓白片刻,不紧不慢的笑道:“我可从没见过穿得这样好的侍女自个儿在集市闲逛的,你的主子原来这么宽宏大量啊。” 张梓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脸上立刻就红了,自己变化的时候没有注意服装的事,现在自己根本就是一副中等人家的小姐模样。 不过她是何等的人儿,脑子飞快一转立刻理直气壮地辩解道:“我主子家每五天就有一天休息,我在休息的时候逛逛大街有什么不可以的?你管我那么多?” 炎殇看他思绪飞快,尽管有点心虚的样子却还挺起腰杆子理直气壮地撒谎跟自己较量,劈哩啪啦地说完了,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自己,仿佛正得意洋洋的向自己示威:“你能奈我何?”真是说不出的可爱狡黠。 炎殇喜欢看她耍小聪明时那种神采飞扬的模样,是以只微微一笑并不继续挑她的刺儿。 张梓白见炎殇不发话,只微微笑,以为自己唬住他了,便急匆匆道:“知道了吧,那我走了,后会无期啊!” 炎殇第三次捉住张梓白的时候,张梓白已经没了愤怒,她像个泄了气的球似的,无奈的回头道:“大少爷,这回又怎么啦?” 炎殇笑道:“我也想逛集市。” 张梓白半天才听明白炎殇的言下之意,脑筋转过来后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用空着的手指了指自己,结巴道:“那个,你不会想……跟我一起逛吧?” 跟在炎殇身边那么久,张梓白还真没见过炎殇寻欢作乐,除了偶尔和谢云流品茶对弈之外,炎殇的生活充满着炼不完的丹和读不完的书,今天说要逛街实属罕见。 见炎殇险上迳自的笑着,平易近人,张梓白性子本来就比较放得开,念头转了两转,想只要跟着他不让他先回府就什么都好说,于是放开心里的芥蒂,恢复原来爽朗的性子,“那好啊,跟着老子保证你玩得尽兴!” 她想象前世对待哥儿们那样勾搭炎殇的肩膀,可是两人身高颇有差距,张梓白只能郁闷的改为拍他的肩膀。她暗忖不知道这具奇怪的身体能不能再长脯否则老这么矮,真的很伤身为男人的自尊心。 张梓白的人生哲学就是吃喝玩乐,自己开心最重要,所以她极会玩儿。炎殇和她并肩走着穿梭在市集理,听着张梓白一一评点着周围的小贩和商铺,竟然觉得这凡间的集市原是这般的有趣。 平时都经过的市集里,现在却什么都是新鲜的,仿佛今天才第一天踏足此处。 炎殇含笑温柔地看着张梓白眉飞色舞,心里说不出的和宁静,这么多年来在算计里渐渐尘封污浊的心仿佛慢慢地被张梓白的笑言笑语涤清。 张梓白是个很干净的孩子,炎殇由衷地这么觉得,她笑起来亮亮的眼和弯弯的眉,好像璞玉,自己这样的人站在她身边都不由自主地自惭形秽。 所以即便张梓白偶尔看他比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人还不通晓那些寻常玩意而笑他“书呆子”,炎殇也笑笑的并不生气,柔和的包容着张梓白。 两人来到抛圈子套物品的游戏摊前,张梓白兴致勃勃地跃跃欲试,炎殇看了看那些目标物,困惑的道:“都是些寻常的便宜玩意,不如我另买些漂亮的给你。” 张梓白白了他一眼,手伸到他面前,炎殇自动自发地将十文钱放在她的手心让他去玩。 说起来炎殇身上这些零钱还是托了张梓白的福才有的。 炎殇甚少买这些平民的东西,所以身上都是银子。张梓白刚才决定和他一起逛的时候就打了让他当活动atm机的念头,毕竟她虽然能变身,但是身上也就那么一点从炎殇府里顺来的一点点银子,还被那个无赖店小二给诈骗走了,现在的她这些天光逛,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对着好玩的好吃的只有瞪眼咽唾沫的份儿。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个自动自发当冤大头的,还不玩个够本? 哪里知道才要了五文钱的零食,炎殇居然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老板找不开,害得张梓白闷闷不乐的将到手的帖又还了回去,扭头看到炎殇一副不知发生什么事的表情,脸立刻拉长变黑,差点儿就闹脾气甩手不理炎殇了。 炎殇包容着张梓白的孩子气,也不恼她的无礼,笑着到当铺换了碎钱,张梓白的脸上这才多云转阴。 张梓白给了老板十文钱,得了五次机会,都没丢到什么物事,不由得撇了撇嘴。 炎殇不忍他失望,便柔声道:“你喜欢哪个,我帮你套吧?我保证五个都能套到东西。” 毕竟是上仙,准头自然一等一,闭着眼睛都能套到最远的东西,张梓白拍开炎殇的手,继续兴致不减的扔圆环,一边嘟嘟嚷嚷:“你真是个傻子,游戏嘛,自然是有得有失的,要是什么都在掌握中,那还有什么乐趣呢?”说完张梓白接过老板递来的五个圈,继续兴致勃勃地丢。 炎殇被张梓白的话弄得愣了神,随即不禁苦笑。自己和谢云流为了将所有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而终日算计,殚精竭虑,好不容易总算掌控了大局暗中纵一切,却只觉得无尽的空虚,甚至不如这个套圈子套不住一样东西的少年快乐。 “喂,走了!”炎殇正想得入神,那头张梓白已经丢完了五个圈子,依然还是没得到一样东西,却心满意足的催促炎殇去玩别的地方。 炎殇释然一笑,看她玩得满头大汗,便笑着抬手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抹了抹额头的汗珠。 张梓白顿时脸红得好像煮熟了的虾子,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炎殇觉得好笑,他虽然不至于纵欲,却也曾涉风月,何曾见过这么纯情的人,心里更是怜惜。 看看天色已将近傍晚,不待张梓白说话,炎殇便牵了张梓白的手往酒楼走去。张梓白虽然大大咧咧的,可面子上的那层皮还是挺薄,红着脸不敢吭声,挣了几下没挣出炎殇温暖厚实的手,心想自己一路来用的都是他的银子,便随他去了,幸好古代服装的袖子够宽,相牵的手掩在袖子里倒也没有被人发现。 到了京城有名的醉月楼,炎殇要了个雅间。 出钱的自然还是炎殇这个金主,点菜的却是吃白食的张梓白。 张梓白今天是第一次用人的味觉来品尝这个时代的美食,感动得几乎要对醉月楼的饭菜膜拜几下,一手捉鸡腿,一手夹糖醋排骨,嘴里还嚼着姜葱鲈鱼,吃得是狼吞虎咽,比之饿死鬼更粗鲁三分。 炎殇修养极好,却一点也不厌恶张梓白的粗鲁,只笑吟吟的细心帮剔鱼刺盛饭装汤,还偶尔拍拍张梓白的背脊,让她慢点儿不要噎到,一顿饭下来自己并没有吃到多少,却觉得十分的满足。 待张梓白吃饱喝足,炎殇含笑问:“你五天后还出来玩吗?” 吃饱了的张梓白还沉浸在美食的余韵中,脑筋一下转不过来,愕然道:“什么五天?” 炎殇道:“你不是每五天一个休息日的吗?” 张梓白咋了咋舌,心想自己说的谎差点儿就让自己给戳破了。悄悄打量炎殇的脸色,见他并没有怀疑,便喏喏道:“来吧……” 炎殇早知道张梓白所说的什么五天一休假都是骗人的,却舍不得她难堪下不了台阶,所以并不戳破,笑笑道:“那好啊,五天后我们集市前见。” 和炎殇逛街非常的开心,不但有人找数买单,吃好玩好,更有人听他吱吱喳喳的说话,尽管炎殇并不多言,却好像很喜欢听自己说话,这极度满足了张梓白的虚荣心。 炎殇主动邀自己,张梓白当然快乐的答应了。 天色也不早,张梓白觉得自己是时候要回去了,便暗自想法子脱身早炎殇一步回府。她借口出去片刻,趁机溜出醉月楼,往炎殇府邸狂奔。 过了些时候,炎殇见出去的张梓白还未回来,便有些担心。 小二推门进来将张梓白要她传达给炎殇的话说了一遍,意思大致是张梓白有事先行一步,五天后约定的地点再见云云。 炎殇见张梓白走得匆忙,定是不希望他知道住处,不禁有点怅然若失,只是想到五天后还有再见的机会,使释怀回府。他暗笑自己三百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小伙子似的,才刚分开片刻就不自觉地期盼着和张梓白五天后的再见。 第九章。怀疑 五天后张梓白兴冲冲的赶到约定的地点,远远就看到午后的阳光里,炎殇淡淡地笑着,负手站在市集的牌坊下。他容姿出众,极为惹眼,引得一干少女怀春,频频羞涩回视。他自己倒不介意,从容自在。 张梓白赶到他身爆微微喘着气,“等了很久?” 炎殇微微一笑,“你没有迟到。” 是我自己愿意提前些时间来等你。只是这话他却没有说出来。 张梓白看着炎殇柔和的笑容,觉得好像午后灿烂的阳光都给这抹笑引到了他那英俊儒雅的脸上,一时间晃得眼睛都花了,呼吸一窒,呆呆地看着他。 炎殇道:“累着了吗?下次不用跑。” 张梓白给他的话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看他的笑容看得呆掉了,脸立刻就飞红,心里好像打鼓似的怦怦直跳,嘴上别扭的呐呐道:“累什么累,又不是娘们,跑几步怎么会累!” 干,又不是美女,张梓白你发什么情!张梓白怒自己不争气,又恨自己如雷的心跳,她使劲拍了两下胸膛,企图以暴制暴,将心跳打下去。 炎殇看她将自己的胸膛打得咚咚响,心下担心她会不会将自己打成内伤了,便伸手去握张梓白的手,没等张梓白争辩,便温和的道:“今天想去哪里玩?” 张梓白也不跟他客气,劈哩啪啦的说了一通这里的名胜美景,炎殇看她手舞足蹈的高兴模样,觉得她真是个孩子,不由得揉揉她的头,笑道:“太多了,一天玩不完,我们每次玩一两个地方吧。” 张梓白本来听说今天不能去完,有点失望,可歪着头琢磨了下炎殇的意思,立刻高兴起来:“你的意思是,以后还陪我去玩?” 她来这儿已经三个月了,尽管几乎天天都出去玩,可是一没有朋友二没有亲人,无论怎样玩都觉得寂寞,难得平日繁忙的炎殇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她,张梓白自然觉得高兴非常。 炎殇见张梓白微微昂着头,黑嗔嗔的杏儿眼里那份高兴好像水似的都满得要溢出来了,心里猛的一撞,说不出的甜丝丝。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本身被人这么简单的需要着,竟然有种难以言喻却满足的幸福感。 从一出生起,他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一直以来自己的生活就是修炼,即便是成为了万众敬仰的上仙,可谁知他内心的空虚与寂寞。 张梓白觉得高兴,只是因为自己陪着他玩,听她粗鲁却可爱的说话,请他吃一些极为便宜寻常的零食而已。 张梓白需要的,只是真正的自己,而不是要他的身分、才智或者一副好相貌。 这个认知让炎殇觉得轻松和爱怜,长久以来如履薄冰的不安竟如冬雪般在春天中慢慢地消融了。 他握着张梓白的手紧了紧,对上张梓白皱眉不解的目光,只是报以柔和的一笑。 如果可以,真的想将她就这么捉在自己手里。 这天,炎殇兑现了他的诺言,带着张梓白尽兴的玩了一天,饶是体力不错的炎殇也微微觉得疲倦,可是却还是舍不得和张梓白分开。 分别的时候张梓白自然毫不客气地提出了下次的约定地点,炎殇自然立刻同意了。 接下去的一个半月里,张梓白和炎殇每隔五天就相约玩一回。炎殇想知道张梓白的真实身分和家里的事,每次的询问才冒了个苗儿就被张梓白巧言挡了回去,加上张梓白又薯灵精一个,次次都走得甚是巧妙,炎殇也不想对张梓白动心机,便不再深究,只等他愿意了的时候自己说。 自从上次在东宫张梓白和谢云流不欢而散后,炎殇就再没有带过小蛇谢云流那了,谢云流郁闷了一个月,死缠活赖的终于让炎殇答应再带小蛇过来。 张梓白本不想去的,可是想这段时间炎殇都放下诸多琐事隔三差五的带自己满世界的跑,如今一个小小的要求自己没道理拒绝才是。本着礼尚往来的意思,张梓白不情不愿的缠上炎殇的手臂,跟他去谢云流那去了。 谢云流和炎殇刚踏入仙宫,就迫不及持的要撩开炎殇的袖子去找小蛇。 炎殇皱眉偏身闪过,瞪了他一眼,谢云流搔搔头讪讪的笑了再不敢造次乱动,只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炎殇的袖口。 哪里知道缠着炎殇的张梓白根本不想见到谢云流,迟迟不钻出来,炎殇极宠自己这条小蛇当然不可能强迫。 谢云流无奈,只能让下人拿来数碟糕点水果,打算诱小蛇出来。 不一会儿,果不其然,炎殇的袖子一阵窸窸窣窣,然后就看到小蛇晃着娇小的脑袋从袖口里探出来,先是四周看看,很快滴溜溜的眼珠儿就黏在桌子上的美食上移不开了,然后它俯下身子,用小小的脑袋一下一下的撞着炎殇的手腕,一边撞还一边嘶嘶的轻轻叫着,分明是在撒娇,催促自己的饲主赶快将它带过去。 谢云流笑道:“果然有效,真是条嘴馋的小蛇儿。” 张梓白听到那恶人讨厌的声音,立刻挺起身子,张开嘴巴凶狠地嘶嘶大叫,企图恐吓谢云流。 谢云流非常识相的举手投降,讨好道:“我保证不欺负你!” “嘶嘶……”(靠,你的话能相信猪都能上树了!)张梓白睁着乌黑水润的眼睛带着怀疑紧紧的盯着谢云流,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那副草木皆兵的样子让谢云流的自尊心慢慢碎成一片片,郁闷不已。 盯了半天,张梓白这才将信将疑的从炎殇的手腕上下来,往糕点那边蜿蜒着游过去,边摆动着银色滑腻的身子,还边时不时地抬头瞪向谢云流嘶嘶叫上两声,防止他来偷袭自己。 炎殇对满面阴郁的谢云流耸耸肩,表明自作孽不可活自己也帮不了他。 两人坐在桌子旁,谢云流看小蛇正费力的缠住一块玉容糕,盘着小小的身子要将它绞成两半,连忙讨好的拿起一块糕点掐成两半推到张梓白的面前。 谢云流是喜欢什么就会不由自主的欺负什么的性子,先前大大的得罪了张梓白,结果被无视了,现在又想跟小蛇玩耍,只好改变作战计画,行起讨好来。 张梓白停下动作,疑惑的看了看谢云流一眼,又看了看他推过来已经掐得刚好的糕点,想起以前被他多次捏起来甩动,用手指不断等等欺负,还是没法子咽下堵在心里的那口气,仰头嘶嘶讽刺:“嘶嘶嘶嘶……”(含真的有心道歉,端上来的糕点就该特意弄小一些,一点诚意都没有!) 遂轻蔑的瞥了他一眼,继续自己费力的绞糕点。 谢云流自讨没趣,正要怒骂小涩刚瞪眼要开口,听得旁边的炎殇笑了笑:“跟条小蛇呕气,你这仙君的身分好珍贵啊。” 谢云流哽住,当场就泄气了,他也觉得碰上了这条通人性的可爱小涩自己实在变得有点孩子气了。叹了半晌方才释怀,他抬头看到炎殇正拿了匕首一点点地将苹果肉剜成一个个小球状放在小蛇面前,那如画的眉眼安静闲适,嘴角不经意的漾着一抹微笑,整个人仿佛三月的春风。 谢云流和他相处一百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从心底自发的宁静祥和的笑容,不少人都说上线炎殇温和儒雅,可是谢云流却深知自己这朋友的温和其实是对人的一种距离,脸上常年若有似无的笑脸则是他的一张面具。 谢云流不由得暗暗惊讶道:“炎殇,你最近心情似乎很好。” 炎殇微微愕然,料不到自己想着张梓白时,心里那满溢的温柔居然能将自己常年掩饰情绪的面具撕裂。 他皱了皱眉,想了一下便将从遇到张梓白的那几个晚上到前些日子相偕出游的事情都简略说了出来。 谢云流注意着炎殇说话时的眉眼,那温柔如水的眼神在显示他有点陷下去了。 待他说完,谢云流皱起眉,用手指扣着桌子,思索了片刻道:“你还是小心为好,明知那少女来历不明,还跟她频繁见面,真是太乱来了,这不像你的行为,炎殇。” 张梓白本来正吃着东西,骤然听到炎殇在说他的事,不由得停了嘴,竖起耳朵仔细的听。当听到谢云流这么说的时候张梓白心底掠过一阵愤怒,这不但欺负是小蛇时的自己,还挑拨为人时的自己和炎殇的感情! “小白他……”炎殇皱眉沉吟片刻道,话还没说出来,谢云流就截断了他,道:“小白……你明知这根本不是她的真名,对什么都不知道的一个人,就这么放下戒心了吗?” 炎殇心底也曾经存疑过,也想探求过,只是张梓白给他的感觉太纯真美好,自己这百般手段竟都舍不得用在她身上。如今谢云流一番话,将他心底刻意忽略的疑惑都激了出来。 他是希望能全然相信张梓白的,可是对于炎殇这样一个生长在充满着阿谀奉承和明暗箭的环境中的人,怎么可能释出自己的心全心全意地去相信一个人呢。之前和张梓白一起游玩,只是被那种美好的感觉蛊惑了,强自压下猜疑去享受,但并不代表没有怀疑。 况且越是在意张梓白,便越想相信她,越想相信,潜意识里就越是介怀张梓白的身分。 如今被谢云流提醒,才苦笑着发现即使是张梓白这么美好的人,也无法让自己全心全意信任。 第十章。生气 他扶了扶额头,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疑惑:“你说得对。首先她出现在我房里已经非常匪夷所思,我府内自然有暗线监视着何人曾靠近我的院子,可她他连续来了几个夜晚却无人发觉,不知道灵力低微的她是如何做到的,是否有人接应。” 张梓白听炎殇这么一番条理清晰的分析,心猛地沉了下去。 想不到自己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数个夜晚,换来的居然是这样百般的猜忌。她愤怒地昂起头来嘶嘶怒叫,企图截断两人的谈话,炎殇只是浅浅的皱着眉,心不在焉地抚摸着小蛇让它安静些。 张梓白啪地将尾巴大力甩在炎殇手上,哧溜一声游开一些,不再让炎殇的手碰到,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冒火地瞪着炎殇。 张梓白交朋友向来坦诚,本着以心交心的原则,倒也换来一干换帖的兄弟,原以为只要自己真诚相待,炎殇必定也会当自己朋友,可笑却哪里知道根本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炎殇继续道:“她从不肯对我透露身世,可见足有疑点……只是我一时半会也猜不出她的动机……” 谢云流道:“最近西边的无妄门在暗中扩大在九黎的势力,他还不知道你已是我的朋友,难道想利用那个少女拉拢你?” “嘶嘶嘶嘶!”(拉拢你个p!)张梓白怒吼。 谢云流正因自己的左右手身边出现这么个令人费解的少女而觉得疑惑,也没有注意到小蛇不同寻常的愤怒和狰狞表情。 张梓白叫了会儿,看着炎殇越皱越深的肩头,心里一点一点的凉下去,终于不再出声,只默默听着这两个人在猜忌着自己。 她愤怒过后心里全是委屈难受,那些话好像刀子似的扎在心上,痛得快窒息了。张梓白奋力的昂起身子,轻轻地蹭了蹭炎殇的手心,带着一丝希望看着这个温和的男人,希望他能否定谢云流的话。 炎殇抚摸着小蛇冰凉滑腻的身子,动作非常温柔,却开口道:“也不无可能,假如她真别有目的,这就是最可能的了。” 张梓白听了这话不啻于一道雷劈在天灵盖上,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打破,她低声嘶叫两声,将自己蜷缩起来不想再看到炎殇或者谢云流。 谢云流和炎殇两人又聊了些大荒形势的事,快要落日时炎殇起身准备离开,却赫然发现小蛇不见了。 他和谢云流两人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房间一个角落里找到盘成一团的小涩炎殇将小蛇捏起来,好笑的道:“今天怎么吃得这么少?” 张梓白直至今天才知道,炎殇这般温柔宠溺的背后其实藏着无尽的猜疑,原本让她心悸的笑容,现在看在张梓白眼里却好像只是一副冷冰冰的笑容面粳让她心里忍不住一阵阵的发寒。 炎殇诧异的看着懒洋洋无精打采的小涩伸手去她的身子,希望看看她到底怎么了。张梓白被他纤长的手指摆弄着,觉得冰冷无比,心里一下一下的抽搐着。抬眼又看到炎殇满守心的脸,心下涌起无尽的愤怒。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张梓白猛然昂起身子嘶嘶的尖叫,怒瞪着炎殇。 自己对他坦诚一片,虽然喜欢花花他的钱,喜欢在他旁边说些无厘头的话,可是却从不曾起过一丝歹心,自己只不过隐瞒了些难言之事,就活该承受的猜忌? 想到这里,张梓白怒不可遏,忍不住长长嘶叫了一声,张开嘴露出两只尖锐的牙,狠狠地一口咬住炎殇的手。 炎殇和小蛇相处了近三个月,从不曾见素来乖巧的小蛇“凶性大发”,一时不在意,给咬了个正着,那双利牙因为张梓白的刻意而像楔子一样深深钉进了自己的皮肉里。 炎殇在锥心的疼痛中身体本能的放出护身的真气内力,将张梓白整个儿弹了出去。 张梓白只觉得嘴里一阵剧痛,然后就好像被什么击了一掌似的,整个儿往后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浑身上下顿时好像一节节碎开了似的,痛得他差点窒息,动都动不了,眼前阵阵发黑。 炎殇回过神来后,发现小蛇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他顾不得手上的伤口,微颤着轻轻捧起小蛇放在桌子上细细的检查。 张梓白好半天才恢复意识,她动了动身子想甩开炎殇的手,却发现一动就会抽心的痛,只好乖乖不动,只是心里却好像暴风雨里的海洋波涛汹涌,满心是绝望、悲哀和恼怒。 他极力逃避着炎殇的眼睛,偶尔和他的视线对上,已不复当初的亲密,全是防备和愤怒。 含你想查我,好啊,尽管去吧。张梓白心下冷笑,我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你去怀疑一辈子好了! 炎殇不知个中缘由,只道是自己无意伤了它,便叹了口气,小心挽起小蛇搭在肩膀上,向谢云流要了件披风遮挡着小涩无奈地回府了。 张梓白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用冰冷的身子感受着炎殇脖子上的温暖,一时间竟然分不出今夕何夕,只觉得心底莫名的涌现自己无法承担的哀戚。 尽管当日炎殇回神后迅速收回灵力,可是张梓白足足瘫了三天才能动弹,还是炎殇给她一天三次敷药草,将她那雪白滑腻的小身子敷得乌漆抹黑的。 张梓白一口怒火屈在心头,对炎殇还是不瞅不睬爱理不理的。炎殇以为小蛇还在为自己伤了它而生气便不太在意,按照以往的经验,自己多哄它一哄,等这小东西好了能活蹦乱跳之后自然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炎殇伤脑筋的却是幻化成人的张梓白。谢云流说的不无道理,自己真的不能掉以轻心,可是想到要对那么美好的一个少女动些手段彻查也着实不好受,他暗想也就这次查个透彻给自己一个安心,只要暗中行动不让张梓白知道,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炎殇布置妥当后,独自坐在窗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小涩想起明日便是五天一次的见面,心里浮现张梓白阳光灿烂毫不虚伪的笑容,一会儿恨不得立刻天亮好去见她,一会儿又想起一到明天就要对他用手段,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不会觉得好受,想到这里他便又只求天色不要亮起来。 张梓白躺在篮子里,冷眼看着炎殇,同样也想起明天之约,她翻了个身,这些天压下去的愤怒又一点点的泛起来。 她赌气的想:明天你就干等吧,下下次也干等吧,反正老子是再不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了,省得给人安个罪名,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炎殇当晚辗转反侧都没能睡安稳,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坐立不安的熬到了中午,暗中吩咐几个暗卫跟在身后,便提早了一个时辰,匆匆出门了。 张梓白看着炎殇向来平静淡定的脸微微有些焦躁,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炎殇在相约的地方,冒着烈日耐心的等着,然而眼看时间已经到了,向来准时的张梓白却连影儿都不见,他看着人来人往的集市,耳边尽是欢声笑语和小贩们的卖力吆喝,往日张梓白听到那些别出心裁的叫卖声,总是要拉着炎殇咯咯的笑上好一会儿,有时候听不懂方言,也拉着炎殇要他翻译,两人总是热热闹闹的逛完整个市集,然而今天炎殇心里翻搅着,只觉得吵杂得让人心烦。 太阳从正午的当空高照,一直往西滑落,酷热渐渐散去,橙黄的夕阳洒在炎殇的身上。他已经站了足足三个时辰,双眼一直望着张梓白平日出现的方向,他连眨眼都舍不得,怕在人山人海里看漏了张梓白的身影,仿佛只要他那么定定的看着那个方向,就会在下一刻看到张梓白带着灿烂的笑容奔跑过来。 他对自己说,再等会儿吧,只一会儿,一定能见到小白了。 然而炎殇还是失望了,待到集市上最后一个摊子都收走之后,他终于明白张梓白今天不会出现了。 炎殇叹了口气,这才慢慢的往府邸走去。夜色已经浓了,从街道两边的小楼里透出的灯光,将青石板路上的炎殇的影子拖曳得很长很长。 炎殇从来没有一天,觉得像现在这么落寞过。 张梓白在炎殇房间里,等来等去,等到天黑了才见到满脸倦容的炎殇推门而入。 她暗自吃惊,咋咋舌,有点不敢相信──虽道他等了自己整整一个下午三个时辰?乖乖,要知道三个时辰就是六小时啊,真这么等下去还不等趴下了? 炎殇低垂着眼帘,脸上平静无痕,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张梓白却觉得他的身影很单薄寂寞。 她心里不禁泛起一点苦涩,然而很快又赌气的选择忽视,恨恨的想让他等好了,老子那么真心对你,你把老子想得那么不堪,活该你站断了腿。 这人脸上一套,背地里又一套,谁知道他这么卖力的等自己是不是只为了将自己查个底儿掉。 况且,她转念一想,炎殇何等身分的人,真的会纡尊降贵等自己这无名小卒?怕只是等了会儿见自己不来便去干些什么别的了吧! 想到这里张梓白忽略伤感,勉强心安理得的蜷缩着盘起身子睡觉。 炎殇这个晚上依然夜不能寐,他一会儿想张梓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一会儿又想难道他真的是谁派来的人,如今听到风声便不再来了,越想心越乱,好不容易睡着了会儿,还是梦到张梓白。 梦里的张梓白对他横眉怒目地大叫:“你这混蛋,居然怀疑到老子头上!老子要跟你绝交!”说着还不等自己解释,转身就跑走了。 炎殇从梦里惊醒,天已经亮了,他抹了抹汗,静静的平息了一下情绪,才起身穿衣。 他边穿衣边回想着那个梦,不由得苦笑起来,若真让张梓白知道了他的举动,依她的性子,绝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云流问起昨日的情况,炎殇三言两语的说那化名小白的少年根本没有来。谢云流本想说会不会咱俩动静太大让人察觉了她才不来的,然而看到炎殇眼底下的憔悴,还是没忍心说出来。 炎殇看懂他眼里的意思,便淡淡的说自己下次见到他会仔细查一下。 炎殇一连数日心里都很乱,一边担心张梓白是不是出事了,一边又怕她真的是别有居心所以不敢来。 就这么又熬过去了五天,炎殇惴惴不安的再次去到约定的地方。 像上次一样,炎殇等足了三个时辰,依然没有等到张梓白。 随后的下次、下下次……张梓白都没有出现,炎殇撤走了暗处的人,抱着一丝的希望,然而张梓白还是不见踪影。 到第五次时,炎殇已经天天都要去市集转一圈,问问小贩有没有见过那个少女了。。 然而,张梓白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那次之后再没有人见过她。 炎殇觉得那少女恍如自己的一场美梦,美梦醒了,就烟消云散了。 其实张梓白之所以不出现,是因为她的伤还没好透,不想走来走去,只一心一意的养伤,好让伤快些痊愈。 而且她已经打定主意等伤好后就离开炎殇的仙府,所以这段时间趁着炎殇出去的当儿都偷偷的翻书,努力的认繁体字,习惯没有标点的竖体排版的古文,练习断句。她暗忖自己不愿做体力活,脑力活他又做不了,于是想找间书院当个打杂的,边学边工作。 第十一章。哭泣 自张梓白不再以人形出现在炎殇面前,已过了将近两个月了。张梓白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他打算过两天就离开炎殇府邸。 然而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炎殇却再次病倒了。 他这些天来不但帮忙谢云流四处和东海神族的那些老狐狸周旋,还夜夜的挂念着张梓白。他知道张梓白爱热闹,所以天天都去京城里热闹的地方转上一圈,白天累得够呛,晚上挂念着张梓白的一颦一笑,睡不安稳,每五天还风雨无阻地傻站三个时辰等一个不会来的人,两个月十二次,一次没落下。 这么连着折腾了整两个月,即便是仙人,身体也是吃不消了,再加上最近凡间瘟疫横行,炎殇也沾染了一丝邪气,如果不病倒,那倒是个奇迹了。 张梓白本不想理会他,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自己曾经对他那么关心,却换来不堪的猜忌。张梓白绝对不是滥好人,她对那事还耿耿于怀,可是看到炎殇像上次那样半死不活的躺在,张梓白还是心软了。 她暗骂自己,贱啊,你小子真贱,吃过亏了还不记教训。 “混帐,生病了也不懂得将被子盖严点儿!活该病死你!”张梓白轻声骂骂咧咧,手下动作倒是挺温柔。 她折腾许久帮炎殇换了衣衫,拧了毛巾拿在手上帮他擦汗,看着炎殇英俊的脸烧得潮红,嘟嘟囔囔的说:“老子走了你再病怎么办呀?你这种烂人,可再没老子这么好心的人来照顾你了。” 话说完一会儿,炎殇却缓缓的睁开眼睛,他眨眨眼,看到了床边的张梓白。 这段日子来他天天梦到这少女,现在病得有点迷糊,一下子分不出是个梦呢还是现实。他伸出手来,握住张梓白因为见到他睁开眼睛而僵直的手。 炎殇闭上眼睛,淡淡的说:“……又梦到你了……今天能不能别骂我……” 你还知道我在心里将你骂了个狗血淋头啊?张梓白愕然。就这点来看这两人确实挺心有灵犀的。 炎殇话说完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竟是这两个月来第一次睡安稳了。 张梓白被他握住手,啮烫的温度直直烧到心头,她傻了会儿,“又梦见”?这人难道经常梦见我? “干!”张梓白回神后发觉自己脸也烧起来了,心肝儿阵阵的跳,直骂自己不争气,给他一句话就心软想打消离开的念头了。她刮了自己一个耳光:“张梓白啊张梓白,你争气点好不好!让这种烂人想死好了。” 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自己不要心软,天也快亮了,张梓白赶紧抽回手,就地变回小涩游回篮子里。 炎殇快到中午才醒过来,他垂着眼帘想昨晚梦到当日细心照顾自己的小白了,没有像往日梦里那样骂他,跟他说绝交然后跑得无影无踪的,而是静静的陪着自己。 好梦啊。炎殇想,他苦笑起来。 然而他看到枕边已经干了的毛巾却愣了一下。 一抹惊喜快速地在他的眼里闪过,他静默了片刻,淡淡的笑了,拿起毛巾,轻轻的吻了吻,仿佛上面还能闻到少女阳光的味道。 张梓白趴在篮子边上看得纳闷,心想炎殇莫不是病傻了吧,怎么吻毛巾呢? 她晃脑的叹息,看这人在外面风雅睿智,谁想到他私底下总做些傻里傻气的举动,说出去只怕那么那些仙宫上总被他驳斥得颜面无光的仙人们惊得下巴都脱臼了。 张梓白无论如何硬着心肠也没办法做到当天赚他一遍遍的说服自己,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照顾就照顾到他好──明天吧,明天这好透了就走。 然而事与愿违,当天晚上炎殇的病情又反复了。 张梓白只好再次现身,吃惊的发现炎殇似乎烧得更严重了。他折腾许久才在床边坐下,看着炎殇皱着眉睡得很辛苦的样子,无奈的主动去握他的手──按照经验,似乎这样能让他睡好些。 张梓白红着脸为自己开脱,我这是为了他的病快些好,我能早点走。 坐了半晌,张梓白有点困了,可是她又不敢睡,怕像上次那样来不及变回去,炎殇醒来看到自己又起疑心。 想起过几天自己就要离开了,张梓白心里压了许多话,为了不睡着便絮絮叨叨的轻声说起来。 从自己怎样为了救人摔下楼,醒来就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开始,自己怎样挨了三天饿,晕头转向就胡乱咬人,结果成为炎殇的宠物,到最后炎殇猜忌自己,觉得如何愤怒难受,所有的都一点一滴轻声说了出来。 她来这儿已经快半年了,开心过也难受过,彷徨过也坚强过,那么多奇妙的事张梓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会儿傻傻的笑着,一会儿又难受着。 她摸着炎殇滚烫的额头,伤感的说:“这个世界真寂寞啊,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我都闷得快疯了。” 想起那些先进的东西,张梓白咯咯的笑起来,明知道炎殇听不懂,却还是仔细的喃喃解释着那些神奇的东西,恍如隔世。 “神奇吧,刚买那会时,我家老娘还说再不好好学习就砸了它,那可是七、八千买回来的呀,她还真舍得……我老娘,凶是凶点,可做的菜真不错啊……我老爸是派出所的局长,哦,相当于这儿的总捕头吧……” 张梓白说到这儿,声音慢慢的哽咽了。 “那边的我大概摔得血肉模糊了吧,他们那么爱我,不知道该怎么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张梓白抽泣了一会儿,泪眼模糊的看着昏迷中的炎殇又说:“我再也见不着他们了……在这儿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本以为能和你开开心心在一起的,你他妈的居然怀疑我……” “你混帐!王八蛋!被害妄想症!”他大力的擦着自己的眼睛,说:“混帐,哭屁哭,干!你羞不小” “不许哭!明天就要走了,老子要坚强的活下去!”张梓白咬牙吞下哽咽。 擦了一会儿后,张梓白的眼泪还是啪嗒啪嗒的往下砸,掉在床单上砸出一个个晕圈。 好不容易哭够了,张梓白擤了擤鼻子,拿手里的毛巾胡乱的擦了擦脸,擦完了才想不好,这是给炎殇擦额头的汗的,只好认命的爬起来走到桌子边冼干净。 正洗着,忽然身后伸来一双手臂,紧紧的环抱住张梓白的腰,将她压到胸膛里。 忽然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张梓白瞬间僵直,他震惊得连动也忘记了,那人淡淡的叹息了一声,轻轻在他耳边说:“……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张梓白愣了半晌,挣开他的怀抱,不敢置信的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讶异的道:“刚才那么烫,怎么这么快就全好了……” 炎殇对于张梓白傻乎乎的动作没有笑,他握住张梓白探在自己额头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吻,对他坦诚道:“我的病今早就好了,今晚……是我用灵力催高体温,并非高烧……” 炎殇知道昨晚张梓白来了,可是他还没醒张梓白又不见踪影了,于是只好装病看张梓白会不会再来一晚,结果真见到张梓白了。 然而自己这段时间来所有的猜测都被推翻了,因为他看到那条可爱的小蛇变成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女。 震惊让炎殇维持着昏迷的假像,张梓白一如以往的细心照顾让炎殇平复了心情。正在他思量着要不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张梓白却捉住了他的手,慢慢的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尽管张梓白声音放得很轻,炎殇还是没有放过一个字。 原来她叫张梓白,原来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原来她忍受着这样的命运,原来自己曾经是她全心全意的倚靠…… 原来自己,无意中将她伤害得这样深。 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炎殇心里又酸又苦,怪不得自从那次后张梓白就再没有出现过,原来她都知道自己的心思了,那么坦率的一个少女,怎么能忍受这种不堪的猜忌呢? 后来张梓白哭了,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全部砸在炎殇心上,砸得炎殇呼吸都快停了,悔恨得想扎自己一刀。那一刻所有的都消失了,炎殇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知道自己要抱紧她,对她说不要伤心,以后我在你身爆陪你吃遍天下美食,赏遍天下山水,你在那个世界失去的,我给不了,但我能让你不再寂寞。 可是炎殇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这么说,一直在懊悔和痛苦里煎熬着,直到张梓白说明天要走了,他才猛然醒悟,现在再不把握,真的要失去了。 张梓白却不知道炎殇这个拥抱经历了这么多的挣扎,她第一次听说可以用灵力调节体温,消化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她一把打掉炎殇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大力推开炎殇,气得浑身,指着他破口大骂:“好啊你,装可怜骗老子!?耍老子你觉得很有成就感,很开心、很好玩是不是!?” 炎殇没有为自己辩护,只是摇,拿一双深情的眼睛凝视着她。 一个巴掌打不响,张梓白和炎殇根本吵不起来,又被他意义难测的眼神盯得心里毛毛的,气得她一跺脚,一声不吭转身往外跑。 炎殇怎么可能让他从自己眼皮底下就这么跑了,他赶紧拽住张梓白,“别赚你怎样才能原谅我?” 张梓白一巴掌打下他的手冷笑道:“你滚出我视线范围内,我就原谅你!” 炎殇说:“除了这个。” 张梓白气结,“你个混帐!到底想要什么?你知道我的事了,难道还在怀疑我是什么人派来的?我现在是妖精,小心我吃了你!” 听了张梓白的气话,炎殇心里发笑,心想你这条吃水果和点心的小蛇怎么吃人? 他不顾张梓白的反抗,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然后坐下钳制住他,晃了晃因为过于亲密的动作而身体有些僵硬的少女说:“和那些没关系,我只是想你留在我身边。” 第十二章。坦诚 张梓白听了后对炎殇一阵拳打脚态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都没能挣脱他,终于意识到两人的体力和力量相隔一个东非大裂谷。张梓白挣扎得脸色涨红,他喘着粗气暴怒的看着炎殇大声质问:“混蛋,仗势欺人,你还想怎样!?” 炎殇笑了笑,倾身过去含住张梓白的唇。 他的唇压下来的时候,毫无经验的张梓白连魂都飞了。 炎殇轻而易举的侵入她的口腔,纠缠着张梓白的舌,引导着她响应自己。 这并不是个激烈的吻,炎殇很温柔,温柔得好像在碰一件无价珍宝,稍微大力一点都会将她弄碎。 张梓白忘记了呼吸,炎殇觉得她仿佛窒息了似的,便放开了她,看她软倒的身子和月光下隐约可见的红潮,炎殇笑着捏了捏张梓白的鼻子说:“怎么不用鼻子呼吸?” 张梓白因为吻而有些雾气的眼狠狠地瞪了他一下,让炎殇觉得自己下身似乎热了起来。他叹了口气,暗暗忍下,轻轻拍着张梓白的背,帮他顺气。 张梓白平复呼吸,一把推开炎殇,张牙舞爪:“混帐,占老子便宜,知不知死字怎么写!?” 炎殇将她拉回自己怀里,“明白了吗?因为喜欢你,所以我才想你留在我身边。” 张梓白冷笑,非常不屑的讽刺炎殇:“你以为我张梓白是你的狗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是说等谢云流又怀疑我的时候,再让人来监视我啊?” 炎殇摸了摸他的脸,柔声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发誓,梓白。留下来吧。” 那声“梓白”的温柔称呼,让张梓白的心猛地一抽。 自己的老妈这样叫了自己二十年,无比熟悉的称呼让张梓白猛然醒悟自己已经是孑然一身,以前所有关心爱护自己的亲人朋友都已不在了。 可是在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愿意叫他梓白。张梓白呆呆地看着炎殇温柔的脸,可以吗,这个人可以稍微依靠一下吗? 张梓白的眼泪忽然就流下来,他哭得狠,话也说得狠,她掐住炎殇的脖子,大声道:“你敢再怀疑一次,我就掐死你!” 炎殇任她掐,等她平静下来,便用自己那价值不菲的衣服袖子给她擦干净那被泪水和鼻涕糟蹋得一塌糊涂的美丽脸庞,将她抱进怀里:“好,要是骗了你,我洗干净脖子等你来掐好不好。” 张梓白第一次听他这么说话,给逗得破涕而笑,骂道:“冷死了,你这笑话。” 炎殇笑而不语,将她揽在怀里往床边带。 张梓白一点也不合作,手死命的推搡,脚下乱蹬:“放开老子,老子有腿!” 炎殇放下张梓白,然后在她旁边躺下来,拉过被子盖住两人,笑着轻轻说:“嗯,想到哪里去了?睡觉啊,折腾了那么半晚你不困?” 张梓白听他说得正经八百的,不由得气恼,脸都涨红了,翻身拿背对着炎殇,嘟嘟囔囔的说:“行!就老子黄!老子思想不纯,行吧。” 炎殇觉得好笑,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张梓白微微挣扎着,忽然的觉得身后有个东西慢慢的热起来,顶住自己,立刻吓得一动不敢动,嘴里说:“你说纯睡觉的,不许乱来!不然老子干掉你!” 炎殇亲了亲她的发旋,看出张梓白的色厉内荏,本想逗她说无限欢迎的,但想张梓白脸皮薄成那样,听了还不气炸,到时乱动自己忍不住就糟糕了。 于是炎殇只是笑了笑柔声说:“好了,别闹了,快睡。” 张梓白红着脸,腹诽道,虽然自己一口一个老子叫的欢,要知道自己现在可是女人呀,可贞问题迫在眉睫,凶器就顶在身爆睡得着才有鬼。 尽管情势不容乐观,可折腾了这许久张梓白还是入了梦。 炎殇听着怀里的张梓白发出的小小呼噜,心满意足——总算是将她,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本着男人岂可没事业的念头,张梓白既不想变回涩又死活不肯留在炎殇府上吃白食。 炎殇有意将她带在身边当侍女,张梓白那圆溜溜的眼一瞪,气鼓鼓地说:“凭什么得卖身给你当牛做马呀。”逗得炎殇失笑。 想起往日张梓白还是小蛇那段日子和前阵子跟自己一起出去玩的昼面,自己堂堂一个上仙是怎样的哄着她伺候着她的。 她是蛇的时候吃饭、洗澡哪样不是自己亲力亲为;她变成人跟自己去逛集市时,吃东西是她点的菜自己给的银子,买东西是她挑的玩意自己当的苦力,不禁苦笑着暗自腹诽,这小冤家分明是自己的克星,到底是谁给谁当牛做马呢? 不过炎殇倒是很好奇,这个小家伙再被他收养前没有一丝灵力,只是有一些灵智,没有结果上百年的修炼,连天罚都没有经历,是怎么化成人形的呢? 张梓白倒也不隐瞒,就说自己是吃了炎殇那个果子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个姻缘果? 炎殇倒是觉得意外,那个姻缘果倒也不是什么仙丹妙药,居然可以让张梓白幻化成人形,确实是神奇。 炎殇想让张梓白跟着自己学仙法,张梓白对此也非常乐意,只是现在炎殇身上还有事情,最近附近的城镇瘟疫闹得厉害,连他都不知道其中原因,他需要好好调查下,但是如何安置张梓白,炎殇确实废了一番脑筋。 把他放在自己的仙府内,不过思量府内太多眼线的确也不妥当,炎殇便将她带到云阙宫,云阙宫的宫主是炎殇的好友,炎殇将张梓白放在此处反倒安全些,又能得到照顾。 待张梓白兴高采烈的跑去跟同僚联络感情的当儿,炎殇更是秘密嘱咐宫主多多照顾着这孩子一些,别让人不经意的欺负了去, 云宫阙宫的宫主倒也好奇炎殇为什么会如此在意一个小蛇妖,不过看那小蛇妖灵气纯正,长得也确实讨人喜爱,于是就答应了。 张梓白在这里学习仙法,自然乐得自在。 炎殇将张梓白寄在醉月楼内一连数日都没时间探望,张梓白刚得了个工作,干得开开心心,一时间倒也没怎么惦记着炎殇。 炎殇隔几天来看张梓白,张梓白缠着他出去玩,炎殇没答应,张梓白对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炎殇好言好语的哄了又哄,也不见转好,只好无奈离开。 如此这般又过了数日,这日在学习仙法,见到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含笑看着她,她一如既往的开口招呼,那人拉她坐在身边笑道:“听说你这段时间学习得不错呢。” 张梓白听那熟悉的声音,讶异的张大嘴巴瞪着眼睛半天才道:“炎殇?” 她用手摸着那张陌生的脸惊叫:“怎么变样子了?” 炎殇笑着不语,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瓶子,倒了些粉末混着水在手上涂匀了在脸上抹了抹,然后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来,便又是那张儒雅英俊的脸了。 张梓白从他手上一把抢过那面竞“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好厉害!”然后仿佛捧着珍宝似的小心翼翼的研究这面粳再不理睬面具的主人了。 她翻来覆去的摆弄了一会儿,兴致勃勃的往自己脸上贴,可惜不得法子,弄得松垮垮的,贴好后脸往炎殇那儿一转,咧嘴笑道:“我有没有换个样子了?” 她刚笑起来扯动脸上肌肉,让那松垮垮的面具立刻皱成一团,好像开了朵菊花。看得炎殇哑然失笑,暗自花了大力气憋住才没有夸张大笑,否则拂了张梓白面子,她今日又没好脸色了。 张梓白自然也发现自己戴不好,便气馁的扯具继续研究。炎殇趁着她专心看面具的当儿伸手将她揽到怀里,果然没如以前那样招来反抗,不禁笑了笑,唇轻轻擦过她的耳爆说:“现在我那里形势有些紧张,让人发现我找你,你可能会有危险。” 他没有解释太多,轻描淡写的说了过去,没有告诉张梓白这些勾心斗角的纷争。他知道张梓白不适合这些,没必要让她知道太多,自己暗地里保护好她就是。 炎殇生平第一次将一个人这么的放在心上,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一丝一毫的纰漏。他看张梓白那明媚的笑容和爽朗的性子就知道,这孩子从没见过阴谋和人与人之间的丑恶倾轧,所以她并不想让张梓白知道这些,只自己暗地里将她护得滴水不漏的。 张梓白被他说话时喷出的热气熏得有些脸红,注意力终于从那面具上转了回来,发现自己被他用极暧昧的姿势抱着,毫不客气立刻一把打掉他的手说:“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 炎殇含笑,接着刚才的话说:“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前我就不用本来面目来找你了,都用这面粳你对外说是你表哥吧。” 张梓白撇撇嘴不屑的说:“含你也想当我表哥?我那表哥可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的。” 炎殇笑了,说:“知我者莫若梓白也,我可不想当你表哥,要不你直接说是你相公如何?” 他话音刚落,张梓白一个大脚丫子重重踏在他脚上,那张绝美的妖颜得跟煮熟的虾子差不多,扯着喉咙指着门口大叫:“给我滚!” 炎殇看着她一溜烟似地跑出去的身影,笑了笑,施施然贴好面具去找他。他早已跟云阙宫的宫主打了声招呼,用过餐后便带着张梓白出去玩了整整一天。 往后的一个多月里,每隔个几天,炎殇就易了容来找张梓白带他去玩。云阙宫的人见了张梓白都羡慕她有个宠她宠得上了天的表哥,打趣的说还在这儿干什么呀,让你表哥养着你得了。 张梓白每每被人取笑总想起那日炎殇胡言乱语说的“相公”,便又气又鞋娃娃脸涨得通红,那如簧巧舌好像生锈了似地话也说不清楚,让平日总是见惯她大大咧咧的众人都觉得有趣,遂见她一次就打趣她一次,气得张梓白见了炎殇少不了拳打脚踢一番泄愤。 炎殇被揍了数次,觉得纳闷,问张梓白结果换来她的一个白眼。无奈之下遂灌醉了张梓白,小蛇儿被灌了酒,苦着张俏脸,一股脑儿的抱怨了出来。 弄清楚事情因果,炎殇难得一反平日儒雅气质,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趴倒在桌上。笑够了抬眼一看,正看到小蛇儿醉醺醺对着他傻乎乎的笑。 那孩子杏儿眼水汪汪的迷蒙一片,脸颊彤红,好像开了两朵鲜艳欲滴的桃花,让炎殇好一阵呆愣,回过神后魂都不见了,差点儿把持不住。可是却还是满心怜惜着他,炎殇只叹口气,索了几个烈吻使回府冼冷水澡降火。 可怜张梓白酒醒后还蒙在鼓里,下次见了炎殇照样儿还是拳打脚踢,炎殇乐呵呵的甘之如饴。 第十三章。云歌 夜里,小竹林里偶尔听到风吹竹叶的声响,张梓白盘膝坐在巨石上白色内丹从嘴里吐露出来,面前滚动的内丹在自己的指导下吸收着日月的精华,白色的衣袍随风而动,身上淡淡的青色光芒,在无暇月光下若隐若现,似仙似妖,身子像似要随着风一吹过便飘散,又好似一阵风怎么也抓不牢。 一旁的炎殇一时竟忍不住上前,想要驱散星芒把张梓白抓住牢牢的绑在身旁。 张梓白听到声响,把内丹吞入。睁开眼便看到炎殇站在自己身前,“炎?” 炎殇上前伸手环抱住。 “炎,你怎么了”张梓白看炎殇神情恍惚,忍不住关心的道。 “没什么”炎殇说着便拿手细细的摩挲着张梓白的脸庞。“还好你还在”忍不住喃喃道。 张梓白退开环抱起身拉着炎殇跳下巨石,站稳身子双手抱着炎殇的腰身脸部埋放在对方肩窝上忍不住疑惑道:“炎,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啊?”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想对你好啊!”说完抬手理了张梓白鬓边散落的发丝,因为梓白脸埋在自己的肩窝上所以炎殇没发觉对方在听完这句话后而变得通红的脸。 梓白听完这句话只觉得心跳加快了起来,脸也变得发烫,但还是忍不住反驳道:“哼!你骗人,两个大男……额不对,你是仙,我是妖,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炎殇听完也只是笑笑的没有说话,而张梓白等了一会见炎殇没有回答胸口闷闷的一阵难受,二话不说便推开炎殇自己跑回了竹屋里。炎殇只是站在身后张梓白身后一阵低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使你不会推开我?”后面的话越说越轻,。虽然唇边泛起丝丝苦笑……但是眼底却尽是宠溺……炎殇眼看张梓白的身影快消失在自己视野里才不急不缓的慢慢跟上。 这天张梓白在外面玩了很久,最后她是被炎殇给被回家的,当把张梓白放回床上后,却发现张梓白死死的抱着自己的胳膊不肯放手。 “不要……不要离开我……”睡梦中的张梓白呢喃着。 “好好,我不离开你。”看着张梓白那可爱的样子,炎殇心里升起无线温情。但是下一秒,这美好的气氛就被破坏了。 “呜……猪蹄……不要跑……”张梓白一边呢喃着,一边用嘴啃着炎殇的手腕,明显是把他的手当成了猪蹄。 “这小家伙,在梦里也不忘吃……”炎殇无奈的摸着头,借着月色,炎殇打量着梓白的样子。用手细细的描绘着梓白的面部轮廓,也许是吃了仙果的原因,张梓白皮肤细腻光滑,肌如白玉。脸颊上还透着微微的粉红,紧闭的双眼使得那浓密修长睫毛似乎更长,挺立的鼻子小巧的鼻翼,淡红色的双唇竟是那般精致诱人,好似一口便能含住,用手轻轻的摩挲着双唇,看着张梓白脸上安静的神情透着无声的诱惑,诱惑着让你想采摘那精致的唇瓣。 炎殇现在不知道是该庆幸这个小家伙是属于自己的好?还是要思量着以后不能让别人窥看到她这般宁静诱人的神情好?低头亲了亲张梓白的双唇后念起了法术,转眼便不见人影。 清晨,炎殇睁开双眼看到张梓白恬静的睡脸不由得泛起丝丝笑意,突然屋外响起一阵鸟鸣声,炎殇轻手轻脚的起身披上外衣走出屋外,弯下身子拣起一枚小石子射了出去,扑通,从树上掉落下一具鸟类的尸体,其他的鸟类都纷纷被吓得飞走了。顿时四周恢复了宁静。刚想转身进屋。 忽然吹来一阵风,耳边发丝轻声扬起,一个身穿灰褐色衣袍的少年五指成爪飞身冲了过来,炎殇指尖一弹又一枚小石子射出去击中了少年的手腕。 “嗯~”少年被击中手腕,隐忍的发出声音,连忙身形一转,身子稳稳的落到地面。 “云歌,你不是去白灵山修行吗?我又哪里惹你了,为何一见面便攻击与我。”炎殇不禁面露疑惑。 “哼~!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得,你堂堂上仙却伤害无辜性命,难道只因为是鸟类所以无足轻重?”少年面露鄙夷。 “呵呵,原来你是为这事啊。忘记了那也算是你的同类呢。”说完炎殇用手指向刚才被击落的鸟尸。只见刚才被击落的鸟尸早已变成一团灰。 少年面露惊愕,“怎么会这样?” “你道行尚浅也不怪腻看不出来,此妖初有灵识却不安分守己,吸取人阳妄图走取捷径升仙,我本不想理会这些,但当他把主意打到这里,我却不能不理会,更何况它……” “咯吱~”一声刺耳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只见竹屋的窗门被一只修长的手推开,珍珠白的指甲里透着淡色的粉红,把手指衬托得更白皙如玉 “炎,你在和谁说话呢~”张梓白趴在窗口,眼波流转。大概是因为睡觉的关系头上的发带早已脱落,乌黑的发丝垂落在张梓白的胸前。身上的衣物早已敞开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兔子前粉色的两点更是隐约可见。而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魅惑…… 炎殇看了眼中泛起一阵柔情,转身进屋拿起外衣走到床边披在张梓白身上,柔声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下” 张梓白白了炎殇一眼“你们在外面动静那么大我怎么睡得着。” “要是嫌吵我把他赶走便是了” “那他怎么还进来了?算了,不管他了。我饿了。”张梓白说着用手揉揉肚子。 “想吃什么?” 张梓白听了也不客气,一一道出了自己想吃的食物。“爆炒鸡丁、珍珠豆腐、八宝鸭、奇彩香糕、凝香糕片……” “……” “……” 没想到你那么能吃啊!张梓白话音刚落,突然眼前就出现一张发大的脸孔,顿时吓了一跳。身体向后一仰差点摔倒。 “关你什么事”张梓白恼怒的瞪着灰衣少年。那少年也不在乎,笑嘻嘻的再次凑到张梓白面前,“我这不是怕你撑到了!” “那也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哦……难道你想让我分给你?想分食就直说嘛!不必这样拐弯抹角”挑了挑眉毛戏虐的看灰衣少年。 “要是我说是,你会分给我吗?”说完眼睛直直的盯着张梓白。 被少年盯着张梓白也不在意慢悠悠的说道:“不会,我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除非你能说个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 “哎……,不是说五湖四海皆兄弟吗?你我同为修成人身的妖怪,在此相遇也是缘分。更何况我与炎殇……” “停,不就是想分食嘛说那么多做什么,你是鸟,我是蛇,你我便是天生是敌对。别说得好像我们多亲”说着也不理会少年呆愣的神情,直接坐在凳子上…… “炎殇,这是谁呀?你收的徒弟?” “算是吧。”炎殇淡淡道。 “那不就得了,做徒弟的还这么没大没小,回头我帮你好好管教下他,对了,到底有没有吃的,我都快饿死了,我这几天除了虫子和草之外什么都没有吃。” “……” “嗯嗯……好吃好吃,这豆腐真嫩……这糕片真香……不错不错。”少年津津有味的横扫着桌上的食物。 炎殇手上也不闲着,伸手用筷子把食物夹到张梓白碗里。“快吃吧!” “这到底是谁能吃啊”张梓白翻了翻白眼无语的想着。 “嗝~好久没吃那么饱了。”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吃饱了吧!吃饱了就快离开吧!” “不行。”少年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怎么得寸进尺了都,难道你还想在这白吃白住?”张梓白挑了挑眉神情逐渐阴沉下去。炎殇见了握住张梓白的手,柔声说道:“怎么了,要是不喜欢我让他离开便是。” “唉唉……别啊炎殇。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应当以涌泉相报,你看我吃了你们那么多东西难道还不让我报答一下呀!而且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哪里最好玩,哪里美女最多。”说完得意洋洋的抬了抬下巴。 “哦?那你说说哪里比较好玩。”张梓白饶有兴趣的问道。 少年收了收脸上的表情“咳咳……要说好玩的就数杭州了,要说最繁荣的就是京城,风景最好的要数……” “炎,带我去好不好。”说着扑到炎殇怀里撒娇。 “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说着情不自禁的亲啄着张梓白的唇。而后慢慢的探出舌尖描绘着对方的唇部轮廓。 张梓白僵直着身子如玉般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 “喂~你们你们……”张梓白听到声音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在,不由得有些羞恼欲伸手推开对方却发现被紧紧的抱住无法挣脱,只能自暴自弃的抱住炎殇的腰身把脸埋在对方的肩窝上。 炎殇看到张梓白不挣扎嘴角往上一勾,眼神溢满了柔情,抬手理了理那些凌乱的发丝。头也不抬的对着灰衣少年道:“你快走吧!” “可是……”见灰衣少年还没出去,炎殇抬起头蹙着眉头。目光阴沉的盯着少年。少年被盯得不自在也不敢多话只能不情不愿的走出屋子。 张梓白听到少年离开的声音后抬起头看着炎殇道:“炎……你和他和熟吗?” “也不算熟,他是一只火雀,那年被大鹏鸟啄的只剩半条命了,我当时看他可怜就分了他一丝仙气,没想到他就因此成了精,说起来也是孽缘。”炎殇说着看向了张梓白。 “想成仙么?” 第十四章。 张梓白几乎想都没想就说了声“想。” “一开始我让你去云阙宫,是想让你好好学些仙术,但是后来我想了想,我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你身边,你在云阙宫那我终究不放心,我打算送你去仙界去学习仙术。” “啊?炎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把我送走?”张梓白不解的问道。 “这几年凡间污浊之气越来越严重,甚至已经可以影响到云外天的仙人,所以我必须去查清发生了什么。” “那你会来看我吗?没你在就没人陪我去玩了。”张梓白的情绪有些低落。 “等我办完了事情。就去找你。”炎殇亲吻了张梓白的额头。 “嗯。”很难得,张梓白没有一如既往的炸毛推开他,静静的锁在炎殇怀里。 去仙界的路程并没有张梓白想象中的那么惨兮兮,需得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炎殇掐准了时机,抬指念了个缩地成寸的口诀,领着张梓白行了半顿饭的功夫,便带她来到了一世外桃源。 云在青山,溪水潺流,两岸开遍了烂漫的桃花。 “前面就是凡间通往上界的入口。”炎殇轻声道。 张梓白看到坪上已经聚集了许多来自各方各地的年轻人,一个个相貌姣好,姣好得让张梓白都看花了眼。 “看什么呀!你比她们好看多了。”炎殇宠溺的摸了摸张梓白的头。 “这里为什么这么多人呀?” “这次比试是七年才有一次。虽说是选弟子,但世人们都知道,东海神族一脉人丁单薄,又因体质特殊,所以这千百年来很少有新儿诞生。所以此举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选弟子修习道术实则是想在凡间寻觅一些颇有灵性与悟性的人,与族人通婚,繁衍后代。” 张梓白蹲在地上哦了一声,四处张望,却瞄到了有些还是来自地面上响当当的大派,峨眉啊嵩山,可为嘛还有男的。 ……汗。 坪里已然排出了许多队。 她究竟入哪一之列呢? 张梓白郁闷到不行。 炎殇斜看了张梓白一眼,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了东西,朝朱红门亮了个牌子,朝张梓白招呼了一声。 嘿,这事儿,居然还能行方便。 张梓白一时间喜形于色,炎殇拍了拍她的头道:“我只能送你到这了。” “要走了吗?”张梓白的情绪有些低落。 “没事的,你在这好好学习,等我回来。” “嗯。”张梓白鼻子酸酸的,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炎殇看着张梓白那强忍着不哭的样子,轻轻笑了一声,凭空变化出一块小玉环。白色的玉环晶莹剔透,上面还镶着银做的花纹,看上去美轮美奂。 炎殇将玉环戴在张梓白脖子上,温柔的说道:“戴上它,一单遇到危险,只要在心里想着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 “切,小爷我会遇上什么危险,你要是不来找我,我可是会把它卖掉哦。”张梓白嘴硬道。 “呵呵,知道了知道了。”炎殇宠溺的揉着张梓白的头,等张梓白再抬头时,炎殇已经不见踪影。 双手捏着那精致的玉环,张梓白内心暖暖的。 擦去眼角的泪水后,张梓白直接入了室。 一进门就看到大厅里腾出了一个地方,空地旁松松散散地围站着很多人。他们每个人的神色都有些惴惴不安。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些人一个接着一个轮着上去,站在空地里鞠躬,然后面朝着那些坐在椅子上老头儿们秀上一段自家绝活。 这两三位老头儿们,一派持着稳重的模样,有些还捻着白须,指指点点。似乎是掌权管事儿的人? 她该怎么混过这一关。张梓白蹙眉,扒开人群独坐在一旁,冥思苦想。 忽然远处跃出了一条黄裙影子,手持长枪,借着力道枪系上着红樱抖了抖,在空中划过,有如长虹贯日。 ……真漂亮。 张梓白瞠目结舌。 “各位仙人前辈好,我名陆字婉清。”一个清脆却带中性的声音在人群中格外的响亮。 四周的人突然抽气连连,更甚者有人鼓起掌来。 张梓白忙不迭地挤进围观的人群中,探长脖子看着。这一看可了不得,有一个身材矮小长相清秀的女子竟一口气从枪换到剑再到鞭。共耍了个十八般武艺。既然是传宗接代么,身体一定要顶呱呱。 张梓白一脸惊羡地望着她。 虽说这是东海神族人在凡间筛选弟子,可在张梓白看来,这完全像是江湖上一场变相的武林大会。 半柱香的功夫,便有人大摇大摆地上去显摆了一套昊天神宗的太乙逍遥掌和纯阳拳。 还有使峨眉剑的…… 张梓白只觉得脚有些软了,只想用袖子遮住脸。她自从变成人后只顾得吃喝玩乐了,法术什么的基本上一样没学,一会上去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此番想来,溜之是最不丢脸的补救方法。张梓白低头往人群外扒着,悄无声息地朝外围走去,所幸也没人拦她。 突然人群里又发出了一阵唏嘘。 张梓白身形顿了一下。 唏嘘声又热烈了起来。 张梓白复回头,很八卦地左顾右盼,结果就看见一袭青衫的人背对着她站在空地里,刚立在那儿摆了个姿势,她还没看出那是啥名堂,他就被告之通过了。 没天理啊没天理。 张梓白一脸的愤懑不平,用极纠结的眼神瞅他的背影。这个青衫少年郎不是武功深不可测,就是后台硬,手段很高深啊。 周围议论纷纷。 张梓白也手也顺势搭着一旁的姑娘肩上,熟络地点评,“……这什么玩意儿么。明显的……”放水行为。 但是她的声音突然卡在喉间, 一只长剑就这么横在她的脖子上,青衫少年郎不知何时转身回了头,他脸上依旧淡淡地笑,剑刃闪着诡异危险的银光,“这位妹妹,不如你来一个。” 周围的大众们方才还小声埋怨,这会儿全止住了音,一个一个立马晓有兴趣的望着张梓白。 他身子笔挺,眼神澄澈,似乎没有恶意,可是那眼神里的挑衅明显刺激到张梓白了。 张梓白恶从胆边生,卷起袖子。来就来谁怕谁,呸。可,显摆什么呢。 她除了吃喝玩乐,还真没有特长。 他只静静地望着张梓白,将长剑收入鞘,这个人脾气倒好,也不催促。 正当张梓白奋力思考的时候,后头不知谁推了她一把,硬生生地把我排挤到了空地上。然后张梓白看到白须苍苍的老仙人们用很和蔼的眼神看着她。张梓白吞了吞口水。 一时间很无助啊,张梓白瞄了一眼,正排在我后面,憋红着脸扛着大块巨石,准备等会儿玩胸口碎大石的壮汉。一时间她不由得又惊又吓,口不择言,握紧拳头身子抖了抖,“那我就吟一首诗吧。” 别问她吟了啥。 紧张时刻,脑袋里空了一片,嘴巴动完之后,就发现那些仙人前辈神色各异,大都有想笑又强忍住的表情。 等到第二轮比试的时候,其他人明显吸取了教训,偷学张梓白的招数显摆起琴棋书画,轮到张梓白的时,她苦憋了半晌才发觉早已江郎才尽,只得蹲下打了两个滚。 于是整场比赛,武艺中以诗取胜,文中以武胜出。 最后结果出来了,几百人只留下了十人,张梓白走了狗屎运,居然是那十分之一。 据说这十个人天资聪慧,体质骨骼又极佳,从今入住上界,而且还会被分到东海神族的某个区域,成为弟子修习法术。嗯嗯,应该是炎殇提前跟这些人打过招呼了,要不然凭他那两下子怎么可能入选。 一时间张梓白喜形于色。 一个浑身穿着很扎眼的人从仙人老前辈们的手里接来黄绢布,摊开且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斜睨了一眼下面的人,便开始念起了名单。 旁边有人推推张梓白,“你说你会被分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 “我叫狐小白,你呢?” 张梓白不搭理他。 张梓白一不说话,他倒觉得无趣,闷闷不乐起来。张梓白漫不经心地斜瞄了一眼,这一瞄到来了兴致。 原来与我搭讪的仁兄居然就是方才穿一袭青衫耍神秘招数的少年郎,先前她被他用剑抵住喉,所以不敢瞧得太仔细,只觉得他相貌不错,这会儿近处瞧他,愈发觉得长得清秀。张梓白一时间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凑了身子过去套近乎,“分到哪儿有什么区别么?” “上界有三殿,玉华殿 、天元殿、月神殿。玉华殿是三殿之首,所以玉华殿下是整个东海神族人的主公,平常人很难看到他的;月神殿下虽是三殿之末,但他性子孤僻了千年,平日里不愿搭理东海族人更别提是凡人弟子了;只有天元殿下平易近人又很好相处。”他很八卦地板着手指数着,瞪大眼睛望着张梓白,“你不知道么。” 他很惊讶。 张梓白摇头,她确实不知道。 “别担心啊,我认识点儿人,还有些关系,我帮你啊。”狐小白和和气气地拍着张梓白的肩。 张梓白感动得无以复加。 “狐小白分到天元殿。” “张梓白分到月神殿。” 众目睽睽之下,张梓白上前取了那人递来的月神殿的出入牌儿戴到自己脖子上。 一旁的狐小白用一种我不能理解的目光看着我,“听说那三殿下很少再收弟子了。” 张梓白苦了一张脸。是么,那我还真够倒霉的了。 第十五章。月神 座落在东边的是玉华殿,里头住着的是上界之首玉华君,住在北边的二殿的天元君,堪称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南边是第三殿,曰:月神殿。 一起前来的十名弟子中只有张梓白孤零零一人被分派到了第三殿。看来传闻果真不假,这位殿下性子孤僻又古怪,连收徒都收得这么小气。 张梓白低头,在仆人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走着,不敢乱瞅,只觉得这会儿海风吹得她格外痛快。 第三殿临海而立,像是块岛屿般悬浮在碧蓝的海面上,潮退时,隐隐能见由汉白玉砌成的石阶一直通向了庄严奢华,覆盖着琉璃瓦的宫殿,虽说它是三殿之末,但里面气派得仍让张梓白乱激动了一把月神殿下似乎极爱风雅之事,白玉阶梯下彼岸处开满了大片火红的不知名的花,这些花长得有些诡异。 张梓白吸了口气,忍不住东瞧西瞅。 这儿很安静。 除了风响,便只听得到海浪声。 ……她都走了这么久,都不见一个人影儿,似乎看守也不严密。 “月神殿这个时辰都会在这间房里。你随我来,进去的时候要小心慎行不要随便出声,殿下问你话时你才答。还有……”一直默默地在前方领路的仆人在幽静的偏房门前停住了脚步,转身,一脸严肃地望着张梓白,“切记要小心,莫碰坏了里头的东西。” 张梓白忙不迭地点头,垂首作安分状。 “我也是为你好,以前分来这儿的徒弟在打扫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坏了里头的玉梳,后来被杖责了七十大板。结果殿下在以后的五百年里都拒收凡人了,如今你是第二个被分进来的。”他神态舒缓放松了,倾身缓缓地把手掌搁在朱门上,风吹着他的黑袍鼓胀开来,还不住地唰唰作响。 张梓白小肝一抖。从心里发自肺腑地把那个擅自分配她进来的仙人前辈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十八遍呀十八遍。 朱门的颜色很鲜艳,似乎才刷漆不久, 起先被张梓白推得只开了一条缝,门似乎做得很厚实,被这么劲的海风吹着也还只是不疾不徐,缓缓慢悠悠地敞开,发出很苍老的声音,像是陈年已久早被腐坏的旧木。 里面光线不比外头,只觉得静得仿若时间都停滞不动了。 迎面扑来的气息里夹杂着熏香,很诱人的味道,引得舌根发涩却又有股甜腻的错觉。 “殿下,我把人给您带来了。”穿黑袍的下人,恭敬地朝里说了一声。 许久许久后,才隐隐有人嗯了一声。那仆人悄无声息地退下了,走前还不忘瞄了张梓白一眼。 那一眼,张梓白可以理解为:鼓励,怜悯与好自为之。 她头皮一阵发麻,只想临阵脱逃。 “进来吧。”从里头传来的声音清亮有磁性,抑扬顿挫。 张梓白闷头应了一声,掀着袍子跨入门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玄墨色的袍子,他态度从容,气宇轩昂,袍子上银辉如薄纱,一头长至席地的雪发竟被窗外的光晕染成了日辉的色泽。 张梓白原以为有着这头银发的人应该年岁已高,结果他的脸却极其的俊美,凤眸浅眯,似是假寐。眉斜入鬓角,穿着单薄的衣衫,风流无比。他倚在榻上,手微微撑着下巴,手修长白皙,食指与拇指间却纹绣了一罂粟花,指尾处戴着一枚银戒。 从他身上隐隐散发出了毒花独有的冷艳香气。 张梓白徒然睁大眼睛,呆傻地望着他。 只觉得他美得极具有侵略性,张梓白光是看着他,就觉得胸口处的气流横冲直撞,疼得难受。他五官精致,双目阖着。裸在外的手腕都雪白光洁,张梓白移开眼,莫名的有些心浮气躁了起来。 他手撑着头,微微动了动, 张梓白这才发现他身下正压着一件叠得整齐的黑蟒罂粟花纹袍。 她真没想惊动他, 可他却睁开了眼,一双暗红眸波诡异地眯着。 张梓白的心在此刻漏跳一拍。 银发红眸,他莫不是妖怪。 他微微起了身,掩住了不小心敞开胸怀的单薄衣衫,很冷地问了一句,“你是谁?我怎么从不曾见过你。” “师父,我是今儿才被选进来的弟子。” 他闻言侧头望了张梓白一眼,嘴角微动了一下,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笑容,然后单手抵头,拇指中指轻微一扣。 张梓白便觉得膝盖一疼,脚一软,就跪趴在地上了。 “我不是你师父,你要谨思慎言。”他低头抚着那件黑蟒罂粟花纹袍,漫不经心地说。 苍白的指触摸着袍上的暗红的罂粟纹,有种令人窒息的美感,他的眼神能称得上是含情脉脉,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妖媚冷艳入骨。 他不是我师父,那她岂不是称不上弟子。可这回儿从凡间招来的十人,除了弟子就是内侍。 张梓白哆嗦了一下。 “这三殿里头也没什么规矩,不比那其他两殿那么乌烟瘴气的,你只需记得几点便成。”他慢慢悠悠地直起身子,一手撑着榻,另一只手随意地整着自己的衣衫,“一、不得被他殿的人欺负;二、要时常欺负他们;三、不得衣冠不整;四、要淫悦他人但不得被他人淫悦;五、不得搽脂抹粉;六、不得狂醉。剩下的我一时半会儿也编不出来,以后再补充吧。” 得……您不用编造。能不补充,就不要补充了,照您这规矩做下来,我还真比不上畜生了。 “你就入住我殿,平日没事不要来找本君,学东西就去天元殿,本君会与他说的。”他慵懒地挥挥手,示意张梓白出去,然后还一本正经地补充道,“你……别指望我教你。” 张梓白无语望天。心里头颇为复杂,不知该欢喜还是失落。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一脸对她没什么兴趣的表情,着实刺激到她了。 内侍做不成,弟子也不要。她这一人才居然没用武之地,立在他门口,叹气了一声。 还以为这次遇到个很危险的人物呢,却不料月神殿下似乎也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孤僻,只不过方才被他瞄了一眼后,让张梓白深深地感到,他真情实意流露出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嫌弃。这着实比闷揍了她一拳头,还让她来得神伤。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爷不稀罕。 张梓白挺胸抬头,鄙视了他一番,然后漫不经心地就去逛她的房间了。 三殿下果然很守承诺。 翌日,张梓白匆匆地用了早膳后,就有人敲着房门,把张梓白领到了天元殿那些弟子们专门练功的地方。 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可这里教学的先生,没有一位拥有师者所应当具备的高尚品质。 原本是学法术的时间,派下来教他们的中年先生丢下他们扎马步,自己却飘飘然地走了。 这一扎,就扎了一上午。 其他的弟子们一个个马步扎得忒稳当,看起来都是学过功夫的。她再望望自己,腿抖得筛糠一样。 算了,混一日是一日。 只盼着仙界前辈老头能早些看清事实,责令她退学,轰我出师门打入凡间才好。 张梓白扶着小树杆抖着身子,悄然退出队伍,纵身一跃,瘫倒在草垛上,嘴里咬着草茎,歇她的大头觉。 “你在这儿偷懒呢,我就说怎么总也找不着你。”一个爽朗地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修行在个人……” 张梓白懒洋洋地扭头,便见狐小白站在烈日下望着我笑。 “你怎么不去练了?”张梓白抽了叼在嘴里的草茎。 “简单,我都会了。” 张梓白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脸,蹙眉,背地里对他咬牙切齿了一番: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狐小白也纵身坐在张梓白旁边,抱着膝盖,歪着脑袋瞅着张梓白,有一下没一下地与她搭话,“你住哪儿?我有时间过去看看你。” “三殿西侧,经过一条走廊,最后一排的倒数第二间厢房。” 狐小白瞪大眼睛,傻了似地望着张梓白,“你单独住一间房?” “是啊。” “你命真好,我们和下人们住在一起。”他垂着头可怜兮兮地,然后瞄一眼张梓白,羡慕地望着她说,“一巴掌大的屋子里住了十八个人,都挤在一间榻上。”。 张梓白傻了眼。 “我们吃饭还要交伙食费。”狐小白嫌自己还不够悲惨,又补了一句。 张梓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庆幸月神殿下性子孤僻,与他殿没什么往来,无人传授魅君这些创收的法子,不然卖了她也掏不出这些银子啊。 这些天她几乎是白吃白喝也没往外掏一个铜板。下午一席人围着团团坐,弟子们自顾自地低头匆匆用了膳,便开始学传说中精深的法术了。 只是吃饭的时候却不见狐小白。或许,他舍不得出饭钱,自己出去打野味了。 下午练的是吐纳,先生教他们控火术。。 一伙儿排排坐,鼓着腮帮子又吸又呼气,吹了半天,也没见吐纳个啥稀罕物出来,火术自然也练不出来。 倒是狐小白轻轻松松手一指,四周空气便燥热了起来,只见一条火龙绕着他的指间,咆哮着上了天。好家伙,这阵势可把我张梓白吓趴下了。 狐小白笑站在张梓白的面前,手一伸,递给我一张绢子,“瞧你这德行,给!” 张梓白忙在嘴角旁擦了擦。啧啧,真是帅得她口水哗哗的流。 一下午的时间也有别的天赋高的弟子领悟出了秘诀,学得也有模有样的,就算没有火苗,也好歹手上冒烟了,只剩张梓白傻傻地站着,羡慕地望着别人。 其实,看别人练武修术也很费力气的。 学得不够火候的弟子,你得防着他啊,不然他随便一指,搞不好你哪儿就冒烟了。 何况她周围还有这么多练得不够火候的。 ……所以,她很累。 第十六章。戏弄 一天的偷懒,没学到什么干货,张梓白回来后,灰头土脸的。 月神殿下也不问张梓白学习进度,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想必收了她这么一个笨徒弟,他也觉得很不长脸。 张梓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闷声闷气地去庭院的井边舀水洗了会儿手,把湿漉漉的小手往身上擦了擦,在小侧厅里咬了几口冷馍,夹了几块小菜吃,就算是解决了晚膳。我慢悠悠地沿路走着,准备回屋趴在榻上歇一歇,可还未进厢房,便见到过道走廊旁穿梭了许多人,这人来人往地正在往外搬东西。 而且,都是从她房里搬出来的。 “干嘛呢,你们这是……”张梓白拦住一个人,正想表达自己的不满与震惊和疑问。却突然想到她就一寄人篱下的,而且他们穿着玄墨衫,阶级地位比她高,顿时内心里的熊熊烈火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张梓白立马焉了,放低姿态扭捏了起来。 “三殿下让我们这么做的。让一让。”那人算是和善,把张梓白一拨,就指挥着那些人,搬走了我的梳妆台、枕头、还有她那私自带的点心…… 张梓白茫茫地站着。 突然小惊恐了一阵。 莫不是学法术的时候,她表现太差,让三殿觉得受了侮辱,这会儿想把她轰出去? 张梓白看着一瞬间变空的厢房,真是又悲又喜。 喜的是,终于可以回去见炎殇了。 悲的是,回去后该怎么和炎殇解释,而且,好像是炎殇带着她来的呀,嗯,这不是重点……虽然没了他梓白就不识回去的路,可摸索摸索总能让她找到那么一条的。最重要的是…… 哎呀呀,这千里迢迢的,她又没法术不会缩地成寸,更何况这路费还没凑好呢。 张梓白在一旁琢磨来琢磨去的时候,那人早已把空空如也的厢房锁了,还贴了白乎乎的封条,等她回过神来,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了,天也渐渐黑了。我立在厢房前发了会儿呆,最终还是忒没骨气地来到了三殿的卧房前。 守在门口的黑袍下人,只是瞄了张梓白一下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着张梓白进去了。 月神殿下房里是啥样,我张梓白不敢看,只觉得这里头光线不够亮堂,月神着着一件宽松柔软的黑袍,腰间松松系了条锦带,柔软似水的银发随意束着垂落于肩头,这慵懒随意的打扮倒显得斜长入鬓的眉秀眉格外的锐利。 月神端坐在桌子旁,只看了张梓白一眼,然后无动于衷地继续擦着手里的皮鞭。 不愧是三殿下,用的东西都贵重,这皮鞭都金闪闪的,鞭柄缠着一条金蛇,造型奇特质地又好,想必要花不少的灵气与银子。 ……而且,似乎还是个活物。那小金蛇吐信子,沿着攀爬着上了他的手肘。 虽然张梓白也是蛇妖,但是看到这一幕也是心头一怵,低头,慢悠悠地往后挪了几步,就想往回撤。 “想躲去哪儿啊?”一道声音异常低沉,充满蛊惑力。 张梓白怔住了,身子僵直在原地。 “来,上前一步 。”月神殿下爱抚着金蛇鞭,漫不经心地开了尊口,一张脸在光线中看不出表情,声音靡靡动人,“再近些,到我跟前来。” 月神君这个人啊,张梓白算是看明白了。为人孤僻了点点,不通情不达理了些些,但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就好比抚毛要顺着来,若逆了毛向,忤逆了他的意,是以必定要吃些苦头。 张梓白往前挪了挪。 月神殿下一脸倨傲冷冽,金蛇眯着眼睛,乖巧地缠绕在他白皙修长的指上与其厮磨,更衬得拇指与食指间纹绣的罂粟花,分外妖娆。他细长的凤眸觑我一眼,“你来了又走,是有何事找本殿下?” 他不提,张梓白倒忘了。 还真是有事儿要找他。 张梓白低着头,思忖来思忖去,不知该如何开口。 按理来说,张梓白应该先央求他派人送我自己一程,顺捎给点遣送费啥的,若是被拒绝,那就正儿八经抱住他的大腿,求他不要赶她走。 嗯,或许光动嘴诚意还不够,不知她再加上行动,效果会不会好一点。 想到这,张梓白垂首忍不住斜睨一眼他。 桌上只燃着一盏灯,灯芯轻微炸出了声音,融融的灯光倾泻在身上,倒是显得他的轮廓柔和了起来,比平常更平易近人了一些。殿里有股奇异的香气。吸多了便觉得喉咙有些咸涩,还有股淡淡的甜腻从舌根升起。 “你倒是说话啊,这是聋了还是哑巴了?”耳边的声音微上扬,有种软软的音调,显得格外和气,似乎与平日不大一样。 张梓白犹豫了一下,肆无忌惮地扫了一眼月神殿下,觉得他的身材真是好啊。当前评估了一下他的姿势,觉得上前抱他的前腿哭诉有些不靠谱,还是环着他精瘦结实的腰身然后乞求兼顾软磨硬缠比较实在。 结果有人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把张梓白的狼爪子哼了回去,脑子也被吓得清醒了。 仙人本身就对妖精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也不知是本能还是心里发虚,张梓白立马跪在地上,不情不情愿地说,“殿下不要把我送回去。我虽然傻,但我会努力学的。不过凡事也好商量,您若执意要把我送走,就……”就得承担偶的路费,偶的精神补偿费,偶这些天的日常开销。 “谁说要送走你了?” 啊…… 张梓白傻了。 “再者,你人傻,学不会法术与我有何关。我从头都没教你,你学不会是正常的,二殿那边的人能教出什么东西。 “您这是在人身攻击我和小小的诽谤他人么。您再这样,我就去向二殿打小报告,他的阶位好歹也比您高。”张梓白心里嘀咕着。 月神殿下手拿着软布擦着金蛇皮鞭,也不看张梓白,自顾自地说,“殿里这会儿要修整,不巧修的恰好是你那住的那一块儿,所以今儿你就睡在这边。” 这边? 一张床? 张梓白诧异地望着他。 这会儿张梓白与月神,一个跪着,一个坐着;一个软软趴在地上,一个个高高在上。 “怎么,让你睡在这儿你不乐意了?”月神殿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优雅地翘起腿,斜着眼望向张梓涵,黑袍下隐约能见那修长线条美好的腿,结果正巧让张梓白瞅见不雅的地方了,张梓白耳后根都烧了起来,脸火燎燎的。 虽说她不好男色,啊不对,她一个纯爷们怎么可能会被男色诱惑,虽然月神长得确实妖了点,但是……上仙威压当前,容不得她不乐意。 月神缓缓地走向张梓白。张梓白低头大气也不敢出。 张梓白小巧精致的下巴被掐住,微有些疼,月神轻微抬高指,张梓白被迫与他直视,月神狭长的红眸里有让她看不懂的情绪。 张梓白一下子惊惶又有些小小的紧张。 “瞧瞧这表情,难不成你想侍寝?”月神的脸微靠近了张梓涵,银发轻挠过她的耳侧,痒痒的,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魅入骨子里的罂粟花香气。 张梓白瞪圆眼睛望着他。 “难不成……”月神微微怔愣,仔细瞅着张梓白表情,恍然间却笑了“真被我猜中了?” 张梓白顿时有种被人轻薄的羞愤。心里却闷得慌,恨不能拿拳头捶几下,小爷脸上哪里有写要爬上他床了。 月神君笑归笑,手劲儿却在此刻不留痕迹地小了不少,停留在张梓白脸上,稍微摩挲了一阵,指腹游移到了她唇边,眼神渐渐暧昧了起来,“这张脸倒是万中无一的极品,用凡间那句倾国倾城来形容丝毫不为过,你的本体还是一条雪蛇,是不是凡间的妖精都和你一般。”月神脸上的笑在眼底止住,严肃了起来,嘴唇微启,一字一句道:“想侍寝你还不够格。滚到那边的榻上去。” 只听闻女人变脸和翻书一般快,却不料这位殿下也这般,果然像传闻中说的那般难伺候。 “弟子这就滚。”张梓白有些惧意了,蹙着眉,低着脑袋,忙往后缩了缩。月神嘴角微上扬似乎在轻笑,眼神流转,视线久久停在张梓白的脸上。 迟钝如张梓白之辈,也微微感到了那股愈发灼热的视线。 张梓白诧异地望向月神。 月神移开了视线,十指交叉。脸上重新挂回了冰冰冰的表情。 一切恍若只是张梓白的错觉。 其实,倘若月神殿下姿态再平和谦顺一点,名声也不那么臭了。想必为了搏他露欢颜,很多人都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正所谓美艳的男子少,美又冷艳的男子绽放的笑容更是少见与可贵。他若能多笑一些,想必是个令众人倾倒的祸水。 而可怜如斯的张梓白,被月神戏耍了一遍后,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榻。 原来那张榻就在月神床旁的屏风后面。 这个位置若放在大户人家,应该是通房丫鬟偶尔会睡的地方。放在大殿里就有些拿捏不准了,不过这张榻倒是干干净净的,张梓这几日睡的枕头被褥都按照原先摆放的位置铺在上头了。r 至于,其他的…… 咦,他的点心呀…… 莫不是被那些搬家伙的仆人私吞了。 张梓白偷瞄了一眼三殿下,被他横了一眼后,张梓白敢怒不敢言,敢怒不敢言,坐在榻上,攥紧了被褥,倒下闷头就睡,想着自己那心爱的红豆糕就情难自已地翻了两滚,咬了咬被褥。 唉,原来是让我守夜。 中途张梓白有醒过一次, 透过屏风,张梓白隐约能看到他的身影。 当时夜已深,窗外头的枝条被风吹得摇晃不息,阴影落在月神身上,时间从他身旁慢慢地溜走,他很耐心地照顾着自己的金蛇鞭宝贝,却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张梓白在他脸上看到那种恍然无错的神情,他似乎正在陷入某种回忆里,无法自拔。 不过话说回来…… 灯光下,他的背影像极了一个人。 张梓白枕着手,侧躺着,透着朦胧的屏风望着他,只觉得眼皮却越来越沉。 昏黄的灯光无声无息地落在月神的身上,他的背影很孤单且有种无奈。浑身上下似乎都散发出了一种无声的叹息。 张梓白眼一热,打了个哈欠,剩下的还来不及细想,就敌不过周公的召唤,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十七章。美人? 张梓白正梦着和周公下棋,一阵不耐烦的声音把她吵醒了,当她醒来时,发现一张脸离她很近。 三殿下许是漂亮的脸上,此刻正有着暴虐的气息,他卧坐在榻旁,手指紧紧握着袍子,眸子阴戾,他瞅张梓白一眼后,脸上仍旧有着复杂的情绪。 “你做梦了。” 张梓白点头,忙爬起身坐好,想着又不对劲儿,反射性地拿被褥遮住小胸脯。 月神压抑着情绪,徐徐站了起来,转身推门,略微回头,“别光顾着睡,天亮了,二殿那边差人来叫你了,该滚出去学法术了。” 于是,她滚了。三殿下性子孤僻是众人皆知的事。万不能触他霉头。寄在别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张梓白披着衣袍边跑边束发,想着不对劲儿又折回到后院的井边,捞起袖子舀水漱口洗脸。张梓白一想到,三殿下银魅君上瞧着她的那一眼,那股恨意,她就觉得脊梁骨阵阵发寒。 拾缀后,张梓白生怕因迟到而遭先生责罚,连早膳也来不及领,便跑去了练法术的地方。 可是月神君说了谎。 这会儿天还大亮,坪里只有她一人,二殿下那边压根没有差人叫我。张梓白呆在原地等了好半响才陆陆续续有人过来,他们一个个吃得红光满面,就张梓白一个人蹲在地上揪着树杈画饼,胃里空荡荡的着实饿得慌。 先生没有再教新的,只是让他们复习昨天学的那些。 可没练多久,就匆匆来了一个穿碧袍子的下人,他一脸焦急,瞅了她们一眼后,便拿手遮住嘴巴附在先生耳旁说了好些话,先生的脸也吓得青白一片。 说话的人磕巴,兴许是急了,所以声音也不小,学员们尖着耳朵也能听个大概。 好像是说玉华殿那边出大事儿了,天元殿下一大早就召集了许多人,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现在还缺了人,想把教法术的先生也请回去。 于是,课上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大伙儿作鸟兽散,各忙各的去了。张梓白我左顾右盼,才发觉狐小白今儿个没有来。 不过也是,他天资聪慧,火术耍得这么地道,偶尔翘堂课也不会耽误修行。这会儿三殿那边她是不敢去了,剩下的时间不如拿来瞎逛逛。 眼前的一条羊肠小道也不知道通往哪儿,景致很美,飘着不少杏花,不少穿着翠碧衣衫的少年少女穿梭而过,其中还夹着着白衣衫的人,似乎是二殿与一殿的下人们。他们行走匆匆,眼还不住地乱瞟,脸上挂着焦急的模样。 其中有一位活宝青年连草丛也不放过,拿着腰间别着的玉笛扒着草,似乎在找什么。 张梓白留了个心眼,低头闷声,从他们身旁走过时放软了步子。 这年头不要招惹事端才好,一看他们这样子就是掉了贵重物品,张梓白要一掺和,难免不会起疑抓着她审一番拿我出气,说不准还会说是她偷的。 张梓白缩着脑袋,低头看着脚,眼也不敢乱瞟。 “喂,你!”清清亮亮的声音响起。 不会这么准吧! 张梓白夹着屁股往前冲,溜得更快了,简直是脚底生风啊生风。 “站住!”叫唤的人生气了。 张梓白惊了,站立不动,苦兮兮地回了头,只见一位穿着袭白纱裙的娇小女人,英气飒爽朝她走来。 “嘿,我正叫你哪,你给我躲什么啊。”她佩饰在腰间的剑晃来晃去。 那个活宝小青年懒洋洋地瞄了一眼她们后,蹲在地上继续拿着价格不菲的笛子扒着草。 张梓白一个战栗,忙往后缩,不住地摇头摇手,“不是我偷的,我没拿,不是我。”r “你说啥?” “……不是我。” “后面那字。”她眯起了眼。这副神态让张梓我觉得很是眼熟。 “偷。”张梓白怔怔的答了一句。 她一脸的古怪。 那小青年的尖耳朵抖了抖,手撑在膝盖处,似乎有回头的迹象。 张梓白觉得自己该补充澄清并顺便说点儿啥,于是便很诚恳地望着她,试图让眼前这个女子从她闪烁的眼神里看出她的真诚,“我没有作奸犯科,更不是奸佞小人。我、我、我能走了么?” 她扑哧一笑。 眼睛眯得弯弯的,月牙形。 这会儿张梓白倒想起来她是谁了。记得她初入上界那会儿,就是眼前这位不起眼的女子在选徒赛上当着一伙人的面使了十八般武艺,把她震得自信全无。 似乎是叫陆婉清。 看她这白裙裳白腰带一尘不染的行头与打扮,原来是被分去了玉华殿。 “我把你唤住,是因为你掉东西了。”陆婉清把手一伸,手心里正托着一块纹绣精美的绢布。而活宝小青年站了起来,伸着脖子看了眼,然后不留痕迹地拉了一把陆婉清,并小声地与她说着什么。 张梓白一脸警惕地望着他们,正当张梓白试探性地伸出手,准备接…… 陆婉清又警惕地把手缩了回去,狐疑地瞟了一眼张梓白后又低头左右瞅了一下手里物什,掂量了几下,最终点评道:“不过这手绢是个好货,也不像是你的。” 看着他们二人这么认真地摸着那玩意儿,张梓白一脸小震惊,难不成他们找的是这东西? 这不是栽赃么?r 这分明是狐小白给我的啊。 活宝小青年一脸不友善地望着张梓白,把玉笛子插入了碧绿的腰带里。 “这手绢是别人送的。”她也没拿来用做别的,就偶尔擦擦口水。 “不是偷的?”陆婉清质疑了一下便很爽快地递还给了张梓白。 张梓白眉一挑,舒了口气。 陆婉清斜瞟了她的一眼。 “不是。”张梓白立马绷紧了小神经,澄清道,“你们现在要找的那玩意儿,我也没偷。” “我们找的东西,你还真偷不了。”一旁冷眼看戏的穿翠碧衫衣袍的小青年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然后斜了一眼陆婉清后,两人想是想到了什么都笑出了声,似乎张梓白说了个十分逗趣的事儿。 他们笑得很大声,张梓白却立在原地表情很茫然。 陆婉清拍了拍张梓白的肩,瞅了一眼张梓白的灰不灰黑不黑的袍子后,很认真的说,“你是三殿的人吧,这会儿不要乱跑,一殿那边出了些事儿,所以这处有些小道都被施了法术,你若乱跑,八成会迷路。” 张梓白有片刻的失神。陆婉清突然拧紧了张梓白的肩膀,望着她,又追问了句,“懂了么?” “懂。”张梓白忙不迭地点头。 她放了心,挥了挥,“你去吧。” 于是张梓白去了。 她那话倒是容易理解,不乱跑就成了,那她慢慢走不就得了么。人这一辈子能无拘无束的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犯得着定这些规矩来束缚自己么。小爷就不信这些个被施了法术的小道小路还能吃了自己不成。 然接下来发生的,倒也还算寻常,却让张梓白深深的体验了一把惊惶与无措。 春分许是醉人的节气。碧池边柳树飘摇,清新的空气轻轻吹拂人面,酣畅入四肢。 可走着走着,张梓白也不知道踏到了什么机关,身后的藤叶蔓条突然有灵性般地疯长了起来,瞬间就把来时的那条路给封死了,张梓白原地呆愣,一时间退无可退,只得踏着软腻的泥土继续往前行。 张梓白的衣衫隐有湿意,路也更滑了些。 池面渐升起了莫名大雾,意境飘渺。轻柔的微风将雾气吹散了不少,依稀可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影。张梓白的心怦怦直跳了起来。 “……谁?”张梓白出了声。 那人没回应。 张梓白一阵心慌,拿不定该走还是。这会儿起雾着实有些诡异,偏偏雾阵浓阵淡,又久不散。杏树下有一袭单薄却坚毅的身影,青丝披在诱人玲珑的背脊,或许是雾气的缘故,发梢有些湿意。那个人穿着一袭白衣。料子贵气奢华,气派极了。 雾薄如纱,欲留且往。 ……她从未见过此等人。 光是一个背影,仿若就是从山水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一般,那么的不真切。 好奇心终究是战胜了惊惶与不安。张梓白小心翼翼地走近了。 这位神仙蹲在地上正在挖东西,修长白皙的十指满是污泥,那双美如玉璞的手,就挖着潮湿粘腻的土。 他埋着头,看不到表情,但仍就看得出他是那么的认真。 “你在种玉佩?” 那人没有回答张梓白,手触摸着那根被黄土掩埋了一半的玉佩,用一种温柔如水的目光打量着它,半晌才似是喃喃自语:“你莫惊扰了我家娘子。” 声音真是好听到令人销魂。 “真对不住。”张梓白以手捂住嘴,站着,四处望了望。只是这杏树下,除了她与他二人之外,哪儿还有其他人。 张梓白好奇地瞅了一眼,手也不自觉地搭在了他的肩头,凑过来问道:“你的娘子在哪儿?”杏花落了少许,乌黑的发倾泻了我一手,虽是隔着一层柔软的料子,但一种久违的温暖与熟悉随着掌心侵入内心,张梓白眼也眯了起来。 对于张梓白过于亲密的举动,那人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只是低头很乖地说:“他们说春耕秋收。所以我得赶在春天埋了它,夏天一过 ,便能收获娘子。” 张梓白在他一旁蹲下了,一门心思盯着那埋于土的玩意儿。 话是没错……只是用错了地方。 而且黄土里埋着的也不是人,却是半块玉佩。洁白的玉身被雾沾得湿漉漉。难不成,这玉佩上雕的是他的娘子? 张梓白貌似熟络地拍了拍他的肩,非常客气地说:“来,把那玩意儿递来,给我看一眼。” 结果,正对上他的眼。眸若辰星,眉如远山。春风吹拂水面,水波涟涟,夹杂着柳叶清新的空气铺面而来,那人用食指中指,轻巧地拨开了张梓白的手,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就这么望着她,长身玉立,衣衫微飘,美撼凡尘。 那一眼,如落梅压雪,似春水映梨花。张梓白的心在此刻漏跳一拍,然后狂跳了起来…… 他微皱着眉。就连生气的时候,眉宇间都透着一股谦和。 张梓白连忙收起了那腾在半空的狼爪子,一时间只觉得尴尬不已,低头做鹌鹑状,顺势便捞起了埋入土里的玉佩,不自在地挪了挪步子。 ……这个人,怎会生得这般美。 他立着不动,又朝张梓白走近了几步。张梓白我头低得更低了,赤红着耳朵,装作无事,吹着玉佩上的灰。这是一根看似寻常,没有雕花也没有描美人图纹的玉佩。 就这么一块平凡无奇的东西,摊在掌心里却热热烫烫的,烫得张梓白险些把它抖掉了。 上界的东西真真神奇,连玉佩就像神物。方才他一直很紧张地守在这里,想必很宝贝它,既然这么宝贝,就不该把它埋掉。 第十八章。痴儿 “春耕秋收虽是没错,但并不是每个东西种下去便能得到你想要的。就比如这块玉。” 张梓白想了想,总觉得这玩意儿不能用水洗,便拿指腹摩挲蹭掉上头的灰土,想着不妥当,于是又扯着布料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 不知是不是多心了。 随着张梓白这一系列动作下来,背后落于她身上的那抹视线又炙热了许多。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不舒服中却又有一股别样的感觉,说不出那是啥。 张梓白扭头望着他,提议,“这玉很漂亮,别糟蹋了。” 他怔怔地望着我,徒然笑了,“你跟我娘子长得好像。” 张梓白一呆。他莫不是在占我便宜。 张梓白忙把玉佩塞给他,忙不迭地起身,撇清关系,“你还是种你的娘子吧,当我没来过。” 费不着为一根破玉佩,误了自个儿清白。 “你娘子呢?” 美男子抿嘴不答。 “她莫不是早已死了?” 美男子抿嘴不答,眉拧了一拧。 看他这样子,良人八成早已仙逝了。我被误认成了死人,真不吉利。张梓白舒了一口气,“我来上界没几日,也不认识你,你不能因为我长得像你娘子就污蔑我是你娘子啊。我再也不碰你的玉还不成么。” 他复又来拉她。 张梓白眉毛一竖,戒备万分,“我不是你娘子。” “……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美男子却什么也没说了只是拉着张梓白来到杏树下,轻柔地在张梓白旁坐下,执着她的手,“你能陪陪我么?” “我没空。” “我一个人太寂寞了。这儿雾气很大,你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况且神兽觅食都是这个时辰,这片雾林很危险,若想保命就不要乱跑。两个人总归有个伴儿,总比你一人来得安全。” “你会法术?” “会一点儿。”神仙微微一笑。 “我暂且陪你呆小片刻。是你一定要把我留下来的。”张梓白不安地四处望望,在他身旁坐下,“如果有神兽,你可要第一个冲出去把它镇住。” “本君知道。”他对待珍宝一样的守着我,眉宇里一点愁,风情无限,明明很令人心疼的表情却流露出了憧憬与满足,他像是回忆什么似的,嘴角荡起春风化雨般的微笑…… 表情是幸福的,却让人眼涩,着实难受了起来。张梓白打量着他,这个宛若良玉的男子,那么温润而泽,眉似峰峦聚,目流秋水远。浑身就浸入超脱凡尘的气质中。只消一眼,便让人难以忘记的男子,却是可怜人。看似疯得不清。真令人惜哉,扼腕哉……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动静,弥漫着薄雾的池面上水纹波荡,张梓白诧异地朝柳枝那边望去。 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这儿怎么被施了法术。” “有动静。进去看看。” 张梓白一惊,反射性地想爬起来,离这个疯神仙远一些。 他的手却悄然将她按住,强硬地揽入怀,身子就那么倚靠着了树坐着,神态那么的舒心温恂,闭着的双目,让人有种怜惜的错觉。 张梓白呆了。还未曾反应过来。柳枝条便被人拨开了。 来人是陆婉清,她一脸诧异地望着张梓白身旁的神仙男子,再望了望张梓白,那神情完全是不知所措。 “婉清,你怎么了?”那个穿碧衫青年指捻法诀,消除了飞速生长的蔓条,侧头出声询问,声音里有些不耐,“快往前走啊。” 陆婉清小声回了一句。她是偷偷地在碧衫青年耳旁说的,声音不大,但张梓白能听见。 陆婉清说:“风息,我们真是见鬼了。要找的,还真是被她偷了。”r 陆婉清嘴里的“她”,指的是我么? “嘿,你别污蔑我。”张梓白憋屈了,牛脾气犯了,只差没抓把草泄丢过去泄愤。小爷何时偷了你们的物什。 张梓白小小愤怒了一把,却没料把枕在她肩头的正闭目假寐的神仙美人儿吵醒了,他微睁开了眼,极优雅地揉了揉头,修长的眉微蹙,这神态虽然依旧谦和美好,但算得上是不悦。 陆婉清惊了一下,反应最快,大步上前,压根就不理会张梓白独自跪拜在地,垂头低声说:“主公。” “你来了?”神仙男子随便敷衍了一声,便垂目什么也不说了,压根不理会夭陆婉清他们。只是将嘴角微抿,却作势亲密地倚靠着张梓白,手悄然伸在她身后,与她十指相扣,握紧。像是怕被人分开似的。 一时安静下来,气氛委实诡异了。 他们刚刚唤这名男子什么来着…… 主公?张梓白有些不大明白了,以眼神询问之,只见陆婉清身后那位被唤作风息的碧衫青年,腰间的笛子跌落,他表情呆若木鸡,仿若是被雷劈了。r 陆婉清忙悄然扯了扯玄风息,他才恍过神来,也忙跟着单膝跪于地,“碧华殿第一百二十代首席弟子,玄风息叩见主公。”姿势恭维,背部笔挺,本标准的动作,不像是耍她的。 那么她身旁这位神仙男子,当真是东海神族的主公? 张梓白一脸惊羡地望着那个仍旧倚在她肩头的神仙男子,这会儿不再觉得与他亲密是负担,也不再排斥,反而由衷多了些小自傲。 倚吧,倚吧……让我多沾点儿仙气。 陆婉清眉毛一抬,“主公。奴婢接您请回宫。” “不去。”神仙男子言简意赅。 风息一直低头沉思。 “一殿娘娘还在殿里等着您。”陆婉清循序引诱。 “那就让她等着吧。”神仙眉微蹙,面有愠怒,可这仍不影响他美好的气质,“我还要陪我朋友。” 说毕,还握住了张梓白的毛爪子,示威似的在他们面前晃了一下。 呃……这,这是什么状况。张梓白惊慌了。 陆婉清的表情说不出来。风息跪在地上,蹙眉,也稍微抬了头,不赞同地望了我一眼。r 你们的主公是傻子,我没有诱骗他。 千真万确,我没有说是他的朋友。 张梓白觉得关键时刻,必须说点儿什么,“那个……你……”张梓白拉了拉神仙的衣衫,结果不远处两道刀子似的眼神又刺过来了,张梓白脊梁一阵凉意,忙缩了手,嘴巴磕磕巴巴,“主公还是回宫吧。” 神仙凝神看张梓白,片刻后,像是恍然间想起了什么一般,也顾不上理会她,徐徐起身与她擦身而过,径自走上前俯身问风息,嘴角泛着笑意“二殿宫里的吃食,都备齐了么。” “没。”风息思索片刻。 “寒玉床擦了没。” “上面躺了娘娘,怎么擦。”风息倒是直白,一旁的陆婉清适时地扯了他的衣裳,他忙改口,“弟子等会儿就去擦。” 神仙男子明显怔了一下,瞬时嘴角隐隐含笑,“走吧。” 啊,就这么答应了? 张梓白呆了。 看那二人的神情,就知道他们明显也跟不上主公的思绪。不过素质到是挺高的,穿着一青衫一白裳的两人,眉头也不动下,忙一左一右低头躬着身子,候着。 神仙男子却不动身了,站得很直,一双眸子如秋水般。……似乎,在望她。 “你还在傻呆着什么,难道要主公亲自等你么。”陆婉清在一旁低着头,却偷偷怒瞪我,急得直跺脚。 啊?张梓白确定她说的是她后,不仅脸色变了,狂汗了一把。 关我什么事儿,你们走你们的啊。 “婉清性子急,但是人还是挺好的,你莫怕她。”神仙温辞劝导她。 张梓白完全是欲哭无泪。 雾时浓时淡。风息施法念诀的声音隐隐在耳旁响起,他在一旁开路,偶尔地上传来清脆的枯叶声响。 张梓白心里有些不大自在。 神仙男子的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有股温凉的湿意沾染了张梓白的衣襟。他的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阵阵清香袭来令人安神。说来也奇怪,那些雾气与疯长的蔓条一遇到这是神仙主公,便迅速退避开来,仿若充满了灵性般。 ……这就显得风息在前方开路,有些多余了。 陆婉清一直跟在她身后,咬唇不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绕过碧翠的竹林,便是天元殿,虽然张梓白寄在二殿下处学法术,但也是与派来的先生学,却从未进入过他的殿内。两旁站立了十来个穿着绿绸或青衫袍子的下人。 “主公!” 他不搭理他们,只望着张梓白笑。 张梓白听他方才的口气似乎不是二殿下,可这儿的人却对他那么客气与恭维,称呼他为主公…… 真是奇怪。张梓白记得有人跟她说过,东海神族主公地位挺高的,似乎也掌管着一个殿来着,究竟是哪殿?嗯,不是二殿就是一殿。 神仙拉着张梓白进了殿内,踢了履,以上炕的姿势掀开袍子端坐在榻上,直接开始使唤人了,“弄些吃的来。什么奇异青果的随便上它个两三碟。” “主公,您要的东西,上界没有,只有青丘山上才有。”风息立在一旁怔了,半天没动身。 “不管,给我弄过来。再不成找你们殿下要去。”神仙轻揉着张梓白的手,悄然握紧,“本尊喜欢吃的,不是叫你们常备着么。”他的神色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张梓白倒听明白了。这殿不是他的,他不仅乱闯还撒野,使小孩子性子胡搅蛮缠。现在她在考虑,该怎么脱身了。 原本以为那风息会不耐或发怒,结果只是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便退了。 “天元这小子也真是,尽养些没用的下人。”他还在一旁嘟哝着,末了还问张梓白一句,“是么?” …… 张梓白最近抽了抽,不知如何应答。 第十九章。玉华神君 张梓白嘴角抽了抽,不知如何应答,征询地望着他,那表情似乎在问,您想让我答是还是……不是。 结果一旁的珠帘外隐隐有人在笑,轻柔沉稳的脚步声踏至,适时地停住了。一双白皙修长指型很好看的手,将碧玉珠帘子撩开了些许。 旁边候着的两排人唰地一下跪下了,轻声软语道:“殿下。” 仙人嗯了一声。 张梓白一激灵,心道不是吧,说曹操曹操就到。头皮发憷,埋头不语。 只听一个清朗平和地声音响起,“主公,这一会儿的功夫您又捡了什么回来了。” 声音很低,调子却很好听。张梓白倏地睁大了眼,此人就是传说中的天元殿下?张梓白差点滚趴下榻,庆幸神仙般的人按住了她。 张梓白总算是能理解那些个被翻了身,四爪朝上的乌龟,心里有啥感觉是咋滋味了,有一些小愤怒还夹杂了点小无奈。别看眼前这神仙般的男子身子骨儿单薄,长得也如诗如画的,下手可一点也不含糊。轻轻松松地腾出单手抚在张梓白的背上。 张梓白就这么被他按趴在榻上,动也动弹不得。 ……好想哭啊。 “唉,这姑娘有些眼熟,不是我们殿里的?”天元殿下语气里有浓浓的好奇和趣意。 一股毛骨悚然的错觉爬上了张梓白的脊梁骨,她反射性就想挥袖子遮脸躲开。 神仙似乎也感受到了张梓白内心的挣扎与反抗,稍微放松了力道。 “快些按牢了,别让她瞎动,让我好生瞧瞧。我一定在哪儿见过她。”那人清朗的话语里夹杂着兴趣,音还未落,珠帘响起清脆的撞击声。一抹薄如雾气的青衫影便立在张梓白面前,眼前一花,只觉得那人动作快到惊人。 张梓白左避闪躲着扶榻,他捉了个正着。 张梓白右闪,抖着手抱茶碗,他又逮住了她。 结果闪避未遂,这殿的主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张梓白乱扭的小肩,于是他们对了个正眼。 张梓白不得不说,这还真他妈的天有不测风云。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缘分啊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没想到天元殿下见到张梓白后,嘴角一抽搐,把手收了,讪讪地笑得有些尴尬。r 张梓白狐疑地伸着脖子,手撑在榻上,身子前倾,朝他瞅去。 只觉得,他着实像一个人…… 天元殿下忙侧身端来一碗茶水,转身拿背对向张梓白,侧眼望着她,对着站在神仙身旁的陆婉清小声说道,“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是这位姑娘找到主公的。”陆婉清老实的回话。 张梓白眯起了眼,这个天元不仅长得像,声音也与她所认识的人有几分相像。 被唤作主公的神仙男子倚在榻上,修长的指漫步目的地玩弄着张梓白方才端过的茶碗,看了看张梓白,再望向天元殿下,目光又转回到了张梓白身上,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 眼前这个人曾对张梓白说过一句话,上界有三殿,玉华殿 、天元殿、月神殿。玉华殿是三殿之首,所以玉华殿下是整个东海神族人的主公,平常人很难看到他的;月神殿下虽是三殿之末,但他性子孤僻了千年,平日里连东海神族都不愿搭理更别提那些个凡人弟子了;只有天元殿下平易近人又很好相处。 而他就是那个天元殿下。 狐小白。 张梓白倒不知道原来殿里的事务少到可以让堂堂一殿之主无事可做,闲到天天伪装成徒弟,混在这次新招的弟子中招摇撞骗。 如今狐小白是二殿下天元君,那么神仙男子便是殿首玉华了。 正所谓人靠衣装,天元君上玉冠束发,剑眉星目,真是一表人才。此人本就长得俊俏,这会儿换上这身气派的华服,更是格外的出众。 张梓白戏谑地望向他,眉眼里写满大胆。 狐小白脸上明显有一丝不自在与羞叹,不过异样的情绪立马便消失了,“主公,你听我说,这丫头是月神那边的人。” 传说中的玉华殿下用那又怎么样的眼神看着他,只用一句便反驳了他,“她是我的朋友。” 张梓白一脸看好戏地望着他俩。两主子谈论正事儿,容不得她插话。 狐小白听闻后被他的话噎得秀眉倒竖,也不争辩,只是无奈地朝陆婉清挥手,“来,扶你们主公下去休息。” “我要她,得由她来陪我。”玉华殿下还要格外重申点题一番。 休息不就是睡么。 她陪他…… 不就是陪睡么。 张梓白忙摇头挥爪子,准备推辞一番。 结果张梓白腰背被人顶了一下,另一端,陆婉清眼神刀子似的警告了张梓白一番,张梓白迫不得已屈服于淫威之下,赶紧儿把憋闷的神情与推拒的爪子悄然收了回去。 “不准你们动她。”玉华君异常护短与排外。 “是”陆婉清垂头,伺候得他祖宗一样,连声道:“是是……” 张梓白内心一时间涌起万端情绪,哀愁又有点狗仗人势。 玉华隔着众人,仍旧坐在榻上遥遥地望着张梓白笑着,指名道姓地说,“我要让她来替我换衣裳。” 啊…… 张梓白惊得脊梁处汗毛倒竖。 “弟子明白。”一旁的陆婉清点头哈腰,再望向张梓白时,脸上挂上了一副你走了狗屎运的神情。 你们这么惯着他,宠着他不好的。 张梓白很想点明并告诫他们,可是一屋子人虎视眈眈地望着她,她不敢。 玉华殿下嘴角噙笑,低头垂目望着张梓白。 向着我伸展双臂,盼着我给他宽衣,他呼出的气息拂过我的耳梢。r 张梓白咬唇,不情不愿地为玉华解带,所触之地,温煦融融,一股子好闻的清香混着男人的味道迎面扑来。 张梓白的手抖着慌,乖乖地把他的袍子褪下了。 然后她的爪子腾到了亵衣处。 “不用了。”玉华明眸清明柔和,望着张梓白似在笑。 张梓白耳根后刷地一下红了。 玉环却将张梓白的手握紧。 “你似乎很想啊。”他那神情仿若在说,你要坚持帮我脱的话,我也就将就一下了。 这个人真是傻子么。 张梓白感觉怎么有种被他调戏的错觉。逗也被逗弄过了,她也被当着猴儿耍弄玩了。殿里其他的闲散人全都悄无声息地退下了,只剩下她这个最闲的人,坐在床边,手撑着脑袋怔怔地望着玉华殿下的容姿发着呆。 不是她不想走。 只是她的手被他握得死死的,他虽然是闭目睡着了的形容,但指关节却因握得太过用力而微有些发白。张梓白手腕处都被他拽红了,张梓白稍微瞄了一眼,得出以下结论:如果她想走除非得自残截肢。 殿内燃着香,雨后竹子的味道,格外的清香,舌尖都甜甜的。 玉华君如远山般的眉眼俊秀得得仿若能融化万端春风,不露锐气,一见到就让人想到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张梓白试探了一下,微向外抽了会儿手。 玉华赶紧儿抱住张梓白的手握住贴于胸前,睡得不安稳,眉宇蹙着,似乎很没有安全感。 这个人, 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 看着他这副姿态,张梓白心里头微有些发涩。 狐小白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瞧见张梓白的窘迫样子,于是手执在她肩,拍了拍,示意她往后挪一挪。张梓白有些不大明白。 难道他认为她这样能抽得了身么?r 他一笑,身形立着挺拔如松,左手守在后头,腾出了右手,只见袖袍下的指间修长,施了个法术,手心腾出了青雾,弥漫在开来,那束淡淡晕开的光倏地一下钻进了玉华殿下的眉宇间,光渐渐散去,玉华殿下的眉目舒展, 紧握住张梓白的那双手,徒然间松了,无力的垂在床榻边。 张梓白心里一惊。 “你这是作甚么。”张梓白瞧着玉华殿下,再望向狐小白,有些不安。 “放心,只是安神静心的法术。”狐小白宽慰着张梓白。 张梓白活动了一下被握得发酸的手,笑了笑便随他出了殿门,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不知怎么的……她想念炎殇了…… 外头的空气清爽了不少,胸口压抑的东西也往下沉,不那么憋闷了。张梓白正寻思着这眼前的路扭七扭八的,该选哪一条,该怎么走才能回她在三殿的那个小房间。 狐小白手束于身后,低头慢悠悠地上前迈着步子,颇有些感伤的望着前方,其实他感伤一下也无伤大雅,只不过挡了张梓白的道儿,他正把殿门给堵了一半。 若是以前,张梓白大可以把他强行推赶于一边,再呸一声好狗不挡道。 可先在,借十个胆子给她,张梓白也不敢。 他是主子,而她什么也不是。这便是很无奈的等级,上下之分。狐小白回头望着张梓白,一双眼深沉无比。 张梓白一时间被狐小白盯得不自在,缩着脑袋,想侧身溜之,狐小白却丝毫没有给张梓白让路的意思,张梓白于是顶着狐小白的目光,呆立站着,硬着头皮没话找话说,呵呵笑了几声,鞠了个躬。 张梓白只觉得嘴角僵硬,“还真没想到小白兄,居然是天元殿下。” “我原本想多逗你玩一会儿。”狐小白一笑,“没料到就被你拆穿了。” 天元殿下侧身朝张梓白看了一眼,单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张梓白头皮一硬,知道这会儿也躲不了,只得跟在他身后,二人慢慢同行。 长长的白玉阶上,时不时低头走过一捧着物什的奴婢。 不得不说,狐小白的品味极高,殿里头都是些极佳的美人儿,想必都是千里挑一选出来的,看着都让人赏心悦目。 “是不是觉得我这边比月神那里好?”狐小白留意到了张梓白的眼神,话里明显有逗弄戏谑她的意思。 “好……这里确实很好,也确实很大……”张梓白收回了视线,啧啧感叹,“你却居然说自己与练法术的人同睡一间房子。”张梓白给了他一个嫉恨小眼神。有这么大且空旷的房子么,这里头的仆人少说也有百来人。 “一起派来学法术的弟子们确实是都挤在一间房里睡。这我也没骗你。”他感叹出声,“月神君对你是特别的。” 张梓白有些诧异。 狐小白却不继续说了,扶着白玉栏杆,缓步上前,借着乘凉也转了话题不在谈及此事。 霞影迭迭,正值傍晚,光华万千r池边柳枝轻拂,狐小白扶栏,眉间一挑,略有轻愁,突然出声道:“……正如你所见,里面歇着的那位,便是传说中久久不曾露面的玉华殿下。” 狐小白转头望着张梓白,笑了,“很少人知道他成了这样子。” 是啊,我只听炎殇说过东海神族是多么的厉害,简直能化腐朽为神奇。还有,当初叱诧掌管东海神族的主公是多么的英明神武。 ……世人简直对他崇拜了没了天理。 张梓白只是万万没料到,那么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如今却疯癫成痴了。也不知道他在这千万年来,究竟经历了什么变故。 “主公以前并不是这样,他温和谦逊,法术很强。我初见他的时,便觉得惊为天人。” 张梓白撇了撇嘴,心想着可不是么,任何人第一眼见到那男子,都会有这个感觉。这么不落凡尘,如朗月清尘脱俗,与众不同的男子世间少有了。当然了,还有炎殇。 狐小白难得沉默了,作为天元殿之主,他具有独特的平和近人的气质,可此时却给人遥远不可触的距离感,风吹拂着他的发丝,衣袂飘荡,苍茫的天与他翩跹的青衫辉映堪为一绝。只怕内心波动再大,他脸上也只有平静如水来形容。 “为何玉华殿下会变成这副模样。”张梓白忍不住出口问之。 “今日是他妻子的忌日。主公在上界孤独了千年。自从他妻子死后,就会时不时发病一次,时好时坏的。我们也拿捏不准。但无论怎样他对人还是极好的,今日的事你别在意。”狐小白笑了笑。 “他今天把我误当了娘子。”张梓白有些郁闷。 “你们并不相像。”狐小白仔细地望了张梓白一眼,“当年幽都军与我东海神族之间的一场浩劫,说到底也与他妻子有关。若不是那个女人将我们藏身之所泄露出去,引得幽都鬼兵入侵,我们也不至于弃离大荒来到上界。主公为护她差点散尽神力。只可惜他妻子便从此再也没睁开眼。一直,便过了千年。他家娘子本事大,犯了大错,竟还能让主公惦记,好生厉害。这些只是听了父辈们说而已。当时我年纪尚幼,并未目睹事情经过。依稀只晓得她的名字叫月奴,在我看来她并没传说中的这般罪大恶极,只不过是一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子。” 狐小白望着张梓白徐徐一笑,笑得有些无力,“这便是我所知的全部故事。” 全部? 狐小白不再望张梓白,风很大,狐小白微眯了眼睛,脸上的错综复杂,难以辨别清楚。 但张梓白觉得并不只是如此,似乎狐小白还有所隐瞒。 第二十章。奇怪的三殿下 张梓白在天元殿耽搁得许是久了些,回来时夜已深。 小道处寂静得只有虫鸣声,张梓白托着一纸糊的灯笼,走得分外的小心翼翼,生怕风把火给吹灭了。这会儿苍穹如黑幕,黑压压的一片,只有稀薄流动的云与零星一点儿的月光芒,大殿外安静得令人心悸。 白玉阶梯在月光映射下晃得涔白一片,显得朱门格外墨红,远远得也不见一个人影儿,殿前似乎也没人伺候着。 按常理来说,张梓白每日学成回来后,都得去月神殿下那处请安。 可这会儿他住着的地方窗户关得很死,门也关住了。 此番来看,他八成是睡了。 张梓白心里头大喜,反射性地转身,拎着灯笼准备回自己的厢房,结果才走至步廊,黑暗里突然就这么窜出了一个人影儿出来,张梓白被吓得不清,手也被人拉住揪紧不放。 “你总算是回来了。” 张梓白眼皮一跳,心一惊,举起纸灯照了照他。 原来是月神大人的亲侍。不过,这么晚了他找我有何事? 亲侍大人,一手拧紧了张梓白纤细的腕子,仔细瞅了会儿张梓白的神情,抿嘴话也不多说,转身便就要把张梓白往一旁带。 “怎么了?”张梓白慌了。可四周安静得出奇,她又不敢大声声张。 “你没去学法术。”亲侍用的是极为肯定的语气。r “……去了。”只是没课上,先生早退。 “三殿下差人打听了,”他站定,挑眉,回了张梓白一种你赖不掉的眼神,“殿下用晚膳的时候突发奇想,居然说要找你来伺候他。” 那还真是突发奇想。这位仁兄,用词真妙。张梓白抖着眉,拧着他的手,想抽出爪子,望了他一眼。 殊不料,这位大人一点也不给张梓白面子,眉一抖,继续疏落道,“结果我们搜遍了整间大殿都不见你。直到现在,殿下都还没进食。” 我 张梓白不得不说,她和月神君的交情好像没好到他见不着她就吃不下饭的地步吧。 可这位大人显然也懒得和张梓白瞎磨叽,一把揪住张梓白的衣袍子,一边锲而不舍地往前冲。 张梓白踉跄地跟着,不情不愿。 张梓白算是发现了,他找到她后的那一霎那脸上写满了如释重负,表情也堪称为愉悦,脚步很轻松不少。 ……她却正巧相反。 她想,她与他的不同在于,他把他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上面。 殿门越来越近了。张梓白突然觉得窒息得很。 亲侍大人突然顿住了,当张梓白以为他良心发现地时候,他却突然凑过来冒出了很小声地一句话,“等会儿,殿下无论是骂你或是做出了啥事儿,你都承受着,别把我们拉下水。” “会很吓人么?”张梓白惊了,扭头问,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嘛要骂她对她做啥事儿啊,她不就晚归了些么,没天理啊没天理。 张梓白赶紧儿趴着柱子,再也不肯往前踏一步了,势有他不回答,她就宁死不去的意思。 “做下人的不敢妄自揣摩主子的心思。”亲侍大人望了张梓白一眼,叹息声,也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法术,轻而易举地就把张梓白揪了下来,“每年这月的这一日,殿下心情都极度不好,你切记要忍着。” 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有啥法子?只怨自己等级法术都不如他,总归是只有吃闷亏的份儿。张梓白被他连拖带拉揪到了三殿居门前。他跑去传信。 张梓白立着,整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亲侍大人推了张梓白一把,板着脸冰冰冷冷地叫她进去,然后自己缓缓悠悠地朝外走着,最后撒丫子跑得比谁还快。 张梓白总算是见识了,如今啊,这人心黑着呢。 张梓白在门口心绪不定,左顾右盼,惶急莫名。 “难不成还要让我亲自请你进来么。”一道慵懒的声音从里头传来,瘙痒极了,直刺入张梓白耳膜。 “小人不敢。” 张梓白忙疾急跨门槛而入。 屋内燃着一盏灯,月神君大半部分的身形隐没在黑暗中,一旁的桌上大张旗鼓地摆放了好些吃食,一双箸就这么搁在箸架上,没人动,显得有些寂寞。 我张梓白本抱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进来的,瞄见屋里这副模样,心里边突然一紧,莫名的没底气了起来。 “给殿下请安。”张梓白垂首作福,很难得给了个很标准的姿势。 “还请安呢,有这个时辰请安的么?”月神君身子舒展,抬袖为自己添了盅酒,薄唇抿着,只是斜了张梓白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脸庞隐约显露出一丝冷笑。 张梓白头皮一麻,“殿下传召我,不知所为何事?” “你说呢?” 好一个四两拨千斤,话又兜转到她这儿来了。她真要知道就不会问了,大半夜还要出在这儿挨训。 桌上的奇珍佳肴张梓白到是不敢伸着脖子看,只觉得那箸啊,真是漂亮。无一丝瑕纹的翠玉镶嵌在象牙箸上,在灯光下发着诱人的光。 “莫不是,让我陪吃?”张梓白委实老实。 月神望了张梓白一眼,没说话。 张梓白悟了,生生将这种可能掐死在萌芽中。 箸只有一双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张梓白垂头不敢瞎望了。 四周安静得颇为诡异,空气里飘着股淡淡的酒香,月神君的身形隐没在黑暗中,只有那银发格外的醒目,似水流年,一张脸透出点冷艳来。也让人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张梓白呆杵着,憋闷得慌,敢怒不敢言。 这个人不会就这么要她站一夜吧,她这会儿饿得慌,偏守着一桌东西不能吃,还得看他独酌。 张梓白手捏着衣襟,有些不安分起来了,小心翼翼地瞅了月神一眼, 月神那修长的手指拨弄着觞酌饮之,银发散乱,整个人别有种凌乱慵懒之态,不望她,只缓缓地吐出两个字:“跪下。” 话刚落,张梓白就直唰唰地跪杵在地上。待跪完才反应过来,她干嘛那么听话。 “知道那儿错了么?”月神的手撑在脑侧,修长白皙的手指下的发丝隐约约地透出一点银色的亮泽,看起来柔软似水。醉醺醺地朝张梓白瞅来。 张梓白摇头,有些茫然。 “那你跪什么。”月神挑眉反问,手持着觞,问得慢条斯理。 汗,还不是你老让我跪的吗? “回殿下,我自骨子里透出的乖巧,是从小到大为数不多引以为傲的优点之一。”张梓白垂首蹙眉,也低声音,“而且,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 “你倒是灵牙利嘴,更甚以往。” 以往?哪儿啊……乱说,以往她连个屁也不敢放。 月神弃了手中的觞,摇摇晃晃地起身,修长的指抚在桌子上,撑起了身子,朝张梓白走来,缓缓单膝蹲下,手碰上了张梓白的脸。 一时间,酒气迎面扑来, 那清冷凉薄的袍子贴在她的脸颊旁。张梓白心提紧,望向月神时有些惊惶了。 月神贴得张梓白很近,一双凤眸近似迷离,像是想极力从张梓白脸上看出辨别点啥。手指拂在张梓白的唇边,暧昧的气息在二人的呼吸间流淌,月神的脸上隐有酒醉后的迷乱,睫毛遮住眸里的情绪,脸庞离张梓白很近,近到炙热呼吸拂上张梓白的耳侧发梢,就要灼伤她了,月神单手环住张梓白的后脑勺,一股很强势的气魄从月神身上袭来,张梓白睁大眼,一怔,眼神迷离,也忘了反抗。 月神身上有股令人入迷的妖艳。俗语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张梓白身子软软地倚上去,作势盼望着月神。他想做什么……让她侍寝么? 张梓白仰着小脸,浑身施着无辜的气息,软着小身子骨儿倚在月神的怀里,挪了挪屁股还未调整好姿势。 “你倒是能屈能伸又放得开。”月神君的声音传入张梓白耳的同时,一个硬家伙却口是心非地违背了主人的意愿抵住了张梓白的屁股。 不是吧! 可秀眉一蹙,转念想着这玩意儿的位置有些不对劲儿,冰冰凉凉又有些蠢蠢欲动,还抵在张梓白胸襟处,滑腻极了。张梓白琢磨着,稍抬眼往下一瞅,金蛇那小脑袋正软趴趴地搁在她胸前,瞪着眼望着她,嘶嘶地吐着信子。 张梓白身子踉跄一软,被唬得不轻,“这圆溜溜金灿灿滑润润的东西打哪儿蹦出来的?”r “本君金蛇鞭碍你眼了?” “模样儿委实神武。” 月神君眼睛眯起来,语气那阴柔不定的感觉又出来了,“知道么,我不喜欢你这么油腔滑调与我说话。还有别试着惹我不高兴。” 月神真真是醉得不清,缓缓逼迫而来俯身压在张梓白上方,银发顿时倾泻了一身,剑眉入鬓,醉眼微醺地望着她。 原本那么亲密的气息,一瞬间就全部化为虚有,有的只剩下强硬与君霸天下的气势。 突然,张梓白有些怅然所失。 月神捏着皮鞭轻微碰了碰我的脸颊,动作中警告的意味颇为浓烈,“虽说你是炎殇的人,可是妖就是妖,永远都学不会忠诚,永远只知道背叛!你要牢牢记住,这千年来想爬上我榻的肮脏女人多了去了,无论是谁,都不能是你。” 像是响应着主人的号召,金蛇游移着,小眼轻蔑地望张梓白一眼后,离开了张梓白的前襟,奔向了主人,蛇尾缠上了月神殿下雪白的皓腕,格外诱惑人。月神单手将张梓白压得很紧,委实有几分魄力,那握紧金蛇鞭的修长的手还很有闲情地替张梓白捋了捋发,但那架势……张梓白毫不怀疑他会突然想刷地一下就赏她一鞭子。 “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乖巧了?” “因为我无话可说。这年头连玩笑都不许开,生活也太无趣了些。” 月神狭长的眼一眯,顷刻间,笑得开怀,张梓白的下巴被他拧住了,“看来,你还不是十分的乖巧。” 当下手一扬,金蛇鞭挥起,只见金光一闪,风声猎猎划过空气,凉意渐起,张梓白躲身忙用手遮脸,暗叫叹声苦,结果预料中的疼痛没来,鞭子也没抽在她身上。反倒是桌上传来碎瓷的声响,一壶酒便卷着入了他的手。 咦……原来,不是要抽她啊。 月神静静看了张梓白一会儿,眼神里隐有受伤,手撑地,拎着酒壶踉跄着席地起身。张梓白想要扶他,却被月神一下子推开了,月神望着张梓白微笑了一下,“俗话说得好,女人还不如酒来得暖心窝。” 他何时又得出这一番新结论?果然酒醉的人的行为举止与言行,不是常人所能猜得透的,深奥,真是深奥。想必他定是曾被一个女人伤过。不过这么漂亮的男子,有谁会恨得下心舍得伤他。 烛火下,他仰嘴喝着,酒浸衣襟,豪气十足,那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帅得一塌糊涂。屋内,酒香四溢…… 第二十一章。醉 张梓白最只觉得喉咙干渴,肚子也饿得发慌,瞧着月神醉得也有七八成了,便瞟一眼,犹犹豫豫想起身。 却不料,月神拎起酒潇洒地翻身上桌,守着那些吃的,修长的食指扣了扣桌子,轻声道:“这儿的残羹冷炙你随便吃。” 谢您呐。但您有必要强调,赏她的是剩菜么。 张梓白手揣在袖子里,屁颠屁颠地过来了。 桌上摆了七八碟菜,虽然张梓白也在京城呆过一阵子,但这些个菜名她却说不出来,想必食材很是珍贵稀有,而且这一碟碟的佳肴都完好无损想必也没被人动过。 搁在上头的翠玉箸她是不敢用,只是很小心翼翼地用手捻了些尝。 月神很安静,只是不动声色地望着张梓白。屋内烛火晃动,光线昏黄,气氛好了起来,没有平日的那般紧张。张梓白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月神殿下瞥了张梓白一眼,像是闲话家常般开了口,“你去了二殿?” “嗯。” 张梓白正啃着一支鸡爪正香,这像是鸡爪的东西却又没了鸡味,莫不是凤凰爪,腌制得刚刚好,有劲道又入味,冷是冷了些,但好吃哇。叼入嘴里,唆了唆骨头里的汁。张梓白腾出了油手准备捉别的。 “你在二殿那儿干了什么?”月华俯下身望着张梓白,一股浓烈香醇的气息迎面而来,“一直呆到这个时辰?” 张梓白的爪子腾到半空,便犹豫了。不知道他这么问她是何意? 然后月神冷着脸,从一桌菜里面挑出了菜色最好的一盘递给了张梓白。 张梓白大受感动,老实禀报,“因为在二殿那儿学法术之后遇到了些事儿。” 月长眉一抬,望着张梓白。 张梓白埋头,眼观菜,鼻嗅味。没搭理他。 “隐瞒不报,鞭笞三十。与主子同吃,没规没矩责罚七十鞭。”清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传来。不!错了,是带了点威逼的成份。 张被他这么一吓唬,忙放下手里的凤爪子,手收了回去,声音立马降了八度,“是殿下赏我吃的。” 月神瞪她。 张梓白缩了下脖子,与醉酒的人辩理是最不明智的。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张梓白又不是去偷人,犯不着藏着掖着,于是张梓白老老实实地擦着袍子,立马招了,“小的中途在道上遇到了主公,结果他犯傻认不得路了,于是小的便送入他二殿,才弄到这个时辰。” “其实照你这么一说,你没做错,甚至该赏而不该罚。”月神沉思了片刻,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张梓白诧异又惊喜地望着他,内心这叫一个澎湃。 “不过,难道只有做错了,本君才能罚你。”月神话的尾音微有些上扬,有浓厚的鼻音,于是活生生的把一个肯定句,掰成了疑问句。 “不,您啥时都能罚我。” 月神挑眉,给张梓白一副你明白就好的神情。只是眉梢染了些微醉,眼神警告的效果没有往常好,带着点儿嗔意。 “还记得三殿的规矩么……”月神探出手,跃过桌上的酒菜,牢牢地握住了张梓白的手肘,似乎想把张梓白拉近。 张梓白怔了怔,望向他,“不得狂醉。” 月神醉眼一挑,眉宇中有隐忍的怒意,“不是这点,说别的。” 张梓白被月儿的酒气熏得也有些醉意了,杏眼儿一转,机灵样儿十足,“不得搽脂抹粉,要淫悦他人。” 月神像是被张梓白气到了,嘴角一抽,“让你牢记的偏记不牢,总是记些有的没的,非被你气死不成。” 月神这会儿偏不懂得怜香惜玉,一把将张梓白揪紧,手却没多大的力气,张梓白也压根没借着月神的力,一不留神整个身子便软在了月神的怀里。 一时间醉香满怀。 月神斜睨一眼,语气也软了些,“记住,殿里的规矩是不得被他人淫悦。” ……那她和他这会儿算是啥?若按照殿规来说,她该不该反抗一下。 张梓白不情不愿地在他怀里小小捣鼓了一下。 月神秀眉一竖,拉开了张梓白,立马板了张脸,狐疑地看了张梓白一眼,出声质疑,“你身上是股子什么味儿。”r 啊……“有味?” 张梓白低头嗅了嗅,只觉得挺好闻的啊,是一种雨后青竹的味道,“怕是从二殿那边沾来的。 “你倒很实诚。他们劝说的对,女人啊总归是不长记性。”月神君蹙眉,眯眼盯了张梓白一会儿,危险的气息立马又回来了,“你身上沾的是玉华的气息。” 张梓白警惕了起来。却见月神视线慢悠悠地望着桌上的那些菜,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了一句,“我与玉华君八字犯冲。”月神那俊美的脸在烛火下愈发妖娆,继续说道:“他的香师与我殿的厨子也有些小过节。玉华君爱的香与我爱吃的菜,堪堪凑在一起就会生出事端。” 张梓白大感不妙,“您爱吃什么?”r 月神往桌上那些白花花的凤爪碎骨头,慢悠悠地瞟了一眼。 “会有何事端?” “你说呢?” 张梓白呆了呆,还来不及细细体会便轰然倒地。 …… 当晚,张梓白做了个噩梦,梦到炎殇被锁在了一棵石柱上,身上布满了被鞭子鞭打过后的红痕,她想要去救炎殇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也被铁链束缚住,挣脱不开,在她的身后,一名看不清样貌的黑衣人挽着袖子,执起鞭子狠狠地抽打着她,一边抽还一边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最后被打出了原型,即便是这样身后的人仍不愿意放过她,反而愈发狠毒的抽打着她的身体,直到她晶莹剔透的鳞片一颗颗脱落…… 醒来后张梓白浑身沁出冷汗,脸色发白,坐起身,发现自己睡在屏风后的硬榻上,月神殿下正坐在桌子旁翻着书,指下隐隐传来纸张的细响。瞟了张梓白一眼后,只是慢悠悠地掀着袍子翘起二郎腿,换了个姿势,拿背部对着她。 月神的背真是挺拔,线条极其优美诱人,慵懒地穿着玄色袍子,一头银丝沿着玲珑的背脊缓缓披下,懒洋洋中有些邪佞气质。 只是这会儿尊贵的背影出现在此处,让张梓白在受宠若惊之外,还觉得有些惶恐。张梓白披着外袍,低头束带子,穿履也慌慌张张的下榻。 “醒了?” “嗯。”张梓白老实巴交。 “叫你来伺候,反倒让我等起你来。”月神翻了一页,淡淡地说着。 你若不喂我那些被下料的酒菜,我能昏到现今还不醒么。这个罪魁祸首,反倒还责怨我来了。 张梓白心里嘀咕着。 月神放了书,手持起桌上摆着一碗汤,低头垂目喝着,似乎是醒酒汤,已被他这么喝完一半了。 ……他饮得那么优雅。 月神揉了揉肚子,羡慕地望着他。 “他们原本给你留了早膳,但你怠于侍主,我便让他们把它给倒了。”月神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地陈述了一件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但对张梓白仿若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张梓白傻愣着不动,月神斜睨一眼张梓白,轻描淡写地说,“还杵在这?不去练法术。” 张梓白软软地应了一声,作福告辞,低头瞅了月神一眼,月神懒得望她独自酌着汤,面无表情,张梓白满腹狐疑地走了。 却没遗漏月神嘴角隐隐泛起的微笑。 张梓白汗毛乍起,禁不住浑身一抖。真是副诡异的千年寒冰脸,谁要真跟这别扭性子的人一起过,估计这一辈子就有蛮漫长的。 想起今早做的梦。张梓白拍着后脑勺,恼得抓乱了发。 她怎会做这种荒谬无稽的噩梦,r 炎…… 尽管是不详的梦……可是……她想炎殇了。 臭炎殇!那么久都不来找她!哼! 一整日下来,张梓白都有些心不在焉,别的弟子都拿着竹剑比划着正起劲,张梓白却把懒懒不想动,只把剑插在地上,席地而坐,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发什么呆呢。”一个明朗熟悉的声音从张梓白背后响起,张梓白低叫了声,手捂着被敲疼的脑袋揉着。 张梓白却懒得回头。 放眼望去整个上界,就只有狐小白会做这种下三滥的偷袭事儿。狐小白很没有成就感,扁嘴站在张梓白面前,体态潇洒多姿。 张梓白这会儿才正眼看他,仍是穿着一席碧色的袍子,模样打扮与他人差不多。 “你怎么又扮弟子了。” 狐小白笑不语。 “这些个苦练修行术的家伙以后都会是你二殿下的人,你也不怕今后被他们识破。” “……这儿都是我的人,包括你么?”狐小白眼神明澈,说笑话。 张梓白嘴角抽动了一下,强忍住揍他的冲动。 狐小白笑了,然后瞅了张梓白一眼,席地坐下,抱膝,叹气,“做殿下太无聊了,不如这儿玩得痛快。”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上二殿之主的。”张梓白抱着竹剑哼。 “捡的呗。其实要轮也轮不到我做这二殿。月神他无论是法术还是年岁地位都高于我。若不是他当初与主公奇迹般地召唤出了烛龙,只怕整个东海神族与凡间都还身陷于一片水深火热之中。”狐小白眼神黯淡避而不谈了。 张梓白一脸动容。狐小白这番话里似乎牵扯着一些惊天秘闻。不过他似乎避讳谈及此事。 不想说她也不勉强了,毕竟这事儿不是她们平民老百姓能八卦的。 “如果你觉得无聊,我倒是知道个好地方。”狐小白看张梓白无精打采,心生一计。 “哦?什么地方?”张梓白有了兴趣。 第二十二章。仇人见面 谢云流这天好不容易偷了个空儿,换了套寻常衣服就出了仙宫,打算到外面逛逛。逛着逛着就来到了上界,说起来,他很久没回到上界了,自从几千年前那场大战后,他和玉华的关系就一直不冷不热,不过既然来了,嗯……谢云流看看天色,已经晌午了,便打算在此用午膳。 上界有一个地方叫碧尘楼,那是二殿天元弄得一处饭馆,专门给一些嘴馋的仙人打牙祭。 他甫一踏入上界的碧尘楼,就觉得自己这处暗桩似乎比平日要热闹许多。正纳闷着,忽然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带着笑意吆喝:“这位客官,您的茶来了!” 谢云流扭头,看到不远处有个貌美的女小二为临窗的那桌客人送上一壶茶。她利落干脆的为客人斟上茶后,又将一个盛着花生米的碟子放在那客人带来的小孩子面前,眨眨眼笑着说:“这花生米是姐姐送你吃的,别告诉别人喔!” 欢喜得那小孩子咯咯直笑,一双胖胖的小手直接就往碟子里捞。那小二看到孩子咯咯直笑,他自己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了几分,转头和掌柜做了个俏皮的鬼脸,掌柜一脸宠溺的笑容。 那鬼脸还没做完,又有旁边几桌客人笑着吆喝:“梓白,这边点菜!” 那叫梓白的小二欢快的应道:“哎!来咯!”脚下噌噌几步跑了过去。 谢云流第一次见到这么讨喜的小丫头,不禁有些被他吸引,眼睛跟着那少女。 那少女来到要点菜的客人旁边,还没站定,就一溜儿道:“李大仙您终于来啦,都十多天不见您了,怎么这会还点惯常那几样吗?” 那李仙人笑说:“梓白有什么好介绍啊?都听你的!” 张梓白立刻扬眉,“那您可赶了巧了,这阵子咱们酒楼可捣腾了好多新菜式呢!讲究调味细腻的么,就有抓炒鱼片、红娘自配、脯雪黄鱼,都是口味浓厚选料精细的,包您吃了还想吃第二回!要不来几样闽菜,醉糟鸡、糟汁川海蚌、佛跳墙、炒西施舌、东壁龙珠,这几样都是色美味鲜,和醇、荤香、不腻,吃进去那是个齿颊留香!” 张梓白劈里啪啦的一串菜名说出来,连菜牌都没有瞄一眼。那娃娃脸上眉飞色舞,一双大眼睛含笑带喜,脆生生的声音似一颗颗珠子掉在盘子里,唱着菜名时仿佛在唱儿歌,笑容满面如三月春风,谁看了都忍不住也笑起来。那个李仙人明明只有两个人,却被那张梓白哄得点了六七个菜。还傻乎乎的赏了张梓白一颗仙丹。 张梓白得了仙丹,嘴角微微上扬。 狐小白果然没骗她!这果然是个好地方!虽然一开始要她在这打杂她心里很不情愿,但是一听狐小白说这里时不时的会有仙人来吃饭,如果把他们伺候舒服了,也行会赏你什么好东西。 仙人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那肯定是好东西。 抱着这个心思,张梓白在这里做起了兼职。 几天下来,混得倒是如鱼得水。 下了单子,张梓白又被别桌的客人招呼了过去。看得出她极受常客的喜欢,人人都想招她过去说两句,忙得她脚不沾地的在数十张桌子间转来转去,可她仿佛不知疲倦似的,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谢云流有种错觉,觉得仿佛连阳光都黏在那少女身边嬉戏,他心里忽然咯登一下漏跳了一拍。 直到身边的侍卫恭敬的喊了他数声方才回过神来,他有些尴尬的对来伺候他的少女一笑,随他进了雅间。 谢云流进了专属自己的雅间坐定了,还是念念不忘刚才那少女,便特意让掌柜的请她过来伺候。 张梓白在醉月楼的常客中人气颇高,经常有人专门指定他来招呼。所以他刚听到掌柜说有位贵客要他过去时,便爽快的跑了过去。 “这位客官……”张梓白一脚踏入门坎,一声招呼还没说完,就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去。 靠,真是冤家路窄!怎么撞上这煞星了?这家伙怎么不好好待在他的仙宫,出来遛达个屁啊?张梓白在心底咒骂着。 张梓白极不待见眼前这位尊贵的上仙殿下,对于以前还是小蛇的张梓白来说,谢云流欺负她的恶劣行径简直是罄竹难书,暂且不理那些,这人自己疑神疑鬼就算了,居然还教唆炎殇去怀疑自己,挑拨他们的关系,让两人冷战了将近两个月,这一笔笔的帐写下来都能有一大叠了。 想起来就觉得肝火上扬,张梓白还想找他秋后算帐呢,这家伙居然点名要自己伺候他?做梦去吧,别说门儿,连窗都不会有! 想到这里,张梓白黑口黑脸的走过去,往桌子上一摔菜牌,恶声恶气地道:“自己看去,想吃什么说出来。” 谢云流不敢置信的看着砸在自己面前的菜牌,目瞪口呆。 谢云流身分尊贵,即便身分没被认出,就凭这身锦衣华服去到那里都是重点讨好对象,何曾被人如此恶劣对待过,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对待的他一时半会还回不过神来。 倒是谢云流身边的两个侍卫勃然大怒,“殿下面前岂容无礼,你可知罪!” 张梓白从鼻子里哼了哼,充分表达了他的不齿,用不大但也远称不上小的声音嘀咕:“狗仗人势!” 他倒是忘记了自己以前还是小蛇时,是怎样在炎殇身边狐假虎威地和谢云流叫板的。 谢云流总算回神,他饶有兴味的看着这名不买他帐的小二。眼前的少年一张精致美丽的俏脸拉得老长,跟在大堂上跑腿时那活泼欢喜的样子判若两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极不待见自己。 自己好像也不算穷凶极恶之徒吧,怎么让一个笑脸迎人的孩子转眼就对自己横眉怒目一脸的苦大仇深呢?谢云流纳闷,但也觉得很有趣。 他挥手让自己的两个侍卫出去,打算独自逗逗这个可爱的少女。 张梓白见到那两个侍卫瞪了他一眼便转身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雅间的门,现在是名符其实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回想起这个人的恶劣之处,张梓白立刻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那样浑身寒毛倒竖,死死瞪着谢云流,脚后跟已经往后挪了一寸,打算有什么不妥立刻夺门而出。 谢云流看着张梓白那草木皆兵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又觉得好像挺熟悉的,想了想,脑子里闪过炎殇条小蛇见到自己也是这么一副样子。想到这里,谢云流仔细打量张梓白,发现眼前少年那双大大的杏儿眼乌溜溜的好像会说话,菱形的唇微微抿着,倒真和那条小蛇骄纵直率的模样有个几分相似。 “怎么站那么远,我难道还能吃了你吗?”谢云流笑着打趣,对付这种小家伙,激将法永远是最有用的。 张梓白吞不下这口气,果然乖乖的臭着脸挪到桌子边,一声不吭。 “碧尘楼的小厮什么时候这么大脾气了?”谢云流径自翻看着菜牌。 张梓白嘀嘀咕咕:“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谢云流耳力好,听得一清二楚,不禁噗哧一下笑了出来,抬起头问:“那敢问这位姑娘,在下哪里不像人了?” 张梓白闻言一惊,万想不到自己嘴里模模糊糊的自言自语会给人听得一清二楚,听得一清二楚也就罢了,还不懂看脸色居然顺着自己的腹诽问出话来了。 他嘀咕了几声,索性撇过头去不理谢云流。 张梓白转过头,谢云流恰好看到他通红的耳朵还有那因为生气而微微鼓起的腮帮子,说不出的可爱,他从来没见过别人摆这么纯粹孩子气的举动,心里一动,伸手就去捉张梓白。 张梓白冷不防被人捉住,眼前一花,等看清楚时谢云流的人已经近在咫尺了。她大惊,一手抄起菜牌对准谢云流就是一阵狂砸:“靠,放开老子!” 她砸得大力并且全无章法,刚开始的时候谢云流的确挨了那么两下,不过张梓白终归斗不过谢云流,很快就给她制住禁在怀里动弹不得。 谢云流抬起张梓白的下巴尖子,不出意料的看到对方喷火的双眼和气得发抖的嘴唇。 “小家伙,你挺有趣的,叫什么名字?”谢云流问。 “我是你爷爷!”张梓白大怒。 “哈哈,我爷爷你还当不起。”谢云流一点也没有想到治这少女的不敬之罪,反倒生出了和她斗嘴的兴致来。 张梓白一言不发,抬腿就是一脚,专门往谢云流身为男人的尊严的地方踢过去。 谢云流想不到这小家伙还挺毒的,赶紧伸手去挡,张梓白趁机就溜出了他怀里,站到安全距离上。 “哈哈。”谢云流看着张梓白一气呵成的流利动作,不禁大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推荐些菜来吧。” 其实谢云流对碧尘楼的菜很是熟悉,却故意去问张梓白,不过是想看看她刚才在大堂对客人报菜名时那意气飞扬的神色和听听那清脆悦耳的声音罢了。 张梓白白了他一眼,木着一张黑脸,用平板无波的声音说了一堆菜名,都是白菜豆腐的素材,看来就是打定主意不让谢云流好过。 这么明显的呕气举动,谢云流一笑而过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他撑着下颔,等张梓白将些明显是刁难他的素菜名字说完后,谢云流故意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道:“如果我全要了,你能不能对我笑一笑?” 这次换成张梓白目瞪口呆,半天才应过来,拉长了脸说:“你有病!撑死你活该!”手上却毫不含糊大笔一挥洋洋洒洒一堆青菜豆腐的名字,暗自后悔没有将最贵的菜报出来,好重重宰谢云流一刀。 写好了,张梓白气鼓鼓的甩门出去到厨房下订单,嘴里骂骂咧咧:“靠,原以为是个神经病,原来是个被虐狂!” 听力非比寻常的谢云流同样将张梓白的低声怒骂听得一字不漏,可惜这回是有听没有懂。 不一会儿,一道道菜依次上桌,可来伺候茶水的却不再是张梓白了。换来的小厮笑脸如花,跑前跑后殷勤招待。按常理说,张梓白那臭脾气和大不敬的态度和这换上来的小厮根本不能比,可谢云流却略微感觉不快,“方才那姑娘呢?” “梓白?她朋友来了,楼主特许他出去的。”那小厮答道。 谢云流哦了一声,不经意转头自窗户看下去,恰好见到张梓白正和一个青衣男子相偕而出,那男子身影谢云流有些熟悉,居然是天元殿殿下狐小白。方才在自己面前扯了老长一张脸的少女正灿烂的笑着,偶尔嗔怒的揍两下走在她旁边的狐小白。 谢云流临窗而坐,明明在二楼雅间,和那少女有一段距离,然而少女那精致的小脸上的笑容的每一个细节,那弯成月牙儿的杏儿眼,那翘起的嘴角……都清清楚楚的印在谢云流的心里,他不由自主啪地折断了手上的筷子,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快。 谢云流觉得自己定是疯了,在大荒环境变化的微妙时刻居然想频繁的往上界跑。他虽然控制住自己,然而还是一个月跑出仙宫到碧尘楼两三次,什么也不做,专门为了和那个叫张梓白斗嘴。 只是张梓白从来就不买他的帐,即便他在仙宫搜罗一堆东西送她,她依然是一脸的鄙弃。看上去张梓白跟他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就是不知道何故如此不待见自己,让谢云流非常不甘。 更郁闷的是那丫头没给自己一个好脸色,自己堂堂一个上仙居然还巴巴的来找她,好像专门就是为了给自己找罪受的,想到这里,谢云流不由得鄙视了—下自己,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往醉月楼跑。 最近这几次,张梓白那脸色何止是黑,简直就是一脸的嫌弃,摆明了不想见他,让谢云流饱受打击,他不敢对软硬不吃的张梓白摆脸色,仙宫的一众侍从们就成了出气筒。 其实张梓白也并不是那么讨厌谢云流,这么多次的讨好还是起了些微效果,只是这阵子心情非常糟糕,谢云流恰好不幸的成了被殃及的那条倒霉池鱼罢了。 张梓白糟糕的心情来自于这位上仙的朋友——炎殇。 第二十三章。担忧 张梓白来到上界已经快三个月了,炎殇原本答应她会来看她,张梓白是引颈盼了又盼,都没能见上他一面,只曾经收过他托人带来的一封信,信上写着,大荒的瘟疫越来越严重,就连不少妖族都受到了阴气的影响,变得残暴嗜血,他受到谢云流的邀请,必须去调查瘟疫的来源,不能前来,还让张梓白暂时不要去找他,他没时间云云,气得张梓白当即差点儿将地板给跺穿了。 炎殇这个上仙所谓的有事耽搁,除了谢云流的事,张梓白还真想不出别的什么子丑寅卯之事能绊住炎殇,而在炎殇分身乏术的情况下,谢云流却还频繁的往醉月楼跑,张梓白能不给他一张晚娘脸看吗? 张梓白极度不爽,他发现身边少了炎殇温文的笑脸原来是这么让她难以忍受的事情。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以来,张梓白从来没和炎殇分开过这么长一段时间。刚开始她还能将不悦之情归咎于习惯,不过很快这“习惯”一说就不攻自破。张梓白再迟钝,也知道“习惯”是不会让人做春梦的。 她……她居然梦见自己被炎殇压在身下,两个人一起脱光了衣服,做那羞羞的事情。 最关键的是,她是被动方,而且还一脸享受的样子。 这个梦简直炸飞了张梓白的魂! 姑且不论现在的身体年龄多少,她心理年龄也不过二十岁,做了春梦身体有反应是正常的,可反应的对象不太正常,张梓白看到自己身体的反应,阉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于是张梓白用了一天的时间想清楚自己对炎殇抱着什么心思,再用三天的时间想清楚为什么自己在梦里会被压在下面这个事关重大的问题。第一个问题张梓白觉得无法逆转了,所以非常爽快的接受了自己的心态,毕竟炎殇对自己的好傻子都看得出,她来自现代,这里没有亲人和责任,所以只需对自己的想法负责便可。 第二个问题张梓白觉得还有回旋的余地,苦思方法无数种,可是一想到炎殇的身材,炎殇的法力,就觉得道路是漫长的,希望是渺茫的。 然而等张梓白的榆木脑袋好不容易开窍了,张梓白又不敢去找炎殇了。追女生张梓白在行,可追一个男人……张梓白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虽然说炎殇是先爱上她的人,好像也不用自己去追,可告白总要的吧,张梓白一想到要对一个男人说“我爱你”,就愁得白发三千丈。 就这么拖着拖着,烦恼了将近个把月,炎殇还是没有要现身的意思,张梓白从刚开始的单纯思念慢慢变成了她自己单方面的呕气,这么久不但连脸都不露一个,还不闻不问音讯全无,口口声声说爱自己是说着玩儿的吗?张梓白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一口气堵在心里发不出来。 仔细想起来,炎殇说喜欢她的那个晚上,自己因为想起前世的事情而哭得一塌糊涂,炎殇该不会真的因为觉得自己可怜才说那些话的吧? 张梓白越想越冷汗,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炎殇看上去是男女不忌,那天夜里气氛那么好,接吻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况且自己后来说要出去学法术,炎殇也没有强留非常爽快就答应了,难道其实是趁机将自己这个包袱甩出去? 爱情令天才变成白痴,这句话让此刻胡思乱想的张梓白身体力行、非常完美的诠释出来。当局者迷的张梓白就在这种完全没有任何理论依据,纯粹是自己瞎猜的想法中,将自己折磨得精神萎靡不振。 当谢云流再次见到张梓白的时候,张梓白那蔫蔫的样子跟霜打的茄子也相去不远了。 “小家伙,你怎么啦?”谢云流看到平时和自己神气活现的斗嘴的少女无精打采的,觉得有点纳闷和心痛。 “关你屁事。”张梓白白了他一眼,有心管他的闲事怎么不去处理正事,让自己的左右手炎殇歇口气啊,想到这里张梓白的脸又开始有拉长的趋势。 尽管那个屁字听不懂,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谢云流碰了个软钉子,讪讪的摸摸鼻子,觉得自己已经犯贱到了一个程度,巴巴的跑来看人家脸色。 张梓白想起今天要从谢云流嘴巴里撬出炎殇的近况,因此态度总算没有往日那么嚣张,于是抱着菜牌推荐了些碧尘楼新近创出的好菜式。 张梓白尽管算不上殷勤热情,然而比起往日大喇喇的将菜牌扔到谢云流面前的行为来看,现在这样的表现的确足够让谢云流受宠若惊的。 难得“享受”了一次“VIP”级服务的可怜上仙当即就按捺下高兴,将张梓白推荐的菜式都点了。换了平日这般行为张梓白定要讽刺一句“吃饱了撑着浪费粮食”,可今天她居然什么也没说,乖乖的跑去下单子。这般举动让谢云流觉得今天的酒后劲挺大,他都晕乎乎的了。 酒菜上全了,谢云流诧异的发现张梓白今天居然还亲自给他倒了杯酒,尽管那脸上不甘不愿的,不过谢云流选择自动忽略。 “小家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谢云流喝了茶,好笑的看着这个明显有事相求却不懂摆些好点的脸色给他看的张梓白。 向来直爽的张梓白这次居然扭扯捏捏,脸上慢慢的红了起来,谢云流第一次见到张梓白这么害羞的样子,觉得可爱非常,心里泛起一丝爱怜,想将她拉过来圈在自己怀里好好逗弄一番。当然这也就只限于想想而巳,谢云流知道张梓白这性子强来的话,只怕自己今晚得饱餐一顿拳头。 “那……什么,你这上仙最近是不是很忙?”张梓白迂回的问。 “怎么了,”谢云流挑眉笑道:“我还道怎么回事,原来是我许久没来你想念我了?” “Shit!”张梓白张嘴就骂,骂完了立刻告诫自己今天有求于人要忍耐忍耐再忍耐。 “总之,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张梓白问。 “还可以吧,”谢云流故意打蛇随棍上:“假如是你要找我,我随时能为你腾出时间来。” 张梓白将嘴巴里骂人的话咕噜一声吞回肚子,原来这厮悠闲得很,那炎殇想必忙不到哪里去! “切,胡说。”张梓白道:“你那个朋友看起来忙得很的样子。” 谢云流皱了皱眉,心下一阵不快,原来张梓白问的不是他,而是通过他来问炎殇的事情,只是他并不知道砚亭也认识这小家伙。 况且,砚亭这阵子出了这么件事,张梓白若真和他有什么关系怎么会不知道?想到这里,谢云流有心试探:“怎么你不知道吗?北境的太古铜门有裂缝了啊。” 张梓白愣了愣,不由自主道:“那又怎么样?” 太古铜门位于大荒的最北端,在一万年前,东海神族和幽都军大战,死了大批族人才将幽都军给封印在了幽都,而那封印的大门就是太古铜门。这种事张梓白在上界早有耳闻,却从来没有和炎殇联系在一起。炎殇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张梓白对炎殇身分的了解不外乎是自己所看到的——谢云流的朋友。 “怎么样?”谢云流笑了:“炎殇是太古铜门的守护者之一,太古铜门关系天下苍生,他这个上仙怎么可能抽到开身。” 张梓白闻言脸色刷白,如雷轰顶。原来炎殇不是有意避开自己,也不是忙得没空来看自己,而是真的重任在肩!自己却在这里闹脾气…… 张梓白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一边却又暗恨炎殇什么都不和他说,这岂非是不相信自己?她想到这里恨不得立刻拔腿就往炎殇那跑去,问一问他会不会有危险,问一问他何故所有事情都隐瞒着自己。 谢云流话一出口便看到张梓白大受打击的苍白了脸,心里吃醋,甚觉不是滋味。这小家伙和炎殇必定关系匪浅,听闻炎殇状况竟担心得魂不守舍,可自己从不知道炎殇和张梓白是相识的。 谢云流回想起数月前炎殇的言行,顿时将当初炎殇放下所有防心相交的那名少女和张梓白联系在一起。 张梓白想丢下谢云流立刻跑去找炎殇,可是谢云流似乎看不懂她的心思,一个劲的猛缠,平日就觉得这人不会看人脸色,今天才知道谢云流根本是个瞎子,自己一脸的烦躁,他居然视若无睹,偏偏又是一张笑脸对着自己,让她下不了手去揍,也说不出重话。 一顿饭在谢云流刻意的拖沓下吃了足足一个半时辰,张梓白被他气得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只一门心思的盼他快点走好让自己去找炎殇。 等谢云流心满意足的离开,已经是深夜了。 张梓白急匆匆地就往上界的出口走去。 第二十四章。重逢 炎殇作了个恶梦,他仿佛失足掉进了冰窖里,冻得浑身发抖,只能在两边都是冰壁的通道上拼命奔跑,然而无论他跑多久,这绦冰道似乎都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个激灵,终于睁开眼睛结束了这场恶梦。 炎殇长长舒了口气,觉得心口压着什么冷冰冰的东西。微微撑起身子一瞧,竟然是自己那条多日不见的小蛇儿。 “梓白!?”炎殇惊喜的低呼。 张梓白本来蜷成一团的身子,听了他温柔欢喜的呼唤慢慢的抬起头来。雪白的小蛇用乌溜溜的眼珠子看了看炎殇,然后慢慢又伏低身子将自己盘成一团,居然对炎殇行那不瞅不睬不理的三不政策。 炎殇大感诧异,张梓白无论作为一条小蛇还是作为一个人,都是很有活力朝气蓬勃的孩子,这会儿怎么闷声不响的呢? 他伸手抚摸着小蛇冰凉滑腻的小身子,用指尖轻轻的挑起小蛇埋起来的头,让小蛇看着自己,柔声哄道:“怎么了?生我的气了吗?我这段时间不能出去才没去看你,迟些时候我再带你去玩好不好?” 小蛇闻言,似乎很生气,嘶嘶的叫了两声,用娇小可爱的头颅使劲撞着炎殇抚摸它的头的手。炎殇被小蛇用肢体语言拒绝了,只好转而去抚摸小蛇盘着的身子,小蛇立刻转过身子去,继续锲而不舍地用头大力的推搡着炎殇的手,一副坚决不让炎殇碰它的样子。 炎殇大惑不解,“梓白,你怎么啦?” 张梓白又嘶嘶叫了两声,忽然就从炎殇胸膛上快速游了下去,哧溜一下钻到被窝里。炎殇无奈,只能掀开被窝一角,哪里知道小蛇才看到他凑过来的头,立刻又往没被掀开的被窝里钻,一会儿又不见了踪影。 炎殇大感头痛,又舍不得对张梓白大小声,遂只能耐着性子——捉蛇。 这场人蛇追逐战在炎殇将被子掀开捏紧小蛇纤长的身体防止它再度潜逃,一边将自己的被子全部推到床尾断绝小蛇所有退路而告终。 他靠卧在床头,将小蛇放在自己胸膛上要和他对视,小蛇似乎打定主意不和他做任何形式的交流,立刻往他衣襟里钻。 小蛇速度之快,饶是炎殇眼疾手快也只来得及拉住它的尾巴,小蛇已经将头埋进了他的衣衫里。 炎殇额头一抽一抽的痛,又舍不得骂这任性的小东西,只能用激将法道:“你这是在非礼我吗?” 果不其然话音一落,小蛇就钻了同来,昂起头愤怒的嘶嘶叫了两声。 炎殇立刻以不会让张梓白感觉痛的力道捏住小蛇的头,笑道:“小东西,还捉不住你?” 小蛇忽然被人捏住头颅,傻乎乎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捉了,随即大声嘶叫抗议。 张梓白的确在闹脾气,昨天风风火火的赶到炎殇府邸,本以为他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郁郁寡欢辗转难眠,哪里知道炎殇倒过得好好的,瘫在床上一夜好梦。 炎殇安睡的情景立刻让张梓白心里不平衡,他觉得自己傻乎乎的白担心,又气炎殇什么都不跟自己说,让他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报复般带着恶作剧的心思悄悄爬上炎殇的胸膛,压在他心口上盘成一团,存心要让炎殇作恶梦。 再者发现了自己对炎殇的感情,想到变回人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相处,张梓白索性就维持着小蛇的样子,免去了诸多尴尬,决定等鼓足了勇气才变回人。 炎殇哄来哄去张梓白都不搭理他,还是维持着小蛇的样子,每次他想说正事解释这段日子的疏离时,张梓白干脆听都不听地游走,若不是炎殇眼疾手快捏住它,都不知道这小蛇现在在房间那个旮旯了。 好吧好吧,现在这条正在大闹脾气的蛇宝宝最大,炎殇也只能认命当牛做马的伺候它。 一仙一蛇用过早膳,炎殇屏退下人,自己搬了张椅子拿了本书,带着趴卧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蛇张梓白到院子里晒太阳。 张梓白看他手上那甚厚的书都看了大半,猜测这段时间炎殇都是这么晒晒太阳看看书的悠闲过日子,而炎殇一翻开书就不管他了,张梓白不由得憋气,使劲用头去撞炎殇的脸颊发拽,却颇有小孩子撒娇故意捣蛋吸引注意力的意思。 炎殇用手安抚地拍拍张梓白,头都不抬一下,眼睛黏在书本上,嘴角却微微的弯了个弧度。 张梓白折腾了好一会儿,炎殇也没怎么注意他,便乖乖的趴回他肩上想自己和炎殇之间的事情。 吃过午饭之后小睡片刻,炎殇和张梓白继续延续早上的活动,一人一蛇安静舒适的度过了这和乐融融的一天。 晚上,炎殇找回以前为张梓白铺好软布的篮子让张梓白歇息,张梓白却死活不进去,非要在炎殇床上。 炎殇见小蛇盘成一团,然后昂起头部,滴溜溜的眼珠子瞪着自己,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坚守阵地,无奈之下只能应允。他脱了外衫,躺下来拉上被子,不一会儿就睡熟了,轻轻的打起呼噜。 张梓白沿着床腿游到地上,就地一滚变回人形,他抬头看了看窗子,十五的月亮悬挂在漆黑的夜幕里,像圆润柔和的夜明珠。古代的天空不似现代的天空那么多光害,布满了璀璨的星河,张梓白听着炎殇均匀的呼吸觉得无比的心安。 他刚在床沿上坐下来,本来应该睡熟了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那丹凤眼在夜里也能看出满载着柔和的笑意。张梓白眼前一花,就被人钳住,三下五除二脱了外衫塞进被子里。 张梓白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人就已经在炎殇怀里了,他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一不小心蹬开被子冷风飕飕的灌进来,冷得他立刻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乖乖的缩回炎殇怀里紧张得一动不动。 炎殇笑笑,腾出一只手压好被子,用下巴赠着小蛇的头顶,笑意盈盈。 “在这里耗了一整天,也不说去月华那?”炎殇低声问。 “月华?” “就是月神宫殿的主人月神呀,不是让你在哪学法术的吗?” “切,学什么学呀!他根本就是一个缺爱的变态!太累人,老子不干了!”张梓白嘿了一声,底气有点不足,毕竟那是炎殇让她去的月神殿。张梓白想念炎殇时就立刻决定炒月神鱿鱼,跑回去陪炎殇,不过这么丢脸的事情她才不会从实招来。 累人?炎殇当然知道不可能,事实上张梓白在仙界玩的乐不思蜀。不过他当然不会戳破小蛇的谎,她那点小心思炎殇怎么会猜不出来,肯定是担心自己特地过来陪着的。 “听说大荒发生了很多事情,你总是东奔西跑的,那个什么太古铜门也出事了,你不会有事吧?” 炎殇就着月光看到小蛇儿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声音又柔了几分:“放心,没事的。我和谢云流已经商量好了,他事后会请昆仑仙境的人帮忙的。” “哼。”张梓白很不以为然:“那个人那么无赖,谁知道是不是真心对你的。到时候来一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哭都来不及!” 张梓白非常记恨那个无赖仙人当初挑拨他和炎殇的关系,所以这次也依样画葫芦的将谢云流往无耻的深渊里猛踩一通。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哈哈,梓白,你何时学得这般文绉绉了?”炎殇失笑。 “滚!我们那边五千年文化还说不过你了?”张梓白大怒。 炎殇是个非常懂得把握分寸的人,他当然不会像谢云流那样逗张梓白逗到他翻脸,懂得适可而止是他的优点。 见张梓白不开心了,炎殇立刻将话题绕回原处:“放心,云流为人还不至于做到此种程度,况且我所求也不多,尚未触及他的势力范围。倘若他是会这样做的人,我当初怎么会跟他是至交?” 张梓白听他说得笃定,方才放下高悬许久的心来。但转念一想,当初谢云流在炎殇面前说自己坏话时,这人可没有这般回护的,同样处境不同对待,张梓白顿觉很不是滋味,当下就扯长了脸,吃起醋来。 “哼,这么信任他!”张梓白酸溜溜道:“哼哼,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炎殇心内欣喜,这小家伙吃醋了。 他抱紧张梓白,慢慢的跟张梓白诉说自己的往事。他曾经是一个凡人,虽然是一个贵族,但是从来不受宠,从身分低下的娘亲如何用自己争宠,到被送来京城当质子,再到后来如何寻得仙缘和谢云流结为挚友,他们之间有什么过往等等,所有一切娓娓道来,张梓白听得目瞪口呆。 他本以为炎殇这么温柔的仙人以前必定长在一个书香门第,有严父慈母,哪里知道严父有了慈母却没有,还一直被人当成各种工具各方辗转。他自己成长环境非常幸福,怎能想到还有这样的际遇,当下不禁心内戚戚然,主动拱进炎殇怀里,伸手去搂着炎殇,想安慰一下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炎殇,表情故意装了几分凄然,心里却乐坏了,小家伙第一次主动抱他,滋味实在是好。趁着这会儿,低头明目张胆的吻了几下,张梓白果然乖乖的任他吻。 炎殇已经过了在意这些的年纪,自从遇上了率真的张梓白,更是早已想通了,因此他也并不希望张梓白为自己神伤,便低头哄道:“所以等我忙完了幽州那边的事情,我去和月神好好说说,让他放你几天假,我带你游山玩水怎么样?” 第二十五章。温存 张梓白本想着要答应的,但是炎殇一提到月神,张梓白大大的不悦,他扭动了几下,哧声讽刺道:“说起来,三殿下长得可真是俊呢!老实交代,你是怎么勾搭上那变态的,所以才把我托付给他。” 炎殇顿时哭笑下得,暗忖自己怀里抱的是他,床上睡的是他,动手动脚的对象除了他根本没别人了,要说“勾搭”应该是指他俩才对吧,拿来和月神硬配对,想想都觉得够闹心的。 他晃了晃张梓白,笑道:“那你呢,既然不相信我,怎么还跑来?不怕连累了?” 张梓白皱眉想了又想,觉得是个告白的好机会,可“我爱你呀,所以要来和你同甘共苦”这种话是在他嘴里生根了,他根本拔不出来。想了半天,才模模糊糊没头没脑的说:“嗯,因为待在你身边很安心。” 这话在张梓白看来就是婉转的告白了:待在你身边很安心=想待在你身边=想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我爱你。 换了别人也许就听得云里雾里,可炎殇这等聪明又了解张梓白的人,脑袋转了几个弯子立刻就弄清楚这话中话了,心里顿时欣喜若狂,然而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的“哦”了一声。 小家伙在这事上脸皮非常薄,平时讨个吻直接吻上去就是了,一旦问出口,十次有九次会被恼羞成怒的拒绝,还得挨揍。炎殇早就将张梓白有几斤几两重掂得清清楚楚了,自己得了他的告白,偷着乐就成了,何苦说出来让小家伙害羞,到时候她变回小蛇,自己是干点什么都没门儿了。 张梓白敢打睹炎殇绝对听明白了自己的话,可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一声无关痛痒的“哦”,当下就怒了,刚要破口大骂,忽然身子被人翻了一转,仰躺着,炎殇压在她身上,眉眼里都是无声的笑意。 张梓白一阵心跳,正要说点什么,炎殇已经伏低身子,吻了上去。 炎殇的吻温柔于外强势于内,张梓白以前也曾经吻过女生,可都是由她主导,当时还纯情得很,哪里有过这么强烈的吻,开始还非常不服气的努力跟着炎殇的步伐,势要抢夺主导权,然而很快却因为炎殇渐渐显露的强势和极高的技巧而溺了进去,慢慢的没了力气,整个身子都软了。 等炎殇放开她的时候,她已经眼神迷蒙,大口的喘息着,脑袋里一片空白,丝毫没注意炎殇温热厚实的手已经探进了自己的衣衫内,握住快感的中心,轻柔的搓弄挑逗着。 “嗯……不……放手……”张梓白还没回过神,身体已被炎殇挑逗得敏感不已,发现自己的情语在炎殇手里慢慢的燃烧起来,羞耻感混杂着强烈的快感让张梓白觉得头晕目眩,只觉得一波波的电流从炎殇揉弄着的地方出来,顺着脊梁骨窜上脑袋,炸得脑海里空白一片。 这种从不曾感受过的快感让张梓白既害怕又期待,双手不由自主的推拒着炎殇压过来的胸膛,却哪里使得出半分力气,小猫抓痒似的动作更是让炎殇坏心的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舒服吗……”炎殇低头柔声问,灼热的气息故意喷在张梓白的耳边,惹得小家伙一阵阵颤抖。 张梓白咬着牙阻止恼人的呻吟溢出,只能狂乱的摇着头,炎殇笑了笑,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撬开了少女紧咬的牙关,少女带着鼻音和哭音的甜腻呻吟立刻断断续续的溢了出来。 炎殇欣赏着张梓白可爱又带着天真中无意流露出的妩媚的表情,情不自禁的想看更多,想碰触更多,便将手指探入张梓白微微张着的口里。 少女的口腔灼热柔软,炎殇有点迷醉的轻轻用修长的手指按压拨弄着张梓白柔软的口腔,引诱那条柔软的小舌跟自己的手指嬉戏。那小舌开始躲避着,后来却慢慢的舐舔着炎殇的手指,无比的煽情。 炎殇手上的动作加剧,张梓白身子弹跳了一下,呻吟着释放在炎殇的手中。刚释放过后的张梓白剧烈的喘息着,单薄的胸膛上下起伏,炎殇压下想吻上去的冲动,尽管想要这小蛇儿的欲望非常强烈,下身亦已胀得痛了,却还是打消了和张梓白共赴云雨的念头。 其实炎殇方才只是想吻吻而已,怎知张梓白的味道如此美妙,自己欲罢不能,才情不自禁的去挑逗她。张梓白虽在自己手里情动了,却终究是自己半强迫的,他不想还没得张梓白同意就趁着张梓白现今有点迷糊的状态下要了她。 因此炎殇只稍微停顿了一下,便忍下焚身的欲火,低头吻了吻张梓白,道:“你先休息,我出去片刻。” 张梓白愣了一下,方才明白炎殇要去做什么。他方才释放过了,可炎殇却没有,自己顾着自己快乐,都忘记炎殇了。 “等一下!”他看着炎殇翻身起床,赶紧一手拉住他的衣襟。 炎殇停顿了片刻,回头笑了笑说:“乖,放手。” 张梓白眼见炎殇要抽身离开,急了,大喝道:“老子叫你回来你就回来,哪来这么多别的!”说完了张梓白往里面躺过去一些,拍了拍空出来的地方:“给老子躺下去!” 炎殇顿时哭笑不得,这小祖宗,知道的是自己要他,不知道的还以为张梓白在强.暴他。 他无奈,见张梓白一脸不善,明显生气了,只能躺下去。 张梓白见炎殇乖乖的躺下,反倒有此不知所措了,他涨红了一张娃娃脸,尴尬的噘着嘴。 这可苦了陆砚宇,想要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却动不得,又不能出去自己解决,还得苦憋着装出轻松的表情,以免吓着这小丫头,实在是苦不堪言。 张梓白见炎殇虽然带着淡淡的笑宠溺地看着自己,由着他胡闹,但额上细汗如雨,明显是强忍着,心里不觉七味杂陈,又是愧疚,又是甜蜜。 最后她一咬牙,将被子拉上来蒙住头。炎殇难得的瞠目结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起床出去也不是,继续傻乎乎的侧躺着也不是。 正在炎殇唉叹着时,从被子团里慢慢的伸出一只手,探索着摸过来小心翼翼的握上炎殇贲张的欲望。炎殇倒抽一口气,明白张梓白不忍他难受,却又害羞只能窝进被子里再帮他解决。 想到这里,炎殇心底难抑的涌起无限爱怜。 张梓白以前曾经自慰过,自然懂得如何动作。可他却是第一次握着别人的欲望,而且那人还是让自己心动的人,所以她的紧张和刚才炎殇挑逗他时有得一拼,似乎连手指都不会动了。 手里的物事热得几乎将张梓白烫伤,用手指能感受到形状,臆想和被子里的缺氧让张梓白禁不住颤抖起来。 炎殇也是被女子伺候过的,张梓白这点动作没有一点技巧,只是纯粹的搓揉。可是覆住自己欲望的手很生涩却温柔的揉捏着,带着明显的细微颤抖,这却让炎殇感觉到了强烈的快感,他想象着蒙在被子里的张梓白可爱羞涩的表情,便觉得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呼吸慢慢的粗重,渐渐的没了方才的余裕。 炎殇毕竟是风月场上走过的人,持久力自然比张梓白好上许多,张梓白弄了许久方才泄了。炎殇深呼吸了数下,稍微平息了些,见张梓白手上都是自己的东西,手腕动也不动,炎殇拿过床边的一件衣衫仔细的帮张梓白擦干净手。 弄好后看到张梓白还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恐他闷坏了便去拉她被子要哄她出来,张梓白却团起身子拉紧被子不让他碰。 炎殇叹息,硬掀开被子。只见张梓白蜷成一只小虾米,他轻轻挑起张梓白的下巴,见她双颊桃红,眼里迷蒙漾着水似地,惊恐的看着自己,牙齿紧紧咬着双唇。 炎殇顿时明白什么事情,小心的拉开张梓白,张梓白挣扎了一下,终究因为脱力被拽开双手。炎殇探到张梓白的欲望,果然是又情动了。 张梓白羞得咬紧嘴唇,羞耻和炎殇揉捏自己分身的快感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混乱的思绪,快感太强烈让她几乎要哭出来,她用手捂着脸,从指缝里溢出啜泣似的压抑呻吟。 太丢脸了,不过帮炎殇用手解决了一下,自己居然又兴奋了……炎殇会不会觉得自己很不知羞耻啊? 炎殇含笑用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有什么好害羞的,小傻瓜,我高兴都来不及啊,乖。” 虽然很高兴自己对她的影响力,但炎殇不舍她再害羞难受,于是无声的再次用手覆上少女的私处,温柔地一边帮她一边轻轻的用唇吻过他的脸。 “小傻瓜,怎么办呀,以后总要时时做这事的啊。”清理干净之后,炎殇抱着因为疲倦而很快就入睡了的张梓白,爱怜的叹息了一声。 这么可爱的你,我怎么能放手?一生一世都不能了。 次日,张梓白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圈在炎殇的怀里,想起昨晚的事,脸上立刻刷红了,幸好抱着自己的人没醒,否则张梓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变回小蛇游过炎殇的身上沿着床柱下了床。 炎殇睁开双眼,眼眸里都是笑意。 他早就醒了,只是怕小蛇儿害羞才装睡的,不过似乎结果还是没变,小家伙又变回小蛇了,自己想抱住她亲热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他叹息着也慢慢的起床穿衣。 炎殇现在处境特殊,张梓白也知道,所以只在室内两人相处时才变回人,平时就懒洋洋的趴在炎殇的肩上陪着他晒太旸看书。 就这么悠哉游哉的过了数日,天性活泼好动的张梓白居然没有觉得一点闷,反而觉得很舒适开心,她晚上窝在炎殇怀里,出神的想着,这其实就是所谓的爱情和生活吧。 这天上午,炎殇仙府上的仆人闹了点事,他处理去了。张梓白不能跟,只好独自一个人在书房里看书。看着看着,忽然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从远而至,张梓白以为是炎殇,正要起身相迎,却忽然听出并非炎殇的步伐,硬生生止住要开门的手。 不知对方是谁的情况下,张梓白化为小蛇,但还没来得及藏身门便被打开了。 第二十六章。原来如此 谢云流打开门看到的就是那条小蛇盘成一团,昂起身子看着他,似乎很惊讶,傻乎乎的不动。 他本是有要事与炎殇商议,却正值多事之秋,不便光明正大的来,是以谁也没有知会,悄悄的潜了进来打算到炎殇的书房等候他。岂料刚一进来,就看到了自己颇喜欢的小东西一副等门的样子,立刻眉开眼笑。 张梓白回过神,每次见着这个家伙都没什么好事情,总之这人前科累累,张梓白也懒得和他计较了,打不过还不能逃吗? 谢云流自数月前挑拨了张梓白和炎殇,炎殇任他如何耍闹都不肯再带小蛇进他的仙府,谢云流无奈,后来北境太古铜门的局势也紧张起来,自然没了那份玩乐的心思。 今天他秘密来找炎殇,除了商量正事外倒也存了几分要去耍耍小蛇的心思,怎么可能让小蛇逃脱,当下就用了仙术扑上去捏住张梓白,将它放在桌子上。 方才张梓白正在看书,谢云流的脚步声吓得她书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这么摊在桌子上。炎殇为了不让张梓白觉得闷,便搜罗了许多志怪的小说给她,投其所好,倒也哄得张梓白颇开心。 谢云流知道炎殇生活非常规律,书房从来都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何曾这样将书乱摆,定睛一看又发现这书的内容和炎殇喜欢的大异,不由得捏着小蛇无心的取笑道:“莫非是你这小东西在看书?你看得懂吗?” 张梓白闻言大惊,不知道谢云流知道自己的秘密没有,于是狐疑的瞪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人只是开玩笑而已,便转而用鄙视非常的目光瞪着他,鄙弃这个上仙的梁上君子行为,居然趁着炎殇不在闯空门。 谢云流自然不会理会一条小蛇的歧视,他兴致勃勃的捉弄着张梓白,一会儿把她拽起来,一会儿又将她纤长的身体摆成各种滑稽的姿势,惹得张梓白勃然大怒,频频想张嘴就咬。 玩了好一会儿,谢云流见小蛇怎么折腾都不理自己,失了乐趣,转而想讨好讨好小东西,让她主动和自己玩耍,于是便将自己从仙府里带出来本要送炎殇的贡酒拿出来,撕开封口。 那酒是贡酒,非常香醇,诱人得很,闻着就觉得醉人。张梓白在前世时就甚好那杯中之物,只是碍于自己警察的职业而偶尔为之。况且以前她是社会新鲜人,初出茅庐没多少钱,只能将就普通啤酒,何曾见过这么香醇的美酒。 谢云流见小蛇上钩,立刻得意洋洋起来,他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酒,是江南醉月仙居的慕月仙子那边进贡而来的,普天下也就只有一百坛而已,要不要尝尝?” 张梓白听闻是进贡的,还是那天下一百坛的其中之一,当下就流起口水来了。她想了想,觉得无赖可恨,美酒却不能浪费,遂觉得讨好一下谢云流也无妨。 谢云流看出小蛇黑不溜秋的眼珠子顿时亮了,知道有戏,立刻主动将手放上桌子。果然这嘴馋的小蛇马上就游了过去,轻轻的用冰凉滑腻的身子蹭着,谢云流第一次得小蛇的主动亲近,心里美滋滋的,用另外一只手拨弄小蛇娇小可爱的头颅,张梓白虽然不大欢喜,但为了美酒也就忍了乖巧的任他摸,没有像平日那样张牙舞爪的反抗。 等谢云流过足了瘾,心满意足的拿过书桌上的杯子,斟满了一杯推到小蛇面前慰劳小蛇。 张梓白三两下就游了过去,先凑头到杯沿那儿使劲闻,发觉真是好酒,果然不枉她辛苦彩衣娱人!闻够了,小心翼翼的将头伏下,伸出信子去舔,入口果然香醇醉人!最后张梓白索性将整个头颅都埋在杯子里大喝特喝,只恨不得化回人身就着坛子灌了。 谢云流料不到这小蛇居然是个小酒鬼,酒量还不小。她身子小,一杯应该已经很多,然而喝到见底后,居然还兴致勃勃的游过来蹭自己手心要再喝,一点都没有醉的样子! 于是谢云流惟恐天下不乱,又满了一杯给张梓白。如此这般,张梓白连续喝了六、七杯,终于醉了。 谢云流看小蛇游行得东倒西歪的,游到桌子边缘也不晓得停,还傻乎乎的直往外爬,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谢云流赶紧将小蛇捞回来,小蛇晕乎乎的回到桌子上又开始四处乱爬,闻着香味找到酒坛子,她努力的想爬上去,却因为酒坛子光滑的外壁而又滑了下来。 谢云流无奈,只得将酒坛子弄到地上,自己为了防止小蛇掉下桌子,用手四处阻挡。小蛇每次撞到谢云流的手,都恼怒的用头去拱,想将这个障碍物弄开。谢云流见小蛇醉态可掬,索性和她玩起捉迷藏来,结果一个不察,居然让小蛇啪地一声摔下了桌子。 谢云流吓了一跳,完蛋,炎殇这么宠爱这条小东西,被自己故意灌醉了还摔到地上,要真摔出个好歹来还不得将自己剥皮拆骨啊! 想到这里寒毛都竖起来了,忙不迭的弯腰要捡小蛇。 哪里知道才低下身子,却见小蛇身上白光一闪,再看时哪里还有小蛇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少女。 那少女倒卧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看不到面容,谢云流不敢置信的呆了一下,渐渐地传来少女均匀的呼吸声,明显是醉倒睡了过去。 谢云流毕竟见多识广,在震惊过后便回复了常态,他屏息蹲下,小心翼翼的将少女翻了个身子半抱在怀里,赫然发现居然就是碧尘楼里那个从不给自己好脸色却很讨自己欢喜的少女张梓白。 他心里半是欣喜,半是忧伤。以前的事情都串在了一起,难怪在碧尘楼里张梓白从不曾给自己好脸色,想必是以前自己尽是欺负她,又挑拨她和炎症的关系,方才如此。难怪那天自己说炎殇有事,张梓白顿时脸色难看心不在焉。 谢云流心内泛苦,自己这一两个月来百般讨好,却原不曾走进这少女心里半步。 张梓白酒品很好,喝醉了闹了那么一会儿就乖乖的睡过去。谢云流抱着她,怀里的少女安静的睡着,往日从来对自己没半分笑容的精致美丽的脸现在显得无比的乖巧,白皙的脸颊上因为醉意而泛着红晕,好像开了两朵桃花,谢云流看着看着,竟然觉得自己也有点醉了。就这么抱着安然熟睡的她,谢云流有种自己拥有了这个美好的少女的感觉。 感受到张梓白的气息,谢云流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将唇贴在张梓白柔软的唇上。 身下的人没有响应,谢云流只是单纯的贴着,却觉得无比销魂,不禁轻轻用舌头撬开张梓白的唇,潜进去勾张梓白的舌。 正心醉神迷之际,门忽然被打开,紧接着一声满含警告的咳嗽响起,谢云流惊得立刻放开张梓白。 只见炎殇站在门口,俊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一双丹凤眼里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谢云流心下竟被他看得有点心虚。 炎殇见状只叹了口气,上前将张梓白从谢云流怀里抱出来,道:“梓白方才劳烦云兄了。”说完,竟是将谢云流丢在书房内,径自将张梓白抱回房间。 炎殇将张梓白放在床上,见她被人占了便宜还一无所知,炎殇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不知有多愠怒。他低下头和张梓白接了个深吻方才帮她掖好被子。 “唔,还要酒……”张梓白一把捉住炎殇的衣襬梦呓。 炎殇无奈的拍了拍她,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小酒鬼,以后都不许你喝酒。” 等张梓白醒来后,天已经黑透了。他觉得头有些晕,身上一抽一抽的痛──从桌子上摔下来摔的,她刚坐起身来,炎殇就推门而入了。 张梓白扶着额头,打了个呵欠:“那无赖呢?” 炎殇将装着热腾腾的饭菜的托盘放在桌子上,“早走了,这儿又不是他的仙府,还能住这儿不成啊。” 张梓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第一次听到炎殇这么温文的人说这种带着些许讽刺意味的话。 “快过来吃饭,都饿一整天了。” “哦。”张梓白搔搔睡得乱蓬蓬的头发,穿了外衫过去。桌子上点着烛火,一豆火光摇曳,放在现代那就该是烛光晚餐了,可惜张梓白觉得炎殇的眼光好锐利,看得她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根本就食不知味。 吃了一会儿,实在冒了冷汗,只好放下筷子道:“那什么……如果你有话就直说好了,你老人家这么看着我,我哪里吃得下啊。” 炎殇无奈,将上午的事情大略的说了一下,张梓白听闻,更加吃不下了。 她晕眩了一下,“不会吧,他知道了?” 张梓白烦恼的拽着已经很乱的头发,苦恼起来:“酒!都是酒累事!” 炎殇看她“自残”的行为,倒心下不舍,反过来安慰她:“下次不要再这样就好了。云流也不是什么外人,知道了就知道了。” 张梓白非常不以为然的大声道:“才不是什么小事,你不知道那家伙多么的无赖、多么的狡猾、多么的混蛋!不知道他握着我把柄要怎么玩我!” 炎殇但笑不语,放下心来,拿过张梓白的筷子帮她布菜。谢云流和他商议完正事后倒也聊了一下张梓白,炎殇方才知道一、两,这个月来谢云流纡尊降贵的频频跑去看张梓白的脸色。若说心里不吃醋那是骗人的,只是看这迟钝的小家伙一脸的嫌弃,丝毫不知道谢云流的心意,炎殇便知道她只会是自己的了。 谢云流的确不适合张梓白,他总不自觉的欺负戏弄自己喜欢的人,越是喜欢越是欺负,张梓白性子却倔,丝毫容不得别人的欺负捉弄……晚上炎殇躺在床上抱着张梓白心不在焉的想着。 只是那个人向来强势,想要的东西都不择手段,炎殇皱眉,抱着张梓白的手紧了紧,心里始终忘不了上午开门看到谢云流抱着张梓白时的情景,还有谢云流看着张梓白时那隐忍幽深的眼神。 张梓白被他抱得动不了,忽然噗哧一笑:“你是不是吃醋了?” 炎殇被戳中心事,很是尴尬,干脆直接拿吻堵了这小冤家,这回轮到张梓白害羞了。 第二十七章。情 炎殇扳回一城心满意足,却又转念想到自从自己和这小蛇儿在一起后,原本沉稳的性子都给磨光了,不知不觉居然也沾了点这小家伙的孩子气,以前的自己哪里希罕干这种较劲的事儿? 张梓白平复了呼吸,咧嘴一笑说:“你担心什么,我又不喜欢那无赖,他喜欢我是他的事,干我什么事?”然后大度的拍拍炎殇,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放心放心,我是不会一脚搭两船的!” 炎殇道:“你知道流云的心意?” 张梓白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瞎子,他频频跑来找我,给他脸色都赶不走,还拿东西讨我欢喜,不是喜欢难道吃饱了撑着找打吗?我不是不懂,不过是不捅破,不然大家多尴尬啊。” “你啊。”炎殇弹了弹张梓白的额头,好笑的说:“多少人想得他的爱情,偏你还嫌弃。” 张梓白打了个抖,摸摸手臂将鸡皮疙瘩按下去:“拜托,我又不是弯的,还想当他妻子不成?饶了我吧!况且以后他自有他的后宫三千佳丽,难道还会吊死在我这棵野草上啊。” 炎殇听她说得好笑,不禁眉眼都舒展开了,脸上笑意盈盈。张梓白看他笑了,也跟着哧哧的笑。炎殇摸着他的脸说:“我倒是那个愿意吊死在你这小野草上的冤大头。” 张梓白薄怒,横了他一眼,道:“那是你的荣幸!” 他那一眼夹着羞和怒,又有些许的甜腻,月光下竟然是意外的风情万种,炎殇被他看得呼吸一滞,只觉得下腹渐渐的热起来,他翻身压住张梓白道:“梓白,给了我吧。” 炎殇平日柔和的声音如今充满了蛊惑,低沉悦耳彷佛一种让人意乱情迷的咒语。张梓白仰着头看到炎殇压在自己身上时,看着自己的那双幽黑的眼眸,觉得整个人好像要溺进去了似的。 好半天她方才扯回自己被炎殇迷飞了的思绪,炎殇尚未得到她的回答,倒很君子的只是压着她不再动。张梓白顿时又羞又怒,她恼怒的想自己怎么答得出口,难道要说“好啊,来上了我吧”这种话? 拒绝么,这家伙压在自己身上动都不动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势在必得了。 可是自己其实也憋得挺不爽的,谁恋人在侧眼看手勿动都会欲求不满啊。不过自己又不怎么愿意当被上的那个,当上人的那个吧,且不说自己会不会,炎殇肯不肯也是个问题。 炎殇见张梓白那本来含羞带怯的眼神渐渐飘远了,知道她又神游太虚,思绪不知飞哪儿去了,不禁好气又好笑,径自俯身吻住她,撬开她的唇,勾了她的舌一阵激烈的纠缠,总算将这小东西的魂勾回自己身上。然后炎殇继续好整以暇的等着又羞又怒的张梓白的答案,欣赏她为难的可爱模样。 其实他跟谢云流的性子还是颇为相似,只是谢云流喜欢明着欺负,炎殇喜欢暗着欺负,欺负了张梓白还不让张梓白发现自己被欺负了,再配了万般柔情,小傻瓜栽在他手上的确也无可厚非。 张梓白自暴自弃的伸手勾了炎殇的颈子,凑头过去用吻来代替回答。张梓白毕竟经验不多,并不得法,加上心里又躁动,差点儿咬了炎殇的唇。 炎殇不敢想象这般放纵这小蛇儿下去,自己的唇是否还能安然无恙,只能拿回主导权,吻了好一会,等放开的时候张梓白已是双目含春脸若桃花了。 炎殇轻轻解开张梓白的衣衫,慢慢的看着渐渐露出来的少女美好柔韧的身体,黑夜的月光中,张梓白白皙的肌肤彷佛泛着诱人的淡淡象牙色,手中的触感是结实滑腻,让人爱不释手。 张梓白感觉到炎殇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抚摸过自己的颈子、兔子和腹部,温热的带着茧子的手带来强烈的快感,然而炎殇彷佛想慢慢的品尝,故而放慢了速度,却正是这种缓慢的爱抚,带来了强烈的快感,惹得张梓白一阵阵的战栗,身上慢慢泛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张梓白忍受不住这种彷佛被人欣赏的羞耻,她的脑子里已糊成一团,朦胧的双眼看到炎殇含笑的脸,心里不服输的倔强又冒了出来,她恼怒的微微曲起膝盖,蹭了蹭炎殇的胯下,炎殇的欲望霎时胀大起来。 炎殇被她如此挑逗,倒吸了一口气,呼吸立刻变粗,手下的动作不由自主的狂野起来。 张梓白对他狡黠的笑了笑,非常满意原来自己对这个温柔的男人的影响是如此之大,并非只有自己被欲望折磨。 “你在玩火。”炎殇因张梓白的笑而停滞了一下,随即俯身咬着她的耳朵用沙哑的饱含情欲的声音轻轻道。 张梓白还未开口反驳,私密处已被一手覆盖住了。炎殇手上高明,张梓白渐渐的迷乱起来,在他的搓揉下泄了出来。炎殇沾了那液体,轻轻的打开张梓白的身体。外物的侵入让张梓白一个激灵,带着泪水的眼眸可怜兮兮的看着炎殇,却惹得炎殇加快了手指的动作。 手指在柔软湿热的内壁上揉按着,炎殇已能想象置身于内的极乐,身上的欲望叫嚣着要进入,因为怜惜而强自维系着的那丝理智让他温柔却强势的继续开拓,以免张梓白接纳他时很疼。 张梓白何曾受过这般刺激,快感和痛感让她无所适从,身体本能的蜷缩着要远离,奈何被炎殇按得紧了无处可逃,呻吟渐渐的带了几分啜泣。 炎殇估摸着已经差不多了,便慢慢的将自己的欲望推了进去,待他突破那层隔阂时,张梓白痛得张了嘴差点儿没窒息。炎殇进了那柔软之地,也不禁喟叹了一声,若非身下这人真的重要非常,他便要不顾一切的抽动了。 “唔,好痛……出去……不要了……”张梓白耐不住这种甜蜜的折磨,哭了起来。 “乖……”炎殇安抚地吻她的唇,沙哑低沉的声音里有清晰的颤动:“你会喜欢的……” 待张梓白稍稍缓过了气,炎殇便开始动了,从浅浅的抽送到越发狂烈的动作,张梓白也渐渐得了个中趣味,呻吟压也压不住,双腿也环到了炎殇的腰上。 一番云雨折腾到了后半夜方才歇息。张梓白已经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浑身上下都是汗,彷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炎殇抱了她到府邸内的浴室,在清理时又忍不住要了一回,张梓白软软的趴在浴池壁上,只能任他折腾,呻吟也浅浅弱弱,声音早已沙哑了。 等炎殇帮她弄干净,抱她回房时张梓白早已经睡死了。两人缩到被子里,炎殇搂紧她,无奈又歉然的吻着张梓白的脸颊。这小家伙必定累狠了,自己原只是想顾着她是第一次而节制些的,却不料原来心意相通的两人结合竟是这般美妙的滋味,忍不住便需索得多了,只恨不得将她整个儿都吞到肚子里方才满足。 次日,张梓白一直睡到了下午才醒来,肚子里千军万马在呐喊抗议,身上好像被车子撵了过去似的酸软无力。张梓白呻吟了一会想起昨夜的事来,脸上一红,看到炎殇进来立刻缩到被子里当刺猬。炎殇怕她闷坏,含笑将他从被褥里挖出来,张梓白自然少不得半羞半怒的对炎殇发了好一阵脾气。 炎殇倒也识趣,斟茶送饭的伺候着,还仔细的帮张梓白按摩。张梓白享受着帝王级的服务,加上炎殇时不时的说上两句情话,不多一会就哄得张梓白乖乖的。 往后数日,两人好像掉进了蜜罐里,虽然哪里都不能去,但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却也快乐似神仙。当然,对于张梓白这种定不了性子的人来说,假如活动范围能再大一点的话就更完美了。 张梓白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炎殇心思细腻,怎么可能看不出那小孩儿眼睛亮亮的看着院子外,一脸的向往。 炎殇也只能安慰着张梓白,并且许诺太古铜门事一了,自己便带她去中原游玩。 张梓白听了炎殇的解释,便开始天天盼望。她不了解也没兴趣知道这些事,兼且人又陪着炎殇在府邸内,自然不知道外面风雨满城。 这天夜里,张梓白翻了个身,朦胧的发现身边温暖的怀抱没有了,便迷迷糊糊地睁开惺松的睡眼,发现黑夜里炎殇正在整理衣衫,一副要外出的样子。 “吵醒你了?”炎殇边整理衣衫边笑了笑:“再睡一下吧,我有事要出去。” “怎么了,”张梓白听到外面正打了三更,不禁有些不悦,再大的事也不能半夜出去吧。“又是谢云流那边的事情?” 基本上除了那无赖太子的事,炎殇也没别的忙了。真是的,就算他是比尔盖兹也不能让雇员不睡觉的陪着折腾吧!违反劳动法啊,张梓白心内腹诽。 炎殇沉默了一下,坐到床边,抱着张梓白,思虑再三叮嘱道:“听着,明早你变回小蛇,不要让别人看到你,我可能要过两天才能回来,你一切小心。假若有人来,你……”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张梓白截住他的话,担心地道。 “……”炎殇亲了亲她的脸,“太古铜门的邪气侵染了中原无双城的少城主,他现在变得神志不清,准备弑父夺取兵权起兵攻打中原王城,云流决定先下手为强,今晚四更……屠城。” 屠城?张梓白大吃一惊,差点尖叫。在他印象里屠城代表的就是最残忍的事情,而且对方还是拥有军队的城主,炎殇居然要去参与这些危险的事?就算炎殇是仙人,那也太…… “不行!你疯了,我不让你去!”张梓白立刻死死抱住炎殇的腰:“谢云流自己要管这闲事让他自己折腾去,你不许蹚浑水!” 炎殇见张梓白如此担心自己,不禁心中泛起一丝温暖,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勾起她埋在自己胸膛的脸,吻了数下:“放心,虽说是突然起事,可云流已经准备很久了,没有危险的。” “胡说,没有危险你为什么要亲自去!” “那只是万一,小傻瓜。”炎殇无奈,平时这小东西挺迷糊的,这会儿倒精明了。 “你一定要去?”张梓白瞪着他。 炎殇拍拍张梓白的脸:“你说呢?好了,乖,放手。” 他话音刚落,张梓白“嗖”一声就没了影子,炎殇诧异低头,只见一条小蛇紧紧咬住自己的衣服前襟,冰凉滑腻的身子攀着自己胸膛,小蛇黑溜溜的眼珠子坚定的瞪着他。 炎殇一看就知道张梓白要跟他一起去,他拉了拉小蛇,小蛇嘴里刁着自己的衣服,死活不松口,拉了几下炎殇的衣服都给她咬烂了。炎殇又不敢大力扯她,怕弄疼了张梓白,无奈之下只能将小蛇塞进自己的怀中,拍拍小蛇的头:“你啊……乖乖的待着可不许乱动!” 小蛇眼见得逞,便得意洋洋的昂起头晃了晃,嘶叫两声满口答应。 第二十八章。事故 炎殇腾云驾雾出了仙符,张梓白从他衣襟内探出头颅,只见府邸前已经等着数十名脚踩飞剑的修真者,张梓白方才明白什么叫“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已准备充分”。 只听炎殇逐一快速的吩咐其中一个去找哪位大仙,去调动多少多少人从哪个宫门进,去包围哪个大殿,他一调动便是数千人,张梓白粗略计算起码有两三万的士兵。她心底暗自吃惊,炎殇原来在尘世间竟也算得上权重兵众。 炎殇吩咐完毕,又腾云驾雾直入无双城。谢云流早已在无双城外等候,见了炎殇相互交换个眼色便往无双城主的寝宫走去。 他们两人径自走入寝宫,一路上见到他们的太监们竟然都不出声通报,想必早已被收买,当他们来到殿前,无双城主身边的大太监甚至低声跟谢云流通风报信说陛下秘密召见少城主,想必不刻便到。 谢云流微一颔首,轻轻打开殿门与炎殇悄悄潜入。张梓白探出头,发觉这寝宫当真大,龙床在重重屏风之后,炎殇谢云流潜进去无双城主竟然一无所知。 两人藏身在一重厚重的布幔后面静心等候着。忽然,龙床上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谢云流掀开布幔的一角往外看,张梓白从那缝隙中看到老城主自睡梦中惊醒,随即捂着心口,表情痛苦,脸色涨得紫红,眼看是病发了。而看看谢云流的表情,发现他从刚开始的惊讶外,脸上竟慢慢的泛起一丝浅浅的笑容。 张梓白看到这里又惊又恐,他变成小蛇后本没有体温,却在此时看着这一幕心里冰冷一片。 “来人啊,咳……孤……”那老城主已经起不了身,那枯瘦的双手颤颤巍巍地伸出被褥,向寝殿那儿招手。然而外面的宫人得了谢云流的意思,竟没一个进来。 张梓白不忍,看不得那老人家的凄凉模样,她不安的扭动着身子,炎殇察觉了,低下头,看到张梓白乌溜溜的眼珠子里尽是乞求,只能微微叹气,轻轻的拍了拍她,对牠摇摇头,脸上带着些微的无奈。张梓白不忍再看,钻到炎殇怀里。 正在此时,忽然外面一声高呼:“少城主驾到──” 老皇帝听到通报,混浊绝望的眼里终于闪过一丝希望。藏身暗处的谢云流和炎殇神色凝重,手按在剑柄上蓄势待发。 张梓白听到赶紧探头再看,看到走进来的是一个英姿勃发的青年,眉目和天元有些相似,然而目光凛凛好像一头猛兽。少城主踏入寝殿,他步伐很大,走动时牵起衣衫飒飒,确有几分王者风采。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眉间似乎总是透着一股邪气,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父王,儿臣……”少城主才行了个礼,就察觉到龙床上的异样,他愕然的抬头,见到自己的老父亲扶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脸色酱紫,双眼暴突,看到他进来,断断续续的用力道:“敬儿……药、桌上……” 少城主最初的惊讶很快退尽,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到近乎冷漠的神色,他快速将桌子上的白玉瓶子拿了过去,然而走到龙床前时,却没有给皇帝,而是高高举起,淡淡的道:“父王,继位的遗旨何在?” 老城主彷佛不敢置信,他喘了几下:“你、你……竟……” “父王,你告诉儿臣,遗旨何在,儿臣便将药给您。”少城主挑着眉柔声引诱着,可那声音却冷入了骨。 谢云流眼见老城主要说话,立刻摘下颈上的玉佩使出仙力掷了出去,堪堪打中少城主手上的瓶子,顿时白玉瓶子摔成碎片,里面的药丸滚的满地都是。 “是谁!?”少城主暴喝一声。 谢云流身形暴起,抽出佩剑揉身扑去,少城主侧身闪过同样抽出佩剑抵挡,冷笑道:“原来是上仙大人,不如何故藏身寝宫,就不怕招人非议?” 谢云流道:“你我何故在此,彼此心照不宣,何必多言。”说完一剑直取少城主要害。 那边的老城主见仙人竟一直藏身寝宫却不来救自己,不禁一阵激怒,混杂着绝望和悲哀,一口气喘不上来竟然白眼一翻便驾崩了。 少城主见状长啸一声,寝宫外马上传来隐约的打斗声。谢云流冷哼一声:“看来少城主是有备而来啊!” “好说!”少城主举剑挡住从后揉身上前帮助谢云流的炎殇的攻击,两剑相击发出电光火石的铿锵声,“上仙大人不也一样么,否则本王的人因何在外面久久不入?” 张梓白攀在炎殇怀里,看到眼前都是刀光剑影,他第一次见到真刀真枪的动武,看得出这三人都是以命相搏,不禁心惊胆颤,却一动也不敢动,害怕分了炎殇的心,让他一时不察受伤。 这少城主曾经也是师承仙门,据说还是中原太虚门的高徒,若是平时,谢云流要拿下他还真要费一番功夫,但是谢云流有炎殇相助,不多时少城主便落了下风,肩头上的血迹将青色衣衫染成了艳红,眼看便要落败了。 然而正在此时,窗户却忽然被破开,五、六个朱衣人冲了进来,围着谢云流和炎殇攻击。少城主往后一翻退出战局,喘了一口气大笑道:“哈哈,看来上仙大人你的人马不及本王啊!” “幽都军!你果然投靠了幽都鬼王!” 谢云流大怒,一剑划断了近身的一个朱衣人的脖子,顿时大量的鲜血喷涌出来。这边炎殇谨慎应对,尽管还不见伤口,可毕竟是以一敌三,也渐渐吃力起来。 缠斗了片刻,炎殇深知再拖下去必定遂了少城主的愿,便起了速战速决的念头,他的守势减弱,攻势加强,竟是用起了不要命的打法来。张梓白在他怀里瞪大了水润的大眼睛,频频看到炎殇迎着对方的剑尖而上,在受伤的的前一刻快速的攻击,便也知道炎殇打算险中求胜,不由得急得冷汗直冒。只见炎殇如此打了片刻,一剑刺死一个朱衣人,却在左边露了破绽,另一个朱衣人的大刀凌空砍来,张梓白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立刻从他的衣襟哩窜出来,嘶声大叫。 那人骤然看到一条小蛇窜出挣拧的朝自己嘶叫,认出是剧毒的雪蛇,吓了一跳,就在这停顿的一刹那,炎殇转身将他刺倒。 正在此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声呐喊,炎殇和谢云流仔细一听,相视而笑,自己人终于来了。少城主见大势已去,知道已无力回天,便带着伤口一跃而起,冲向就近的炎殇。 他的仙力比不上炎殇,可现今红了眼睛疯了似的狠命攻击,再加上还剩一个朱衣人,炎殇立刻落了下风,开始左右支绌。 一把刀一把剑将炎殇逼得节节后退,退至墙边时眼见那朱衣人的刀砍了过来,无奈只能往少城主的方向微侧。可方躲开朱衣人的刀,少城主的剑已破风而至,炎殇抬眼,只见那剑直指他的心口。 少城主心里已知今日凶多吉少,却忿忿不甘,这一剑要得手便能拉了炎殇给自己陪葬,倒也不冤。然而眼见就要置炎殇于死地的瞬间,却忽然看到眼前白光一闪,不知何时炎殇身上竟凭空出现了一个少女,自己的剑狠狠刺进的不是炎殇,而是那个少女的肩膀。 炎殇眼见逃不过那一剑,却忽然觉得自己身上一重,然后就是张梓白闷声低哼,反应过来时少城主的剑已经插在了张梓白的肩膀上。 “梓白!”炎殇失声惨叫,少城主拔出剑,张梓白肩上顿时喷出灼热的血液。炎殇心神俱恐,一手搂过张梓白,一手狠命杀死朱衣人。那边的谢云流转头看到此情此景,心内一滞,一脚踹翻缠着自己的朱衣人就扑过去少城主和炎殇那边。 正在此时,城内虎贲军和炎殇带来的士兵们冲入大殿,一阵混战后,将少城主等人一网打尽。 那虎贲军统领本不是谢云流的人,然而看到寝殿内的形势,吃了一惊,稍稍停顿了一下,对上负手而立的谢云流凛然的目光,识时务的跪下对着谢云流高呼:“小的救驾来迟,令仙长受惊!” 身后一众兵士在最初一阵混乱过后,都大惊失色地跪倒在地上,惊惶高呼:“参见仙长……” 谢云流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心神却都在寝宫角落的那两人身上。他看着跪了满地的人,怒道:“传太医!快去将太医院的太医都传来!” 炎殇抱着张梓白,封了她的数处大穴止血,却作用不大,张梓白的肩上依然不断渗出血水,将她半边身子都染湿了。炎殇的手一直颤抖着,他从来没有这般恐惧过,彷佛自己的温度和生命都随着张梓白的血而流尽。 怀里的人脸色惨白,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已经没有了力气。 张梓白觉得肩膀已经痛到麻木,身体似乎渐渐冷了起来,炎殇握着她的手是她唯一能感觉得到的温度。她努力将涣散的视线聚集到炎殇的脸上,恍惚间见到炎殇向来云淡风轻的神色已尽数瓦解,颤抖的双唇在喊着什么,似乎是自己的昵称,眼眸布满了血丝。然后,有滚烫的水滴在自己的脸上,顺着脸颊流进嘴里,涩的。 明明受伤的是自己,看到这个男人在哭,却觉得不舍。 张梓白动了动唇,困难的开口:“别哭……” 炎殇握住她冰冷的手,她满手都是张梓白的鲜血,那么冷,又那么热。他已经顾不得在场的兵士,忍不住低下头,一点一点的用唇吻着张梓白苍白的脸颊,却听到张梓白微弱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笑意和平日的调皮,说: “幸好我跟着你来这里……真好。” 幸好我跟着你来了,否则……我在你的府里,永远都等不到你回来了。 所以…… 幸好,少城主的剑扎进的是我的肩膀而不是你的心口。 幸好,受伤的是我。 幸好,你安然无恙。 第二十九章。完结 张梓白睁开眼睛时,晕乎了好一会才看清楚身边的事物。她动了动唇,喉咙里干涸得火烧火燎的,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立刻就有一个娇俏的少女端了茶水过来,笑吟吟的道:“小姐,您终于醒了,都睡了七天了,先喝点水吧。” 张梓白在那少女的帮助下慢慢的喝了茶水,总算觉得喉咙里舒服了许多。他看着偌大的房间疑惑的道:“这儿是哪里?” “昆仑山啊,小姐。”少女眨眨眼说。 不是吧,自己怎么还在宫里?不是睡了七天了吗?炎殇也该将自己搬回府了吧! “炎殇在哪儿?”张梓白愤怒的问。 “他去幽州了。”那少女道。 “幽州?”张梓白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我让他去的。”谢云流走了进来。 “你!你混账!”半晌才反应过来,将手上的茶杯对准谢云流就掷过去,怒骂道:“幽州那么危险!你为什么让他去!你这过河拆桥的混帐!” 谢云流本就已经习惯了张梓白的冷脸和脾气,倒也不在意。况且张梓白如此生机勃勃的样子,比起躺在床上昏迷时要让他欢喜得多。因此谢云流虽差点被那个当头而来的杯子砸破脑袋,倒也不生气,他挥挥手让宫人将热粥放在桌子上后便让他们全部退了出去。 他亲自将热粥端到张梓白面前,在床沿上坐下,微微笑道:“七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饿坏了吧。” 张梓白昏迷了七天,整个人瘦了一圈,原本圆圆的娃娃脸变尖了,显出了几分病弱的消瘦来。谢云流腾空的手摸了摸她的脸,将鬓边的发丝绕到耳后,叹息了一声道:“都睡得瘦了。来,吃粥吧。” 张梓白既不伸手去接他那碗粥,也不说话,只拿那双黑嗔嗔的眼睛盯着他,摆明了不吃软也不怕硬,非要谢云流给个公道的说法。 谢云流无奈,“你吃了这碗粥,我再跟你说。” 张梓白闻言,立刻抢过那碗热粥,风卷残云般往嘴巴里塞,谢云流看她吃得这么狠,慢慢的拍着他的背怕他噎着了。 不一会儿,碗已经见底了。张梓白将碗大力的搁在床头,狠狠的瞪着谢云流咬牙切齿道:“吃完了,你说吧。” 谢云流看了他半晌,慢慢的说:“幽都军开始动了,是我让他去幽州去的。” “你!”张梓白不敢置信,“你果然过河拆桥了……混蛋!” 他看着谢云流云淡风轻的表情,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在心底窜上来,怒极一拳往床边的谢云流那儿打过去。 可惜她刚刚醒来,力气很虚,谢云流没有躲避的意思,任由他的拳头打在身上。张梓白没能将谢云流揍痛,倒是因为动作太大而震开了伤口,白色的衣衫上顿时泌出丝丝鲜血。 谢云流顺着她揍过来的力道将他拉进自己怀里抱紧,压制住她所有的挣扎,“好不容易才好了些,不要弄裂了伤口。” 张梓白确实也虚脱了,挣扎不出被人强按在怀里,她心思翻滚,想了许久,方才硬邦邦的挤出一句话来:“让他回来好不好。” “不行。”谢云流淡淡的拒绝了,然而语气理全是坚定。 “滚。” “你好好休息。”谢云流叹息一声将她放回床上,仔细的掖好了被子。 “滚。”张梓白翻了个身,将背对着他,无论谢云流再怎样叮嘱,始终都只有这么个冷硬的字。 谢云流在她的床边站了许久,脸上慢慢的露出苦涩的笑,叹息了一声:“难道我一点都不值得你相信吗?” 那日之后谢云流倒是常常来,张梓白对他一般只有两个态度,一个是冷着张脸不瞅不睬,一个是冷着声音说一句话:“你什么时候让他回来?”当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便不再出声了。 大概是防止张梓白变成蛇偷偷离开,这个清凉殿布置得极为简陋,基本没有死角,所有地方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况且张梓白伤重未愈浑身乏力,一时间也难以离开床,更别说要出去了。 宫人们都得了谢云流的命令,严禁泄漏出炎殇的消息。张梓白每次向伺候的人打探时,宫人们要不顾左右而言他,要不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猛磕头,来来回回好像复读机那样重复“请小姐不要为难小人了。仙君命令不得对小姐说。陛下会怪罪小人的。”这几句话,听得张梓白都不敢再继续追问了。 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过了一个月,张梓白身上的伤也好了七八成,于是便开始策划出逃事宜。奈何谢云流实在看她看得严实,折腾了三四天,莫说是门,连个窗缝儿都没有,气得张梓白这些天也不管什么了,一见谢云流就掷东西。 一连闹了几日,谢云流那脸色还是泰然自若,丝毫不受影响。张梓白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开始绝食。那些宫人知道谢云流非常宠爱这位小姐,自然不敢怠慢,这么绝食了一天,吓得在张梓白面前又跪又求。张梓白狠下心来,偏就不理不睬,非要对方告知炎殇的消息方才进食。 宫人们被他闹了一天,终于有一个耐不住,经了张梓白再三保证绝不泄漏后,方才嗫嚅道:“炎殇……前天在幽都军阵前……被人杀了。” 张梓白一愣,脸色顿时刷白,她颤抖着捉住那宫人的衣衫,嘴唇抖了数下方才发出声音来:“不……不可能……你骗我,他没死!” 那宫人道:“小姐,是真的。那日很多人看到他被打的魂飞魄散……” 张梓白如遭雷击,脑袋里轰然作响,她全身的力气被这句话给抽走了,整个人软倒在那宫人身上。那宫人吓得慌了,赶紧将她半扶半抱的弄上床榻。 张梓白拉过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往床的里面缩去。她想不透自己当初拚了命去救的人,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呢。他去做那么危险的事,自己跟着他,她不是帮他挡了一刀了,怎么还是死了呢…… 张梓白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慢慢的闪过炎殇的一笑一言,他还记得炎殇的手宽厚温暖,他的眼眸看着自己总是带着温柔和宠溺,无论自己如何闹脾气,他都不会计较……这个人也常常欺负自己,爱看她害羞,爱看她窘迫,可是每当自己要生气了,他又百般温柔的哄着,其实自己知道他在暗里欺负自己,可是每次看到他因自己露出害羞窘迫而变得更加温柔和疼宠的眼神时,自己就不愿意再跟他计较了…… 他不是说,等这事一了,就带自己游遍天下吗? 他不是说以后就这么一直一直的待在自己身边吗? 他不是说,再不骗自己了吗?现在呢?难道以前的诺言都是骗自己的不成? 张梓白觉得整个人都空了,心脏一阵阵的锐痛。她傻傻的缩在被子里,怔怔的想着以前温暖快乐的一切,然后想起那个给自己快乐的人已经被残酷的处死了,已经不在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用力的拽开被子将她挖了出来。同样的情景以前也曾经发生过,张梓白恍惚的记起以前炎殇掀开自己的被子,笑吟吟的说:“又要当小蜗牛啦?” 张梓白欣喜的抬起头,然而烛火里看到的却是谢云流担心的脸。 谢云流擦了擦张梓白脸上的泪痕,道:“怎么了,听人说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张梓白对着这个人已经恨得无法再恨了,她咬紧下唇,努力将自己缩回去。 谢云流看她嘴唇都咬出了血,一丝血红顺着下颔蜿蜒下来,触目惊心。他微微用力撬开她的唇,张梓白看着他,忽然道:“他死了,他死了……” 谢云流顿时明白了,他恼怒道:“到底是哪个混帐告诉你的!” 张梓白忽然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又恨,又是讽刺,又是绝望,看得谢云流满心的凄凉。忽然,张梓白捉过谢云流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十指连心,谢云流顿时觉得痛入心扉。他低头看着这少女好像困兽一样无处发泄,流了满头满脸的汗和泪,只专心的咬着自己的手,心里便痛得厉害。 他脱了鞋袜翻身上床将张梓白搂进怀里,张梓白直将谢云流的手咬得血肉模糊方才脱力的放开。 谢云流将他的脸按在自己怀里,道:“抱歉,都是我的自私……让我再自私这最后一次吧……” 说完,他抬起张梓白的脸,轻轻的珍而重之地印了一个吻在她的唇上,然后再将她如刚才那样搂在怀里。 渐渐的,谢云流感觉到自己胸膛前的那一片衣裳,渐渐地被打湿了,那化在自己胸襟的泪水一直冷到了谢云流的心里。 “……原来是我害死他的……”张梓白忽然淡淡的说。 谢云流泛起一丝苦笑,“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过了半晌,谢云流忽然说:“你可以对我笑一笑吗?” 张梓白却什么都没有回答。 谢云流叹息了一声。 自己知道这个少女的笑容有多么美好,纯粹、干净、天真、直率……自己所不曾拥有的,所不曾见过的美好的东西她的笑容里都有。 可是,她没有对自己笑过。 从见到她的最初一刻,到现在。 她从来没有一个笑容是给自己的。 一次,也没有。 张梓白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样睡过去的,但醒来时似乎已不在床上了。身下很颠簸,好像正在马车上,眼睛上敷着冷毛巾,什么都看不到。 张梓白伸手想将毛巾拿下来,好看看处境,却被人按住了手,那人笑道:“不要拿,都哭成核桃了,不怕吓着人吗?” 张梓白听出是谢云流的声音,便不再言语,也不再计较自己身处何方,将往何处。 谢云流只是拍了拍她的手,也没有多言。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周围渐渐的安静下来,听不到外面市集的喧闹了。又走了片刻,马车停了, 谢云流抱起张梓白下了车,他粗鲁的踢了踢门,高声大喊:“喂,开门开门,都送货上门了,还不来收?” 不一会儿,张梓白听到门打开了。开门的人道:“来了,咦!梓白?你怎么带他来了,不是说再过三天等我准备好了再接他的吗?” 紧接着,张梓白就觉得自己被接进了熟悉而温暖的怀里。他紧张得全身僵直,不敢动也不敢出声,怕惊醒了这场美梦。 谢云流抬起手笑道:“我的手都被她咬烂了,再不带她来,不知道她要怎么折腾我。” 炎殇对自己的小情人那小性子是了如指掌,当下就沉了脸道:“你是哪里惹了她吧。” 谢云流讪笑道:“呵呵,不就是隐瞒了点事情而已……”说完,心虚的赶紧告辞上了马车,还不等炎殇追问,就叫车夫驾龙车往东海方向跑。 他悄悄的掀起车帘,正看到炎殇抱着张梓白进了院子。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后一次了,以后自己就不能任性了。 其实,他是真的想将张梓白强行留在身边的,可是张梓白的泪水将自己的衣裳都打湿了,自己还是不忍狠心一骗到底。 炎殇将张梓白抱进屋子,讶异于向来活泼好动的小家伙居然一动不动的安静窝在自己怀里。他一掀开张梓白敷着眼睛的毛巾,看到他肿成桃子似的眼睛顿时倒抽一口气,心一抽一抽的痛。 张梓白努力将红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的果然是思念已久的熟悉身影,顿时扑过去拦腰抱着他,炎殇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任她紧紧的抱着,半晌道:“我的腰都要给你勒断了。来,乖乖的放开,我给你看看伤口。” 张梓白被她那句“腰都勒断”给吓得魂飞魄散,七手八脚的放开他,伸手就去撩他的衣衫,炎殇无奈,看她惶恐的样子又不忍阻止她。只见这小家伙撩开了自己的衣衫,上下其手了好半天,忽然大大的舒了口气,又紧紧的搂住她,闷闷的说:“你、你没事!我以为、以为你死了……” 炎殇一愣,方才明白过来,想起谢云流刚才说的话,气得牙痒痒,这叫一点小事吗?都把他的梓白吓成什么样子了。他捏起张梓白的下巴尖子,仔细端详她的脸,发现张梓白不单眼睛哭得红肿,脸色还白得像纸,唇微微地颤抖着,看得他都心痛极了。 然而炎殇还是不忍去责怪那个挚友。他明白谢云流这么做的缘由,可最后还是笑着将张梓白亲手送回了自己身边。 炎殇叹息一声,拿了那毛巾要去沾水,张梓白失而复得自然死都不放开他,整个人挂在炎殇身上。炎殇弄湿了毛巾,将张梓白抱进怀里仔细的擦脸,又拿了另一条毛巾给她敷眼。 张梓白大力的抱着他的手,带着点哭音说:“我昨天听说你在幽州魂飞魄散了,吓得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呜……我以为我将你弄丢了……” 炎殇亲了亲他的额头,说:“幽都军已经被打退了,那日魂飞魄散不过是障眼法。我不是答应过你,要带你去游遍天下吗,所以就将计就计和谢云流合唱了次双簧,藉此脱了现在仙君这个身分。” “你那时伤得那么严重,我也要做做样子去躲躲,免得玉华来找我,,怕你受苦,便将你留在宫里让云流照顾你,谁知道他没有告诉你缘由……” 张梓白正要声讨那可恶的谢云流几声,肚子却咕噜咕噜的大叫起来,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不禁脸红的扭了一下。 炎殇笑了,出去弄了点粥给她。整个过程张梓白都挂在他身上,死活不放开,炎殇也只能顺了她,张梓白那点子体重他还负担得起,只是感觉到她这段时间着实轻了不少,心里暗自决定要将她养胖回来。 张梓白风卷残云一口气吃了三碗粥,将肚子撑得圆圆的,心满意足的搂着炎殇躺在床上,手脚并用好像章鱼似的缠了上去。 炎殇亲着她的脸颊道:“过几天我准备好了东西,咱们就离开好不好?你想去哪里玩咱们就去哪里……” 说了半天,怀里的人却没有回答,低头一看已经沉沉的睡着了,发出轻轻的呼噜声,嘴角微微的翘起来。 炎殇笑了,将她圈进怀里。 那么多年的仙君……繁琐的事物,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从此以后,他只愿与她一起逍遥在这大荒山水之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全书完 第三十章。作者有话说 呼呼,完结了,虽说不是虐文,但是这种轻文写起来确实简单,很多人说我写的大部分都是虐文,额,其实怎么说也没什么不对,毕竟我写的虐文比较多啦,但是甜文我也是会写的哦。今后就看还有没有脑洞来写更多的甜文吧。感谢各位读者大大们的支持,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