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恋,我的大学
下载: 兄弟恋,我的大学.txt
摘要
本小说讲述了主角周瑜的大学生活,故事的开端是他从家乡启程来到S大学报到。火车旅程后,他因头晕目眩而无力到达车站,面临着高温天气和新的环境带来的压力。此刻,他错过了校车,并在混乱中经历了一系列窘迫的场景,比如因体型较小而被一名大个子抓住领口。校车驶离时,他绝望地哭泣,既表达了对自己不甘心的情绪,也对新生活的恐惧。报到处的场景亦不逊色,他面对几个不男不女的报名人员和报名过程中的种种尴尬,尤其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处理内裤中的报名费,逗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整个过程看似轻松幽默,却掩藏着主角对新环境不适应,以及对身份认同的困惑与挑战。随着情节的发展,主角周瑜逐步适应大学的新生活,并开始面对自己的种种困惑与追求。
其他信息
Attribute | Value |
---|---|
Filename | 兄弟恋,我的大学.txt |
Type | document |
Format | Plain Text |
Size | 888894 bytes |
MD5 | 757871719716febfb20e8f1fe3bbbf7d |
Archived Date | 2025-02-10 |
Original Link |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
Author | 未知 |
Region | 中国大陆 |
Date | 未知 |
Tags | 大学生活, 性别认同, 青春小说, 搞笑, 伪娘, 校园, 成长, 变嫁, 报到, 奇葩 |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正文
第1章 入学
从家里走的时候,天气已经略微有些凉意,因为毕竟早就到了“八月秋风凉”的时节。可是躺在卧铺上,却一时比一时热。两天后,当我的脚从车厢门口轻飘飘、软绵绵地落到A市车站的地面时,刺目的阳光和烫人的热浪自下而上,迅速罩住了我的全身。“难道这火车跑了两天,就把我带到另外一重天了么?”我背着背包站在出站口,一边抹脸上的汗,一边搜寻S大学接新生的校车。
我头上被太阳烤着,脚下被热气蒸着,不一会就开始头晕眼花、心慌气短,很想找个阴凉的地方坐着,可又怕车来了我看不到。咬着牙坚持了一会,我的眼睛都看痛了,还是没有那校车的影子。罢了!我弯腰褪下背包,准备去找“录取通知书”,因为上面写着坐哪路公交车可以去S大学。
“喂喂!大家注意啦!”我吓了一跳,手中的“通知书”飘然落地——原来是一个人握着个喇叭在叫喊:“S大学的新生请上车!”啊!我这才看清,那个人胸前挂了个红牌牌,牌牌上的“S”格外显眼,再看他的身后——乖乖!那不是S大学的校车么?车头上还很醒目地写着“热烈欢迎2001级新同学”。
不再多想,捡起“通知书”、抓起背包,就向车跑去。“干什么?你!”我的左脚刚踏上车门的台阶,右肩却被一个不明物体阻挡住了,“乱窜什么!”抬头一看,一个庞大的躯体堵在我的面前,而我的肩上压着的,正是这个躯体的分支之一——胳膊。“下去啊!”说话间,我的肩膀一痛,人就向后倒去。“妈妈呀!”我抓紧时间哀叹了一声——像这样仰面朝天地倒下去,不死也要成植物人!
“咿?怎么后脑勺不痛呀?”我睁开眼睛——怎么胸前多了个物体?容我定目细视一下,哦!原来是一只胳膊、胳膊末端的那五个分支正死死地抓着我衬衫的领口。命是保住了,植物人也幸免了,可是老被这样揪着领口也很不是人过的光景耶!我看着胳膊的主人——长头发、大眼睛的家伙,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呀?——“放开我!”可是,大眼睛邪邪地笑着,好像与我在家里玩那只玩具狗时笑得一样。“切!”我恶从心头起、邪向胆边生——对准那可恨的手腕“咔嚓”一口咬下去。“哎哟!”几乎是同时发出两声惨叫——一声是手腕主人的,一声是我的——我被手腕上那条该死的黄链子磕痛了门牙。不过,胸前的危困立即解除了。可是!可是!我又在向后倒去!“完了,这次是死定了。”我再一次悲哀而绝望地闭上眼睛——我咬他了,他还会拉我么?
“咿?怎么倒了半天还没倒下去呀?”我再一次睁开眼睛——哈哈!又被那只胳膊抓住了!“你!”一个紧握的拳头贴在我的鼻子上,“再敢笑一下,就让你到地上去找鼻子!”拳头很大,我只听到它主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却看不到它主人盛怒的表情。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立即就收敛了笑意——等等!我真的笑过么?对此,我深表怀疑耶!
“干嘛啦?还有人要上车呢!”我的后背也被不明物体拽住了,“下来!下来!”——胸前的铁钳松开了,我就被身后的物体拉了“下来”。通畅的车门立即就有无数条“鱼”鱼贯而入。一条、两条、三条、四条、五条……怎么这么多新生呀?上去了一条,后面还有一条!
啊!终于上完了!不对,我还没上车。刚才是发扬咱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让他们先上车,现在该本公子了!我兴冲冲抬腿——“砰!”车门关上了!“喂!我还没上呢!”可是,发动机响了!“喂!!!!”我大叫起来,“停车!我还没上!”可是,车轮转动起来了,向前开动了!“哇——”不知怎么的,我就嚎啕大哭起来。
“喂!”我的肩膀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我懒得管,捂着脸继续嚎啕。“问你话呢!你是今年的新生?”听声音,我知道是那个揪我领口的家伙。“知道你不可能是!回家找你老妈哭去吧!”肩膀上的物体移开了。“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我本来就是!你没长……”我不敢说他没长眼睛,因为我知道他长了一双铁钳。“切!你是?”一张放大的脸贴着我的鼻子,一双睁大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干嘛!”我天生最见不得谁这样审视我。
“喂!搞快点啦!磨蹭什么呢?”车上有人在催。“拿出证据来!”放大的脸总算移开了,但是一只宽大的手掌随即出现在我的鼻子下面。“证据?”我莫名其妙。“恩哼?”手掌变成了拳头,“拿不出来吧?揍你个小骗子!”“喂!”我在侧身躲过那砸向我肩膀的拳头时,突然醒悟了——“我有!”然后,我打开背包,拿出通知书递过去。——“恩?偷别人的吧?”我拿出高考准考证递过去——“恩?替人代考的吧?”我拿出身份证递过去——“靠!你真是?”
S大学校车的门终于为我打开了,我终于坐上了S大学的校车,但是!但是!我的眼泪却在屁股刚挨着车座时汹涌而下——要不是因为高考时突然生病,我才不会只考上这个劳什子的S大学呢!要不是妈妈千哄万劝,我才不会一个人千里迢迢、晕死晕活地来上这个劳什子的S大学呢!可是!可是!还没进学校门,就受这样的奇耻大辱——我周瑜上个什么劳什子的S大学还用得着骗人么!恨!恨!恨!
“哭个什么劲呀?谁让你长那么小?”车里爆发出一阵笑声。“看看你这身行头呀!背个书包……哈哈!”“还穿着球鞋……哈哈!”“你们!你们!”天呐!一车人都在笑,那么多的鼻子,我怎么指得过来?无奈之下,我只得重操旧业——“哇—”我的哭声足以和校车的发动机声一决雌雄。 -
第2章 报名
“小屁孩!准备在车上安家落户啊!”“切!凶什么凶?妈妈交代过,小偷最好趁上下车的拥挤时刻掏别人腰包!”我抓起背包“蹭”地跳出了车门。“你好好在车上做个一等良民,本少爷不奉陪了!”“小屁孩!你给我回来!”“切!我要听你的话,我就真是小屁孩!”我撒腿跑了起来,我很害怕他追上来揍我。可跑了几步,却听到身后响起了喇叭声——哈!校车掉转屁股,又去接新生了。
老天!好歹也算个名牌大学耶!怎么报名处搞得如此寒碜?就那么几张桌子、几把椅子凑合着放在一个比我家茅房大不了多少的房间里,几个不男不女、不老不少、不洋不中的人或站或坐、或趴或躺,哦,不对,好像没看到有躺着的——也许是因为还没到午睡时间,更没到晚睡时间吧。
“报名!”我刚叫出声,身子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得迅速向左移动,等等!让我测一测,恩!至少移动了一丈——也就是3.333……米。定下心神,向右看去——妈妈呀!记得高中抢饭时,哥们儿一个抱一个地排的是纵队,怎么还没正式上大学,这队列就排成了横的呢?
再仔细看时,才发现这横队一点点也不亚于当年哥们儿的纵队——我牙签一样的身子恁是插不进去!罢了!别让小偷趁我拥挤的时候掏了我的腰包!于是,我主动后退,再后退。咿?这里竟然还有两排凳子呀!还算有点人性化嘛!我把背包放在一个凳子上,屁股坐在紧挨着的凳子上,抬眼看那些“奋力拼搏”的勇士们,不禁笑了起来——使劲挤吧!看能挤掉你们身上多少肥膘!
渐渐地,我有些困了。这两天,虽说都是在卧铺上度过,但是因为我晕车,肠肠肚肚每时每刻都在备受煎熬,根本就没睡一个囫囵觉,更何况我还怕小偷趁我熟睡时掏我的腰包呢!我也很有些饿了。这两天,我没吃过一顿舒心饭,火车上饭贵得吓死人,而我还一看到它们就反胃——好像就是吃了几包方便面吧?是的!而且是干吃的,连水都没喝!
看看太阳,早就当了顶;看看报名处,妈妈呀!空无一人!最后报名的那个家伙怎么不叫我一声!什么人啦!看来,妈妈交代的是对的,在外面,什么事都得靠自己!指望别人——除非是请他帮忙把你卖了!
“报名!”那几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好像要收工呀!还算我腿脚快!“报名!”没听到么?我的声音还不够大么?“报名!报名!报名!”“要吃饭了!下午再来!”一个乍然之间还看不出性别的“四眼”恶声恶气地摔出了,等等!让我数一下,恩,是8个字!你拽个什么呀!本公子比你更想吃饭!“叫你下午来!你没听到……”“四眼”抬头了,却愣住了,“是谁要报名?”切!是我呀!姓周名瑜,和《三国演义》里面的那个……哎呀!说不得!那个是个小心眼!彼周瑜怎能和此周瑜相提并论呢?
“你要报名?”“四眼”用手指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物件,眼睛瞪得像老水牛重蹄之下的那只不幸的癞蛤蟆,“给谁报名?”切!给我自己!其实我很想拍着胸脯说这句话的,可是本公子那胸脯缺肌少肉,禁不住拍,而且,就算拍了,也不会怎么响。
“走啊!去吃饭啦!”另外几个“人件”(说“物件”不太礼貌吧)在催。“等等!来了个要报名的!”“快点!报名的呢?”已经聚在门口的“人件”又退回来了,“赶紧报了算了,报一个少一个!”切!听这话怎么是像在搜杀地下党呀?
“要报名的人呢?”睁着眼睛瞎叫唤什么呀?我8厘米的个头,虽说不高,也足以进入你的视线吧?“是你?”“是的!”“哎呀!别问了!拿东西出来!”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了,“把你的通知书、身份证……都拿出来!”哈哈!要的就是这句话!我齐刷刷把早就准备好的东东丢将过去。
“啊?”不约而同地从他们嘴里发出了怪异之声,“是你?”“是我!”他们的目光像什么呢?就像一群饥饿的苍蝇突然发现了一堆新鲜的狗屎,于是乎,“呼”地一下就都扑上去了。哎呀!这个比喻不太好呀!我,怎么能把自己比成一堆狗屎呢?还是新鲜的狗屎呀!好恶心!
“钱呢?”乖乖!我怎么忘了报名是要交钱的!“等一下!”我立即转过身,解开裤腰的扣子(我胃不好,一系皮带就痛,所以……哈哈)、拉下拉链。“快点!你在干嘛!”干嘛?你们不是要钱么?钱在我内裤上的口袋里呢!妈妈也真是,哪儿不能缝口袋呀?非要在我内裤上缝,而且还缝在正前面!幸亏那口袋是横着的,百元大钞都是横着放在里面,不用折叠,否则,我那里鼓囊囊的,有伤大雅倒不在乎,最主要的是妨碍走路!
我的妈妈呀!口袋怎么是封口的呀?我没刀没剪子,怎么把那些密密麻麻的针线弄断?用牙齿咬吧,在这大庭广众,哦,就那几个“人件”,还算不上大庭广众,可是“光天化日”总算得上吧?我堂堂男儿怎么好意思咬那个地方呢?
“喂!你在搞什么?快点!”“再不拿出来,我们可就走了啊!”“别走!”我赶紧转过身,“我的这个弄不开……”“什么弄不开?”“啊?哈哈……”一阵暴笑似乎是从天而降,砸得我晕了半晌。“给!这儿有个小刀!”恩?还有点仁义嘛!
我的妈妈呀!那细密的针脚,我越看眼越花,小刀好几下都搞到我的肉肉了,要是搞到我的“虫虫”,就算我不哭死,妈妈也要痛死。“哎呀!你进来!”没辙,我只得提着裤子进去了。
“小王,你眼睛好,你来弄一下!”“眼睛好的”过来了——妈妈呀!怎么是个女的呀?我正想退却,“站好!”我的身体被迫站得很“好”了。然后!然后!一双纤纤玉手就开始在我的那个部位温柔地“动作”了。“你15岁?”“是的。”“还没满15岁?”是的。“”湖北的?“”是的。“”十堰的?“是的。”“你几岁上的幼儿园?”“不到5岁,不是幼儿园,是一年级,我没上幼儿园。”“哦……那也不对呀?”“什么不对?”“小学6年……”“不,我只上了5年,没上六年级就上初一了。”“哦……”
“好了,把裤子穿好。”面前那个女的,站起来了,手里拿着一叠钞票。天!她掏钞票的时候没趁机???“把裤子穿好啊!”“哈哈——”一阵暴笑。妈妈呀!我只顾看她手上的钱去了,没想到那该死的裤子会趁机掉了下去。“哇!刚好够呀!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切!那是我妈妈特意数了10遍后,才缝进我的内裤的!还会有错!
“小家伙!”拜托!别带那个“小”字行不?本公子最最讨厌了!“小家伙,问你个问题啊?”问吧!问吧!只要我知道的,尽管问来!“你没带生活费?”切!不带生活费,我喝西北风呀?哦,不对!《地理》书上说这里常刮东南风,连西北风都没得喝!“那你的生活费呢?”“人们”(对他们有好感了,换个称呼,哈)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我的那个部位——看什么看?裤子已经穿好了,你们看不到了!“你那里都掏空了,没看到生活费啊?”切!生活费和学费怎么能装一起呢?万一报名时本公子一时糊涂、把钱一股脑地全交上去,而又恰巧遇到个黑心贼,那我岂不是真的连西北风都没得喝了?
“屁股上还有个口袋?哈哈!”一阵暴笑。“切!装钱一定要缝口袋么?我翘起一只脚,放下,再翘起另一只脚。”人们“一个个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在鞋子里面呀!在脚底下呀!“”啊?“怪异之声再一次从”人们“的嘴里响起。 -
第3章 找食堂、找宿舍
“4区4栋!4区4栋!4区4栋!”拿着宿舍的钥匙,我满地转圈——我连4区都找不到,还找什么4栋呀!而且,那诸葛先生早就在唱“我坐在周瑜的肚子里观山景”!罢了!先找碗饭把那“空城计”破了再作打算!
哪儿有卖饭的呀?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楼房,鬼才知道哪里是厕所、哪里是食堂!恩?不对!厕所臭气冲天,食堂香气扑鼻,找食堂自然要往香处走嘛!哈哈!幸亏妈妈给我生了个聪慧的大脑,幸亏爸爸给我生了个灵敏的鼻子!恩?不太对吧?好像是爸爸妈妈一起生的我吧?管他们呢!先找“饭”要紧!
哇!这就是食堂?也太那个了吧?不就是个卖饭吃饭的地儿么?至于搞得这样高大、这样宽敞、这样富丽、这样堂皇么?若是将食堂建得简单些,将节省下的钱拿去救助贫困地区的学生,说不准就为咱大中华“救助”出了“诺贝尔”“爱因斯坦”呢!
前面的哥们姐们走快点呀!倘若因为你们这些个慢吞吞的家伙导致本少爷饿倒在这饭山菜海的食堂里,那可就为鼎鼎大名的S大学无偿地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呀!
哇!好奇怪的碗——怎么是个铝制的大盒子呀?“你的卡呢?”“什么卡?”“饭卡。”哦!我赶紧在背包里乱摸起来——饭卡!饭卡!饭卡!啊!饭卡终于被我逮住了。“你吃什么?”“我吃……”我都不知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叫我怎么说呀!“你哪儿的?”“湖北的。”“哦,这里有青菜,有豆腐,还有鱼……”“鱼?太好了!来点青菜和鱼块吧。”“吃米饭?”“恩!”“一共8块5毛钱,你的卡上是500块,现在剩余491块5毛,请拿好。”“什么?”我手中的卡差点掉到地上——我吃两大包方便面才2块钱呢!
不知道是太饿了,还是心疼那8块5毛钱,总之我将盒子里的饭吃的颗米不剩,至于菜嘛,就剩下鱼骨头鱼刺——若不害怕它们卡住我的喉咙,我一定也会将它们统统“收缴”!
“4区4栋!4区4栋!”4区4栋究竟在哪儿呀?罢了,先跟着其他人的屁股走吧!呀!不能跟着女生走呀?否则就走到女生宿舍了。
这是几区呀?哦,是3区。哈哈!找到3区,4区还远么?找啊找!找啊找!哇!那不是“4区”么?找啊找!找啊找!哇!那不是“4栋”么?哈哈!我腰一猫,就从大门窜了进去。“喂!小孩!站住!”不会是在叫我吧?我正想上楼,因为我的宿舍号是“406”。“站住!干什么的!”
啊?真是叫我的呀?站住、转身——一个40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没见过的制服。天!他从哪儿冒出来的呀?仔细看看,呀!不会是从他背后的那个特大窗户里跳出来的吧?“是要找人吗?”“不是。”“那你跑进来做什么?”“睡觉!”我肚子不饿了,瞌睡却来了。“睡觉?”“是的。”我扬了扬手里的钥匙、还有一张小卡。“恩?我看看。”看就看呗!“恩,你上去吧,慢点跑,小心被人撞倒,今天人多。”切!怎么不说我把别人撞倒呀!
401、402、403、404、405,406!咦?怎么是“铁将军”把门呀?难道我还是来的最早的?不管它,先把门打开再说。哇!好干净的屋子呀!墙壁是那样白、地板是那样光、窗户是那样亮——哇!还有个小阳台呢!哎哟!什么东东碰到我的后背了?哦,是床呀!两个并排的上下铺,共四个床。我的床是哪个呢?看看小卡,哦,是3号床——靠近阳台的下铺。
完了,肚子怎么痛起来了?“肚子痛、不是病,一泡屎、在X门”,哎呀!来不及了!厕所在哪儿?厕所在哪儿?——这是厕所?哎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蹲下再看——哇!把这么好的屋子作为拉屎撒尿的地儿也太那个了吧?咦?那是个什么东西呀?——哇!喷头!洗澡的喷头!哈哈!本公子坐了两天的车、出了两天的汗,身上的肉都快馊了!
哇!太舒服了!这里的设施太齐备了——居然连牙缸、牙刷、香皂、毛巾都为我预备好了!哈哈!洗完澡,我光着屁股跑出来,呵呵,反正现在就我一个人儿!翻出背包里的衬衫、裤子、袜子、内裤,还有双运动鞋——这都是新的呀!是临走时妈妈去我们镇上最大的服装店买的。
可刚穿上内裤就不想再穿了,为什么呀?瞌睡了呗!唉!本来想把刚脱下的臭衣服洗洗的,可是!可是!算了,先睡觉吧,等睡好了,就有力气了,就洗得更干净了,不是么?哈哈!
呀!被子单子都是新的呀!有一股莫名的香气。睡吧,睡吧,睡吧……咦?怎么又回到家了?哦,好像本来就是在家里呀!妈妈呢?妈妈你过来!瑜儿好想你!妈妈,瑜儿这两天一直想哭,可是瑜儿听妈妈的话,瑜儿不哭……妈妈!你站那么远干嘛?妈妈你过来!……妈妈过来了,脸上带着我最喜欢看的笑。妈妈!我伸出手……
“喂!哪个臭小子!竟敢睡在我的床上!”我的耳朵一阵麻,屁股一阵痛,身子好像也悬了空…… -
第4章 冤家路窄
“妈妈!”我闭着眼睛大叫。“叫你老爸都没用!”怎么回事呀?我艰难地睁开眼睛——长而略黄的头发、浓而漆黑的眉毛、大而闪亮的眼睛、高而挺拔的鼻子、两角下撇老带着一丝讥屑和霸气的嘴巴……“是……是……是你?”“恩?是你?小屁孩?”腰际的铁钳松开了,我“嗵”地一声跌落在床上,尾椎骨疼得钻心——因为床上铺的是席子。
“你小子倒是很会找啊!”一个放大的鼻子对着我的鼻子,“说!你是怎么找到的?”“我……”“说!”铁钳又来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宿舍嘛!”“恩哼?”“不信你看!”我把钥匙和小卡挂在放大的鼻子尖上,但是立即就被铁钳夹了过去。“恩!房间没错,不过这床号……恩?”“床号怎么了?就是3号嘛!”“3号?”我的鼻子被铁钳夹住了,“你给我好好数数,1、2、3……应该是哪个床?恩?”
我的天!这个家伙居然从上铺开始数,而我是从下铺开始数的。“还不主动爬开吗?”铁钳越夹越紧,我痛得眼冒金星,伸手抱住铁钳、张嘴想咬,可惜够不着。“妈妈!”我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铁钳总算松开了,“是滚还是爬?”我捂着鼻子,赶紧翻下了床。
就在我抱着衣服、背包准备爬上面那个床时,我突然看到床帮上一个很醒目的“4”,再看我刚睡过的床,床帮上有一个很醒目的“3”!“你看!3!4!”我指着那两个醒目的数字大叫,“你看!”“恩?”可是还没过2秒的时间,“我不管什么3号4号,我就睡这个床。恩哼?”“你!”“怎么了?不服气吗?”“我……”我肯定不服气!可又能怎样?对手是一个整整比我高了一个脑袋再加一个脖子的大家伙,我只得怏怏地抱着衣服爬上了那个本不属于我的“4”号床。
重新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周瑜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妈妈喜欢爸爸爱,上学后更是老师的宝贝同学的偶像,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可是!可是!我现在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遥远的大都市,举目无亲、放眼无友,“龙游浅水、虎落平阳”,有什么办法!!!
睡不着,躺着也难受,不如起来洗衣服。于是,我穿好衣服爬下床——下铺的那个大家伙斜躺在席子上,居然睡着了!我悄没声息地穿上鞋子,蹑手蹑脚地移到洗浴间——我怕惊醒他,怕他醒了又要欺负我。
“喂!小屁孩!过来!”我刚搓了没几下,就传来“老虎”的叫声。我很不情愿地走到“老虎”的床前:“有事么?”“你把水搞得哗啦哗啦响,是存心不让我睡觉吗?”“不是呀!”我甩了甩水淋淋的双手,“我在洗衣服。”“什么?”“老虎”瞪大了眼睛,继而大笑起来,“你会洗衣服?”“会,高中三年一直是我自己洗衣服呢!”真的?“”真的。“恩……”“老虎”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那就把我的衣服洗洗吧!”说着,“老虎”就把身上的皮剥下来塞到我的怀里,然后在我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泰然地走到壁柜前,拉开一个标着“4”的柜门,从里面抓出上衣裤子,再泰然地穿上。
“发什么呆?”“老虎”“刺”地一声拉上裤子拉链,一甩那长长的头发,“快去洗啊!”我使劲地咬着牙齿、使劲地闭着嘴巴,因为我只要一张嘴,我的肺就要炸出来!“怎么?不愿意?”“老虎”的鼻子又贴过来了——妈妈呀!我赶紧抱着那套臭烘烘的衣服跑进洗浴间。 -
第5章 大学第一夜
“小屁孩,洗得很快嘛!”我累得厉害,不想说话,脱了鞋子就往上铺爬。“怎么?表扬你还不高兴?”话音未落,我的脚脖子就被捏住了,“还是下来吧!”我“哧溜”一声就下来了,而且是一屁股跌落在地上。
“你!”我站起来,忍无可忍,一拳砸出。可是,拳头在半途被拿住了。“有点儿狠劲嘛!可惜力气不够,看我的……”“喀嚓——”“妈妈!”我大哭起来,我的手腕断了一样地痛将起来。
“哭够没有?去打开水,我渴了。”床上的人懒洋洋地吩咐道。可我的手腕被他拧得红通通的,还在跳着跳着地痛,怎么提开水瓶?“是想叫我把你的那只手也搞一下吗?”他坐起来了,邪邪地看着我,看着我的手。“不!”我赶紧去门边提起一个开水瓶。“喂,只给你自己打?我的呢?”我这才注意到门边并排放着的是四个开水瓶,他的意思是要我打两瓶。
我咬着牙再提起一个瓶子,往门外走。“恩,这就对了。”刚走到门外,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开水房在哪儿呀?
“怎么?不想打了?”“不是……”“恩哼?”“不知道去哪儿打……”“是么?”床上的人起来了,提了提裤子,甩了甩头发,挤了挤眼睛:“你好象很笨耶!”“我笨?”长到15岁,只听到别人说我聪明,什么时候听到说我笨了?“连开水房都找不到,不笨就一定是蠢!”“你!我……”我说不出话,提着瓶子就冲出了门。身后却传来响亮的嘲笑声。
也许是心里憋着气的缘故吧,那热腾腾的开水房我也敢进了,那“轰隆隆”的开水声我也不怕了,那沉甸甸的两大瓶开水我也提得动了。可当我气喘吁吁将瓶子放在门边时,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闷痛,眼前也一阵黑。
我捂着胸口坐在标着“3”的凳子上,趴在标着“3”的桌子上。“小笨蛋,怎么找到开水房的?”接着我的肩膀被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是不是跟着别人的屁股走才找到呀?”我没抬头,却听到了他的笑声。“真是没有人性!”这句话我没敢骂出来,可我的眼泪却勇敢地滚了出来。
“喂,小屁孩,喝咖啡吗?正宗的法国咖啡!”我听到了勺子杯子相碰的声音,还闻到了一股从没有闻过的香气。但是,我没有抬头,我的胸口还在痛。“唉!看在你为我洗衣服打开水的份上,就让你尝尝鲜吧!”接着,我听见他拿走了我桌子上的杯子,再接着就听见他倒开水、搅拌的声音。“咚!”杯子重重地放在我脸前,“喝吧,小屁孩!”
“怎么?不好意思喝?”我抬起脸,把杯子推开一点——杯子烫着了我的脸。“好啦!你慢慢喝吧!我要回家了!这鬼地方,真他妈不是人住的!”一阵口哨声从身边慢慢移向门边,再移向门外。“喂,小屁孩!把我的被子叠一下啊!”然后,一阵快速的脚步声响起在走廊里,而且快速地远去了,消失了。
我慢慢站起身,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径直走进洗手间,“哗”地一下倒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再用水使劲冲杯子。
我擦了把脸,去背包里拿出剩余的700块钱,出了宿舍门——因为妈妈一再交代暂时不用的钱要存在学校的银行里,而且要我开个户头,以后的生活费,妈妈直接打在我的户头上。
费劲周折开好户头、存好钱,天已经有些昏暗了。我肚子胀胀的,一点食欲都没有,就直接回宿舍。
宿舍门是虚掩着的,推开一看,里面多了两个人——一身的风尘与疲惫、却一脸的激动与兴奋。看得出,都是和我一样——外地的“乡巴姥”,不同的是——上个劳什子的S大学就值得你们激动、值得你们兴奋么?
我没有说话,因为他们两个在忙着翻腾那大大的皮箱、大大的背包。我洗了脚、爬上床,正准备脱衣服,却看见下铺那窝成一泡狗屎模样的被子。“睡觉吧!”我使劲地闭着眼睛,躺在席子上。可那可恶的“狗屎”被子一直在我的脑子里转悠,翻腾了几下,我终于熬不住,爬下床,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叠起来,直到叠得看起来“爽心悦目”才爬上自己的床,倒头而睡。 -
第6章 迟到
“01级中文07班的同学8点到第三教学楼的106教室集合!”我还躺在床上做梦呢,一个响亮的声音突然砸向我的耳鼓。我是中文0107班的么?记得我好象报的是中文系,恩,没错。可这“01级”是什么意思呀?是“2001年”的意思吧?真是多此一举——谁不知道今年是伟大的公元2001年?
睁开眼睛,才发现那两位同学早已穿戴整齐——啧啧!看那衬衫呀!看那西裤呀!看那皮鞋呀!不就是去集合嘛,又不是相亲,有必要穿这么光鲜么?
“喂,你也是01级中文07班的?”我问那个正在照镜子的,可是他头都没向我偏一下,专心地对着镜子,专意地往头发上喷什么东西。倒是另外那个黑黑胖胖的还算仁义——“不是01级中文07班的,会住在这层楼?”可是,他说完之后却丢给了我一白眼——就这一白眼,把我嗓子眼里的那两个“谢谢”硬生生地压到肚子里了。
“砰——”门被他们从外面关上了。“他们这是去吃饭,还是去教室集合?”我赶紧拽过背包,抓出那只陪伴了我三年的小闹钟——天呐!7点55分!
我急!我慌!我越急越忙,越慌越乱——十年前就会穿的裤子,现在居然把后面穿到了前面,十年前就会扣的扣子,现在居然把上一颗扣到下一颗的扣眼里,十年前就会系的鞋带,现在居然系成了死疙瘩……罢了!我顾不得那些了,我胡乱刷了牙,胡乱洗了脸,顾不得去找毛巾,就水淋淋地冲出门,可刚跑了几步,想起门没锁,只得折回来把门关上,这才跌跟头打滚地往楼下赶。
“第三教学楼!第三教学楼在哪儿呀?”我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在高楼之间的小道上乱撞,就是不知道哪一幢是“第三教学楼”。倒霉!其他的同学一定早就坐在了自己的教室里,现在想找个人问问都找不到!
跑啊跑,找啊找,“第三教学楼”究竟在哪儿呀?我怎么一直没看到“第三教学楼”这五个字呢?天呐!我该怎么办呀!
正在我急得快要断气的时刻,一个穿着黄马甲、头戴黄帽子、正弯腰打扫的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真是天助我也!我赶紧热泪盈眶地跑过去,简直想伸开双臂给他(她)一个激情的拥抱。
“请问,第三教学楼,在哪儿?”也许是我急切的神情、诚挚的态度打动了这个她吧——“就是教学一区最西边的那幢楼。”可是!可是!可是!拜托!拜托!拜托!“教学一区在哪儿?”“就是教学区最……”“黄帽子”看了我一眼,“我带你去吧!”“太好了!”我高兴加激动地跳了起来,此刻,我不仅想给她一个激情的拥抱,还想给她一个热烈的香吻——可是,我忍住了——因为,她长得一点都不像我妈妈。
“你看,这就是教学区。”“恩。”我看到了“教学区”这三个字。“你看,这就是教学一区。”“恩。”我看到了“一区”这两个字。“你看,这就是第三教学楼。”“恩。”我看到了那个带圆圈的“3”。“在哪个教室?”“106.”“哦,你自己去一楼找,门上标的有号。”“恩。”这个我自然知道,无须你多言。
“报告!”老师你怎么不理我呀?“报告!”我的嗓子好痛呀!我使的劲太大了。老师终于从讲台上下来了、终于走到我的面前了——天!老师你真的是“教授”么?越教越瘦的“教瘦”么?可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来,“教瘦”就用他那双敏锐的“四眼”对我头上脚下地审视了一遍:“你找谁?”
“不找谁,我……”“现在是上课时间!”“我就是来上课的呀!”“你?”“教瘦”瞪大了眼睛,“叫什么名字?”“周瑜。”“恩……”“教瘦”转身走上了讲台,在那里翻着一个什么册子。
“进来!”“教瘦”终于发出了“通行令”。我“哎”了一声就跑进去——可是所有的位子上都坐着人,我坐哪儿呀?找啊找,找啊找,啊!终于找到了一个空位子——在教室的最后排。
“你又是找不到教室吧?”“谁在说我?”一扭头——“是……是你?”“恩哼?”同桌一耸肩膀,“你叫周瑜?”“你怎么知道?”“刚才班头点名,只有一个叫周瑜的没到。”“哦。”“周瑜高考作弊了吧?”“你说什么?”我只觉一股怒气从心底直窜脑门,“谁高考作弊了?”“别激动嘛!我是说就你……也能占这个班的第一名?”说完,他居然放肆地笑了起来,惹得好多同学回过头来看。“我叫江枭,长江的‘江’,枭雄的‘枭’,记住没有?”我没有回答,因为“教瘦”已经向我们这里走来了。
“以后,除了上大课,大家就在这里上课,这里就是大家固定的教室了……”“教瘦”咳嗽了一下,继续说道:“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陈,‘耳东’陈……”“教瘦”用食指在空中划了个“耳”、又划了个“东”,“另外,因为我不可能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好多同学开始笑起来,我的同桌笑得声音最响。“静一静!”“教瘦”拍了一下巴掌,我怀疑讲桌上没有黑板擦,否则他一定会用黑板擦敲讲桌的。
同学们好不容易静下来了。“所以,平时班上的事情就由你们中的某个同学代我管理一下,又因为大家来自全国各地,互相还不了解,民主推选好象不太可能,那么,我就暂且‘独裁’地为大家推举一个班长,他就是——”
还没等“教瘦”说出话尾,我的同桌“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高声说道:“本人愿意为07班所有的同学服务!本人恳请老师推举我做07班的班长!”“你?”“教瘦”的眼珠瞪得快要从镜片后掉下来了,“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毕业的?”“我叫江枭,长江的‘江’,枭雄的‘枭’,一中毕业的。”“一中?哪儿的一中?”“A市一中。”“啊?”“教瘦”的眼珠没掉下来,眼镜却掉下来了,不过,只掉到到嘴巴上,就被主人捉了回去。
“陈老师不信啊?”江枭突然笑起来了,接着,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箩筐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大概是自荐演说吧。“教瘦”听罢,立即点头:“那就暂时让江枭同学做班长吧。”
天!就凭江枭那筐谁也听不懂的话,“教瘦”就让他做了01级中文07班的班长?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嘛!可是,“教瘦”没有给我更多暗地里发牢骚的时间,他郑重而严肃地宣布:“下午大家到校医务室体检!由班长负责带领!”
“教瘦”后脚刚跨出教室门,就有几个衣着不同凡响的男生冲过来围住江枭怪叫起来——“枭哥,真牛啊!”“枭哥,没想到你还很有政治头脑啊!”“臭小子,你什么时候也好这一口了?”……
我的耳朵一阵阵麻木,头一阵阵眩晕。妈妈呀!赶紧离开这个嘈杂之地——可我低头弯腰还没来得及从人缝中钻出去,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周瑜!”接着,我后背的衣服就被人拽住了。 -
第7章 被迫吃的“大餐”
“小屁孩,我做了班长,你不祝贺一下就想跑?”江枭胳膊一缩,我的后背就撞在他的前胸上。“放开我!”他当上班长的过程本来就“不甚光明”,现在居然要我祝贺他,真是白上了这么多年的学——连“无耻”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哪儿来的‘穷孩子’?”一个头发略微卷曲的大家伙半侧着脸瞥着我,我莫名地觉得他的眼神与江枭十分相似。“你管我是哪儿来的!”我挣脱江枭的魔爪,就往人圈外挤。“靠!想跟我耍狠啊?”我的肩头立即就被控制了。“说!哪儿来的?”另外几个家伙的爪子也先后在我身上找到了“领地”。
我没有回答,我莫名地扭过头看着江枭——我一来这里就是他在欺负我,现在又是他的哥们在欺负我,我恨极了他!我恨极了江枭!
“干嘛?”江枭翘着下巴邪邪地笑着,但是就在他的目光与我相碰的那一刻,他突然呆了一下,并立即收敛了笑意。
“你还挺犟啊!”一个巴掌重重地拍向我的肩膀,接着我的身子就大幅度地向一边歪去。“卷毛,算了……”江枭及时拉住了我,并挡开了那个头发卷曲的家伙再一次拍下来的巴掌,也拿开了其他的家伙的爪子——“他出手如闪电,难道是个练家子?”但是我对他的那一点点佩服瞬间就被他脸上邪邪的笑冲淡了、粉碎了。
“大伙想乐一乐吗?”江枭斜着眼睛看了我一下,“我请客!”“耶!”除了我,其他的家伙都欢呼起来。“还是去老地方吗?”“还是去老地方吧!”“唔……”江枭想了一会儿,“下午要体检,听说搞得很严……”“唉……”一片叹息、叹息一片。
“那就请大伙吃大餐,行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欢呼声再一次响起。我想回宿舍,可刚准备迈步,江枭的眼睛就落在我脸上了。“吃大餐咯!”有几个好吃的家伙已经按捺不住了,“枭哥,快点啊!”
“走啊!”江枭斜着眼睛看着我,眼睛里又是那种轻蔑的、不屑的笑。我没说话,也没动,我是想等他们都走了,我再回宿舍——我周瑜岂能与他们为伍!岂能与他们共餐!
“让他也去?”一个家伙瞪大了眼睛看看我、又看看江枭。“他跟我住一个宿舍啊,你们还不知道吧?”江枭推了那家伙一掌,“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都住进了公寓!就我住宿舍!”
“枭哥,我们都以为你早就申请住公寓了,天知道……”“要不去搜搜,看哪个穷鬼不愿意住了,你去和他换换……”“不过,公寓好像还没住满,回去了我们帮你问问管理员……”那些刚才凶神恶煞般对我的家伙现在突然都换了副温情脉脉的脸孔,我终于免费欣赏了一回“变色龙”的精彩表演。
“以后再说吧!先找地方吃饭!”江枭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江枭请客,还从没人不给面子的!”
我被江枭挟持着走进了一个高大华丽的门,立即就有服务员微笑着过来了:“先生……”天!学校里面居然有大酒店!“上二楼!”江枭看都没看那服务员,身子一侧就走上了左边的楼梯。
“枭哥,你也点几个吧。”那些家伙都争着抢着点了自己喜欢的菜,全是我没听过的、更没吃过的。“还点啊?你们一人点了两个,已经12个了,是想放我的血吧?”“哈!谁不知道枭哥是大富豪啊?这几个菜不过是九牛一毛!”“是啊!赶明儿枭哥去了法国,还得请我们吃正宗的法国套餐呢!”“明仔!”那个叫“卷毛”的突然对刚说话的那个家伙使眼色。我这才发现江枭的脸不知何时挂了霜,眼睛里一直保存的笑也莫名地消失了。
“你点两个吧。”江枭把菜谱放在我面前,“会点菜么?”他又开始笑了。“不会。”我从没在酒店吃过饭——恍惚记得曾在“地摊”上吃过一次大碗面,但那是不需要点菜的。“早就知道你不会!”江枭大笑起来,接着他对服务员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然后服务员说了句:“请稍等”就出去了。
菜很快就上了桌子——一共18个,可是我一个也不认识,我想,它们一定也不认识我。“喂!”江枭拍了一下手,“下午要体检,不能喝酒,大伙都委屈一下,喝饮料……”“唉!”叹息一片、一片叹息。
“别不知足啊!”江枭拧开一听饮料,重重地放在那个叫得最惨的家伙面前,“这也是上等货色呢!”然后,筷子勺子纷纷出击,说笑声、嬉闹声也此起彼伏。
“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吧?”江枭侧过脸对着我,“我们说的是A市方言,你怎么听得明白呢?”天!我突然想起江枭的那场班长自荐演说用的就是什么“A市方言”。“他们都是你同学?”“非也非也!”江枭笑起来了,“都是A市的,老乡,明白吗?”我疑心他在说谎,因为看他们在一起亲热的那个劲,绝对不是刚刚认识的“老乡”。但是,我没有再问,我不习惯主动了解别人,更不习惯主动了解江枭。
“小子,你怎么不吃?”江枭用筷子逐一地点着桌子上的盘碗,“味道都不好吗?”“我……”我正要说,却被一个家伙抢过了话茬,“味道不好?只怕是‘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不知道怎么吃吧?”“哈哈……”听得出,江枭笑得最响。我本来是因为——满桌子几乎全是荤菜,而荤菜中我只吃鱼虾,可是,我看不出哪一盘鱼哪一碗是虾,所以不敢贸然下筷子。现在被他们这样一笑,我的怒气一腾就上来了,我的身体也“腾”地站起来,推开椅子转身就走。
“周瑜!”胳膊被抓住了,抓得好疼。“你给我坐好!”江枭一脸怒气,好像刚才受辱的不是我,而是他。“把这些都吃了!”江枭把我的盘子、碟子、碗全装满了,确切地说是堆成了小山。“不吃吗!”江枭的手在我肩膀后面重重地拍了一下,那双大大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包间里顿时静了下来,静得只听见其他几个小心翼翼的呼吸声。我就在这异常安静的时空里拿起了那双异常沉重的筷子。
“小子们,别得意,过几天江枭就来陪你们!”我抬头一看——哇!好豪华呀!这就是公寓?可是,我没有问江枭,我胃里面像有无数条蚯蚓在爬,我想吐,我要急着回宿舍。
江枭在前面头都不回地走,我在后面抱着肚子。“完了!”我咬着牙跑了起来,跑上4楼、跑进406、跑进洗手间——“哇……”我翻肠倒肚地吐了起来。 -
第8章 体检(1)
“体检就在本校进行!”刚听到江枭这样说时,我高兴得差点儿跳了起来——哈!大学到底是大学呀!初中高中体检都是跑到老远的医院里,而这大学的体检却在学校里!
可是真正去了体检的地方才知道,原来这个体检方式也不是省油的灯——量身高、称体重、测视力,无论是检查哪一项都必须排队,而且必须排上至少半小时甚至一小时的队。
而在这漫长的等待中,许多同学烦了躁了,骂起娘来了。可是那些个医生并不因为同学们的吵骂而加快速度,相反好象更慢了。于是,许多同学,确切地说是以江枭为首吧,他们说起来、笑起来、跑起来、窜起来。我虽然也很没有等的耐心,但是我也没有闹的兴致,就站在过道边懒懒地靠着。
不一会,有几个医生黑着脸出来了,指着江枭他们——“你们大肆喧哗扰乱了秩序不说,还故意‘骚扰’女生的体检——这是‘流氓行经’!是不是不想上这个大学了!”哈哈!原来是在批评江枭他们呐!
我的肩头突然加了一重物,扭头一看,是江枭的胳膊。“可怜虫,笑什么?”胳膊主人那轻蔑的笑意让我顿时想起来了中午我在洗手间里的可怜样儿,也顿时让我升起了一股恨意。“笑天下可笑之人,与你有关系么?”在江枭一愣的瞬间,我很轻捷地扭转身子、很从容地走开了。
江枭没有再找我的麻烦,他迅速地加入到同伙中,又开始喧闹起来。“这样的人,也配当班长么?”我看着江枭高大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很失望的感觉——为他失望、更为自己失望。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医生们出来宣布今天的体检到此结束——而我好象只量了身高、称了体重、测了视力。听听其他同学的牢骚,他们并不比我多检查半个器官。
走出体检的大门,才觉得肚子已经饿得有些痛了——中午吃的东西全吐给了厕所,现在不痛才怪!我摸了摸裤兜,饭卡还在,便匆匆地向食堂跑去——我很担心倘若跑慢了一步,我就会成为食堂门口的“饿殍”。
“嘎——”一阵刺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接着我的左边就自后而前地冲来一物体。我被这物体携带的不太小的气流连冲带吓,不禁向右倒去。就在我刚要倒下去的瞬间,胳膊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那只大手是从一辆银白色的小车里伸出来的,主人竟然是江枭。“小可怜儿,晚上把我床上的衣服洗一下啊……”我摇摇晃晃、惊魂未定。然而,手缩回去了,在一片惬意的口哨声中,小车疾驰而去,只留下一路令人作呕的油烟。
吃完饭回到宿舍,只觉得浑身没力气,站了一会、又坐了一会,始终有些百无聊赖的感觉。想去洗澡吧,可那个“白脸”在里面霸占着,不知道在搞什么,老是不出来。“黑脸”回来得比较晚,而且是一路打着饱嗝进来的。刚进门,“黑脸”就急不可耐地去拍洗手间的门,看样子的确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白脸”终于出来了,随之出来的是一股莫名的香味——他用什么东西洗的澡呀?这么香?“白脸”也许是察觉我在看他吧,很潇洒地在原地转了半圈,然后很骄傲地将左手罩在左边额头、同时将头发向左边一甩……我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白脸”瞟了我一眼,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很响地坐向床上、再靠向被子——不过这回他没再拿镜子,好象是一本什么杂志,封面的颜色很惹眼。
“黑脸”出来了,一副很轻松很惬意的样子。“周瑜,你还不睡?”哇!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恩,我要洗澡了再……”“哈哈!”他突然笑起来,“洗什么澡啊?看俺不洗澡照样睡得香!”说着他就翻上床,衣服一脱就倒下了。
“这人与人的区别也太大了吧?”我还没来得及细想,上铺的“黑脸”突然说了句:“我叫张军,‘军队’的‘军’,陕西人,没你名气大,你是俺们班第一名。”我正要说话,下铺的“白脸”也突然说话了:“我叫陈世俊,和班主任同姓,‘英俊’的‘俊’,来自杭州。”
我也想说点什么,可是说什么呢?“我是湖北的……”“知道,你是湖北十堰的……”张军打了个哈欠,“俺要睡了……”再看看陈世俊,鼻子贴在书页上,好象要钻进书里去。
洗完澡,通身顺畅,很想睡觉,但是,脱下的脏衣服不能留到明天。磨蹭了片刻,还是恹恹地去找肥皂。刚拿了肥皂要去洗手间时,忽然看到江枭床上那一团醒目的脏衣服——我闭上眼睛,很快地转身,很快地跑进了洗手间。
不一会,我又出来了,抓起江枭的臭衣服,使劲在他被子上抽了几下:“江枭!你真不是个东西!我这是最后一次给你洗衣服了了!” -
第9章 体检(2)
“小可怜儿,不错嘛!每次衣服都洗得这样干净!”我正要去做胸透,冷不防被人在后面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江枭,他正穿着我昨天晚上为他洗的那套衣服——我的天!他昨天晚上没回宿舍呀!他什么时候去换的衣服?“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给我洗衣服吗?”“周瑜!”里面的医生在叫我,我扭身就往门里走,却被他抓住了胳膊,“因为洗衣机会损坏我的衣服,而你不会……”说完他就笑了起来,我就在他的笑声中进了胸透室。
“手术做了一两年了吧?”那个年纪有些大的女医生突然问我。“什么手术?”“心脏修复手术啊……”“哦,去年春上做的。”“在哪儿做的?”“我们县里。”“恩?不会吧,你们县里能做这样的手术?”“哦,是省里去的专家。”“哦,怪不得,你这个手术是我见过的最成功的一例……”医生忽然笑了,“你运气好,命好。”在我即将走出门的那一刻,“周瑜——”医生叫住了我。“平时多锻炼身体。”“恩。”“注意不能参加过于激烈的运动,诸如篮球、足球、长跑等。”“恩。”“没事了,你去做肝胆B超,出门向左走。”“恩。”在医生含笑的目光中,我走出了胸透室的门,我很想再回头看一下那个医生,可惜门外那个同学等不及地进去了,并且把门关上了。
“0107班!过来!”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挥动着竹指似的胳膊、竹根似的手指大声喊着:“男生这间!女生那间!快点!”“哇……”同学们争先恐后地跑了过去——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这场旷日持久的“体检战”的确让所有学生都失去了耐心,都巴不得早点结束。“排队!排队!不准拥挤!”可是,班主任的话一点作用都不起——后面的一挤,我就不由自主地进了那个只许男生进的门。
“把鞋子、衣服都脱了!”两个中年男医生冷冰冰地说道。“这是检查什么呀?还要脱衣服?”可我还没来得及细细思量,“快脱!”乖乖!变成恶狠狠地命令了!我赶紧去解衬衫的扣子。当我把衬衫往墙边的衣架上挂时,我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江枭。他好象很不情愿地脱了衬衫,然后很不情愿地向墙边走来。我赶紧往一边让,可他还是看到我了——他对着我甩了甩头发、挤了挤眼睛。我忽然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闪光,仔细一看,原来是个粗粗的“十”字形项链,一如他左手腕上的链子一样黄灿灿的。
“把裤子、内裤都脱了!”“啊?”我差点叫出了声。“一丝不挂!听到没有?一丝不挂!”我环视四周,没有一个人脱,而且是连脱的意思都没有。“不脱是吗?不脱就卷被子回家!”两个医生好象只长了一个嘴巴,每次说话都是“异口同声”,“你们!都出去!下一批进来!”我再环视四周,没有一个出去,而且是连出去的意思都没有。看来,同学们对这个劳什子的S大学还是挺珍惜的。我也没动,更没出去——虽然我的目标是上北大,但是命运已经把我安排在S大学了,我别无选择。
“罢了!不就是脱个裤子么?想当年,那韩信还忍受胯下之辱呢!”想到这里,我三两下就把自己脱成了光屁股,然后沉着冷静地把裤子、内裤放在墙边衣架上。“再说一遍!不脱的出去!”医生开始把那些不脱裤子的往门边推。那些同学都不约而同地看看我,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光屁股就暴露在这个宽敞明亮的空间里、暴露在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医生眼前。
最后一个脱掉裤子的是江枭,他没有把裤子挂在衣架上,而是顺手丢在脚边的地板上,然后用一只脚尖不停地拨弄着。
“站成一排!”可是同学们勾着头移来动去,就是站不整齐。“你!还有你!”医生过来了,三推四搡,我们总算站得令他们满意了。我偷眼向左右看了一下——乖乖!江枭怎么在我右边呀?我禁不住侧过脸,从上到下地看他——从他下巴的幅度来看,他并没有低头,不像其他同学那样下巴都挨着胸脯;但是他的眼睛好象是斜视的,不知道在看什么,抑或什么都没看;他的嘴角是下撇的,好象在对医生宣布他对“脱裤子”这个游戏并不在乎;他的脖子恰到好处地长,脖子上恰到好处地挂了个项链,项链的“十”字恰到好处地垂在胸口上,胸口上恰到好处地长了一颗小黑痣;他的肚子看起来很平滑,一层薄薄的肚皮下面隐隐露着代表力量的肌肉;他的……
“哈!”我正要接着往下看,突然听到江枭邪邪地笑了一下。我吓了一跳,赶紧把目光从他的肚子移到他的脸上——天!他正在盯着我看呀!“羡慕吧?小可怜儿!”说着他又在我身上扫了一遍,然后下巴一翘,再也不看我——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在笑!
“双臂侧平举!”“双臂前平举!”“起跳!”“下蹲!”……“这是在体检么?这是堂堂社会主义社会大学入学的体检么?简直与古罗马奴隶主摧残奴隶没什么两样!”“可是!可是!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今日汝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尔等宰割’了!”
“好了!把衣服穿上,到化验室抽血!”一声令下,同学们立即主动奔向墙边的衣架,全然不是脱衣服时的被迫样子。最后一个穿裤子的还是江枭,我穿好鞋子正准备出去,却被他叫住了。他不紧不慢地穿好内裤、裤子、衬衫、鞋子,然后很轻松地甩了一下头发,对着我弹了一下指头:“走吧!”
刚走到门外,江枭就大笑起来,好象忍了很久,终于爆发了一样。“他姥姥的!白让那两个老东西看了,一点儿人性化都没有,怎么不找两个靓妞来呢?”
“把袖子挽起来。”天呐!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是针呀!我哆哆嗦嗦地挽袖子时,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尖尖的针头——越是不敢看、越是忍不住要看。“医生……我……我……”一阵冰凉的刺痛来自我的胳膊,同时一阵牵拉般的疼痛来自我的胸口。
“天!那针桶里红艳艳的,是我的血么?天!抽这么多血干嘛?”我正在胡思乱想,突然觉得胸口好闷、喘不过气,接着眼前就开始昏暗,耳朵里好象有知了隐约的叫声……
我的胸口要爆炸了,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的蝉噪突然消失了……“妈妈——”我努力地叫了一声,就与这个光明而热闹的世界隔离了。 -
第10章 军训(1)
真是倒霉,昨天抽血晕倒了,今天就军训。虽然昨天学校免费为我挂了营养吊瓶,但是一走动起来还是头晕心慌腿软。但是,我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很难受,昨天晕倒就已经很丢人了,如果连军训都不能参加,我周瑜还有何颜面在S大学呆下去、在0107班混下去?而且,听那个可恶的江枭说学校可能会因为我抽血晕倒把我遣送回老家——吓得我一夜没睡着,今天早上看到班主任第一眼我就问这个事,班主任说我只是有些贫血,学校不会这个原因打发我,但是,如果我检查出了还有其他不好的病,那就不好说了。
天呐!这么大的操场?是广场吧?天呐!这么多学生?都是01级的新生么?让我数一数一共有多少块(班)——恩,一、二、三……“7班的都过来!”是江枭的声音,懒得理他,接着数——四、五、六……“周瑜!你没长耳朵吗?”我的肩膀“啪”地挨了一下——“你!”我一拳砸过去——昨天晚上我难受得要命,他没有一丝的同情不说,还把我嘲笑个够了才吆五喝六地出去疯,这样的人,我历来是深恶痛绝的。
“有力气了?”江枭稳稳地拿住我的手,“昨天晚上……”他突然笑了起来。“你……”我正要骂他不是个东西,那边却传来哨子声。“快!过去集合!”江枭连拉带拖地将我弄到一个“方阵”里面——天!一个“大盖帽”稳稳当当地站在“方阵”前,他就是“教官”么?
“同学们,我姓马,由我负责你们为期15天的军训!”我赶紧伸长脖子看了一下这个姓马的教官——大约35岁吧,个头很高,脸盘很黑、嗓门很大……我正要仔细地研究,“今天明天!我们训练的项目是队列!”乖乖!队列就要训练两天?
“整队!”教官一声令下,伟大的0107班的同学立即就按男女、高矮站成了四个横列——挤来挤去,我被挤到了队列的最左端——难道我周瑜是全班最矮的?抓紧时间向后看一下——啊哈!后面那个也和我差不多高嘛!再后面呢?哇!两个丫头片子——其中一个好象是昨天和我一同晕倒在化验室的那个、那个,叫什么名字呢?当时好象听江枭怪叫过,可现在想不起来了。对了,那个可恶的江枭站在哪儿了?找呀找,看呀看——哼!他居然站在我所在的这一列的最右端——算了,不看了!再看要把人气死!
“立正!”我吓了一跳,赶紧收心收眼收脖子收腿“立正”。“有些同学!懒洋洋的!”“啊?不会是说我吧?可是,可是,我好象没有‘懒洋洋’呀?”“抬头!平视!挺胸!收腹!”教官向队列右边走去,“眼睛平视前方!没听到吗!”“教官是在吵江枭么?啊哈!狠狠地吵,最好狠狠地骂……”“你!挺胸!”我还没反应过来,前胸和后背就上了“夹板”——天呐!是教官的两只大手掌!“挺胸!”“夹板”一使劲,我的胸脯一阵闷痛,张嘴想叫,却看到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挺胸!不是颔胸!”我怕他再使劲夹我,就尽力挺胸!挺胸!再挺胸!“恩!就这样!”“夹板”终于松开了,我赶紧深吸了一口气——他夹着我时,我只能出气,不能呼气,若再夹一会,我准会因缺氧而死。
我死都不明白,这队列早在小学刚接触体育课时就训练过了,而且在以后的初中、高中也从没间断过,为什么上了什么劳什子的大学,搞一个什么劳什子的军训,就要“旧事重提”“旧梦重温”,而且是颠来倒去“提”、倒去颠来地“温”。
“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立正!”
站成四横列的0107班所有的同学、必须在同一时间“立正”,具体来说就是——必须在同一时间抬头、同一时间平视、同一时间挺胸、同一时间收腹。
“稍息!”站成四横列的0107班所有的同学必须在同一时间将右脚迈出半步。而且同一列的所有人的右脚尖必须在同一条直线上。“立正!”所有的同学又必须在同一时间将右脚收回来与左脚并齐。
“向右看齐!”站成四横列的0107班所有的同学(除开最右端的那四个)必须在同一时间将头转向右边,而且转的幅度要大小一致——我想若不是因为我们的身高参差不齐,教官一定会要求我们的鼻子尖在同一条由左到右逐渐上升的斜线上。
“向左转!”教官一声令下,站成四横列的0107班所有的同学、必须在同一时间将身体转向左边,而且必须在同一时间把落后的右脚挪到前面与左脚并齐。尤其是“向后转”,还必须从右边转过去,若谁从左边转,教官立即就会将那个同学“定”住,然后再批评他怎么怎么不对。
开始,同学们还有些漫不经心、有些玩世不恭,可看到教官一连“杀”了好几只“鸡”,就有些害怕了,渐渐地都专心致志、聚精会神了,而且,也做得很不错了。可是,教官却一直黑着“包公脸”,一遍又一遍、永无休止地厉声喝道——“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
渐渐地,一“抬头”我就头晕,一“平视”我就眼花、一“挺胸”我就心慌、一“收腹”我就胃痛。看看其他同学,随着教官的口令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如教官手中木偶的一般,没有一丝活气。
“原计划用两天时间来完成这个内容的!你们这个样子!只怕要拖到后天了!”天黑解散时,教官的这句话犹如一瓢迎头泼下的冰水,虽然时值“秋老虎”,还是让我打了个寒战。 -
第11章 军训(2)
晚饭我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转来转去地搞了一整天,脑袋晕乎乎的、眼皮沉甸甸的、肚子涨鼓鼓的、小腿酸溜溜的,此刻除了睡觉,我再没别的奢求。回到宿舍,本想立即去洗澡,可是被那陈世俊抢了先,只得靠着桌子坐在凳子上发呆。
张军已经躺在床上了——我真佩服他,一身臭汗、一身灰尘,也躺得下去?正想着,门很响地推开了——江枭跑进来干嘛?他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回家睡觉么?可是他在我眼前来回走了几趟后,好象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快速地把衬衫长裤都脱了扔在床上,然后就去把洗澡间的门拍得震天响:“你搞快点啊!8年抗战呐!”
陈世俊一身香气地出来了,一袭白衣款款从江枭身边飘过。江枭似乎愣了一下:“拜托你以后出来吹头发!还有人等着要洗呢!”可是,陈世俊没有回头、没有说话,只把那飘逸顺滑的头发一甩,然后就轻移莲步,躺在了他的花床上,接着就捧起了那本永远也看不看的花花杂志。
江枭好象有点生气,双手插在腰间,眼睛里闪射着骇人的光芒,可就那么一会儿,光芒消失了,他进了洗澡间。
“你又要等一会了……”上铺的张军突然说话了,原来他没睡着。“没事……”我努力回了他一个充满感激的笑。
洗澡间的门开了一个缝,“小不点儿,把我的内裤拿来!”“叫你呢……”张军侧着脸看着我笑了起来。“哦……”我赶紧站起来,去江枭的床头乱翻。“在衣橱里!笨蛋!”“什么人呐!请我帮你找内裤,还骂我!”但是我没说出来,因为我觉得和他那样的人吵架是弱智的表现。
打开江枭的衣橱,我不禁在心底惊叫了一声——他怎么这么多内裤?而且全是新的!同时,我也记起前几次我给他洗衣服时,从没看到他的内裤,他的内裤呢?
“快点呐!你在搞什么!”我赶紧关了衣橱,把内裤塞到他手里——我特意看了一下他的脸,他任何异常的表情都没有,对我挤了一下眼睛,就把门关上了。
江枭并没让我等,他很快就出来了,而且是水淋淋地出来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把自己擦干,至少应该把头发擦一下。“小不点儿,快去洗吧……”“呀——”我赶紧去擦眼睛,江枭甩了我一脸的水。“哈哈——”他大笑着倒在席子上了。
“你去洗吧……”我站起来推了推上铺的张军。“看你急成什么样了,我不急,再躺一会……”“你去洗,我先洗衣服。”我伸手去拉他,我担心他再一会就要睡着了。“哇!你谦我让,真是礼仪之帮的子民啊!”江枭阴阳怪气地在笑。可是我没心思理他,我又拉了一下张军:“快下来!”
我在张军脱衣服时接了一盆水,端到我的桌子前,把昨天的脏衣服按进水里,打上肥皂搓起来,心里很是怨恨自己,若不是因为昨天抽血晕倒,这衣服也不会留到现在才洗。
“你还有力气洗衣服?”江枭靠在被子上,斜着眼睛看着我。我哪里有力气?可是,这衣服若不洗,明天我就没衣服换了,我就两件衬衣,身上的这件也早被灰土覆盖和汗水浸透,也是迫不及待地要洗了。我没回答江枭的话,我很累,不想多说话,而且我觉得和他说这些毫无意义。
陈世俊忽然下了床,走到门边——他要出去么?“喂!洗衣房吗……恩……406,你上来好吗?恩,谢谢……”天!他是在打电话!靠门的墙上有个电话么?我怎么就没看到?学校有洗衣房呀?我怎么不知道呢?陈世俊转身走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卡——他用饭卡打电话?哦,不对,大小不一样,颜色也不一样。是学校发的么?我怎么没有呀?
“你好象很喜欢洗衣服……”陈世俊收拾他的脏衣服时,翘着下巴撇着嘴唇对我笑了一下。这一撇一笑,让我觉得自己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可是,我手里的衣服已经快搓好了,不过,身上这套衣服是一定要送到洗衣房的!
洗澡间的门开了,张军出来了;几乎同时,响起了敲门声,洗衣房的来了。陈世俊、张军,包括说过讨厌洗衣机的江枭也把自己的脏衣服丢进了那个女人的大袋子。我很想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也丢进那个袋子,可一脱下来,我就成光屁股了,怎么办呀?
“每人交10元押金。”“什么?洗衣服要给钱么?还要给这么多钱么?”我在心里哀叹了一声,眼看着他们三个把10元大钞放到那女人的手里,我只得端着盆子进了洗澡间。
“周瑜,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一并洗了吧。”张军站在门边,看着我。“算了,我自己洗……”“你怎么了?还嫌累得不够狠?”“没什么……”我不想说是因为舍不得那10块钱。“别问了!让那个‘小扣’洗去吧!”江枭那富含讥屑的话语犹如一把小刀从我的心底划过,让我分明地感到凉凉的刺痛。
“我要洗澡了……”我抱歉地对张军笑了一下,关上门,拧开喷头。热热的水从我的头顶喷洒而下,我在心底说了句:“妈妈,瑜儿听你的话,瑜儿绝不乱花一分钱。”然后,我的泪水也犹如这热水一般汹涌而出了。 -
第12章 军训(3)
或许是因为害怕教官真的要延长军训的时间吧,第二天,同学们格外聚精会神、格外专心致志。而我,也许是0107班28位好汉中最害怕延长军训时间的吧,所以比他们更全神贯注、更全力以赴。中午解散时,教官绷着的脸还没放下来,所以,午饭时,全班同学都很泄气。在我抱着饭碗发呆时,却听到江枭他们几个在骂教官是个冷血,还说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就不知道这世界谁是主宰者。
我很担心江枭他们真的干出什么出格的事,若是惹恼了教官,没准会把军训延长到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就把这半学期“训”过去也未可知。可是吃完饭回到宿舍没一会儿,江枭就也回来了,并且很安静地躺下了。
下午,同学们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猜想他们是因为上午卖出了吃奶的力都没换得教官的半句嘉奖,所以灰心了、丧气了、绝望了——罢了罢了!我这XX来斤就全交与您了,您老想怎样就怎样吧!
我一直在心惊胆战地等着江枭他们给“冷血”教官搞点什么“颜色”看看——江枭他们有多大能耐竟敢与教官抗衡?教官面对江枭他们给的“颜色”会怎样?会不会以“军法”处置?可是一直等到天色昏暗,一直等到教官说:“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明天后天训练齐步走!解散!”我才听到江枭他们几个异常激奋、异常响亮地“耶——”了一声。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颜色”么?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也许是心里那块无形的石头终于落地吧,这天晚上我睡得很沉睡得很香,第三天早上醒来时除了觉得腰酸腿痛外也没什么特别难受的。但是,接着两天的“齐步走”,再接着两天的“跑步走”,我日渐不能支持,虽然我一直咬着牙齿告诫自己要坚持、坚持、再坚持,但是不等“跑步走”训练得让教官满意,我已经吃不下、睡不安了。
不知道是军训的第几天,这天的天气出奇地好,一大早,那太阳就像个火球一样烤着整个大地、烤着整个广场、烤着整个我。这天训练的内容也很奇特——什么都不让我做,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站着。
刚开始站的时候,我还庆幸今天不走也不跑,正好可以让我肿胀的肌肉、酸痛的筋骨休养休养。可是,10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我开始难受——从来没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半小时,我浑身有说不出的难受,我想动一下,我想伸伸胳膊踢踢腿,还想扭扭脖子转转腰,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教官严格要求,除了眨眼睛,什么都不准做!
我就站着、站着、站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找不到自己的脚了,找不到自己的腿了,找不到自己的手了;我的头又小变大、又重到轻、又疼痛到眩晕;眼前的教官由一个变成两个再变成三个、由静止变成晃动再变成飘飞;眼睛里面好痛,火辣辣地痛,是汗水流到里面了么?我的胸口好痛,涨鼓鼓地痛,是晒烫了的血液在翻滚、在冲荡么?
“嗵——”是我倒在地上了么?完了!我又要丢人了!“周瑜!”一声大叫过后,恍惚中我觉得腰际好像突然生出了两个支架,使我那飘飘悠悠的身体顿时有了倚靠。 -
第13章 军训(4)
原来倒在“沙场”的不是我,是那个与我一同晕倒在化验室的丫头;但是我离地面也只有半米之遥了,若不是陈大“教瘦”及时赶到及时将我的身体状况告诉教官,若不是教官及时伸出援助之手及时拦住了我倒下的身体,我想我一定是第二个横卧沙场的壮士了。
好像是被教官按住灌了点水吧,然后就晕乎乎地被放到江枭背上;不知走到哪里了,江枭忽然弯腰将我从背上弄下来挟在胳膊底下;进了宿舍,江枭随手将我丢在床上,说:“小屁孩,没想到你会熬到今天耶!”然后头发一甩就走了。我努力地叫了声“江枭”,而江枭却回了我一个异常轻蔑的笑,又丢给我一句:“恭喜你啊!你可以不参加军训啦!”
宿舍门被江枭很重很响地关上了。我躺在席子上,看着忽然空了许多、大了许多的宿舍,不禁觉得有些冷,伸手想拉被子,可怎么也伸不起来——“我被取消了军训的资格了么?”我的心开始痛了,泪开始落了。
中午时分,班主任和江枭一起进了宿舍,抱来一些没吃过也没见过的营养品,然后又让我喝了一点高参糖和什么汤,嘱咐我别害怕,躺一会就好了。班主任走时,一再交代江枭要多加照顾我,江枭答应得也很爽快。
“周瑜,你身体不好,怎么不申请取消军训呢?”午休时,张军一脸不解地问。“我想参加……”我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让张军明白,可是张军只愣了一会儿,立即就善意地微笑了:“我明白。”
就为张军的这句话,当他问我可不可以和他头对头睡觉时,我没有一刻的思索就答应了,并且立即抱着枕头睡到了另一头——虽然这时的我,动起来还很不方便、也很难受。
下午,江枭他们都按时去了广场,只有我,不知道怎么办。虽然在这之前,我一直乞求上天,军训早点完结,可一旦真的没我的事了,我却止不住地落寞、止不住地伤心。
我本想也去广场的,不能参加军训,去看看也行啊,起码我知道后来训练的是什么内容。可是又觉得那样很丢人——被取消军训资格本来就很丢人,就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哪里还去自找丢人的?而且,这几天的军训生活也的确让我精疲力竭,现在别说上下楼,就连叹口气胸脯肚子都要痛一阵子。
我躺一会、坐一会,坐一会、躺一会,始终觉得百无聊赖。咬着牙站在后窗边想看看广场上是什么情况,可惜只看到对面宿舍灰黄的墙壁、黯然的窗洞以及窗棚里挂着的孤单零星随风飘动的衣服。
突然很想妈妈,到这里已经10来天了,和妈妈音讯断绝,现在想起来,心都痛得快碎了。很想听听妈妈的声音,很想和妈妈说说话——我一次又一次地拿起门边的那个电话,又一次又一次地放下——我没有电话卡,妈妈也没有电话。这电话该怎么打?
身体没一处不痛的,心里也痛得难以忍受。好不容易熬到江枭他们解散回来了——陈世俊还是第一个进来,还是第一个进洗澡间。江枭是第二个,他一走到床边就拍了我一下:“睡好了吧?起来帮我洗衣服,洗衣房里洗的衣服穿着难受死了!”我把脸扭到床里边,我不想看他的脸,不想看他的眼睛——难道他那么大的眼睛没看到我这副惨样么?
“周瑜,还没吃饭吧?”我侧过脸,看到张军满头大汗地站在江枭后面,“给你带了一桶粥,一点青菜,将就着吃点……”
“什么烂青菜啊?这是人吃的么?”江枭转过身盯着张军手里的纸桶。“你让一下,让周瑜下来。”张军用肩膀一靠,江枭就自动让开了——张军虽然比江枭矮,却比江枭粗壮得多。我突然生出一个好笑的念头——他们两个若是打起架来,江枭未必是赢家。
“哈,搞忘了,还有两个饼子呢……”张军把两个黄灿灿的饼子放到我面前的杯子口上,“好多油啊……”说着张军把手指放进嘴里很响地吸吮了一下,“啊,好香!”然后,他那另一只手伸到我的嘴边,笑着说:“你尝尝,看香不?”
张军的这个动作,让我突然想起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妈妈。妈妈每次做了好吃的,都要先夹一点喂到我嘴里,然后看着我,微笑着问:“香不香?”
“小不点儿,快吃啊,吃了帮我洗衣服!”江枭躺在床上懒洋洋地催。“你没看到周瑜成什么样子了吗?亏你还是班长!”张军的嗓门好大,吓得我手里的饼子都掉到粥里了。“什么样子啊?我来看看……”说着江枭就过来了,一手放在我后背,一手扳过我的下巴。“你……”我很想骂他,可是刚一张嘴,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江枭!”张军“腾”地站了起来。“在干什么呀?你们……”陈世俊洗完澡也过来了。“干嘛啊?”江枭收回了手,但是依然蔑笑着说:“不就是看你一下嘛?这也值得哭?”“江枭!你也太欺负人了!别以为你是本市的!”张军的拳头从我的头顶穿过直抵江枭。“想打架?”张军的拳头被江枭拿住了,就在江枭的鼻子前面,“你还不是我对手!”
他们两个就这样僵持着,一个不收回拳头,一个也不放开拳头。张军的眼睛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而江枭的眼睛里却好像有一团冰在凝固,我的心莫名地颤抖了:“你们……你们别打……”“真是莫名其妙,打什么架呀……”陈世俊嘟囔了一句、然后就走到床边躺下了。
“你们放手好不?”我站起来想拉开他们的手,可是刚拉了一下,江枭的另一只手就推向了我的胸口,“闪开!”我应声倒地,接着头就“嗡”的一下,眼前就慢慢变黑了。 -
第14章 军训(5)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军训时我幸运地在即将倒地时被班主任解救,但是半天过后,我却被大班长江枭推倒在宿舍的地板上。
对于我的晕倒,我不知道江枭当时是个什么感受,但是张军却显得很是愧疚不安,以至于夜里在我没睡着之前他总是每隔一会就坐起来看我一下。直到后来我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他才安心躺下打起呼噜。而下铺的江枭却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早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吧。
“周瑜,周瑜……”睁开眼睛,张军正靠床站着,“我要去训练了,你起来洗一下,粥和包子在桌子上……”转身刚走了一步,他又回过头指着我的桌子,“陈世俊刚才给你冲了一杯牛奶,你赶紧起来……”还没说完,张军就匆匆地跑出了门,而我满心的话,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
坐起身,伸手去拿衣服,才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既没有洗澡也没有洗衣服,不过幸亏另外一套衣服前天晚上洗了。正要下床,却发现枕头边就放着那套干干净净的衣服,昨晚的脏衣服不翼而飞了。
刷牙洗脸后,忽然觉得饿得心慌——昨天晚上只喝了几口粥,不饿才怪。还是那一小纸桶粥,上面卧着韭菜炒鸡蛋,吃了一口粥,想起那杯牛奶——闻一下,有点腥,也有点香;喝一小口,既香且甜——怪不得陈世俊每天早上起床、晚上临睡都要喝。
粥吃完了,牛奶喝光了,还有两个包子等着我的“临幸”——咬一口,呀!怎么有肉呢?赶紧吐出来,仔细一看,果真是肉馅——为什么不买素馅的?哦!张军不知道我不吃肉。
捏着玲珑的肉包子,犹如捏着“鸡肋”——食之不敢,弃之可惜。怎么办呀?罢了!我捏着包子走出门,将馅扣出来丢在门边的果皮箱里,然后津津有味地把剩余的全部装进了肚子。
肚子添满了,心也不慌了,略微坐了一会,忽觉身上很是难受——人总是欲壑难填,满足了这个**,那个要求又生出来了。又磨蹭了一会,终于熬不住,进到洗澡间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把喷头拧到最大,“哗哗”地冲将起来。
洗完澡,我四处搜索昨天穿的脏衣服,可找了半天也没见半点影子——奇怪,昨天晚上我的内裤还在身上穿着,怎么衬衫和长裤会不见了呢?没辙,只得先把刚脱下的内裤洗洗。
我正在搓内裤时,响起了敲门声——是张军他们回来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呢?然而进来的不是张军,是洗衣房的那个中年女人。“你那个同学……哦,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让我有空了来看看你……你还好吧?”“我还好……”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手背在身后——我手里拿着没搓好的内裤。
女人看着我笑了:“你会洗衣服?”完了,还是被她看到了。“哦!”女人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了,忙把手里的大袋子放到凳子上,“顺便把他们的衣服拿来了。”说着她就把衣服一个一个拿出来——居然都叠得整整齐齐的!
“这是那个黑脸儿的,这是那个白脸儿的,这是那个高个儿的……”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不记得他们的姓名,特征倒是记得很清楚。
“你是在笑我吧?”女人把他们三个的衣服放到各自的床头——天!她连他们睡在哪个床都知道呀!“这一幢楼的学生,我都不会搞错,你信不?”还没等我回答,她自己又笑了,“这也叫‘专长’呢!”
“你没事就好,我下去了,还有好多衣服等着要洗呢……”在门外,她又回过头,“你的衣服早上才拿去,洗了还没干,中午给你送来。”“什么?我的衣服也拿到洗衣房去了?”我大吃一惊,很想追出去问,可门已经被她从外面关上了。 -
第15章 军训(6)
“周瑜,你在宿舍里歇着,怎么好象还瘦了呢?”洗澡后,张军盯着我的脸仔仔细细地看。“小屁孩,干脆把你吃的饭拿来养只狗,反正你吃了也不长肉!”江枭的话对原本就很痛苦的我犹如雪上加霜,好在他只说了一句,就倒在床上睡了。
我的痛苦源自军训,军训在继续,我的痛苦就在继续。虽然其他参加军训的同学都很羡慕我能够及时脱离苦海,但我却好象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细细想来,其实就如《围城》中写所“里面的想出来,而外面的却想进去”——参加军训的急切地想脱离军训,而我这个被取消资格的却因此而痛苦。
难道不是么?经过这几天的风吹日晒,张军那张本来就有些黑的脸愈发黑了,几乎可以和历史上的大清官“包黑子”媲美。每次一回来与我说不到三句话、就迫不及待地往床上爬,而且有时还要暗暗地叹几声。
隔壁下铺的陈世俊,情况好像也不是很好。首先,那白脸明显地有些黑了;第二,洗澡后不吹头发了;第三,洗澡后不在房间里翘着下巴“轻移莲步”了,第四,躺在床上就睡觉、不照镜子不看花花杂志了。
江枭也许是这个宿舍中精神状态最好的,每次回来都还记得要拿我当“下饭菜”,而且还要在宿舍里前前后后地窜几个来回。但是,这些天来,他一直没有机会去找他们的伙伴们开心,一直在这个被他称作“不是人住的地方”洗澡睡觉,而且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要莫名其妙地骂几句,总之,他很不悠闲很不自在。
不过,苦难总是暂时的,幸福的花儿终于在军训的第15天开放了——校园里随处可见释去重负的轻松与喜庆。也不知道是学校组织的,还是同学们自发的,整个01级要以班为单位搞个晚会,而且晚会的地点就在军训的广场上。
0107班48位同学,加上陈班主任、马教官刚好50人。大家都席地坐成一个圆圈,圆圈正中高处挂着几个昏昏红红的灯泡,四处看看,只见广场上挂满了这样的红灯泡。我终于明白,原来这是在搞什么模拟的篝火晚会,因为不能点火,只能用红灯光来虚拟火光了。
这样声势浩大的露天晚会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而且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我应该高兴才是,可是,这个为了庆贺军训胜利结束的晚会对我来说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因为全班48人,就我一个“半途而废”,那个丫头虽然的确在我之前晕倒在地上了,可据说那天下午她又正常地参加了军训,而且一直到军训结束。所以,面对着各色瓜果、各种饮料,我没有一丝伸手动嘴的念头;面对同学们八仙过海般的精彩表演,我没有一毫观看欣赏的兴致。坚持着听完了马教官唱的那首很有名我也很喜欢的《1234歌》后,在同学们忘情的喝彩声中,江枭好象被推到了圈中央。但是,我没有再坚持下去,我一个人悄没声息地离开了人圈、离开了广场、慢慢走向宿舍——我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晚上,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张军他们回来了,朦胧中好象听到张军叫了我一声,但是我不记得自己是否答应。
第二天,醒来时,张军还在打呼噜,陈世俊也在酣睡,唯独不见江枭。床上的被子还整齐地叠着,难道昨天晚上没回来睡觉么?我没心思再去想。
洗脸之后,张军他们还没醒。今天学校没什么活动么?应该发新书正式上课了吧?我最期盼的就是上课了。在这个人地两生的学校,我唯一熟悉的也许就只有书本了。
又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拍醒了张军:“今天,不上课么?”张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好一会才明白我的意思,但是,他立即吃惊而且嘲笑了:“你糊涂了啊?今天星期六呢!上什么课啊!”天!我浑浑噩噩的,居然连今天是双休日都不记得!
我知道大学是过双休日的,不像高中,一个月才休息一天。我恹恹地吃了饭,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下,始终找不到事做,只得又回到宿舍——陈世俊在洗脸,而张军却还在睡。
陈世俊洗好后就出去了,我站了一会,又坐了一会,心里乱糟糟的,越来越难受。“张军,你起来吧……”我简直是在求他。“恩,几点了?”张军翘起头,好象还没睡好。我伸手拿过床头的小钟,“快10点了。”“恩,那起来吧。”张军终于坐起来开始穿衣服了。
“你吃饭了?”“吃了。”“你怎么了?”张军下了床,盯着我仔细看,“你哭了?”“没有……”我哭了么?我用手抹了一下眼睛——怎么有水呢?是泪水么?
“周瑜,你太小了,我像你这么大时……”他笑了起来,“初三还没毕业呢!”他洗完脸,又看着我,笑道:“你不信吗?我满19岁进20岁了。”其实,张军比我大是没任何疑义的,从小学、初中到高中,班上所有的同学一直比我大,只是我没想到眼前的张军就比我大4岁多。
“走,跟我一起下去吃饭,吃完饭,我去外面买些东西,你也去逛逛,别老一个人闷在宿舍里。”我本来是不想下去的,因为我已经吃过饭,现在还不饿,而且张军说要上街买东西,我没什么东西可买,自然也不想去。可是,一想到张军一走,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个陈世俊到现在还没回来,自然也是出去找人玩去了,而且,就算他回来了,我和他也玩不到一起。
“走啊!”张军一拉我的胳膊,我就跟他出了门。 -
第16章 江枭搬进了公寓
“让我帮你提一个。”“哈!这点东西算什么?”张军提着两大袋子东西,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在家里,我挑100多斤的担子能跑几十里呢!”我骇然而且佩服,同时也在想他家该是个什么地方呀,挑着担子跑几十里干什么呢?
“你不买点东西么?”我摇头。“不会吧?”张军笑起来,“你应该买两身衣服,关紧的是要买两个内裤。”老天!我的脸马上就热了起来,我的确应该买两个内裤了——老是穿了这个,那个就得赶紧洗,否则就没得换了。
“再看看衣服吧!”张军忙着帮我找衣服。“算了,衣服暂时不买……”我觉得有两套衣服换着穿就行了,没必要再浪费钱。“你那两套衣服能穿到什么时候?天气已经在慢慢转凉了,你不买件外套?”“学校不是刚发了一套迷彩服么……”“你呀!”张军大笑起来,“那是军训时穿的,你还准备一直穿啊?”我觉得有些难堪,不知道说什么好。然而张军接着笑道:“学校马上就要发校服了,你干脆等着穿校服吧……”
“周瑜,生气了啊?”张军见我一直不说话,有些急了,“刚才是说着玩的,你还当真啊?”其实我并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既然学校马上就要发校服了,那我就更不用买外套了。
“不买衣服?”“不买。”“唉……”张军叹了口气,“不买就不买呗!”
回到宿舍,早就过了午饭时间。好在学校食堂随时都有饭菜供应,我和张军吃完饭后就回宿舍。
进了宿舍,空无一人。坐了一会,张军要去找同学玩,问我去不。我历来不习惯跟陌生人一起玩,加上也很有些累了,就说不想出去了,想睡觉。
“这里没你高中的同学吗?”临出门时,张军回过头来问。“没有。”“高年级的呢?没有同乡么?”“不知道。”“唉……”张军叹了口气,“你还是跟我一起吧,我们好几个同学、同乡,很热闹的。”“不了……”我脱了鞋子,开始往床上爬。
张军走了,而且晚上没有回来。陈世俊也没有回来。我一直在床上躺着,晚饭也没吃,醒一阵睡一阵,睡一阵又醒一阵,一直迷糊到星期日的早上才下去吃了一碗清水面。回到宿舍,实在是躺不下去了,就去洗澡,洗完澡洗衣服,洗完衣服还没到午饭时间,我就开始打扫宿舍——15天的军训,宿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
地板已经拖得一尘不染了,可是窗户、桌子、凳子、壁橱还有床架怎么办呀?四处看看,没一个可以当抹布的,没辙,我只得把自己那双已经破了个小洞洞的袜子拿来当抹布了。
当一切都擦洗得看起来舒心、想起来开心时,我已经累得腰酸胳膊痛了,而且肚子饿得厉害。看看小钟,早已过了午饭时间。去食堂吃了午饭,只觉全身犯困,就又回到宿舍睡觉。
也许是似醒非醒吧,我听到开门的声音就坐了起来——是江枭和他的朋友们。“小屁孩,我要搬到公寓了,再也不会因为你这个可怜虫跟别人打架了!”说着,那几个就忙着帮他去床头、桌子、壁橱里翻东西。
“小屁孩,是你擦洗的?”江枭瞪大眼睛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看,“是你擦洗的?”他又问了一遍,可是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枭哥,走吧!”其他的几个家伙抱着江枭的东西,围着江枭,催他走。可是江枭一直盯着他用过的一尘不染的桌子、凳子和他睡过的整洁的床,好象要把它们装进眼睛似的。那几个也定下来看了看宿舍,“我靠!搞这么干净!”“啧啧!干净!太干净了!”“哇!枭哥,是哪个女人悄悄来给你擦洗的吧?”……
“走吧……”江枭看了我一眼,向门外走去,其他的几个立即哄地一声就挤出了门——奇怪的是,江枭这次没有对我蔑笑、也没有挤眼睛。 -
第17章 英雄救美
终于盼到正式上课了,我抱着文具盒高高兴兴地跑向属于我的教室——第三教学楼106教室。
还没进教室,就听到里面闹嚷嚷的——居然有人比我来得还早?跑进去一看,原来是江枭他们在说笑在打闹。奇怪,他们来这么早干嘛?就为了在教室里吵闹么?
我在第一排中间的座位上坐下——自从小学踏进教室门,我一直是坐这个位置。“小子,起来!那个位置有人占了!”我一扭头,那个叫“卷毛”的恶狠狠地看着我。“哦,对不起……”我赶紧拿起文具盒、站起来走到第二排中间,坐下。“喂!那个位置也有人占了!”“哦……”莫非中间靠前的都被他们占了么?算了,我就坐后面吧。
“小子!坐错了!”那个叫“明仔”的突然厉声叫道,“那是我的桌子!”难道后面的也被他们占了?他们就这六七个人,从前到后这么多桌子,他们能坐这么多么?
“不起来?”“明仔”用指头指着我,其他几个也都怪腔怪调地说:“起来吧!”“还不起来?”“明仔”的声音提高了8度,瞪着眼睛好象要吃了我似的。罢了!干脆坐到最后的最边上,我不信还有人会坐那个“偏僻”的位置。在我站起来离开桌子时,教室里爆发出了一阵得意而放肆的笑声,这笑声中很明显有江枭。
“小鬼!”又一个声音响起来了,“那是我的!”“什么!”我的头“嗡”的一下,我终于明白这伙人是想干什么了。“算了,别闹了,他是个好哭包。”是江枭的声音。“好哭包?哈哈……”刺耳的笑声经久不息。
我低着头坐着,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但是,我的文具盒却莫名地滴落了水珠——我赶紧用手把它们擦掉,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也不想让自己看到。
同学们陆续地进来了,教室里渐渐热闹了。我抬头看了一下,张军好象还没来,也没看到陈世俊。或者他们已经来了,我却没看到?算了,来了又怎样?我这副模样还能见人么?
“王小丫!那是我的桌子!”教室里突然掀起一阵不太和谐的喧闹,“快走快走!”“要我亲自动手吗?”“哈哈……”又是他们!他们在干什么?
一个矮矮瘦瘦的女生,正从第三排中间的椅子上站起来,低着头走到后一排的空椅子上坐下。可是,立即有两个家伙插着腰走到那女生桌子前,怪腔怪调地说:“丫头!麻烦你再起来吧……”说完,他们就大笑起来。而那个叫“王小丫”的女生,再一次站起来了,她虽然低着头,但是我却分明地看到她通红的脸、她那无助的眼睛!
“你们!”我“腾”地站起来,椅子在我站起来的那一刻倒了,我没管它。我冲到第四排,冲到那个女生身边,一把将她按到椅子上:“你就坐这里!”然后,我转过身,对视着那两个高大的家伙。
“哟!英雄救美啊!”教室里立即爆发出震耳的嘲笑声。“大家来看看啊!7班出了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还出了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啊!”笑声大了,更大了,天花板似乎都在颤抖——我的心也颤抖了:“你们!”我一头扑撞过去。
喧闹的教室顿时安静了,那两个家伙跌加式地仰面倒在地上,我趴在上面那个的胸脯上,手里还死死揪着他的衣服。“小子!找死!”我被人抓起来了。“放手!”张军在大喊。“喂!都住手!班主任来了!”江枭一声令下,抓我的手松开了,我跌坐在地上。 -
第18章 再次交手
“周瑜!你给我站住!”中午放学了,我抱着刚发的新书还没走出教学楼大门、就被人从后面拽住了。而且,我还没回头,肩膀上就挨了重重一拳。
回过头,是那两个家伙,而且江枭就站在后面不远处,但是我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臭小子!敢跟老子叫狠,活腻了吧!”抓住我的那个壮一点的家伙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地说,“想怎么处置你!说!”“说!想怎么个死法!”另一个稍瘦点的也凶巴巴地逼近我。我看了看江枭,他仰着脸,不知道在看什么,而他身后还聚着四个大家伙,好象在耐心地等着好戏看。
“啪!”我的肩膀又挨了一下。“你们!”我奋力地一转身,再奋力地将怀里的书一股脑地砸将过去——可惜,书本“啪啦啦”地全落在了地上,难道他们都练过功夫?明明是对着他们砸的,怎么一本都没砸住呢?
“早知道你有这一手!”我的胳膊全被拧住了,痛得我真想哭。“扁他!”我的胸脯立即就两阵剧痛,身体也随着他们的拳头东倒西歪。“放开周瑜!”张军突然冲到我的面前、拉住我,“你们欺负一个弱小的同学,算什么本事?”不等那个家伙开口,张军一掌推过去,拧着我的那个家伙接连后退,手也松开了。
“他们打你哪儿了?”张军急急地问道:“我去上了个厕所,出来就不见你了,原来是……”他不说了,因为江枭他们过来了,许多同学都围上来了。
“张军……”江枭翘着下巴,一脸轻笑,“准备第二次交手吗?”“江枭,这事如果与你没关系,你江枭还算个人;如果与你有关系,你江枭是猪狗不如!”张军说得镇定从容,但是我却分明地感觉到他的义愤填膺。
“张军!”江枭的声音好象是从坟墓里发出来的,冷森森地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我反应过来时,却见江枭张军的两只右手正在两个人的鼻子之间紧紧地握着,而两人的眼睛都定定地瞪着对方。这是在干什么呢?我还没见过这样打架的。
江枭的脸越来越白,张军的脸越来越红。“枭哥!”那几个家伙开始骚动了,可江枭眉眼都没动一下。张军的脸越发红了,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眉头紧锁,牙关紧咬。江枭的脸越发白了,冷森森的眼睛里溢出无数道骇人的寒光,微微上翘的下巴传达出主人对面前这个敌手的轻蔑与不屑。
“枭哥!”打我的那两个家伙突然出手了,张军壮实的身体踉跄前扑,但就在快要倒地时,被一只胳膊拦住了——是江枭的胳膊。但是,还没等张军站稳,其他的几个家伙就一拥而上,把张军围住了。“张军!”我担心极了!害怕极了!他们都出手,张军还活得成么!“张军!”我竭尽全力想拉开那些家伙,可刚拉了一下,就被他们扫倒在地。我浑身痛得没法形容,想站起来,可是,腿没有一点力气,“张军……”我忍不住大哭起来。“打架啦——死人啦——”有人在怪叫。我的头“嗡”地一下就大了,我爬起来,再次冲向那个包围圈。“江枭!你不是个东西!”我声嘶力竭地骂道,“江枭!你是个狗熊!”“江枭!你!”我还想骂,可是情急之下找不到骂他的词汇。
周围的同学们开始议论起来——“仗着自己是本市的,欺负外地同学……”“还是班长呢,我看就一黑社会……”“听说这个小白脸儿还不到15岁呀,啧啧!也忍心欺负他!”“什么忍心不忍心?那个王小丫,好可怜的一个女孩儿,他们都忍心呢……”
围着张军的人圈散开了,江枭第一个旁若无人、目不斜视地走了出来,然后是他的那些兄弟。与我擦身而过时,江枭看了我一眼——犹如无数支冰箭穿透了我的身体,又冷又痛,我不禁打了好几个寒战。
“你呀……”张军帮我捡起地上的书,再用手仔细擦去书上的灰,笑道,“书放在教室里就行了,你还抱来抱去的,不嫌累?”我呆呆地看着张军隐着血痕的笑脸,说不出一个字。“我们的教室是固定的,书放在里面绝对安全,你不知道?”我没说话,伸手去拿我的书,却被张军挡了回来,“我帮你抱吧。”
“周瑜,刚才的事儿不值得你放在心上……”张军抱着书慢慢地走着,我低着头恹恹地跟着,“我张军做人的准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绝不饶人’,这样的事,经见得多啦!”
“对了,周瑜,马上就要发读书卡了,有读书卡就可以去图书室借所有想看的大部头书,也可以去阅览室看各种报刊杂志。”“真的呀?”我高兴得跳了起来,全然忘了身体的疼痛。 -
第19章 发校服
下了晚自习,我抱着刚刚在图书室借到的《红楼梦》急不可耐地往宿舍跑。“周瑜!你慢点儿……”张军气喘吁吁地赶上我,“你跑起来倒是蛮快啊……”然后看着我的手,“借什么书了?”“《红楼梦》。”“你?”张军瞪大了眼睛,“你个小屁孩,看这个书?”“什么呀!”张军居然也像江枭一样叫我“小屁孩”!我心里很有些不高兴,就没好声气地回了他一句:“《红楼梦》又不是写给你一个人看的!”“哈哈——”张军突然大笑起来,“我才不看呢!卿卿我我、哭哭啼啼,只怕它还没被我看完,我就被它烦死了。”
回到宿舍,陈世俊已经在洗澡了。“他怎么跑这么快呀?”我指着洗澡间的门问张军。张军抬眼看了一下,没说话。“他也太爱干净了,现在天气已经转凉了,又没出汗,用得着每天都洗澡么?”“嘘——”张军将食指放在嘴上“嘘”了一下,同时眼角朝洗澡间斜了一下,“小心他听到了揍你!”说话间,门开了,一股香气喷薄而出,然后出来的才是一袭白衣的陈大公子。
洗完脚,张军已经躺在床上了。我本来也想上床,可体检时视力很不好,医生告诫我不能躺在床上看书,我只得坐在凳子上、趴在桌子看。
“嘭!嘭!嘭!”谁这样敲门呀?简直是砸门。我赶紧去开门——我担心再过一会儿,门板就要破了。
“发校服啦!”一声街头小贩般的高叫过后,我才看清眼前的人——江枭,和他的那帮兄弟。
江枭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一支笔,走到陈世俊的床前,“陈世俊,签名!”陈世俊懒懒地移开脸前的杂志,从床上坐起身来,接过笔和笔记本,懒懒地画了一下,就又躺下了。“你的校服。”江枭身边的那个立即从大袋子里拽出一套亮蓝色的衣服——这就是校服?这就是堂堂S大学的校服?我有些失望。
“张军,签名……”张军坐起来了,伸手去接笔和笔记本,可是江枭站得远远的,张军的手够不到。“不想要啊?”江枭斜着眼睛看着那支笔,手指不知怎么一动,笔就在他的拇指上“滴溜溜”旋转起来,而且过了好久都没停下来。“哇——”我不禁看得呆了。
江枭手指一动,那笔突然不见了——哦!在他手心里捏着呢!“哇——”我又呆了。
“小屁孩,要不要校服啊?”“啊?”我回过神来,看到了江枭那张居高临下的脸,“会写你的名字吗?”江枭的手伸过来了,那支笔正在他的指甲盖上忘情地转着。
“签名啊!”“哦……”我赶紧去拿江枭手里的笔——它不是在转么?什么时候突然又停了呢?“恩?恩?”江枭看看笔记本、又看看我,“这是你写的吗?”可还没等我回答,他就用笔敲了一下我的鼻子,“字如其人!”其他几个家伙也凑上前看江枭手里的笔记本,“哪儿有枭哥的字好啊?”“就是,枭哥的字那才叫好呢!”“轻柔有余,刚劲不足!”我的心蓦地动了一下,最后那句话是江枭说的——江枭能说出这样的话么?我看着江枭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不禁又呆了起来。
“你的校服,不要了?”我回过神时,衣服已经在我怀里塞着了。“走吧,枭哥,还有几个没发呢。”江枭转身走了,我怀里的衣服莫名其妙地掉到了地上。
捡起衣服时,本来是叠成方块的衣服散开了——天!上衣这么大?裤子这么长?
“大了吗?”门口传来江枭的声音,接着他又过来了,“哈——”他大笑起来,“看你不怎么矮嘛!怎么连小号的都大呢?”“什么?这就是小号的?”我的心一阵凉,“我居然连小号的都穿不成!”
“小屁孩,”江枭把手放在我的肩上,依然笑着,“要不给你换套女生的?”“不!”我立即后退一步,江枭的手失去依托,伸了一会儿,就收回去了。
“明仔!”江枭突然收敛了笑意,转身向门外走去,“明天上午去总务处看看有没有特小号的!好象应该有!”“好的!”那个叫“明仔”的立即跑进来不由分说抓过我手中的衣服就出去了。
“周瑜,你怎么了?”张军在叫我。“哦……”我扭头看到张军正在试穿校服。“周瑜,你怎么了?”“没怎么……”我赶紧坐下,翻开《红楼梦》,可心里却一直在问:“我究竟怎么了?” -
第20章 我帮江枭写笔记
午饭后,刚回到宿舍,门才关到一半,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周瑜,你的校服!”原来是明仔给我送校服来了。
“谢谢你……”我接过衣服,看着明仔,“谢谢你了。”我是真心地感激他。“要谢就谢枭哥吧!我就免了!”说完了明仔还站着不走。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呆呆地看着他。
“你穿一下啊!真是个笨!”“什么?现在就穿?”“枭哥交代的,你赶紧穿!”明仔好象有什么急事,火烧屁股一般地原地乱跳。我赶紧把身上的“迷彩服”脱下来,换上校服。
校服是那种亮亮的蓝色布料做成小西装的样式,我从未穿过西装,也就不知道自己穿着是否好看。
“恩!”明仔点点头,“转过身去!”我就转过身。“恩!不大不小!正合适!”说完,明仔转身就朝门外走,我也跟着他走到门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在送他么?我不知道。
在楼梯口,明仔站住了,他回过头看着我,脸上是我看不明白的表情,“我真是不明白……”说着,他就朝下面跑去了。“究竟是你不明白,还是我不明白呀?”我成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哇!周瑜,小帅哥啊!”张军一进来就惊叫起来,拉住我的胳膊前后左右上下地看。末了,又感慨道:“你穿着怎么就这么好看呢?”我很怀疑张军的话,因为在此之前好象还没有谁当面说我帅过,而我绝对不会在突然之间由“不帅”变为“帅”的。
午睡起来时,我习惯地穿上了军训时发的“迷彩服”。“周瑜,穿校服!”张军把校服塞到我怀里,“现在谁还穿迷彩服?再穿同学们会笑你的!”说着张军就脱掉了我的上衣,“快换!快换!要上课了!”
我穿上校服正要出门时,陈世俊从洗手间出来了,他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嘴角浮起浅浅的笑,然后也跟着我出了门。
“完了!迟到了!”张军神色有些紧张,“都怪你,叫你快点……”我探头向教室门里面看了一下——完了!那个娇小的姓吴的英语老师已经在讲台上站着了。
“Maylcomein?”我尽量让自己声音洪亮、身体端正,因为,我很抱歉,我迟到了。吴老师看了我一下,立即颔首道:“Comeinplease!”
我刚跨进教室门,“哇——”突然升起的一片惊叹声把我吓了一跳,我定住了,不会走路了。那么多眼睛都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了?战战兢兢地将自己仔细地审视了一遍——好象没什么不对劲呀?
接着是窃窃的议论,还有悄悄的笑声。“安静!安静!安静!”吴老师连说了三遍,同学们才勉强闭上嘴巴,可那些眼睛,依然在我身上逡巡。“走啊!”张军在后面推了我一下,我才赶紧去后面找个空位子坐下。
“收起你们那色迷迷的眼睛吧!”吴老师忽然笑了,“没见过小帅哥吗?”
同桌贴着身子、贴着鼻子在看我,我有些不自在、有些反感,但是想到那句“对付无聊的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不理他”的话,我就赶紧翻开课本、笔记本,拿出钢笔。
“照镜子照得忘记时间了吧?”天!怎么和江枭坐在一起了?“没照镜子。”“恩哼?”江枭甩了一下头发,斜着眼睛看着我笑。我看着江枭,他好象刚理了头发,不像以前那样长得遮着半截鼻子,但头发还是一缕一缕地泛着黄光。“干嘛要把头发弄成黄的?黑头发不好么?”我扭过头来看书,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
吴老师在介绍我手里的课本,她说这是今年才试用的新课本。吴老师虽然身体娇小,却声若洪钟、字正腔圆,那流利而纯正的美国英语令我一下子为之折服、钦佩不已。那生动活泼的形式,不经意间流露的幽默,无形中感染了我,渐渐地我忘记了江枭、忘记了自己,我完全沉浸到书本中、完全陶醉在老师如行云流水般的讲解中,
“喂!小屁孩——”江枭突然拍了一下我的手。“干嘛?你!”我正在写笔记,被他突然一拍,钢笔在笔记本上划了好长一根斜线。“帮我抄笔记好吗?”“什么?”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笔记也能让别人代替抄?
“你字写得太烂,是在帮你练字呢!”切!长这么大,还没人说过我周瑜的字写得烂!“小屁孩!”江枭侧过身趴在我和他的桌子交界处,看着我,“真的不帮吗?”“不……”可是我刚说出这个字,却突然说不下去了——我看到了江枭的眼睛,那双大大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我,一眨也不眨,眼睛里面不再有轻蔑的刀、不再有冷酷的箭,是一道我能够感觉到却说不出来的光、是一股我极力抗拒却越发聚拢的力量……
“帮不?”“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不帮?”我没说话。“默许?哈!”江枭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大叫道:“搞定啦!”然后一手撑着桌子边,身子轻轻一跃,就越过桌子、飘到后门外去了。
我惊慌地四处看看——天!已经下课了呀? -
第21章 谁伤了我的脸
大学的晚自习,就像聋子的耳朵,是个形同虚设的东西。没有老师监督、没有作业负担,同学们可以看自己喜欢的书——譬如陈世俊,就可以看他喜欢的花花杂志;也可以说笑打闹——譬如江枭的那一班弟兄就可以从一进教室门开始闹到第二个晚自习下;还可以听随身听,甚至可以睡觉——譬如江枭的耳朵里老是塞着两个小喇叭,而张军则老是趴在桌子上打呼噜;比起他们,我做的事应该是最正规最高尚的了——我忍痛撇下我的《红楼梦》,去为江枭写笔记——白天上课时我来不及写两份完整的笔记,中午一吃饭我就瞌睡,幸亏学校安排这两个晚自习,否则我还真没办法完成江大班长的差事。
“小屁孩,辛苦啦!”“哎呀!”我正写得专心,突然觉得耳边一麻——不知什么时候左边的同桌变成了江枭。“下自习时能写好吗?”江枭贴着我脸、看着我手下的笔记本,“睡觉前我想看一下。”我心里有些不高兴,江枭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今天上了6节课,有4门课的笔记要写,就这两个自习能写好么?
“嘴巴撅那么高干嘛?”江枭看着我,挤了挤眼睛,裂着嘴巴笑:“今天的课是多了点啊!写不完明天再写嘛!明天的课少,才两节……”“你还知道今天的课多呀?”我把手中已经写好的三个笔记本放到江枭的眼睛底下,然后站起身拿着最后一个笔记本,从他背后挤了出去——第二个自习已经下了,我听到了铃声。
“周瑜,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给江枭写笔记!”张军已经洗完澡了,而我还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不要再写了!”张军忍无可忍地拽走了我手下的笔记本。“别!还有几句话就好了……”我赶紧站起来,“快给我!”我有点困、有点累,还有点急——他们两个都洗澡了,我还没洗。
“你为什么要给他写笔记!”张军拿着笔记本看了一下,“竟然还写得这样认真!”“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帮江枭,可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就必须写,而且必须写好。“想不到你也是个趋炎附势的人!”张军合上笔记本,手一扬,笔记本“刷”地就飞过来了,我猝不及防,被它砸到了脸。“啊……”我和张军同时叫了一声。
“痛得厉害么?我……”张军手里捏着一团纸巾,全部成了红色,“去医务室好吗?”张军的声音充满愧疚。我没有说话,从地上捡起笔记本——那是一个棱角分明的硬皮本。我重新坐下来,颤抖着拿起笔写最后那几句。“周瑜,还在流血!”张军一把拽起我,“去医务室!”
“放开我!”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掌推在张军的胸脯上,张军后退了几步,瞪着眼睛看着我,嘴巴动了动,可是没说出话来。
“还是去上点药得好……”陈世俊从床上起来了,走到我面前,拿起江枭的笔记本看了一下,“字写很好,可惜……”陈世俊莫名地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我淡淡地说了句“血流到脖子里了……”,就又回到床上躺下了。
洗澡的时候,虽然我尽力不让脸沾到水,可是热水还是不可避免地打湿了我的脸,打湿了我伤口。我咬着牙齿继续洗,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滚了下来。
“周瑜……”张军还在床边站着,见我出来了,赶紧伸手来拉我。我躲开他的手,爬上床,把小钟和书都拿到下铺,然后展开被子,钻进去——这本来就是我的床,只是被恶魔的江枭霸占了20天,现在他走了,自然就该物归原主了。
“小屁……”江枭没叫完整就顿住了,定定地看着我、看着我的脸,仿佛我是个怪物。“你的笔记,写好了。”我把笔记本放到他手边。“喂!你是怎么搞的?”江枭在我右边坐下了,他的眼睛还定在我的脸上,“摔跤了?”我没说话,把手上的课本翻开。“喂!你打架了?”江枭几乎是贴着我的鼻子在问,“谁搞的?”我还是没说话,拿出笔记本,拿出钢笔。“喂!”江枭一把夺了我的笔、扔在桌子上。我捂着脸,他刚才碰到我右边眼睛下面的伤口了。
“周瑜!”张军过来了,我赶紧放下手,低头再去翻书。“江枭!”一声怒不可遏的叫喊过后,右边的江枭突然向我倒了过来。“张军!”江枭“腾”地一下翻身起来,“又想打架是不!”说着江枭的身子就扑了过去。
“江枭!住手!”一声怒喝突然从前门口传来——班主任来了,第一节课是《古代文学》,老师就是他。好半天江枭才直起腰,我这才看到张军——张军居然被江枭按到地上了。
“周瑜,你的脸怎么了?在出血!”班主任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然后又看着江枭和张军,“是你们把周瑜打伤了?”可是他们一个仰着头、一个低着头,都不说话。“江枭!还有张军!还在愣着吗?赶快带周瑜去医务室!”“哼……”“恩……”江枭和张军回答的话虽然不同,但是行动却是惊人的一致——他们几乎同时伸出手拉住我,也几乎同时说道:“快走!”
从医务室出来,我的脸上就多了块大大的白色补丁,而且因为刚才擦了酒精,现在正痛得心慌吊气。“江枭!”左边的张军突然说话了,好像忍了很久似的,“周瑜的脸成这个样子了,你没看到吗?你为什么还要打他?”“哈!”右边的江枭居然笑了起来,侧着脸看着我,“小屁孩,我打你了吗?恩?”然后,他突然越过我、站到张军面前恶狠狠地说:“张军!你老实告诉我,周瑜的脸是不是你打的!”记忆中,江枭好象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是我!可我不是故意的!”张军的声音很大,可听起来有点底气不足。“哈哈哈!”江枭突然仰天大笑,“好一个伪君子!”然后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向教室跑去。 -
第22章 买衣服
天气越来越凉了,虽然其他同学还是穿着衬衫外套,可我却觉得冷,需要秋衣秋裤、羊毛衫羊毛裤了。再说,我整日地穿着校服,也需换套衣服了。
星期六的早上,本想让张军陪我去去街上买的——我没买过衣服,不知道该买什么样的,更不知道价钱。而且S市也算咱中国一流的大都市,我却是一个山窝窝生山窝窝里长、不会辨别方向的人,所以我很担心自己一旦走出学校大门,就需要找警察叔叔才能回来。可是,早上醒来就不见张军——莫不是昨天晚上就没回来?
揣着许多的害怕,我捏着200块钱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学校大门——对门就是一条宽阔而热闹的街,因为是星期六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还没正式加入这个行列,我的头就开始大了、晕了。
我实在是不敢走得太远,也不敢随意乱走,我真的怕走不回学校。我一边走一边努力地记着方向、记着街两旁的一些特殊的、突出的容易记住的标志——若是有可能,我真的很愿意在我走过的街道做上标记,回来时就直接踩着标记走,多好呀!
奇怪!学校附近怎么都是卖吃的供玩的?走了半天也看到一个卖衣服的!没辙,我只得硬着头皮壮着胆子往远处走。
上次和张军一起出来时我买过两个内裤的内衣店呢?记得隔壁就是一个卖服装的大店,怎么现在死都找不到了?唉!我不禁悲叹起来:我怎么就没有方向感!
哇!终于找到一个服装店了!我大老远就看到橱窗里摆着各种姿势的模特了。加快脚步,一头扎进装饰得很具诱惑力的大门。
“刚到的新款秋装……”一个体态丰盈的女人面带微笑地出现在我的身旁,“看看,喜欢哪样的?”“恩……”我是来买衣服的,自然是看衣服了,肯定不是看人。
“啊?”我刚扫了一眼,就禁不住暗叫起来,“这些衣服怎么都这样怪呀?这颜色、这样式、这……”“选好没有?小姑娘……”“什么?”我“呼”地一下转过身看着女人,“你……在叫我?”“啊……啊……”女人瞪大了眼睛,“天!你是……”接着她就捂着嘴、弯下腰。我听见她在笑!
“怎么了?”又过来一个女人,瘦瘦的,“笑什么?”“小张,你看他……”丰盈女人又捂着嘴巴。瘦瘦女人将我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遍,也绽开没肉的脸笑了:“你没看到那个么?”她用手指着店门外的高处。“什么呀?”我后退几步,站在门边翘首而望——我的妈妈呀!“真我女装”!
遭受了刚才的打击,我几乎要打道恢府了。可是,下个星期我穿什么呀?还穿校服么?再穿就丢死人了。而且,若再不穿秋衣秋裤,我一定会冷死的。再走走吧!再看看吧!
哇!这一条街全是服装店呀!我怎么才发现呢?不过,这个发现还不算晚,今天我总不会空手而归了吧?
切!又是个“女人店”!不过这次我长了点记性——在进去之前,先看看招牌——辨别男女!呵呵!
哇!“七匹狼”!是“男人店”了!我正要一头扎进去——“周瑜!”我陡然间打了个寒战——这个街上还有人认得我周某人? -
第23章 王氏母女
“周瑜,你也出来逛街?”王小丫站在一个高大雄伟的门边,看着我笑。“不是……我买衣服……”我把右手举到她眼前——我手里捏着两张好东东,名曰“钞票”。
“妈妈,他就是周瑜……”王小丫侧过脸对着身后的人,“我昨天还跟你说过的……”
什么?那个身着紫色羊毛衫、绿色长裙、怀抱小皮包的女人是王小丫的妈妈?我没听错吧?我再一次仔细地看了看王小丫身后——我拼凑不出词句来描述她,却无端地想起了几句别人的老话——“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只可惜,眼前的这位“罗敷”略微有些妖娆的嫌疑。不过,古时的女人大多涂脂抹粉,那真正的“罗敷”恐怕也难逃“妖娆”吧。
“果真是个俊美清秀的孩子。”哇!她在表扬我呀!俗话说“三句好话暖人心”,我呢,一句话就足够暖和全身心了。“阿姨好!”我赶紧上前一步,很有礼貌地看着她微笑了一下。
“恩。”阿姨展眉一笑,犹如人间鲜花遍开。我四处找了找,没看到鲜花,只得将眼睛收了回来。“是出来走走,还是?”“妈妈,周瑜是来买衣服的呀!”王小丫拽着阿姨的手,笑了起来:“你看他会买衣服么?”奇怪!在学校,我怎么从来没看到王小丫笑过呀?整天耷拉着一张“苦菜花”的小脸,我还以为她不会笑呢!
“哦……”阿姨看了看我的手,“没有中意的?”“不是……我……”我看到阿姨隐在王小丫背后的那只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方形袋子,袋子上标着“XX服饰”的字样。
“妈妈,你帮周瑜选选衣服吧!他都穿了好几个星期的校服了……”“喂!”我赶紧抢过话头,“才三个星期嘛!而且,我每个星期天都洗……”我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我看到阿姨又微微地笑起来了。
“想要什么款式的衣服?是单件的,还是套装?”“恩,上衣裤子都要买,还要买秋衣、秋裤。”难得遇到“及时雨”,干脆让她“送佛送到西”。
阿姨走在前面,我和王小丫一左一右、稍微靠后。“周瑜,我妈妈最会买衣服了……”王小丫小声对我说,“刚才就给我买了一套,好好看呀!”我没注意王小丫的话,倒是很注意她此刻的人了——她在学校是“一磨子都压不出个屁来”,怎么和她老妈在一起就成了“叫喳喳”呢?
“这套很好……”阿姨也很奇怪,每次都是让我穿着这套衣服,眼睛却看着另外一套衣服,“那套也好……”可嘴里说完“好”,随后却让我把衣服脱下来,然后往门外走——去找下一个服装城——阿姨不进“服装店”,她说那里面的衣服都是“水货”,我有些不太明白这个词语的意思,大概是“劣质”的意思吧,也未可知。
进了多少服装城呢?累了!晕了!不记得了!“恩!这套很好!”上帝啊!你听到这个美妙的声音没有?阿姨终于在“好”前面加了个“很”字呢!“就买这套吧?好不好?”很好!“我回答得斩钉截铁——因为您说哪套”很好“,周瑜就要哪套呗——我都快断气了,哪里还知道哪套很好,哪套不很好呀?
“唉……”我在脱下新衣服时,阿姨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穿衣服真是好看……”我偷眼瞅瞅王小丫,她嘴巴撅得老高:“都怪你!把我生的这样丑!”“小丫!妈妈说你了么?真是的……”奇怪!这对母女也太奇怪了!妈妈那样好看,女儿怎么这样难看呢?我赶紧腾出手捂住嘴巴,我生怕一不小心说出来,要是让王小丫听到、我就玩完了。
“打9折,一共698元。”“什么!”抢劫呐?我手里才200块钱呢!我穿过100块以上的衣服么?自从我脑袋里有“衣服”“钱”这两个概念,我的衣服就没有超过100块的。至于那些“概念”还没形成的年代,恐怕要追溯到5岁以下了。请问,我5岁以前会穿超过100块钱的衣服么?
“怎么了?”阿姨看着我,微笑着说:“才696块,不贵的,刚才给小丫买的就……”“妈妈!”王小丫赶紧拉了一下阿姨的袖子,又对着我的右手努了努嘴——完了!丢人了!我让她看过我右手里的“钞票”!
“哦……”阿姨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算了……不买了……”我努力地给了阿姨已经王小丫一个灿烂的微笑,“谢谢你们了,我回学校了。”
刚走出门,我的眼睛就开始涩起来。“周瑜,你真不是个东西!妈妈能让你上学就已经很幸福了!你有什么理由为一套衣服掉眼泪!”我赶紧擦干眼睛,胡乱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起来。
刚跑了两步,身后就传来王小丫气喘吁吁的叫喊:“停下!周瑜!停下!” -
第24章 莫名馈赠
“周瑜!停下!”我被人从后面拽住了。干嘛呀?想看人家掉眼泪呀?我被迫停下来了,但是拒绝转身——我想我的眼睛还有点“哭”过的证据吧。
“周瑜——”王小丫的声音拖得好长,好象还拐了几个弯,“你看呀——”看什么?是你想看我吧?“周瑜!”王小丫突然站在我的面前了,接着一个大大的盒子突然出现在我的鼻子上方。
“哇!衣服!”我一把夺过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到此刻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如此喜欢这套衣服!
“我让我妈妈给你买的!”王小丫一脸粉红,遮住了原来的“菜色”。“什么?”我好象刚刚从一个美丽而虚无的梦中醒来,顿时觉得那盒子好烫、烫得我的胸口都痛了。“哦!”我手一伸,赶紧把盒子塞到王小丫的怀里,“我……不要!”然后,我转身又准备跑。
“小瑜!”温柔而略显急切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妈妈!”我前进的脚步顿时定住了,并且很快地转过身,“妈……”我张着嘴巴,整个身子都定住了——刚才叫我的那个人,不是我的妈妈,是王小丫的妈妈。
“小瑜,谢谢你在学校帮助小丫,所以……”阿姨一手捂着胸口在轻微地喘气,脸也微微地红了,大概是刚才跑了几步的缘故吧。“什么……”我不知道阿姨说的什么,我帮助过王小丫么?“就是……那天江枭他们不让我坐……哎!你怎么忘了?”王小丫很急切地提醒我,好象很担心我会因为记不起而否认曾经帮过她。“哦……”我总算想起来了,“还打架了呢!”我莫名地觉得有些得意。
“你会打架?”阿姨很不信任地看着我。“哪儿呀!是那几个坏家伙打他……”“喂!”我立即打断王小丫的话,“留点点面子嘛!好歹也是为你呢!”不过后面这句话我没说出来,我相信能考上堂堂S大学的王小丫一定有这个智商——她一定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拿着吧……”王小丫把盒子往我怀里塞。“不!”我又从“得意”的五彩祥云中跌落到有些凉意的S市的XX街,“我不要!”的确,如果就因为我帮王小丫说了那么一句话、或者说因为王小丫我挨了别人的揍,就去接受王小丫和她妈妈这698块钱的衣服,翻翻我们老周家的“大事记”,好象列祖列宗还没干过这号丢人的事。
“不就是套衣服么?”阿姨看着我,微微地笑着,“拿着吧!”“不!”我把双手背在后面,然后后退、再后退。“周瑜!”王小丫有些急了,抱着盒子看看我、又看看她妈妈。“为什么不要?”阿姨不笑了,就那样清清淡淡地看着我,“小丫和我,是真心送给你的……而且你和小丫头是同班同学……”“阿姨……”我不等她说完就接了过来,“谢谢你们,可是……可是我真的不能要!”
“小瑜……”我即将转过的身子因为这两个字又回到了原处。“小瑜,你想得多了……”阿姨突然幽幽地说道,“难得……”阿姨突然不说了。我看看她,怎么眼神也幽幽的了?“难得你穿着这么合适……”阿姨慢慢伸出手、轻轻地在我腮上摸了一下,“就为这‘合适’,你可以接受这套衣服么?”
眼前的脸变了,变成了一张我最最熟悉、最最牵挂、也最最美丽的脸;停留在腮边的手也变了,边成那双我最最渴望、最最贪念、也最最温暖的手……
“小瑜……”那只手在我的脸上轻轻擦拭,“别哭了……”“什么?”我赶紧低头,“我在哭么?”我慌忙揉了一下眼睛,又酸又涩,还湿漉漉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装衣服的盒子抱在我的怀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王小丫一左一右走在阿姨的身边了。同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王小丫高兴地说了两个字:“到啦!” -
第25章 意外午餐
“小瑜……”“哦!”我恍然醒悟,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幢高大的居民楼前,身后好象是个方形的院子,陆续有小车从宽大的门口匍匐进来,然后就钻进院子周边的小“匣子”里。
“上去坐一会吧?”阿姨微笑着看着我。“哦……不了,我回学校。”我转身往大门走。“周瑜!”我的胳膊被王小丫紧紧抓住了,“星期天,又不上课,你急什么?”我知道是星期天,我知道不上课,可是我还是很急,我莫名其妙地急,是急着要回学校么?好象是,又好象不是。
“小瑜……”阿姨站在我面前,依然微笑着,“已经中午了,哪儿有午饭时间让客人饿着肚子走的?”她特意把“客人”说得很重。“我是客人?”我觉得有点奇怪、也有点好笑。“是的,你是我们家第一位客人。”“什么?”还没等我问出来,王小丫就一把抓住了我,“走吧!在三楼,累不坏你的!”
“哇!”我禁不住叫起来——这就是王小丫的家?“周瑜!换鞋子!”王小丫及时拽住了准备前进的我。
“这是什么?”刚进客厅,发现有个绿色下垂的东东在左边的角落里晃呀晃的。“抽叶藤。”“是塑料的么?”我摸了一下,“哇!是真的呀!”我仔细看了一下,原来这抽叶藤栽植在一根突出的柱面上、再作缠绕式垂下的。
“这是什么?”我指着沙发旁边的一株高大的植物。“龟背竹。”“这是什么?”窗边悬挂着一个编制篮,从篮子里吊下许多藤蔓。“吊兰。”“这是什么?”略小的阳台上摆着好几盆花,姿态不同、颜色各异,但都有一股莫名的香气。“菊花。”“都是菊花?”“是的。”
“它叫什么?”餐厅的角落里居然也有一棵高大的植物,但是与客厅的那一棵不太一样。“橡皮树。”我不禁有点佩服王小丫了,她居然认识这么多的花花草草,而我这个自小就生长在山野的却一个都叫不名字。
整个屋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有绿色在灵动地闪烁,但是丝毫不觉臃肿之感,搭配的和谐性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几乎可以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幅完整而又和谐的画”。
“哇!”我终于忍不住大声感叹起来,“太好啦!”但是究竟怎样个“好”,我一时却说不出来,或者是因为在这繁华喧嚣的S市、在“三点一线”式的S大学生活了一段日子,远离自然,难以感受到已经习惯了近15年的绿树、红花、青草与泥土的芬芳气息,让我有些反常——居然对盆栽花木默默生情了。
“小瑜,你最喜欢吃什么菜?”阿姨系着一个粉红的围裙,那根粉红色的带子恰倒好处地勾勒她的丰满而不臃肿的腰身。“恩……”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你喜欢吃什么,阿姨就做什么。”“我不吃其他的肉类!就吃鱼!鲫鱼!”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因为我觉得既然要说,就说真话,说谎,不是好孩子。
“啊!太好了!”阿姨突然高兴起来,“小丫也喜欢吃鲫鱼呢!”“她也喜欢吃鲫鱼?”我回头看了看在阳台上忙者给花洒水的王小丫,“看她那一脸菜色、一身瘦骨,也有喜欢吃的东西?”
阿姨进了厨房,我也跟着进去。从小我就养成了一个好习惯,不等饭吃,妈妈做饭时只要我闲着,一定要进厨房帮忙。
“小瑜?”阿姨看着我手里瞬间就削得光光的姜,“你会做菜?”“不太会,打杂还行。”我放下姜,开始剥青葱。阿姨看了我好一会,没再说什么,就也开始忙活起来。
我把姜末、蒜泥、葱白等分放在几个小碟子里,然后又开始择洗小白菜,阿姨说要炒一个青菜。小白菜装在筐子里了,我又打了6个鸡蛋,阿姨说本来要炒个瘦肉的,但是我不吃,就改着炒鸡蛋了。
当阿姨把一大钵子鲫鱼端到那个泛着荧光的餐桌上时,我已经饿得嗓子里快伸出爪子来了。“这顿饭,小瑜的功劳最大!”看着阿姨含笑的脸,我有些恍惚——“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个王小丫,她也许就是我妈妈吧?”
当我从王小丫的家出来时,四周已经有些昏暗了。虽然王小丫和阿姨一直要我明天再回学校,但是我执意要走,她们如何留得住?
当我坐进那辆阿姨招停的的士时,我才发现自己身边除了那个装衣服的盒子外,又多了两个大大的食品袋。
第26章新装风波(1)
回到宿舍,才知道已经到了掌灯的时间。洗完澡,坐在桌子边、习惯性地拿出《红楼梦》,这本大书我已经续借了六七次了,也已经看了两三遍了,可我还是舍不得还给图书室。
看了不到一页,脑子里就断断续续地浮现出在王小丫家的那些情景。努力地收回思绪、聚拢精神,想再看一会书,可是,不到半分钟,大脑又被那情景霸占了去。罢了,不看了,我索性脱了衣服钻进被子——是的,我必须好好想想王小丫和她妈妈了。
真的好奇怪。第一,在我还没进王小丫家门时,阿姨说了句“你是我们家的第一位客人”。一个人家户,怎么可能没有客人来访呢?第二,在我的印象中,我也敢断定,在我们班所有同学的印象中,王小丫是一个性格内项、沉默寡言、而且很有些自卑的女孩,可是,今天见到的王小丫却判若两人,她开朗活泼,热情大方,还有些好动。第三,王小丫矮小瘦弱,曾与我一同晕倒在化验室和军训场,可是,今天的午饭,她却吃了不少——四条并不怎么小的鲫鱼,我吃了两条,她吃了一条,而且,她和我一样吃了两碗米饭。如此的饭量,应该是“王小胖”才对。第四,当我们说够了笑够了,发现餐桌上的钵子、盘子都成空的了,阿姨愣了半天,然后幽幽地说:“很多年没像这样吃饭了……”她们以前是怎么吃饭的?为什么我一去她们的吃饭面貌就变了呢?第五,我和王小丫只是同班同学而已,就算我曾经帮过王小丫,也不至于让她们这样感激吧——给我买衣服、让我去她们家吃饭,临走时还装了两大袋子点心、水果,而且,母女俩居然都显出十分不舍的神情,尤其是阿姨,一再叮嘱我:“下个星期天,和小丫一起过来,我提前多准备点菜。”——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奇怪么?简直是太奇怪了!
奇怪又怎样?我只知道奇怪,却不知道为什么奇怪。想着想着,眼皮开始沉重,脑袋开始晕乎——罢了!不想了,我翻了个身,把枕头抱在怀里,睡觉。
星期日早上醒来,照例是不见张军和陈世俊,而我也是照例地吃过饭后就打扫卫生。卫生做好了,就到了午饭时间。午饭后照例睡觉,大概是因为星期天的缘故吧,长眠不觉晓,醒来时已是下午近4点。因为早就知道学校的阅览室星期天也开放,所以跑去看杂志,一直看到管理员将我“请”出大门,我才晕头晕脑地往宿舍晃荡。
打开门,陈世俊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吓了我一大跳。仔细一看,原来就是陈世俊本人——他歪着脖子睡得很香,床头的地上躺着一本杂志。我捡起杂志,看一下封面——一帮姿态雄奇、神情霸道的男人跃然纸上,三个遒劲雄浑的大字“男人帮”如同一把利器,被所人男人握在手中。正要翻一下内容,陈世俊忽然“哎”了一声、又动了一下,我赶紧把杂志放到他的枕头边。
坐了一小会儿,想起还没吃晚饭。因为不怎么饿,就到楼下小店买了一桶方便面。吃完就去洗澡,洗澡后就洗衣服。忙忙碌碌地搞到快11点才钻进被子。
半夜里,张军回来了,搞得桌仰凳翻的,不知道是在发什么神经,兴许是喝醉酒了吧?我想问他,可张不开嘴巴,我太困了。
“哇!”张军从洗手间里一出来、眼睛力马就瞪得溜圆,“昨天买的?”——不就是套新衣服么?至于如此惊讶么?“前天买的。”我尽量说得轻描淡写,因为张军已经围着我转了好几个圈圈了。
“这个衣服叫什么呢?”张军还没停下转动的脚步,“休闲装?运动装?恩,都不太像!”我不禁笑了起来,穿在身上能遮羞防寒即可,管它什么“装”呢!
“在哪儿买的啊?下星期天我也去买一套,有大号的吗?”“好象在……”完了,我记不得那个服装城的名字了。“在哪条街?哪个地段?”简直是白问嘛!我哪里知道是哪条街、哪个地段呀?
“你呀!”张军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老师上课说的什么你都能记住,怎么就记不住走过的路呢?”
“完了!”张军抬腕看了看表,一声惊呼,“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见鬼!怎么每次我穿套新衣服就一定要迟到呢?上次穿套新校服去晚了,某个人就说我是在宿舍照镜子照得忘了时间,后来那个人还说我有蓄意炒作自己新衣服的嫌疑。今天又迟到了,不知道那个人会怎样说。
“快点啊!”张军回过头催我。我下楼时把脚崴了,现在一跑起来就痛。“我不管你了!你慢慢磨蹭吧!”张军真的一个人跑了。“该死的张军!该死的脚!”我咬着牙齿也跑起来。
“报……报告!”我摇摇晃晃地站在教室门口,胸脯好象要爆炸了,喘不过气,脚脖子好象要断了,不敢着地。“哇——”教室里陡然升起的怪叫声吓了我一跳,我赶紧咬牙站端正。谁知道立即又升起了一片唏嘘。我竖着耳朵仔细听,好不容易才捕捉到几个零星的、诸如“帅”“秀气”“清秀”之类的残言断字
“哈哈!原来大伙是在赞扬我呀!”我不禁有些得意,把“低头”换成“抬头”。
“星期天干什么了?睡不醒?”天!只顾得看同学们那让人“晕忽忽”的表情去了,竟然没注意到讲台上还有个庞然大物——哦!错了!应该是个瘦骨嶙峋的大物——倒霉!怎么会是班主任呢?
“进来吧!下次注意!”班主任终于下了“进客令”。我赶紧跑进教室。当我转身把屁股对着讲台的时候,班主任突然笑了起来:“周瑜好象越来越帅了啊!”“哗——”一片笑声。
我就在这一片笑声中走向了后面——前面的位子,都被人坐了,我来得最完,只能坐最后了。
“周瑜!过来坐!”张军在后门边上叫我。我看他身边那个位子空着,就过去坐下。
怎么老觉得有人在看我呀?我向左边看了一下——哦,是王小丫,她每天都是坐在教室最后面最右边的那个角落里,经常和她一起坐的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女生,名字好象叫“许丽”,或许叫“许力”吧?看她那一身的力气呀!
王小丫见我在看她,赶紧把头扭过去、低下,低得鼻子都快挨着书本了——真是个怪人,怎么一到学校就又变成这个样子了?
“王小丫刚在看你呢!”张军看着我,用下巴对着王小丫的方向翘了一下。“对了,这套衣服多少钱?”“698.”“什么?698?”张军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引得好多同学扭头向我们看。
“你买这么贵的衣服?”“不是我买的。”“什么?什么?”张军一副朽木不可雕琢的模样。“是王小丫的妈妈给我买的。”我又向左边看了一下,王小丫好象又在看我。
“王小丫的妈妈?给你买的这套衣服?”“是的。”“你们是亲戚?”“不是。”“以前认识?”“不认识。”
“周瑜!”张军的声音突然变了,“我明白了!”我正要问他明白什么了,“周瑜张军!你们在说什么!”班主任朝我们走来了。我赶紧闭了嘴巴,翻开书、翻开笔记本-
第27章 新装风波(2)
第四节课下时,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因为早上没吃饭。张军一定也饿得够戗吧?“张军!”我四处张望,张军呢?怎么忽然就不见了?一定是急着去抢饭了。我叹了口气——看来“民以食为天”真是没说错呀,这张军只顾得去“抢食”,居然一刻都等不了我。
端着大大的铝制饭盒,刚走进左边那个熟悉的餐厅,就看到王小丫和许丽坐在靠门边那个桌子上。许丽的饭盒子堆成了小山,而王小丫的盒子里却只卧着一点米饭、米饭上面卧着一点青菜。我没看错吧?我把盒子放在桌子上,伸长脖子去看王小丫的饭盒——没错!就那么点可怜的饭菜!
“喂,你怎么只吃这么点呀?”我看着王小丫,真想问一句“你是前天我见到的那个王小丫么?”
“小丫不舒服。”许丽从盒子上抬起脸,嘴巴鼓鼓的,一说话饭就要掉出来。“不舒服?哪儿不舒服?”我本想表示关切地问一句的,可看到王小丫那眉头紧锁的样子,算了,她天天都这样,也许是天天都不舒服吧?我坐下来,开始吃饭——我也快饿疯了。
“小屁孩!过来!”不用扭头,就知道是江大班长。我没扭头,继续专心吃饭。
“喂!叫你呢!”右边突然多了个人,而且还多了个装得满满的饭盒,“拽什么呀?小帅哥!”江枭的这句话我特不爱听,古训道“吃不言、睡不语”,我在专心吃饭,这和“拽”扯得上关系么?
“喂!”我的右手被按住了,“说句话再吃会饿死你啊?”“你干嘛?”我有些恼了。“啧啧!”江枭看着我的饭盒,“什么烂菜啊?还吃得不抬头!”江枭的这句话着实让我恼了,我想吃什么菜,管你江枭什么事?哦!你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别人吃的都是“烂菜”?
可是我的怒火还没来得及爆发出来,江枭手一招:“铁头,过来!”那个头发短得几乎成了光头的家伙过来了。“去拿一份红烧鱼。”“好的。”铁头应声出发。“鲫鱼!别拿错了!”“知道了。”
“枭哥……”铁头端着一个沿浅口阔的白瓷盘站在桌子前面,“大的没有了,只剩下小的了。”“恩。”江枭的下巴向我这边一翘,铁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江枭一眼,然后把盘子放在我的面前,接着转身走了。
盘子里全是半截筷子那样长的鲫鱼,我数了一下,一共6条。“天!谁要是吃下这6条鲫鱼,还能吃饭么?”
“怎么不吃?”江枭用筷子敲了一下鱼盘子,“你不是喜欢吃鲫鱼吗?”说着江枭拿过我手里的筷子,夹了两条鲫鱼放在我的米饭上。“喂!你快点吃!”江枭的声音提高了8度,脸色也开始难看起来。
“我……”我看着王小丫头,她盘子里的青菜不见了,可米饭好象根本就没动过。而那个许丽,居然在不长的时间里把饭菜一扫而空,正心满意足地打了饱嗝、用纸巾擦嘴巴。
“王小丫……”我很想对她说点什么,可是刚张开嘴,就被江枭抢了过去,“小屁孩,你眼光不错啊!这身衣服,你穿着……还不算难看!”真是奇怪,从来没听见江枭谈论过任何衣物,今天怎么对我的新衣服感兴趣了?
“知道这种样式的衣服叫什么吗?知道它的设计者是谁吗?”“不知道。”江枭说了个莫名其妙的英文名字,比较长,我不感兴趣,也就没留意将它翻译成汉语。“不过,你买的这种还不算正宗的品牌……”江枭忽然笑起来了,“只是搭了个顺风车,揩了点名牌的油……”
江枭的话永远是那样伤人心,我有点忍无可忍了。“你不会真以为自己买到正宗的名牌了吧?”江枭还在笑。“你!”我站了起来,“这衣服不是我买的!”
“哈!”江枭夸张地瞪着眼睛,“不是你买的?难道是你偷的?”“江枭!”我又急又气,“是王小丫的妈妈给我买的!”
江枭突然不笑了,愣住了。王小丫站起身准备走,却被江枭叫住了:“王小丫!他的衣服是你老妈买的?”王小丫没有看江枭,却看了我一眼——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幽怨?责怪?无奈?我说不清楚,但是,我开始后悔了,我后悔不该说出这衣服是她妈妈给我买的。
“小丫,走吧!”许丽有些不耐烦地看了江枭一眼,拉着王小丫走了。
“你说!”江枭抓住我的胳膊,凶神一般质问,“什么时候买的!”“前天……星期六……”江枭的指头好象嵌进我的肉里了,我痛得只哆嗦,却挣不开。
“无耻!”江枭“腾”地站起来,“砰”的一声过后,我面前的饭盒、鱼盘全都飞了起来,在空气中打了个滚、又跌落到桌子上。
“枭哥!怎么了?”“枭哥!”刹那间,桌子就被那几个家伙围住了。“问什么问!走!”江枭一脚踢开拦路的椅子,第一个冲出了门。
“好小子!你……”那个叫铁头的,恶狠狠地指着我的鼻子,可刚说出半句话,就急匆匆地和其他几个冲出了门。
不知道我是被气晕了、还是被吓晕了,总之我呆了半晌,才用纸巾把溅到脸上的米饭油污、以及那不争气的眼泪擦了擦,然后捂着胸口出了门,向宿舍走去。 -
第28章 新装风波(3)
回到宿舍就去洗脸。洗脸的时候,我看了一下面前的镜子:镜子里的人瘦瘦的、白白的,眉眼的确很是清秀;镜子里的那套衣服,穿在那个人身上,无论大小、样式、颜色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展现出它主人的清纯与俊美,人与衣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和谐的、美好的、令人怦然心动的。“我究竟怎么了?这套衣服究竟怎么了?”我把脸埋在脸盆里,我的眼泪又来了。
“周瑜,我要洗澡。”陈世俊穿着秋衣秋裤站在门边。“哦。”我低着头往门外走,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脸。
“大中午的,洗个什么澡!真是神经病!”张军在他的桌子边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书——也许是课本吧,他是不喜欢看小说杂志的。“中午就不能洗澡了?”陈世俊本来已经进去了,张军一句话就把他的半截身子钩了出来,“你规定的?”
“砰!”张军手里的书重重地砸向桌面。“有病!”陈世俊骂了一句,就把身子缩了回去,然后门就关上了。“无耻!”张军拿起书又砸了一下。
我的心蓦地一阵刺痛,“这‘无耻’不就是骂我的么?”接着,江枭的砸饭桌大骂我的场景就回响在耳边、浮现在眼前了。
我脱了上衣裤子、使劲地将它们扔在床上,然后钻进被子,蒙着头,使劲地咬着枕头。没人知道我在哭,大概也没人在乎我在哭。
广播响了,该上课了。我从床上爬起来,觉得头很晕,站到地上,还没走一步,就险些摔倒。
打开衣橱,校服出现在眼前,我的心又一阵痛。
“周瑜,你?”张军看着我的脸,他大概看出我的眼睛肿了——我哭了一中午。
“周瑜,其实……”张军看着我穿上校服,“其实,不是说你不能接受别人的东西,只是……”张军的样子好像很为难,“只是那王小丫的妈妈……是个不好的女人……”
“是么?你认识她?”我多少有点吃惊。“没有。”“你见过她?”“没有,可是……”张军还想说,可是我径直向洗手间走去。
陈世俊刚好洗完脸出来,我的身子忽然不灵便了,在门口居然与他撞了个半怀。“女人有什么不好?我就羡慕女人!”陈世俊一脸轻笑地说。
“周瑜……”张军还想说什么。我拉开门,就出去了——我很想跑起来,可是我的腿没一点力气,像踩在软而厚的海绵上,一不小心就有倒下的可能。
当我走到教室外面的走廊时,上课铃还没有响,大概还要等两分钟的样子吧,在这样的时候,教室里一贯是很不安静的,其喧闹声在走廊里就听得到。
在我出现在教室门口、走进去的这一会的时间里,喧闹突然停止了。但是,没过2秒钟,喧闹又再次死灰复燃,而且愈演愈烈——“哟!换啦?啧啧……”“那么好看的衣服!怎么舍得脱呢?哈哈……”“是啊!要是我呀!睡觉都要穿上!嘿嘿……”“只怕那衣服上有艾滋病毒呀!让你的小白脸烂啊烂啊烂啊……”哄笑声犹如大海的初潮,一浪高过一浪。
我的脸上像着了火,后背却冷飕飕的。低着头快步向后面走去——我没有勇气在去坐那个一直习惯的桌子——正中第一位。
莫名地向那个熟悉的位置看了一眼——王小丫已经坐着了,而且正在大睁着眼睛看着我,看着我身上的校服——上下扫了一遍后,目光终于落到我的脸上。四目相对时,我的心不禁一颤,那双眼睛里全是漠然,仿佛在看一个不认识、不关心、却意外闯入视线的事物。
“啊——”我踉跄前扑,慌乱的脚步突然被横空出世的东西挡住了,可是那个东西却没有接着挡住我倒下的身体——我脆生生地扑倒在地板上,全身脆生生地痛。
“周瑜!”模糊中有人叫了一声,接着我的腰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然后,我被慢慢地抱起来了。
“哈哈!为了一套廉价的新衣服就下跪磕头,未免太那个了吧?啊?哈哈……”“给我磕个头吧!我给你买真正的名牌!哈哈……”一片震耳的哄笑。在这哄笑声中,我模糊地看到王小丫站起来了,低着头快步跑向后门。和她一起坐的许丽站起来叫了两声,可王小丫还是消失在后门外了。
“别走嘛!小帅哥给你磕头了,你还没打发呢!”“江枭!你有完没完!”脑袋后面突然传出一声愤怒的呵斥。我才知道抱我起来的是张军,而将我绊倒在地、又一直嘲笑我的一定是江枭和他的那一帮喽罗了。
“江枭!”许丽向这边走来了,眉毛竖着,眼睛瞪着。
“怎么?居然还有人为这个无耻小儿抱不平呀?”江枭在笑,笑得很夸张、很轻蔑。
“江枭!”我蓦然转身,“呼”地伸出右掌、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对准那张深恶痛绝的笑脸扇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过后,我一字一顿地说:“你才无耻!” -
第29章 我是败类
整整三节课,我没写一个字。我的右手痛得难以忍受,从手腕手掌到指尖,全都肿了,肿得不能打弯儿、更不能握笔。
整整一下午,我都是正襟危坐,一直处于高度的“备战”状态——虽然我左有张军、右有许丽,但是从今天中午那个恶魔砸桌子踢凳子来看,倘若真的发起狠来,只怕再来一个张军、一个许丽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还有6个帮凶。但是,直到放学铃声响起,我还是毫发未损。举目四望,恶魔呢?寻遍教室,不见魔影——以前放学不都是要喧闹着出门么?今天怎么是“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
一个人跑出教室,直奔食堂,极干脆地要了一盘6条装的小鲫鱼、一碟青菜、一份米饭,端进那个熟悉的餐厅,坐在门边的那个桌子上,埋头大吃起来。
餐厅里没有往时的喧闹,难道他和他的喽罗没来吃饭?我偷眼看了一下——他的确没来。“啊!难得有这样清静的时刻!”我有些惬意地夹起第三条鱼送往嘴巴,刚咬到鱼,门口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笑声,抬眼一看——“王小丫!许丽!”然而,回过头来的却是两张陌生的脸。
好像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掺着一丝无端的牵挂从心底淡淡蔓延,渐渐地,喉咙似乎再也咽不下任何东西。坚持着吃完了第三条鱼,我的胸就开始隐隐作痛——算了,不吃了。
放下筷子,站起来走向大门,却禁不住回望了另外一个刚才还痛恨不已的桌子——难道他也和王小丫一样不吃饭么?刚生出这个念头,又不禁骂起自己来——“他是个恶魔!你居然还在为他担心!简直是鬼迷心窍!”
又去买了和我同样的饭菜,用两个一次性的饭盒装着,径直走向中文系的女生宿舍。宿舍管理员是个和善的阿姨,我只说了一句:“请你帮我把饭菜拿给0107班的王小丫,她不舒服。”阿姨就欣然地接过饭盒,连声说:“你放心!这里的每个人住几楼几号,我都记得滚瓜烂熟了!”
晚自习时,我早早地去了教室,因为我缺了三节课的笔记,必须赶紧补起来。
拿着张军的笔记刚写了一句,就看不下去了——没想到张军牛高马大的,字却写得比芝麻粒儿大不了多少,我的眼睛平时看脚下的路尚且很吃力,现在看他这样的字不是残害人么?
“周瑜,要不抄陈的……”我知道张军说的是陈世俊,但是,我却无端地不想借陈世俊的笔记——仔细想想和陈世俊住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与他并未发生任何的不快,相反,陈世俊还帮我说过两次话。
来不及再多想其他,张军已经把陈世俊的笔记本摆在了面前——我不禁一怔,没想到陈世俊的字居然也写得这样好,再看一会儿,忽然有点怪怪的感觉,究竟怎样怪,我却说不出个一二三。
“真是字如其人!”张军朝陈世俊的方向瞟了一眼,窃笑着说:“人像女人,字也像女人!”我恍然大悟,眼前的字若不是知道是陈世俊写的,我一定会认为是出于一个温婉的女孩之手。可陈世俊却是个活生生的男孩呀!
“快写呀!发什么呆?”哦!我赶紧收回心思,开始写起来。“我要活动一下,一坐下就瞌睡。”张军往后面跑去了,我扭头看了一下,王小丫和许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我看王小丫时,她没有看我,她正埋头写着什么。“也是在补笔记吧?”我不禁无声地笑了,她下午无故旷课半天,岂止要补写笔记,只怕还要被班主任点名批评吧?想到这里,不禁又为她担心起来,她已经因为我受了很大的伤,怎么能再承受点名的批评呢?
“周瑜!你!”耳边突然响起激愤的话语,把我吓了一跳——因为我正在十分专心十分着急地写笔记,我要赶在晚自习下之前把两份笔记抄好,因为江枭习惯晚上睡觉前看看当天的笔记。
“周瑜!”张军咬牙切齿地瞪着我。“张军,你怎么了?”我向后面看了看,都安分守己的,好像没发生能惹张军生气的事吧?
张军黑着脸看了一眼我手下面的笔记本,然后看着我的眼睛,用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语气说道:“你,这个败类!”说完,他就收拾起他的书本、走出了教室。
“天呐……”我终于悲叹起来,“我居然还在为那个恶魔写笔记……我居然还写得心无旁骛、细致工整……”
我立即扔了钢笔:“恶魔!我再也不会为你写笔记了!”我抓起笔记本准备将它撕碎,可是居然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我为什么会不忍心撕碎它?
捧着封面粗犷豪放的笔记本,我的心无端地颤动;看着那一行行一个个俊美飘逸的小楷,我的心莫名地疼痛。含着泪,我捡起钢笔,用颤抖的手把最后那点笔记写完,然后,还是用颤抖的手给笔记本的主人写下一句话:“对不起,我想你也许不再需要我为你写笔记了,所以,明天我不再接受它了。”
在我即将合上笔记本的那一刻,不争气的泪水滚滚而出,正好落在我写的那句话上。我慌忙用手去擦,可是,泪水已经在纸上定格成好几个醒目的无法掩饰的圆痕。 -
第30章 谁裹了我的手
第二个晚自习下了,但是江枭还是没有出现。“难道他不看笔记了?”我抱着笔记本走出教室门,心头隐约着一丝莫名的不安和惆怅。
“周瑜!”后面忽然有同学叫我,“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啊!没想到你还是个小英雄!”“大快人心!佩服!”“啪!干脆利落……”我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此刻我没有丝毫引以自豪的兴致。
“周瑜!小帅!过来!”许丽在前面叫我,王小丫也站在她身边。
“小丫,你亲自问问他,看我骗你没有?”许丽把王小丫往我面前推了一下,“问呀!刚不是说要对质吗?”
“你……”王小丫嗫嚅了好一会,才说,“你打江枭耳光了?”看着王小丫苍白憔悴的脸,我坚定地点点头、并且中气很足地“恩”了一声。
“这下该信了吧?”许丽的手在王小丫后腰来回逡巡,王小丫赶紧扭动身子躲,可还是次次被命中。“干嘛?”王小丫终于笑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足可以让我那颗负罪的心“刑满释放”。
“谢谢你的鱼……”王小丫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还好意思说呀?平时装秀气,其实很能吃!”许丽刚说完就转身跑了,王小丫看了我一眼,也跟着跑了。
王小丫因为我而受的伤终于愈合了,高悬在我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可是,我为什么还是轻松不起来?心头依然沉甸甸的,沉甸得隐隐作痛。
“周瑜!”我一进宿舍就被张军紧紧抓住,“告诉你一个惊天喜讯!”张军的脸黑中泛着微微的红,“想听不?说!”
“什么喜讯?”我觉得此刻是没有什么能让我高兴了,更谈不上什么喜讯。张军好像并没有察觉到我的淡漠,迫不及待地凑到我的耳边,但是又故意很大声地说道:“那个家伙撞车了!”我一震,脱口问出:“谁?”“还有谁?江枭!”张军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真是苍天有眼,替你报了仇!”
“喂!张军!”陈世俊从床上坐起来,手里还拿着杂志,“你说江……江枭,他怎么了?”“撞车啦!”张军丢了我的胳膊,朝洗手间走去,经过陈世俊床头的那一刻,陈世俊用眼角剜了一下张军,然后又倒下去,继续看杂志。
我的内心莫名地紧张、焦虑,我很想问张军是江枭撞到别人、还是别人撞到他。可是,又觉得自己很愚蠢,张军明明说是“撞车”了,自然是江枭的车与别人的车撞上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冷汗直冒,江枭一开起车来就跟飞也似的,飞车相撞,会怎样?我的心在颤抖,我不敢去想,但我又克制不住要去想。
终于,我冲出了宿舍门,怀里还抱着没来得及放下的笔记本。
不知道是晕了头,还是慌不择路,当我停下脚步时,横在面前的高大建筑竟然不是男生公寓,仔细看看,原来神使鬼差地摸到食堂了。
“午饭他几乎是一口没吃,现在又撞了车,遍体鳞伤,他还活得成么?”我立即冲进食堂,好在时间还不晚,食堂的小餐厅里还有同学在聚餐喝酒。
匆匆买了和自己午饭一样的饭菜,端着盒子匆匆朝男生公寓跑去——心里真的很担心自己去晚一步,江枭就会饿死。
站在高大宏伟的公寓大楼前,我突然有些望而却步。我不知道江枭住几楼几号,想去问管理员,可是门口聚满了衣着华贵的富家子弟。我见了江枭怎么说?就说我……“嘎——”一声刺耳的车声强制性地打断了我的思绪,并且把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因为那辆银白的小车几乎是擦着我的腿停在我的手边的。“嘎——”后面紧跟着又来了两个小车,黑色的外壳在夜晚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车门开了,碰到了我的手,我赶紧向边上退。“臭小子!”好像是铁头,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肩膀就被扣住了、脖子就被掐住了。“胆子不小!来找死吧?”后面车里的人也聚了过来,“这个小东西是谁?”“铁头,他是谁?”有人不停地在问,但是,没有人回答。我的脖子被掐得更紧了,我不能扭动、不能呼吸,很痛很难受。
“铁头!放手!”隐约听到一声低沉的命令,我脖子上的铁箍消除了,可肩头却依然被铁钩死死地抠着。“放手!”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肩头的铁钩也收回了。
“江枭!”我努力地叫了一声,“砰”的一声,我怀中的笔记本、饭盒很沉重地落向了地面。眼前的人的确是江枭,我仔细地看着他,从头到脚——他的额头有一块很明显的伤痕,大概是肿得太厉害吧,让他的整张脸看起来有些不规则;他右边袖子挽得很高、连胳膊肘都露着,在已经很有些凉意的夜晚、在灯光下,那只胳膊……我只看了一眼,眼泪就夺眶而出:“你……撞车了……”
江枭好像愣了一下,然后就轻笑了:“不就是你所希望的么?”我说不出话,只有眼泪在无声地诉说。
江枭好像又愣了一下,然后说了句:“抱的什么东西啊?”在他刚弯下腰时,已经有人把地上的东西都捡了起来,拿到他的面前。
江枭翻开笔记本看了一下,眼睛就定住了。“枭哥……”有人在小心地叫着。“哦!”江枭合上笔记本,依然轻笑着问我:“这盒子装的什么?”接着,两个有些变形的盒子就被人打开了,江枭的眼睛又定住了。
“哦!鲫鱼!”江枭笑着用手捏了一条鱼,“我最讨厌吃鲫鱼!”说着就把鱼头填进嘴里。我看到他的胳膊上有一条很长很深的创口,从胳膊肘直达手腕,而且还在渗着血。
“你……”我很想问江枭为什么不去医务室包扎,可是他几口把一条不太小的鲫鱼咽了下去,居然没吐一点点刺。在场的目击者,无不为之失色。
“小屁孩,回去睡觉吧!一会又摸不着路了……”还是那一脸邪邪的笑,还是那一副轻蔑的表情。要是以前我一定会生气,但此刻我却觉得是莫大的安慰——江枭还是以前的江枭,他并没有因为撞车而被迫将生命篡改。
“回去啊!不怕冷啊!你!”江枭笑着把我的笔记本放到我的手上。我的确觉得很冷,听他这样一说,越发觉得冷了,冷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在我的右手拿着笔记本的那一刻,下垂的左手突然被一个温暖有力的物体紧紧裹住了,我试图挣开,却被裹得更紧。我正要低头去仔细辨别,却听江枭说了句:“上去吧!”随即,那个不明物体消失了,随即江枭就被那一大伙人拥着进了公寓大门。我呆呆地站着,直到那些人全部从眼前消失。
抬起左手,余温犹存,“刚才是什么东西裹住了我的手呢?” -
第31章 谁送我去医务室
回到宿舍,直觉得头重脚轻,身上冷一阵热一阵,而且冷热每交替一次就要出一身汗。本想洗澡了再睡的,可是全身每块骨头都在酸痛,实在动弹不得,便只脱了外套,平时午睡都要脱的秋衣秋裤还穿在身上,就倒在床上。
不知道是半夜的什么时间,突然被肚子疼醒了,身上也火辣辣的。慌慌张张地跑到洗手间,原来是闹肚子了。
回到床上刚进入朦胧状态,肚子又和先前那样疼起来,而且是刻不容缓地要去洗手间。
如此折腾了五六次,窗户已经渐渐泛白,东倒西歪地摸到床边,倒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的力气了。
“好难受呀……妈妈……你在哪儿……”
“妈妈……瑜儿好难受……瑜儿身上着了火……烧得好痛……妈妈……快把火扑灭……快……”
“妈妈……瑜儿要喝水……瑜儿嘴巴着火了……妈妈……瑜儿要喝凉水……喝冰水……”
“妈妈……你怎么还不来……瑜儿快死了……妈妈……妈妈……”
“醒了?”一张陌生的脸,一个陌生大姐姐,戴着护士帽、穿着白大褂,正在弯腰低头看着我。
我四处看了一下——怎么是在病房里?是医务室?我努力地搜寻头脑里那点残留的记忆,我好象是在宿舍里吧?怎么跑到医务室了?
“别动,马上就打完了。”护士轻轻按住我的手腕,我才发现右手背上正扎着针。“我怎么了?”我有些惶恐。“你怎么了?”护士忽然笑了,“你还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呀?”
“打完了吗?”“还有一点点……”“醒了吗?”“醒了,刚醒。”说话间,进来了一个40岁左右的男医生。“不能输快了,他心脏不好。”“恩,一直都很慢。”
那个男医生走到床头,看了看输液管,又弯下腰看着我,很严肃地说:“天冷了,就要加衣服!体质不好,就不要盲目仿效其他人!”说完,他就走了。我愣了半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说。
“还不明白?”护士在揭我手背上的一次性胶布,“批评你盲目扮酷,结果受凉了、发烧了、闹肚子了……”她笑得说不下去了,我却听得一头雾水。
“‘光棍好耍单,冻得猴跳圈’,听得懂不?”“哦……”这句话我自然听得懂,因为班上一位男生就说过这样的话,记得那个男生是河南的。“你是河南的?”“你怎么知道?”“听你说话……”“其实我也可以算是湖北的,因为我家离湖北还不到20里,我和你应该是半个老乡吧?”
“老乡?”“是啊,你不是湖北十堰的的么?”“啊?你……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的?是谁体检时晕在这里了?啊?”她又笑起来了。“天!”我总算想起来了——她就是拿着大大的针桶把我抽晕的护士!
“你再躺一会儿,刚打完……我要去那边忙了。”说完她就出去了。我刚坐起来半截身子,就觉得心慌气短,只得又躺下。
刚躺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二,上午还有两节课呢!我躺在这里,不是无故旷课么?一想到这里,心就像猫在抓,赶紧努力地坐起身。
脚落地了,才看到腿上穿的居然是那条“惹是生非”的新裤子,再看看床头——上衣正在那儿放着。昨天晚上,我穿的好象是校服吧?而且,睡觉时我好象脱了裤子吧?
完了,一头乱麻,不想了,上课要紧。
天怎么阴沉沉的?还刮着风!“幸亏我穿的是这套衣服,要是穿那单薄的校服,不被风吹个透心凉才怪!”
刚走到教学区前面的大场地上,“小屁孩,你要去哪儿?”接着右手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握了一下,还没等我回过神,那东西却又急速地消失了。
奇怪!江枭的车什么时候停在我身边的?以前都是把我吓个半死,今天怎么没一点动静?“你还是乖乖回宿舍躺着吧!一会儿风把你吹走了,陈老头又要发神经……”
“我要去上课……”其实我是想问江枭和车里的其他几个为什么不去上课。“哈!”江枭大笑起来,“看看时间吧!”一个超薄的长方体竖立在我鼻子前面——这是个什么东西?
“看到没有?”东西被主人拿回去了,我看到了上面那个小小的屏幕显示的时间是“11点40分”。不看便罢,一看就把我吓一跳——我怎么就睡到这个时候了?
教学楼大门里连续不断地走出许多抱着书本的同学,看来是真的放学了。“咦?江枭呢?车呢?”右边一片空白,“奇怪!是出现幻觉了吧?一定是的,江枭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会又开车出去跑?” -
第32章 谢谢你 张军
“周瑜,饿坏了吧?快吃点粥!”张军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怀里抱着两个饭盒、还有个小纸桶。
“别起来,就靠着床头吃。”张军把纸筒、饭盒放在我的桌子上,再把桌子搬到我的床头。“你只需稍微侧一下身子就行了。”张军把勺子放到我手里:“快趁热吃!吃了出身汗,再蒙着被子睡一觉,就完全好了。”
看着张军,看着他那双善良真诚的眼睛,我突然觉得好感动——从开学到现在,每次我不舒服,都是张军在照顾我,为我买饭,把我的脏衣服送到洗衣房,而且从来不接受我给他的钱。
“张军……谢谢你……”我鼻子一酸,手一抖,勺子也掉了——掉进纸桶里的粥里了。“哎呀!你是怎么了?快吃粥吧!”张军再一次把勺子放到我的手里。
粥还没吃完,有人敲门——不会是陈世俊吧?他进来还用得着敲门么?
原来是洗衣房的那个女人,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子。“周瑜,你的衣服洗好了。”“什么?”我大睁着眼睛看着女人从袋子里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校服、秋衣、秋裤、内裤、袜子拿出来放在我的脚头。
“钱已经付了……”女人正准备转身,又折回来看了一下我的饭盒,“什么好吃的?”“粥,青菜,鸡蛋……”张军笑着回答。“唉……”女人忽然感叹道,“周瑜运气好啊!能遇到你们这样好的同学!”
“快吃啊!要凉了!”张军又在催。我赶紧收回心思、强忍泪水,大口吃粥,好象此刻,惟有听张军的话、赶快吃粥才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吃完粥,已经是满有大汗。“看看你呀!像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张军赶紧拿来纸巾给我擦汗。
“快睡吧!还往什么时候坐?”张军说着就开始帮我脱外套。突然,我发现身上穿的居然不是昨天穿的那套秋衣秋裤,是的,昨天穿的那套就在我的脚头放着。我也想起了昨天穿的是校服,今天在医务室却变成了新衣服,
看着张军笨拙的手,我的眼泪终于滚滚而落,落在张军的手上。“怎么了?怎么了?”张军看看他的手、再看看我,很有些慌张,“是不是又难受了?”“不是……”“唉!”张军叹了口气,“你很会吓人啊……”
“快睡吧……”张军为我盖好被子,看了一会,忽然伸手把上铺的被子拽下来,盖在我的被子上面,“反正没人盖,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它发挥点作用。”
“张军,你为我花了多少钱?我下午就还你……”“什么?”张军瞪大了眼睛,像不认识我似的,“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张军的脸明显地变难看了。我很想再说一遍,可是我又很不想让张军生气,半点都不想,就赶紧闭上嘴巴、闭上眼睛。
正迷糊着要进入梦乡时,门很响地开了。我一吓,睁开眼睛,原来是陈世俊。他很响地关上门,很响地进洗手间,很响地出来,再很响地开桌子、翻壁橱……他搞出来的每一个声响,都要让我再出点冷汗。
“喂!你能不能轻点!周瑜病了,你不知道吗!”张军坐在他的桌子边,很有些生气地说。“砰!”壁橱关上了。“嗵!”陈世俊重重地倒在他床上。
“陈世俊!”张军站起来了,向陈世俊的床走去。“张军……”我赶紧支起头,“张军,别……”“哦……”张军停下了,过了而已会儿就向我走来,“你好好睡觉,别说话。”
“真是病西施啊……这么多人心疼……”陈世俊小声嘟囔了一句,张军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说话,因为我觉得陈世俊那句话跟我简直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 -
第33章 有压力才有动力
“啪!”一个东西砸在我鼻子前面的桌子上,定睛一看,是个笔记本,是那个封面很粗犷很豪放的笔记本。“小屁孩,睡了一整天,该有力气写笔记了吧?”江枭就站在我的桌子对面,我坐的是正中第一位。
“怎么了?”江枭俯下身子,“怎么了?”贴着鼻子的还是那张熟悉的轻笑的脸。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靠了一下,我穿的是新衣服,离他太近会很危险。
江枭略微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笑得有点诡秘,我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在笑什么以及他为什么笑。
“啪!”笔记本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我吓了一跳,几乎要逃开。“以前你写得不够用心!从今天起,你要用心写了!”说着,江枭板着脸、皱着眉头、挤着眼睛、抬起右手。“啊——”我刚叫出声,却见他飞身一跃、跳上桌子,再踩着我的桌子跳到后面去了。
我捂着被江枭捏得火辣辣的腮,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奇怪!他前天晚上不是撞车了么?不是受伤了么?我不是亲眼看到了么?今天,他怎么?
翻开他的笔记本——“小屁孩,上天把你打入S大学,就是让你来为我写笔记的!你休想逃!也逃不掉!”我就像挨了当头一棒——彻底地懵了。
眼前这些龙飞凤舞、遒劲有力、挥洒自如的字是谁写的?天呐!我们班居然有能把字写得如此好的人?我向后面看一下,江枭又在和那几个家伙打闹,“难道真是他?”我不禁有些呆了。
“喂!看什么看!写你的笔记!”我一惊,回过神来,才看到江枭正在后面恶狠狠地看着我。“是我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我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了看江枭的脸。没错,他的额头虽然消肿了,但是伤痕犹在——他的确是撞车了。可是?我不禁把目光移向他的右胳膊——这只前天晚上鲜血淋漓、伤痕累累的胳膊今天就伸缩自如、强劲有力了?
“今天晚上我要看笔记!看今天的!还有昨天的!”阴森森的命令突然从耳边响起,而且我已经感觉到说话时的气流了。可我刚一扭头,人影一晃,那个说话人已经飘入后面的人群里了。
好在今天课不多,上午两节、下午两节。也许是有压力才有动力吧,两份笔记,我居然可以同时写,偶尔有些疏漏,下课检查出来了立即就补上。所以,到第二个晚自习下时,今天的、昨天的笔记全都写好了。
看着两个笔记本上依然俊秀的字迹,我不禁有些恍然——原来我也是何等了得的人物呀!
“小屁孩!”我正在路上四处搜寻江枭,不曾料江枭突然从侧道杀出。“笔记呢!拿来我看!”怀里的笔记本“呼”地一下被抽走了,我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我很担心那笔记本会被抽得破损,虽然那不是我的笔记本。
“哈!”江枭笑了一声,“很快嘛!”说着他极为迅速地抓起我的右手,将手掌对着他的眼睛。“枭哥!”“哦!”江枭赶紧丢了我的手。侧面来了好几个人,“枭哥,还是去老地方?”“不去了!”江枭突然变了脸,“回公寓睡觉!”说完,江枭就不管不顾地走了。剩下那几个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不约而同地把眼睛丢在我的身上。
“是不是你在捣乱!”“怎么又是你?”“你坏了我们的好事!”群情激昂中,我的前胸就被抓住了。“老一!快放手!”抓住我的那只手立即另一个人强行拽走了。“放开!”老一还想出手。“老一!枭哥……”后面的听不到了,是咬着耳朵说的。
“哼!”老一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气急败坏地说:“回去!睡觉!”
揣着一丝虎口脱险的余悸走进宿舍楼,刚踏上楼梯,忽然听到管理员大声叫道:“周瑜!来拿你的东西!” -
第34章 博莱特内衣
“拿东西?我有什么东西?”我站着没动,觉得他一定是叫错人了。“快点!”管理员的脑袋第二次从那个大大的方洞里伸出来,“叫你呢!没听到?”
“什么呀?”我拿着两个装帧精美的盒子,翻来覆去地看。“你还不知道是什么?”管理员笑着指着盒子的一个圆圆的透明处。“衣服?”我看到了红红的布料。“你不认识字啊?”管理员把盒子翻了个身,用指头敲了敲——“保暖内衣”,我确信我还是认识字的。
我好象没买保暖内衣呀,怎么突然冒出保暖内衣了?而且还是两套。“谁放到你这里的?”还没把话问完,就听到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喂!你好!哦……是的……啊……”
我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可是那电话老说不完。坚持着还想等一会儿,身后却聚来了好多人,我被迫向边上让了一点,没料到这一让就要让到底——我彻底被挤出方洞的范围了。
“周瑜,你拿的什么?”我刚打开壁橱的门,准备把内衣放进去,却被张军拿住了胳膊,“什么呀?还藏着掖着的!”
“啊!保暖内衣!”张军有些吃惊地看着我,“刚才买的?”“我……”我有些慌乱,不知道怎么说。“我知道你在哪儿买的……”张军有点得意地笑了一下,“就是西头那个‘有我的冬天不会冷’,我早就去过了……”说着他就拉开上衣拉链,露出黑色的内衣。
“学校里还有卖内衣的?”“学校里什么都卖的有,岂止内衣?”张军刚回答完,忽然很吃惊地看着我,“你不是在学校买的?”“我……我……”我张口结舌,我很想坦白这两套内衣不是我买的,可是,我万万不敢说。
“博莱特?恩……没见过这个牌子……”张军嘟囔了一句,就把盒子打开了。“哇!你摸摸!”张军抓起我的手按在内衣上,“好柔和啊!摸着就暖和!”张军有些佩服地看着我,“你还真会买呢!比我买的好!”
“你们两个在看什么?”陈世俊过来了,但是他并没有看我们手里的内衣,而是拿起装内衣的盒子。“博莱特?”陈世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惊,立即盒子又放回原处了。
陈世俊转身走向他的床时,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象包含了很多意思,可是,我却无法将它们破译。
洗澡后躺在床上,我却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晃动着那两套内衣——一套深红、一套深黄、柔软细腻,真的是摸着就觉得暖和。究竟是谁买的呢?我不停地问自己,张军是排除了,可以确定不是他买的,那么会是谁呢?难道是王小丫?
天!一定是王小丫!今天中午在食堂,许丽笑我是“温室里的花朵、风一吹就生病”时,王小丫就不高兴地反驳说我是穿得太单薄了。
“王小丫,你也真是的,你妈妈送我套衣服就闹出这么多事,现在你又送我两套内衣,要是让同学们知道了……”
“周瑜,怎么不穿保暖内衣?”吃早饭时,张军看着我的领口下面笑了,“不好意思穿?”“不是……”我是不想穿,不是不好意思穿。“变天了,你小心又冻发烧!”
的确是变天了,飘着零星的雨、刮着冷冷的风——我不禁环抱着腰,真的好冷。
好在教室里不算太冷,坐了一会儿,同学都陆续来了,就渐渐暖和了。
“小屁孩!”我吓了一跳,赶紧从书本上抬起头——江枭正站在桌子对面,弯着腰、两手撑着桌子边沿,笑笑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就问:“你的笔记本呢?”
“恩哼?”江枭撑在桌子上的右手突然动了两下,一个笔记本就在他的食指尖飞快地旋转起来,眨眼间,笔记本不见了,指尖上好象顶了一个圆盘。“哇——”我看得有些呆了。
“啪!”我吓得向后一倒,笔记本砸在我面前——那张刚才还在轻笑的脸突然满被怒气笼罩,冷森森的目光犹如两把寒月剑直刺向我的胸口——我不由得用手去捂,我的胸口又冷又痛。
“哼!”江枭没有像以前那样飞越我的桌子,而是掉头、绕道走向后面。
我越来越觉得冷,几乎要下牙打下牙了,好在上课铃及时响了,身边的空位立即被同学们那暖和的身体填满。我这才放下捂胸口的手,把胸口的拉链向上拉,一直拉到下巴为止。
中午放学了,一走出教学楼的大门,只觉冷气扑面而来,刚走了没几步,整个身子就冷飕飕的。
晚秋的最后一缕冷风也许是看中了我柔弱稚嫩的躯体,尖叫着扭动着那饱熟的身子扑了过来——刹那间,我的裤管、我的领口、我的袖口全被她灌满。但是,她不肯就此罢休,她意犹未尽地在我的衣服上搜寻到无数缝隙,然后堂然而进,冰吻着我每一寸肌肤。
匆匆吃过午饭,跑进宿舍,除了肚子那一小块是热的,其余的地方全都结了霜。钻进被子,抱住枕头,我哆嗦得像风中的树叶。
“哈哈!”张军一进门就大笑起来,“这么快就上床了?”陈世俊也弯着腰跑进来了,一进来就站到凳子上去拽壁橱上的大皮箱。他一定是在找厚衣服,因为他穿的是衬衫加外套,应该比我冷多了。
陈世俊穿上了一套雪白的保暖内衣,衬得他的脸也分外地白。我忽然觉得他的内衣有些似曾相识——“博莱特!”我一惊,再仔细地看了看他胸前那四个斜斜的英文字母。“哦!是BLR,不是BLT.”
坐向床上时,陈世俊侧过脸看了我一下,嘴角好象还撇了一下,我还没看清楚,他就躺下了。
“喂!你们都睡觉啊?”张军中午不睡觉,但是一到天黑,就非睡不可——所以,那两个晚自习,对他来说,简直是一重非人的折磨。
“你高中的晚自习怎么上的?也睡大觉?”我身上暖和了,精神也来了。“切!睡觉能睡进S大学?”“骗人!肯定是自习铃声还没响,你的呼噜声就响起来了!”“唉……”张军忽然叹了口气,“都是高中学得太用功了,每天晚上不到12点不睡觉,结果才搞成这个样子……”
我忽然想起,高三时,班上有许多同学老是头痛,吃什么药都没效。有个女生,成绩很不错,但在毕业考试前突然从教室里消失了。直到高考完毕,才知道那个女生进了精神病院。
“你也试着午睡吧!天气冷了,睡觉好舒服呀!现在就睡,还能睡整整两个小时呢!”我不想说张军的大脑需要多休息,我也不想说习惯是可以改变、也是可以养成的。
“跟你交换个条件行不?”张军的脸看起来有些无赖。“什么条件?”“我接受你的建议——现在就睡觉,你接受我的忠告——下午把保暖内衣穿上。”“我……”我正在迟疑,却听到陈世俊在被子里不耐烦地叫起来:“你们还让人睡觉不?烦死了!”
“哼!”张军小声地哼了一下,然后指着我的鼻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终于抵不过,点了一下头。张军立即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就脱鞋上床。 -
第35章 有我的冬天不会冷
“哇!”我终于知道这内衣前面那两个字的意思了——我一穿上它,全身就觉得暖和,而且是一种很舒服的暖和。究竟怎样舒服呢?我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描述。但是,我抱着书本欢快地往楼下跑,我想这也许就是“实际行动胜过任何语言”吧。
跑进教室,刚才抑制不住的欢快的天空突然飘起了难堪的雨丝——要是被王小丫看到了,多难为情呀!我赶紧把领口的拉练拉到尽头。
王小丫进来了,接着就是许丽。我赶紧低头、竖起手掌捂住两耳两腮——我觉得自己的脸突然热起来了。
王小丫已经坐到后面了吧?我悄悄扭头向后面看了一下——天!我赶紧扭回来——王小丫还没坐下,她正翘着下巴看我呢!
怎么浑身都热了起来,见鬼!外面是凄风冷雨,我却躁热难耐,难道真的像张军说的“有我的冬天不会冷”……“喂!”手突然被打了一下,好痛。
“上午的笔记写得怎样!”一张可恶的脸!板起来更加可恶!“不怎样!”我莫名地有些火了,或许身上太热了吧。“恩?”一只伸过来要拿走那个笔记本。“放手!”我啪地打了下去——唉!倒霉!好痛!
“哟!吃火药了?”“你再说!”我“腾”地站起来,对着他的脸砸过去。“喂!”我的手腕在他的鼻子前面被擒了,好痛!
“你放手!”我的另一只手“呼”地砸向他的胸口,这次砸得很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障碍物。霎时,我仿佛受到了莫大鼓舞,就不停歇地用力地砸过去。
“够了吧!”完了,我的这只手也被定住了——天!我的手都痛得麻木了。“小狠毒!”恶狠狠的声音伴着恶狠狠的推搡,我“嗵”地坐在椅子上——屁股好痛!
我气喘吁吁靠在椅子上,身上热烘烘的、胸口火辣辣的——不由得将脖子上的拉链往下拉了再拉。看看左右的同学,个个噤若寒蝉、蜷如乌龟,没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我的怒气再次升腾,我再次站起来、再次出击。
“还打呀?”手被握住了——奇怪,不痛。“谁惹你了?小老虎……”奇怪,怎么突然之间声音变温和了、脸孔变亲切了呢?顺着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咦?他怎么盯着我的内衣看呢?
“留点力气写笔记吧!”他轻轻捏了一下我的手,放开了,然后就越过桌子飘到后面去了。我看着桌子上留下的模糊的鞋印,心底那个莫名的印痕却渐渐清晰。
“周瑜,我们再也不坐这里了,江枭老是踩桌子,烦死了!”“走!坐后面去!”身边的同学这时才学会说话,说完就纷纷向后面撤退,我立即就成了“孤家寡人”。
“张军!”张军刚进来,我就扯着嗓子喊。“干嘛?”“坐这里!”我指着右边的椅子。“饶了我吧!最怕被人盯着后脑勺看!”说着张军就要往后面去。“张军!”我赶紧抓住他,死死地抓住他的袖子,“不行!今天非要你坐这里!”
“哎呀!放手!一会儿班主任来了!”张军一边掰我的手、一边朝门口看。“不!”不听则已,一听我反而抓得更紧了。
“唉!真受不了你!”张军被迫坐下了,低着头坐下了,“我太高了,坐这里好难受……”
“呼——”一个身影急速从侧面掠过、稳稳落在左边的椅子上。“你?”我看着左边的人,可他却在专注地看着一本厚厚的书,根本没觉察到有个人正在看他。
一阵香气扑面而来、又飘然而过,定格在左边的左边。“陈世俊!”我高兴地叫了一声,毕竟他是和我住同一个房间的同学,我当然很希望他坐前面。
“这个椅子被人占了,你请后面坐吧!”低沉得近乎冷酷的声音响过之后,突然又变得异常高亢,“明仔!到前面来坐!”
“哼!”一声怒极却无奈的声音过后,香气渐渐淡去远去。“陈世俊!别走!”但是,回应我的却是两道带着寒气的目光。 -
第36章 又是星期天(1)
又是星期天,虽然张军极力劝我跟他一起出去玩,但是我却拒绝了。因为我知道他一定是跟他的那些老乡一起疯打狂闹、海吃海喝,而我自小就习惯清净,在喧闹的环境里呆不了半小时就要头痛,另外,我对吃喝也不感兴趣,虽说喜欢吃鲫鱼,也一星期只能吃一两次,吃到第三次,就要反胃。还有就是,我适应陌生人的能力特差,在陌生的人群中,我会手足无措、浑身不自在。
基于以上诸多原因,我很坚决地对张军表明了我的观点和态度——“祝你周末愉快!”
张军带着遗憾的表情走出了宿舍,陈世俊在匆匆地收拾东西——他要去一个什么亲戚家过周末,每个星期天都是如此,雷打不动。
“叮铃铃……”墙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我无动于衷。因为我没给任何人打过电话,自然也就没人会给我打电话,虽然我特别想给妈妈打电话,但是妈妈听不到——因为家里没有电话。
“喂——”陈世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奇怪,是温婉么?肯定是我听错了,他是个男孩子,声音怎么会?
“哦……哦……”陈世俊向我这边瞟了一下,接着说道,“不在……恩……不知道去哪儿了……”然后声音戛然而止。“啪——”陈世俊有些气恼地挂了电话,又瞟了我一眼,然后将一个雪白的学生包挂在肩上,走了一步又折过来、对着衣橱上的镜子甩了甩那很是飘逸的头发,这才高敲着下巴走出宿舍门。
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守着这诺大的宿舍了。坐了一会儿,心渐渐空落起来。走到后窗边,初冬的天空苍苍的、灰灰的、冷冷的,没有娴静优美的白云、没有轻叫捷飞的小鸟,犹如一双大大地瞪着却早已失去知觉、没有神采的眼睛。看着看着,我的眼睛就开始涩起来,心头也开始重起来。
坐在桌子边,随手翻开一本书——为了打发星期天,我提前去图书室借了好几本书。刚看了一行字,“叮铃铃……”,我一惊,原来是墙上的电话响了。“他们两个都走了,怎么还有人打电话呢?”可是,那电话不依不饶地响着。
“喂——”这好象是我第一次接电话吧?“周瑜……”是王小丫,她那柔弱且沙哑的声音我只要听一个字就能辨别出来。“下来吧,我在你们楼下……”“干嘛……”“你忘啦?”电话里的王小丫好象有些兴奋,“上星期天……”“上星期天?”“哎呀!我妈妈怎么对你说的?”“怎么说的?”我觉得好奇怪,上星期天在她家,她妈妈跟我说了好多话,我怎么记得她特指的是哪一句!
“快下来!”王小丫啪地挂了电话——奇怪!这丫头怎么突然变成?罢了!不再多想,下楼要紧!
王小丫果真站在宿舍楼前面的空地上。“你刚才说你妈妈跟我说的什么呀?”“记不得算了……”说着王小丫就开始转身。“喂!”我一把拉着她的胳膊,“你说清楚呀!”“说什么……难道你真的忘了么?”
“我?”我看着王小丫,她低眉垂眼的,好象很伤心。“你怎么了?”我最怕别人伤心,此刻是最怕王小丫伤心。“我妈妈说让你星期天再过去……你都忘了……”“啊?”我大吃一惊,恍惚记得阿姨在送我出门时好象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可是?
“你当时不是答应了么?怎么说话不算数?”王小丫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我答应了?”我一头雾水,我真的不记得我曾经答应过。
“我妈妈刚打电话说,她已经把鱼煮上了,让我们赶紧回去……”我的心猛地一震,若不是亲耳听到、若不是眼前还站着一个活生生的王小丫,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让我们赶紧回去……”
“走吧……”王小丫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我不想去,真的不想去。
一阵悦耳的乐音响起——从王小丫的小背包里响起。
王小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红红的东西,翻开盖子放在耳朵上,“喂,妈妈……”!天!王小丫有?怎么平时?
不容我多想,塞到了我的手里。“我妈妈要跟你说。”“啊?”我手一抖,差点滑落,“阿姨……是我……哦……可是我……我……”我看了王小丫一眼,她正看着我,满含期待地看着我。“阿姨,我……恩……好吧……”我合上,递给它的主人。
“走吧!”王小丫喜滋滋地看了我一眼,就走了起来。我仰起脸看了一下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西边的天空里升起了几朵灰暗的云,正幽幽怨怨地向这幢楼飘过来。
“小丫!周瑜!”是许丽,她正在排场上挥着手大叫。王小丫刚应了一声,许丽就到眼前了——天!她怎么跑得这样快!
“回家啊?”许丽满脸是汗,身上也热气腾腾的。“恩。”王小丫的声音突然变小了,头也低下了。“周瑜呢?”“我……”我的脸蓦地热了起来。
“哼!请客也不叫上我!是不是我没周瑜长得帅啊?”许丽嬉皮笑脸的,很像个男孩子。“什么呀?你要愿意,我也请你……”王小丫还是低着头。
“哈!我肯定愿意啦!”说着,许丽突然拉住我的手,“小帅!咱们走!”然后就飞快地跑起来,全然不顾后面的王小丫能否跟上来。
到学校大门了。“喂……你们……慢点儿……”王小丫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喊。我也累得快要断气,就死死地拽住许丽,一步都不走了,更不用说跑。“什么用啊!”许丽撇了撇嘴巴,丢了我的手,转身对着王小丫大叫:“加油啊!冲刺啊!”
“你们……你们……”王小丫的确累得厉害,刚赶上我们就一个踉跄扑了过来。我猝不及防,被她扑了个满怀。
“嘟——”一声刺耳的喇叭声突然在我的左边响起。慌乱与惊吓,让我根本无法很快地推开怀中的王小丫,也无法看清楚身边的车。
王小丫总算在许丽的拉扯下离开了我的怀抱,我捂着鼻子,鼻子好痛,她刚才撞到我的鼻子了。
“谁在看我?”我无端地觉得有人在看着我,否则我的左边身子怎么觉得冷飕飕的?我向左转身,可是“呼”地一声,左边的那个小车突然开动了,然后飞也似地穿过大门、消失在门外。
“撞傻了?还是吓傻了?”许丽拍拍我的肩。“哦……没有……”“走吧,一会儿妈妈又要催了。”王小丫一副重任在肩模样。“走啊!”许丽推了我一下,“还要我拉着你跑啊?”
我跟着她们走了起来,可是,我的眼前老是浮现出刚才在大门口的那一幕——一辆银白的小车飞也似地穿过大门、消失在门外。
我看了看车水马龙的街,有许多银白色的小车在这个繁华大都市的怀抱里温情地穿梭,可都不是那辆车,不是那辆车。 -
第37章 又是星期天(2)
一进王小丫的家门,阿姨就迎了过来,接着就闻到一缕淡淡的鱼香。
阿姨看到许丽,只是略微愣了一下,立即就微笑着表示欢迎,并且招呼许丽与我在温暖柔和的沙发上坐下,催着王小丫给我们拿水果——其实水果就在茶几上的小篮子里装着,我们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手的。
晚饭端上桌子了,果真是一大沙锅鲫鱼汤,另外还有鸡蛋、大虾和青菜,共有5大盘子。我吃了一惊,若不是半路来了个许丽,这么多菜或许要吃到明天早上——因为那一大沙锅鲫鱼汤,明说是汤,暗藏是鱼,而且实打实地汤少鱼多。
在吃饭的过程中,我才知道原来许丽来自AA,家乡人擅长骑马摔交,她自小身体强健,上学后对体育极为感兴趣。许丽理想是想报考体育院校,而且她的体育成绩也的确是千里挑一得好,可是她的父母觉得女儿阳刚有余、阴柔不足,急需用攻读的学业、从事的事业来改变,所以就强制性地让她弃武从文——报考了S大学,并且是中文系。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很是昏暗。我一丢下碗就要回学校。可是,王小丫和阿姨都极力地挽留。不巧的是,忽然听到了风吹窗户的声音,一看,是下雨了。“这真是‘诚心留客,天公作美’啊!”阿姨微笑着看我,“刮风下雨,你是断然没有走的理由了!”
我还是坚持着要走,谁知那许丽沉默了半天,竟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回到学校有什么好?还不是独守空房!”一句话,坚定了王小丫和阿姨留我的信念——“你看人家许丽都没说要走,你一个男孩子,还怕半夜狼会把你叼跑了?”
寡不敌众,最终还是我败下阵来。帮阿姨洗刷了杯盘碗盏,与王小丫、许丽看了一会电视,觉得很无味,就去听歌曲,听了一会,眼皮开始沉重了。
“小瑜,困了就先去洗澡、然后睡觉……”阿姨拉着我走向一个卧室,说:“你睡这个房间,许丽和小丫睡。”我点点头,不回学校,自然只能在这个屋子里睡觉了,至于睡哪个房间,自然得听从阿姨的安排了。
但是,我拒绝洗澡,因为我昨天晚上刚洗过,虽说喝鲫鱼汤时出了一点汗,本人还是认为没有洗澡的必要。不过,脚还是要洗的。洗完脚,我晕头晕脑地推开阿姨刚才说的那个房间的门,拖鞋一摔,爬上床就开始脱衣服。
上衣脱了,正要脱裤子。“小瑜!”阿姨慌慌张张地进来了,后面跟着王小丫和许丽。“不是让你睡那个房间么?你怎么……”我茫然地看着阿姨,“怎么了?”我瞌睡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么?
“这是小丫的房间!你个小糊涂!”阿姨笑着点了一下我的额头。“什么?”我朦胧的睡眼立即就睁开了,“哇!好好看呀!”我禁不住感叹起来,真没想到王小丫能够拥有如此漂亮的“闺房”。
我抱着外套跳下床时,王小丫正在阿姨身后偷偷地看我,脸微微地泛着红潮,而那个许丽则在王小丫背后皱鼻子、挤眼睛、吐舌头——许丽真不像个女孩,我又一次冒出这样的念头。
抱着外套从阿姨王小丫许丽的面前走过时,“小瑜……”阿姨忽然拉住我,“你这个内衣是‘博莱特’的?”“啊?”我猛然意识到身上的内衣是王小丫买,可是阿姨?
“恩!多好的内衣啊,穿在小瑜身上既保暖又好看!”阿姨微笑着摸了摸我胸前的内衣,“好是好,就是太贵了点,外国的品牌衣服总是要价高。”“周瑜,多少钱呀?”王小丫也凑过来摸我的内衣,“妈妈,你也给我买一套吧!”“什么?”我看着王小丫,你买的衣服,怎么还问我呢?
“小丫!”阿姨笑着拍了一下王小丫的头,“你知道这一套得多少钱吗?”“多少钱?”王小丫好象没注意到我的神情,拽住阿姨,“说嘛!多少钱?”“将近2000块!”
“啊!”我、王小丫、许丽都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她们叫过之后都没什么异常,只有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再也起不来。 -
第38章 真相大白
星期六一大早,我就醒了,穿上衣服我就要回学校。我心里难受,昨天晚上翻腾了大半夜才勉强睡着。
打开门,走到客厅,空空的静静的,看看那两个卧室的门,关得紧紧的,唉!她们睡得倒很香啊!
洗完脸,那两扇门依然紧闭着。我本想等阿姨起来了,跟她说一声再走的,可是我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好几趟,阿姨还是没起来。罢了!我走到大门边,换上自己的运动鞋,轻轻打开门,走出去,再轻轻把门关上。
唉!怎么还在下雨!怎么还在刮风!我将手掌平放在额头、缩着脖子跑了起来——昨天我们是走着过来的,我一路都在默默记着走的方位、以及一些具有标志性的建筑。我虽然没有方向感,但是记忆力却超常地好,现在,我可以单枪匹马地回学校了。
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我的头发打湿了,老是有水从我额头上流下来,怎么擦也擦不完。
好累呀!歇一会儿再跑吧!可是我刚停下来,牙齿就开始“咯嘣”响起来——我的外套全湿了,好冷啊!
快点跑!一会内衣也湿了可就完了!我咬着牙、拼着命又跑起来。
终于看到学校大门了!终于看到宿舍大门了!终于走进406了门——确切地说应该是爬进去的,我已经直不起腰、迈不开步了。
慌忙将外套脱掉、裤子脱掉,内衣胸前和肩膀各湿了一小块,裤子还好。匆匆用毛巾擦完头发、擦完脸,我再也搜索不到半点力气,摔掉早已湿透的鞋子、蹭掉能拧出水来的袜子,我就钻进被子里了——我一大早这样玩命地跑回来,究竟是为什么呢?我想不明白,我的头好晕,我想睡觉。
朦胧中,好象电话响了,可是,我睁不开眼睛,也动不了——我怎么这样瞌睡呢?好象一万年没睡觉似的。电话好停了,过了一会,好象又响起来了,但是,我醒一阵睡一阵,始终爬不起来。
渴死了,好想喝水……头痛死了,好象要破了……胃好痛啊,火辣辣的、酸溜溜的……我终于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唉!身上怎么这样痛啊?
喝了两大杯子昨天下午打的开水,心里稍微稳定了,可是头却痛得厉害了,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每跳一下,就像针扎一下。
用手摸摸自己的脸、额头,滚烫滚烫的。“完了……”我禁不住悲叹起来——我又发烧了。
趁着现在还爬得动,赶紧去医务室买点药吧。否则,等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早上张军回来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穿上校服,摇摇晃晃地摸下楼,走出宿舍大门。雨还在下,风还在刮,只是比起早上要小得多了。我怨自己怎么没把张军的伞带上,踌躇了一阵,就硬着头皮向医务室走去——我实在没力气再爬上4楼去拿伞,而且医务室也不算远,几分钟就到。
大概是双休日的缘故吧,医务室里人丁稀疏,我在里面转来转去、晕得快倒下时,终于看到了一个人影——“又怎么了?周瑜!”
唉!倒霉!又是那个“半个老乡”。“我……我头痛……发烧……”“一看就知道!”老乡“咯咯”地笑着,把一个体温计递给我,“量一下,看烧成什么样了。”
“还好,不到39度……”老乡将体温计头朝下甩了甩,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小圆桶桶里。“要打针么?”“想打针呀?”老乡又笑起来了。“不不!”我赶紧回答,我最怕打针了,大针小针都怕。
“还是喝点药吧,你的感冒只是刚刚开始,喝点药就行了,你身体不太好,针打多了不好。”“哦……好的……”“怎么?不相信老乡啊?今天我值班,你只能找我了!”老乡怎么这样喜欢笑呀?好象不笑就不会说话一样。
“多少钱?”我接过用透明的塑料袋子装的药,“完了……”我急得在身上一顿乱摸乱掏——我换了衣服,钱还在那套衣服里呢。
“哦!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老乡慌忙去翻她的抽屉,“上次你那个同学丢下500块钱就跑了,这几天也没见着他,现在正好你来了,就给你吧。”“谁丢下500块钱?”我莫名其妙,张军丢下500块钱就跑了?
“你那个同学啊,高高的、稍微有点瘦……”“有点瘦?”“是啊,头发有点黄,你的大帅哥同学,你不认识?”“天!”我的心忽然颤抖了,“怎么会是他呢?”
“你不舒服啊?”老乡关切地看着我,“要不现在就喝一遍,早喝早好。”说着,一个装满热水的纸杯就递到我的手边,“快点喝吧。”
拿着药走出医务室,我的心还没定下来,我一直以为是张军送我去医务室、我一直以为是张军出钱帮我看的病,可是,我万万没想居然不是张军,而是他——江枭。
这么说,那天我的衣服也是江枭帮我脱了再穿的,也是江枭把我的脏衣服送到洗衣房的。一想到这里,我忽然莫名地难堪起来——他怎么能帮我换内裤呢?真是的。
走过宿舍管理处时,我停下了。我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很明显,我身上这昂贵的内衣不是王小丫买的,难道?
“请问……”管理员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啪啪”地敲着。“恩,你说。”他应了一声,但是眼睛仍然没有离开电脑。“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怎么了?”他终于抬起眼睛看我了,“哦,小周瑜,怎么没出去玩啊?”
这个中年男人,平时看起来一脸严肃,但是,对我却十分的和蔼。“叔叔,我想问你……”“呵呵,问吧。”他不看电脑,也不敲键盘了。“就是,就是那天晚上给我送内衣的那个人,是谁?”“给你送内衣?”“就是这个……”我拉下领口的拉链,指着我身上深红的内衣,“一共两套,那一套是深黄的,你不记得了?”
“哦,想起来,你的同班同学,你都不认识了?”他笑了起来,“还和你同过宿舍呢!”“啊?张军?不会吧?”“不是张军!是那个坏小子江枭!”“啊?”我头一懵,“你不会认错吧?”“我是干什么吃的呀?这栋宿舍楼里哪个人我会认错?啊?”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坏小子还警告我不准说是他放到这里的,我就猜到是他使坏,他是不是……”后面的话我听不清楚了,我的头好晕,心也慌了起来,我赶紧上楼,真的很害怕晚一步就要倒毙在楼梯上。
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多,我好些了,就去食堂吃了点饭。回到宿舍突然好想看书,可是坐着太难受,就躺在床上看。等觉得眼睛痛起来时,才发现屋子里已经很暗了,起来开了灯,觉得有点饿,就泡了一桶方便面。吃过后,略略坐了一会就去冲热水澡——这个宿舍夏天没有空调、冬天没有暖气,但是,热水却是供大于求。
直到冲得全身热血沸腾、飘飘欲仙,我才关了喷头,擦干全身,穿那套深黄的保暖内衣。
脏衣服怎么办呀?尤其是外套,早上就打湿了。罢了!生命最可贵,别为了心疼衣服把自己折腾病了、折腾死了,以后的好衣服就找不到好人来穿了。
刚钻进被子,准备舒舒服服地睡他一大觉,电话却响了。“烦死了!张军他们在时也没见电话这样响过,真是烦死人!”本来想等着打电话的人自动撤退的,谁知等了又等,那电话却坚持不懈地响着、响着。
“喂……”睡得暖和和的,猛然爬起来,好冷呀,我说话直哆嗦。“周瑜吗?”“是的……”“下来,拿你的衣服!”“啊?”“快下来!” -
第39章 风波再起(1)
我没穿外套,就那样“蹬蹬”地跑下了楼,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这样快,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力气能够跑这样快。
“人呢?”我四处张望,没看到那个身影。“叫你拿衣服啊呢!不是拿人!”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子突现在我的眼前。“他呢?”我又向四周看看,无端地觉得那个人就藏在离我并不远某个地方。“谁?”管理员笑笑地看着我,可是我没回答,我是在等着他出来么?我不知道。“坏小子?走啦!他本来是让你明天晚上来拿的,我想到你正好在,就叫你下来了。”“你怎么不说我在?”“坏小子喝酒啦!差点把车都冲进来了!”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清晰的一幕——一辆银白的小车飞也似的冲过大门、消失在门外。
抱着两个大大的袋子,恹恹地回到宿舍,将袋子扔在床上,自己再钻进被子,闭上眼睛——我没兴趣去看那两个袋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叮玲玲……”电话响了。我翻身下床、跑去抓住电话,“喂……”怎么没有声音?仔细一听,“滴——滴——”原来对方已经挂了电话。该死!我忍不住骂了一句,就转身去床那边。“叮玲玲……”电话又响了。
“喂!”我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声,“找谁!”还是没有声音。正准备挂电话,却听到一个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小狠毒!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啊……”我的声音就打结了,“你……你……”
“哈哈……”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过后,冷森森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屁孩!若不是早上看到你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你就活不过今晚!”“你……”“啪!”电话挂了,被对方挂了。
他怎么了?我哪里得罪他了?他为什么这样恨我?可是他为什么要送我衣服?他送我的是衣服么?听他那声音好象要吃了我似的,应该送我炸弹才恰切。
终于忍不住把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床上——天!两套衣服,都是厚厚的,上衣里面还有一层细细的毛毛。天!还有两双鞋子!还有两双袜子!
是什么牌子的呢?我翻来覆去地看衣服、看裤子、看鞋子、看袜子,没找到一个商标,拿起袋子看看,是很普通的塑料袋子,上面什么都没有。
突然,我在鞋帮侧面看到了三个英文字母“BLT”,接着又在上衣、裤子、袜子上都找了这三个字母。“天!”我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看身上的内衣,再看看眼前这一大堆衣服,我的冷汗慢慢地冒出来了。
星期日上午照例洗衣服、打扫卫生,中午睡觉,下午去阅览室,晚上去教室。其实晚自习去不去教室,早就没人追究了,但是,我觉得既然学校课程上安排的是自习,还是在教室里学习较为妥当。而且,还有一个原因促使我早早地去了教室,是为他么?我不知道。
两个自习,我上得心不在焉,几乎可以说是心猿意马——那个扬言要将我碎尸万段的人就坐在我身后不远处,还时不时地弄出点声响,我如何看得进去书?而且,我一直在思索着如何处理那两套衣服两双鞋子两双袜子。我设想了一千个一万个法子,可是一直到第二个晚自习快下时,我还没有确定启用哪一个法子。
但是,时不我待,第二个晚自习的铃声准时敲响了。同学们陆续出了教室,江枭也和他的那帮哥们一起向门口走去,在教室门口,他朝我这边看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了。停了半分钟左右,我咬着牙站起来抱上书和笔记本,鼓起勇气走出教室。
终于走到那段树林阴翳的路了,我快步赶上去。“江枭……”我莫名地不敢大声叫他。“干嘛?”他倒很灵敏,立即回过头。
“我……”我看了看他身边那几个,忽然不敢说了。“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好的,枭哥。”身边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我和江枭,面对面地站着、站着。
“说啊!”他看着我,看着我身上的校服,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连那轻蔑的笑都没有。我抖了一下,我觉得好冷。
“哼!”江枭轻轻哼了一下,把目光移到我的脸上,“不说?那我走了!”说着,他就开始转身。“别!”我想伸手拉住他,可刚伸到半途,他“呼”地转过身来,看着我来不及收回的手,“干嘛?”“我……”我赶紧缩回手。
“小屁孩!快说!”我的双肩突然被江枭抓住了,死死地抓住了,那指头犹如十个铁钩、钩得我十处疼痛。“说!”力量在加剧,疼痛在加剧。“请-你-把-东-西-拿-走,我-不-需-要!”本来是因为怀着莫名的愧疚、所以不忍说出的话,此刻在难忍的疼痛中,我竟然脱口而出,而且表达得那样清晰、清晰得近乎冷酷。
江枭愣住了、呆住了,但是他的手依然钩着我的双肩,我的双肩依然疼痛。
时间在班驳的月影下无声地流逝,疼痛在江枭淡漠的眼神中渐渐消失,他的手离开了我的双肩,他的身体在慢慢后退,而我,站在原地没动,一丝不动。
在他即将转身的那一刻,他突然笑了,笑得好轻松、好惬意、好灿烂、好动人,“内衣你已经穿了,我怎么拿回来?”“我……”我张口结舌、脸立即就热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内衣呢?“你!”他依然笑着,只是声音变得低沉而决然,“明天早上就穿新衣服!一定要穿!”然后他的手指在耳边轻轻一弹,做了一个很酷的动作,走了。 -
第40章 风波再起(2)
星期一早上起床时,因为冷,我就穿上王小丫妈妈送我的衣服。洗刷完毕,正要与张军下楼吃饭,刚走到门边,却被一个急速闯入的高大身躯撞个正着。若不是张军在后面及时抱住我,我一定仰面倒在地板上。
“张军,麻烦你先去吃饭,我跟周瑜有话要说。”江枭一脸少有的温情,张军看了江枭一眼,点点头:“好的……”然后又看着我,“周瑜,快点啊,一会没时间吃饭了。”可是,我无法回答“好的”,我莫名地紧张,我甚至想让张军留下来。可是,张军走了。
“那两套衣服呢?”江枭看着我身上的衣服,微微地笑着,“你把它们放在衣橱里了,是不?”我没回答,看着他去打开衣橱,拿出那两个大大的袋子——我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就和它们刚送来时候一样。
“你没打开看么?”江枭打开其中一个袋子,看了一下,又打开另一个,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先穿哪一套呢?”
“恩,还是先穿红上衣、黑裤子吧,恩,就这么定了。”江枭拿着衣服裤子站在我面前,“把身上的脱了。”
我没动,我觉得眼前这个人让我无端地恐惧。
“小懒!”江枭笑着把衣服放在床上,然后手就伸过来了。“你!”我立即后退,“你要干什么!”
“帮你脱衣服啊?和上次你生病时一样……”江枭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幸福,好象那短暂的回忆能够带给他永恒的幸福。
“上次?我生病?”我的心莫名地动了一下,“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在我昏睡时好心地把我送到医务室的那个人么?”
“快点!哥们还在等我们吃饭呢!”江枭的声音略微有点变化,但脸上的微笑依然、温情依然。
“放开!”我使劲地推着江枭的胸脯,狠命地砸着他的胳膊、他的手。可是,我胸口处的拉链已经被他拉开了,露出了那件深黄的内衣。“你!”我对着那只肆虐的手咬了下去,狠狠地咬了下去。
“小狠毒!”江枭轻轻哼了一声,我的身子就莫名地飞了起来,飞向我的床,撞向里面的墙,再落到床上。
我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江枭就过来了,刚才的一幕又重新上演,只不过这次我没有刚才那样幸运,在结局之后加了尾声——我从床上落到了地上。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没有动弹,我全身疼痛、头晕目眩,动弹不得。“小瑜……”一声轻唤,唤醒了我冰封的意识,“小瑜……”两声轻唤,唤醒了我冷冻的情感。“江枭……”我只看了一眼,就把脸侧了开去,我不想再看到那张脸,一辈子都不想。
我被轻轻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接着我的外套、裤子被轻轻地脱去了,再接着我被穿上了那套崭新而昂贵的衣服。
“恩,真是帅!”江枭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应该穿上配套的鞋子袜子。”说着,我就被穿上了那双袜子、那双鞋子。
“站起来看看啊!”我被江枭从床上抱起来、站在地上,可我依然要以他的身体为依靠。“小懒!想一直这样被抱着?”
“无耻!”我很淡漠地说了两个字,然后很淡漠地推了江枭一下。江枭后退了,我很想独立地站着,可是没到半秒钟,我就开始摇晃起来。“哈!”江枭笑了一声,重新抱住我。
江枭的裤兜里发出了细微的“嗡嗡”声音,他伸手掏出那个我曾经见过一次的超薄长方体,放到耳边:“恩……马上就来!”
“在等我们吃饭呢!”江枭把“我们”这两个字说得很重。“走吧。”他双臂一抬,我的身体就腾了空。“你放下!”我大叫着砸他的胸口。
“小狠毒!”江枭说了这一句,就闭上嘴巴走出宿舍、走下楼梯,任由我把双拳砸得疼痛、砸得麻木。
“前面的路该你自己走了,我不能再抱你了。”江枭邪邪地笑了一下,我的脚就着了地——面前就是宿舍管理处大大的门洞。江枭快步向外面走去,我还是很晕——我砸了他半天,难道他不痛么?
“走快点啦!不想上课啦!”刚走出宿舍大门,我就被江枭连拉带拖地向食堂进发。
一进餐厅,江枭就丢了我的胳膊——这个小餐厅每次坐的人都不怎么多,总是有许多桌子空着,就因为这个原因,我喜欢到这里吃饭,江枭和他的兄弟们也是习惯在这里吃饭。“枭哥!我们等你好长时间!”“恩,对不起,让大伙久等了。”“枭哥,你在搞什么啊?说好了一会儿就来的。”“跟这个小屁孩说事,谁知道他太笨,老是听不懂……”说着江枭就大笑起来,其他的几个也哄笑起来。
在这哄笑声中,我忽然看到对面不远处那张桌子上坐着张军和陈世俊——张军在这里吃饭已经成为惯例,可陈世俊好象是第一次来。“张军……”我叫了一声,就再也叫不出了,我的嗓子硬硬的、鼻子酸酸的、眼睛涩涩的,我立即向张军跑去。
“回来!”我立即被抓住了。“你!”江枭的脸刹那间被怒气笼罩,他看着我、然后伸出手在我脸上摸了一下,然后确认什么似的看看他的手,“你!”一掌推在我的胸口,我后退、再后退,然后遇到障碍物,一屁股坐在地上——“哇——”我终于哭出了声。
“江枭!”一声暴喝来自张军的方向,接着一个白色物体就直射向江枭的脸。就在即将接触脸的那一刻,白色物体突然定住了——被江枭夹在指缝里,是个白色的碟子。
“呼——”又一白色物体射出,不过这次是射向张军的。只可惜,命中率太低,射向了张军对面的陈世俊,陈世俊还算灵活,头及时一偏,那物体砸在陈世俊面前的碗里,“喀嚓!”立即就有瓷片夹杂不明液体四处飞溅。
陈世俊扭头看着江枭,可是江枭正兴致盎然地用食指顶着那个忘情旋转的碟子,对刚才那一幕,好象丝毫不感兴趣,甚至让人怀疑刚才那一幕根本就没发生过,只是我们这些人的幻觉而已。“我靠!”有人懊恼地骂了一声,原来刚才那个“飞镖”不是江枭发出的。
陈世俊站起来了,他看着江枭,然后手慢慢地伸向桌面、握住唯一完整的盘子——“呼!”盘子飞离了他的手。
“枭哥!”有人在叫。可是,那盘子并不是射向江枭,而是直直地砸向了坐在地上的我。
“小瑜!”一个身影随着那急促的叫声向我飞了过来。“哐!”一声锐利而沉重的声响过后,一切都归于宁静。 -
第41章 谁在聚众斗殴
“是谁在聚众斗殴?谁?”一个高而胖的中年男人左手叉腰右手前举,指头从我们每个的鼻子前面一一点过去、再点回来,“说!是谁?”
本来人丁稀少的餐厅,此刻经不住门外连续涌入的人流,终于爆满得几乎爆炸。
“是你吗?”高胖男人身边的两个瘦男人在乱点鸳鸯谱,“是你吗?恩?”
“别浪费时间了,是我。”江枭在我腰侧推了一下,我“蹬蹬”几下就歪在张军身上了。“周瑜!”张军赶紧扶住我,然后恶狠狠地瞪了江枭一眼。可是,江枭却上前几步,站在高胖男人面前——他居然比那个男人还高。
“为什么聚众斗殴?”声色俱厉地质问。“哪里!只是在一起玩玩罢了。”说着江枭手一动,一个小瓷碟就端端正正地竖立在他的拇指指甲上,再一动,小瓷碟突然旋转起来,转成一朵怒放的百合、转成一枚饱满的白果。
“当!”好象晨起的钟声,将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瓷碟稳稳地落到桌子上,江枭那长长的手指还保留着弹出的姿势。“哇——”喝彩声、掌声爆起。
门口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渐渐地空出了一条小路,几个头戴盖帽、身穿制服的人匆匆跑进来。“保卫科的来了!”立即有人小声传送消息。
“闹事的留下!其他的,统统出去!出去!”保卫科的人将手中的短棒挥了那么三两下,爆满的餐厅立即就空洞了、冷清了。
“怎么不走?还想看热闹啊?”江枭看着我,邪邪地笑着。“还有你!”江枭突然收敛了笑,恶狠狠地蹬着张军,“也想在这里看热闹吗!”
“闲杂人等!一律出去!出去!”短棒在我和张军的鼻子前晃了晃,我吓得赶紧抓住张军的胳膊。“出去!”还好,短棒并没有落在我们身上,我们只是被推到了门外。
“陈世俊呢?还在里面么?”“问他干什么?”张军有些不高兴,“你还担心他?”我的确有些担心陈世俊,担心保卫科那些人手里的短棒。“人家早就跑啦!用得着你担心!”张军拽着我的胳膊,“上第二节课了!快走!”
果真已经上第二节课了。但是教《中国通史》的那位阿姨老师一直以“慈悲”为怀,所以我和张军喊完“报告”后,立即就进了教室。教室里坐得满当当的,讲桌前的四个椅子被人坐了最左边的那一个——是陈世俊,他从没坐过最前排,上星期倒是坐了一下,但是不到两秒钟,就被江枭无理地赶到后面。今天大概是觉得江枭一时半会来不了,所以就大胆地坐着了。我的心莫名地一阵痛,江枭?江枭现在?“快走啊!”张军在后面推了我一下。
我朝着自己一贯坐的左边第二个椅子走去,却被张军拉住了,他上前坐了第三个椅子,然后手一拉,我就坐在了第四个椅子上。奇怪?我正想问,可是阿姨老师的声音响起来了,我赶紧翻开书本、笔记本。
刚写了一行字,“报告!”江枭?是江枭!他轻笑着站在门外,身后是那6个家伙。“江枭,你怎么带头迟到呢?哦!后面还有……”“哈哈……”有人在小声地笑。“有点急事,耽误了,下次……”“还想有下次?”“没有!有且仅有-这-一次!”“哗……”教室里升起一片笑声。阿姨老师也笑了,“进来吧,都进来。”我的那颗莫名悬挂的心才稍稍落地。
“往那边坐!”江枭板着脸看着张军、声音虽小,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干嘛?”张军也不屈不挠地看着江枭,那意思很明白——第二个椅子不是空着么?
“往那边坐!”江枭抓住我的胳膊一提,我的屁股就离开了椅子,接着江枭又推了一下,我就向张军倒了过去。“江枭!”张军赶紧站起来扶住我,江枭在我右边一推一按,我就顺顺当当地坐到张军椅子上了。“江枭!”我听到张军咬牙且齿的咯嘣声了,可是右边的江枭却已经坐得四平八稳。
下课铃声响了。天!怎么这么快就下课了?这节课简直等于没上!“周瑜,出去吗?”张军在拉我的胳膊。“不!”我耽误了两节课,我还有心思出去呀?
“什么东西?热热的?”我吓了一跳,赶紧低头去看——“什么东西?”“牛奶、蛋糕!”江枭寒着一张脸,“拿着!”
“先吃蛋糕!再喝牛奶!”江枭把东西一股脑地塞到我的怀里,“给你20分钟,第三节上时,你若没吃完或者没喝完,我有你好看!”江枭的声音让我想起了前天晚上的那个电话——“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不容我再想下去,江枭的身子一闪就不见了,立即,教室后面响起了他的喧闹声。 -
第42章 谁为我挡住飞来的盘子
接下来的两天,很是清静,上课下课吃饭睡觉都没人打扰。而讲桌前面的那四个桌子,从此就好象被贴上了标签——陈世俊、张军、周瑜、江枭。
我很奇怪,张军和江枭已经动过好几次手了,现在一左一右地坐在我身边居然也相安无事。起初我是很不情愿让江枭坐在我右边的,可是半天过去,却很奇怪地接受了、甚至是习惯了。
上课时,我写笔记,江枭是从来不写的,他老是在看厚厚的书,把课本都撂在一边。老师也都是尽力地“讲课”,从不“深入民间”、“体察民情”。所以就算江枭偶尔贴着大书怪笑起来,也只是让我一人毛骨悚然。
偶尔,老师讲得精彩了、同学们的反应强烈了,江枭也会暂时丢了大书,抬起头看看黑板、看看老师、听那么一会。好多次,在我不经意间向右边看一下时,与我对接的都是他那双无端地失去灵光、呆呆傻傻的大眼睛,但是每到这时,江枭都会很快地恢复原态、并邪邪地对我挤挤眼睛,然后就把脸摆端正,再去看大书。
张军上课特老实,老老实实地听讲、老老实实地写笔记,从不乱说话、更不大声嬉闹。只有在大伙都笑的时候,他才符合着笑几声。相比之下,我就很不同了——空闲时摇来晃去、如坐针毡,听讲时如痴如醉、雷打不动,写笔记时手忙脚乱、找耳挠腮,说笑时忘乎所以、没完没了。
陈世俊好象有些可怜、有些另类了。张军莫名地不大理睬陈世俊了,一坐下就把身子侧向我这边。下课放学吃饭睡觉,也没和陈世俊走到一起,更没有说话。江枭以前就好象对陈世俊很不感冒,现在好象更是一眼都见不得了——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陈世俊好象并不在意张军的不理睬以及江枭的见不得,他依旧神采飞扬、衣着鲜丽、黑发飘飘、香气四溢地翘着下巴进教室、再翘着下巴出教室——就连我伸着脖子、极诚挚地对他表示关切地问候,他都不理不睬。
但是,陈世俊的冷漠并不能冲淡我的快乐——我无端地觉得快乐。一下课,我就跟张军跑出教室,跑到教学楼前面的场地上呼吸新鲜空气;间或有本班或者隔壁班的女生尖叫着我的名字,说一些我不明白的话,然后我就同她们打起来、闹起来。每到这时,张军都是先站在一边“观火”,等“火势”烧到无法控制时,他才出手将我从“火堆”里救出来。而这时,江枭是绝对不会找我麻烦的。
但是,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就在星期四的晚上,陈世俊刚关上洗澡间的门,我刚坐在床上、脱掉外套,张军忽然从上铺坐起来,好象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对我说:“周瑜,你还是上来睡吧!”
“为什么?”因为我最讨厌睡上铺,爬上爬下麻烦,另外就是,睡上铺危险,万一我一不小心摔下来了……可是张军执意要我搬到上铺,而且是马上就搬。我问原因,张军不想说。
“不说原因我就不搬!”我历来不做没有道理的事情,张军突然要我搬到上铺,就是一件没有道理的事情。
“你睡下铺不好!”“怎么不好?”“危险!”“怎么危险?”“唔……”“不说明白?不搬!”我开始脱裤子。
“江枭跟我说,要你离陈世俊远点儿……”“江枭?为什么?”“是的……他没说……”奇怪,我与陈世俊前世无冤、今生无仇,而且还很有缘分地同学同班同宿舍,怎么突然要我离他远点呢?难道他对我的生命安全有威胁?
“张军,你也认为我应该离陈世俊远点么?”“我……”张军这一迟疑,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很明显,他和江枭是同样的想法,只是他不敢确定而已。
“星期一早上,陈世俊拿盘子砸你……”“砸我?不是砸江枭砸偏了么?”“你离江枭那么远,无论如何也不会偏到你脸上的。”
我的眼前立即浮现出那残酷的一幕:陈世俊站起来了,他看着江枭,然后手慢慢地伸向桌面、握住唯一完整无缺的盘子——“呼!”盘子飞离了他的手。“枭哥!”有人在叫。可是,那盘子并不是射向江枭,而是砸向了坐在地上的我。
“可是……可是那盘子并没有砸到我的脸,哪儿都没砸到……”我希望事实不是张军说的那样,而且,我也的确是毫发未伤。
“要不江枭,你……”张军欲言又止。“江枭?”“要不是他动作快,帮你挡住了盘子……”我的眼前立即又浮现出——“‘小瑜!’一个身影随着那声急促的叫声向我飞了过来。‘哐!’一声锐利而沉重的声响过后,一切都归于宁静。”
“江枭……他扑过来挡住了砸向我的盘子?”我的心莫名地颤抖,“盘子砸到他了么?他伤了么?”“砸中了后颈,当即就鲜血淋漓……”“啊……”我的心好痛、针扎一般地痛。“只是你没看到,在你清醒之前江枭早把衣服拉链拉起来了……”顿了一会儿,张军忽然感慨道,“江枭,是条汉子。”我也模糊想起、一直喜欢敞着外套的江枭这几天却把拉链拉得严丝合缝,俨然“装在套子里的人”。
“陈世俊!”我突然升起一腔怒火,但好象不是因为陈世俊无缘无故用盘子砸我,难道是因为他砸中了江枭么?我不知道。
“江枭他们没动陈世俊?”我忽然很希望听到陈世俊挨揍的消息——他太可恨了!“都忙着动你呢!”张军忽然笑了起来,“我们砸碟子摔盘子的,你本来就吓得够戗,被江枭一扑一压,你就成了傻子。舞弄了半天,你才哭出来……”
“陈世俊呢?”我有些恼了,“我问的是陈世俊!”“当时餐厅里乱哄哄的,你醒过来了,陈世俊也不见了……”我的眼前又浮现出——“我和张军走进教室,讲桌前面的四个桌子已经被人坐了最左边的那个——是陈世俊……”
“陈世俊!”我翻身下床。“你要干嘛!”张军在上铺急切地叫道。“咣——”洗澡间的门开了,一股可恨的香气扑鼻而来。 -
第43章 最帅的旗手
我最终没有跟陈世俊动手、而且连“口”也没机会“动”。因为张军及时地从上铺跳下来抱住了我,并且把我的嘴巴捂了个严严实实。而且我那张怒发冲冠的脸陈世俊好象也没看到,他一直对我很漠然,现在几乎成了视而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无论张军怎么劝解游说,我都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睡上铺,就算半夜做噩梦有盘子砸过来、我也要睡下铺。
星期五早上醒来时,忽然有些后怕,倘若昨晚不是张军,我是一定要与陈世俊发生点儿什么,但是结果受伤的百分之百是我。
下午放学了,又是一个双休日到来了。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我不由得朝最后看了一下——没有看到王小丫和许丽。“跑这么快!是急着回家么?”我突然觉得有点莫名地失落——整整5天,王小丫都没跟我说过话,那天晚饭时我去找她说话,她却丢下筷子就走。后来我就不敢找她了,她那瘦壳一样的身子,经得起几顿饿?课余时,我也不敢找她,怕她抱起书本就出教室,影响了她的学习,这比饿顿饭的罪孽更深重。
进了宿舍,7天前的落寞生活又开始轮回了。好在书能够带给我快乐,而时间总会因为快乐而加快流逝的步伐,所以当我在阅览室把全年的《飞天》看完时,已经是星期日的晚饭时间了——来S大学的第N个双休日,就这样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第二个晚自习快下时,班主任突然进教室了。星期日的晚自习能看到陈大教授,应该算作希奇事。现在他突然大驾光临,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明天早上7点,全体师生都到广场去参加升国旗仪式。所有同学都必须参加,尤其是住公寓的同学,到时要清查人数!”
“哇——”教室里顿时升起一片感慨。从进这个学校到现在,我只参加过两次升国旗仪式——第一次,是9月15日庆祝新学期正式开始;第二次,10月8日,也就是“十一黄金周”后的那一天,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2周年。其实,每周一都举行升国旗仪式,只是学校没有做什么要求,所以一般就是那几个帅哥悄没声息地将旗子挂在杆子上就算了事,其他的学生去不去没人过问。所以,周一早上去教室、路过广场时,也只是略微站着看一会就走。
我以为自己第三次参加升国旗仪式要等到“元旦”,即2002年的1月1日,没想到明天早上就到了,这多少让我有点儿意外。
“安静!安静!”班主任直着脖子喊了好几遍,喧闹的教室才暂时静下来。“每个同学必须穿上校服才能参加我们学校的升国旗仪式!到时候别忘了穿!”“哇——”这一次,陈大教授恁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让教室里安静了,好在他还算明智,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叹口气,将手背在身后,走了。
天气这么冷,那校服单薄得要命,一大早穿上它不冻死也要冻半死。我现在好象已经对那套带毛毛的衣服产生依赖了,包括王小丫妈妈买的那套衣服一穿上就觉得冷,更不用说那校服了。
6点50分,每个班级排着整齐的队伍走到广场,立正站好。哇!这么多领导?好象跟前两次一样隆重呀!但是前两次都是特殊的日子,今天是什么日子?恩!让我算算!呀!12月9日!天!“一二。九”运动!难道今天是为了纪念“一二。九”运动?不对吧?咱大**的历史上多少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的“事件”呀、“运动”呀,怎么单单这“一二。九”运动举行升国旗仪式呢?
“立正!”呀!吓我一跳。“稍息!”“立正!”看来是7点到了,主持人说:“升旗仪式,现在开始!全体肃立,向左向右转!出——国——旗——”
由名大帅哥组成的国旗护卫队,护卫着国旗从综合教学楼走出,从面对面站着的两大方块同学中间的宽道中走向升旗仪式典礼台。
“哇!”突然升起了压抑的惊叹,而且好象是女生的声音居多。奇怪!她们在感叹什么?“哇!好帅呀!”“看呐!帅哥耶!”切!护卫队的都是千里挑一,如果还不帅,那咱们男同胞只有集体找棵歪脖子树一吊了之。
“喀嚓!喀嚓!”整齐的脚步声向我这边过来了,惊叹声也随之过来了。但是,我没有留意看他们,都是男人嘛!有什么好看的?“喀嚓!喀嚓!”走到我眼前了。“啊?”那走在最前排的、靠着我这边的这个人怎么?怎么?唉!怎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前两次升国旗时,并没看到他呀?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护卫队的?我伸长脖子、睁大眼睛仔细地看这位新旗手。
他是位旗手中最高的,穿着护卫队统一的服装,戴着盖帽,腰里扎着宽宽的皮带,脚上穿着军靴,右手捏着国旗的一角,左手很有节奏地随着前进的脚步前后摆着。他的脸,虽然只是一个侧面,但是棱角分明,怪不得那么多女生惊叹了。
“全体注意!向左向右转!”国旗护卫队已经走上典礼台、已经走上旗台了。红旗已经挂好了。“升国旗!奏国歌!全体师生,行注目礼!”
那个最高的旗手,面对着我们将手的红旗一舒展,接着行了一个很标准的军礼。“爸爸!”我在心底大叫了一声。
在庄严的国歌声中,鲜艳的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她飘扬在S大学的上空,飘扬在我的心里。和五星红旗一起飘扬的还有那个一直保持着军礼姿势的人。
“升国旗仪式到此结束,下面请XX校长讲话!”
护卫队从典礼台上走下来了,向我走过来了。那个威武中透着帅气、潇洒中透着豪气的人,那个陌生而又熟悉、冷酷而又亲切的人,正迈着大步向我走来了,我突然有一种真诚的感动——“你,终于来了。”
这个在我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而我却一次都没能留住的人从我的身边走过去了、走过去了,他渐行渐远、渐无声了,我的心底突然有一种无端的伤感和哀怨在蔓延——“为什么你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XX年前的今天,就在我们脚下的土地上爆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XX年后的今天,在这块浸透了无数仁人志士鲜血的土地上,我们S大学的‘莘莘图书馆’终于建成并正式投入使用了……”
校长后来还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耳朵,再后来好象还有领导也讲话了,可是我连讲话者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
第44章 2001年第一场雪
今天早上江枭是来得最晚的,当他微微翘着下巴出现在门口时,教室里突然升起一片不大不小的掌声,同时还伴随着赞叹声——“酷B啦!”“帅呆啦!”“枭哥!牛!”
“这些人都怎么了?”我扭头看着张军——天!他居然也满含敬意地看着江枭!虽然他没鼓掌、也没赞叹,但是,用这样的眼神看江枭,这于张军恐怕是第一次,于我绝对是第一次看到张军这样看江枭。“你们,都怎么了?”
还没等到张军的回答,我的右肩就挨了一下,扭过头——江枭已经坐下了,正贴着我的脸邪邪地笑着:“喂!小屁孩!升旗时你发什么呆呀?”“发呆?”我一头雾水。“哈!我都看见了!还装呀?”
我忽然想起早上升旗时我的确很有些神思恍惚,可江枭怎么看得到?他最高,站在队列的那头,我最矮,站在队列的这头。他是千里眼呀?能从那头看到这头?
“怎么?又呆住了?”江枭大笑起来,好象实在忍不住了似的,“早上看你发呆的那个样子,我都差点笑起来了,要是真笑起来,那五星红旗可怎么升呀!”
“什么?”我大惊而且大悟,“你?原来你就是……”“什么!”江枭也一副大惊而且大悟的模样。但是,一秒钟后,江枭的大惊大悟就换作了大痛大怒——“你!”一个攥得咯嘣作响的拳头“腾”地出现在我的鼻子前面,“我揍扁你!”拳头在我鼻子前晃了晃,“嗵!”砸在我的桌子上。然后,江枭抓起他的大书,冲到后面去了。
“喂!周瑜!”张军拍着我的肩膀,“又吓傻了?”我说不出话——那江枭也太不是个东西了!我没招他没惹他,凭什么对我使厉害!“所有的同学都知道今天早上最帅的旗手是江大班长,惟独你没认出来……”说完张军就笑起来。
“我没认出来怎么了?我没认出来就犯错了?我死都不明白……”“你呀!”张军推了我一下,“还真生气啊?”
我岂止是生气了,我还想把右边那椅子踢翻呢!可我刚站起来,却发现椅子上坐了个人。“周瑜,你怎么喜欢坐第一排呀?”新同桌很无奈地叹道,“我从没坐过第一排!”哦!原来是被江枭从后面赶过来的“难民”。
也许是因为我真的很痛恨江枭对待我的态度与方式吧,也许是江枭那天早上真的很生气吧,也许是他厌烦了坐前面吧,总之,得不到确切的答案,总之,接下来的日子,上课时江枭一直是在后面坐,课余时间也不见他来找我什么麻烦。除了每天晚上下自习前我默默地把当天的笔记交给他、第二天他再把笔记本冷冷地丢给我之外,我和他之间好象再没有什么瓜葛。
王小丫虽然还是和许丽坐在后面,但是,她和我好象失去了联系——仔细想想,应该是从第XX周的星期六早上、我从她家跑出来的那一刻吧,后来,她就再也不理我了,更没提起让我去她家的话了。
陈世俊,虽然晚上同睡一个宿舍,白天我与他之间就隔了一个张军,但是,我几乎把这个人淡忘了。直到那天早上,张军碰碰我的胳膊说:“陈世俊坐到后面去了。”我才想起记忆中曾经有这么个人,而且也真的看到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后面了。
没有了江枭的无端滋事、没有了王小丫的期期艾艾、没有了陈世俊的冷脸斜视,我的世界顿时宁静了、我的空间顿时豁亮了——我就在这宁静的世界里听课、写笔记、看书,在这豁亮的空间里飞舞、做美梦、歌唱。
但是,天气却越来越冷了。白天我并不怎么怕,教室里人多、我又穿了新买的毛衣毛裤,基本上能忍受。害怕的是晚上,虽然宿舍管理员早为我们换了厚被褥,还是抵挡不住寒气的侵袭。最冷的莫过于腿和脚了,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我都要用开水瓶里的水将脚烫得通红,可是伸进那冰冷的被褥不到半小时就冷却了。
本来我是习惯脱光了睡觉的,可是因为冷,我就一直穿着保暖内衣,尽管如此,还是不敢伸腿,老是蜷着缩着。有时半夜醒来,双腿酸痛,可刚一伸直,立即又蜷了回来——太冷了,仿佛神进了冰块里只有胸口那一小块是热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怕冷,从小就怕。高中以前没住学校,一直是跟妈妈睡,一到冬天,整个人就钻在妈妈怀里,也没觉得太冷。上了高中,虽说是住学校的宿舍,但是妈妈用新棉花为我打了两床老厚的被子,又为我买了两个大大的热水袋,睡觉之前把袋子灌满滚烫的开水,再用厚毛巾裹着放在脚头,因为我睡觉很老实、不踢腾,所以,到第二天早上起床时脚头还热乎乎的。可现在,到了这S大学,来的时候天气正热,也没想到要什么热水袋,而且这被子也只是比夏天的要厚一些罢了,与我去年冬天盖的被子简直没法比。但是天气似乎比老家更冷,我怎么办?这个繁华的大都市,会卖热水袋这样的小玩意么?
今晚格外冷,冷风“呼呼”地刮着,我哆哆嗦嗦地蒙着被子,鼻尖都碰着膝盖了,可还是透心凉。
张军早就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噜声,他是绝对不会冷的。陈世俊的被子上加了一层毛茸茸的羊毛毯子,也早就入梦了。只有我,把毛衣毛裤外套都盖在被子上面,还是冷,还是睡不着。“妈妈……”我的心冷一阵痛一阵,窗外的风声更加猛烈,仿佛要掀掉窗棂,冲进宿舍将我吞噬。“妈妈,我好冷……”终于,在风声、呼噜声中又增加了一个弱小男孩的呜咽声。
天亮了么?窗户已经泛白了。我想坐起来,可是刚一动就哆嗦起来。睁开眼睛仔细看看窗外,白得有些刺眼,摸过小闹钟借着白光一看,凌晨3点。
睡不着,又不敢动,没办法,只有摸索着把毛衣毛裤穿上,把毛袜子也穿上,再蒙着被子,过了好一会身上才不哆嗦了。可是,穿这么多睡觉,简直是一种折磨,不一会儿,我的胸口就开始闷起来,好象被什么东西挤压着捆绑着似的、透不过气。我知道是穿得太厚的缘故,可又有什么办法。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居然睡着了。
“周瑜……周瑜……”有人在叫我,“还睡呀?快起来看啦!”“什么……”我被人拽起来了,我好晕、我好难受,“干什么……”“快看啦!快看!”我麻木的脸被人轻轻地拍着,“下雪啦!好厚的雪呀!”“下雪了么……”我努力地睁开眼睛,白亮亮的一片,白得耀眼、亮得刺眼,“下雪了么?”“是呀!2001年第一场雪呀!” -
第45章 同床共枕
我穿的并不单薄,可我一直觉得冷,冷到心里去了,而且一阵比一阵冷。我的身体时而轻飘飘、时而沉甸甸,时而紧缩成很小、时而膨胀成很大。
趴在桌子上,尽力地集中精力,可是老师的话还是一会儿极近、一会儿极远;黑板上的字犹如一朵朵雪花,在寒风中凄绝地飘舞,怎么也找不到寄身之处。
手里那支陪伴了我三年半的轻巧的钢笔,此刻,却变得陌生而沉重,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与我配合默契,甚至故意与我作对——我好不容易写了一个字,却是歪歪扭扭、不忍目睹。
书本上原本熟悉而亲切的字句,此刻却化作无数只怪异的黑蝶,翩飞在我的眼前,偶尔还戏噱地落在我的鼻尖,惬意地掸掸翅膀、伸伸腿脚。我定了神、刚要去捕捉,它们却又立即变回原身,在纸页上姿态各异地排列着。
“周瑜,你怎么了?”张军在碰我的胳膊,“不舒服吗?”我努力地侧过脸看了一下张军,可是我没说话——此刻的我,岂止一个“不舒服”就可以概括的?
“一定是饿的……”张军小声说道,“早上叫你多吃点,你不听……”我趴在书本上,不想再听他说——天气冷,我也想多吃点饭,可是我吃不下,张军和我一起吃的早饭,难道他还不知道么?
“很难受吗?要不……要不去宿舍躺着……”张军的声音变得温和了,可是我还是不想说话。“周瑜,跟老师说一下,你别硬撑了……”右边的同桌也开口了。
“谢谢你,我没事……”可我刚说出这句话,“当——”我手中的钢笔无声地滑落、清脆地落在桌面上,“当——”又一声清脆的响,钢笔落到地板上。
“周瑜!周瑜!”我的身体莫名地飘了起来,但是很快又被人从空气中拽在了怀里。“老师,周瑜病了!”接着我就被人扶着站了起来。
“喝点开水……”张军把水杯递给我,“小心点,别烫着。”我实在不想接那杯子,刚才在医务室打了一小针,屁股还疼得厉害,而且为了喝下那至少半把的药,我已经喝了两大杯子开水。
“再喝点吧,医生说了要多喝开水。”我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天!烫死我了,我差点又把水吐到杯子里。“叫你小心点,你不听!”“不听!不听!你说多少遍了?”我突然火了,“喝开水顶什么用?喝开水能让我的腿脚热起来?能让我暖暖和和地睡觉?”我将杯子放到张军手里,屁股往下一溜,就躺下了——唉!脚那头好冷啊!我赶紧把腿蜷起来。
“周瑜……”张军在叫我,可我在被子里除了哆嗦还是哆嗦,我不想说话。“唉……”张军好象在叹气。
身上的被子突然沉重了,露出眼睛一瞅,张军正往我身上盖被子——“哪儿来的被子?”江枭的被子早在换厚被子时就管理员被拿走了,这里难道还有其他的被子?
“你冷啊,怎么办?”张军把被子扯伸展了,站在床边看着我,一副无可奈何的摸样。“这会儿不冷了吧?”“恩……”的确是没刚才冷了,但是、但是,这腿这脚,还是冷,可是我没说出来。
“唉!都怪你!”张军在原地转了圈圈后,就开始打哈欠,“非要让我养成午睡的习惯,这下可好了,我瞌睡死了,我没被子了,我怎么睡?”
完了!我知道身上加的这个被子的来历了。“你……”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我的身体正慢慢地暖和,我实在舍不得让他把被子拿走,可是不拿走他睡哪儿?他身体再棒、再不怕冷,也不能什么都不盖吧?
“啊哈……”张军的哈欠越打越长,而且几乎要“涕泪交流”了。“要不……要不你也睡这个床……”说出这句话时,我自己都有些吃惊,从小到大,除了跟妈妈睡,我还没跟第二个人同床睡觉。
“床这么小,怎么睡……”张军看看我、又看看床,“啊哈……”他又在打哈欠。“完了……熬不住了……老站着也觉得冷了……”张军抱着膀子、看看窗外——窗外风声正猛、雪花正紧。
“我睡这一头……”张军脱了衣服从那一头钻进被子。“咣——”一股冷风吹到我的脸上,我赶紧把脸往被子里缩——陈世俊回来了,他老是回来这么晚。
“你们?呵呵……”陈世俊在笑。我刚露出眼睛就看到陈世俊站在我的床边、莫名其妙地笑着。“陈世俊,拜托你早点回来,别老在我做梦的时候推门……”张军翘着头,他已经睡眼朦胧了。
“呵呵……”陈世俊又笑了起来,然后转身走向他的床。“张军……”我把张军的脚往外边推了推,他的脚好臭。“干嘛?”张军又翘起头,“你准备把我推到地上啊?”我一看,他的脚果真已经是挂在床边了。“你去洗脚吧,臭死了……”我实在无法想象,他的脚怎么这样臭?而且是越来越臭了!我赶紧把脸全部露在被子外面,把脖子上的被子压得紧紧的,可是那臭还是钻进了我的鼻子里——那双臭脚就在我耳朵边呢!
“哈哈——”张军突然笑了起来,“我是汗脚,怎么洗都臭……”“张军……”我有点承受不住了,“我……”我觉得有点恶心。
“那……只有一个办法了……”张军坐起来了,“我跟你睡一头……”“行,你过来睡。”我答应得好干脆,此刻除了消除脚臭,我再没别的念头。“可是……”张军有些踌躇,“睡一头好挤啊,我睡惯了大床,从来没跟人挤着睡过。”“你没跟人挤着睡过,我更没有呢!”
张军终于在外边躺下了,立即就觉得有无穷的温暖源源不断地从我的左边传来、直至我的全身。不知怎么了,我侧过身、面对着张军,然后整个人就紧紧地贴着他、贴着他温暖无比的身体。
“嘭!嘭!嘭!”朦胧中好象有人砸门。“嘭!嘭!嘭!”谁在砸门呀?我只在心里问,嘴上却说不出来——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上午挂了吊瓶、打了小针、还喝了药,现在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张军也没动,他是个瞌睡大王,只要睡着,除了学校的铃声、其他的都很难把他叫醒。
“嘭!嘭!嘭!”砸得更重了、更响了。离门不远的陈世俊怎么不起来?他还睡得着么?“嘭!嘭!嘭!”“烦死了!”陈世军好象起来了,“咣——”门好象开了,因为我感觉有冷气吹过来。
怎么又安静了?没有人进来么?或者人进来又走了?我努力地睁开眼睛——是谁在床边看着我?是江枭么?好象是的。还有一个也在看着我,是陈世俊么?好象是的。
“你来有事么?你们看着我干嘛?”我张了张嘴巴,可还没说出来,江枭突然转身就走了,停了半刻,陈世俊也转身走了。 -
第46章 庸人自扰
下午我同张军早早地去了教室,因为上午的笔记一点都没写,尤其是我,还得补两份笔记。
刚写了半页,一个冷森森的声音就在我的面前响起——“我的笔记本呢!给我!”
抬头一看,是江枭,他远远地站在我的桌子前面,虽然是在跟我说话,那眼睛却看着其他的不明地方——他的脸好白,白得有点冷。
“不是晚上给你么?”我觉得好奇怪,难道他现在就要看?“拿来啊!”江枭的眉头皱了一下,好象在极力地忍着什么东西不爆发似的。“上午的笔记没写好,等晚上再……”“不必了!”与冷冷的话语同时发出的是一只冷冷的手——冷冷地从我的手下抽走了那个笔记本。“哧——”我手中的钢笔尖在纸页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深深的墨痕。
看着那道墨痕,我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你……”可是还没等我说出第二个字,墨痕消失了、笔记本消失了、对面的人也消失了。
我就那样坐着,握着钢笔坐着,我没有扭头看后面,虽然我知道江枭就在后面并不远的那个椅子上坐着。
“哈!”张军突然笑着拍了我一下,“早就该把笔记本给他了!还等他今天自己来要!”张军将手攀在我的肩上,贴着脸看我,“这下可好了,你终于解脱了!”
看着张军那张写满真诚的脸,我知道他是真心为我感到高兴,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为江枭写笔记,的确很累、也很不情愿,有几次我都想把笔记本砸到他脸上、再狠狠地骂他“懒虫”“奴隶主”“恶魔”。今天他终于良心发现不让我受累受罪了,我应该高兴、应该庆幸才是,可我怎么会怎么能有一丝伤感与失落呢?
接下来的日子,江枭一直没把笔记本拿给我,而且连他的人我也遇不到了——他老是踩着上课铃进教室、再踩着下课铃出教室;吃饭时间、在餐厅里也不大遇到他,偶尔遇到一次,也是各坐各的桌子,各吃各的饭菜;晚自习,他去了照例是在后面与他的兄弟们掀起一阵接一阵的浪潮,好象除了闹腾、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能让他感兴趣,好象除了那6个兄弟,再也没有其他的人能让他想起。
不知道是哪天晚上,教室里突然安静了——好几个桌椅空着,江枭没有来,他的兄弟也没有来。
我很想知道江枭为什么突然不让我给他写笔记,难道是因为我写得不够好么?绝对不是。我这个人,别的方面不敢自夸,在学习上应该是十二分地认真细致的,何况江枭的笔记一般都是在我的笔记的基础上加工整理而成的,比我的笔记都要好得多。
究竟是什么原因?我真的好想去找江枭,我好想问他这是为什么。可是,我没有勇气——难道我已经习惯了为他写笔记?难道我会不能为他写笔记而难受?难道我还要去求他:“江枭,让我为你写笔记吧!”——我不会这么贱,我也不能这么贱。
日子一天天过去,寒气在一天天加重。如果说以前我与江枭存在着与其他相比要稍微特殊一点的关系,我想那就是——他的笔记是我写的,而我身上的衣服是他买的。而现在,笔记不再是我为他写了,而他买的衣服却一日不离地穿在我的身上,一刻不停给予我无穷的温暖。感受着柔暖的内衣,抚摩着精致的外套,我忽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日子犹如清澈的溪水从我的心间潺潺流过,不知不觉,我的伤感被她轻轻地洗刷干净;时间仿佛一只温柔的酥手在我的心间抚摩,我的失落被她一丝一缕地抽去。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确,江枭不让我给他写笔记,自然有他不让的理由,他不愿意告诉我,我又何必去多想?现在就我自己的这一份笔记,在上课的时间内就可以轻松地写好,课余时间我就可以轻松地去阅览室看自己喜欢的课外书。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这就是所谓的“要全面、辨证地看问题”吧。
也许是因为阅览室里的书太吸引人了吧,也许是教室里的环境氛围没有阅览室好吧,总之,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晚自习我也不去教室了——反正也没老师去点名、查人数,而且在我之前已经有“州官放火”,我这个“百姓”也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点灯”了。
有一个人,不得不感谢,那就是张军。因为他,晚上、中午我都睡得极其暖和、极其安稳、极其塌实。随之而来,饭菜就渐渐从“味同嚼蜡”变得香甜了、可口了,而且出现了近似“甲亢”的越吃越谗的症状——这也与张军的“潜移默化”分不开,他吃饭特香特响还特多,与他老是在一起吃饭,对了,可以用“近张军者吃饭香”来概括吧。
“周瑜,你好象长胖了啊!”张军并不近视,却故意夸张地贴着我的鼻子看,“你的脸,长了好多肉!”“什么?”我赶紧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仔细地摸了一下,“长了好多肉?”
“是啊!一脸……那个什么肉……”张军突然笑了起来。“呀!”我赶紧把脸埋在枕头里,我“一脸横肉”?那我还见得人么?
“哈!你藏什么啊?”张军把我的脸扳过来对着他。“放开!”我使劲掰他的手,可是那手却纹丝不动。“好啦!骗你的!”张军松了手,侧了一下身子,平躺着,语无伦次地说道:“你是胖了点,以前你太瘦了,胖了才好,可是,你胖了,就像……就像……”“像什么?”我好紧张,我生怕他提到什么“猪”之类的蠢物。“像女生!”“啊?你说什么?”我正要追究,张军却翻身给我一个宽大的脊背,“睡觉吧,我瞌睡得要死了……明早记得叫我……”
“嘿嘿……”脚头突然传来怪怪的笑声。我吓了一跳,赶紧贴着张军——陈世俊不是早就睡着了么?怎么突然笑起来了?“和小女生睡觉,啧啧!恩恩!那个爽啊……”“呀!”我慌忙将头缩进被子——陈世俊在梦游么? -
第47章 元旦晚会
“再过两个星期就是元旦了,学校要举行一年一度的大型文艺晚会,有这方面特长的同学可以到宣传部报名。”班主任刚说完,教室里立即响起了一片喧哗,仔细去听,好象都是在哄叫着什么“江枭”、“枭哥”之类的话。
“周瑜,你声音好听,去唱歌吧。”张军在怂恿我。我虽然从妈妈那里继承了一点艺术细胞——歌唱得不错、舞也跳得不赖,但那只是在家乡的山窝窝里穷显摆,现在来到这大都市里、身处这好歹也算咱中国一流的S大学,我那一点小细胞是上不得台盘的。
仔细算算,来到这个学校,除了上课,其他的活动我好象都没有参加过,就连那个军训也是半途而废,想来也真是觉得凄惶——这堂堂的S大学,几乎每个星期都有这样那样的活动,可是我,每次都是对那些花花绿绿的海报敬而远之。
没有勇气、也没有实力参加什么活动,以前的元旦晚会,我一直是焦点,而今年我却成了看客。世事沉浮、风云变幻、沧海尚且桑田,何况一个区区的“周瑜”?罢了,我就只上课、写笔记、看书。
元旦晚会终于在我既期盼又拒绝的情感中姗姗而来——其实下星期一才是元旦,因为要放假,所以晚会就在这个星期五晚上举行。凑巧的是,天公又纷纷扬扬地飘了一整天的雪。到晚上,天上底下、亭台楼阁莫不银妆素裹,在节日的华灯下,燕瘦环肥、分外妖娆。
晚饭特意提前了半小时,到5点半时,已经有人三五携手前往那座最大的建筑——“大礼堂”。
当我被张军连拉带拖地进了那个金碧辉煌的大礼堂时,同学们都已经在指定的位置坐得整整齐齐,正翘首以待晚会的开始。我随着张军在前排坐下的那一刻,禁不住向后面看了一下,我究竟想看什么呢?不知道,因为我的确什么都没看到。
6点,晚会准时开始。女主持沉鱼落雁、男主持潇洒俊逸,女主持声似莺歌、男主持极具磁性;歌者如珠落玉盘、舞者如游龙惊凤;还有那幽默的相声、滑稽的小品、经典的戏剧、惊险的杂技等等,都是我以前经见的晚会所不可比拟的,绝对算得上精彩纷呈、引人入胜,然而,我却看得不够投入、不够专心,我的眼睛虽然专注地盯着舞台,可我的心却老游历于舞台之外——我在想什么?不知道,因为我的确好象什么都没想;我究竟怎么了?不明白,因为我没感冒没发烧,我应该是好好的。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耳边突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侧过脸看看周围的同学,就连张军,都在使劲地拍着巴掌。抬眼看舞台——是一群衣着另类的男生,在一个高大帅哥的带领下,正随着快节奏的音乐跳舞,一个动作接一个动作,一个人接一个人,许多需要体力、技巧的动作被他们一一展示——这是什么舞蹈?“哇——”潮水般的喝彩一浪高过一浪,我终于在这浪潮中想起了一个词语——“街舞”。
我的骨子里是很喜欢跳舞的,所以也知道舞台上正在表演的舞街是属于技巧性较高的体育舞蹈,需要技巧和力量,要求舞者具有较高的柔韧性和协调性。但是,这所学校里好象并没有什么舞蹈社团,也没听说有街舞教练,在校园里也没看到有人课余扎堆训练,这些个子高大的帅哥是怎样学会的?而且跳得这样好?
“哇——”喝彩声又起来了,似乎要掀起这座庞大建筑的顶部直冲上云霄——舞台上狂飙的帅哥们唱起来了!旋律优美、节奏明快的音乐!无所顾忌、无忧无虑的舞蹈!青春靓丽的歌舞组合!
他们如舞的精灵,每一个动作都爆发出青春、活力、动感、朝气,舞出的是他们自己的心声甚至灵魂!他们是歌的魔幻,每一个音符都传达出个性、率真、勇敢、执着,唱出的是他们自己的世界甚至宇宙!
我伸着脖子看着、竖着耳朵听着,渐渐地,我的身体好象飘上了舞台,我的灵魂好象融入歌舞,但是,我却又好象找不到自己了,我甚至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自己了——我在哪里?我去了哪里?
“哗——”仿佛有一股强大的浪潮自身后扑压过来,我禁不住前倾、最终扑倒。朦胧中好象有重物频繁地从身上踏过,在我快要肝胆俱裂之即,一只有力的大手把我从阎罗殿里拽了出来。
“周瑜!周瑜!”张军在急切地叫我。可我刚睁开眼睛、恢复听觉,听到的却是排山倒海般的尖叫——“江枭!江枭!江枭!江枭!……”
那个领舞的是江枭么?
我努力地再去看那舞台,可是满被沸腾的身体围住了、满被忘情的尖叫裹住了,我看不到我想看的、也看不到我不想看的。
我颤抖着伸出双手双臂,可是,那绚烂的舞台却越来越飘渺、越来越虚无,离我也越来越遥远了。 -
第48章 夜半惊魂
昨天晚上的晚会闹腾到很晚,好几次我都想回宿舍睡觉,可是张军死拽住我不放,劝我别冒这个险——的确,扭头向后一看,齐刷刷全是伸得直直的脖子,仿佛被无数只大手从后颈提着似的,过道里都站成了人墙。我坐在前面,若没有飞檐走壁的功夫,是断然出不去的。
等晚会散场,我拽住张军晕头晕脑地回到宿舍,倒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紧闭着双眼,还是阻止不了那个用语言无法形容的场面,它周而复始地播放,直到张军拍着我的脸问:“周瑜,醒醒……周瑜……”我睁开眼睛,灯光下是一张写满关切的脸,“你做什么梦了?哭这么伤心?”
今天一大早,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准时醒来,看着还在呼呼大睡的张军,我不禁哀叹起来,为什么他睡得这样香甜,而我却几乎彻夜未眠?
坚持着又躺了一会,还是睡不着,虽然被子里的暖和让我很是留恋,但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张着耳朵听张军的呼噜声,也是一种不大不小的折磨。
过了一会,陈世俊起来了,洗脸、擦脸、吹头发搞得不亦乐乎——他有亲戚在市区,自然是急着过去度假了。
我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张军还在睡,其实张军醒来也是去找他的老乡同学,他绝对不会陪我一起,而我也绝对不会跟他一起去找他的老乡。
恹恹地下楼,然后漫无目的地走,此刻的我,还有什么目的么?我四处看看——后半夜又下雪了,把前半夜的一切都掩盖得毫无痕迹——我的目的,被这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掩盖了。
“周瑜……”低低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是王小丫,她背着小包,看样子是要赶回家吃早饭。
“去我们家吧!整整四天呢!你怎么过?”王小丫低着头、不停地用脚尖拨弄着那片刚从树上飘下的叶子,声音虽然很低,却充满着期待。
我算了一下,今天星期六,下星期二才是元旦,也就是说要等星期三才上课,不是整整四天么?天!难道要我像“十一”黄金周那样蜷缩在宿舍里?像这样的假期,那阅览室的大门是不会为我打开的。
“那天,星期六,你冒着大雨……”王小丫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和我妈妈往你宿舍打了好几次电话,你都不在……”看着王小丫苍白的瘦脸、真诚的眼睛,我却想不起是哪个星期六了。
“后来……你发烧了,都是我们不好,让你淋了雨,才……”我终于想起那个星期六早上的事了,“哦,是我不好,不应该不告而别的。”
“呵呵……”王小丫终于笑了,苍白的脸颊飞上两朵红云——其实她并不很难看,为什么男生都叫她“丑小鸭”?尤其是江枭,好象从没正眼看过她。
罢了,不再想别的,我的胸在隐隐作痛。
“去我们家吧,许丽和她的朋友们游玩去了,就我和妈妈,还有你……”我好矛盾,我的确不想去王小丫家,但是,呆在学校怎么过呢?我真的不敢去想,而且此刻的我好象远远没有刚入学时坚强了,我真的没办法度过这漫长的四天。
“我妈妈每个星期天都要问起你,问你为什么不去了。”“是么?”我虽然问得轻描淡写,其实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感动。“是的。”王小丫很肯定地说完这两个字后,定定地看着我,“你为什么不去我家了?”“谁说我不去了?”我突然笑了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现在就去呀!”我伸出手拉了一下王小丫,“走吧,我饿了,正好去你家吃早饭。”
“妈妈!你看谁来啦!还在睡懒觉!”王小丫拍着卧室门大叫——她一进家门,就变了个人,首先是声音突然变大了。
好一会,门开了,一个身着粉红曳地睡袍、散着乌黑长发的妇人出现在我的眼前——脸上还残留着胭脂水粉的痕迹。“她是王小丫的妈妈?就是那个送我衣服的阿姨?”
“恩……谁来了……”慵懒的声音里传出无限的倦怠。“阿姨好……”“哦!小瑜来了?”惊喜的声音里明显夹杂着一丝慌乱,阿姨赶紧掩了一下半畅的胸襟,撩了一下凌乱的长发,“我去洗个澡……小丫,给小瑜拿水果点心……”
阿姨从我和王小丫身边走过时,一股怪怪的香气扑鼻而来,虽然比陈世俊的香味要好得多,可我还是不喜欢,也许是不习惯吧——因为我妈妈身上是那种自然的悠悠淡淡的香,从来不是她这样的味道。
“小瑜,饿了吧?”“不饿……”我吃蛋糕都快吃饱了,哪里还饿呀!
抬头的一瞬间,“妈妈!”我手里的蛋糕掉在腿上了,眼前的阿姨彻底变了一个人,变成了我最最熟悉也最最思念的人——她素面朝天、云鬓轻绾、布衣荆钗,不掩风流。
“小瑜,你怎么了?”眼前的人定定地看着我,我也定定地看着她——可是,她却变了,她不是妈妈,虽然她现在的样子与妈妈很像,但是那眉宇之间却没有妈妈固有的高贵与伶慧,而且,通身更缺少妈妈那种清中带雅、柔中透刚的气质。
“小瑜,阿姨起来得晚了,将就一下吧。”阿姨把一个青花小瓷盘放在我的面前,里面是四个煎鸡蛋。“喝点热牛奶,暖和。”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放在我的左手边。
“妈妈你忘啦?周瑜不喜欢喝纯牛奶!”王小丫端起她的杯子、皱着鼻子闻了一下,“我也不喜欢喝。”“知道小瑜喜欢喝酸奶,但是酸奶不能加热。”阿姨微笑着看着我,“冬天应该喝纯牛奶,暖和。小瑜,你说是吗?”“恩。”道理我自然懂得,只是这味道的确比酸奶差得远,而且这屋子里有足够的暖气,原本就不需要额外增加热量。
“小瑜是最明白事理的……”阿姨突然感动起来,接着又把脸对着王小丫,“你比小瑜大了三四岁,怎么就不明白?”
接下来的时间应该是过得比较愉快的,我和王小丫、阿姨一起把整个屋子(除了阿姨的卧室,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让我去擦洗,而且,王小丫好象也不大进她妈妈的卧室)擦洗了一遍,然后我和王小丫看电视,阿姨出去买菜。午饭和晚饭都很丰盛。晚饭后王小丫一直用眼睛偷偷地看我,我知道她是怕我要回学校。其实,我这次是安了心在这里度假的,绝对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更没有不告而别的动机。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快,转眼间已经是第四天了,也就是元旦佳节来临了。这天,阿姨带我和王小丫去了一个美发沙龙,给我理了一个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据说很酷的发型,把王小丫的头发剪得短了,碎碎地散在肩头,看着有一种凄凉的感觉,不过,遮着脸的头发少了,使她的脸终于大了一点,不再是以前那个半个巴掌就盖完的小猫脸。
等我和王小丫收拾停当,阿姨却在里间的暖阁里迟迟不肯出来。直到我们在外面吃了三块烤鱼、喝了三听热酸奶、去了三次厕所,阿姨才满脸放光地走出来——原来她在里面“洗脸”。
晚饭吃得有些早,而且吃完没多久,阿姨就催我去洗澡,洗澡后立即催我去睡觉,王小丫也一样,我刚从洗澡间出来,她就进去了。
也许是这四天没有好好午睡的缘故吧,虽说很不情愿地躺下了,但是没过一会,竟然睡着了。
“啊……啊……”莫名的叫声,进入了我的梦中。“啊!”一声压抑却很尖利的叫声彻底将我从温暖的睡梦中拽出。“恩……啊!”什么东西在叫?我吓得赶紧往被子里缩。“啊……啊……”那怪异的声音还是闯入了我的耳朵。
断断续续,高高低低,说不清是快乐还是痛苦,道不明是抗拒还是接纳,猜不透是憎恶还是渴望,总之,那声音太怪异了,让人听着太难受了。
“啊!”杀人了!明明是惨叫!明明是阿姨的声音!“阿姨!”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我翻下床,直奔门边——门拉不开,死都拉不开。
“阿姨!”我使劲地拍门,“王小丫!”可是,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来帮我开门。
“阿姨!”声音突然没有了,整个屋子静得只听到我“咚咚”的心跳声。
是我的幻觉么?仔细去听,的确什么声音都没有。
“小瑜,还在睡么?”“妈妈!”我翻身就坐起来。“又做梦了?”——唉,是王小丫的妈妈。“今天要上课吧?”“啊?”我吓了一跳,今天已经星期三了!“快起来,要吃早点了。”阿姨拍拍我的脸,出去了。
“小瑜,多吃点,外面冷。”阿姨每次跟我说话总是微微地笑着,“这次走了,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还来呢!”
“小丫,还没吃完吗?赶紧去学校,不早了。”
“吃完啦!吃饭也催呀?”王小丫一仰脖子,把杯子里的牛奶喝了个底朝天——要是在学校,只怕仰10次脖子也未必喝得完。
“小丫、小瑜……”在门口,阿姨把背包挂在王小丫肩上,把另外一个鼓鼓的袋子放到我怀里,“快去学校,一会迟到了!”
阿姨的手腕怎么了?很明显的伤痕。阿姨的脖子怎么了?很触目的牙印。阿姨的胸口怎么了?很惊心的血迹。 -
第49章 腊八 我的生日
元旦过后的第三个星期日,也就是1月20日,这天对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我将满15岁;对别人来说也是一个充满喜庆的日子——腊八节。
回想以前,每逢我生日,妈妈总要提前为我买一套新衣服放在衣柜里,但是准看准摸,不准穿。等到生日那天,一大早,我就被妈妈从暖和的被子里掏出来,在我还没有完全醒来时就被穿上了新衣服。整整一天,我就只吃妈妈熬得溶溶黏黏的腊八粥和妈妈做的老虎模样的挂花糕,甚至到晚上钻进被窝时,手里还偷偷地捏着半个“小老虎”。
可是今天,我却在这千里之外的S大学、没有妈妈的音容笑貌、没有妈妈买的新衣服、没有妈妈熬的粥做的桂花糕,虽然张军因为怕我睡觉冷、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但我的心底还是有一种凉凉痛痛的孤单。
原以为吃不到腊八粥的,没想到一进食堂就看到了醒目的“广告”——腊八粥。要了两碗腊八粥,再要一份蛋糕,我的生日就这样开始了。
午饭,我要的还是腊八粥和蛋糕,好象每年的这一天,我都吃不下其他的东西。
“周瑜,你早上吃的粥,中午还吃?”张军看着我的碗,一脸的迷惑。他哪里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呢?他只知道今天是腊八节。
刚坐下吃了一口,许丽过来了,后面是王小丫。我没看错吧?今天是星期日呀,王小丫只要赶上晚自习就行了,用不着来这么早吧?
“哇!没见过中午也吃粥的!”“听听,又有人说你了吧?”张军好象对许丽很有好感,立即帮她挪椅子,其实那椅子摆得好好的,何需你张军再挪一下?而且,挪来挪去,还是回到原位——这也许就叫“尽尽心”“表表意”吧。
“只吃粥和蛋糕?不来点米饭、青菜?”许丽夹起一筷子菜,很夸张地张大嘴巴,然后送进去,再很夸张地嚼起来。
我忍不住笑起来,把嘴巴里的粥也喷了出来。“喂!”张军赶紧跳起来,“你喜欢吃粥,并不代表别人也喜欢啊,差点喷到我嘴巴里了……”
“你怎么不在家过节?来这么早干嘛?”王小丫一直愁眉苦脸的,看着好可怜,好象比我还可怜。“我妈妈……”王小丫刚说了三个字,就被张军一眼瞪了回去:“少在我面前提你那个老……”
“张军,怎么了?”我真是觉得奇怪,其他的男生对王小丫另眼相待,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张军总得给我个说法吧?
“谁不知道?问什么问!”张军突然火了,站起来,推开椅子,“你快吃!我在外面等你!”
“张军!站住!”张军真的站住了——是被许丽的一条腿挡住了去路。“干嘛!”张军看着前面那一条长腿,不知如何是好。
“坐下!”张军真的就坐下了——是被许丽拽回椅子的。“喂!你干嘛!”张军的脸有点红了。
“说清楚!小丫哪儿得罪你了?小丫的妈妈哪儿得罪你了?”许丽歪歪地靠在椅子上,神情似乎很悠闲。
“关你什么事?轮得到你来问吗?”张军也不示弱,毕竟,他是个男生啊。
“是么?可是……”许丽抬起右手,“我,问定了!”许丽翘着下巴,右手食指在下巴上来回地摸着,样子很像电影里的某个黑社会头头、即将发难时淡淡漠漠地摸自己的胡须。
“既然那么讨厌人家,为什么又不敢说呢?有种没有?有种,就说!”许丽的目光仿佛带着倒钩刺,只在张军的下盘钩了两个来回,张军就“腾”地弹了起来:“她老妈是……”
“是什么!”许丽也“呼”站了起来,身体前倾、双目如炬,“说!是什么!”
“是……是……”张军突然犯了口吃,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知道你不敢!”许丽轻蔑地看了一下张军,又坐下了,“知道你不是个男人!”
“许丽!”张军终于忍不住了,一只铁拳飕然而出。“张军!”“许丽!”我和王小丫同时叫了一声。
可是,我们的叫声刚出口,就听到“哗啦”一声,接着就看到张军飞速后退。
我的碗呢?我的粥呢?我的碟子呢?我的蛋糕呢?天!四个人的碗盘都不见了。仔细寻找——在张军那个方位的地上,全成了碎片。
这些碗盘怎么都飞到地上了?难道是许丽扫过去砸张军的?
“你!”许丽指着张军的鼻子,“留在这里善后吧……”然后拉住王小丫的手,极其温和地说,“小丫,我们走。”
“周瑜!你要是还吃腊八粥蛋糕,小心我砸了你的碗!”张军的脸从中午一直黑到现在,一张嘴,那狠话就一套套地出来。
我不敢接他的话,可我还是想吃粥还是想吃蛋糕。“我……我不想吃别的……”“周瑜,你今天是见了鬼了!为什么一定要吃那个什么?”张军的确是生气了,气得连粥和蛋糕都不会说了。
“吃米饭!吃鱼!”张军一把将我拽了过去,“我请客!”
端着饭菜刚走到那个餐厅门口,却被张军从后面拽住了,“换个餐厅!”说着他就拐弯进了西边那个餐厅。我跟在后面暗暗觉得好笑——张军是在躲避许丽么?
“快吃啊!”张军的火气还烧得很旺,一说话就瞪眼睛。可是,我低头吃饭时,却瞅见他左顾右盼的,好象随时都可能有饿狼突然闯进来似的。
“周瑜!”我的筷子被张军按住了,“你在笑什么!”“我?”完了,我偷偷地笑、也被他看到了?
“说!笑什么?”张军生气的脸看起来真的好可笑,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就那么怕许丽呀?我觉得她一点都不可怕……”我说的是真话,我甚至觉得许丽是“巾帼不让须眉”,我都有些崇拜她了。
“谁怕许丽了!”张军一筷子敲在我的手上,“你少给我胡说!”“那你东看西看的,连饭都不敢吃?”“我看……我就怕她啊?”“哦,你是在等她呀?那就去那个餐厅呀?她不在这里吃饭……”
“周瑜!”张军咬牙切齿,“你再说一句!”“就说!”“你!”张军站起来、又坐下,四处看了看,然后夹起一大块烤鱼“呼”地喂向我的嘴巴。
“啊——”我正要躲,人却被他按住,接着,我的嘴巴就被塞住了。
“周瑜!还有一块烤鱼没吃呢!”张军在后面大声地叫着,我头也不回走出餐厅——谁叫他买那么多,我都快撑死了,哪里还吃得下。
“周瑜,多好的烤鱼啊,不吃浪费了。”天!张军手里居然捏着那块大大的烤鱼。
烤鱼很贵,平时我一直舍不得买,现在如果扔掉也实在是太可惜了。“那,你吃吧。”“我?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是的,我知道张军除了猪肉、牛肉,其他的肉都不大感兴趣,尤其鱼,几乎没见他吃过。
“那,我就没办法了,你看着办吧。”我急着去阅览室看书,就跑了起来。
“喂!周瑜!这是给你买的呢!你不吃谁吃?”张军又在叫,“等等!周瑜!等等!”我知道张军虽然牛高马大的,但跑得却没我快,索性飞跑起来。
“周瑜!”张军越叫,我跑得越快,前面就是去教学区的十字路了。
“嘎——”我刚冲上十字路口,一阵疾风就从右边冲过来,我晃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什么东西顶住了我的胳膊?天!是一辆小车的车头!而我的右脚,正挨着车轮!
“小瑜!”一声颤抖的轻呼传入我的耳鼓、一个轻捷的身影掠过我的眼前。我被抱住了,紧紧地抱住了。“你没事吧?”依旧颤抖的声音增添了一丝莫名的柔和。
我侧过脸想看清楚抱住我的人,我很想看,看清楚。“周瑜!”张军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气喘吁吁、惊魂未定地看着我,“你没事吧?叫你别跑的!你不听!”张军手里还拿着那块烤鱼。
“喂!江枭!你是怎么开车的?”江枭?我的心猛地一颤:“江……”可是,我还没把那个名字叫完整,抱住我的那双手突然松开了,同时在我后背使劲一推,我踉跄几步,终于倒向了张军的怀里。
“呜——”一声哀鸣,小车飞也似的开走了。那是辆银白色的小车,我不是色盲,绝对没有看错。
“真是个怪人!”张军望着小车消失的方向淡淡说了一句,然后一把抓住我,“周瑜!看你还跑不?吃鱼吧!”
“吃!吃!吃!”我一把夺过张军手中那块可恨的烤鱼,狠命地摔在地上,然后拼命地向阅览室跑去。 -
第50章 期末考试
早就听别人说,期末考试非同一般,考的好了,就可以拿奖学金,而且,一等奖学金居然是5000块呀!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喜讯,自从踏进学校大门,我最喜欢的莫过于考试,因为每次考试后都可以得奖,而且是全校第一的奖。
但在接近考试时,却听张军说,这里奖学金的发放和中学不一样,不仅仅是看考试成绩,还要看是否在班级系级校级担任职务、是否参加学校组织的活动、是否在活动中表现突出等等,就好象是几种分数的累积,然后看总分。这对我是个不小的打击,因为我这半学期还没参加过任何活动,也没担任任何职务,看来只能单凭考试来搏一搏了。
离考试也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我要抓紧时间复习。虽然平时我一直很认真地在学习,从未打过马虎,但是,为了那奖学金,我必须拿出备战高考的精神,就算拿不到一等,拿个二等,3000块也行呀!我什么时候拿过这么多的钱?
其实,我想拿奖学金也不为别的。我已经快半年没见着妈妈了,年假回家,我很想给妈妈买个东西,但是,我卡上的钱再怎么精打细算也只够吃饭、坐车,连一块小手帕都买不起。
大学考试毕竟与中学不同,各科老师都提前给我们指定了复习范围,而被指定的知识点全是平时大讲特讲、笔记上大写特写的。所以,我没日没夜地拼了一个星期再加双休日后,信心十足地进了考场。
第一场考试完毕,我几乎是蹦跳着出考场的——考题太容易做了,真是闭着眼睛都能写成满分——因为没有卷面分,只要答案正确,字写得歪了扭了不扣分。
然而张军却在哀叹:“大不该上这个中文系!平时抄笔记累死,考试那满页满页的答案也要把人写累死!”他的哀叹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最后一个论述题没有写完,他写字太慢了。
午饭时,张军还在唠叨:“你怎么写那么快呢?我看你老早就写得满当当的!”张军不知道我天生是写字的快手。“哦!我知道了……”张军好象哥伦布发现了南美洲,“你是给江枭写笔记练出来的!怪不得!怪不得!”
“你给我闭嘴!”我一下子就火了,“我从小就写字快,跟别人有什么关系!”“真是搞不明白,你和江枭这段时间怎么搞得跟仇人似的?”“你不说话是不是就要成哑巴!”我实在不想让张军破坏我好不容易调节过来的心境,我实在害怕影响了下午的考试,我实在害怕拿不到奖学金、然后空手回家见妈妈。
接下来的考试,一如既往地顺利。如果这最后一场也和前面的一样,那我的奖学金是拿定了。其实,最后一场是我最喜欢的《古代文学》,又是班主任的课,无论如何都不会出问题的。
试卷发下来了,大体地扫了一眼,我不禁大喜过望——午饭后我躺在床上还在看这最后一个大题呢!
很轻松地从第一题做到了最后一题,把试卷翻过来再看一遍,正确无误,我自己都敢在试卷上打个满分。
时间还没到么?我禁不住抬头看看前面——哦,原来是两个监考老师呀!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干嘛呀?难道本同学作弊了不成?
随意在考场里扫了一下,哦,怪不得监考老师盯着我,其他同学或奋笔疾书或抓耳挠腮或左顾右盼,哪儿有我这样悠闲自在的?
无意向左边看了一下,呀!怎么不是我们班的同学呢?仔细辨认一下,好象是二班的。怪不得把我们搞到这个阶梯教室里来考试,原来是两个班混合着考试呀。
张军呢?考了整整两天的试,我还不知道张军面朝哪方、背对哪向呢!张军?怎么找不到他呢?天!张军居然坐在最前排!哈哈!在“老虎”鼻子跟前考试,对张军来说,应该是很倒霉的了。
再向右边看一下,这是最后一场考试,交卷之前的确应该把考场好好看看——日后也知道我的第一名、我的奖学金,是从这里诞生的。算是留做纪念吧,哈!
时间快到了吧?再看看名字写了没有,要是得了满分,却是个“无名氏”,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呀!我的试卷呢?天!我的试卷呢!我的试卷哪儿去了?
“当!当!当!”桌子被监考老师敲得震耳朵,“你一直在东张西望!我早就注意你了!”什么话!什么人!什么老师!我的试卷不见了,我都快急哭了,你还来吵个什么劲!
“你的试卷呢!”“找不到了……”“怎么了?”另一个老师也过来了,“你的试卷呢?”“我……”我说不出话,我真的要哭了。
“站起来!”两个老师围着我,好象要“扫雷”。
“像个学生吗!你!”一声严厉的斥责过后,一张折叠的试卷丢在了我的桌子上。“考试着急,平时干什么去了?啊?”
算了,只要试卷找到就是万幸,你们就是再吵再骂,我也不生气。
“唉……”两位老师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看了看我,摇摇头,走到前面去了。
展开试卷一看——天呐!我眼前一黑,这是我的试卷么?我颤抖着揉了揉眼睛,我明明做满了,怎么是一张“白卷”呢?
“叮铃铃——”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全体起立……”后面的话我没有听到,因为我已经失去听觉和视觉了。
我躺在医务室里,不怎么宽敞的房间里挤满了同学。“周瑜,你是怎么搞的……”张军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交白卷不说,人还搞成这样……”
“哇——”我号啕大哭起来,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张白花花的试卷,就像白花花大刀在剁着我的心。
“周瑜怎么会交白卷呢……”同学们开始议论起来,“就是,他要交白卷,那我们早就卷被窝回老家了……”
“周瑜,你是不舒服了,所以写不了字吧?”张军一脸的责怪
文件内容超过上限。请下载txt文件获取完整版。